《妻迷心窍》 作者:酥芙蕾 文案: 同学聚会上被告白,楚湉湉委婉表示,自己有主了。 同学起哄,要看男票真相。 楚湉湉无奈,指着财经杂志封面,“就……有点像那个姓顾的。” 众人暗自撇嘴。那可是掌控商界的大佬顾显,公认的钻石单身汉,各路女星名媛争夺的目标。跟他比,多大脸? 聚会结束,走出门外,众人惊呆,楚湉湉腿软。 封面人物本尊立在车旁,眼神宠溺,嗓音低醇:“回家了,顾太太。” ※年龄差八岁,苏白甜,狗血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主角:楚湉湉 ┃ 配角:顾显 ┃ 其它: 第1章   -Chapter 1-   天空灰蒙蒙的,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雾幕,又阴又冷。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曾经有一辆车摆在面前,本baby上前就是……一个急刹,还【哔——】了老婆一脸。我是顾咸,我为自己带盐。   甜甜:歪,妖妖灵吗?警察酥酥就是这个人!! 第2章   -Chapter 2-   除了母亲,顾显还从来没被哪个女人这样软声唤过“baby”。   对上那双被水浸润过的湿亮眼眸,喉结不自觉地一滚,他赶紧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给她醒醒脑子,他自问仁至义尽,对得起已逝的楚凌远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丢下一句,“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出去。”就要带上门。   “……等一等!”   顾显回头,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斥道,“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年纪轻轻,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三分钟,穿衣,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完♂蛋了!   娜塔莉·波特蕾手握红包,等待小天使收藏评论~ 第3章   -Chapter 3-   “湉湉!你……?!”杨逸辛怎么也想不到,向来乖巧听话的楚湉湉,会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对顾显投怀送抱。一时间,失望难当。   “啊?什么顾总?”楚湉湉歪头看着蒋鹿鸣,眸中满是不解,“……什么色|诱?表姐,你在说什么?”   那晚的事情,她仔细回忆分析过,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瓷白肌肤上,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震惊!一夜情后,我的小娇妻竟带球跑……   甜甜:警察酥酥,这里有个迷路的大叔拿错剧本了!   玛丽莲·梦酥撩起裙摆,号召大家踊跃收藏评论(づ ̄3 ̄)づ╭ 第4章   -Chapter 4-   顾云霆数月前迁入新居,未曾意料,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遇见他想共度余生的女人。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真的是手先动的手   甜甜:警察酥酥!就是这只咸猪手!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们,节日快乐~   欢迎收看今天的晨间八点档,明天同一时间再见↖(^ω^)↗ 第5章   -Chapter 5-   微风拂过,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被他指尖抚过的脸颊却阵阵发热。楚湉湉下意识抬手去擦脸。只是她手上沾了灰,这下子,白皙小脸上真的添了几道灰印,花脸猫一样。   顾显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仿佛仍留存着那丝滑腻温软。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顾显瞬间僵硬。   “绿油油肥嘟嘟的,营养一定很好,”顾云霆凑过去,边观察边描述,“有这么长,毛茸茸的……”   “闭嘴!快给我弄掉!”顾显汗毛倒竖,瞪着顾云霆。   顾云霆闲闲抱起手臂,“这就是你有求于为父的态度吗?”   顾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爸爸,请您,把它弄掉,好吗?”见顾云霆挑眉,他紧咬牙关,“……谢谢爸爸。”   顾云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捏。顾显忙别过视线,退开几步,如临大敌。顾云霆下意识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   小时候,顾显被有毒的毛毛虫蛰伤,手臂肿了一大片,又痛又怕,哭着喊爸爸。   这是他杀青后回到家中,听妻子讲的。到了那时,红肿已消下去大半,他心疼地抱起儿子,告诉他别怕,有爸爸在。   彼时坐在他臂弯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有着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闭着内心,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包括他这个父亲。   尤其是他这个父亲。   “你要是复出,不如接个好爸爸的角色,说不定还能冲击小金人。”   话语如冰锥,打碎了顾云霆的回忆。他目送儿子上楼,黯然长叹。   舒窈满含怒气的短信,仿佛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当年是他一时疏忽,让贱人钻了空子,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他长久以来的担心,或许成了真——顾显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偏激,竟至于恶意中伤人家小姑娘?   顾显站在淋浴下,不管怎么冲洗,仍有种毛毛虫在皮肤上爬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仅有的弱点。   顾显不喜欢弱点。   长腿跨出浴缸,水珠沿着润泽的麦色肌理,顺着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下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迹。他抓过手机,拨通私探的电话。   “——盯着那对母女,有什么举动,及时向我汇报。”   ……   楚湉湉气呼呼坐在桌前,咬牙切齿。真不该倒他头上——应该连桶一起塞他嘴里!   “怎么了,小花猫?”方舒窈忍俊不禁,拿湿巾给她擦脸。   看到纸巾上黑乎乎的灰,楚湉湉更气了。   “妈妈!”正要狠狠告顾显一状,兀地,她心头一动,转口问道,“你昨天……为什么问我那个?”思来想去,妈妈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啊?   “哦,那个啊,”方舒窈犹豫一瞬,决定不把顾云霆供出来,免得女儿更难接受他,“因为……今天是你二十岁生日呀!”   楚湉湉倏然张大了眼睛。对哦!   “小迷糊……”方舒窈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长大成人了,从各种意义上。妈妈希望你能遇到你喜欢,也喜欢、珍惜你的人,哪怕你想暂时保密也可以,妈妈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做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尤其是你还在读书,你的未来,还很长远。”   “……我知道。”楚湉湉小小声。   “我有东西给你。”方舒窈站起身,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放在她面前。   尽管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打开盒子,楚湉湉的心仍然一阵刺痛。   黑色的绒面上,嵌着一枚白金戒指,上面的钻石不算大,却华光璀璨。是爸爸送给妈妈的订婚戒指。   方舒窈取出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唔,有点大了,你要戴的话,恐怕得改一下。”   楚湉湉垂眸,妈妈空空的无名指上,只留下一圈明显的痕迹。   “为什么要摘下来?我不要。”她心里其实清楚,爸爸已经走了快三年了,婚戒早就没有了意义,生活总是要向前的,妈妈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道理她都懂……   她扑进妈妈怀里,呜咽着,“我想爸爸……我很想他……”   “我也很想他啊……每天都想。”方舒窈也红了眼眶,轻抚女儿的背,“宝贝,这不代表我不再爱他,更不代表遗忘他。”   楚湉湉吸了吸鼻子,“那个人,他……送你戒指了吗?”见方舒窈点头,她问,“我能看看吗?”   硕大的鸽子蛋流光溢彩,美得张扬,十分符合顾云霆的身份。楚湉湉紧攥父亲的戒指,咬着唇,“妈妈,关于顾……他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是说那些绯闻吗?”方舒窈道,“宝贝,不要单凭流言蜚语,就轻易否定一个人。很多事情,并不像传闻所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个很好很有趣的人,等你见过他,再下结论,好吗?”   楚湉湉嘟哝,“演技真好。”完全糊弄住了妈妈。   “可不是?”方舒窈笑了,“他在《香草之恋》里太迷人了,那是我少女时代最爱的电影,每次看到结尾都会哭。还有《高塔上的瓦伦汀》……”   她双眸晶亮,对顾云霆参演过的电影如数家珍,已然陷入了迷妹模式。楚湉湉的心,越来越沉。   才短短几个月,妈妈已经彻底被迷住了心窍……即便她说出顾显试图用钱摆平她们,万一妈妈不信是顾云霆授意的呢?   “好了,先去吃早饭,”方舒窈心疼地捏捏她的脸,“看看,瘦得脸都尖了。吃完咱们去逛街,中午在外面给你庆生。”   楚湉湉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决心另找法子,再劝说妈妈。她乖乖吃饭换衣,跟着方舒窈出了门。   短短半天随便逛逛就过去了。中午选在一间意大利餐厅。   刚刚落座,手机“叮”的一响,楚湉湉顺手划开。   是杨逸辛,问她有没有空,想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x月x日,晴。一大早被老婆【哔——】了一脸,真刺激。   甜甜: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第6章   -Chapter 6-   楚湉湉删掉短信,又回复了好友同学的生日祝福,把手机放到一边。   餐后,侍者推上来一个精致的蛋糕。唱过生日歌,吹了蜡烛,楚湉湉十指交握,闭上眼睛,默默许愿:“希望妈妈不要嫁给那个过气的渣老头。”   刚进家门,杨逸辛又发来一条短信。楚湉湉正要直接删除,瞥见内容,手一顿。   【关于垣耀的事情,很重要。】   “妈妈,”她盯着手机,“我要出去一趟。去……去改戒指大小。”   方舒窈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楚湉湉回复完杨逸辛,推开门,迈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站在门口天人交战了半晌,她一咬牙,轻手轻脚上了楼,像做贼一样,溜进了母亲的房间。浴室水声哗哗,她小心地拉开梳妆柜的抽屉,拿起她早上才见过的红盒子。打开,鸽子蛋静静躺在里面。   正当此时,淋浴声骤歇,接着是浴帘被拉开的声音。   楚湉湉悚然一惊,合上盒子,往兜里一塞,踮着脚尖迅速跑出房间,穿过走廊,下楼的时候,险些失足滚了下去。在玄关胡乱穿上鞋,出了门,她才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出了一口长气。   平生从来没有干过偷东西这种坏事,直到在咖啡厅见到杨逸辛,楚湉湉还处在心跳过速的状态。   “湉湉,你还好吗?”杨逸辛忍不住去摸她的脸,“你瘦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楚湉湉避开他的手,“我很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逸辛感觉到她的冷淡,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不回短信,不接电话,这次如果不是提到垣耀,她大概会继续无视他。   他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柔声道,“生日快乐。”   楚湉湉垂眸,视线落在那个粉色丝带编织的蝴蝶结上。   在她生命的前十七年,每年她生日,家里都会邀请杨伯伯一家。杨逸辛作为大哥哥,会给她准备礼物,年年都有惊喜。   爸爸承诺的盛大的十八岁生日宴,随着他的逝去,永远无法兑现了。公司一团乱,人心惶惶,她沉浸在悲伤中,甚至都没察觉到杨家人的疏远。   “不打开看看吗?”杨逸辛笑容有些勉强。   楚湉湉抬起眼,看着他,“是什么事情?”   杨逸辛答非所问:“我和鹿鸣……你还在生气吗?”湉湉性子很软,像上回那样打骂鹿鸣,一点也不像她。他思来想去,应该是因为撞见他们……而恼怒失常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楚湉湉又重复了一遍,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她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杨逸辛拉住她的手,察觉她要挣扎,忙道,“真的有事!你坐下。”   对垣耀的关心,终究占了上风。楚湉湉重新坐下,澄净眸子直盯着他。   杨逸辛冲她招招手,见她不动,他示意周围人多耳杂。   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是楚湉湉为安全起见,刻意选的。她迟疑着略微靠过去一点,杨逸辛探头凑近,压低声音说:“历总监离职前,曾经提过代持股份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当时楚总——你姑姑,矢口否认了。”   楚湉湉点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爸爸为人仗义爽直,又很照顾唯一的妹妹,兄妹间就算有协议,很可能也只是口头约定。   “协议是存在的。”杨逸辛的声音低不可闻。   楚湉湉瞳孔紧缩。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杨逸辛舔了舔唇,有些心猿意马,“不在我手上,我是说,我也不清楚在哪里。楚叔……那时候,你姑姑不是第一时间带走了公司的公章吗?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楚叔的那份协议,被她拿走了。”   他一直以为,楚氏兄妹没有签订书面协议,死无对证,楚湉湉母女就算闹上法庭,也无可奈何。但有协议在,那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喉咙忽然发干,“湉湉,你听我说,支持你姑姑,是我爸的决定,我劝过他……”   “我明白了。”楚湉湉蓦地站起身,手按在桌上,眸光清亮,“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能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会自己去查。”   杨逸辛一愣:“不是,我……”   可他根本来不及解释,楚湉湉已经拿起了包。怕引人注目,他不敢硬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丽影消失在门口。   出了咖啡厅,楚湉湉驱车前往珠宝店。   垣耀科技易主已成定局,顾氏现在是控股股东,有没有代持协议,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然而,如果能证实姑姑持有爸爸的股份,她作为继承人,是可以追索的。   ——“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顾显那天的话,不时会在她脑海中回响。   顾氏一向不太干涉控股企业的经营,这半年来,除了拆掉垣耀科技的标牌外,并没有过多插手管理。凌远大幅缩减了业务范围,勉强保持着运行。   如果她能追索回那部分股份,那么她就能掌握一些话语权,参与到垣耀的管理中去……   她火热的心,在瞥见包里那个红盒子时,又黯淡了下来。   然而爸爸终究是不在了……妈妈还被顾云霆迷惑,根本不知道那对父子的险恶。   “马上为您修改,请稍候。”珠宝店的店员测好楚湉湉手指的围度,将戒指拿去了工作间。   顾客络绎,楚湉湉来回磨着地板,手里攥着的盒子,像是会发烫一样。终于蹭到人最少的时机,店里只剩一个戴渔夫帽的男顾客在几米开外的柜台边,她才横下心来。   “那个……请问一下,”她压低了声音,“可以鉴定珠宝的价值吗?”   不久前,她听陶香筠八卦,圈内某男星送给圈外女友的奢侈品,其实都是高仿货。   万一,万一这个鸽子蛋,也是假的呢?   拿假石头糊弄人,足以证明顾云霆不是真心,那么妈妈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店员点头:“鉴定估值需要三天时间。”   要这么久啊……   楚湉湉咬着唇,拿出鸽子蛋,期期艾艾,“其实……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真的……”   店员眨眨眼,了然地“哦”了一声,“让我看看。”   他取过一个仪器,透过镜片,细细观察。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抬起头。   楚湉湉紧捏着手心,大气都不敢喘。快说是假的……假的假的假……   “恭喜!是真钻。且根据初步观察,净度、切工、光泽均属罕见的上乘。”   小脸垮了下来。   店员的微笑有一丝裂痕。这……如此失望为哪般?   楚湉湉谢过店员,无精打采地收起鸽子蛋。很快,改好的戒指被送了出来,经过清洗抛光,煜煜生辉,宛如新的一样。   她轻轻套上,正合适。   ……   “……逛了一上午街,买了衣服、护肤品、园艺用品等等,中午在Casanova就餐。顺便一提,今天是楚小姐20岁的生日。”   顾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动。   许昌接着汇报:“方女士回家后,一直在家。楚小姐出门与一个帅小伙见面,叫杨……杨逸辛,是垣耀科技元老杨万忠的儿子。具体谈话内容不详,两人举止亲密,男方还送了礼物,楚小姐十分惊喜,有些失态的那种……之后她去了珠宝店,为订婚戒指修改尺寸。”   姓杨的青梅竹马。从发过来的照片看,这对小情侣,感情相当不错。   订婚了啊……   胸口没来由的有些憋闷,顾显把车窗打开些许。湿闷粘稠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天际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楚小姐还询问了另一枚钻戒的估值,是一颗很大的方形黄钻。”   “她什么反应?”顾云霆买那枚戒指花了多少个零,他再清楚不过。   “楚小姐……呃,看起来挺失望的。”   ……还失望?   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早上还能摆出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他差点都要信了。   顾显吩咐:“继续盯。”   大半天过去,他早弄清了怀孕的乌龙。没想到,她打算进演艺圈——细想倒也不奇怪,凭那张清纯甜美的脸蛋,迷惑人的演技,应该会在那片浮华虚荣中如鱼得水。   暴雨来得很快,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瀑布般泼洒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野。   顾显减速,停下来等红灯。这时,手机又响了。瞥见来电显示,他立刻接了起来,“怎么了?”   “有点情况,”电话中同样雨声嘈杂,许昌听起来很为难,“楚小姐的车抛锚了,她哭得很伤心。我想去帮帮她……”   “……”   眼前浮现出女孩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模样。许昌会保护欲暴涨,想冲上去当骑士,一点也不出奇,但他还不想他暴露。   一句“不用管她”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出口时变成了:“她在哪儿?”   许昌报了个地点。   顾显清了清嗓子,“我离得不远,正好顺路。”   打开转向灯,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地球是圆的,本骑士特别顺路,掉头只是抄近道而已,就是这样。不服憋着。   每多一个收藏评论,妮可·基德酥就多了一分码字的动力。   你们看着办吧。 第7章   -Chapter 7-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先到我车上去,我车里空间大,座椅舒服,马力足,任何姿势……   甜甜:警察酥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前几天停车时,看到一辆大奔G挨着小迷你,硬朗优雅大个子vs圆润呆萌小可爱,瞬间觉得好有cp感嗷(*ˉ︶ˉ*)   围脖有图! 第8章   -Chapter 8-   封闭的车内空间,感官被无限放大,心跳仿佛在耳中鼓动,有种缺氧的晕眩感。哦,原来他右眼梢有颗泪痣,很小很不起眼,这么近才能注意到……   顾显倾着身子,探臂打开楚湉湉腿前的储物盒,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条雪白的毛巾,递到她面前,“给。”   见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新的,没人用过。”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盯着那星点光华,他突然问,“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戒指,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心跳渐渐重新归位,她垂下眼帘,“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戒指,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个空。楚湉湉心头一咯噔,慌忙把包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拎着包底抖了又抖,直到里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着包带,脸白如纸。   ……   风雨过后的清晨,草木葱郁,空气分外清新。顾显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节奏。   顾云霆勤于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体力终究不及年轻时,在后面紧追慢赶,气喘吁吁,“慢……慢点儿,等等你的老父……嘶!”一声痛呼。   顾显脚步骤停,不悦转身,“我说过,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不需要结伴。”长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么了?”   脸色很臭,语气也硬邦邦的,顾云霆却分明听出了几分担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盖。不要紧,咱们接着跑。”   “还跑什么?膝关节损伤很难恢复,盲目运动只会加剧伤情。”顾显没好气,“还能走吗?先回家。”   “没事没事,”顾云霆摆摆手,觑着儿子的脸色,“小显啊,我发现你从昨晚回来,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去“路过”那个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碍她叫救援、报警;对他自荐枕席,还能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哪是什么等待骑士拯救的落难少女?   身为资深演技派,顾云霆对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极为敏感。瞟了眼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道,你就闷着吧,也不怕闷出内伤来。   进了家门,顾显径直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丢给顾云霆,“先敷着,回头让医生来看看。”   顾云霆被冰得直吸气。   “待会儿陪我去挑件礼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儿……”他斜睨顾显,那口造谣的锅,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气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顾显指尖微微一动。   昨晚他到家停好车,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盒子躺在副驾脚垫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纯明晃晃的实证,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应该摆出来给父亲看看,一个女人拿着订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钱,她对他能有多少真心?ls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却是——那小哭包发现戒指丢了,会不会又哭成红眼兔子?   ……爱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让浓郁的焦苦赶走脑海里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讨论过婚前协议了吗?”   “她提过,我拒绝了。我是认真打算和她共度余生,还没开始就规定好怎么结束收场,多不吉利?”顾云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轻轻,不要总这么现实嘛。”   顾显拍掉他的手。   你年纪一把,怎么还这么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点几乎没动过。   方舒窈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昨晚去喊你吃饭,你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饿过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湉湉摇头,咬了口包子,没心情品尝味道,勉强咽了下去。   她把房间翻了个遍,不见鸽子蛋的影子。打了电话给4S店,车里也没有落下东西。难道……是掉在顾显车上了?   方舒窈试探地提起和顾家父子吃饭,本担心女儿会抗拒,却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饭都还没吃完,急什么?”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可她没有顾显的联系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门?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万一他没有呢?那颗石头,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旋即又有问题冒出头来:如果被顾显捡到了,她要怎么解释鸽子蛋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如果他当着妈妈的面还回来怎么办?   她越想越慌,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之下,脱口而出:“那我们先出去吧!”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昨天时间太短,人家还没逛够嘛……”   无论如何,先缠住妈妈,让她离家远一点——那个抽屉现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绝对不能给她打开的机会!   方舒窈被晃得无奈,“依你依你!先把饭吃完,不许剩。”   ……   顾显接到许昌的汇报,道母女俩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华楼盘开售传单,还头挨头讨论了一番。   指节轻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头子坚持不考虑婚前协议,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出手。   ***   “这条怎么样?湉湉?”   楚湉湉蓦然回神,胡乱点点头,“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着长裙在身前比划,“可是紫色好像有点老气……哇,这么贵!”放回去,继续浏览别的架子。   楚湉湉心头压着块价值连城的鸽子蛋,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焦躁不安,在店里打着转,无意间转到了打折区。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原价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内衣。   罩杯都大得能当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码,还是狂野的豹纹。又翻了翻,从底下抽出配套的内裤——丝质豹纹窄如柳叶,遮不住重点区域,侧边镶着黑色蕾丝,半透半隐。   呃……   这时,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凑近橱窗,向外望去。   对面的男装店里,年长男人笑容满面,拥抱过前凸后翘的年轻女人。女人拎起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划。两人距离很近,很亲密。   ——现行!抓到了!!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楚湉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拍照……不对!手上东西顺手往胳膊下一夹,她一阵风冲到方舒窈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妈妈!我看见顾……伯伯了,我们快去打个招呼吧!”   虽然戴着副茶色眼镜欲盖弥彰,但她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想染指妈妈的顾云霆!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你儿子……不是,你的鸽子蛋在我手上!想要它没事,穿你手上那件来赎。   甜甜:警察酥——   咸总:别喊了,她在摄影机后面。   酥导:看我干嘛?你们继续啊,action! 第9章   -Chapter 9-   女儿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方舒窈措手不及。转念一想,顾云霆毕竟是影坛传奇,湉湉还是个小姑娘,见到昔日的大明星,激动一点也挺正常?   顾云霆被陡然冒出来的母女俩唬得一愣,旋即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舒窈!”   方舒窈态度不冷不热。楚湉湉睨着他和前凸后翘距离过近的站姿,心中的小人跳着胜利的舞蹈。   演!看你还怎么演!   顾云霆浑然不觉,对前凸后翘介绍道,“这是方舒窈女士,是我的——”   “邻居。”方舒窈冷道。   “……呃?”顾云霆一愣,“哦对,我开春搬去城郊,和舒窈家邻近。”   坏了,还没消气……   前凸后翘打量着方舒窈母女,眼中兴味十足,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顾云霆又向方舒窈介绍,“这是唐之曼,我发小家的千金,这间百货商场就是唐家的产业之一。说起来,曼曼出生的时候,我还陪老唐候在产房外呢!转眼就长这么大,在美国留完学回来了。”   然后看向楚湉湉,笑得慈祥,“这就是湉湉吧?跟妈妈真像,一样漂亮。”   楚湉湉眨眨眼,又眨眨眼。   方舒窈冷淡的态度略略松动,冲唐之曼礼貌笑笑,“唐小姐。”   唐之曼展颜,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你们好,希望你们在浅光百货逛得开心。”转头问顾云霆,“顾叔,刚才那几条领带你觉得怎么样?对了,显哥回来了吗?”   柔媚的女声,把“显哥”二字,唤出了无尽亲密之意。   捉奸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位唐大小姐,显然又是一个顾显的西装裤下之臣。楚湉湉气馁地别开眼,撇着嘴小声嘀咕,“显~哥~~恶!”   “叫我?”   一道低醇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楚湉湉差点被嗓子眼的那口气呛住。她兀地一转身,眸中闪耀的灼灼光亮,让顾显有种被阳光晃了眼的错觉。   见到他,就这么高兴吗……   浅蓝衬衫搭配深色西裤,勾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这男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自然鹤立鸡群。楚湉湉仿佛看见了救命鸽子蛋,正要开口,却被人欢快地抢了先——   “显哥!好久不见呀。”   唐之曼踩着红底细高跟,步态婀娜走过来,轻撩长卷发,小香套装下的曲线波涛汹涌。楚湉湉看看自己——帆布鞋,早上匆忙套上的高中时代旧衫裙,随手扎的丸子头。   顾显微微点头,“Amanda。”   唐之曼笑容愈发妩媚,“真巧,我刚才还在向顾叔叔问起你呢。”目光扫过一旁的楚湉湉,她歪歪头,“你们……?”   “不认识!”   “没见过。”   两道回答同时响起。   “……噢。”唐之曼挑眉。   楚湉湉无心解释,几步开外,顾云霆正低头和妈妈赔笑说话,她愤愤咬唇,就想上前搅局,恰好顾云霆转过脸来,露出足以迷倒万千影迷的笑容,“湉湉!我想借用下你妈妈,帮我挑套礼服——咦,小显来了?”   他招招手,“认识一下,这是你方阿姨和湉湉妹妹。”又对楚湉湉柔声,“不要乱跑哦!喜欢什么,让哥哥给你买。”转向唐之曼,“曼曼,把刚才那几条领带记在我账上。”   说完,不待应答,就拉着方舒窈走了。   “哎……”楚湉湉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气恼地噘起了嘴。差一点,明明差一点就抓到金刚石锤了!   顾显唇角一抽。谁是她哥哥!   “Well,”唐之曼目光来回扫过二人,心道原来如此。她笑容轻松了些,“我先去让他们把领带包起来。”   细腰翘臀摇曳生姿,像走维密秀似的,背影风情万种。楚湉湉偷眼瞟向顾显,料想他肯定盯着人家口水横流,估计魂都被勾走了——却不料,直直撞进一双深幽的黑眸当中。   视线猝然对上,顾显僵了一瞬,旋即抱起手臂,“演得不累吗?”   楚湉湉以为他在说唐之曼的猫步秀:“还不是给你看的?”   她居然承认了,刚才瞪着顾云霆咬牙切齿,就是在他面前刻意作出的样子?   顾显深深看她一眼,“不必,没用。”他本来就不信她真的反对这件婚事。   ……那你直接去跟唐小姐说,让她不要扭屁股了啊!   楚湉湉莫名火大,想到鸽子蛋,又弱了下来,“那个,你昨天有没有看到……”   “——这位小姐。”   打断她的是一个挂着经理胸牌的中年人,穿保安制服的壮汉紧随身后,还有刚才那家店的店员。经理态度中透着鄙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楚湉湉懵住。   经理语速缓慢得刻意,一字一句:“有人看见,你刚才在M&G店内偷窃。”店员点头确认。   铁塔般的保安堵住楚湉湉侧后方,强硬道,“胳膊下藏的东西,拿出来。”   楚湉湉从未受过这样的指控,愤懑委屈在胸口燃烧,她忽的一下双手举起,以证清白,“我没有藏——”   啪哒。   不到巴掌大小的轻柔布料飘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微不可察的细微声响。听在楚湉湉耳中,却犹如惊雷。   豹纹,蕾丝……   “这是怎么了?”唐之曼正好回转,弯腰用两指夹着拎了起来。标签飘旋,“70% OFF”的红色贴纸醒目得刺眼。她眉稍高挑,“张经理?”   张经理毕恭毕敬,隐隐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是这样的,我们在按规处理一起盗窃事件……”   “我没有!”楚湉湉脸颊涨得通红,耳根脖子都要烧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我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看内衣,然后看见顾……顾伯伯在这边,我只是忘了、忘了放回去……”   即便她自己听来,这解释也烂透了。人赃并获,谁会相信事实如此呢?   如果……如果偷窃被坐实,他们会通知学校吧?她的优秀奖学金会被取消,跟教授的研究项目会被劝退,暑期实习也要泡汤……   心像被卷入漩涡,没顶的溺水感席卷而来。恐慌无助到了极点,她下意识看向顾显。   目光交汇,犹如落入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她霎时心尖沁凉。   是了,他一定觉得丢人极了,况且他原本就轻视她和妈妈。说不定,他对她被当小偷铐走喜闻乐见……   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滂沱大雨中,车辆绕过她猛鸣笛,虽然听不见咒骂,但她能看见司机们愤怒的脸;那个坏人撞了上来,她束手无策,孤立无援……   “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   男声质感磁性,优雅如上好的大提琴,低沉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楚湉湉瞳仁微张,怔怔地看着他,胸口像是有蝴蝶在扑扇着翅膀,想要破茧而出。   ——就像那一刹那,隔着朦胧的雨帘,乍见顾显撑着伞,信步向她走来。   顾显移开视线,挥退保安,从唐之曼手中拿过那块小得可怜的布料。丝滑软凉的触感包裹着指尖,提醒着他,他的举动有多么不理智。   他应该放任事态发展,让父亲看看,他“单纯善良”的女人有个偷窃癖的女儿。可她偏要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哀求般的望向他,仿佛天地间唯有他可以依赖……   “楚小姐说她忘了放回去,那就是忘了放回去。”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店员,“付账。”   “还是我自己付——”   顾显冷眼一瞥,她乖乖收了声,紧抿着樱唇,满面通红。   倒是会看形势,知道这里能救她的,只有他。   ……   咖啡厅内角的雅座里,楚湉湉低头搅着杯中的拿铁,拼命克制藏到桌子底下去的冲动。   路人停步指指点点……店员接过黑卡时瞬间格外恭敬的脸……唐之曼若有所思的眼神……脑海里种种画面走马灯似的旋转,最后定格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块暧昧的布料握在掌心。   男性的粗粝与蕾丝的柔媚交缠,有种异样的亲密,让人脸红心跳……   “楚小姐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低醇嗓音在头顶响起,她像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惊得手一抖,银勺磕在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尽力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她清了清嗓子,“谢、谢谢你,刚才……还有昨天。”   她眼神飘忽,浓密的长睫不停轻颤,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就连颈侧的肌肤也染成一片动人的绯色。羞涩得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她对内衣的品味那么野性十足……   顾显喉结滚了滚,余光捕捉到她手指上折射的星点钻芒,霎时清醒。   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冷,“我只是不希望牵连到我父亲。”   对哦……顾云霆是公众人物,自然要避免扯上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相信她……   “我真的是忘了放回去。”楚湉湉垂睫抿唇,玉白的纤指搅成一团,不知为何,比被当众指控时更觉委屈。她是偷了鸽子蛋没错,可她哪有偷内裤……   啊,鸽子蛋!   她蓦地抬眸,急切又紧张:“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方盒?我可能落在你车里了。”   “有。”   楚湉湉惊喜得差点叫出来,又听他道,“扔了。”   “扔了?!”她瞪大眼睛,“扔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老婆说月亮是方的,月亮就是方的。不服刷卡。……老婆?   甜甜:本甜甜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丢了一只蝴蝶幼体。 第10章   -Chapter 10-   短短刹那间,从喜出望外到天都要塌了,那张小脸上表情太过生动,顾显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假意思考片刻,“……垃圾桶?”   “哪里的垃圾桶?”楚湉湉追问。   “家里。”顾显挑眉,“怎么?”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赔罪都来不及,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总之,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此刻也唏嘘不已,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很快挥散,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像素感人,等一个鉴定”   “云哥三十年老粉,确认过眼神,80%肯定是他本尊,女方不认识”   “我怎么觉得昨天才看见他离婚的新闻?说起来他和宋碧琴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别是婚内就劈腿了吧”   “心疼宋碧琴,年轻貌美,嫁给能给自己当爹的过气影帝还被三,也没说过前夫一句不好。这么难得的好女人不懂得珍惜,非要找外面的野鸡,顾云霆又渣又瞎”   “我美琴大热天拍戏那么辛苦,昨天还划破了手指,野鸡倒是带着男人扫货逍遥,真是不要碧莲!呸!”   “看身形就知道肯定丑,给我们美琴提鞋都不配”   ……   “……宋碧琴的水军进场控评了,那些尬吹敬业的基本上都是,”陶香筠安慰道,“你别太在意,评论里还是有明眼人的,以顾影帝的身份地位,宋碧琴借着他的东风才上了天,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可惜少数明白人的回帖,都淹没在了心疼宋碧琴、讨伐小三里。谁让宋碧琴正当红,水军又特别能打呢?   听到楚湉湉问“一夜暴富”时,顾显还在想,这是察觉糊弄不了他,索性自暴自弃,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拜金本质了?   眼见她低头紧盯着手机,前面就是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一下被绊得向前扑倒。他赶忙探臂,拦腰捞住她。   “你是专门到我家碰瓷来的吗?”   ***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宋碧琴拿牙签扎着水果,刷新帖子,对走向很满意,又返回主楼,仔细观察照片。   “这女的到底是谁?你确定不是圈内人?”   助理摇头,又忐忑,“这样控评会不会出问题啊?万一顾先生……”   “老顾心软,不会怎么样的。”宋碧琴翘起腿,“晚些时候,记得发个声明——强调我和老顾是和平分开,夫妻缘尽但仍是朋友,表示我为部分粉丝出于维护之心而发表的不当言论感到愧疚不安,呼吁粉丝冷静克制,再塞点儿文艺鸡汤,什么人生布满荆棘,有爱才能开出玫瑰之类的。还有热搜,配合刷一波。”   助理心悦诚服。她蹲守各大八卦论坛监控风向,发现这贴,报告给宋碧琴,宋碧琴立刻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这一通操作下来,坚韧隐忍又理智大气的原配人设算是稳了,能赚到不少路人好感。既艹了热度,还不留任何把柄。   “那……要带上顾总吗?”助理心头火热,“顾云霆毕竟息影好多年,热度有限。之前跟顾总那些小道……”   “提都不要提!”宋碧琴厉声喝止,“我跟你说过,那些只能私下传一传,让圈里人对我有所忌惮。绝不能传到顾显耳中!”   助理迟疑,“可如果有人告诉顾总呢?”   宋碧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喂,听说你跟你前继母有一腿,真的假的?——你敢去问顾显吗?”   助理:“……”   谁特么敢啊!找死吗!   助理再次献上膝盖。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人不红,那真是没天理了。   ***   楚湉湉紧捏着手机,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燃烧。   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用污言秽语,肆意辱骂妈妈?如果妈妈真的嫁了顾云霆,身份信息被曝光,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连爸爸……甚至连爸爸也会被拿出来议论,成为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   顾显见她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把她拎上了台阶。   太瘦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方女士怎么养的孩子,没给她饭吃吗?   进了顾宅,他正要去取她丢的东西,衣摆却被拉住。他回头,撞进一双喷火的美眸中。   “是不是你跟宋碧琴合伙?”楚湉湉揪住他的衬衣领口,怒火烧红了眼,“我知道,你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明白,我也明确告诉过你,我同样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妈妈?”   顾显捉住她的手腕,“什么宋碧琴?你在说什么?”   “你的姘头宋碧琴!你爸的前妻!你的前继母!”楚湉湉挣扎,“说出来我都嫌脏!恶心!”   姘头?   顾显气笑了:“楚小姐,说话要负责任。”   “你敢说没有?”楚湉湉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你敢说你不知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无耻之尤——”   “够了。”顾显沉下脸,拎着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拿过手机,快速下滑扫过,眉心越蹙越深。   那些谩骂侮辱在脑海里嗡响,楚湉湉气得直打颤,“你才够了!你们顾家人连乱|伦都是高贵的,我们小市民高攀不起,活该被辱骂是吧?”   顾显居高临下,直视着她,“第一,我跟宋碧琴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行为我不买单;第二,我要对付你们,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还把我父亲也拖下水?”   越想越火大,“乱什么伦?你听谁说的?听风就是雨,脑袋长着光是好看的吗?”   楚湉湉将信将疑,“你没参与?”   顾显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人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接着,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有宋碧琴的项目,全部停掉。”   挂了电话,他抱起手臂,“说吧,听谁说的?”   楚湉湉当然不能供出陶香筠,含糊道,“我前天在片场,听打杂的说的。他们说你从来没否认过,还让宋碧琴拍顾氏投资的戏,就是默认了。”   顾显磨牙:“从来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怎么否认?”   顾云霆离婚时,特意交代他不要报复宋碧琴,他也懒得关注那女人。哪知她胆子不小,还蹬鼻子上脸,玩起了灯下黑!   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楚湉湉有几分心虚。他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她扯开了扣子,领口微微凌乱敞开,一小截锁骨若隐若现。她忙移开视线,“……对不起,我错了。”   顾显余怒未消,长腿几步便消失在了走廊。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轻轻一抛,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楚湉湉慌忙伸手去接,盒子却堪堪擦着指尖划过,“咚”的一声,撞入她胸口。胸前饱满的绵软轻颤了颤,小盒子随即下落,跌入她大腿间,被她下意识夹住。   “……”   顾显脑子一空,难得地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盒子卡在腿心最尴尬的位置,楚湉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察觉顾显的目光,她更涨得满脸通红。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言的怪异气氛,顾显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吧台,“你想喝什么?”   楚湉湉趁机飞速捞出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鸽子蛋本蛋,小心翼翼放回包里。   “不用了,谢谢。”酒店那件事之后,她再也不喝别人经手的茶水。   她偷偷觑了一眼顾显,清清嗓子,“既然我们都反对父母这件婚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   “如果……”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如果我们谎称是情侣的话,为了成全我们,我妈妈一定会和你爸爸分手。因为要是他们结婚,我们就成了兄妹,不能再在一起。”   这是母爱绑架,是下策中的下下策,楚湉湉深深唾弃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把握能劝服妈妈,而经过那个帖子,她更加不能让妈妈跳进顾云霆这个火坑。   “是吗?”顾显问,“我们今天才见面,就爱得难舍难分了?他们傻吗?”   楚湉湉:“……”   “但这个思路不错。”顾显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丢给她,“好好看一下,不懂的可以问。同意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名。”   楚湉湉满头雾水,翻开封皮,几个黑体大字跃入眼前——   『婚前协议书』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脑袋长着光是好看的吗?   甜甜:【拔出40米大刀】   咸总:……也太好看了吧!世界第一好看!!   甜甜:【收刀】   斯嘉丽·约翰酥攻气十足邪魅一笑,求收藏求评论~ 第11章   -Chapter 11-   顾云霆包下了一间地处偏僻的私房菜馆,左等右等,直到华灯初上,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一双儿女。   儿子高大英俊,即将成为他女儿的小姑娘娇小甜美,儿子行走间细心护着妹妹,以免她被桌子的尖角磕到,又拉开椅子,服侍她落座,一派绅士风范。他越看越欢喜,和方舒窈交换一个欣慰的眼神。   “爸,方姨。”顾显在楚湉湉身边落座,手臂闲适地搭在椅靠上,松松将她圈在臂弯中,低头看向她,“刚才就在嚷嚷饿坏了,想吃什么?”   他的眼神语气柔情脉脉,楚湉湉却像浸在冰水里,全身僵硬,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走进这扇门,顾显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谁?你把顾显怎么样了?   她正襟危坐,低垂着头,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顾云霆忙道,“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这时,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朱嫂叉腰,“反正在我这里吃饭不许打孩子!打出一肚子气来,再好的饭菜也品不出味道,白白浪费我们老朱辛辛苦苦做的菜!”   转头瞧见还窝在顾显怀里的楚湉湉,她眉开眼笑,“哦哟,小云你儿子眼光不赖,找的小媳妇真水灵!我去让老朱烧个酱肘子,胶原蛋白,小姑娘吃了好!”她摇头感叹,“当年你在这儿打工端盘子的时候,还没娶上媳妇呢,转眼连儿媳妇都有了。唉,时间真快,我们都老喽……”   被朱嫂这么一打岔,先前的剑拔弩张彻底消弭。   楚湉湉好容易挣开顾显的手臂,一口气还没松开,手又被他捉住,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僵住不敢再动。   协议……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顾显姿态闲适,无视二老仿佛要瞪穿两人交握的手的眼神,语气悠然,“半年前,我回来处理你离婚的事情,顺便接手了垣耀科技的收购。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湉湉。”   想到他“遇到”她时,她的状态……楚湉湉的耳尖腾地烧了起来。   “那是美妙的一晚,过多的细节不便分享,即便回了欧洲,我也念念不忘。而缘分就是如此奇妙,那天我刚回国,正好见湉湉挺着肚子——当然,那只是个误会,她其实是在片场,不过我以为……惊喜冲动之下,我告诉你方女士要当外婆了。”   正盯着害羞的女儿发呆的方舒窈恍然,利箭般的目光射向顾云霆。原来如此!所以湉湉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亲密过的对象,就是顾显……   ……怪不得妈妈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楚湉湉怒瞪顾显,却被他轻点了点鼻尖,一下子化解为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次日一早,我就去找了湉湉。缘分真的很奇妙,这次重逢,让我认定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但是湉湉……她顾忌着你们的关系,而我也对你旁敲侧击过。”   顾云霆默然。顾显的确说过,要他“三思”。   “你知道我的作风,既然想要,就立刻采取行动。所以,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经带她去领了证。”长指滑入她的指缝中,十指交扣,顾显唇角勾起,“我和湉湉,现在是正式的夫妻。”   最高明的谎言,是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当谎言中有九分是真的时候,那剩下的一分假,便会很容易被人相信。顾显这番叙述,真真假假,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楚湉湉差点都要信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满桌可口的饭菜终究被辜负,顾云霆险些上了朱嫂的黑名单。   他无心纠结,等到顾显终于跟楚湉湉“难舍难分”告完别,他沉着脸,“你过来。”   露台宽阔,虫鸣声声,夜幕掩映着远山苍茫起伏的轮廓,习习微风送来花和青草的清香。顾云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儿子他了解,说好听点叫意志坚定,说难听些就是心坚如铁,从小跟着顾老爷子,被教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冷血商人。   爱到情不自禁以至于闪婚,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显一摊手,“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或者用中国俗语来说,男大当婚?我想结婚,我结了婚,就这么简单。”   “那也不该是湉湉!”顾云霆抹了把脸,“前天你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你一直怪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舒窈和湉湉是无辜的!如果你认为我罪不可恕,应该孤独终老,我接受,你何必拖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水……”   顾显面上阴云翻涌,“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   “不是吗?”顾云霆反问。   目光对峙,彼此都是愤怒中含着失望。须臾,顾显转身。   “随你怎么想。”   回到房间,顾显拿起签过的婚前协议,锁进公文箱。   这原是让王晋为顾云霆起草的,略作修改,正好合用。他自认条件不算太苛刻,可对于以靠婚姻捞金为目的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阻碍。   楚湉湉对冗长的财产条款没有提出异议,只要求增补修改了几项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条款。顾显有一丝动摇——或许,她真的不是他想的那种女人?   但也可能只是演技而已。   譬如顾云霆,即便签了婚前协议,在被哄得头脑发热之际,仍有可能大手一挥,把身家性命都赠给佳人。   可他不是顾云霆。   他和父亲不一样。他不会轻易踏入女人的蜜糖陷阱,被迷了心窍。   绝无那种可能。   ……   方舒窈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楚湉湉咬着手指,又悔又怕。   她真是头脑发热,才会想出那样一个馊主意,又被顾显牵着走,现在上了贼船……   指尖划过唇瓣,她一怔,旋即用手背大力擦拭。   那个禽兽!他凭什么……凭什么亲她啊!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是跟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她想象过无数浪漫的场景,无论哪一种,甜蜜的初吻,都要跟互相喜欢的人分享。   可居然就那样……就那样被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夺走了……   “嗡——嗡——”   手机不停振动,楚湉湉抹去腮边的泪珠,接了起来,“喂?”   顾显一下子听出不对:“……你哭什么?”   “协议上又没规定我不能哭。”楚湉湉吸了吸鼻子,“有事?”   顾显沉默一瞬,“我在你门外。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去。协议上没有规定我必须随叫随到。”   楚湉湉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你敢打我?!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   老顾:那我今天就替你爸爸……不对!劳资就是你爸爸! 第12章   -Chapter 12-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楚湉湉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站在厨房门口,她看着方舒窈忙碌的背影,脚尖磨着地板,“妈妈。”   方舒窈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冲女儿笑笑,“洗脸了吗?稍等,早饭马上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楚湉湉知道,妈妈一定是睡不着,一大早起了床,或许还有考虑到昨天晚餐她没有吃好。愧疚如同一座小山,沉甸甸压在心头,她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虽没明说,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中间失去联系,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   楚湉湉又读了一遍,仍然难以置信。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丢下双方父母的烂摊子,他就这么拍拍屁股,飞去加拿大了?!   “——王、八、蛋!!!”   骤然爆发后,电话里陷入静默,过了会儿,陶香筠小心翼翼:“……‘王八蛋’是暴富模式的开启暗号吗?”   ***   “阿嚏!”   刚下飞机,夜晚的冷风迎面而来,顾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来由地,他开始有些想念D城。   D城的风是暖热的,夏天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还夹杂有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又像是甜酒酿,让人不自觉醺醺然欲醉……   “赵经理的团队在会议室候着,与麦克拉姆部长的会面安排在明天一早。另外梁议员的秘书发来邮件,询问您接下来几天是否有空……顾总?”   后座里,上司抚着唇出神,似是在魂游天外,李助理硬着头皮轻唤他。没办法,顾总最讲求效率,夜快深了,可接下来还有几项行程,哪有时间发呆啊。   顾显放下手,抿了抿唇,“嗯,可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   从小祖父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战略会议,经常称赞他是天生的猎手,总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直取对手咽喉。昨晚的情况,编再长的故事,也不敌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更直观、更让顾云霆和方女士震撼。   那是最高效的策略,他无比肯定,也并不后悔。   “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助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boss突然的关心。   他忙示意手上的婚戒:“我结婚快十年了。”   那么应该比较了解女人。顾显清清嗓子,“我有个朋友,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略带强迫性质地吻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那个女孩子哭了,并拒绝与他沟通。”   李助理冷汗直冒。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原则,这绝壁是一道送命题!   求生欲使他头脑转得飞快,“女孩子嘛,发发小脾气很正常,这未必代表她不喜欢您……的朋友。多送她喜欢的礼物,哄哄她试试?”   他偷瞄了眼后视镜,像顾总这样有钱有颜有出身的钻石单身汉,真有女人能抗拒得了?   顾显若有所思,旋即蹙起剑眉,“我朋友和她只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了共识,仅此而已。他对那种女孩没有兴趣,”他脸上阴云密布,“况且她另有所爱。”   李助理听了想跳车。   这题严重超纲!教练我想退学!   ***   楚湉湉拦住妈妈持续往背包里塞食物的手,皱着小脸,“真的够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之后就放暑假了,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方舒窈这才停手。“暑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了吗?”她略微迟疑,“如果你想去垣耀实习的话,我可以找你姑姑说一声。”   “不用,我接到了顾氏的通知,后天去面试。”楚湉湉咬着唇,“妈妈,我听说,爸爸和姑姑之间有代持股权的安排……”   方舒窈面上淡淡的,“那又如何?”   她和楚凌远做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他主外她主内,一家和美。她对公司没有兴趣,也从不干涉,可直到丈夫去世,她才得知,他把股权全放在妹妹名下。   他在防着谁?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她没有坚持和楚凌莲争夺公司,半是伤痛,半是心灰——当然,拿不出代持协议,她和女儿连争夺的依据都没有。   她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顾显?他不送你回学校吗?”   楚湉湉察觉妈妈的心结,再次坚定决心,必须找到那纸协议。她垂眸拉上背包,含混道,“他……去加拿大出差了。我们说好了关系不公开,我还在读书,不想被同学指指戳戳。”   事实是协议里规定要保密。反正这“婚姻”只是为了横在父母之间,到时便会悄无声息地解除,顾显不愿宣扬,也正合她意。   方舒窈点点头,“也对。读书要紧,至少毕业前不要怀孕,还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楚湉湉逃也似的跑向门口,“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待到签收完所有的东西,客厅已淹没在一片缤纷绚烂的鲜花海洋中,大大小小系着缎带的礼盒无处摆放,只能在花海里见缝插针。   楚湉湉随手拆开一个,是某彩妆品牌整系列的全套口红。方舒窈也捡起一个小礼盒,好奇打开——   豹纹……比基尼?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有钱有颜有出身,保持单身全凭实力,我是顾咸,我……不对啊!我有老婆了!   甜甜:很快就没有了。 第13章   -Chapter 13-   三点式清凉性感,豹纹狂野十足,方舒窈的心情……难以言喻。   不知道洗劫了几间花店的鲜花姑且不论,那些礼盒琳琅满目,包包、衣服、鞋子、化妆品……极尽奢华铺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晕头转向。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   【亲亲老公~你的老婆在店里取车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嘛~人家想你想得脚都痛了QvQ一千一万个爱你么么哒[心][心][心]】   发送出去后,对面陷入了静默。想象顾显被恶心得俊颜扭曲,楚湉湉得意一瞬,旋即终于想起——   顾显,是顾氏集团的大boss。   现在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限。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完毕,楚湉湉同学的心情十分后悔,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头疼欲裂_(:_」∠)_   甜甜:皮这一下真开心……才怪!我撤回!让我撤回!!   咸总:已截图打印装裱公证收藏 第14章   -Chapter 14-   “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杨逸辛半开玩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别的小朋友说,‘逸辛哥哥是我的,我长大了要当逸辛哥哥的新娘子。’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吧……”   楚湉湉这会儿满心凉凉,压根儿没注意杨逸辛都说了什么。明明之前还自我警醒过,不能得罪顾显,结果一个冲动……   完蛋了!她会不会比宋碧琴凉得更透?   “唉哟,妹子,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暴雨那天,拖车来后,出面沟通的是顾显。如果有人提前支付了费用,还对修理保养提过具体要求……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显。   没一会儿,舍友之一进了门,面色古怪,“楚湉湉,听说你开了辆二奶车,停在三教后面?”   楚湉湉抬头,“我开的是辆MINI Cooper啊。”   “那不就是有名的二奶车嘛。”舍友说:“我刚才在食堂,听几个碎嘴的在八卦,说你果然被包养了,平时就是甲醇假仙。”   “……”楚湉湉气闷:“是谁这么无聊?”   舍友跟楚湉湉算不上多铁,但也不信她会被包养,答得干脆:“经管系的俞天娇,还有她的跟班小团体。你跟她什么梁子啊?”   楚湉湉仔细想了想,“没有吧?嗯……顾氏集体面试那天,我好像看见过她,她应该也进二面了。可是,说我坏话也不会改变面试结果吧?”   “你忘啦?”另一个舍友也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抹了把汗,“去年林学长追你,俞天娇气得要死,她一直喜欢林学长来着。还有前段时间校内论坛上搞什么颜值评比,她落后你大几百票,屈居第二很不高兴。哦对了还有,优秀奖学金评定就要开始了吧?你最好留意一点。”   楚湉湉:“……”   前两项都无关紧要,最后一条她不能不在意。她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舍友粲然一笑,“谢什么?下回作业还借我抄就行啦!”   正值期末地狱周,舍友们没聊几句,就又收拾好书,相伴去图书馆临时抱佛脚了。宿舍里只剩下楚湉湉,她抱着手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拨通顾显的电话。   “喂?”   低醇的男声透过听筒,分外磁性,冷淡的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耐,楚湉湉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喂,是我。”顿了顿,补充,“我是楚湉湉。”   “嗯。”   楚湉湉扁了扁嘴,还真是惜字如金。白生生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她软声道,“那个……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哦。”   ……这个人是挤牙膏吗,一次只能挤一个字?   楚湉湉继续:“他们把车修理保养得很好,就跟新的一样。谢谢你给他们指示,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用心。还有钱……我以后还给你。”   静默数息,顾显淡道,“没什么,那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么。”   是的,所以她格外感激他的用心。因为那辆MINI对她很重要,他便细心交待车行,这举动之中,仿佛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温柔?   楚湉湉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有股热意涌上脸颊,她强自镇静,“你很忙的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挂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顾显突然开口。   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僵住,楚湉湉想起自己短信里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嘛~”,手臂上汗毛顿时根根竖立。这还不算完,接着又听他问,“你脚怎么了?”   ……反正不是想你想得痛。   她老实回答:“鞋子磨脚,”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脚后跟上,有点委屈,“磨破了,流了好多血。”   “严重吗?”语气关切,很快又掩饰般地冷淡下来,“你怎么这么笨,磨脚还穿?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呢,没有能穿的?”   他不提那些“礼物”也便罢了,一提楚湉湉就忍不住炸毛:“那些都是豹纹!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喜欢的吗?”   ……听起来居然很无辜?   “我才不喜欢!”楚湉湉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压低声音,“拜托你想象一下,我妈妈拆了一个盒子,拎出来一件……泳装,还是豹纹的——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分明是气急败坏,可那嗓音太过软糯清甜,像小猫伸爪子撒娇一般,挠得人从耳窝到心房,一路又酥又痒。   顾显怔忪住,须臾,低低笑出了声,“别怕,我学过急救。”   低沉愉悦的笑声钻入耳孔,仿佛自带混响,磁性得一塌糊涂。楚湉湉微张着樱唇,头皮发麻。   完蛋了,耳朵要怀孕了……   等等,学过急救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Chapter 15-   低气压酝酿多日,眼看濒临电闪雷鸣的边缘,然后一通电话,很快便万里晴空。觑着上司唇角那抹化不开的笑意,李助理不禁感慨,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果然很有两把刷子。   楚湉湉挂了电话,捧住脸颊,试图让不正常的热度降下去。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汲着拖鞋,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笑得又甜又乖巧,“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心虚,旋即点点头,“妈妈很好,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楚凌远还在世,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说我短小的,我都拿红本本记着了   等我日后亮出28cm,哼哼哼 第16章   -Chapter 16-   他的衬衫略有些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微微可见深而分明的锁骨,不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却别有一丝危险的侵略性。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其实看不出太多情绪,然而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厚重得令人心惊。   强压之下,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楚湉湉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顾显年纪轻轻,却能震慑住顾氏上下。   这样的人,待人待己必然都极致严格,她接受了协议,却还矫情推卸,这在他看来,一定不负责任极了吧?   就像含着一颗奶糖,甜软诱人的外层融尽,舌尖触到冰冷坚硬的核,巨大的落差,才让人蓦然灵醒。楚湉湉按下那股道不明的委屈失落,低垂的浓睫轻颤,“抱歉。这和感觉无关,我以后……以后会好好配合。”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长途飞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挂心着她的伤,从机场直奔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早知道……他真应该……   这样几欲失控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陌生。将目光从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上移开,顾显语气冰冷:“你明白就好。我父亲去了西北山村,跟进慈善项目,过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你准备一下,尽早搬过去。”   前面半段,楚湉湉听懂了。事实上,她这几天也看了不少顾云霆在山村里的跟踪报道,他亲力亲为,检查过他捐款兴建的学校,又去了解农村清洁饮用水工程。诚心做实事,并不像有些名人只是摆个样子,甚至承诺捐款却不兑现。   然而伴随着这些报道,也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挖掘他过往的情史,不论是亡妻还是绯闻女友,还是风头正劲却毫无预兆被雪藏的宋碧琴。楚湉湉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妈妈,否则妈妈也会成为这些花边小道的主角,被一遍又一遍地添油加醋,涂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句,她每个字都懂,可合在一起……她茫然眨眼:“搬过去?”   顾显冷着脸:“楚小姐,请你用脑子想一想。一个正常的男人,天雷勾动地火,迫不及待娶到手的老婆,会舍得让她住宿舍?”   “可……可是,我前几天才跟舍管阿姨打过招呼,说我暑假会留在宿舍啊。”楚湉湉有点乱。   “那么你现在改变决定了。”   ***   后跟的痂变硬,很快脱落,新生的皮肤泛着粉色,薄嫩而脆弱。   被强势而不容置疑地改变了决定后,一连几天,楚湉湉没再见到顾显。她没有反对的余地,更何况在那之前,她才刚信誓旦旦,表明会好好配合。   年轻女生要独自在外租房,宿管刘阿姨特别不放心,反复询问过地理位置是否安全,还打了电话给方舒窈核实情况。舍友们考完试,陆续离校返家,宿舍里只剩楚湉湉一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冷清。   参加过终面的候选人中,陆续有人接到了录取电话,楚湉湉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陶香筠宽慰她,让她再耐心等等,可楚湉湉感觉没那么乐观。或许,她真的应该去剧组打杂,顺便学习一下演技,免得再惹顾显不满……   她思考良久,翻出HR的名片。是死是活,总要问明白才甘心。   礼貌地说明了情况,接线的助理将她转入等候状态。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接通。   一听声音,楚湉湉便知道是那天那个最难缠的面试官。   “楚小姐,是吧?我们顾氏选人是万里挑一,想来实习的名牌大学生多了去了,像你条件烂成这样,还痴心妄想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实话告诉你,以你的素质,连在我们大楼擦地板都不配。劝你啊,趁早认清自己的斤两,别再来浪费我的时间!”   冷嘲热讽劈头盖脸,楚湉湉懵了。她成绩全优,连年拿一等优秀奖学金,社团活动也没少参加,还有教授的推荐,即便仍够不上顾氏的标准,可怎么也算不上……烂吧?   人事专员扣上电话,在档案里加上一条,骚扰HR。留下这样的记录,等同于上了顾氏的招聘黑名单。   他也只是尽人之托,忠人之事。反正女孩没什么背景,落毛凤凰不如鸡不是?   ***   顾显抬腕看表,起身抓起车钥匙。   区区一句“没有感觉”,竟让他难以释怀,说出来简直可笑。然而戏已开场,无论如何也要演下去,他下午派了人过去帮她搬东西,不知安置妥当了没有。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暑期实习生招聘结果出来了吗?”   李助理按下讶异,“呃……应该出来了?我这就跟HR确认。”   “名单发给我。”   “新房”位于市区一片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中。顾显在这里住了几晚,陌生空落的屋子,与酒店没多大差别。推开门,他试探着唤,“楚湉湉?”   满室寂静。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他松了松领口,正要向卧房去,冷不防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谁洒的水?这拖把又是怎么回事?   家政不想干了吗?!   顾显正火大,眼梢余光却捕捉到一团小小的身影,抱膝蜷缩在沙发背后。他心头一紧,长腿几步跨了过去,蹲下身,“……湉湉?”   空气中弥散着甜腻的酒香,空冰酒瓶仰倒在一旁的地板上。楚湉湉双颊遍染绯红,往常澄澈的眸中一片迷离缥缈,水波潋滟,似嗔似喜。缓缓眨了眨眼,她小小地欢呼一声,纵身歪歪扭扭地扑向他,口齿含糊不清——   “美人!快穿上水……晶鞋,跟……我私奔!”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今天的我只有8cm!   但是!明天的咸总会是28cm! 第17章   -Chapter 17-   顾显不防备之下, 被她扑得向后坐倒在地。   冰酒甜度很高, 几乎不带酒精的辛辣味道, 甜丝丝如同饮料,不胜酒力的人很容易不知不觉间就醉了。何况这小酒鬼喝了一整瓶……   她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挂在他身上直往下溜, 他忙架住她,往上提了提,“……什么水晶鞋?”   楚湉湉晃晃头,“飞菇凉啊!”   “……”顾显:“灰姑娘?”   楚湉湉竖起食指, 抵在唇边, “嘘!表让表姐听见了……表姐可坏可坏了, 不让口年的飞菇凉……不可以参加舞会, 擦地板都……都不配, ”她扁了扁嘴, 委屈得不行, “可是地板好难擦哦……”   她挣扎着,藕臂伸向拖把的方向, 歪歪倒还想起身,“我擦……擦……”   ……要不是看得出她是真醉了,顾显差点要以为她在借酒骂人。喝醉了在家里擦地,这都是什么怪癖?   “别擦了,”他捞住她,有些哭笑不得,见她眼巴巴望着拖把, 他把她的脸掰过来,“你喝醉了,老实点。”   他长腿支起,她整个人趴在他腿间,双颊酡红,晕晕乎乎的懵懂模样,让他禁不住喉头发紧。他轻抚她滚烫的脸颊,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若敢说是姓杨的……   楚湉湉被抚得舒服,偏脸在他手上蹭了蹭,猫儿一样,就差喉咙里没呼噜呼噜响了。顾显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你是……”楚湉湉眨着迷离的眼,倏而一亮,“美人!你比顾显还……好看诶,你一定是……是介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她伸着软软的胳膊,指了一圈,最后定在墙上的一幅挂画上,“魔镜!你缩,是不是他!”   顾显:“……”那是约瑟夫·亚伯斯的画!   楚湉湉等了一会儿,小脸失落地垮了下来,“……魔镜睡着了。”她转过头,偏头咬唇看着顾显,忽然露出一抹坏笑,不待顾显反应,她猛地一扑,把他整个扑倒,“天黑了,花园宝宝也该睡觉了……晚安,叮叮车。”   说着,她闭上眼睛,脸颊贴着他胸口,作势就要睡了。   身下地板冷硬,压着他的娇躯却无处不温软,隔着薄薄的衣衫,每一处起伏的曲线都那么分明。顾显全身都像着了火,紧咬着牙关,想推开她,“起来,要睡去床上睡。”   “我不!”楚湉湉手脚并用地缠住他,嘟嘴不满,“我就要、就要睡在叮叮车上!”   纠缠间,她的裙摆已褪到了大腿根,纤长光|裸的腿缠着他的,无意识磨蹭。仿佛有强烈的电流在体内乱窜,灼热的燥意汇聚向一处,顾显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哑着嗓音劝她,“你别乱动……听话。”   “不听……这是什么?”楚湉湉忽然一顿,微微撑起身,小手直往下探,“被褥下,有豌豆……好硬,拿走!”   顾显慌忙捉住她的手,冷汗直冒,“别动!”额角青筋直跳,见过这么大的豌豆?!   楚湉湉被吼得一呆,须臾,眼眶泛起了红,扁着小嘴,眼泪说来就来,“你好凶……”   泪珠如急雨一般,扑簌簌落在顾显脸上颈间,烫得人心尖紧缩。这样一个娇气包……还真是豌豆上的公主。   “好了好了,没凶你。”顾显握着她的腰,把她往旁边稍挪了挪,避开那个胀得发疼的部位。又给她擦泪,见她眼皮微阖,浓密卷翘的睫毛不住颤动,猜想她醉成这样,大概也真的倦了,他软声哄道,“先起来好不好?”   楚湉湉打开他的手,埋脸把眼泪都抹在他衬衣上,好好一件手工高定,很快被她揉成了泪迹斑斑的咸干菜。   “坏人……你比顾显还……还坏,”她抹完泪,抬起小脸,噘着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像是不够泄愤,又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大猪蹄子。”   顾显:“……”   他盯着她嫣红润泽的唇瓣,眸中闪过危险的光,“顾显哪里坏了?”   楚湉湉摇摇头,“我……我不说。万一你告……诉他,打洗不说。”   长指梳理着她顺滑微凉的发丝,顾显语带诱哄,“我不告诉他。”   楚湉湉歪着头,思考了一阵,郑重点头,“你这么好看,肯定是好人,我……信你。”她凑到顾显耳边,神神秘秘,“顾显特……特别讨厌我。他高贵,我擦……擦地板。不、不过,没关系,我也……也讨厌他。”使劲点了点头,强调,“特别讨厌。”   顾显顿住手,“……擦地板?”   楚湉湉点头,又摇头,“不配。”   顾显问:“谁说的,顾显吗?”   “不是……吧?”楚湉湉犹豫。   当然不是!   顾显再问:“那是谁说的?”她一直在纠结擦地板,醉得神志不清,也还念念不忘,肯定是谁跟她说了什么。   “是……是……”楚湉湉看着他,突然发起了呆。顾显正要再问,冷不防她凑过来,近距离观察他的右眼梢,“哇,泪痣!你也有诶,真好看,跟顾显一样……”   当然一样,谁让我就是顾显呢。   顾显仍是相当在意,“为什么说顾显讨厌你?”   楚湉湉红唇微张,眸光迷蒙,“对啊,为什么?”   ……这天聊不下去了。   顾显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向下一拉,他覆唇而上,噙住那张饱满红艳的小嘴。   她的唇带着冰酒的味道,甜丝丝的,软得不可思议,像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软糖,却比糖更美味。柔嫩的唇瓣微张着,像是被吓愣了,正好给了他机会,让他的舌尖得以深入,品尝她口中的甘美。   楚湉湉终于反应过来,刚要挣扎,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她的背抵在了地板上。坚硬灼热的男性躯体压着她,让她丝毫无法动弹,滚烫的舌毫不留情地横扫着她的口腔,攻城略地。起初,他太过粗暴,又不知技巧,几乎要弄疼她了,但他显然是个聪明的学习者,没一会儿,便摸索出了窍门,知晓在哪里、以怎样的力道,能唤起她最可爱的反应。   前所未有的亲密,激起阵阵电流,让她敏感的身体不住颤抖。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热情,全身像要被这灼人的热意融化,只能无助地揪住他的衣角。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加无法思考,她完全遵从本能,任由着他的唇舌肆虐。   顾显卷起她的香舌,轻轻一吮,换来她无意识的一声娇哼,诱得他头皮发麻。渴望到了极致,随时要炸裂爆发,抓住残留的最后一分理智,他粗喘着,终于放开她。   “……嗯?”   她的小脸红透,眸中迷离潋滟的水光荡漾,那无辜的不解眼神,像无数小勾子一样,勾得他想要再一次蹂|躏那两片红肿润泽的唇瓣。   顾显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支起身来,指腹抚过她的唇缝,“有感觉吗?”   楚湉湉轻喘着,仍是不能思考,“嗯?”   顾显苦笑,抹了把脸。强迫完一个人都认不清的醉鬼,现在还想逼她说有感觉,他可真是……卑劣。   “没什么。”未能纾解的欲望仍饱胀着,紧得发疼,他只想赶紧安置好她,自行去解决一下。好在她这会儿终于乖了,由着他打横抱起来,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不时抬眸,偷偷看他。   顾显把她放在床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喝水,不然明天要头疼。”   楚湉湉没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一团不自然的鼓胀,须臾,瞥见他手中的水杯,她面上闪过一丝戒备。   下一瞬,她扯起被子,蒙头把头脸盖了起来。   顾显:“……”   如同déjà vu,这一幕似曾相识。顾显脑海中闪过那时的画面——橙黄的灯光,少女窈窕的曲线,乌发如瀑,凝脂雪肤……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转身大步慌张离去。   ……   再次推开房门,已是洗过澡,换洗一新后了。房中只闻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床头的水没有动,她紧合着眼眸,红肿的唇微分,睡得正香。   顾显掀开被角,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嫩生生的玉足小巧白皙,只有伤处新生的皮肤是粉红色的,指尖轻抚在上面,触感也格外柔嫩。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空间里多了一个人,哪怕只是安静熟睡着,也仿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像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死寂中卷入一团暖风,干涸的沙漠里开出了花,是无声的,却是鲜活的。   顾显静静坐了会儿,起身回了书房。   尽忠职守的李助理已经把今年的实习生名单发了过来。顾显快速浏览过,没有在里面看到楚湉湉的名字。他拿起手机,打给人事总监,“我记得顾氏的招聘面试,都会录下视频?”   人事总监与李助理一样惊讶,招实习生这种事情,说大也大,关系到人才储备,可说小也小,毕竟……只是实习生。顾总事务繁忙,怎么突然想起来过问这个?   他答道:“是的,主要供HR内部学习培训使用,作为以后提高面试质量的参考。”   顾显说了个日期,“我要当天的面试视频。”   没一会儿,视频就发了过来。顾显拖拽进度条,定位到某一点,凝神观看了起来,越看,剑眉蹙得越深。紧接着,他又向前向后翻看了几场面试,最后关掉窗口,面色黑沉。   ***   眼前的房间,身下的床,都全然陌生,楚湉湉瞪着天花板,头疼欲裂。良晌,她猛然坐起,就要下床,然而脑中如有针扎,她眼前一花,一个咕噜摔下了床,差点摔劈叉。接着又是一声砰响——是床头灯被她慌乱之中扯到了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大力推开,顾显出现在门口,神情慌张,“怎么了?”   楚湉湉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默默放下还卡在床上的那只脚,扯下裙摆,脸憋得通红,“我……没事。”   顾显正要去扶她,不料她反应很大,杏眸圆瞪,“别过来!”   顾显僵住了。昨晚的事,她是不是还记得,觉得他趁人之危?   楚湉湉扶着床沿,巍颤颤站了起来,望着他横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一横心,闭上眼睛:“拜托你让一下我要上厕所快憋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金主们捧场~   用粗长的2分评填满评论区吧,我的红包已经迫不及待了!   约瑟夫·亚伯斯是极简主义大师,作品大都是简洁的几何抽象画,精于色彩构成。 第18章   -Chapter 18-   楚湉湉坐在马桶上, 打量四周, 不由感叹。   有钱真好啊, 洗手间都这么大。她家当年算是很有钱了,她的卧室,也只比这间洗手间大那么一点点吧……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 却没有什么人气,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昨天安置好东西,口渴想喝水,发现冰箱是空的。   她在桌上找到几瓶没开封的加拿大冰酒, 记得这酒度数极低, 就打开喝了几口。酒香甜蜜, 仿佛让郁卒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她没忍住又多喝了几口, 然后又是几口。再然后……   她是不是还拿了拖把, 吭哧吭哧擦地板来着?   等一下……顾显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是怎么摸到床上去的?   记忆如同乱麻一样, 混乱的模糊中,一个画面倏然闯入脑海——   她被顾显压在地板上, 投入地肆意亲吻,那份热情与急切,足以融化南极冰盖。衣领散乱的他,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黑眸中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像是想将她拆吃入腹……   楚湉湉愣着神,伸指抚过唇瓣。   这段记忆, 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醉倒后做了奇怪的梦?   心不在焉地草草洗漱了一番,楚湉湉磨蹭着走进客厅。顾显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黑眸专注盯着屏幕,白皙长指在键盘上飞舞。晨曦洒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上,衣衫整洁笔挺,衬衣领口扣得紧紧的,只隐约可见精致的喉结。高冷,优雅,禁欲感十足。   好吧,果然是做梦。顾显就算亲她,那也只是在双方父母面前作秀,就像上回一样,一触即离。他的内心肯定毫无波动,甚至可能还有“不得不为”的忍耐。无论如何,总之不可能那样失控。   完蛋了,居然会做那种有颜色的梦……难道是排卵期到了?   她兀自不说话,神色变幻不定,顾显合上电脑,缓声开口,“昨晚……”   “我什么都不知道!”   否认得太快,反而显得做贼心虚,十分可疑。楚湉湉呆了呆,试图亡羊补牢:“我记得……那个,”她垂眸张望,“我没把地板擦坏吧?”   顾显一时拿不准,她是真的断了片儿,还是在装傻?他眼眸眯起,“没别的了吗?”   楚湉湉心里直打鼓。她干了什么比把地板擦坏更糟糕的事情吗?   难道……梦是反的?真实情况是她把顾显按在地上亲?   NO!No no no no no……这不可能,她以爷爷的名义起誓,她绝对没有那个色胆。当然,她也绝对没有那个色心……吧?   楚湉湉坚决摇头,“我喝醉了。”   顾显忽然牙根痒痒。她显然记得些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承认。她记得的,是哪一部分?   与他目光相对,楚湉湉一恍神,眼前浮现的却是他黑眸中欲|望翻滚的模样。她如坐针毡,慌乱之中,脱口而出,“你吃了吗?”   陡然想到什么,她脸色蓦然大变,“昨晚……”   顾显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昨晚……”楚湉湉小脸上青红交错,“我……没吐你身上吧?”   ***   相顾无言,吃过定制服务送来的早餐,顾显去了公司。   他一走,偌大的豪宅变得空落冷清。楚湉湉坐在沙发上咬手指,有种自己成了丈夫上班后独自在家,寂寞空虚的绝望主妇的错觉。   昨天那个HR专员实在过分,不仅不专业,连职业道德也欠奉。她原本以为,高压面试可能是他选择的风格,可结合昨天的事情,他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想扰乱她的心神,影响她的表现。   可她并不认识他,更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啊?   “啊!对了。”楚湉湉一拍额头,翻出手机,找到存储音频的文件夹。   打电话时,因为怕自己万一听不出来人家的弦外之音,她选了通话录音,打算如果拿不准的话,回头可以找陶香筠商议。哪知对方如此直白地diss她,她沮丧得不得了,连录音都给忘了。   应该……录下来了吧?   “……您请稍候,不要挂机……”   “咔哒……楚小姐,是吧?我们顾氏选人……”   “……条件烂成这样……擦地板都不配……”   “……浪费我的时间!咔哒——嘟——嘟——”   哇,再听一遍,还是好生气啊!   不行,必须投诉他——   楚湉湉第一个想到的是顾显。但是,有几个问题:   首先,她从来没有向顾显提起过申请顾氏实习的事情,现在贸然拿这事去找他,似乎不太好;   其次,她和顾显……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并没有义务帮助她;   再次,职场上反映问题,一般首先要经过直属上级,而如果直接找顾显,那就一下子越了太多级了。   不妥不妥。   在心里划掉这个选项,楚湉湉打开电脑,查询顾氏人力资源部的人员构成。那个人是人事专员,他的直属上级应该是人事主管……可顾氏人力资源部那么多人事主管,到底哪一个是管他的?   “呼……”楚湉湉呼出一口郁气,对顾显有了新的认知,对他的敬佩,也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掌管着这么大一个集团,手下有上十万的员工……肩负着如此重担,顾显他,肯定很辛苦吧?   怪不得家里冷冷清清,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或许就是因为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都以公司为家吧。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人照顾他……   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干,要不,先去买点菜?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骤然响起,楚湉湉吓了一跳。跑到门边,她先看了眼监视器——咦?   “朱嫂……不对,朱姨,你这是……?”   来人是那天私房菜馆的朱嫂。她提着一个大兜进了门,嗓音中气十足,“小云不放心你们小夫妻俩,让我来给你们做做饭,料理一下家务。你放心,论做菜水平,我跟我家老头子不相上下,菜馆由他掌勺,只是我好女不跟男斗罢了!”   楚湉湉忙帮她拎兜,“这怎么好意思……”   “不妨事不妨事,”朱嫂摆摆手,“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歇着吧。别过意不去,小云给我开工资的。哦对了……”她一拍脑袋,“小云说你们是……那个什么,隐婚?放一万个心,你朱姨嘴巴紧着呢,连我家老头子啊,我都没告诉!”   朱嫂手脚麻利,说话间手上不停,把兜里的菜掏了出来,分门别类,冰箱里立刻塞得满满当当。   楚湉湉:……好吧,看来也不用买菜了。   朱嫂忙东忙西,楚湉湉颇感自己多余。正要找个理由出去一趟,顺便打电话给顾显报个信,忽闻朱嫂喊她,“湉湉!来,帮我把这小葱择了。我教你几个拿手私房菜,这居家过日子啊,不会做菜可不行。”   朱嫂语重心长,“就不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那一套了——这男人要变心啊,胃切了也照样变,就单为了自个儿吃得舒适干净,当会的也还是要会,尤其是女孩子,吃得好,气色才好,才有充沛的精力在外面打拼。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叫外卖,那些脏得很……”   楚湉湉一面给朱嫂打着下手,一面被她灌输了一脑子居家过日子夫妻相处之道。灌得她几乎真要错觉,自己是新手小娇妻,要学习洗手作羹汤。   ——不对!顾云霆派了朱嫂过来,肯定不止是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这样就可以收汁了。来,尝尝?”   楚湉湉就着朱嫂的手尝了一口,“唔……!”她双眸一亮,“好鲜!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朱嫂得意:“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从没外传过,头一回传授!”   楚湉湉感动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   李助理觉得天要下红雨。   把连轴转当家常便饭的工作狂顾总,接连两天,一天比一天下班早。今天迫不及待离开的时候,太阳都还没落山呢!简直像急着赶赴佳人约会似的……   ……约会?!   李助理猛然警醒。与父亲顾云霆的高调相反,顾总的私生活素来隐秘低调,可在富三代星二代、顾氏掌权人的光环下,再隐秘低调,也阻挡不了各路漂亮女人的野心。想攀上顾总的女星模特姑且不提,觊觎与顾氏联姻机会的名媛,也从来不少。   在这些女人中,李助理认为赢面最大的,是浅光唐家的独女,唐之曼。   顾、唐两家算得上世交,而近段时间,浅光与顾氏在地产与零售行业,均有意向展开战略合作。说起来,唐小姐前段时间结束了留学,进入自家企业,目前就在D城……   破案了!看来,未来的顾太太,十有八|九会是唐小姐。   李助理暗自盘算着,下回见到唐小姐,要适度地殷勤一些才好。须知比龙卷风更强劲的,是枕头风啊。   ……   到家了。   停车的时候,这个想法忽而闯入脑海,让顾显微微怔愣。   “家”……么?   直到站在家门口,顾显还有几分心不在焉。轻轻转动门锁,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急切又轻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温软的娇躯直直扑进他怀中,“老公~~~你回来啦!”   嗓音娇娇软软,仰起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顾显下意识接住她,心中不受控制般,浮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下一瞬,她踮起脚尖,嘟着红唇,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记。   “老公辛苦了!”楚湉湉猛眨眼,“人家好想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欢迎回家,阿~娜~达~你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吃我呢?   咸总:我还是先醒醒吧。 第19章   -Chapter 19-   楚湉湉眨得眼皮快要抽筋, 可是这种时候, 他居然发起了愣, 她不禁暗自着急。厨房是开放式的设计,朱姨伸伸脖子,不难看到玄关这里……   她再次踮起脚尖, 想凑到他耳边咬耳朵,这时,像是终于重新上足了发条,顾显动了。   迎着她的靠近, 他俯首吻住她, 铁臂紧紧箍着她的纤腰, 将她抱离地面, 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他的吻热情又不失温柔, 仿佛真的饱含着爱意似的, 含着她的唇, 轻柔地吮噬,时而又以舌尖探进她的檀口, 坏心地挑逗她的敏感点,很快便让她软倒在他怀中,化为一汪春水。   上次蜻蜓点水的一下不算,他也肯定不是第一次吻女孩子,才会有这样炉火纯青的技巧……当然,他都一把年纪了,有过多少女人都不奇怪。   这猜测让楚湉湉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 同时她意识到,记忆中昨晚那一幕,应该真的是梦境,因为梦中他的吻,粗暴而肆虐,野兽一般,与现在截然不同……   楚湉湉使劲挣了挣,勉强抽离,在他的唇追过来前,她红着脸闪避,“朱姨……朱姨看着呢!”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朱嫂双手捂眼以示清白。心中啧啧感叹,新婚的小两口就是热情,干柴烈火啊……   顾显垂眸凝望她,用朱嫂听得到的声音调笑,“小东西,先放过你。”   他放开楚湉湉,改搂着她的肩,转向朱嫂,点点头,“朱嫂。父亲让你来的?”   听话听音,这显然是不满了——任哪个男人跟娇妻亲热时,还有个煞风景的老阿姨在旁边一千瓦放光芒,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朱嫂笑笑:“可不是?”要怪就怪你爹。   顾显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朱姨烧了好多菜呢!”楚湉湉手肘轻捅了捅顾显,“你先去洗手,咱们趁热吃饭吧?我也帮忙了的!”   顾显勾起唇角,“比起饭,我更想吃……”   “闭嘴啦!”楚湉湉瞪他。   因着方才那一吻,她眸中盈着涟漪水光,美目含嗔,别有一番风情。顾显晃了一下神,才应道,“听老婆的。”又拉起她的手,“陪我去洗?”   热恋中的小情侣,就跟高中女生似的,上个厕所都要约在一起,朱嫂已经没想法了。   关上洗手间的门,楚湉湉靠在大理石墙面上,大大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突然就来了,大半天都拖着我,让我根本没机会跟你报信。还好还好,刚才配合的不错,应该没露什么破绽……不过她来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也就是以后都要跟我们住在一起的吧?怎么办啊?”   顾显慢条斯理解开领带,在听到“配合”时,脸色骤然阴沉了一瞬。   扯下领带,丢在洗手台上,他开始解衬衫扣子。对未来忧心忡忡的楚湉湉抬眸时,他已经解开了皮带扣,扬臂将皮带抽了出来。   这动作随意又利落,好man好帅,手臂的肌肉真好看……不对!   “……你干什么啊!”楚湉湉脸颊爆红,见他还要继续脱裤子,连忙别开脸,“喂!”   “我的习惯,是到家先洗澡。你不知道吗?老婆。”   最后“老婆”二字咬得刻意,仿佛带着几分讽刺,楚湉湉无暇细想,手握住门把手,“我现在知道了!”   “——等等。”   顾显唤住她,吩咐:“先别去客厅,去换件衣服,把头发弄湿。”   楚湉湉瞬时明白过来,一股热意涌上脸颊,连耳朵都红了,她胡乱点头,“哦……明白了。”   半边身子刚出去,她又倏然探头回来,结果直直撞入顾显深幽的黑眸里,两下都愣住了。顾显先恢复若无其事,还带上了一抹不耐:“又怎么了?”   ……是巧合吧,他刚才不是一直在看着她吧?   楚湉湉按下那股怪异,问道:“在你们顾氏,如果想知道某位员工的直属上司是谁,有什么办法吗?”   顾显说:“员工内部有内网目录。”   “那要是外人想知道呢?”楚湉湉追问。   “‘外人’想做什么?”   “投诉。”   “顾氏设有督察部,接受内外投诉检举,只要有实证,都会调查到底。”   “哇,”楚湉湉若有所思,“那督察部岂不是权力很大?如果跟你作对,故意搅起血雨腥风,把公司闹得人人自危怎么办——是谁在负责督察部啊?”她忍不住担忧。   顾显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我。”   楚湉湉:“……”   ……   饭前洗手,洗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两人都换了衣服,发梢还湿着。朱嫂也是过来人,看破不说破,只向楚湉湉丢去一个揶揄的眼神,惹得她红着小脸直跺脚。   饭桌上,楚湉湉招呼朱嫂一起吃。朱嫂推脱了一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道蜜枣扒山药是朱姨指导我做的,”楚湉湉看了眼朱嫂,夹起一块山药,放进顾显碗里,甜甜一笑,“尝尝?”   顾显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夹起山药,送入口中,很快咽下,“嗯,好吃。”   “咦?”朱嫂倏而变色,“不对,我记得你对山药过敏?从前你爸带你来我家馆子,还特意交代不要沾山药,说你吃了会喉咙痒。糟糕……”   “真的吗?”楚湉湉慌了,“那要怎么办?对了,水,快喝水……”   顾显按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没有那么严重,那是小时候。”   楚湉湉还是不放心:“真的吗?过敏很吓人的,你不要硬撑啊。”   “真的。”顾显再次确认。   “朱姨!”楚湉湉忽然冷下脸,面向朱嫂,“你明知道他对山药过敏,为什么还要让我做这道菜?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怒气无需假装,刚才得知顾显过敏时,她吓得不轻,直到现在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她杏眸圆瞪,怒意盈然,“你来照顾我们,我很感激,但如果你要对顾显不利,那么请你出去!”   她性子绵软,即便是跟她几番冲突过的顾显,也从未见过她如此硬声呛人,甚至直接下逐客令。而且,这是为了维护他……   这也是“配合”的演戏吗?   又或者,她是真的怕他受到伤害,情急所致?   朱嫂有些尴尬,“这个……实在对不起,我买菜时是真的没想起来,刚才见小顾吃得勉强,才突然记起来。是我的错,阿姨人老糊涂了。”   楚湉湉半信半疑。   她怀疑朱嫂是在试探他们彼此的了解,只是没想到顾显真的吃下去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嗔了顾显一眼。   那么拼做什么?   就算让朱嫂认为她不够了解他,那是她不够上心,这锅她背了不就行了吗?有些人做了半辈子枕边人,可能还根本不了解对方,又有谁规定,新婚妻子就必须得对丈夫了如指掌?   顾显收到她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喜悦的泡泡在心中翻腾,他整颗心都轻飘飘的,凝视她的目光蕴满柔情,“你给的,就算是□□我也吃。”   一瞬间,朱嫂深觉自己又坏又多余。   楚湉湉被他看得心尖一颤,热意沿着脖颈直往上蔓延。她垂下眼睫,一口气往他碗里夹了一堆菜,几乎要堆到鼻子尖,方才停手。   “——吃吧你!”让你演!   ***   这套房子,光客房就有六间,朱嫂随便捡了一间入住。   入夜,楚湉湉才发现了大问题——有朱嫂在,他们好像不能分房睡?   “所以,我昨晚睡的是主卧,”她在心里补充,也就是顾显之前睡过的床,“你去睡了客房。”   顾显点头。   楚湉湉眸中升腾起希望:“我们要不要现在吵一架,特别激烈的那种,然后你把我赶去睡客房?”   顾显:“……你觉得呢?”   小脸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们现在吵一架,特别激烈的那种,然后我把你赶去睡客房?”   顾显的回答是抽出一本书,倚靠在床头,伸展着大长腿,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楚湉湉咬着手指,目光落在窗边的沙发上,估计了一下长度,觉得可以。她打开壁橱,从里面翻出一条毯子,走向沙发,就要躺下。   “你干什么?”顾显立刻出声。   楚湉湉拎着毯子,浓黑的长睫扑闪,“睡觉啊。”   “你明早想腰酸背痛歪脖子,是吧?”   “就在沙发上睡一晚,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顾显轻哼,“沙发本来就不是设计来给人睡觉的,对脊柱、对颈椎伤害都很大。”   楚湉湉犹豫数息,毅然躺下,拉上毯子,“没事,我还年轻,扛得住。”   顾显:“……”   他气得反手把书扣在床头柜上,关上灯,翻身背对着沙发躺倒。   随便你!   ……   虽然地处闹市之中,高档小区闹中取静,绿化面积并不比许多郊区别墅差。郁郁葱葱的绿植覆盖,点缀着争奇斗艳的繁花,丝毫不闻车水马龙的喧闹,晨间清风送来花香,声声鸟鸣清脆,恍若置身山间。   楚湉湉是在床上醒来的。   意识从迷茫中回笼,她揉揉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呼……还好,空着。   不一会儿,顾显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湿哒哒的黑发软软地耷下,几缕调皮的发丝落在额间,不时有晶莹水珠滚落,沿着白皙优美的脖颈,没入衣领中。   这样的他,一点也不高冷,反而多了几分柔软,仿佛……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醒了?早。”顾显丢下毛巾,随手将额前的湿发向后一捋。   这个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这样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做的那么帅气……   楚湉湉拉起被子,将红通通的半张脸掩在被角后面,闷声问:“我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呵,”顾显斜睨她一眼,薄唇微勾,“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然后霸走了床,把我赶去沙发上。”   “……”楚湉湉倏然张大了眼睛。   不会吧,这么丧心病狂?   这……人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夸我粗长!使劲夸,在线等! 第20章   -Chapter 20-   头顶几缕发丝翘得横七竖八, 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杏眸圆睁, 微张着小嘴,呆若木鸡仿佛在怀疑人生。   顾显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唇角。呆乎乎的……   “……以上几点,是我认为初步方案中值得进一步探讨的地方。”唐之曼一身干练正装, 态度落落大方地发完言,将目光投向顾显,柳眉轻挑,美眸含笑, “当然, 我也希望听取顾总的意见。”   会议桌上首, 顾显心情愉悦, 态度也分外和颜悦色。近年来, 零售业受到来自电商的极大挑战, 而顾氏布局的新兴企业, 也需要被传统零售巨头把持的渠道。双方合作将会是一个共赢的局面,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 也会进一步巩固顾氏在商界的统治地位。唐之曼带来的方案详尽而专业,表明唐氏对合作相当有诚意,那么他自然会回馈以橄榄枝。   商业谈判少不了相互试探,双方你来我往,最终将合作的大体框架敲定了下来。对于这等规模体量的战略合作,这已是相当大的进展,李助理再次叹服顾总的魄力与高效。更不得了的是, 今天的顾总,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听着唐小姐说话,还不时发出会心一笑,与平素不近人情的冷厉模样判若两人。   李助理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在加拿大时,顾总就说过,他和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共识——那指的,不就是这项合作案么?至于“另有所爱”,估计是先前顾总误会了,如今误会尽释,自然是拨云见日了!   有了框架,具体细节还要再经过不知多少轮的讨价还价。送唐之曼和助理出去时,李助理将热情程度提升了几个级别,殷勤又不至于谄媚,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唐之曼敏感地察觉到了,心头微动。   她父亲和顾云霆是发小,用他们的话来说,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因此她从小就认识顾显。顾显母亲去世时,她年纪还小,而父亲不愿揭老友伤疤,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外界流言甚广,她倾向于相信是跟某个妄想飞上枝头的女人有关。因着这层世交的关系,她一直是圈子里女孩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从小到大,顾显出众的长相,清冷矜傲的气质,还有顾氏继承人的身份,轻易便俘获了无数芳心,只是,他太难接近了。听说曾有某家千金大胆奔放,聚会上借国王游戏纠缠索吻,结果被他让保镖丢出去,丝毫也不怜香惜玉。那些仗着姿色想傍上他的捞女,更是只能碰一鼻子灰。   可是,刚才他看着她的时候,隽逸眉目舒展,薄唇微微扬起一抹矜贵慵懒的弧度,别有一股风流多情的韵味……天知道她谈判时,好几次差点分了神,乱了思路!   作为总裁特助,李助理算得上是最接近顾显的人,他的行事,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反映出顾显的态度。唐之曼不动声色,笑着谢过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时要过来叨扰,麻烦李助理从中协调了。显哥……我是说,顾总他,近日可还忙?”   弦外之音,李助理立刻懂了,心中失笑。女人就是多疑,不就是想打探顾总有没有空余时间搞三搞四么?   “唐小姐太客气了,协调行程是我的本职工作,况且这桩合作是强强联合,意义重大。”——我很看好你们哟,“顾总嘛,日理万机,连酒会都是能推则推。”——所以放心吧,狂蜂浪蝶想贴上来都找不着门路。   唐之曼的心砰砰直跳。李助理这话,是在隐晦的向她示好,所以……   ***   关掉电动牙刷,楚湉湉抹去唇上的牙膏泡泡,指尖蓦然一顿。   昨天顾显进门时那个吻……   她以为,协议里所谓“必要的适度亲密接触”,顶多就像那天一样,只是碰碰嘴唇。或许他是想向朱嫂展示热恋的激情,但是……但是,那样的吻也太深入、太过亲密了。都吃到口水了,也还算“适度”吗?   想到他那么熟练的撩拨,不知道是在多少女人身上练出来的,楚湉湉胸腔中一阵翻滚,闷闷的,又有些酸涩。随随便便就把舌头伸进来了,显然对于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在乎,就像上次随便夺走了她的初吻……   可是她在乎啊!   使劲漱过口,吐掉残留的肥皂泡,楚湉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指指向她的鼻尖,以口型斥道:“楚湉湉,你的出息呢,被顾显吃掉了吗?你不可以动摇,这里没有什么新婚夫妻,没有新婚夫妻,没有新婚夫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不要再对他有什么想法了,不然到时候……到时候,你会伤心的。”   拍了拍脸,她走出洗手间,翻出手机,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了一个倒计日期的软件。   添加新日子要输入名称,她想了想,键入:【解脱】。输入领证那天的日期,年份选择明年,按下确认,屏幕上显示——   【离解脱还有332天】   大大的红色数字,颇有些触目惊心。   顾云霆还远在西北,她几乎每天都和妈妈通话,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只关心她和顾显的生活,还在她的建议下,开了个烘焙博客,每天发她手作的甜品照片。美美的图片让人口水三千尺,粉丝量上涨速度惊人。照这样来看,或许妈妈很快就会把顾云霆抛到脑后,用不了一年,协议就可以结束了……   她按下返回,打开邮箱,开始给顾氏集团督察部写投诉邮件。刚刚写好,铃声忽然响了。不认识的号码,她还是接了起来,“喂?”   “你好,是楚湉湉吗?这里是顾氏集团战略投资部。是这样的……”   听完对方的话,楚湉湉下意识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太过惊喜而尖叫出声。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是的,我很期待。好的……当然!没问题,周一见。”   挂了电话,她猛地跳了起来,扬起手臂转了几个圈,又冲出去,抓住朱嫂的手臂,“朱姨!我被战投部录用了,周一就可以去实习啦!”   朱嫂虽然不懂,但也为她高兴,“这是好事啊!”   楚湉湉兴奋不已,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她想起终面那天,那位和善的赵经理,就是来自战略投资部。或许,是赵经理帮了忙,破格将她收入了战投部?   对了,投诉邮件还是要发出去……那种没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姑息!   ***   “这就是你们的调查结果?”   语气平缓,辨不出喜怒,人事部徐总监却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自己比他多吃了十几二十年的盐,在顾总面前,却丝毫起不了倚老卖老的心思。   这次是自己的部门疑似出了问题,涉嫌招聘过程中的不公正。可是作为部门总监,因为些许小事就把手下人丢出去,容易寒了其他人的心,而失去的人心,日后会很难再兜揽回来。   他得为下属辩上一辩:“压力面试是一种常见的手段,面试官提出不礼貌的问题,故意使面试者感到不舒服,或者抓住某个问题穷追猛打,借以考察对方的承压能力和应变能力,这正是王专员在面试时所做的。且经过调查,王专员和那天所有的面试者都素不相识,更没有私怨。所以……”   “哦,压力面试,”顾显点点头,“当天一共面试了多少名候选人?其中几名候选人经历了压力面试?是否使用压力面试的手段,有什么决定依据?在做决定的过程中,被施压和未被施压的候选人的表现是用同样的标准来判断吗?如果不是,如何保证公平?压力面试后,是否有向面试者做出解释,避免引起误会?”   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徐总监一个个问题回答解释过来,可是顾总对每个答案都轻嗤以示不满意,紧接着丢出更多的问题,不管他回答如何,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屑。徐总监不免有些着恼,旋即后背一凉——   这不就是压力面试么?   “事实上,压力面试的作用,在人力资源届一直有些争议,我们也并不鼓励这种方式。”徐总监退了一步,“我已经对王专员提出了批评,要求他重新经历培训考核,合格之前不许上岗,并罚一个月的奖金。”   他觉得,这个处罚已经够严厉了。   果然,顾总点了头,“业务不精,是该重新培训。”然而紧接着,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面色冷然,“这个,是督察部刚收到的。”   “……条件烂成这样……擦地板都不配……”   “……浪费我的时间!咔哒——嘟——嘟——”   ……   “这……”徐总监震惊,“这个,我并不知情。”   HR不是客服,通话不会被录音,也就不会留下证据,这种小动作,其实很难被发现。所以王专员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顾显此时缓下了脸色,“我相信这只是极个别的情况。人才是我们顾氏的核心,顾氏能保持行业领先的竞争力,徐总监你的辛劳,功不可没。这件事如何处理,还是全权交给你了。”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可这个甜枣,徐总监很高兴地接了过来——顾总这是表示不会追究他的失察,更重要的是,他给了他整顿部门的绿灯。   他早就想找机会,换掉几个不和他一条心的人了。至于王专员,再调查清楚后,也一并清理出去吧。   ***   半下午的时候,蒋鹿鸣接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电话。   “草泥马!你不是说那女孩没背景吗?非要我狠狠羞辱她几句,说她性格软弱不敢声张……妈的,老子全被你毁了!”   “什么……”   蒋鹿鸣弄清楚是王专员被炒了鱿鱼,不禁愕然,下意识道,“你确定是因为这件事?这不可能……”   “这他妈怎么不可能?除了这件——”王专员猛地卡壳。   事实上,总监并没有解释缘由,直接开了他。做贼心虚,他首先想到的是这最近的一桩,可是仔细想想,面试中他并不算太出格,评分低他也给出了分析,那通电话又没留下证据……   难道真的是因为之前别的事情?   他的反应让蒋鹿鸣重新放下了心,“我怎么可能坑你呢?她那种人,被欺负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肯定不是这件事。”又宽慰他,“让你走,是顾氏的损失,回头我给你介绍个高薪好福利的工作。”   王专员轻嗤,“得了吧,就你们垣耀……”   “垣耀怎么了?”蒋鹿鸣立刻追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那天在顾氏遇到楚湉湉,那丫头说什么顾氏“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她回来后马上找了人打探。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没个准信。她和楚凌莲一直悬着心,开过几次小会,也没拿出什么对策。   就算不是因为收了蒋鹿鸣的好处而出的事,王专员也不免迁怒,自然不会再给她提供情报,直接挂了电话。   蒋鹿鸣脸色铁青。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   李助理已经开始习惯了,顾总下班一天比一天早。   到了家门口,顾显忽然不想自己开门,改按了门铃。想起昨天的待遇,有几分雀跃,不受控制一般,在心中升腾。他背过手,将那一大束鲜花藏在身后。   ……没有人应门。   他开门进去,发现家里无人,满室寂静。   ……   高档小区里的独栋别墅,好处是够大够隐私,坏处是——从小区大门走到别墅的门,感觉要走上一个世纪。当手中提着一堆购物袋时,这感觉更要再翻一倍。   楚湉湉进了家门,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转身,被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干嘛不出声!”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你去哪儿了?”顾显沉着脸。   楚湉湉指着地上的购物袋:“出去买东西了啊。”   顾显紧盯着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楚湉湉掏出手机,一看,“……呀,手机没电了。”   顾显不接受这理由,“出门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吗?”   楚湉湉杏眸扑闪,“可是你又不在家,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还需要报备吗?”   她一脸无辜,顾显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让她搬进来后,就叫停了许昌的盯梢,刚才打不通她的手机,等同于失去了她的行踪,一时间着急、忧心、懊恼……   他强按下怒气,“朱嫂呢?”   “噢,她有个亲戚急病手术,她今晚要在医院陪床。”   说到这个,楚湉湉双眸晶亮,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今晚不用睡沙发了!”   她就像白捡了假期还不用写作业的学生一样,表情是纯然的开心轻松。顾显磨了磨后槽牙,蓦然觉得那张娇俏小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有些可恶。   甜美,但十分可恶。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吧。”楚湉湉毫无所觉,喜滋滋径直往厨房走,走到客厅中央,一拍额头,又往回转,“哎呀,差点忘了……”   她在购物袋里翻找了一阵,扯出一根蓝色领带来,高高举起,献宝一样,“看,我给你买了条领带!”   顾显微怔。这倒是未曾意料……   领带是浅亮的蓝色底,带暗纹印花,简洁大方,稳重又不至于老气。想必是用心挑选过。   楚湉湉隔空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等朱嫂在的时候,你再戴……诶,还是等顾伯伯回来了,你戴过去给他看,这样是不是更能值回本钱?”   顾显:“……”   所以,这只是她添置的道具。他该表扬她的用心么?   楚湉湉见顾显没什么反应,有些悻悻然,很快又释然了——他见惯了好东西,又什么都不缺,区区一条领带,当然是可有可无。   她正要收起来,冷不防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领带从她手里抽走。   丝绸从指尖摩擦而过,只留下软滑微凉的触感。不待楚湉湉把空下来的手收回来,那只手便被男人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轻轻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楚湉湉慌忙扶了一把,这才站稳,旋即意识到自己扶的是顾显的腰。腰身劲窄,不带一丝赘肉,她想起自己曾见过的腰侧那两道深嵌的人鱼线,不禁小脸一红,就想退开。   可是手还被他握着,她退无可退。这时,顾显复又把领带交到她手上。   “你干什么?”楚湉湉完全被他弄糊涂了。   顾显垂眸,望进她无措含羞的澄澈眼眸中,低醇嗓音略带诱哄,“湉湉,你会系领带吗?”   楚湉湉摇头,“我只会系红领巾。”   顾显:“……”   他拉着她的小手,引导她将领带环过他的脖颈,“我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因为要上千字收益榜,为了能有个好位置,更新时间会推迟到晚上11点。挨个么么~   甜甜: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的领带厂,江南领带厂倒闭啦!王八蛋老板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小姨子跑啦!全场领带,只要9块9,9块9你买不了吃亏,9块9你买不了上当…… 第21章   -Chapter 21-   “……不用了。”楚湉湉想把手抽出来。这样近的站姿, 好像是她勾着他的脖子, 倚在他怀里似的。   她的头顶只堪堪到他下巴, 浓黑的睫毛低垂着,小扇子一样,扇得人心痒痒。顾显捏着她的纤指, “身为我顾显的妻子,连领带都不会系,说得过去吗?”   又不是真的。   楚湉湉早上才加固过心理防线,这会儿有些反弹, “那我可以是又懒又笨的那一种, 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   她噘着嘴, 看来不光是不扶油瓶子, 还很不服气。顾显有几分好笑, “又懒又笨, 对我还不上心, 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我父亲难道不会怀疑?”   ……没什么值得你看上的, 真是对不起啊。   “那我自己到网上搜视频学。”楚湉湉闷闷的,“还是不用麻烦你了。”   顾显驳回:“效率太低。我得手把手教会,验收过成果,才能放心。”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手把手”——他牵着她的手指,引导着她将领带两端交叉,宽的一端向上翻折,穿过领口, 翻向一边,再绕向窄的一端,旋转……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牵引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丝绸软滑微凉,与他手上传来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浅蓝布料被他灵活而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很快形成了一个工整漂亮的结。   将她的手放在还有些松散的结上,他示意她向上推,“……这样系紧,就是一个温莎结。”   他说话间,白皙脖颈上喉结微动,楚湉湉指尖不小心轻轻擦过,喉结像受惊似的,明显地抖了一抖。她想也没想,伸指按住,旋即一呆,下意识抬眸看向他。   顾显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喉结在她温软的手指下滚动,一股酥麻的电流直冲向脊椎,仿佛连骨头都要酥了。顾显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她,“等你摸够了,把领带解开,试着重复刚才我教你的。”   指尖将他发声时喉间的振动传递过来,痒痒的,楚湉湉忙不迭收回手,脸蛋爆红,“我我我没摸!”   顾显学她,“你你你撒谎。”又大度道,“算了,你快点学会,我也能少被占点便宜。”   ……谁要占你便宜了!   楚湉湉气呼呼地把领带解开,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先调整两端的长度,然后交叉。前几步都没有问题,待到绕圈时,她卡住了。   刚才被他的手分了神,这个……是哪个绕哪个,往哪边绕来着?她悄悄抬眸,从睫毛下偷偷觑他,结果正撞上他写满揶揄的目光。   ……不管了!楚湉湉心一横,赌是左边,然后又七扭八转,终于把宽端塞进形成的环中,然后往上一勒——   “……”顾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如果是要用来上吊,这个死结我给满分,肯定能挂得很牢。”   楚湉湉:“……”   不如……索性勒死他算了?大不了把牢底坐穿!   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顾显摇摇头,“因为学不会系领带,愤而谋杀亲夫——这种新闻上了社会版,大众大概会觉得这个妻子不仅又懒又笨,还坏透了。”   他的笑意闷在喉间,低低的充满磁性,鼻息间满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楚湉湉只觉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如同这个乱糟糟的结,剪不断,理还乱。她噘着嘴嘟囔,“一看就是冤案,我这么可怜弱小又无助,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半天解不开,她更挫败了,“你长这么高做什么,我胳膊都酸了……”   她窘得耳尖通红,嗓音软绵绵的,撒娇一般,顾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了,放着我来。”   长指三两下扯开被卡死的部位,他向旁边瞥了一眼,拉起她。倚坐在沙发扶手上,伸展开大长腿,他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站在腿间。   这样一来,她便比他还高上一些,不必再抬着胳膊。他微抬起脸,长指绕住散开的领带,“看好了,我再示范一次。”   腿侧挨着他的大腿,隐约能感觉到衣料下结实勃发的肌肉,热力逼人。楚湉湉浑身都要烧了起来,努力排除杂念,集中精力盯着他的手。   认真起来无难事,这一次,虽然有点歪有点丑,发明温莎结的温莎公爵的老爹看了可能会想打人,但好歹是成型了。   “我学会了!”楚湉湉宣布。   顾显收回在她白皙的颈间胸口游弋的视线,垂眸扫了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接着,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湉湉,你知道领带结,有几种打法吗?”   ……   小黑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束光打在面前的地上,密密麻麻,一捆一捆堆成小山的,全是领带。她坐在领带的海洋里,手上不停打着结,一边哭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冷不防,面前出现顾显放大的脸,狞笑着把一根领带套在她脖子上,“晚饭前必须把这些结都打完,不然就去自挂东南枝吧!”   ……   “——啊!”   楚湉湉满头汗地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呼……还好,是梦。   忆起梦里顾显狰狞的脸,她气得牙痒痒,“灰姑娘的后妈都没这么坏……”   她满以为朱嫂不在,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不用和顾显共处一室。哪知道……哪知道领带结竟然有那么多打法?!   同他靠得太近,那双深邃黑眸中又蕴着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什么,目光不时凝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连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了。然后不知怎么的,竟然腿一软,坐倒在了他大腿上……   “早知道就不买什么领带了……打折害死人啊。”楚湉湉悔得胸口碎大石。   她暂时不想面对顾显,索性扯起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还没刚闭上眼睛,房门被敲响了。   她想装死不开,又怕惹了顾显不爽,回头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她,只得草草理了理头发,光着脚下了床,把门打开,堆起一脸笑,“早上好。”   想到下周就要开始实习,这位是她顶头的顶头的顶……顶头上司,她又加上尊称,“顾总,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顾显昨晚已经听她说过实习的事情。知晓她那么开心,并不全是因为朱嫂不在可以躲清闲,让他心里舒坦了一些,可同时又有一丝微妙的不爽快。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起过想去顾氏实习,遇到刁难,也没想过向他求助。偌大的企业,不可能每个员工都是高道德高素质的精英,纵然顾氏有相对完善的审查考评制度,也偶有个别害群之马混迹其中,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古以来,人事斗争相互倾轧难以避免……   他本想把她调去总经办,放在眼皮底下。当然,这都是为了方便监控,免得她或有意或无心,把两人的关系宣扬出去,未来难以收场。未曾预料,战投部抢了先——这也无可厚非,她原本申请的就是战投部。   顾显将心头那股不爽归结于被人截了胡,这也一想,倒也说得通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领带,“温故而知新的机会来了。”   见她莹白的小脸皱成一团,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了。   有这份好心情伴随着,他周末出了趟短差,周一上午才归来,又直接去了公司。   趁着周末顾显不在,楚湉湉回了趟家,陪妈妈过了个轻松的周末。妈妈似乎对经营烘焙博客相当投入,她也跟着妈妈分析了一下现在当红的一些博主,母女一起研究内容策略。总之,只要能把妈妈的注意力从顾云霆身上引开就好!   只是,当她看到在茶几下压着的,几张顾云霆主演的电影的DVD碟片时,她又心里一咯噔。   他下周就要回来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又回了家……不对,是又回了她暂时寄居的顾显的房子,周一一早,楚湉湉起了个大早。换上正装,画了个淡妆,既紧张又雀跃。   战略投资部属于顾氏旗下的银行集团,人员相当精炼,今年暑期包括楚湉湉在内,只招了三名实习生。而一进门,打了个照面,楚湉湉就想叹气。   “……你不是悲剧了吗?”俞天娇眼睛瞪得老大。   楚湉湉不欲与她起争执,只笑了笑,心道,是挺悲剧的,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第三人是一个面貌清秀的男生,仿若没有察觉两个女生之间的暗流,笑得腼腆,“你们好,我叫罗意,D科大金融系大三。”   相互打过招呼,一个身穿白衬衫搭灰色铅笔裙的干练女性走了过来,“欢迎。我叫刘晓玲,投资经理。在你们各自进项目组之前,由我来带。”   接下来的半天,刘经理先让HR的人指导他们签下一大堆入职、保密表格,接着带着他们熟悉战投部的环境,言简意赅地介绍过各项目组的侧重,又让他们认了一下人。   信息量巨大,三人都紧绷着神经,连俞天娇也无暇再和楚湉湉纠结。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楚湉湉抽了个空档,直奔洗手间。一上午生怕错过什么,导致掉队,她连厕所都没敢去上。   锁上隔间,畅快完毕,她刚扯了一截抽纸,又有人推门进来,嘻嘻哈哈的停在洗手台,约莫是在补妆。   “猜我刚看到谁了?”神神秘秘。   “谁,顾总吗?”语气跟看见独角兽似的。   “唉,”一声叹息,“顾总哪那么容易见?是浅光的大小姐啦~”   “唐小姐?顾氏不是正和浅光谈合作么,她来也不奇怪吧。”   “啧啧,这你就不懂啦——光是谈合作,需要带着爱心便当来谈吗?”   “哇靠!真的假的?”这位激动了。   “亲~眼~所~见~”   “嗷~”哀嚎连连,“我老公被野女人勾走了!哎,出身决定一切啊,大小姐跟咱们,不在一个起跑线啊。”   拍肩的声音,“看开点儿,你手机里的老公不会背叛你。”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相互恭维过妆容,从唇膏色号讨论到新出的驴包,两人又相携离去。   洗手间重又陷入安静。楚湉湉等了一会儿,才从隔间出来。   爱心便当啊……   昨天跟妈妈一起烤的小饼干,待会儿还是都和新同事们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我寄几做哒!很黄吧? 第22章   -Chapter 22-   战略投资部今天的餐后甜点是玛格丽特小饼干, 松软可口, 奶香浓郁, 入口即化。   楚湉湉将小饼干分装成了许多独立的小袋子,俞天娇和罗意也有份。   罗意接过,礼貌道过谢, 心中却暗叹,果然还是女生心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种讨好同事们的手段?俞天娇当着众人的面,好歹知道做做面子功夫, 只在背过身后, 冲楚湉湉翻了个白眼, 撇嘴用气声道, “马屁精。”   “什么, 你乳糖不耐受?”楚湉湉倏然张大了双眸, 忙不迭将饼干抢了回来, “那这个饼干你可千万不能吃,里面乳制品含量特别高。”又咬着唇, 一脸怯怯,“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给你这个,要陷害你拉肚子的,你误会了……”   俞天娇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当面阴人?她下意识反驳, “我什么时候说我乳糖不耐受了?”   楚湉湉像是被她吓住了:“就……就刚刚啊。”   俞天娇怒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你——”她猛然刹住。   她们在靠近茶水间的一角,可办公室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显然已经有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在相互使眼色。   带点小饼干给新同事而已,往好处想,懂得拉近关系,这算会来事,再往阴暗处想,也顶多是功利了些。怀疑对方拿这个,故意陷害自己?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俞天娇想通了这一节,脸色铁青,瞪了楚湉湉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楚湉湉收起小饼干,回到桌上拿起笔记本,去向TMT组的同事请教上午听到的一个问题。   她也想与人为善,可吃的也堵不住俞天娇的嘴,还要被冷嘲热讽,她何必浪费辛辛苦苦烤的饼干?再说,上次“二奶车”的流言,虽然有刘阿姨的帮忙,及时消弭了,可俞天娇也该尝尝被人泼脏水,百口莫辩的滋味。   托顾显的福,她的演技还真是突飞猛进……陶香筠前些日子跟着剧组去外地了,等她回来,说不定会大吃一惊,更要怂恿她去试镜了。   “楚同学,”罗意在身后跟上她,跟她并排,“你也对TMT感兴趣?”   TMT就是科技、媒体和电信(Technology, Media, Telecom)三个单词的首字母缩写,TMT组则负责对这些领域的企业的的研究与投资。垣耀科技的收购案,之前就是由这个组负责的。   楚湉湉点点头,“对啊。你呢?”   罗意道:“我的方向是FinTech,不过也对TMT很感兴趣。”他腼腆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了一点,没有刺探的意思,只是……俞同学,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怎么会?”楚湉湉眨眨眼睛,“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她又不是俞天娇,才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是吗?”罗意笑笑,换了个话题,“有个消息,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每年的实习生中,都只有一个人能拿到全职offer。”   楚湉湉顿住脚步,“一个?”   罗意点头。   大三的暑期实习中,如果表现突出,能提前拿到心仪工作的全职offer,大四就会轻松许多,不用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还要跑招聘会、到处面试。这么一来,他们三个人,就完全是竞争关系。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楚湉湉有些不解。   罗意耸耸肩,表情坦荡,“事实如此,早点知道,也就早点有心理准备。不就是竞争嘛,正大光明的事情,能者得之。”   关键是听俞同学的口气,这位之前是被拒绝了,然而最终还是能来实习,说明是走了什么路子,要么就是有背景。这样的话,她即便不知道offer的事情,也很快就会知道,拿这个消息卖个好给她,很划算。   他如此磊落,楚湉湉对他的印象不由提高了好几个层次:“谢谢你,一起加油吧!”   ……   实习第一天,以了解适应为主,楚湉湉把人认全了,着重在TMT组花了些时间。带实习生的刘经理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并且采取了行动,在尚不知能力如何的前提下,起码态度是够了。之前两个女生的冲突,这位也没吃亏。   不过才第一天,□□味就这么浓。唯一的男生看起来不声不响,他是唯一不同校的,原本如果同为校友的两个女生抱团,他会处于劣势,可两个女生明显不合……   有意思,最后谁能拿到offer,现在还真的不好说。   俞天娇吃了个暗亏后,许是在意自己在同事们那里的印象,总算消停了些,甚至偶尔主动和楚湉湉说话,以免同事们更要以为她小气记仇。楚湉湉也没工夫跟她计较,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部门来了新成员,按惯例是要聚个餐,地点就选在公司附近的餐厅。   上午在洗手间被楚湉湉无意偷听的两人也都是战投部同事,一个叫顾凡,另一个叫汪白薇。工作外的二人十分开朗,看得出私交甚好。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楚湉湉看向坐在自己附近的顾凡,甜甜一笑,“凡姐也姓顾啊?真巧,跟顾总一样诶。”   顾凡哈哈一笑,“对啊!不过我可不是顾总失散多年的妹妹,不然就要有情人终成兄妹啦!”   汪白薇翻了个白眼,“你少满嘴跑火车了,小妹妹万一信了怎么办?”   “哪一部分啊?”楚湉湉眨眨眼,一脸认真,“是失散多年的妹妹,还是……有情人?”   “……都不是!”汪白薇笑喷,“你别理她,她做梦呢!”手肘拐了拐顾凡,“中午还在挥泪祝顾总和唐小姐百年好合,怎么一下午的功夫,又退回去了?”   楚湉湉追问,“唐小姐?浅光集团的那个吗?”   “咦,你也知道?”顾凡惊讶,偏着头思索片刻,蓦然露出一抹“我懂”的笑,伸指戳了戳她的脸,“小妹妹,也是顾太太团的吧?唉,今夜我们都是伤心人啊~想到唐小姐可以对我的顾总酱酱酿酿……嘤,我要再来瓶啤酒!”   酱酱酿酿……吗?   楚湉湉低垂着眸,替顾凡打开啤酒瓶盖,将酒液倒入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中气泡翻腾,上浮,在杯口堆积起厚厚的绵密的白色泡沫。   “矮油,凡姐你误会了,湉湉哪敢对顾总痴心妄想?”这时,俞天娇故作亲密地凑了过来,笑容意味深长,“我看罗意对湉湉挺有点意思——你们下午,不是一直在一块儿?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苗头?”   顾凡和汪白薇都挑起了眉梢,楚湉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天娇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看谁都对我有意思……”   顾凡和汪白薇眉梢挑得更高——这话,才是真的有意思了。   俞天娇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强笑道,“没办法,谁让你这么人见人爱嘛。”   楚湉湉一本正经:“那我得找个机会,到顾总面前晃一圈,让他看见我。”   顾凡第一个笑喷,汪白薇也前仰后合。顾凡搭住楚湉湉的肩膀,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哈哈哈哈!这主意不错,说不定像iPhone X面容识别一样,看一眼就解锁顾总的心,然后唐小姐独守空房,只能咬着被角哭……噗!”   唐小姐啊……回忆起唐之曼波涛汹涌的身材,以及自己在她面前丢的有乐山大佛那么大的脸,楚湉湉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顾凡:“……咦,原来不是给我倒的?”   聚餐结束,已是华灯初上。在门口和新同事们一一道完别,楚湉湉转头正要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不妨被人唤住,“湉湉!”   楚湉湉忍不住蹙眉。杨逸辛怎么在这里?   “你喝酒了?”杨逸辛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   楚湉湉不防备,被他碰了个正着,略微偏头避开,“杨逸辛,我以为上次我说得很清楚了。表姐万一误会,又该对付我了。”   “怎么会?她是你姐姐。”杨逸辛道,“而且,是她让我过来找你的。她非要我问问你,上回说的整合垣耀的事情,我看她就是太多疑……”   杨逸辛抱怨了几句蒋鹿鸣的不是,楚湉湉的脑子却愈发清醒了起来。上回她那番做派,本也只是想挑动一下蒋鹿鸣的疑心,没指望有什么效果,可蒋鹿鸣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上心,甚至让杨逸辛来打探……   这只能说明,垣耀的经营状况真的很不好。   “整合啊,”她笑笑,“我现在在顾氏实习,签有保密条款。不过杨逸辛,整合与否,姑姑是总裁,有更多的话语权。你和杨伯伯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们,要何去何从?”   杨逸辛的脸色明显沉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湉湉,上回我也说过,我爸他……我是反对他站你姑姑那边的。”   楚湉湉不置可否:“那现在杨伯伯似乎也该三思了。”   杨逸辛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也算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心思单纯,下意识排除挑拨的可能。他勉强一笑,“代持协议的下落,我还没有更多消息。我想……我们还是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也许你姑姑已经销毁掉了。”   我们?   楚湉湉“哦”了一声,“那先这样吧。”   然而杨逸辛不放心她,坚持要送她回家,可楚湉湉怎么可能让他送她回顾显那里?推辞中,她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上来电显示是“X”,她赶紧接起,“喂?”   “路对面,银色宝马。”   “哦!就来。”楚湉湉挂了电话,“同事刚才就说好送我回家,车开过来了,我先走了。”   杨逸辛目送着她上了车,路灯光线昏暗,车玻璃涂得很黑,他看不清车里的人,只勉强能分辨出是个男人。   楚湉湉关上车门,向后靠在椅靠上,呼出一口气。上班第一天,真是心力交瘁,此刻在顾显身边,竟有一种终于可以放松了的感觉。   这感觉太舒适,她只想合眸小憩,完全没注意顾显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你喝酒了?”声音很冷。   “你们怎么都这样?”楚湉湉头有点晕,想起刚才杨逸辛也是劈头第一句就问这个,“有什么好问的,就喝了几口……”   顾显想到刚才看见她和姓杨的小子站在一起说话,亲亲密密的,还让姓杨的摸脸……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又倾身过去,扯过她身侧的安全带,大力扣上,接着一脚油门下去,车像离弦的箭,驶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加速的推背力让楚湉湉后仰了一下,可她实在太累又头晕,连眼也没睁,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整个悬空,被顾显打横抱着,正往家门口走。   现在挣扎也来不及了,她索性没动,很快朱嫂开了门,吃惊问,“湉湉怎么了?”   顾显面无表情:“没事,喝了点酒,嚷嚷头晕。”   楚湉湉心想,我哪儿嚷嚷了……大骗子,撒谎都面不改色。直到被他径直抱进了卧室,丢在床上,她还没有感觉到丝毫危机,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轻飘飘的,只在恍惚中隐约还记得,自己应该在生顾显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她也不太明白,反正就是生气。不想理睬他。   顾显扯下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胸腔间那股郁气仍然累积着,发散不出去。   见她合着眼眸,舒舒服服的像是又要睡着了,他郁气更盛,晃晃她的肩膀,“起来,不许睡。”   楚湉湉勉强睁开眼睛,不满嘟囔,“你好烦啊……”   顾显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居然嫌他烦?!   楚湉湉呻/吟着坐了起来,就要下床,被顾显一把扯住,“去哪儿?”   “去睡沙发啊!”楚湉湉嘟着嘴,“非要我起来,不就是怕我霸占床嘛。你年纪大了,床让给你睡是应该的,我睡沙发就好。”   想了想,又补充,“我要是半夜又跑回来抢床……你别让啊。”   顾显瞪着她白嫩纤细的脖子,很想掐一掐,试试手感。   ……“年纪大了”?   说清楚,谁年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520快乐~爱你们   今天这章送给阿锦同学,生日快乐~o( ̄ε ̄*)   咸总:大家好,我是最新款的顾X,搭载最先进的面容识别技术,看一眼就解锁,目前只能识别我老婆。   甜甜:目前?   咸总:以后也只能识别我老婆。 第23章   -Chapter 23-   她粉润的小嘴噘得老高, 饱满脸蛋上泛着酡红, 一团懵懂的孩子气中, 隐隐透着一丝女人的妩媚。   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么早早立在上头的那只该死的蜻蜓,是姓杨的小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年纪相当……   顾显忽然一阵心烦意乱。他不该如此关注这一点,协议中清楚约定,在不对达成既定目标造成阻碍的前提下,两人应互不干涉。而她还算相当自觉, 从签完之后, 就再也没戴过那枚订婚戒指, 也没再与姓杨的联系, 只除了上回趁他远在加拿大, 约着一起去取车。   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 一劳永逸解决父亲没事乱结婚的问题。协议完成后, 彼此各不相干,他应当会按照以往的计划, 也是遵从祖父的期望,选择商业联姻,譬如唐家就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而她是否回归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是他该关心的。   或许,这段时日,他有些太过纵容自己了。身边突然多了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子,朝夕相对扮演亲密, 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上一回,她醉后无意的撩拨,他竟大为失控,险些没能刹住车,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直觉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红灯拼命闪烁,在前方标示出一道醒目的红线。一旦跨过那条线,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变得不受控制……   楚湉湉的手腕还被他攥着,而他低垂着眼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试探着晃了晃胳膊,“……你怎么了?”   她一开口,仿佛按下了什么按钮,顾显像被烫到一样,陡然丢开她的手,忽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出了房门。   被大力甩上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楚湉湉吓了一大跳,那点酒意彻底醒了。她张着嘴,瞪着门,满心不可思议。   吃了唐小姐的爱心便当,回来就跟她摆脸色?   ……什么嘛!有什么了不起?   她气得浑身颤抖,余光瞥见丢在地上的包,跳下床,从里面翻出从俞天娇手里截下来的小饼干。这是最后一袋,她本来想留给他,顺便旁敲侧击一下唐小姐的事情。   当然,她只是想知道,多了唐小姐这个因素,他希望她怎么表现,才算不违反协议。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还没开口,就这样甩脸色摔门,要是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万一措辞不当,岂不是要被他用领带吊在水晶灯上?   楚湉湉火大地拆开袋子,抓起饼干,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饼干屑掉在胸口上,她伸手拍了拍,想起唐之曼胸前宏伟的波涛,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差点被饼干噎住。   好容易咽下去,她左右四顾,扯过一个靠枕,朝着紧闭的房门砸了过去——   “臭男人!更年期!”   ……   别墅隔音良好,外面完全听不见房里头的动静,可朱嫂用不着多敏感,也知道小夫妻吵架了,男主人脸色很差地去了书房,一直关在里面没出来。   直到次日,早餐桌上,情况也没有改善。气氛凝滞,两人眼下都有些黑青,视线毫无交流——主要是女主人完全不看男主人。   楚湉湉放下碗,对朱嫂道,“我上班去了。”从这里走到公交车站,要走好一会儿。万一错过了车,迟到了就不好了。   顾显指尖动了动,无视朱嫂拼命使过来的眼色。又吃了几口,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然后才起身。   朱嫂揪着的心,在注意到他略显急促的步伐时,稍稍放松了下来。嘁,男人。   晨曦微露,绿叶上挂着颗颗水晶般的露珠,折射出阳光的色彩,各色花卉掩映在茂盛的绿叶间,微风送来宜人的清香。楚湉湉一脚踢开前面的小石子,转过花坛,嘴里念念有词,“臭顾显,再理他我就是小狗……”   “滴滴——”   楚湉湉转头看了眼,微微讶异,旋即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那辆车保持着与她差不多的速度,在她旁边悠悠然向前开,直到她受不了地停步,车也停了下来。   在原地顿了几秒,楚湉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扯过安全带,系上。然后扭头望着窗外。   像是被窗外的风景迷住了一样,一路上她都扭着头,拿后脑勺对着驾驶。而驾驶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路沉默。车内只有广播传出舒缓的轻音乐。   眼见离公司越来越近,车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楚湉湉有点急了。谨记着小狗的誓言,她没有开口,只是抓住顾显的衣袖,用眼神使劲瞪他——停车啊!我可不想被同事看见从顾总的车上下来!   她杏眸瞪得圆溜溜的,鼓着小脸,明显怒气未消,顾显莫名有几分好笑,辗转一晚的燥郁与踌躇,仿佛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昨晚是他失态了,这无法向她解释,他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不知从何开口。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在路边停下车。见她解开安全带,就要开门下车,他伸指勾住了她的后衣领。   楚湉湉:“……”   “标签翻出来了。”顾显好整以暇,理了理她的衣领,旋即蹙起剑眉。   这衣服质料有些粗糙,衣领内侧接缝部分线头密集,把她颈间柔嫩的皮肤磨得有些泛红。他用指尖抚过,感觉到她轻颤了颤,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仍是不语。   顾显捏住她的耳垂,扬起眉梢,“舌头被猫叼走了?还是用声音跟巫婆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视线下移,扫过她裙下白皙修长的纤纤玉腿。   楚湉湉气结。她才不会傻乎乎化为泡沫呢——当然果断选择捅他一刀,让他跟唐之曼相亲相爱去吧!   耳垂被他轻轻揉弄,热意涌上脸颊,身体有股异样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地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不能这样……”   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莫大的委屈,让人心尖发颤。顾显抚向她的后颈,察觉掌心中她更激烈的颤抖,终于忍不住略一使力,倾身过去,将她按在怀中。   直觉在脑海里大拉警报,闪着红灯向他示警,可他无暇顾及。   去他的红线。他决定听从本心,纵容自己一次。   温热的胸膛宽厚坚实,耳边心跳声沉稳有力,楚湉湉完全被弄糊涂了。   好在很快顾显放开了她,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的发丝,“乖,去吧。”   语气太过温柔,楚湉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疑不定地瞥他一眼,忙不迭推开车门,逃也似的飞奔离开。   ***   顾显反复无常的表现,楚湉湉思来想去,只能用更年期的情绪波动来解释。   “想想也是可怜,还不到三十,就进入了更年期……”她腹诽,“说不定等年纪再老一些,还会更阴阳怪气,以后有唐之曼受的,哼哼。”   腹诽完,又颇觉无趣。她干嘛要一直纠结唐之曼?   事实证明,纠结一个人多了,可能真的会把人召唤出来。随顾凡下楼去资料室拿东西时,楚湉湉在大厅里,远远望见了唐之曼的身影。   “我擦!又来了?这么难舍难分啊……”顾凡手肘拐了拐楚湉湉,努努嘴,“瞧,那个就是唐小姐,未来的顾太太。尤物吧?难怪顾总也把持不住了。”又叹,“差距太大,让人连嫉妒心都起不了哇……”   唐之曼在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顾凡使了个眼色,小声,“那个是顾总身边的李助理。”   楚湉湉轻轻“哦”了一声。   通往档案室电梯的走廊就在他们旁边,正要转弯时,忽然听见唐之曼唤了一声,“咦,那个……白裙子的小姐!”   楚湉湉被顾凡拉了一把,顿了步。   唐之曼走了过来,冲她歉意一笑,“Sorry,我有点忘记你的名字了……”   楚湉湉客套一笑:“鄙姓楚。”   “楚小姐,抱歉,我好像太过冒昧了。”唐之曼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冷淡,眉心微蹙,很快松开,“上次没来得及,我一直想为下属员工的不谨慎向你致歉。让楚小姐有了不愉快的体验,还差点对名誉造成了损害,我已经对他们提出了批评,要求以后处理类似事件时要更加谨慎私密。”   她的致歉很有诚意,措辞也尽量模糊了事件本身,可楚湉湉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蠢事是自己做下的,怪不得别人,她垂眸道,“是我自己太粗心了,才会闹出误会,他们也只是尽忠职守。”   唐之曼笑道:“从事服务业,没能让顾客愉快,就是工作没做到位。楚小姐下次光临浅光,可以向经理报我的名字,”她眨眨眼睛,“给你特别折扣哦!”   原本她以为她只是顾叔新欢的拖油瓶,可是后来顾显居然出言维护她,让她大感意外。思来想去,或许是新欢上位有望,这位便是准继妹,所以顾显才会插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适当的示个好,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走后,唐之曼不经意问李助理,“刚才的楚小姐,是在总经办吗?”   李助理确定总经办没有这号人,猜测道:“应该只是刚进来的实习生吧?具体哪个部门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在总经办。”   看来顾显对这个准继妹并不上心,否则大可以安排在总经办,放在眼皮底下照顾,更何况身边最近的李助理一脸茫然,显然没有被交待过给她特别照应。   李助理适时拍马屁:“一直听说浅光百货服务一流,原来跟唐小姐的严格要求是分不开的,如此小事也放在心上,太细心了。”   唐之曼谦虚笑笑:“我也还在学习中,还要很多事情得向显哥请教呢。”   她昨天来时落了东西,今天过来取,可惜顾显一直在开会。不过,特意让李助理送她下来,说明他应该还是很关心……的吧?   ……   顾凡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细心,注意到“名誉损害”,贴心地没有追问细节。毕竟是职场之上,哪怕聚餐大大消弭了新人的陌生感,但保持适当距离,留下分寸,还是必要的。   感慨了几句唐大小姐的平易近人,两人带着资料返回战投部,继续埋首工作。   褪去了第一天的紧张,三个实习生争分夺秒,熟悉着战投部的业务和工作,这一天意外的风平浪静。   临近下班时,楚湉湉收到顾显的短信。   【去早上那个地方等我】   楚湉湉反叛心起,回道:【不了,我跟同事一起乘公交。】   然后回复来得很快:【同事?男的女的】   楚湉湉故意回:【可男可女】   顾显盯着手机屏幕,扶额笑了出来。这么神奇的吗?   【乖,我一会儿就到】   楚湉湉鼓着脸,真想不乖一把,直接回家算了,管他一会儿到还是两会儿到呢。想是这么想的,她还是去了早上下车的地方,刚刚站定,顾显的车就来了。   刚上车,一只手伸了过来,没入她的后衣领。楚湉湉一颤,“干什么?”   果然被磨得起了小疙瘩。顾显轻轻摩挲,有些心疼,“这衣服以后别穿了。”   浓浓的嫌弃,让楚湉湉炸了毛:“你别看不就行了?”   顾显一愣,才反应过来,她以为他是嫌难看。年轻的躯体窈窕有致,哪怕披个麻袋也是好看的,只是麻料粗糙,受罪的是她这身娇贵的细皮嫩肉。   楚湉湉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扯住他的袖子,把他的手往外拉,“你真的不要这样了……又没有别人,干嘛动手动脚。”   顾显若有所思。有别人的时候,就可以动手动脚了。   见小两口是一起回来的,朱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朝顾显丢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楚湉湉正好看到,不明所以,便听朱嫂笑道,“有人今天送来好多衣服,我让放在衣帽间了,满满当当,可漂亮!”   楚湉湉下意识看向顾显,被他伸臂揽过香肩,大掌亲昵地摩挲她的发顶,“我们家湉湉漂亮,衣服只是陪衬。”   楚湉湉心中犹疑。难道……是想弥补昨天?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看见缓步走入的顾云霆,楚湉湉眸中闪过一丝恍悟——怪不得,原来是做给他看的。哪有什么弥补,想多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她主动倚向顾显,环住他的腰,冲顾云霆甜甜一笑,“顾伯伯,您回来了?”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顾显却丝毫不觉高兴,他知道她又误解了。他看向顾云霆的眼神有些冷,“父亲。”早不来晚不来,真是会挑时候!   顾云霆晒黑了一些,风尘仆仆的,亮了亮手里的袋子,“西北那边的特产干果。我刚下飞机,不介意我蹭个饭,再顺便借个宿吧?”   朱嫂忙着张罗晚饭去了,顾显揽着楚湉湉,就要往卧房的方向走。顾云霆在身后叫住他们,“干嘛去?”   时至今日,他仍是不能相信,儿子居然娶了湉湉。自从打算和舒窈结婚,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兄妹和谐相处,他和舒窈共享天伦的温馨景象,这两个孩子在他心中,就是兄妹啊……这简直荒唐,荒唐至极!   感觉告诉他,儿子只是想作梗,才会闪婚娶了湉湉,所谓一见钟情迫不及待的说辞,假的太过荒谬。可从朱嫂的描述听来,他们的相处,似乎真的跟热恋的新婚小夫妻一样。今天上飞机前,他还听说小两口吵架了,正在冷战。如果是演戏,这剧情还设计的挺跌宕起伏的……   顾显顿住脚步,转身挑眉,“我和老婆也刚到家,先去洗澡换衣服,父亲有意见?”   顾云霆老脸一红。   进了卧房,关上门,楚湉湉忙不迭放开顾显的腰,一矮身,从他臂弯中溜了出来,蹭蹭退开好几步。   “不是要洗澡吗?你去洗吧。”   顾显想到她后颈上的小红疙瘩,不知道身上别处还有没有,摇头道,“你先去吧。”   ……先去就先去。   天气炎热,楚湉湉也浑身难受。洗了个畅快的澡,走出浴室,便见顾显坐在床尾,手里拿着一管药膏。   “过来。”他拍拍床,见楚湉湉不动,站起身来,走向她。   “……干什么?”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楚湉湉下意识想后退,可没退几步,身后便抵到了墙,退无可退。   她的警惕让顾显既好笑,又有几分无奈,扬了扬药膏,手臂环过她的脑袋,不由分说地撩起她湿濡的头发。脖颈修长,如天鹅般优雅秀美,只是白皙的皮肤被一片红点破坏,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楚湉湉虽然看不见后面,可被衣服扎得痒,她还挠过,只是没想到顾显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她几乎完全被他环抱着,额头抵在他的肩头,他指尖动作轻柔,打着圈摩挲着那一块的肌肤。   药膏抹在后颈上,清清凉凉的,那股痒意很快消弭了不少。楚湉湉惬意地想要喟叹出声,然后听他在耳边问,“身上别处还有吗?衣服脱了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追妻俱乐部的大家好,我新来的,请问是直接开始追吗? 第24章   -Chapter 24-   朱嫂做好饭, 又赶去医院了。这个家里, 如果说今天早餐的气氛是凝滞的, 那么晚餐的气氛就是诡异的。   顾云霆吃了口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进去时亲亲热热, 像被万能胶粘在一起一样,出来时一个半边俊脸上顶着几道不明显的淡淡红印,形状大小很像女孩子的手指,另一个眼眶红红, 低垂着浓密卷翘的睫毛。   舒窈的女儿, 长得真的跟她很像……   他刚清了清嗓子, 嘴唇微动, 顾显连眼皮都没掀, “食不言。”   “食不言”是顾老爷子的规矩。这一刻, 顾云霆想起了年少时在老宅里生活, 被森严的规矩统治的压抑,口中的红烧肉也不是滋味了起来。   老爷子为人严厉刻板, 却不幸只生了个生性跳脱的儿子,大棒政策也没能改变他的天性,反而让他更加叛逆。不管是职业还是婚姻的选择,这个过了而立之年才好容易得来的独子都拒绝遵从父命,让老爷子失望透顶。   顾云霆有时会想,对于老爷子来说,他最大的贡献, 应该就是生了顾显吧?   妻子过世后,老爷子带走了顾显,把期望加倍倾注在他身上,开董事会、谈判、饭局,都随身带着他,力求耳濡目染,尽管孩子那时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脚都还够不着地。经常有人揶揄,顾老这是儿子不成器,望孙成龙望疯了,还有人戏称顾显为“皇太孙”。   他多次尝试过想把顾显接到身边,老爷子自然不肯放人,可更重要的是,顾显也不愿意。他知道顾显怨恨他,事实上他也的确该怨恨他,如果不是他的疏失……如果不是他的疏失,顾显不会那么小就失去母亲,他也本会儿女双全,一家完整。   心里堵得难受,顾云霆推开碗,放下筷子,“这段日子都在睡硬木板,可把我难受坏了,腰都要断了。我先去休息了。”   顾云霆起身回房,饭桌上只剩下楚湉湉和顾显。   顾显看了眼埋着头,数米一样扒着饭的人,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个鸡腿,“别光吃饭,吃点菜。”   她洗得香喷喷的,在他怀中无处可逃,乖乖靠在肩头任他涂药,颈间耳垂嫩生生的肌肤红成一片,看起来可口极了。许多绚丽旖旎的念头在脑海中盘绕,他禁不住想起酒店那晚,含苞欲放,静待采撷的她……   毫无防备地被呼了一巴掌,人生头一遭,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打人的倒是先掉起了金豆子。她咬着唇,哭得无声无息,金豆豆大颗大颗不停下落,擦都擦不及,边哭边喃喃,“不能这样,你不能老是这样……”那模样,委屈得肝肠寸断,让他的心也跟着抽紧。   太矛盾了。她前后的表现,传递出的信号,未免太过矛盾。   他曾下意识将不对劲的地方,归结于是她的伪装。可是一个人真的能伪装到这个程度吗?羞涩的她,呆乎乎的她,撒娇的她,赌气的她……明明那么真实,那么鲜活可爱,跟她一起的时间越久,他便越是动摇。   顾显在心中苦笑。果然一旦无视直觉的示警,事情就会变得复杂,现在他已经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没有投怀送抱,没有感觉,恐怕她醉后那句“特别讨厌”,才是真的……   “别生气了,”他倒了杯牛奶,推到楚湉湉手边,“你不喜欢那样,我下次不会了。”略微停顿,又补充,“尽量不会。”   顾忌着顾云霆,话不便说得太明,但他相信她应该能听得懂。他是说,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再唐突她——除非是她心甘情愿的。   楚湉湉沉默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饭毕,顾显在书房工作到深夜,才回到卧房。宽大的床上空空如也,沙发上蜷着小小一团,毯子半掉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扯起被子盖好,自己在沙发上躺下。   ……明天还是换个长点的沙发吧,腿都伸不直。   床上,楚湉湉的睫毛颤了颤,半睁开眼睛。她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一声清脆的“啪”响之后,不仅顾显错愕,她也呆了。半是后悔半是难过,她才没忍住眼泪。   他又是那样,随随便便动手动脚,随随便便说那种话……是因为她总是不争气地抗拒不了,让他以为她是个轻佻的女孩子吗?   应该还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吧。因为不喜欢,所以不重要,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她想,他对唐之曼,肯定不会这样随便吧?   ***   年纪大了真的伤不起,睡了一些日子硬木板,乍然换回松软的床垫,腰上的酸痛不减反增。清早,顾云霆扶着腰出了房间。   昨晚他心神大乱,现在怎么想,都觉得那两个孩子之间哪里怪怪的。表演是一种感性的职业,顾云霆做事向来不讲逻辑,只凭感觉。既然感觉怪,那么必然是有问题。   经过主卧,虚掩的门中传出对话声。   “怎么不穿我让人送来的衣服?没有喜欢的吗?”   静默了数秒,绵软的女声才响起,“那些都是很贵的牌子,我一个实习生,穿得比上司还好,不合适。”   顾云霆有点想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孙,自然不会想到这种问题。   果然,男声带着几分懊恼:“这样,回头我让设计师给你定做几身吧。”   “不用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你……”似是在斟酌措辞,“脖子后面?”   “已经好了。”   “……真的?”   “真的好了。”   脚步声响起,顾云霆扶着老腰,不甚敏捷地快速穿过走廊,移动到客厅。   不对劲!即便只闻声不见人,这段对话从语气到内容,处处透着别扭。如果他接到的戏里,清早刚起床的新婚夫妻的对话是这样表现的,他一定会掐着编剧的脖子要求改剧本,改到合理自然为止。   很快,两人从房里出来了,手牵着手。顾显扫了顾云霆一眼,立刻蹙起眉心,“你腰怎么了?”   顾云霆摆摆手,“没什么,年纪大了,老毛病。”   顾显:“……”真不想听见“年纪大了”这几个字。   他语气不太好:“别大意了,回头我叫骨椎指压师来,给你看看。”   儿子别扭的关心,顾云霆没有拒绝。他瞥了眼两人交握着的手,目光转向楚湉湉,和蔼道,“湉湉早啊。昨晚我没好过问,你们……小显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姑娘的力气没多大,一夜过去,脸上的指印已经完全消失了。但那不代表事情没发生过。   楚湉湉还没开口,顾显一句话先把他堵了回去:“闺房情趣,父亲真的想知道细节吗?”   “……”楚湉湉低着头,作羞涩状,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有些发烫。乱说什么!   顾云霆表情一言难尽,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让小姑娘不舒服了,慌忙收回。这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个柔弱可爱的小姑娘,会是个喜欢大耳刮子抽自己老公的抖S?   给儿子一个“你是不是当我傻”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顾云霆腰疼得实在厉害,暂时鸣金收兵,先又回房躺着去了。   ……   车仍旧停靠在僻静处,楚湉湉伸手开门,却发现车门还锁着。她询问地看向顾显。   顾显修长的手指叩着方向盘,心像是小猫滚过的毛线球,乱糟糟一团。感情的事情,于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领域,而她又是如此敏感,他第一次这样瞻前顾后,只怕下一个举动不妥当,又将她推得更远。   况且他不是没有对手的,在这场竞争中,他本就失了先手。   “湉湉……”他开口,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需要多懂女人心,也能想象,被一个没有感觉、甚至用她酒醉时的话来说,是特别讨厌的人撩拨,是一件多么让人不舒服,乃至于令人恶心的事情。她是不是一直在忍耐着?   对上她清泉般澄澈的双眸,他转口道,“我父亲大概有些起疑了。不过这很正常,他本来就不相信。”   楚湉湉“哦”了一声,低垂下长睫,“抱歉,是我……下次不会了,我会好好配合的。”   “湉湉,”顾显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将绞成一团的可怜纤指分开,“你做的很好。我的意思是,他本来就预设了怀疑的立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信的。”   楚湉湉张大眼睛,“那……”   “别担心,有我在。”顾显轻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便没有放开,转而问,“你在战投部怎么样,还适应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过问她的实习,楚湉湉愣了一下,才答道,“挺好的,同事们都很和善。”   顾氏到了今天这个规模,下面的人事斗争绝少不了。作为最高层的管理者,顾显一般不会插手这些事情,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再加上……   “三年前,我祖父正式退休,把顾氏交到我手上。他老人家手握权柄一辈子,如果不是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医生三令五申,他是不会愿意退下的。退休前,他为我培养了一套班子,而过去三年,我一边做事,一边在跟这群人斗——或者说,跟他们背后的祖父斗。”   对上楚湉湉惊愕中不掩担忧的目光,他笑了,“别怕,已经被我收服得差不多了,祖父他……嗯,不太高兴。顾氏的人事,目前还是有点复杂,不过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知道吗?”   楚湉湉心道,这不是越级投诉么?   她还是点了点头,踌躇了一下,忍不住道,“你……你小心一点啊。”人心的阴暗是多么没有底线,她自己深有体会。   顾显眉梢微抬,“嗯?担心我?”   他低醇的嗓音尾音微扬,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深邃黑眸中划过一丝潋滟的波纹,眼梢那颗泪痣似乎也荡了荡。这样的他,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勾人劲,楚湉湉直直望着他,一时间有些心慌气短。   心脏在胸腔中怦怦乱跳,像是全奈良的小鹿都挤在里面,碰撞争抢着要出来撒欢似的。楚湉湉意识到手还被他牵着,慌忙抽回来,“我我我要迟到了!”   一大清早乱放什么电!不怕续航满不了八小时吗?   ……   实习生涯通常始于档案整理,一上午的时间,楚湉湉三人都在整理昨天从档案室调过来的资料。   这工作机械乏味,没一会儿,俞天娇揉了揉脖子,眼神瞟向楚湉湉,“哎,一直没问你,你之前不是被拒了吗,怎么混进来的?”   罗意耳尖微微一动,没有抬头。   楚湉湉好奇:“你听谁说我被拒了?”   “我自有消息来源,”俞天娇唇角微翘,逼问道,“HR前几天炒了一个专员,就是面试我们的那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王专员,被炒了?   楚湉湉脸上是实打实的惊讶,俞天娇看不出破绽,心中疑惑,难道不是她?   她倒也不觉得楚湉湉有这样的能量,可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她才忍不住发问。既然不是,她便兴趣缺缺,“切,狗屎运。”   楚湉湉无暇理会她。   督察部效率这么高的吗?那个部门直属于顾显,会不会……会不会是他插手了?   他今早还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他呢……   她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他应该就只是那么一说,可能是王专员干了别的什么,导致被炒,也许她的投诉还积压在收件箱中,等待处理……   “嗡——”   手机震了一下,楚湉湉拿起查看,是短信,来自X。   【中午陪我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How?   她回:【会被人看到】   发送出去,再看一遍这两句对话,怎么莫名有种偷……咳,不正当关系的感觉?   顾显的回复很快来了。   【不会。难道你宁肯吃食堂,也不愿陪我吗?】   楚湉湉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从这句话里看出了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可是顾显跟可怜兮兮,完全一点都不搭好吗!他会缺人陪?   她心里莫名不痛快,手指在键盘上跳动:【今天没有爱心便当?】   发了出去,她马上就后悔了,急忙想按撤回,这时手机又“嗡——”了一声。   【太太没给我准备】   楚湉湉咬着唇。什么太太,是未来的顾太太吗?   “嗡——”又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太太明天会给我准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后,发现追妻难度系数达到了地狱模式。笑着活下去.jpg   加更的呼吁我都看到了!就差一个自动码字的魔法了!   我已收拾好行李,这就去霍格沃兹,大家等我毕业! 第25章   -Chapter 25-   楚湉湉正垂眸盯着手机屏幕, 冷不防一只手伸了过来, 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还一边道,“我们忙得要命,你倒好, 在那边玩手机……”   屏幕还亮着,且就停留在短信对话的界面,楚湉湉当下大急,伸长胳膊想把手机夺回来, “俞天娇, 还给我!”   她起身太急, 身后椅子被带倒, 发出巨大的一声“砰”响。罗意被惊得猛然抬起头, 反应过来, 试图打圆场, “好了,二位美女不要闹了……”   俞天娇本来只是见楚湉湉表情似甜蜜似羞恼, 又好像有些纠结,那少女怀春的娇羞模样,让人格外不爽。可见她反应这么大,她顿觉可疑,飞速往屏幕上一瞟,旋即瞪大了眼睛,“好啊, 你……”   “俞天娇!”楚湉湉这下真的生气了,“你有没有教养?”   一眼只扫到最近的几条对话,可那信息量也够大够冲击,俞天娇刚往上翻了一点点,这时罗意出手,夺下了手机,看也不看地按下锁屏键,然后还给了楚湉湉。他看向俞天娇,眼中满是不赞许,“俞同学,你这样做不妥。”   俞天娇冷笑一声,紧盯着楚湉湉,眸中闪着胜利的光芒。   楚湉湉就是男生最喜欢的那种柔弱清纯款,明明做作的要命,偏偏追她的男生众多,包括林学长,都跟中了邪似的。而她又是出了名的难追,连林学长也追不到手,反而更让那帮男生奉为纯情女神——他们也不想想,说不定人家只是看不上他们穷屌丝,打算留着傍有钱有势的男人呢?   和“X”之间的往来对话记录,她没来得及看全,可就那么几条,信息量也够大的了。又是宝马又是宾利,偷偷摸摸怕被人看见,还肉麻兮兮的管对方叫“亲亲老公”,哦对了,还有取车……   那天德育课,辅导员无端就讲到了口德,告诫不可恶语中伤他人,要珍惜同学间同窗之情云云。俞天娇不傻,这怎么听,都是在针对她随口那几句二奶车什么的。可现在看来,她哪里有说错?那车,不就是给已婚有钱老男人当小三来的么!   “罗意,你也别急着当护花使者了,”俞天娇阴阳怪气,“这朵花啊,你可护不起呢。人家在我们学校,也是不可说娘娘,连辅导员都能使唤呢。”   罗意讶然看向楚湉湉,须臾收回视线,接着和稀泥,“大家都是同僚,以和为贵……”   “俞天娇,”楚湉湉紧攥着手机,眸中一片冰寒,“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哪里得罪过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是觉得我好欺负吧?可你又说我有能量使唤辅导员……同学,你这么前后矛盾、没有逻辑,让我不由得怀疑,你到底,是怎么进来顾氏的?”   她忽然勾起唇角,凉凉一笑,压低了声音,“王专员,被炒了哦……”   这抹笑容意味深长,俞天娇悚然一惊,大脑疯狂运转。难道……真的是她?她傍上的是谁,顾氏的哪个高管吗?如果是这样,那老男人必然权力不小……   不知不觉间,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中央制冷系统送来缕缕凉风,她不觉得凉爽,反觉冰寒,又有几分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湉湉根本不确定王专员被炒鱿鱼跟自己有没有关系,这么一说,也只是诈俞天娇一诈,省得她一天到晚老找事。以前老听陶香筠吐槽在片场遇到的各种极品,她都想不通怎么有人那么无聊,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现在她也仍然想不通,只是她发现,这种人通常欺软怕硬。既然俞天娇想象力如此丰富,那就让她尽情想象去吧!   “好了好了,”这时,罗意扶起了椅子,又适时打圆场,示意面前的资料,“咱们还是加油干活吧,不然,搞不好要加班了。”   楚湉湉学着顾显平日的样子,抬起下巴,不轻不重地瞥了俞天娇一眼,然后冲罗意道了句谢,重又坐下,继续开始工作。   这含义不明的一眼,竟颇有几分威严,俞天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讪讪坐了回去,不再吭声。   小会议室陷入宁静,只闻沙沙的纸页翻动声,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啪响。罗意眼角余光瞟向安静做事的楚湉湉,心中若有所思。   大公司果然水深,看来,三人里唯一没有背景的,只有他了……   ***   跟秘书组开完会,做好工作部署,李助理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另一场会面,去做母婴企业的调研。   他对顾总的这项吩咐,是一头雾水。毕竟就他所知,顾氏并没有成规模的涉足母婴产业,之前也没有任何打算进军的苗头,简直像是拍脑袋的突发奇想。   不解归不解,身为总裁助理,他的工作内容就是无条件执行顾总的命令。顾总想要做的,他要迅速拿出方案,完美安排执行,顾总没有想到的,他也得想在前头,主动建议,或者主动做好。   刚进入顾氏时,他还是总经办的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因为一次处理突发状况中的表现,被顾老爷子调进了助理组。他工作勤奋,细节到位,任劳任怨,一路历练下来,在顾老爷子正式宣布退休后,他成了顾总的助理。   人人皆知,总裁助理其实相当于幕僚长,是总裁心腹,甚至有时被当做能够影响总裁决定的二把手。可李助理心里清楚,他对顾总的影响力……不是他妄自菲薄,那是不存在的。顾总用他,是因为他用起来还算顺手,工作上没得挑,可私下的事情,是不会交给他的。上回的“我的朋友就是我”情感咨询,是破天荒头一回,而且再也没有发生过。   李助理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可一个不能成为总裁心腹的总裁助理,前途一眼望得到边,让他不禁焦虑。他想,他必须得好好揣摩顾总的心思,更主动一些才行……   会面结束,他刚返回顾氏,出了电梯,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他抿了抿嘴,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合上门,才接起来,“喂,宁秘书?”   来电的是顾老爷子的秘书。顾老爷子人退心未退,时而会想了解顾总的工作情况,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打下的江山,哪怕是交到亲手培养的孙子手里,总也还会记挂着,而最简单直接的途径,就是问他了。   李助理是顾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小心挑拣了几件在媒体上也能了解到的项目,汇报了一番,然而顾老爷子是谁,能听不出他的敷衍?只听他冷哼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唐家丫头怎么样?”   李助理愁得想撞墙。怎么样,他能说怎么样?老爷子这哪里是想知道他对唐小姐的看法——谁TM care他的看法?这问的,明显是顾总的态度啊!   他斟酌着措辞,“唐小姐精明干练,合作谈判取得了一些进展。”   顾老爷子不说话,显然对这回答不满意。李助理隔着电波,也能感觉到那股威压,想一想顾总在跟唐小姐会面时,面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他略松了口,“顾总对合作前景态度相当乐观。”   和聪明人说话无需太透,何况顾老爷子人老成精。听了这话,显然心情不错,夸奖了他几句,才收了线。   李助理攥着手机,在办公室来回踱步。顾总不将他视为心腹,一方面是内敛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恐怕就是由于顾老爷子。观老爷子的态度,他对顾总和唐小姐的事情,显然乐见其成,那么唐小姐的赢面就更大了。   他顿住脚步,拿起桌上的资料,向顾总的办公室走去。   久旱逢甘霖,或许他等待已久的,就是这股枕头风。   交资料并汇报的过程中,李助理察言观色,发现老板周身有股压不住的焦躁,眼神不时往手机上瞟。可手机安静如鸡,巍然不动。   ……吵架了?   李助理转了转眼珠,“顾总,我下午想提前离开一下,”他面露苦笑,“惹老婆生气了,我安排了烛光晚餐,想赔个罪,哄她开心一下。”   顾显的注意力被引了过来。迟疑一下,他问,“晚餐赔罪?她要是不肯赴宴呢?”   湉湉非常抗拒他的撩拨,他反思之前的行为言语,的确过于露骨。可就连一句半带调侃的“太太”,也会让她不再回复……他难以克制心中的烦躁,她这是,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李助理暗自骇然。你都干了什么啊,把唐小姐气得这么狠?   “呃,有时候不松口不代表真的是死路一条,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软的。我一般会把自己表现得凄惨一点,没她不行,多说点情话……她就心疼了。”苦肉计走一波啊老板!   顾显含糊地“唔”了一声,又想起那句“爱心便当”,问道,“最近又有人送便当来吗?”   时不时会有爱慕顾总的女下属——一般都是新入职还不知天高地厚,可能看多了言情小说,准备了便当送来,想赌个被另眼相看的机会。这种都会被原路打回去,附送一个严厉警告。   李助理点头,“有几个,都处理了。”   想必就是这个了。小丫头大概是听到流言,以为他不缺饭吃。   顾显摆摆手,“行了,要提前走就去吧。”   ……   楚湉湉思来想去,天天坐顾显的车,保不准哪天就被人看见了,更何况俞天娇表面消停了,背地里肯定会盯着她。这样的话,暴露的可能性成指数级增高。   于是下班前,她发了条短信,告诉顾显自己坐公交回家,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免得又受他影响。   下班高峰时段的公交挤挤攘攘,让人汗流浃背。终于到了家,顾显还没回,面对顾云霆询问的目光,楚湉湉挤出一抹笑,“他……今天加班。”   话音刚落,“加班”的人就回来了。   顾云霆眉梢高挑。   楚湉湉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迎上去,“老公,不是说要晚点到家吗?”一边狂给他使眼色。   顾显轻嗯一声,俯首凑近她,不出意外地见她下意识闪躲。他略一偏头,只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揽过她的肩朝里走,“想你了,不想在公司待着。”   低低的嗓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楚湉湉耳尖发烫,余光瞥见他按着胃部的手,再仔细看他的脸,才发现他剑眉紧蹙着,面色有些不好,她慌忙询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显先冲顾云霆打了个招呼,“父亲。”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把楚湉湉往身上一带,向后倚靠在沙发靠背上。   楚湉湉失去平衡,斜斜坐倒在他腿上,又被他抱在怀里,碍于顾云霆在场,她克制住了条件反射的抗拒,只微微挣了挣,嗔道,“干什么呀……”   软玉温香在怀,顾显舒服地喟叹出声。这种事情他从没做过,原本还有几分别扭,此刻全部抛去了一边,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哑着嗓子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中午没吃饭,胃疼……”   楚湉湉僵了僵。怎么听着这么委屈……这真的是在撒娇吧?   一时间,她有点想问——你是谁?你把真正的顾显怎么样了?!   顾云霆看得牙疼,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多喝热水就好了。”   “……”顾显蹭了蹭怀中人,像是耐不住疼一样,闷哼了一声。   “干嘛不吃饭啊,那么忙吗?”楚湉湉真的急了,“你快放手,我去给你找胃药。”   顾显不放,“你就是我的药。”   “……”   这话实在太过肉麻,跟他这张脸、这个人,都一点都不搭好吗!确定不舒服的是胃,不是脑子吗?!   楚湉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求助的目光投向顾云霆,半空中正与他难以言喻的眼神直直对上。   楚湉湉:……这谁啊?真的是你儿子吗?   顾云霆:……看来病得不轻,有病快吃药!   ……   朱嫂拿着胃药出来,总算救了场。楚湉湉虽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他才没吃上饭——拜托,不然他早就饿死了吧?可看他疼得那么难受,心里到底还是不忍,晚餐时尽量挑软和易消化的菜给他。   顾云霆旁观全程,内心挣扎。他原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两人有问题,可他很难想象,如果只是演给他看的,顾显会做到这一步。   他的儿子,从小自尊心极强,又在顾老爷子的教育下长大,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像是带着一张上位者的面具,从来都是无懈可击,不肯示弱的。   恍然间,他想起了这么一句话——在爱情中,如果你还坚持自尊,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你其实还是最爱自己。   他一直认为,儿子完全是顾老爷子的翻版,只爱自己,只爱利益。可是……难道,他看错了?   ……   顾显倒不完全是假装,长期高强度的工作,饮食作息不规律之下,他的确有胃疼的毛病。今天临时召集会议,没顾上午餐,到了晚间,胃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   不是什么难忍的疼痛,他其实已经习以为常,可看楚湉湉难掩担忧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委屈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恶补了一大堆土味情话,下一句想听哪个?   甜甜:酥老板,耳塞,要最隔音的那种!   丢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还算赶上了八点档吧?不管,没到9点就算! 第26章   -Chapter 26-   这处住宅先前大多数时候闲置, 可医药柜里仍备有胃药。顾云霆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顾显真的有胃病。   他对顾显生病的记忆,只有寥寥两回,他拍戏的间隙在家, 当时还小的他感冒发烧。被老爷子接走以后,他能得到的儿子的消息,着实有限,至于成年后, 父子交流更是少得可怜。   白天经过骨锥指压师的治疗, 他的腰疼略有好转, 担心着儿子的身体, 便在客厅多盘桓了会儿, 不时嘘寒问暖。朱嫂使了几回眼色, 都被无视, 无奈之下把他拉到一边,恨铁不成钢, “你杵在那儿干嘛?人家想要的是媳妇的关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云霆带着几分“儿大不由爹”的失落,又叮嘱了顾显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   躺在床上舒展酸痛的腰,一个后知后觉的念头浮上心头——等等,这会不会是苦肉计,让他关心则乱,从而忽略这“小两口”之间的不对劲?   然而回顾两个小的之间的互动,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乱。叹了口气,还是再看看吧。   ……   楚湉湉坐在沙发上,被顾显揽在怀里看电视。财经新闻她平日里也会看,可这样被他亲昵地搂着,几乎整个人都斜倚在他胸膛上,灼人的热力通过紧贴的部分传递过来,让她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到节目上去。   好容易挨到顾云霆和朱嫂都回房了,她曲肘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可以放开了。不想他低低“嘶”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查看他。   糟了,刚才那一肘子,难道是拐到胃了?可她明明没用力呀,他这么娇贵的吗?   “对不起啊,”她想碰又不敢,“还疼吗?”   顾显摇摇头,捉住她的手,按压在胃部,“老毛病了,用点力按着,会舒服一点。”   ……那你自己按就好了啊!   他剑眉紧蹙,紧盯着电视屏幕,像是想用节目转移注意力,楚湉湉张了张口,还是咽回了质疑。以前爸爸从酒局回来,也会嚷嚷胃痛,看起来特别难受,躺在沙发上让妈妈给他揉肚子。   不过爸爸有点凸出的啤酒肚,没有顾显这样紧实的腹肌,隔着衬衣,也能摸得到块块分明……打住!   楚湉湉闭了闭眼,自己这样,宛如一个色女,真是要绝望了。   她终于乖了,顾显却并不好受。她软绵绵一团,靠在身上,柔弱无骨的小手打着转轻轻按揉,脸上眼中是纯然的担忧。他微支了支腿,以免她余光瞥见那里的异样,在忍耐中煎熬了一会儿,咬紧牙关,“好多了,你也累了,不如先去洗漱吧。”   他嗓音暗哑带喘,看起来好像在强忍疼痛,楚湉湉不放心,“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医生吧?你不要忍着啊,万一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不忍着,怕会吓到你。   被她水光盈盈的大眼睛这样看着,顾显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失控,暗叹这是自作孽,他轻轻推开她,“没事,你先去吧,我也想去洗澡了。”   思及他进门先洗澡的习惯,今天还没来得及洗,指不定多难受,楚湉湉点点头,“那好吧。你记得再吃一遍药啊……算了,我去给你拿过来。”   待到两人都洗漱完毕,回到主卧,顾显走向沙发,正要躺倒,这时他听楚湉湉唤了一句,“你……”   他转头,只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发丝披散,宽大的家居服套在身上,更显她的娇小,衣领松松垮垮的,露出精巧的锁骨,胸口一抹雪肤白得耀眼。贝齿紧咬着唇瓣,她长睫低垂,犹豫了片刻,最后道,“没……没什么,晚安。”   说完,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顾显无奈低笑,在沙发上躺下。   楚湉湉微微撩开被角,偷偷朝沙发的方向看去。他人高腿长,睡在沙发上,连腿都伸不直,只能憋屈地蜷起来。沙发扶手有些陡,枕起来脖子肯定特别不舒服,可如果不枕,就更没地方放腿了。   天天这样睡,真的会扛不住的吧……等以后老了,肯定比顾云霆的腰更不好,走路都要扶着。   她犹豫了又犹豫,踌躇了又踌躇,还是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顾显故意道。   楚湉湉:“哦,那算了。”   顾显:“……”   静默须臾,不知谁先笑了出来。顾显翻过身,“怎么了,睡不着?”   “不是,就是……”楚湉湉揪着被角,“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就是,那个……”这个那个吭哧半天,她横下一条心,闭眼问了出来,“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话一出口,卧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半晌,顾显出了声,“……你确定?”   墙上的小夜灯洒下黯淡的光,朦胧昏暗中,只能隐隐看见床上的线条起伏。明明刚才洗澡时才自行解决过一次,可她这样简单一个问题——或者,应该叫邀请?他又忍不住下腹发紧,心猿意马了起来。   现在不确定也晚了,楚湉湉硬着头皮,“我说了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你说的吗,睡沙发对颈椎腰椎都不好。而且你年纪……”   “打住。”顾显牙根痒痒。又想说他年纪大了是吧?   “……哦。”楚湉湉不明所以,猜想他大概不愿,悻悻闭上眼睛,心里却是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免得他误解,更要以为她很轻佻随便。   然而刚合眼一会儿,身边床垫一沉,她猛然睁眼,转过头,撞入一双深潭般不见底的黑眸中。她下意识往床边挪了挪,心口怦怦跳得厉害。   他他他怎么……怎么就……   紧张之下,她福灵心至,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收集起床头的一堆靠枕,依次摆在两人之间。一道灼热的视线在她撅起的圆翘臀部上梭巡,她毫无所觉,趴在床尾码完最后一个靠枕,无比宽敞的大床,就这样被一道靠枕墙,隔开了楚河汉界。   顾显单手支着头,瞥了眼这道墙,“三八线?”   楚湉湉抱着膝盖,小脸藏着后面,只露出一双认真的眼眸:“我知道协议里有一条,双方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着重强调“没有任何”,“既然床足够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顾显面无表情,心一点点凉了下去。这道靠枕墙,就是她在心里给他画的界限吧?   双方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这是他特意吩咐王律师加进去的,基于曾不止一次有女人想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而金牌律师如王晋,更明确列出了细则,力求不留漏洞。   协议里还有什么来着?哦对,如意外发生关系而导致怀孕,必须终止妊娠,费用由他全权负责……   楚湉湉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放下心来,扯起被子,就要躺下,冷不防被他捉住了手腕。她的目光瞟向靠枕墙——这,算越界了吧?   “湉湉,”顾显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天你喝醉酒,你说我特别讨厌你。如果我说,你想错了,我觉得你很好呢?”   楚湉湉眼眸微微张大,“是吗?”嘴唇动了动,她挤出一抹笑,“哦……这样啊。”   她不相信。   这认知让顾显手指紧了紧,一瞬不瞬盯住她,“你还说,你特别讨厌我。”   “啊?没有吧?”楚湉湉眨了眨眼睛,移开视线,“有时候吧……”   “什么时候?”顾显追问。   楚湉湉咬着唇,想绞指头,手腕却被他抓着,一副得不到答案不许睡觉的架势,她只得回答:“摔门的时候……居高临下冷着脸的时候,瞧不起我和妈妈的时候……”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让顾显的心也跟着下坠。他大掌向下,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手背,软下声音,“这些都是我不好。”   楚湉湉倏然抬眸。他认错了?   “是我不好,”顾显重复一遍,态度诚恳,“我想弥补,你会给我机会吗?”   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像在要求一个弥补的机会,而是别的什么更重要的机会似的。楚湉湉一时想不明白,犹豫了片刻,便见那双深邃黑眸中的光仿佛黯淡了下去。她一时不忍,点了点头。   “真的?”   黑眸如星光瞬间被点亮,晃得人心神恍惚,她下意识又点了点头。   顾显唇角勾起,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那就说好了。”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早了,睡觉吧。”   直到躺平,楚湉湉也还是没想明白。说好了?她跟他说好什么了?   枕边多了个人,心头还压着另一件事,半天也没能睡着。她翻了个身,小小声,“顾显……?”   “睡着了。”   楚湉湉:“……”要玩几次?   “那个,我今天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她三言两语,不提名解释了一下,“总之,以后我还是自己上下班吧,免得被她看到,到处声张。”   顾显额角青筋直跳。HR是干什么吃的,这招的都是什么实习生?   “她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看报表特别快,对数字可敏感了。再说,我也把她怼回去了,她短期内不会再敢怎么样的。”楚湉湉说起来,对自己诈俞天娇那一下颇有几分得意。   顾显有些好笑。明明握着同花顺,还非要以为自己是在唬牌,真是笨的……可爱。   “不过另外那个实习生真的很棒,聪明又踏实,为人也很坦荡。听说在D科大是学生会主席,还是篮球校队的,拿过MVP呢。”   溢美之情突破中间的靠枕墙,钢针一样直刺在顾显心上。这是个她的同龄人……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样的?   “篮球,我也会啊。”顾显酸酸的,“我只是平日打网球和高尔夫比较多一些。”   “高尔夫啊……”楚湉湉喃喃,“我爸爸也喜欢打高尔夫。”   顾显:“……”   他正要开口,忽然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从沙发到床,这是我的一小步,是小咸总进步的一大~~~步! 第27章   -Chapter 27-   楚湉湉将被子盖过头顶, 咬着牙, 想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她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 知道一个人走出失去至亲的伤痛,必须经历哀伤的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接受。   她否认过,拒绝相信爸爸就这样离开了;她很愤怒, 她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爸爸身体不对劲,她憎恨命运,世界上这么多坏人还活得好好的,爸爸那么好, 为什么会是他?她甚至生爸爸的气,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丢下她和妈妈?   如果能换回爸爸, 哪怕只是挽救他的一线希望, 她想,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无论是寿命还是其他。可惜世上没有神佛,没有谁会听取她的愿望, 她再也没有爸爸了,谁也帮不了她。   她不知道妈妈是如何做到接受的,当然,能够接受是件好事,这说明妈妈走出了哀伤,不再被痛苦折磨。只是,她好像始终做不到……   顾显真后悔自己提什么高尔夫。被子拱起一个大包, 一抖一抖的,让人心尖也跟着发颤。他挥开横在中间的靠枕,掀开被角,把她憋得通红的小脸挖了出来,抚过被泪水沾得湿漉漉的脸颊,一边哄道,“不哭了,乖,不哭了啊……”   也许是沉静的黑夜太适合发泄,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被他一哄,楚湉湉反而像是崩溃了一般,哇的一下失声痛哭。   “他说周末带我去打高尔夫的……可是还没到周末……骗子……大骗子……不要我了……”她哭得毫无形象,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喘不过气来,被呛得直干呕,“是我……呜呜……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顾显又急又心疼,把她扶坐起来,抱在怀里,拍着背给她顺气,“没有不要你,我们湉湉这么乖,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   真不知道她这两年是怎样过来的,或许这一场痛哭,她已经憋了太久太久。原来上次在暴雨中,她也还是压抑着的,不像现在,放弃了所有的克制,如同新生的婴儿一样,无所顾忌地尽情宣泄。   “想哭就哭吧,”顾显任她发泄,轻抚着她的后背,“把难受都哭出来,不要怕,有我陪着你。”   棉质家居服前襟完全被泪水浸透,那股绝望的伤心像是也渗透到了他心里。过了不知多久,她的嚎啕大哭渐渐转为抽泣,继而开始打哭嗝。好在房门关严了,隔音够好,否则让顾云霆听见这番动静,指不定要以为他家暴,要大义灭亲报警了。   楚湉湉一噎一噎的,哭声渐收,开始感觉不好意思。有的人天生泪腺发达,她就属于这种,可在她的印象中,她也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失态过。   顾显大概会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的疯子吧……   “我母亲刚过世的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没掉,根本哭不出来。”顾显忽然开口。   楚湉湉愣了一下,“我……我也是。”一开始只是震惊,茫然,全然不相信。   “直到葬礼那天,我好像才骤然醒过来,”顾显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一下下梳理着,“说实话,二十年过去,母亲的样子,在我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可我还记得,葬礼那天是阴天,下着毛毛雨。雨点打在墓碑上,斑斑点点的,然后雨越下越大。下雨的时候,流眼泪就看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然而楚湉湉分明听见,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沉痛。她迟疑着张开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起初只是松松环着,渐渐越收越紧。   顾显手一顿,继而把她抱得更紧,脸埋在她发间,用力地嗅着她身上馨香甜暖的气息。黑夜当真是很好的掩护,这些他从未对人言说、也认为绝不可能跟任何人倾诉的事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那天一起下葬的,还有我的妹妹,才一周大。我母亲是在飞机上突然早产,就是那么不凑巧,发生了羊水栓塞。飞机迫降,紧急送往当地医院,然而……”   他深吸一口气,“胎儿侥幸存活了下来,放在保育箱里,我每天都去看她。她太小太脆弱了,身上插着好多管子,医生说她神经受损严重,很难……”   他就那样,一天天看着她衰弱下去,直到那天他过去,保育箱空了。   算算时间,那时顾显才八岁吧?楚湉湉难过得透不过气来,学着他刚才安抚她的样子,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喃喃道,“她们一定都去了天堂。还有爸爸也是。”   顾显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堂,但如果她这么说,那就姑且相信一下吧。   “一定是的。”   ***   楚湉湉还没睁开眼睛,就知道完蛋了。   眼睛又酸又涩,肯定肿得厉害……   慢慢睁开一条缝,偷偷往旁边一瞥,靠枕散落,身边没人,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空落。   她不太确定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顾显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的,磁性悦耳,和他的怀抱一样,让人心安。静谧的暗夜中,只有她和他紧紧相拥,他宽厚的胸腔中,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频率与她,似乎是一样的。   世人都称羡顾显的出身,父亲是大明星,祖父手把手把家族企业交到他手里,顺风顺水,人生像开了挂一样。而谁能想到……   “醒了?”顾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毛巾裹着的冰袋,“肿得跟小桃子似的,用这个敷一敷。”   自己昨天哭得有多丑,楚湉湉完全不敢去想。只是那样大哭宣泄过一场之后,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的东西终于挪开,轻松了不少。她仿佛从顾显身上找到了安慰,得到了力量,只是不知道,她……也有安慰到他吗?   她默默接过来,盖在眼睛上,含糊道了句谢。察觉他要转身,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你……你胃还疼吗?”   顾显轻笑,俯下身,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触,“不疼了。”   楚湉湉僵住。她看不见,所以不太确定,顾显他……是不是又亲她了?   磨磨蹭蹭上了早餐桌,她忽然忆起传闻中,顾显母亲出事,是被顾云霆出轨给气的,看他的目光格外不善了起来。眼刀甩过去——老渣男!   红肿的眼睛没有杀伤力,顾云霆倒是十分在意,“湉湉这是……”质疑眼神瞟向顾显。   “看老公难受,我心里难过。”楚湉湉拿起领带,温柔体贴地给顾显系上,旁若无人的模样,看得顾云霆牙酸。   至于么,难受得都哭了?   他清清嗓子,“你妈妈……最近可还好?”方舒窈先前只丢下一句在收拾好心情之前最好不要联络,他不敢贸然上门,又忍不住担心。   “妈妈很好啊!”楚湉湉替顾显理好衣领,挽起他的手臂,笑得甜甜的,“她可忙啦!她的烘焙博客人气很旺,不少人想找她定制甜点。她还加入了一个西点师小组,参加线下聚会,交流经验呢。”   早把你忘九霄云外了,你还是一边凉快去吧!   顾云霆一愣,“是……吗?”虽然有几分失落,转念一想,他又挺为舒窈高兴,“我早说过,她于烘焙很有天分,是专业水平。不得了,我们要见证一个西点大师的诞生了!”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楚湉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恼得撅起了嘴。不愧是影帝,真会装样——不对,谁跟你是“我们”!   这时,朱嫂过来收盘子,“对了湉湉,你上回做的那什么玛丽小饼干,方便让我抄份方子吗?我家老头子尝了挺喜欢,我也想学着做做。”   顾显侧目,“小饼干?”   楚湉湉假装没听见,回朱嫂,“我也是跟妈妈学的,方子我回头问问她吧。”   敷眼睛耽搁了时间,再去赶公交肯定会迟到,无奈之下,她又上了顾显的车。   路上终于问清楚了小饼干的去向,顾显气闷不已。朱嫂有份,MVP有份,人人都有份,就他没有,连见都没见着一块?!   楚湉湉为自己辩护:“谁让你摔门的?”还有唐小姐,哼。   顾显不听:“我不管,我也要。”   这态度近乎耍赖,楚湉湉瞪他,“我能把顾总无理取闹的样子录下来,群发给顾氏员工看看吗?”   “当然不行,”顾显停下车,凝视她片刻,伸手抚上她仍有些红肿的眼皮,“只有一个人能看。”   楚湉湉下意识问,“唐小姐吗?”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关你什么事,叫你嘴快!   她手伸向车门,只听“咔哒”一声,顾显又把车门锁上了。逃跑失败,她哭丧着脸,“我要迟到了……”   “不急,我保证你不会被开除。”顾显气定神闲,“说说,跟唐小姐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楚湉湉一时也说不上来,情急之下,使出胡搅蛮缠转移话题大法:“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唐小姐?”   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说明时时刻刻把人家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唐小姐吧?哼。   “哦,”顾显点点头,“所以这个‘唐小姐’还是有特指的?好吧,请问楚湉湉同学,全世界这么多姓唐的女性,你指的是哪一个?”   楚湉湉目瞪口呆。他的意思是,他那句问话,只是在重复她所说的“唐小姐”?这是强行洗白吧!   “不过——”顾显话锋一转,“不论哪个唐小姐,又或者是盐小姐,都跟我没有关系。”   少骗人了。   楚湉湉唇瓣紧抿,远远望见一个晨跑遛狗的人转进这条小巷,她慌忙往下一溜,蹲在座位前方的空隙里。她抱膝缩成一团,等待那人过去,一抬头,正撞上顾显难以言喻的目光,里面分明还带着几分揶揄。   “……”她的脸刷地红了,小小声,“那人走了没啊?”   那狗汪汪叫了两声,主人出声喝止,楚湉湉听声辩位,他们似乎已经走过一段距离了。她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头顶忽然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   她抬眸,只见顾显单手撑在座椅上,上身倾俯,放大的俊脸离她很近,近得她能感觉到他清冽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   在这方寸空间内,她退无可退,慌张中张口斥道,“你不能又……”   “没有唐小姐盐小姐,倒是有位甜小姐,我想问问她,”顾显打断她,轻轻捏住她尖俏的小下巴,黑眸眯起,“昨晚把我骗到床上,抱完睡完,现在是想不认账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咸总:别说了,负责吧【烟 第28章   -Chapter 28-   “昨晚把我骗到床上, 抱完睡完, 现在是想不认账吗?”   心头闪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楚湉湉有些着恼,“我只是不忍看你身体不舒服还窝在沙发上,后来……后来完全是意外!”话出了口, 又觉得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她脸一热,“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不要乱讲话!”   当前这个姿势下, 她若是强行起身, 等同于主动往他怀里撞;即便没有身体接触, 他极具压迫性的存在感, 也足以令她心慌意乱。他就是故意的……   “乱讲话?”顾显挑眉, “是你先不由分说, 硬要把什么‘唐小姐’往我头上扣, 难道我们甜小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不公平了吧。”   他一径撇清, 楚湉湉更生气了,“我也听过一句俗话,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是有的人,吃了人家的爱心便当,转头就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这才叫抹嘴不认账呢。”   “……怎么又是爱心便当?我什么时……噢。”顾显恍悟, 继而若有所思。   “想起来了就快让开,不要耽误我上班!”一股无名业火在胸腔中燃烧,楚湉湉抬手,使劲把他当胸一推,就要去够车门锁的按钮。亏她昨晚,有那么一瞬间,还错觉与自己相拥的他,是能感受相通的……   “湉湉!”顾显捉住她的手,拦腰把她往上一提,在她气恼撅起的唇上啄了一记,“我只吃过这张小嘴,软是挺软,就是有时候太气人了。”   见她僵住,近乎石化,他摇头无奈,“那天会议时间临近中午,顺便安排了商务午餐。Amanda是带了食物过来,分给项目团队,哪有什么爱心便当?”   楚湉湉终于回过神来,试图挣扎,“关我什么事……”   顾显好气又好笑,“不关你的事,你生什么气?”   “我才没生气!”楚湉湉怒瞪他。   顾显忽然捧住她的脸,拇指和食指按在两颊一捏,红润小口被挤成了小鸡嘴,“都气成河豚了,还嘴硬?”   “……!”楚湉湉眼睛瞪得溜圆,视野中是他不断放大的俊脸,下一秒,她的唇上一热。大掌兜着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退避,微张的唇瓣被轻轻舔舐着,并不深入,像是在细细品味一样,她居然有种被珍而重之的感觉……   “唔……现在软了吗?”顾显略微退开,指腹摩挲着她泛着水润光泽的唇,“吃人嘴软,这话说得真没错……我只再重复一遍——没有什么唐小姐盐小姐,一个甜小姐就够我受了。”   见她抓着他的领带,像是还没回过神,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件事……背后可能有些牵连,相信我,我会处理。”   前方巷子口,一个年轻女孩凹够了造型,放下举高的手机,继续往前走。边走边低头浏览刚拍的自拍,从中选取几张满意的,加上滤镜,然后打开微博上传,附言,“早安,D城[太阳]晨跑打卡~”   ……   上午的时间在恍惚中过得飞快,楚湉湉努力用工作填满脑子,免得某人不请自来,硬往她脑海里闯,赶都赶不走。   她理不清心里的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开心,只是喜悦的泡泡还没浮起来,又被忐忑不安,以及一股莫名的罪恶感压了下去。   他是那个意思吧?可是……可是,她和他,怎么可以呢?就算没有唐小姐,这也是不对的啊……   楚湉湉用笔在纸上胡乱涂画着,心烦意乱。好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陶香筠跟剧组去外地取景了,况且假结婚这件事,她也从来没跟她说过呀……   她一垂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写顾显的名字,悚然一惊,赶紧用笔全部涂成黑团。趴在桌上,挫败地哀叹。   该怎么办啊……   “怎么了小楚?”顾凡拍拍她的肩膀,“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你没事吧?”   楚湉湉赶忙摇头,“我没事!凡姐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手上的报告都看完整理好了。”   “不急不急!”顾凡扯过椅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我有顾总的瓜,吃吗?”   楚湉湉一把捂住纸上的黑团团,“……哈?”   这时,从旁边经过的俞天娇也凑了过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其实也没什么啦,”顾凡摆摆手,“今早有个网红博主发自拍,咱们顾总连人带车不小心入镜啦。”   楚湉湉心里一咯噔,“什么?!在那儿?”   “你大惊小怪什么?”俞天娇奇怪地看她一眼,追问顾凡,“被拍到了,然后呢?难道那网红巴着咱们顾总不放了?”   “那倒没有,她根本没注意到,估计忙着摆pose自拍呢。不过她有几十万粉丝,好像是先有评论说背景里停着辆劳斯莱斯,然后又有人发现里面驾驶好像是个大帅哥,再接着有人认出可能是顾总……”   楚湉湉略微松了一口气。没拍到她就好……   “但是!顾总不是一个人哦。”   顾凡一个“但是”,让楚湉湉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她屏着呼吸,“……还有谁啊?”   俞天娇已经在手机上搜到了,满脸震惊,把屏幕转向顾凡,“是这个照片吗?两个人是在……在……接吻?”   “……”楚湉湉吓得手脚冰凉,想看又不敢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认错了?也许不是顾总呢?”   她在心里祈祷,图一定要很糊很糊啊,鼻子眼睛都看不清,糊到妈不认的那种……   顾凡竖起食指摇了摇,“唉,你太天真啦。据停车场的可靠消息,顾总今天开的,就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这女的谁啊?”俞天娇把局部放到最大,眼睛都快贴到了屏幕上,“她趴那么低在干什么?哪里来的野鸡这么饥渴,真不要脸!”   从博主自拍的角度,只能看见男方的半张侧脸,轮廓深邃隽美,而女方背对着镜头,只露出被男人大手紧扣着的后脑勺,身体全隐在挡风玻璃以下。这个海拔差……无法不令人想入非非。   楚湉湉终于看到照片,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情况比她想象的好多了,应该不可能有人认得出是她……   “对了楚湉湉,你今早来晚了。”俞天娇忽然转头,不善地眯起眼睛。   楚湉湉全身提起警惕,“没……有吧?”她算是踩着点到的,难道俞天娇注意到了拍照的时间,是在她到达公司之前?   俞天娇翻了个白眼,“跟迟到也没差了。刘姐布置了一个任务,你等会儿去找罗意吧,反正你们关系好,让他跟你讲吧。”   “早上布置的任务,你现在才告诉我?”楚湉湉急了。   俞天娇瞥她一眼,“你也没问啊。”告诉你就不错了,还挑时间?切。   ……   网上吃瓜群众们八卦热情高涨,奈何博主发的照片里,就只有一张拍到了那辆劳斯莱斯。男方是否是顾显,尚还有人质疑,更别说根本没露脸的女方,仅凭几根模糊的头发丝,就是神探李昌钰也没办法鉴定出身份来啊。   然而顾显常年盘踞钻石王老五榜首,从来没传出过什么有实锤的绯闻,这破天荒的头一遭,还是很令人激动的。更何况照片里,两人姿势那么暧昧,女方的位置那么低……能在干什么?   清早……路边……车里……太劲爆了好吗!   少数路人表示有点幻灭——   “再也不相信什么高冷禁欲总裁了!什么洁身自好,都是骗人的!”   很快被顾显的拥趸攻击: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再说以顾总的财势地位相貌,怎么可能会少了女人?”   当然更多还是“顾太太”们咬牙扼腕,鄙视这不敢露脸的女人:   “一大清早就想榨干我老公,难道老公就喜欢这种骚浪型的?”   有手脚飞快的自媒体,盘点出了与顾显有过交集的女性,多是些豪门名媛美貌女星,票选谁最有望成为顾太太。顾氏将与浅光合作的风声已经放了出去,浅光的唐大小姐以压倒性的票数,将其他几个选项远远甩在了后面。   顾云霆得到经纪人报信,差点气了个仰倒——小兔崽子,在家里装得多稀罕湉湉一样,出了门就这样作践她?!   他立马打电话给顾显,却被告知顾总在开会,于是他一边授意经纪人引导舆论,把热度往下压,一边唯恐方舒窈看到消息会担心,匆匆跳上车,往城郊赶去。   浅光集团的总监办公室里,唐之曼攥着手机,两弯柳眉紧蹙。她基本可以肯定,照片里的人是顾显无疑。   父亲说,顾老爷子透了一些联姻的口风,因此即便近日里顾显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她倒也不是特别担心。顾显待人本来就冷淡,对她已算是热络了,她实在无法想象顾显追在她——或者是追在任何女人身后的样子。   婚前如何,她都可以不在意,只是玩玩而已的女人,有多少都无所谓,她自己在国外也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中,顾显扣着女人后脑的手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没入女人的发丝间,像是怕她逃掉一样,牢牢将她禁锢。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可无端地,她就是感觉,他很投入,很认真。   这种投入,这种认真,太过刺眼,让她很不甘心,也很不放心,更不开心。   她按下内线电话,“准备车,联系顾氏的李助理,说我要过去一趟。”   ……   接连的会议终于结束,顾显走出会议室,经过秘书台,总感觉秘书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   李助理尾随着他,回到总裁办公室,“顾总,有个情况您可能需要了解一下……”   解释清楚这场八卦风波,并表示刚才爆出了一个当红小生的出轨大瓜,吸引走了大部分流量,相信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顾总向来深沉内敛,喜怒难辨,他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有些忐忑地加了一句,“另外唐小姐说要来拜访,您下午有半小时的空档。”   顾显轻叩着办公桌,厚重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须臾,他顿住手,问:“祖父近来可好?”   简单一个问题,让李助理瞬间冒出了冷汗,“我……”   顶着办公桌后投来的目光,他如芒在背,想要否认,却心知肚明,否认没有意义。果然因为顾老爷子这一层关系,顾总不可能全然信任他……   “你是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有感恩之心,念旧情,不是什么坏事。只是,”顾显道,“作为我的助理,你摆好自己的位置了吗?”   李助理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们祖孙斗法,他夹在中间,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尽力守口如瓶了啊……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主动为之,也从来没透露过关键信息。但你似乎忘了,关键与否,不该开口的时候,你一个字也不该说。”顾显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多余的小心思,也一点也不该动。你的立场,永远应该以我的立场为准。”   李助理有种自己是透明人的错觉,所有念头想法完全被看穿。   他低下头,“是我的失误。”   顾显拿起手机,挥挥手,“下去吧。”   总裁助理是个机要职位,用得顺手的助理必要而又难得,李助理是顾老爷子花了大功夫培养的,业务能力出众,忠诚也有,只是近来太过急躁。   先敲打一番,再观后效吧。   李助理退下后,顾显给楚湉湉发短信。   【我会跟唐之曼见个面,把话说清楚。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楚湉湉收到短信时,正好在底楼大厅里,迎面碰上了唐之曼。   “楚小姐?你好啊。”唐之曼心绪烦乱,挤出一抹客套的微笑。   楚湉湉心头微动,笑得甜甜的,“唐小姐你好啊。你是来找哥……顾总的吗?”   她冲她眨巴眼睛,小小声道,“我想好好实习,公司的人不知道。”   “……噢。”唐之曼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还隐藏起了未来继妹的身份?   楚湉湉跟上她,“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不介意我一起吧?”   唐之曼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被敲打过的李助理清醒过来,思考过后悚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很可能想茬了。   觉察到这一点,他在接待唐之曼时,恢复了该有的商业礼节,客气而不疏离,周到但不热络。只是唐之曼这会儿心神不宁,对他微妙的改变未加深思。   “唐小姐请稍候。”   李助理打完招呼,对莫名出现在这里的楚湉湉挑起了眉。他记性极好,还记得上回唐之曼向她致歉的事情,“楚小姐这是……?”   楚湉湉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经理让我把这个交给顾总。”见李助理伸手来接,她忙抱在怀里,“经理说交给顾总。”   念及她是新进的实习生,李助理正要解释文件先经他手的流程,这时唐之曼插话道,“不如就让她进去吧,交个文件,花不了多久。”   她实在不耐烦这两人争来争去,再浪费时间。   于是楚湉湉又跟着唐之曼一起,进了总裁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顾显办公的地方。房间宽敞明亮,铺着地毯,踩在上面绵软无声。宽大的办公桌后,他背对着落地窗,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神情认真专注。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更何况那个男人本就长相好气质佳。这画面,完全可以直接登上时尚杂志。   余光瞥见唐之曼脸上的痴迷倾慕之色,楚湉湉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他的领带还是她系的呢……结打得好像还是有点歪?   等等……是不是早上在车里,那个时候,被她扯歪的?   楚湉湉的脸有些热。这时,顾显从电脑屏幕上抬眸,“Amanda,你——”   目光落在唐之曼后面的楚湉湉身上,他黑眸微张,眸光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惊喜,亮得灼人。   唐之曼心口怦怦直跳,她从未见过顾显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心头那股烦躁仿佛是暖阳下的冰,几乎全被消融,她迎视着他,“显哥,我有话……”   “稍等,”顾显打断她,冲楚湉湉一样眉梢,“你来做什么?”   唐之曼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电灯泡。她按下不耐,沉静下来,让顾显先处理。   楚湉湉走到办公桌前,递上文件夹,“经理让我送来的。”   她站在桌前,海拔优势让终于享受了一把俯视顾显的感觉,然而他支着下巴,唇角微勾,眸带揶揄地凝视着她,又让她羞恼红了脸,“那我先回去了。”   你们关着门慢慢谈吧,我才不想听,哼。   “等等,”顾显打开文件夹,煞有介事翻了几页,抬眸看向她,“你确定?”   楚湉湉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经理说,这个比较急,希望您尽快批复。”   顾显点头,“我待会儿就看,批完你直接带回去。”合上文件夹,放到一边,他指着旁边的沙发,“你先去那边等一会儿。”   唐之曼看着这一来二往,有点被弄糊涂了,“可是显哥……”   电灯泡不走,还怎么说话?   楚湉湉眨眨眼睛,乖巧道,“顾总,我还是去外面等吧,不打扰你和唐小姐了。”   顾显唇角抽了抽。小丫头! 第29章   -Chapter 29-   顾显一指沙发, 不由分说, “过去等着。”   强势命令的语气, 很符合顾总说一不二的作风,楚湉湉撇撇嘴,去角落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几本财经杂志, 她拿起来安静翻看,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偏向办公桌那边。   来的路上, 唐之曼考虑过要怎么跟顾显谈, 没想到临时多了一个人在场。一时间, 她有些埋怨楚湉湉, 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还真的赖在这里了?   顾显没有等她出声, 直截开口:“你来的正好, 有件事情,我想有必要澄清一下。”   ……难道照片的事情, 另有内情?   不待唐之曼的一线希望升起,顾显接着道:“不管我祖父私下和唐伯说了些什么,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换句话说,我不认可。”   唐之曼倏然睁大了眼睛,继而涨得满脸通红,“你……”   “祖父年纪大了,有些时候, 想一出是一出,”顾显不为所动,“如果这中间造成了什么误解,我很遗憾。”   口中说着遗憾,语气却丝毫没有一丝遗憾的意味,唐之曼妆容精致的脸上险些维持不住优雅表情。她深吸一口气,紧捏着手心,“你这么说顾爷爷,他会很生气的。”   顾显笑笑,“气总是会消的。”   ——那可未必!   唐之曼几乎想提醒他,顾老爷子是多么乾纲独断,又固执己见,连唯一的儿子,都能说不原谅就不原谅。他此举,无异于与老爷子作对,难道他想步顾云霆的后尘吗?   “为什么?我们这样的家世,这种安排不是很正常吗?”她紧盯着顾显,为什么不同意?她有哪里配不上他吗?   她终是没忍住,“如果是今早的事情,那种女人……”   “唐总监,”顾显沉下脸,“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不得体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他像是没有看见她铁青的脸色,又补充,“称呼也是一样。”   ……   楚湉湉杂志举在面前,脑海里盘桓着唐之曼离去的背影。脊背挺直,犹如一只优雅高傲的孔雀,无论先前有过怎样的情绪起伏,仍然踩着婀娜的猫步,离场时全无一丝失态。   真厉害啊,唐小姐……   “书拿倒了。”   身后头顶蓦然响起一道磁性的男声,楚湉湉下意识把杂志翻转了过来,定睛一看,气呼呼又倒转回去——明明没有拿倒!   顾显轻笑着俯身,下巴搁在她肩窝上,鼻尖蹭了蹭她柔嫩的颈侧,“笨蛋。”   热热的呼吸扑打在颈间,楚湉湉被他蹭得痒,放下杂志,“我……我回去了。”   刚起身到一半,腰被一条健实的手臂从后兜住,轻松一拎,竟直接把她腾空拎了起来,另一手及时托起她的腿弯,大长腿轻迈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将她放在了桌面上。   楚湉湉的惊呼卡在嗓子眼里,小手下意识揪住了他的领带,勉强稳住坐姿,旋即才发现自己腿分开着,大腿内侧紧贴着他劲窄的腰身两侧。   腰好细,后面还挺翘的……停!   她强行扯回跑偏的思绪,试图往后退,“你是强盗吗?说拎就拎,我又不是包……”然而他的手撑在桌面上,正好堵在后方,臀部碰到他的手腕,她不敢再动了。   “怎么不是?你是哭包,还是小气包。”顾显好整以暇,“说吧,是哪个经理派你上来的?”   这出人意料的小东西,居然想到借助唐之曼,打着送文件的幌子混到顶层来……该夸她敢想敢干,胆大心细吗?   楚湉湉眼珠转动,“吴经理。”无嘛,就是没有。   “……‘查无此人’的‘无’经理吗?”顾显失笑,点点她挺翘的鼻尖,“唐小姐处理好了,有什么奖励?”   察觉他视线直往自己唇上瞟,楚湉湉警惕地捂住嘴巴,“又不关我的事!其实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啊,”揪着他领带的手无意识揉着那条可怜的丝料,“唐小姐漂亮大方,你们思维又同步,从头到尾跟对暗语似的,都是高手……”   “楚小姐,醋小姐……”顾显忽然在她身上嗅了嗅,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楚湉湉一愣。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她怎么可能是在吃醋?   她是对唐之曼有点介意——好吧,是相当介意,但那只是因为……因为如果唐之曼是顾显正儿八经的未婚妻,那她每日跟顾显朝夕相对,肢体接触,那岂不是跟小三无异?   易地而处,换成她是唐之曼,她想想都觉得好膈应!   “是不是瞎说,你心里不清楚?”顾显打定主意,不管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必须把这件事钉死在“吃醋”上。   吃醋意味着她在乎他,想要独占他,而占有欲会滋生更强烈的占有欲。人的心理防线一旦被击溃,只要暗示得当,便会在自我暗示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这手段是不太光彩,有些罔顾她的意愿,可他必须得到她。这股渴望如此急切,无法解释,又无从压制,更不知将持续多久。他想,或许只要尽早得到满足,如同执念一样,便可以顺利放下?况且还有可能得到后,会觉得不过如此……   在谈判之中影响乃至左右对方的想法,顾显早已炉火纯青,此刻半是蛊惑半是诱导,“没有吃醋,你会那么介意爱心便当?没有吃醋,你会一听我要跟她谈谈,就坐不住了,非要亲自监督?因为你不喜欢我跟她接触——”   “你不想把我让给她,”他更加欺近,薄唇贴上她的耳垂,低哑嗓音如催眠一般,“你不希望我跟别的女人这样亲密,你希望我是只属于你的……”   “我……”楚湉湉心乱如麻,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站得住脚的论据。她试图想象顾显拥抱亲吻唐之曼——或是任何女人的画面,想象他冲着别的女人撒娇耍无赖,想象他向别人揭开深埋内心的往事,相互抚慰伤痛……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她竟然,是想要独占顾显吗?   完蛋了……   顾显密切关注着她的反应,全没料到,她会是一副世界崩塌末日来临的模样,他不由愣住。在乎他,是一件如此糟糕的事情吗?   这点小小的不爽很快被担忧盖过,他暗悔自己操之过急,拥住她正要安抚,却听她开口,声音很轻,“我会改的。”   顾显:“……?”   “我知道这样不好,”楚湉湉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快调整过来,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距离……唔!”   唇被堵住,来势汹汹,像是气恼极了,又像是刻意惩罚她,他的唇舌格外粗暴,甚至把她咬得有些疼了。舌尖深入地横扫她口中的敏感,他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空间,想要夺走她的呼吸一般,激烈地蹂|躏着她可怜的唇瓣。   顾显差点被她气疯了——她的结论,就是在乎他是个错误,需要马上改正?   “不许改!”他抵着她的唇,轻喘着,“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别人,只有你。如果你想——只要你想,我可以只属于你。”   类似许诺的话语,就这样说出了口,顾显有一丝意外,却生不出任何反悔的念头。   ……完了。   楚湉湉眸光潋滟,好容易喘匀了气,又被他的话震得有点懵,“……真的?”   顾显挫败叹气,“真的。”   “可你明明看起来很不情不愿的样子。”楚湉湉怀疑地看着他。   顾显黑眸眯起,忽然托住她的臀,将她贴向自己的胯部,“它有多兴奋,我就有多情愿。”   “……”楚湉湉脸一下子爆红,“流氓!快放开!”   顾显勾起唇角,这时,门上传来轻轻两声叩响。他抬腕看表,低咒一声,旋即遗憾看向楚湉湉,“五分钟后有个会议,恐怕今天不能满足你了。”   楚湉湉恼得一扯他的领带,“乱讲话!谁、谁要……”   “哦对,这个也要处理一下。”顾显拎起被她抓得皱巴巴的领带,晃了晃,“还是说,太太想让我这样去见那些高管,让他们浮想联翩?”   楚湉湉被他威逼利诱着,给他换上备用领带,又被偷香无数,才得以脱身。   忐忑与雀跃交织,在心中扭成了一团,泛着丝丝甜蜜,让她轻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下去,又害羞得想找个粉红色的棉花堆,把自己埋起来。   顾显是只属于她的哎……   原来一个小小的认知,能让人开心得像春风中的杨柳枝,飘荡着几乎要飞起来。楚湉湉满心被兴奋羞涩包围,又要努力克制住,以免被同事们看出不对劲。各种念头想象憧憬纷杂交替的脑海中,一丝疑惑短暂地划过,没有被抓住,便一闪而逝。   粗暴失控的吻……硌人的硬东西……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   李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注意到楚小姐微微红肿的唇,泛着水光的眸,还有顾总换了一条领带。   他已经想岔过一次,这回哪怕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绝不掺和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掺和,就不会找上他的。临近下班时,他又接到了宁秘书的电话。   看来唐小姐片刻没有耽搁,通知了唐总联姻破裂的事情,而唐总想必又立刻转向了顾老爷子。顾老爷子相当不悦,向李助理责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助理心道,我特么还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顾总想必有他的原因,”他打太极,“您何不找机会和他谈谈?”   顾老爷子冷哼了一声,“那小子……从他嘴里能问出什么来?”   自己教出来的孙子,自己却奈何不了,想必老爷子觉得十分没有面子,没说两句,便挂了电话。   李助理马上把这通电话汇报给了顾显,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他心下微安。顾总让他想清楚立场,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就要为老板分忧,“以老爷子的倔脾气,想必不会轻易放弃。今天网上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迟早会传入他的耳中,那位博主虽然按要求删掉了照片,但照片已经流传出去……我想,里面那位女士的身份,暂时还是保密为好。”   这是委婉建议,最近不要去见那位女士——他基本猜到就是楚小姐,不过还是得装不知道——免得老爷子将联姻破裂归咎于她,闹出什么事端来。   顾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声不响结了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祖父总归不会高兴。他固然可以亮出协议,事实上,他之前也是如此打算的,祖父顶多也就气恼一阵,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现在不同了……   “叮铃——”   手机铃声响起,扫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一抹微笑爬上唇角,顾显接起来,“醋小姐,这么快就想我了?”   “……去你的。”楚湉湉嗓音软软的,“你下班了吗?”   顾显瞥向桌上的一摞文件夹,“今天估计会晚。”   “这样啊……”语气失望。   顾显心头软成一片,“上来陪我?”   “想得美。”楚湉湉想起下午被他困在办公桌上,那块又硬又灼人的东西,脸颊止不住发烧,“你最坏了,不想理你。”   “想的都是你,当然美。”   情话无师自通,自然而然就出了口。顾显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沉浸于幼稚又没有营养,还肉麻兮兮的对话中,而且乐此不疲。   ……真的完了。完得还不轻。   楚湉湉收了线,捂着发烫的脸颊,兀自傻笑了一阵,而后努力调整好表情,走出楼梯间。   迎面碰上TMT组的同事,她赶忙快步跟上,“薇薇姐!”   与顾凡交好的汪白薇,是一名数据分析师,大部分时间为TMT组干活。先前攀谈时,汪白薇提过一嘴,她参与过垣耀科技的分析报告。   “可惜了,”汪白薇那时摇头感叹,“原本一片势头大好,可惜股权结构太过混乱,之前的融资计划又过于激进……唉,时也命也。”   楚湉湉黯然。当她询问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是谁时,汪白薇告诉她,是赵经理。   赵经理在面试中给她的印象,是个和善的人。不过她在入职后还没见过他,听说是在外跟进一个项目。而她听刘经理透了个口风,她能进战投部,的确是赵经理把她要过来的。   “对了湉湉,你不是好奇赵经理吗?”汪白薇道,“他明天就回来啦!”   楚湉湉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赵经理刚下了飞机,穿过接机大厅,出了门,走向停靠在路沿的银灰色轿车,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又有什么事情?”他看向身旁的年轻女人,语气颇有几分不耐。   蒋鹿鸣笑笑,“赵叔,咱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拍卖股权那事是突发意外,我完全理解,可最近顾氏要整合垣耀,您也不透个话过来?”   她话锋一转,“说起来,您把我那小表妹要过去,是个什么打算呢?” 第30章   -Chapter 30-   想起这事, 蒋鹿鸣就一肚子气。她只是想让楚湉湉得不到实习再受点打击, 最好一蹶不振而已,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临了临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不仅害她被王专员记恨, 回过头来,赵经理又横插一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那天她让杨逸辛去探探楚湉湉的底,结果杨逸辛回来后, 态度就有些怪异, 接着在公司里, 杨伯伯和她妈意见相左的次数似乎也增多了。她不得不怀疑, 是不是楚湉湉在挑拨他们, 想抢夺杨逸辛?   虽然不觉得楚湉湉有那个脑子, 谁让人家投胎技术好, 有个好爹,从小到大万事不用操心, 这些天蒋鹿鸣一直对杨逸辛紧迫盯人,也没有发现两人有什么勾搭,可心中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她不免疑神疑鬼。   甚至于有些怀疑,会不会楚湉湉根本早就勾搭上赵经理了?不然他为什么帮她?   赵经理一路飞来,疲惫不堪,闻言皮笑肉不笑, “小蒋啊,注意一下措辞,我为顾氏做事,向来是照章办事,什么时候和你‘这么说’‘那么说’过?至于我部门招实习生,还需要向你交代吗?”   蒋鹿鸣脸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兴师问罪,她挤出一抹笑,“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个意思?这不是担心么,怕我表妹太愚钝,给您添麻烦。”   暗里却是银牙紧咬,唾骂这条滑不溜手的老泥鳅。半年前那回,她大费周章,想把楚湉湉送给他,讨好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想借此握住他的把柄。可惜功亏一篑,谁能料到顾总会突然亲自接过垣耀的收购?   赵经理拍拍她的手,“行了,赵叔还真跟你生气不成?马上Q2的财报就要出来了,你们垣耀的状况要是没有改善,总部当然会插手。顾氏可不是做慈善的,”他的眼神在她饱满的胸脯上溜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奶牛要是挤不出奶,换个饲养员不是很自然的事情?”   蒋鹿鸣懂了他的意思。顾氏果然还是打算让职业经理人来接管垣耀?   她抬手捋了捋头发,“财报的事情,还有我表妹,恐怕都要麻烦赵叔多多关照呀。”   ……   楚湉湉下了班,刚走出顾氏大楼,便见角落里立着一个人,像是在等人。   她目不斜视,加快脚步,那人却迎了上来,“湉湉!”见她脚下不停,他追在后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班时间,大楼门口人来人往。男追女的戏码,实在引人注目,楚湉湉顿住脚,咬牙回头,“我以为上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杨逸辛,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让人看见你来找我,然后传到蒋鹿鸣耳朵里,让她再来害我吗?”   杨逸辛一愣,“你和鹿鸣是姐妹,她再怎么也不至于会害你啊。”蒋鹿鸣要找也是找他的麻烦,他冒着风险来找她,怎么她总是这种反应?   他解释,“你不是在战略投资部吗?楚总——你姑姑,和战投部赵经理,在先前接洽收购时,有几分交情。我在鹿鸣的手机备忘录里看到她和赵经理有约,才趁这个时间过来……”   “她都做过什么,你不妨去问问她?”楚湉湉冷笑,“代持协议的事情,我很感激你能告诉我,回头我可以付你钱,作为情报费。我说过,我自己会去查,不劳你再费心了。除此之外,我真的很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到杨伯伯对我爸爸的背叛,我就想到蒋鹿鸣做过的恶心事,真的很恶心!”   想起那件事情,她气得身体禁不住颤抖。她第一次遇见顾显,就是以那样不堪的方式,当时他的眸中,满是鄙夷不屑……   杨逸辛彻底怔住,“你……你别生气,我回头会去问她。”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今天是真的有事……我四处打探过,你姑姑把重要文件都锁在她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另一方面,顾氏当初对垣耀做过详细的尽职调查,我在想,顾氏的人手里,会不会也有协议中的一份?”   楚湉湉呼吸一滞。   她没有想过这一点——或者说,她下意识地没有去想。顾氏在做投资决定前,有一套详尽而周全的调查程序,如果他们发现了代持股权的安排,却为了减少收购过程中的麻烦而选择缄默……   顾显知道吗?   顶楼总裁办公室里,顾显从财报堆里抬头,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活动一下肩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繁华的CBD区高楼耸立,透明的玻璃折射着夕阳的余晖,脚下是车辆川流不息。偌大的世界熙熙攘攘,人海茫茫中,相遇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明明才刚通过话不久,他好像又有些想念那道软糯糯甜丝丝的嗓音了。拿出手机,正要解锁,余光却瞥见了楼底下道旁的一处。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底下的人不过蚂蚁大小,可他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其中一只小蚂蚁。脸上刚浮起的笑意,在辨认出与她相对交谈的年轻男人时,僵在了唇边。   下一秒,男人转身离开,脚步颇有些依依不舍,还一步三回头;而那只穿着浅薄荷绿色连衣裙的小蚂蚁,也伫立在原地,久久地目送着男人。   望夫石一样。   “——叮铃!”   手机铃响,楚湉湉蓦然灵醒,才发觉自己站在这里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她赶忙拿手机查看。   【上来。】   她盯着手机不动,顾显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两个字而已,需要看这么久吗?   须臾,她动了,却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坐了进去。接着不一会儿,他收到一条短信。   【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ーー゛)】   顾显紧咬牙关,【掉头。】   现在回来,我可以考虑不计较……   隔了仿佛有半个世纪,她的回复终于来了——   【可是我都快到家了 ̄□ ̄||】   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你也早点回家啊,记得吃点东西,不要又胃痛( ̄3 ̄)a】   “砰——!”   顾显一拳砸在窗玻璃上。厚厚的钢化玻璃微震了震,很快恢复了沉默。   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五脏六腑灼得发痛,他的眼底一片血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纵横,他用力深呼吸着,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   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拨通私探许昌的电话,“给我查那个叫杨逸辛的人。”   “啊?”许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顾显磨着后槽牙,“……仇人!”   许昌:“……”   ***   微博风波刚起时,楚湉湉就发了短信给方舒窈,大致说明情况,免得她看到会担心。   顾云霆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朱嫂在家。吃过晚饭,楚湉湉把自己关在主卧里,给陶香筠打电话。   她现在心乱如麻,急需跟人商量,电话一接通,几乎带上了哭腔,“香香!”   “怎么了?”陶香筠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说出她与顾显之间的纠葛,无异于又从头回忆一遍,楚湉湉这才发觉,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的生活也近乎天翻地覆。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不知所措,“香香,我该怎么办啊?”   信息量太大,陶香筠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咋舌道,“我的妈,这也太狗血了,你还嫌弃我的《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即使隔着电波,她也能觉察出好友的不安和迷惘,很快收起玩笑,语气难得的正经,“先不管什么婚前协议不协议的,单论顾显吧。他的条件我就不多说了,听起来,他对你挺着迷的,而且他没有别的女人,那句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只属于你’——哇哦,此处应有口哨。这些都很好,可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那就一文不值。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因为不喜欢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吗?”   “不是的!”楚湉湉脱口而出,旋即抿了抿唇。   陶香筠偷笑,“我猜也是。那既然你喜欢他,他又被你迷住了,这不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情吗?小姐,谈个恋爱而已,别整那么多爱恨情仇,负担太重啦。”   “谈恋爱?”   “对啊!天时地利,你们又彼此吸引,那就索性享受一段甜甜蜜蜜的恋爱,有何不可?到时候要是谈不拢,大不了就分手嘛。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初恋都修不成正果,可是不管结果如何,起码过程中有快乐,也是一段人生经历呀。再说,你才20岁诶,大好的青春,不谈恋爱多浪费?”   楚湉湉犹豫,“可是,代持协议……”   “你还不确定顾显知不知道,不是吗?”陶香筠道,“再说,即使他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没迷上你,做决定自然完全基于商业利益啊。”   楚湉湉想想,“也对哦。”   “不过,”陶香筠话锋一转,“虽然这么说很煞风景,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注意到一点——顾显是不是从来没对你说过喜欢?”   楚湉湉仔细回忆,“……没有。”   对啊,他只说他“只属于她”,这份所属权,是不是和婚前协议一样,是有期限的?   “也可能他就是闷骚啦!”陶香筠察觉她的低落,忙道,“有些人就是说不出口喜欢啊爱的,关键还是要看他怎么做的。哦呀,说到做,”她怪叫一声,窃笑着揶揄,“来吧,说一说,你们都进展到哪一步了?二垒?本垒?全垒打?”   “什么啊!”楚湉湉羞恼,“才没有!”   “什么?什么都没有?”陶香筠震惊,“……他不会不行吧?”   “当然不是!”楚湉湉下意识反驳。   “哦~”陶香筠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看来是很行了。”   “……”楚湉湉:“嘟嘟嘟——哎呀有个插播电话进来了,我先挂了!”   收了线,楚湉湉回想自己刚才因为一点怀疑,就方寸大乱地逃回了家,颇觉有些愧对顾显。她想给他打电话,拿起手机又心生犹豫。下午就打给过他,太过频繁,他会不会嫌她太粘人啊?而且,他也没回她的短信,是很忙吗?   早知道就再向香香讨教些恋爱经验了……   她一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口,鬼使神差地抬手掂了掂。对比唐之曼的波涛汹涌,她气馁地放下了手。   二十岁,还有发育的空间吧?多吃炖猪脚有用吗?   胡思乱想了半天,楚湉湉拍拍脸颊,起身在衣橱里翻找,从包包的夹层里拿出一枚钻戒。   小巧的钻石光华流转,她轻轻抚过,在心中道,“爸爸,我交男朋友了呢……嗯,情况其实有点复杂,不过还是应该算男朋友吧?妈妈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   顾显到家时,已是深夜。一片静谧中,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嘀嗒嘀嗒,机械得让人心烦。   大床上,楚湉湉蜷缩着身体,怀里紧抱着一个靠枕,睡得正香。顾显坐在床沿上,扭头看着她。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洒落满室银辉,朦胧琼华中,她莹白的小脸精致细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睡衣领口宽大,隐隐可见雪峰间深深的沟堑,山峦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呼之欲出。   顾显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抬手松了松领带。这时,他的视线落到抱着靠枕的手上,被玉指上闪烁的星点光芒刺痛了双眼。   他轻轻抓起她的手,捏着那个环,小心将它退了下来,举在眼前打量。   钻这么小,杨逸辛也只买得起这种货色了。   楚湉湉是被身上的重量压醒的。   鬼压床的恐慌一闪而过,鼻息间满是熟悉的清冽气息,混着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气,她还没睁眼,唇角先扬了起来,“你回来啦……”   湿热的唇贴着颈侧游移,有点痒,又有股异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吟,“嗯……不要……”   “为什么不要?”   暗哑嗓音中仿佛压抑着什么,楚湉湉完全醒了,不知为何,心头闪过一丝害怕,“你不要这样,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身上的重量蓦地一轻,人却没有离开。他单手撑在她脸旁,匍匐的姿态犹如夜间潜伏的猎豹,另一手摩挲着一路向下,眸色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幽暗中蕴着侵略性,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湉湉,”他的手渐渐移到了危险的位置,引来她的一声惊喘,“我的话,说的可能不够清楚。”   “什么话?”楚湉湉双手紧抱住他的手臂,试图把他的手拉开,“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嗓音透着惊惶,眼神楚楚可怜,无助的模样惹人怜惜,更激起身体深处的最强烈最粗暴的渴望。顾显闭了闭眼,忽然对这样的自己厌弃极了。   楚湉湉抬手碰了碰他的脸,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胃又痛了?晚上吃饭了吗?我烤了一盘杏仁乳酪饼干,在厨房里,你要吃吗?”   夏夜微风阵阵,送来此起彼伏的声声虫鸣。轻纱窗帘拂动,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在顾显起初的判断里,她和姓杨的无论什么关系,都对他达到目的影响不大。好比资本博弈,将企业创始人踢出局,是常有的事,而只要回报达到预期,资本在合适的时机顺利退出,之后企业再如何运营,是否让创始人重新入局,他已无需在意。   可是他在意了。尽管他一直对姓杨的嗤之以鼻,甚至刻意不去了解关于他的信息,仿佛给他哪怕一秒钟的关注,都是抬举了他,自己就输了似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比什么时候都清楚,他他妈的在意得要命!想要姓杨的命,甚至想抹消掉他的一切存在,尤其是从她心里……   “是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顾老爷子的人又给你找麻烦了?”   他沉默不语,楚湉湉只能努力猜测,冷不防他忽然搂住她的纤腰,翻了个身,把她圈在怀里,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蹭,“嗯,是有个讨厌的家伙。应该尽早铲除掉。”   楚湉湉的心,因他语气中的戾气,而猛然一悸。旋即她放松下来,回抱住他,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别生气啦,气坏身体多不值得。”   听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又问,“你刚才说,有话没说清楚,是什么话啊?”揪着他后背的衣服,她有几分忐忑,“是不是你说的‘只属于我’,是有什么条件没说清?”   “……啊?”顾显一愣。   “比如有个期限,半年之内什么的;或者有地点限制,像是只能在家里……之类的?”   “……”   楚湉湉越想越低落,“我知道协议里总会列出一大堆各种不同的状况,讲明确分别应该怎么样。”   顾显沉默,少倾,在她圆翘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不是协议!”   楚湉湉难以置信,抬起头,瞪着他,“你!你打我屁股?!”   “给你打回来?”顾显指尖沿着她纤柔的藕臂缓缓抚过,直至触到她的手,牵住作势往下移。楚湉湉红着脸抵抗,“走开啦,谁要摸你……”   “随便摸,”顾显一本正经,“也是给你示范一下,没有条件,你想什么时候摸、想摸哪里都可以。地点不限,如果你想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楚湉湉气结。这男人在外面明明一副衣冠楚楚、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么现在越来越无赖了?   怀中的她美眸含嗔,面泛桃花,可爱极了,也可口极了。顾显心中积沉的郁气像是消散了一些,又凭添几分不甘。   他想独占她的这一面。   不——他想独占她。   “湉湉,你也是只属于我的。”他脱口而出。不是问句,而是一句陈述,一个结论,强横得不容置疑。   楚湉湉眨眨眼睛,“……哦。”   “哦”就完了?顾显紧盯着她,“我是说,你只能属于我,只有我,没有别的男人。”紧接着又补充,“女人也不行。”   “……”楚湉湉长睫扑扇,忽然扑哧笑出了声,“好啦!”   她笑得眉眼弯弯,软声软气,“顾显,我发现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啊。”   顾显:“……”他,可爱?可爱?!   驳斥的话到了嘴边,出口却成了,“那你爱吗?”   楚湉湉呆了呆,旋即脸蛋爆红,鸵鸟一样往他胸口一埋,闷着声音娇嗔,“才不告诉你!”   她没否认……   心在胸腔中跳得飞快,顾显还想再问,她却像牛皮糖一样紧黏在他怀里,不仅不肯抬脸,还假装打起了呼噜。他再要动作,她就咂着嘴喃喃,说梦话一般,“好困哦……睡觉……晚睡老得快……”   顾显:“……”   真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楚湉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跳下床。   房间里不见顾显,八成是一早就起来,在健身房里。这个男人十足的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似的,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可人又不是机器,哪会没有疲累的时候呢?   想到他昨夜明显的情绪不佳,楚湉湉不由心疼。洗漱一番,她去了厨房,帮朱嫂一起准备早餐,一边听她絮叨。什么昨天有只猫儿溜进了后院,和几只乌鸦干了一架啦;她的老姐妹带小孙子,跟媳妇拌嘴,不小心扭了腰啦……   不一会儿,顾显锻炼沐浴完毕,擦着头发来到餐厅。楚湉湉忙着在餐桌上摆放食物,他俯身在她腮边落下一记轻吻,目光扫过她的手,“太太早。”   正要直起身,她倏然转头,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回亲了一下,小脸上漾着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几分,“老公早呀。”   朱嫂在心里啧啧,尽量减少存在感,生怕打扰小夫妻的你侬我侬。   饭毕,楚湉湉拿出一个食盒,“我给你准备了点吃的。知道你中午一般会约人谈事,这些都是轻食,你两餐之间要是饿了,可以填填肚子。”又拿起一个扎着金色小蝴蝶结的袋子,“这个是我昨天烤的杏仁乳酪饼干,也给你放进去了哦。你记得尝尝,喜欢的话,我下回再多烤一点。”   顾显放下牛奶杯,站起身,从身后圈住她,挨着她柔嫩的脸颊蹭了蹭,“太太这么贤惠的吗?”   “对啊!”楚湉湉一扬下巴,“所以不许接别的女人的便当,知道吗?”又挑起柳眉,斜睨着他,一脸促狭,“男人也不行哦。”   她捉弄人后得意的小模样太可爱,顾显忍不住握住她的纤腰,让她转过身来。她后腰抵在餐桌沿上,身体微微后倾,然而躲不过他追上来的薄唇,覆住她饱满欲滴的红唇,肆意亲吻品尝。   吻得她面上开满桃花,直拿粉拳捶他,“放……唔,放开啦!要迟到了……”   “没关系,”顾显抵着她不肯放,“我让人把你的车送过来了,你开车去,时间充足。”   “诶?可是……”   “放心开吧,送给你的礼物,你能每天使用,不就是它的价值所在?况且我不是告诉过你,车放着不开,反而会加速老化损坏。”   楚湉湉说不出话来,须臾,展臂紧紧回抱住他。脸颊蹭着他坚实的胸膛,深深呼吸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嗯。”   她一直把车放着不开,不舍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保险、汽油、保养维护,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一句也没提,但她知道,他一定把这些都安排妥了。   站在穿衣镜前,由着贤惠的小妻子给自己系领带,顾显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手,心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的违和感。   她的表现,羞涩而幸福,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他看不出丝毫勉强的痕迹……   送顾显出了门,楚湉湉拍拍发热的脸颊,正要回房换衣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下一瞬,她抬起手,举在眼前,翻过来覆过去,倒吸一口冷气——   昨晚她把戒指戴在手上,有取下来吗?她印象中好像没有,可是……难道记岔了,后来又取下来放回去了?   额间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楚湉湉飞速冲回主卧,翻出包包,在夹层里摸索。没有!   她把包包倒了个底朝天,衣橱的角落都没有放过,又跑到床边,把被子枕头床垫统统翻了一遍。   ……没有!   想起上回不翼而飞的鸽子蛋,楚湉湉紧绞着手指头,欲哭无泪。又来……难道这世界上,竟然有丢戒指体质吗?   可是这次不同啊!她没有离开过这个家,戒指总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了,所以肯定还在家里。但是在哪里?   楚湉湉捧着脑袋,绞尽脑汁使劲回想,也实在想不起自己是否有顺手把戒指放在哪里。按理来讲,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不可能随手乱放啊……   六神无主之下,她拨了顾显的电话,一接通,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顾显……”   顾显听出她声音不对,心头一紧,“怎么了?”   “你有没有,”楚湉湉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戒指?白金的,镶钻,六爪?”   她哀哀的抽泣声,令顾显的心揪成一团,既心疼,又恼怒非常。那个破戒指,就那么重要?上回丢的那枚,比这个贵重不知多少倍,也没见她急得哭啊!   他紧攥着手机,深吸气,冷道,“没有。”   楚湉湉还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泪水刚擦掉,视线又模糊了起来,“怎么办啊……到处都找不到,我明明昨晚还戴过的……到底放到哪里了……”   “找不到就不要了,”顾显紧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想要戒指,我回头给你买个更好的。”   楚湉湉抽噎,“我不想要更好的,我就要这一个……”她越想越难过,“都怪我,我怎么这么粗心,连个戒指都保管不好……”   “够了!”顾显实在受够了,区区一枚不值钱的钻戒,能让她如此珍视,无非是在乎送戒指给她的人罢了。   胸腔中酸涩难耐,他终于爆发,“哭什么哭?不许哭!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送的戒指?这么无可取代?”   楚湉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打了个哭嗝,然后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你这么凶做什么……那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给我妈妈的订婚戒指……”   想想他的话,更悲从中来,“我爸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真抱歉啊,打扰你了……”   “……湉湉!”顾显已经完全懵了,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了。他慌忙回拨,然而铃声响过一声又一声,始终无人接听。   他低咒一声,丢开手机,冲李助理交待了句把行程推后,匆匆冲向电梯。   李助理眼看着老板刚进办公室又离开,跟家里着火了似的,如此方寸大乱的模样,真是见所未见。   ……怎么了这是?   ***   看见顾显进门,朱嫂像得救了一样,“赶紧劝……”   一句话刚起了个头,顾显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楼梯上。   主卧像是龙卷风过境,所有的东西都移了位,被子枕头都被拆开,堆在地上,床垫歪在一边。他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心提得紧紧的,余光扫到床脚露出的一只雪白玉足,连忙奔了过去。   楚湉湉跪在地上,匍匐着在角落搜寻。她还真不信了,戒指就没出过这个房间,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了?这根本不科学……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想回头。想起他电话里的语气,那高高在上的鄙夷不屑,她就恨得牙痒痒。   “湉湉,”顾显俯身想要拉她起来,却被她气呼呼一把挥开,他无奈,在她身旁蹲下,手覆在她背上,“你别着急,咱们慢慢找,我帮你找。”   “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劳您费心了。”楚湉湉冷冷道。   顾显心中天人交战,目光飘向落地窗外的露台。露台下面,是后院的草坪,广阔而平整,在灿金的阳光下绿得耀眼。不知是否是错觉,草间像是有个白色光点晃了一下,光芒一闪而逝。   他咽了咽,声音发紧,“湉湉,你听我说……”   “不听……咦!”   楚湉湉伸长手,碰到那个小的圆状物,瞬间失望涌上心头。只是颗纽扣。她沮丧地跪坐在地上,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   “湉湉!”顾显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圈进怀中,不住哄劝,“不着急,慢慢找,会找到的。”   他从未陷入过如此艰难的境地。从实招来,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动机?可是捂着不说……他实在不忍看她这么伤心。   心中那股违和感愈加强烈,更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屏幕显示是许昌的邮件时,更加沉重如暴风雨前天际的乌云。   顾显长指梳理着怀中人的发丝,一边划开邮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内容。跳过生平学历,家人朋友他也不关心,直到比较近期的一条,他的手指顿住,黑眸微微张大。   杨逸辛……和湉湉的表姐?   那天她醉得一塌糊涂,抱怨“表姐可坏可坏了”,是因为表姐抢走了杨逸辛吗?   顾显下意识否定了这种可能。直觉告诉他,他大概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湉湉对杨逸辛,或许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怎么办啊……”楚湉湉揪住顾显的衣襟,嗓音带着哽咽,“找不到,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喝干了一座醋厂,胃酸过多,需要吃甜甜中和一下。   甜甜:甜甜的锅贴吃吗?热乎的 第31章   -Chapter 31-   “怎么办啊……”楚湉湉揪住顾显的衣襟, 嗓音带着哽咽, “找不到, 怎么办……”   是啊,他该怎么办……   各种念头在顾显心中撕扯,如果这是一盘棋局, 不论他怎么考虑,下一步如何动,这都是个必死之局。讽刺的是,步步错招, 把棋走入这样一个僵局的执棋人, 不是别人, 就是他自己。   然而输棋的后果, 他承担不起。   清早她害羞爱娇的可爱模样, 在他眼前晃悠, 晃得他忍不住收紧手臂, 将她牢牢按在胸口。他才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这时,朱嫂上来敲了敲门框, 面带疑惑,“小顾,今天是修剪草坪的日子吗?园丁来了。”   顾显暗松一口气。终于来了。   他故作不经意,“来了就来了吧,让他仔细些。”   屋外,园丁非常仔细,在修剪之前, 还一块一块仔细清理了草坪,那认真的架势,大有不放过一块小石子的意思。雇主刚才发信息吩咐过,如果找到一枚白金钻戒,私下交给他,可以得到戒指价值双倍的奖金。   屋内,顾显好容易哄得楚湉湉不哭了,分出半分精力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一面绞尽脑汁,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稳住她又谈何容易?这一阵的沮丧过去,她就打算重整旗鼓,“不行,我要从头再找一遍,我就不信了……”   “湉湉,”顾显按住她的肩膀,指腹抚过她泛红的眼梢,强迫自己直视她水光盈盈的眼眸,艰难地咽了咽,“那个戒指……可能,也许,是被我不小心丢到后院草坪里了。”   “……哈?”   “你不要着急,应该一会儿就能找到了。”   “……”   楚湉湉张着嘴巴,仿佛他说的是火星文,大脑需要半天的翻译转换,才终于理解他的意思——   “你再说一遍?”   顾显揉着太阳穴,半掩住脸,避开她清亮的目光,“昨晚,我见你手上多了个戒指,一时……一时好奇,就摘下来想看看。然后……嗯,房间里太黑,我怕开灯吵到你,就去了露台,想借月光仔细观察一下,目的是……是了解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他越说越顺,“然后我不小心没捏牢,戒指掉了,应该是掉到下面草坪里了。夜里太黑不方便寻找,我安排了园丁一早过来,地毯式搜索,一定把它找出来。”   这故事太曲折离奇,楚湉湉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的小嘴半天合不上。   她很快发现了疑点,“那我刚才问你,你为什么说没有见过?”   “因为……因为很丢脸啊。”这话发自肺腑。顾显编出这样一个故事,自觉把二十八年的脸面全都丢尽了,简直是把自尊摁在地上摩擦。   楚湉湉还是觉得不对,“那你干嘛凶我?还鄙视我的戒指?”   顾显面不改色:“我恼羞成怒。”   楚湉湉:“……”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顾显。   顾显觑着她的脸色,胸口提着的那口气微微松了松。应该是险险过关了……   绝地逢生的庆幸还没涌上心头,楚湉湉跳了起来,摩拳擦掌,“我也去找!这样更快一些。”   夏日骄阳毒辣,顾显阻拦未果,只得唤朱嫂拿来遮阳帽,给她戴上,又撑着遮阳伞,遮住她头顶,一边和她一起顶着高温的炙烤,在草坪中仔细寻找。园丁怕戒指被雇主自己找到,奖金就泡汤了,找得更加仔细卖力。朱嫂了解了情况,也加入搜寻大军。   不一会儿,楚湉湉细嫩的脸蛋便热得通红,顾显心疼不已,劝她到室内等着,可是她倔脾气上来,完全不肯听。   “站在露台上,不小心掉下来,难道不是应该落在离房子近的这一片?”楚湉湉疑惑,“就算戒指滚走,也滚不了多远,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吧?”   朱嫂也点头,“是这个理。”   顾显心里直打鼓。他当时妒火攻心,只想远远把这碍眼的东西丢来,随手的一抛,哪里还会注意抛向哪个方向、又扔了多远?反而是落在最近的区域,可能性最小……   无论如何,整块草坪被仔仔细细,地毯式翻找了一遍。   然而……完全不见钻戒的踪影。   楚湉湉不肯相信,“……你不是说掉在草坪里了吗?怎么会没有?”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已经过去,正午的骄阳酷烈灼人,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烤得通红,发丝浸着汗,贴在颈间,白嫩的脖颈也红成一片。顾显看得心疼,怕她这样下去会中暑,不由分说扛起她,长腿大跨步走到室内阴凉里,才放下她。   “朱嫂,倒杯水过来,”他按住兀自抗议挣扎的楚湉湉,严肃道,“你需要补充水分。”   一枚钻戒,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会细小到趴在草坪上找也找不到的地步。如此详尽的搜寻,却依然不见踪影,他不得不考虑更坏的可能。   上回深夜里的突然崩溃,她显然还没完全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这样的她,对亡父留下的任何东西都无比珍视,一个与记忆中的父亲有关的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都有可能勾起她的哀痛,让她情绪崩溃。   万一……最坏的情况,真的找不到了……   他才刚能确认,湉湉对他,应该确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而他对她亦然。这认知犹如世间最甘醇的蜜糖,可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这份喜欢,足以让她原谅他吗?   顾显不敢赌。   楚湉湉就着顾显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乖乖由着他给她擦汗。一抹疑惑在她心头盘桓,挥之不去,她瞟向顾显,欲言又止。   她不想怀疑他,只是……太可疑了啊。   她终是忍不住,“你确定,戒指是被你‘一不小心’,从那里,”她指了指露台,“‘掉下去’的?”   顾显咬定:“是的。”必须是,不是也得是。   “我那天看法制节目,里面有这样一个案子。”楚湉湉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一个小区里,妻子坠楼而亡,丈夫的说法,是两人发生了争执,不欢而散。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生闷气,没成想到,妻子会想不开,竟然爬阳台跳楼自杀了。但是警察认为丈夫是凶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显一点也不想知道。心虚使然,她说“凶手”二字时,他总觉得有根锐箭射向他的膝盖。   楚湉湉径自继续,“妻子坠落的地点,离楼太近了。跳楼的人,会往前一跃,呈抛物线下落,摔着地上时,离楼房会有一段距离。而妻子的尸体,几乎挨着墙,就像是从阳台上直直坠落的一样。”   “后来警察勘探阳台,在栏杆找到了一些痕迹。其实是两人争执,丈夫试图将妻子丢下阳台,妻子死死抓住了栏杆,而丈夫狠心掰开了她的手——这样的坠落,是自由落体,没有抛物线,才会那么近。”   顾显握住她的手指,“我……”   “所以,能告诉我吗,”楚湉湉没有抽开手,也没有抬眸看他,“为什么戒指不在近处的草丛里?这个范围并不大,按理不难找才对。又是为什么,要连远处都找一遍?”   她越是平静,顾显就越是心慌。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他强自镇定,大脑飞速转动,“掉应该是掉在了这附近,只是迟迟找不到,我想院子里经常会有些小动物出没,会不会是小动物顽皮,把它叼走了?有可能会掉落在别处,也说不定。”   “啊——!”   楚湉湉卒然惊呼一声,猛地抬头,双眸莹亮,“乌鸦!!”   “……乌鸦?”顾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湉湉反手紧抓住他,激动得就要站起来,“朱嫂说,这附近绿化好,所以各种鸟类一直很多,还有几只乌鸦,经常飞到后院里来找吃的。昨天有只小猫溜进来,还跟他们打了一架!”   见顾显仍是不解,她晃晃他的手,“乌鸦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啊!钻石那么亮晶晶!”   她拔腿就要往外跑,“如果是乌鸦,说不定是叼回巢里了。得找找他们的家在哪儿……”   “等等……”顾显拉住她,“太阳这么大,你还是别出去了,我派人到这附近找。”   忙活了大半天,从找戒指变成了找乌鸦窝,饶是顾显再处变不惊,也不免有一丝崩溃。这还是自己作的孽,简直可以列为他人生中重大失误榜首。   无论如何,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头绪强。   楚湉湉被顾显哄劝着,勉强吃了几口饭。不久,小区里来了一队林业人员,带着专业的工具,说是来为树木生长状况做检查记录,他们分外关注鸟类的生存栖息,还会爬到树上,细心观察巢穴。   “……是不是太劳师动众了啊?”楚湉湉有些不好意思,“请这么多人,很贵的吧?而且,这样会不会惊扰到小鸟?”   顾显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他们都是专业人员。树木原本就需要定期维护,只是周期稍微提前几天而已。”   楚湉湉这才略微放下心,旋即又是一惊,“啊!完蛋了,我忘记请假了!”   完蛋了完蛋了!无故旷工!   “……”顾显按下她,“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让朱嫂帮你打电话请假了,说你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一天。”   楚湉湉:“……”   他为她考虑得如此周详,事务那么繁忙,还陪着她一起旷工,不遗余力地寻找戒指……想想她刚才还怀疑他,楚湉湉愧疚不已,主动倚进他怀里,在他下巴上轻啄一记,“对不起啊,刚刚是我太急了。”   冷静下来再一想,无缘无故,又无仇无怨的,顾显怎么会随便把戒指扔得远远的呢?他可不是那么幼稚无聊的人。   顾显摸摸她的头发,“傻瓜。本来就是我不慎弄掉的,你不怪我就行了。”   “你说……”楚湉湉抠着他衬衫上的纽扣,羞赧地垂着睫毛,“你看戒指,是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她乖顺地靠在他身上,小猫一样柔软,顾显的心都要融化了,捉住她的小手,揉着她纤细的指根,“是啊,我们湉湉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楚湉湉眼珠一转,柳眉竖起,“连我喜欢什么样的戒指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问我?哼,偏不告诉你!”   嗔完,推开他就跑。   她的注意力总算暂时从丢失的钻戒上移开,顾显巴不得远离“戒指”这个关键词,追上前去,故意转开话题,“不告诉我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楚湉湉被他拦腰捉住,红着脸奋力挣扎,“哎呀……反正不喜欢一身臭汗的人,臭死了,快去洗澡啦!放开放开,我也要去洗个澡……”   她身材娇小,嵌在他怀里正正好,仿佛上帝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顾显在她颈间一阵乱蹭,使劲嗅了嗅,“我闻闻……嗯,哪里臭了?明明这么香,”他坏心地含住她白玉般的耳垂,舌尖轻舔,又以牙齿微微碾磨那块软肉,含混着唔了一声,“人如其名,甜甜的,想吃……”   楚湉湉一颤,尖叫,“……臭流氓!”   大半天翻找草坪,出了一身的汗,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她自己都嫌脏,他居然还下得了口……   想到他天天到家就洗澡,总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对仪表严苛得几乎像是有洁癖一样,她不禁怀疑,这个抱着一身臭汗的自己不撒手的顾显……是不是撞坏了脑子,还是吃错了药?   顾显故意痴缠了她半天,把她缠得面红耳赤,跺着脚嗔骂他。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她的情绪总算大有好转,顾显才就势被她推出浴室,看着大门拍在自己鼻尖上。稍倾,他转身去了书房,拿起手机,“怎么样?”   “……”他揉着额角,“找,给我接着找,所有的鸟窝松鼠洞,一个都不许放过,一定要找到!”   “嘟嘟”的插播电话声响起,顾显扫了眼来电ID,立刻切换过去,“告诉我你那边有好消息。”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联系了认识的珠宝专家,向对方尽量详细地描述了那枚戒指。听完专家的回话,他翻看她刚发送过来的几张图片,反复回忆,最后圈出其中一张,吩咐道,“把这个尽快送过来,交给林业的章队长。还有……弄脏一点。”   湉湉接过那枚戒指,应该没多久,又并不经常佩戴。他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实在找不到,如果有一个足够相似的,或许可以李代桃僵?   ***   战略投资部里,又是繁忙的一天。对于楚湉湉的缺席,俞天娇颇有微词。   “说请假就请假,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事情都堆到我们头上,”她撇撇嘴,“还不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罗意向来是个锯嘴葫芦,言语上谨慎得不得了,她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反应,纯粹发泄一下不满。不想这回罗意接了话,好奇问,“楚同学很有背景吗?”   “鬼的背景,还不是……”俞天娇想起上回楚湉湉瞥她的那一眼,不情不愿闭了嘴。从短信聊天记录里看,楚湉湉明显是在给哪个有钱老男人当小三,估计权力还不小。可惜,那人的备注只写了个“X”,仅凭三言两语,根本猜不出是谁。   这么小心隐蔽,反侦查经验丰富,一看就是个惯三。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说不定哪天大奶就打上门来,挠花她那张假清纯的脸蛋!   罗意面上有几分犹豫,“背景很强的话,这个offer,她是不是稳拿了?”又像自知失言,赶忙道,“不过我觉得楚同学不会的,她那么努力……”   俞天娇一僵。对啊,差点忘记只有一个人能拿offer了……   她家里算得上顾氏员工家庭,父亲不高不低,也是个中层管理,往来的叔伯阿姨,也多在顾氏旗下的企业就职。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家人能帮忙扭转HR已下达的拒绝决定。   原本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内部推荐,这个offer应该是她的囊中物。可如果楚湉湉那个神秘金主插手保她的话……   “Hi,你们好,”这时,一个富态男人敲了敲门框,笑眯眯道,“鄙姓赵,部门经理。前段时间在外出差,没赶上欢迎团队新成员。怎么样,年轻人,在这里还习惯吗?”   赵经理态度平易近人,两个实习生忙上前握手,自我介绍,表示一切都好,自己会发奋努力。   赵经理笑呵呵,夸奖了几句年轻人有干劲,又疑惑,“怎么没见楚湉湉?有事出去了吗?”   俞天娇心头微动。赵经理连他俩叫什么都不知道,却指名道姓关心楚湉湉……   “湉湉身体不太好,”俞天娇笑着答,“今天请了病假。”   赵经理皱了皱眉,很快松开,谆谆嘱咐,“天气炎热,你们更要注意身体,尤其是女孩子,待在空调房里穿暖一点,别冻着了。”   他走后,俞天娇感慨,“赵经理人真好啊。”   罗意回想赵经理挂在脸上的笑,心道,那可未必。赵经理和善圆融,是人人称赞的老好人,在公司里风评非常好。据说,他其实是某位老董事带出来的嫡系,跟董事会的几个老头子关系匪浅。   战投部作为核心部门,现在的总监自然是顾总的亲信,然而顾总毕竟接手才两三年时间,顾老爷子人虽退了,可影响根深蒂固,老臣们势力盘根错节。赵经理看似全无野心,可安知不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顾氏这潭水,深着呢。   另一边,俞天娇为查询同事的邮件地址,打开内网通讯录。鼠标划过一个名字,她的手猛然顿住,把页面往上拖。   赵经理的名字,叫赵向新。   向,新……   ……“X”?   ***   夕阳西下,晚霞像一片燃烧的火,映红了天际。天光逐渐黯淡下来,黄昏时分,正是倦鸟返巢时。   对在周边落户的鸟儿进行过挨家挨户的走访后,林业人员终于收工,送来一枚沾着泥土的钻戒。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32章   -Chapter 32-   听说戒指的确是在乌鸦巢里发现的, 楚湉湉喜出望外, “我真是太机智了!”   戒指放在一方手帕里, 被顾显托在手里。上面沾了些泥,应该就是在草地里滚过,然后被喜好亮晶晶物体的乌鸦看到, 叼回了自己窝里。她正要伸手去拿,顾显将手缩了回去,用手帕把泥擦掉,才递给她。   “你先看一下, 这个是不是你的。”   见楚湉湉一愣, 他解释, “应该不会这么巧, 但是万一……我怕你失望。”   “对哦, ”楚湉湉恍悟, “也有可能是别人丢了钻戒……”她接过戒指, 对着灯光,细细打量了起来。   顾显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之所以刻意提这么一句,在某种程度上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撇清他暗中操纵的嫌疑,同时,也是因为他不确定湉湉父母的戒指上,有没有刻字之类的特殊印记。   如果是那样的话,瞒天过海就没那么容易, 起码这个肯定过不了关。但那样也能制造出机会,打探清楚是什么样的印记,回头再想办法。   楚湉湉翻来覆去地观察,越观察,柳眉蹙得越深。   这戒指天天戴在妈妈手上,她太过习以为常,反而从未仔细观察过。妈妈给了她,她珍而重之,戴的时候极少,连把玩都怕弄坏了,一般都存放在隐蔽安全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是最熟悉的陌生钻戒。   戒指款式非常简洁,白金环,六爪戒托,镶嵌着一颗切割精美的璀璨钻石。楚湉湉轻轻套在手指上,大小正合适。   “我觉得……应该没错吧。”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确定。   顾显大大舒了一口气。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何况他嫌那东西碍眼,只略打量了两眼,就抑制不住越积越怒的火气,开门扔了出去,即便他的记忆力几近过目不忘,单凭印象的描述,找到的款式,怎么也不可能一模一样。他无非是赌湉湉对戒指的了解,在不与原物放在一起对比的情况下,不一定能自信看穿。   赌赢了。   顾显牵过她的手,垂眸仔细端详。玉手白皙纤长,手背不见一丝血管,玲珑钻石光华流转,更衬得她根根手指玉葱般莹润可爱。   他低头在她纤细的指尖轻吻,又将她的手翻过来,一根根亲吻过她柔软的指腹,抬眸直盯着她的眼睛,最后含住她的无名指,舌尖卷过,轻轻一吮。   一阵难言的颤栗,从被他吻过的皮肤传向全身,楚湉湉整个人像是被他眸中的光吞噬了进去,就连他眼梢那颗极细小的泪痣,似也沾染上了一抹勾魂夺魄的意味。   胸腔里心跳得飞快,她无法控制急促的呼吸,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余下指尖上湿湿热热、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再想不起戒指能有什么不对……   ***   次日,楚湉湉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公司。   昨夜顾显在书房里工作到深夜,想也知道,都是因为白天陪着她找戒指,耽搁了工作。即便戒指本来就是被他弄丢的,她仍然感到有几分愧疚。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归来的赵经理。对方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她的身体,说道,“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等你都上手了,就可以出去跟项目,好好历练一下。女孩子一样要敢拼,不要怕挑战啊!”   这话听得俞天娇侧目。赵经理和他们,可没这么说过!这不是明晃晃的偏心么?   楚湉湉注意到俞天娇的小动作,心头微动,只浅浅一笑,把另两个实习生也拖进来,“谢谢赵经理,我们都很期待历练的机会。”   赵经理笑得一团和气,“都有,都会有的!”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仍然是那张跟面试时一样的笑眯眯的面团脸,楚湉湉却不再觉得他和善可亲,反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对了,是因为杨逸辛说,蒋鹿鸣和赵经理有一些交情。   在蒋鹿鸣手里吃过那么大一个亏,她对与蒋鹿鸣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下意识充满了警惕和戒备。而蒋鹿鸣昨天才见过赵经理,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更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昨天的缺席,她落下了不少进度,大半个上午的时间,都在紧赶慢赶地弥补,同时还要处理刘姐今早交待的活。直到午间,她才发现,她得了赵经理的青眼这件事,已经不胫而走,在部门里流传开了。   楚湉湉长相清纯甜美,气质乖巧无害,又有股娇养出来的天真娇憨,战投部的职员们大都对这个小实习生印象不错。尤其是有几个年轻的男职员,私下里没少讨论点评她,蠢蠢欲动打算展开追求。   然而才刚进来没多久,就被上司罩着,疑似搞起了特殊,这就很招人眼了。大家都是新人过来的,哪个不是一点点攒经验熬资历,才能有机会跟进动辄数亿上十亿的项目?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处于集体中,对于里面能得到特殊对待,插队走捷径的那一个,总是不会太服气的。楚湉湉敏感地察觉到同事们态度的变化,有人在她经过时故意谈起赵经理的老婆,就连顾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怪异。   她暗自心惊。原来赵经理的一句表态,就能造成这样效果,她紧跟着的那句补救,试图把另两个实习生也包括进来,赵经理明明表示认可,却被选择性无视了。   “俞天娇,”楚湉湉在茶水间堵到人,“你一天不找我麻烦,是不是浑身不舒服啊?”   俞天娇炸毛,“什么东西,我找你什么麻烦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这句话原路返还给你!”楚湉湉也火了,“就算有什么跟项目的机会,也肯定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你乱说什么话?”   俞天娇面色古怪,“你以为,话是我传出去的?”   “难道不是你吗?”楚湉湉反问。   俞天娇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旋即面色更怪异。须臾,她“哈”了一声,四顾无人,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原来老实人发现相中的白菜被猪拱了,也是会狗急跳墙的啊。”   说完,她端起杯子,款款离开。   俞天娇这话没头没脑的,楚湉湉回到座位上,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不承认话是她传的,这在意料之中,可当时小会议室里除了赵经理和她俩,就只有罗意。罗意是个心怀坦荡的人,这从他主动告诉她offer的消息,可见一斑,楚湉湉下意识排除了他。   所以谁是老实人?谁是白菜?谁又是猪?   脑海里倏然闪过赵经理高高挺起的啤酒肚,楚湉湉旋即使劲晃晃脑袋。怎么能把“猪”这种字眼,联系到他身上呢?长成这个样子,人家自己也不想的啊。   胡思乱想间,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查看,是短信。   【1025号档案室】   同样是没头没脑,这次楚湉湉却是秒懂了。她咬着唇,回了一句,【就来。】   找准时机溜了出去,乘电梯下到一楼,穿过大厅,走廊内的电梯,才能通往地下的档案室。由于保存着不少机密的商业文件,档案室门禁森严,按理说,她的员工卡应该连电梯都刷不开。   然而顾显相邀,怎么可能把她阻拦在电梯之外?   楚湉湉一路畅行无阻,顺利找到门上标着1025的那间,把员工卡贴近闪着灯的门锁。轻微的“滴滴”一声,灯光变绿,门应声而开。   刚一推门进去,她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身后,门自动合上,门锁“咔哒”自动锁起。楚湉湉回抱住他,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噘着嘴半真半假地抱怨,“干嘛啦,地下党接头似的……”想起两人现在的确在地下,她扑哧一笑,“还真的是地下党。”   顾显失笑,凑近她耳边,“这位间谍小姐,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四周都是高耸的文件柜,幽闭的空间内,他低醇的嗓音格外磁性。楚湉湉心想,这男人光用声音,恐怕都能引诱得间谍变节吧……   她不甘示弱,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耳语呢喃,“我要……最高机密。”   “我硬了。”顾显突然道。   他俊脸上顶着一副高冷正派的表情,语气也太过一本正经,以至于楚湉湉懵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下一瞬,她脸蛋爆红,捶了他一下,“喂!”   “你不是要最高机密吗?”顾显挑眉,“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又恍悟地“哦”了一声,“还是你怀疑情报的真假?这个容易,”他拉起她的手,就往腰下送,“欢迎验证……”   楚湉湉拼命缩回手,“我才不要验证啦!”   回想自己进门之后,只不过是和他拥抱,冲他耳朵吹气……这就,硬了?   她半是羞恼,半是不知所措,隐隐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欣喜。她对他,竟然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吗……   顾显自然没打算在这里唐突她,欣赏够她羞恼的娇俏模样,便放过了她,牵起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可是楚湉湉控制不住视线,忍不住好奇地往那个地方瞟,然而坐姿的关系,那里被桌沿挡住,什么也看不见。顾显被她瞟得无奈,咬牙道,“再看,后果自负!”   楚湉湉慌忙正襟危坐,闭上眼睛,“我不看了!”   “……”   顾显捞过她,惩罚性地按着亲了一通,心中满是无奈。她不方便总上顶楼来,他更不好跑去部门找她,在自己的公司里,约个会却搞得跟偷|情似的……   四唇分开时,楚湉湉已是眸光潋滟,窝在他怀里,陪他说了会儿话。   想到部门里的事情,她心头一动,问道,“假设你是一个领导,帮过一个下属,却又跟那个下属的敌人关系不错。然后你表现得像是对下属另眼相看,导致她被同事讨厌。请问这种情况,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显不假思索,“首先,我从来不做这种蠢事,不要拿我假设。其次,你这个领导是男是女?”   ……好了知道你最聪明了!   楚湉湉睨他,“男的。”   顾显剑眉深蹙,“假如下属不知道领导和敌人关系不错,她还会怀疑领导的目的吗?”   楚湉湉顿时恍悟。   对啊,她原本是感激赵经理的,如果不是因为蒋鹿鸣,她应该只会觉得赵经理是个肯给实习新人机会的好领导,而同事们误传误解,又怎么能怪他呢?   甚至于,受到孤立的她,会去寻求赵经理的帮助,也说不定……   “顾显,你真的好厉害啊!”楚湉湉真心实意地感慨。她半天都没想明白,他一眼就看穿了,不服不行啊。   收获心上人崇拜的星星眼,并没有让顾显深蹙的眉心放松。战投部暗潮涌动,他本来是要静待一个最佳时机,釜底抽薪,可现在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楚湉湉转头又想起一事,“对了,戒指你已经送去清洗了吗?多久能拿回来啊?我想给我妈妈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酥医生,你看我还有救吗? 第33章   -Chapter 33-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楚湉湉有几分不好意思, “虽然我感觉应该就是我的那个, 可是说实话,我也没戴过两回……还是让我妈妈再看看,确认一下比较安全。不然万一的万一, 是别人丢了戒指,只是长得太像被我扣下了,那人家该多着急啊。”   她抬眸仰视着他,“还是你考虑得全面!不像我, 以前爸爸总说我是小冒失鬼, 顾头不顾尾。”   顾显望进她清亮的双眸里, 里面满漾的崇拜闪闪发亮, 几乎要让他体内的血都沸腾。她难道不知道, 男人最受不了的, 就是女人仰慕的眼神吗?还一直这样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 竭力压下心头那股蠢蠢欲动,捏着她软嫩的脸蛋, 唇角勾起,“嗯,是挺冒失的。我就没见过哪个笨蛋,会拿了内裤忘了放回去,差点被当小偷抓走。   “……”楚湉湉先是瞪他,倏尔眼睛一亮,“你相信不是我偷的?”   顾显语气悠然, “你是没偷内裤,不过,你肯定是小偷。”   楚湉湉急了,正要争辩,又忽地顿住,面色古怪,“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我偷了你的心……吧?”   顾显:“……”   见他俊脸上难得的呆滞表情,楚湉湉明白了。她嘴角抽了抽,皱起小脸,“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吧,真的好土啊。”说着,还搓了搓胳膊,一脸受不了的嫌弃,“太尬了太尬了……”   前一秒还仰慕的星星眼,转眼就嫌弃得不行,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顾显有种从云端直直跌入泥里的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想拉下脸,由觉得太计较,会显得他小肚鸡肠,更没有面子。   楚湉湉没有察觉到他的挣扎,再度回转到戒指的话题,“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啊?我上回拿到店里,还改了尺寸又清洗,也没花多久,都是立等可取的。”   顾显瞬间把面子问题放到了一边。他强自镇定道,“保养师发现戒托有个爪松了,我让他们修好了再送回来。”   昨天他就防着她想起要开视频给方舒窈看,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以色相诱,哄得她脸红红晕乎乎的时候,趁机又以戒指脏了需要专业的清理为由,把它要了回来。   然后今天,他又派了人去修缮后院的小石子路,当然是借机再搜寻一遍,冀望最好能找到原件,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过来。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戒指就像人参果似的,一落地就没了。   楚湉湉紧张,“怎么会松了?我都没注意到哎……严重吗?好修吗?”她仔细回想,“会不会是改尺寸的时候,工匠不小心弄坏的?”   “别着急,”顾显安抚她,“我会找最好的珠宝大师,保证恢复原样。”   楚湉湉放下心来,“那还是先修好再说吧。”   她对他的话分毫不疑,眸中是纯然的信任,顾显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从小跟着祖父,他见多的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遇人遇事预设最坏的可能,永远保留几分怀疑,早已成了他本能的选择。   包括对她。   正是疑心,让他落到现如今的困境。可是谎言如雪球,越滚越大,现在再坦白……已是为时晚矣吧?   ***   有了顾显的点拨,楚湉湉想明白了赵经理的用意。作为职场新鲜人,受到同事的排斥孤立,很容易产生心理压力,去寻求对自己和善有加的上司的帮助,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这上司在素昧平生时,就出手帮过她一回。   然而她一旦求助,得到赵经理的庇护,看在其他同事眼中,岂不是就成了她受特殊优待的进一步证据?她将得到更多的冷眼,失落之下,大概会更加靠向对自己最好的上司吧……   取得了她的信任与亲近,还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利用呢。这种手法,和蒋鹿鸣如出一辙,真是太恶心了!   恶心归恶心,目前也只是她多疑的推断。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仅凭怀疑,又不能把看似很照顾自己的部门经理怎么着,只能暗自提高警惕。   想通了这一点,楚湉湉便放平了心态,当做事就做事,该跑腿就跑腿,认真完成每一项工作。端正认真的态度看在大家眼里,不少人还是推翻了先前的怀疑。   其中之一是顾凡,她倒没明确表示什么,只是把楚湉湉拉进了一个匿名群。   群里热闹纷呈,楚湉湉一进去,就被噌噌不断往上刷的对话消息刷花了眼。反正是匿名,发言也比较无所顾忌,抱怨任务重加班时间长的就不说了,各种高管内斗、同事出轨撕逼黑料、行业八卦等等五花八门,间或还有抬杠掐架,隔空撂狠话的。   写字楼里衣冠楚楚的白领精英,披上马甲,也跟菜市场的大妈大爷没多大区别啊……   楚湉湉看了两眼,就先关上了窗口。匿名发言不用负责,里面的事情真真假假,她不想太被影响。当然,顾凡的用意,她是感激的——了解八卦风向,免得自己被黑出泥了都不知道。   她拿起笔记本,去找罗意核对一份报告。刚接近他身后,她正要出声,便见他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放在桌上,转头抿了抿唇,笑道,“你这么快就做好了?”   楚湉湉心头闪过一丝怪异。他刚才看的……是个群聊的界面吧?   不过各种群组何其多,就算罗意也在那个匿名群里,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再想一想,搞不好俞天娇也在里面,逮着机会就黑她一把呢?她就是那么无聊的人啊。   俞天娇还真的在群里。她始终放不下对“X”身份的怀疑,含沙射影了几句赵经理和小实习生,结果被群嘲了回去。   赵经理别的方面不论,但跟女性下属之间,还从来没传出过什么不可说的事情来。据说他夫人也颇有背景,顺利走到现今这一步,老岳父多有助力。在公司勾搭女下属?那无异于自毁长城,谁会那么蠢。   俞天娇撇撇嘴,回击,“没听说过色令智昏吗?”   有人不耐烦,“有完没完了?揪着老赵不放,你该不会是暗恋他不成,因爱生恨吧?”   ……啊呸!   俞天娇想到赵经理那一身肥肉,怒发冲冠,就要反击,这时有人说:“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赛貂蝉,赢褒姒吗?”   这个看脸的世界,一提到美女,所有人都兴奋了!一水儿的“求真相”,队列工整,移动迅速。   俞天娇气了个仰倒。她又不是来帮楚湉湉传播美名的!   “战投部吗?”有人破坏队形,“是有个小美女,好像是D大校花?大眼睛白皮肤,软妹子。要不是我有女朋友了……”   “单身狗突然兴奋!”马上有人沸腾了。   “我当初为何不选战投部!”有人扼腕。   “软妹是全人类的瑰宝!大家有序围观,动手不可。放着我来!”   “呵呵,肯定不是处了。”   “就是,现在大学里还有处女吗?”   “@管理员,能把直男癌叉出去吗?恶臭熏天。”   “哟哟,踩到女权狗痛脚了?”   “连女权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学了个新名词就出来显摆,这智商眼界怎么进的顾氏?@HR,给个说法?”   ……   只要有杠精出没,不愁掐不起来。   横飞的人参公鸡里,夹杂着看脸党孜孜不倦的求真相。要不是怕暴露身份,俞天娇简直想去偷拍一张楚湉湉丑破天际的照片,发给他们看看。   俞天娇眼珠一转,瞥见楚湉湉和罗意讨论完毕,回了自己的桌子,她又等待了一会儿,才走到罗意桌边坐下。随便翻了份文件,假意请教,口中却压低了声音,“哎,你上回,不是好奇楚湉湉什么背景吗?”   罗意耳尖动了动,“背后说人,似乎不太好吧……”   切,装什么装!赵经理那句话,还不就是你传出去的?   俞天娇瞟了他一眼,把“X”的事情透露给了他,努嘴指了指文件上赵经理的名字,“你觉得呢?”   罗意滴水不漏:“怎么会?咱们虽然是竞争关系,可也是同期的同僚,没必要这样吧。”   俞天娇认定他没外表这么老实,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反正她把话透出去了,他若是有点心眼,肯定会去留意。就让他跟楚湉湉磕去吧,最好搞到两败俱伤,她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俞天娇走后,罗意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觉得对方后台太硬,就想拿他当枪使?没门儿。   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太急躁了。不过好在楚湉湉并没有起疑心,反而认定是俞天娇干的。这两个女人不合,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职场是男人的天下,女人结了婚就要顾家生孩子,又没什么前途,名额给她们也是浪费。   ***   顾显果不其然,今天又要加班。楚湉湉倒是想留下来陪他,只是她一个实习生,就算想加班,能给她做的活计也着实有限。她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战投部和顶楼之间,垂直距离不过数十米,可实际感受,像是隔了万水千山啊。   她郁郁地打开匿名群,想用八卦填充一下空虚的内心。结果一打开,正在进行的就是顾显的八卦。   “顾总今天又是帅破天际!刚才看见他走过去,我的小心脏!”   “羡慕……说起来,唐小姐是不是板上钉钉,顾太太预定了?”   “emmmmm没有吧,我有朋友在总经办,据说跟浅光的谈判现在都是杨总监出面了”   “哇,那我岂不是还有机会?”   “得了吧,连唐小姐都没戏~顾总怕不是想娶个仙女哦”   “也有可能是gay”   “真的咩本人可0可1接受各种体位”   “别骚了,顾老爷子is watching you”   “啊,差点忘了,想当顾太太,也得过得了顾老爷子那一关啊~”   楚湉湉忍不住插话,“顾老爷子很吓人吗?”   结果下面一溜儿的:   “别瞎说啊,顾老爷子和善可亲”   “别瞎说啊,顾老爷子慈祥可掬”   “别瞎说啊,顾老爷子千秋万代”   ……   楚湉湉:……这么吓人的吗。   顶楼,顾显站在视讯屏幕前,揉了揉额角,“祖父。”   屏幕里,老头子鹤发鸡皮,松弛耷拉的眼皮下,眼神依旧锐利迫人,银色的发丝一丝不苟,紧抿着的唇角透着一丝严厉苛刻。   “唐家的事情,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还有乔董事,跟着我干了大半辈子,被投出了董事会?行啊,你是翅膀硬了……”   顾显面色不变,“祖父,我每隔日便尝试和您联络,宁秘书每次都说您吃了药睡下了。想必是宁秘书在中间欺上瞒下……”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若不是这小子每次都会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精细到吃了什么药、进食如何,还有几分孝心,他才不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显接着道,“乔董事利用内线消息,意欲操纵股价,如果不和他撇清关系,下一个被证监会调查的,就是顾氏了。您也知道,顾氏树大招风,如果被证监会那帮人盯上……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顾老爷子挑眉,“老乔我了解,他会做那种事?”   “乔董事的儿女。”顾显点到为止。   顾老爷子没说话,顾显继续,“至于唐家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跨洋视讯有非常轻微的滞后,数息后,才见顾老爷子爆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顾显微微垂眸,然后抬起眼帘,直视祖父威严的面孔,“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娶唐之曼。”   顾老爷子微眯着眼,倏而笑了,“是谁?那个让你改变主意的女人,是哪家的小姐?不是唐家,也无所谓,只要家世才干能担得起顾夫人的责任,我们当然也不是非曼曼不可。”   顾显不做声。   “该不会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吧?”顾老爷子唇角带着一丝嘲讽,“从小我就告诉你,不要步你父亲的后尘。你生而姓顾,就要担起属于你的责任,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看看你母亲——小家子气,听风就是雨,做事毫无章法,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还连累了你妹妹……”   见顾显要开口,他抬手阻断他,“你不要嫌我说话不中听。你自己也清楚,当初要不是她听风就是雨,非要挺着肚子赶过去捉什么奸,会动了胎气,在飞机上早产?如果是正常生产,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未必救不活。最起码,你妹妹不会被耽搁了时间,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他语重心长,“娶妻娶贤,看看你祖母,就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小家小户出来的女人,眼界有限,成不了助力,反要拖累下一代。”   顾显薄唇紧抿。从小到大,祖父都是这样教诲他的,而他,也一直深以为然。   手机“叮”的一声响,他垂眸查看。是楚湉湉举着杯子蛋糕的自拍,粉色的奶油上装点着五彩糖粒,后面的她笑得一脸得意。   【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你造吗?甜有100种方式,吃糖,吃蛋糕,还有每天98次的想你o(* ̄3 ̄)o】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尬飞了(*/ω\*)】   【等你回来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大家好我们是土味夫妇。不要抱怨,抱我。 第34章   -Chapter 34-   顾显的眸光一下子软柔了下来。他知道祖父正透过摄像头, 一瞬不瞬地观察他, 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他知道最理智的做法, 是保持好扑克脸,以免祖父察觉端倪,至少眼下先避免与他起冲突。   老头子年纪大了, 也愈发不可理喻了起来,本来就强的控制欲,在乍然远离权力中心后,不仅变本加厉, 还伴随着多疑。医生说, 他不宜受刺激, 顾显顾忌着他的身体, 总是尽可能地多迁就他一些。   毕竟是一手教养他成人的至亲啊。   顾老爷子见他迟迟不答话, 气得一跺拐杖, “是车里那个女人吧?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真是上不得台面——”   “祖父!”顾显猛然抬起头, 隔着摄像头,一老一小两个男人较量着眼神, 谁也不退让。须臾,顾显眸色微沉,唤了一声,“宁秘书。”   他直视着顾老爷子,“医生说,您需要平心静气,以休养为主。顾氏这段时间变动颇多, 事务繁杂,祖父还是不要劳心劳力为好。这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顾老爷子瞪起了眼睛,胸口急剧上下起伏,不声不响进了门的宁秘书熟练地拿起呼吸面罩,帮他戴上,同时按响了护士铃。   他看看宁秘书,再看看视讯中高大挺拔的孙子,什么都明白了,“你……你们……”呼吸面罩的阻挡,让他的话语模糊不清,他伸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不住颤抖。   顾显是什么意思,老爷子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变动颇多”,不过是顾显藉由各种由头,剪除他的人罢了!乔董事不就是一个例子?老乔不止一次抱怨过顾显的策略方向,乃至用人选择,每每怀念他还在公司的时候……   顾全大局,哈!两三年间,这小子都是稳扎稳打,逐步蚕食,慢慢巩固住顾氏的控制权,只在最近忽然加快了手脚。现在更是完全反了!反了!!   护士很快赶了过来,柔声询问情况。顾老爷子伸直的手指颓然垂了下去。   他被困在遥远的北欧,在这间设施完备、条件奢华的医疗中心,不知不觉间,连他最信重的秘书也被拉拢了过去……   “什么时候?”顾老爷子终是不甘。   宁秘书手一顿,还没答话,顾显爽快为他解了惑:“也就几天前,在您为了唐家的事情,打电话责问我的助理之后。”   守在门外的李助理噤若寒蝉。   逼宫……这就是逼宫大戏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能,大概,也许,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点为他出头的意思?   回家的一路上,李助理开着车,频频瞥向后视镜里难得露出一丝疲惫的顾总,胸腔中感怀与忠心激荡。   顾显察觉到李助理的目光,本想无视,可那其中分明有几分热泪盈眶的意味,让他后颈发毛,“……有什么问题?”   李助理慌忙收敛心神,“没……哦!母婴产业的前期调研已经完成,下一步是不是发往战投部,让他们做个分析报告?”   顾显支着额角的指尖动了动,须臾点了点头,“嗯。”   李助理穿过几重大门,驶入一片幽静的小区,将车停靠在一栋灌木掩映的独栋别墅前。自从前段时间顾总搬过家,就格外神秘,出入连司机都不要,总是亲自驾车。今天让他来开车,这还是头一回。他有一种受到信任,终于离成为心腹前进了一大步的激动。   顾显大步流星,进了门,预计中扑上来的娇躯没有接到,反倒是在客厅里看到了多出来的人。   “父亲。”他的视线移向端坐在沙发中的美妇人,脑海里翻过各种称呼,最终选择了一个,“岳母。”   方舒窈抿唇笑了笑,“没打招呼就直接登门,失礼了。”   “这么客套做什么?”顾云霆刻意忽略了顾显的称呼,摆摆手,“今天这么晚了,舒窈就别走了,反正客房有的是。”   理所当然的主人翁姿态,让顾显不由侧目。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把湉湉的母亲往外赶,于是点点头,“欢迎之至。”   方舒窈没再客气。她本来就是不放心,来看看女儿的。   她一直避见顾云霆,对方也愿意给彼此一些空间,这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有些失落。好在烘焙占去了她相当一部分注意力,直到顾云霆跑过来,软磨硬缠非要见她。   车里被拍到的照片,女儿及时解释过,她相信她的说法。可顾云霆的话,让她实在放心不下。他怀疑这小两口有问题,然而举出的例子,是两人客套疏离、冷战,甚至还动了手?!   她实在想象不出,她的女儿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会动手打人?   再联想回车里的照片……先前因着女儿的解释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因此她才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只为亲眼瞧一瞧。   “对了,”顾云霆脸上有几分不自在,还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对你爷爷做什么了?他这二十多年,都把我当空气,今天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不孝子不孝孙的……你没把他怎么着吧?”   顾显限制了祖父和外界的部分联系,主要是那些可能制造麻烦的旧部,至于亲人,他自然没必要阻止。想来老爷子是气不过,想起还有个儿子可以撒气——你让老子不爽,老子就骂你的老子,谁让你老子是我儿子?   “没什么。”顾显不以为意,环顾四周,“湉湉呢?”   “在房间里,”方舒窈答道,“刚才公司的人打电话给她,让她帮忙赶一个什么表。”   楚湉湉正伏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余光扫到镜子里有个人影一晃,她才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搞什么!”她拍着胸口,嗔怪地瞪他,“干嘛不出声啊。”   顾显走过来,揽住她,“这么胆小?”瞟了眼梳妆台,他剑眉蹙起,“怎么不去书房?里面的桌椅舒服一些。”   卧室里没有书桌,她就窝在梳妆台上办公,一堆瓶瓶罐罐被挤到一旁,他看着都憋屈。   楚湉湉咬着唇,低垂的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个……里面说,书房是禁地,我不可以去的,绝对禁止。”   ……又是见鬼的协议。   顾显气得一口咬在她唇上,“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吧?”专捡他心窝戳?   楚湉湉被咬得一颤,撅起的小嘴倒是强硬得很,“本来就是那样写的嘛!”   顾显黑眸眯起,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开始解领带。   解开的领带随手一扔,他接着松开了领口的纽扣,一颗,两颗……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精美,肩膀宽而平直,漂亮的锁骨渐渐显露出来,然后是肌理饱满坚实的胸肌……   楚湉湉控制不住视线,追随着他缓缓下移的手,一阵口干舌燥,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他的胸口。肌肤的触感与她自己的光滑细腻全然不同,有一种细微的粗粝感,肌肉紧实而有弹性,与她的手相触时,激动地颤了颤。体温的热度仿佛从指尖直传向身体各处,让她全身都发起热来,她慌忙想收回手,却被他的大掌按住。   顾显一抬眉梢,“那里面,有说你可以随便摸我吗?”   ……没有!   协议里还说了,她不可擅自与他进行非必要的一切身体接触!   楚湉湉气恼瞪他:“那你还不放开!”   “可是你已经摸了。”   “……是你、是你引诱我的!”   “哦,”顾显拖长了调子,“受害者有罪论?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湉湉。”   “你这是碰瓷!是……”楚湉湉憋了一下,“是钓鱼执法!”   顾显失笑,一把抱起她,压在床上,“钓到一只笨笨的小鱼……算了,摸都摸了,我就吃点亏,让你多摸几把吧!”   “……去你的!”楚湉湉红着脸啐他,伸脚踢踢他,“快起来啦,我事情还没做完呢,不要影响我上进。”   顾显又压着她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放开她,由着她去“上进”,转身进了浴室。   方舒窈的登门,让他免不了又担心起了戒指的问题。   原本他已经差不多下定决心,不如还是据实相告。湉湉性子软,待人宽和,或许……还能得到她的谅解?   可是顾云霆把方舒窈拉了过来,这个时机未免太不凑巧。坦白的话,无论如何,湉湉起码是会生一场气的。顾显直觉地不希望在方舒窈面前,表现出两人有裂痕。   这就麻烦了……要不,还是先拖一下,等方舒窈走了再说?   楚湉湉上进到深夜,还查了不少资料,才终于把事情都做妥当。次日一大早,她按时醒来,正要起身,被顾显拉了回去。   “干什么?”她不解,“咦,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的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周末?”顾显眼带戏谑,“顾氏有你这么积极的员工,我深感欣慰。”   楚湉湉:“……”   呆滞片刻,她扯起被子蒙住头,闷声宣布,“我要睡到中午!”   豪言壮语放了出去,可她其实又睡了没一会儿,又悠然醒转,瞪着天花板。啊,上班时早上不想起床,周末又一早就睡不着了……   身边已经空了。虽然是周末,可顾显还约了人谈事,没法享受睡懒觉的奢侈。楚湉湉一转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盒子,下面压了张纸条。   她先抽出纸条,上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甜只有一种方式,把我的甜小姐放在心里」   打开盒子,黑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条纤细的白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杯子蛋糕,上面镶着碎钻,作为奶油上的糖粒。精致小巧又可爱,像极了她做的蛋糕,楚湉湉爱不释手。   又看了一遍纸条,她扯过枕头,抱住在床上滚来滚去。   太肉麻啦!   但是……好喜欢啊!   大好的周末,难得天有点阴,没什么太阳。既然妈妈也在,楚湉湉索性拉上她,去了后院。   后院的草坪宽广,很绿很养眼,旁边围着几片花圃,种植着各色花卉。   “妈妈你看!这棵绣球长得多好?那边的芍药也快开啦。”   女儿眉飞色舞,像个自豪的女主人,小脸都在发光,方舒窈的担忧在舌尖打了几个转,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她不住微笑点头,跟在楚湉湉身旁,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   “妈妈当心!”楚湉湉赶忙伸手扶她,然而一下没能拉住,还在方舒窈慌乱之下,抓住了一旁的栅栏,险些把栅栏带倒,才避免了两人齐齐摔倒。   “妈妈你没事吧?”   栅栏上有些细小的木刺,扎进了手心,刺刺的疼。方舒窈摇摇头,“不要紧。”却见女儿看着不远处地上的一点。   地上躺着一枚钻戒。她打量了一下栅栏,木条之间有些许缝隙,应该是栅栏歪斜,原本卡在里面,才掉了出来?   “这是……”她弯腰拾了起来,倏然张大了眼睛,“诶?”   她又仔细确认过,无奈的眼神瞟向楚湉湉,嗔怪道,“给你的戒指,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楚湉湉脸色怪异,“这个是我的……?”   方舒窈没好气,“我还能认错?”   楚湉湉看看栅栏的位置,又转头看向露台的方向。   这距离……挺能飞啊。   ……   难得周末,却要跟一群老狐狸喝茶打太极。应付这些,顾显得心应手,只是不免不耐。   很容易应酬结束,他径直回了家。   刚一进门,楚湉湉冲了上来,抓住他的手,就往房间里拖。顾显讶异于她的热情,乖乖跟着她走。   关上门,她捏着一个东西,举到他面前,“看!”   明晃晃在眼前,顾显想不看都难。   他眼皮直跳,心念急转,脸上满是迟疑,“这个是……?”   楚湉湉避开他的手,把戒指攥在手心里,美眸喷火,“还装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大宝贝们,节日快乐ヽ(^o^)丿   咸总:快乐是你们的,我只有凉凉。 第35章   -Chapter 35-   上一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来临时, 顾显才刚进大学, 现今依然记忆犹新。   全球性的金融风暴中, 银行破产、企业倒闭比比皆是,顾氏也不能幸免地遭受重创。祖父焦头烂额,他临危受命, 每一步举动都须谨慎斟酌,稍有行差踏错,都可能导致顾氏这座大厦轰然倒塌。   风雨飘摇中,顾氏最终安然挺过了那场危机, 如凤凰浴火重生, 地位更加坚不可摧。   顾显从来不惧挑战, 可眼下这场危机, 让他觉得比当年的血雨腥风, 都要棘手多了……   “难道……”他维持住不解的表情, “这个才是我弄丢的戒指?到底掉到哪里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   楚湉湉冷笑,“真的是‘弄丢的’, 不是被丢出去的吗?”她抬臂远远一指,“看到那排栅栏了吗?差一点点,就飞到院子外面去了!力气不小啊,你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投铅球掷标枪,为国争光呢?”   ……原来在栅栏上吗!   草坪翻了,花圃里也没放过,枝梢都仔细排查过, 甚至连院子外围都找了……竟然是栅栏!   “湉湉,你讲讲道理,”顾显按下懊恼,试图去牵她的手,“我为什么要把戒指扔那么远?”   楚湉湉后退一步,抱起手臂,瞪着他,“对啊,你说,为什么?”   顾显:“……”   “我的意思,就是我没有理由啊!”他一摊手,“或许就是被小动物叼走,又掉在那边了?”   楚湉湉张大了眼眸,“你还要甩锅给乌鸦?人家长得黑就该背黑锅吗?”   ……最开始提起乌鸦的人,明明是你啊宝贝!   说起乌鸦,楚湉湉更生气了,“所谓乌鸦巢里找到的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刚好戒托又松了……你是在糊弄我吗?!”   “怎么会?”顾显忙道,“我要是想糊弄过关,又何必特意提醒,让你确认一下是不是丢的那个?”   楚湉湉一滞。好像也有道理……   察觉她的动摇,顾显上前一步,趁热打铁,“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应该就是一连串的巧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失手弄掉了戒指,都怪我不好,我再赔你一个,不,赔你几个都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试探着牵住她的小手,刚握上,又被她一把甩开,“不好!”   “你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就是感觉有问题!”楚湉湉满心烦躁,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关键性的一点,但怎么也抓不住,同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希冀,或许真的就是巧合?   只是那丝希冀,迅速被第六感中的不对劲压了下去——巧合的另一面,就是他一直在撒谎,还一环扣一环,把她耍得团团转!   “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是吧?行!”她转身就往门的方向走,“我没你聪明,在你身边难免被糊弄,我离远点总行了吧?”   “湉湉!”顾显赶忙拉住她,“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   他自认谎圆得还算天衣无缝,可法官大人根本不讲证据,只凭感觉——要命的是,她的感觉还准极了!   这要怎么办?   关键是,他的理由,根本难以启齿啊!若是早点主动坦白,他还能把握着主动权,尽力哄她消气,但现在被逼说出真相的话……他可以预见,局势会比泰坦尼克号沉没更惨烈!   “……湉湉?”   门上传来两声轻敲,方舒窈的声音隔着门,也能听出担忧来,“朱嫂切了西瓜,很甜很脆的,你们出来一起吃吧?”   “就来!”楚湉湉扬声答应,被顾显紧抓着的手无法抽离,她索性放弃,由着他抓着手,开门出去。   自从捡到戒指,她的脸色就一直阴云变幻,方舒窈没能问出什么来,又怕两人关起门来起了争执,才忍不住来敲门。见他们出来时还手牵着手,只是一个脸很臭,一个面露无奈愁容,她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吵架了啊。   西瓜切成了工整的小块,楚湉湉用牙签戳起一块,喂给妈妈,又恶狠狠扎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用力的程度,让顾显有些心惊肉跳,仿佛那牙签其实是想扎在他身上,比起西瓜,她也更想咬他几口似的。   如果让她咬几口,就能让这事过去,倒也不亏……   “多大人了还贴着我,不热啊?”方舒窈被顾显怨念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推了推牛皮糖一样紧黏着自己的女儿。   刚才落座时,楚湉湉抢先坐到了妈妈身边。母女俩挨得紧紧的,顾显迟了一步,实在拉不下脸也凑过去,只好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和顾云霆隔着茶几相对。   “不嘛!”楚湉湉噘起嘴,扭着撒娇,“我就要挨着妈妈!晚上我跟你睡!”   “——不行!”   这反对又快又大声,顾云霆和方舒窈都转头侧目,只有楚湉湉就像没听到一样,仍然垂眸和西瓜较劲。顾显放柔声音,“你睡觉那么不老实,万一搅得岳母睡不好,岂不是难受?”   楚湉湉怒而抬眸,大声驳斥,“你睡觉才不老实!天天都搅得我睡不好,我才难受呢!”   “……咳!”顾云霆被西瓜呛住,拍着胸口直咳嗽,“咳咳咳……”   方舒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倒了杯水递给顾云霆。顾显张了张口,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闭了嘴。   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尴尬,只有顾云霆止不住的咳嗽声。楚湉湉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一股热意直冲脑门,她小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我是说,你老是翻身!打呼!磨牙!”恼羞成怒,顺手抓过靠垫丢了过去,“讨厌死了!!”   顾显轻松接住靠垫,一本正经,“我很确定我没有那些毛病,”对上她因羞恼而格外明亮的眸子,他从善如流地让步,“当然,湉湉说有,那就有吧。老婆说了算。”   楚湉湉:“……”   感觉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顾云霆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开始牙疼。儿子行事滴水不漏,难以看透,他更乐于给方舒窈制造机会,与女儿独处。湉湉心思纯净,说不定会透出点什么来。   “行了,”他斜睨着顾显,“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抱着小棉袄睡觉,怎么会难受?你就别在中间挑拨离间了,招人烦。”   “祖父今天又打电话骂你了吗?”顾显眼也不抬。   顾云霆刚喘匀的气,又梗住了。   许是终于发现儿子是个理想的撒气桶,顾老爷子今天又打电话来,劈头盖脸把他训斥了一通。九十岁的老头子了,记忆力好得惊人,连他小时候蹂|躏了隔壁张叔的十八学士,拿永久油性笔在老妈的爱猫头上写了个“王”字,强迫它配合演武松打虎……这些事情都记得!还作为他从小就就不成器的铁证,一桩桩一件件数落过来!   而且电话的结尾,明显是未完待续。   老头子不会以后都打算一天三顿照着饭点,骂他下饭吧?那还不如把他当空气呢……   “我这是代谁受过?”顾云霆眼刀甩向顾显。   从老头子的话音里,他听出是顾显不仅一口拒绝了与唐家联姻——或者说,与任何一家联姻,还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老头子与外界的联系,形同软禁。   难怪老头子如此愤怒,最自豪最肖自己的乖孙,为了女人忤逆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是还不知道他偷偷结了婚,要是知道了,八成要气得脑溢血吧?   ……等等,顾显把老头子隔离起来,莫不也是担心他查到湉湉母女,会气出个好歹来?   ……   夜里,方舒窈被突如其来横在她胸口的胳膊砸得呼吸一滞。她叹气,拎起那条胳膊,在身侧放好。   才刚合上眼,又有条大腿忽地一抬,大剌剌架在了她腿上。她深吸一口气,抽出被压的腿,再次往床沿挪了挪,给已经睡成大字的人让位置。   睡相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差,完全没有改善啊!   ***   次日是星期天,楚湉湉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   打着呵欠出了卧室,迎面在客厅遇见顾显,她面色一沉,扭脸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湉湉……”顾显无奈,拉住她。   昨夜她黏着方舒窈不放,他总不能当着岳母的面,把人抢过来扛起就走,只得由着她了。漫漫长夜,孤枕难眠,他苦苦思索如何把人哄回来。   “我……”   刚一开口,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楚湉湉睨他,“不接吗?小心错过十个亿。”   顾显手伸进衣兜,直接摁掉。   “多少亿也没有你重要,”他垂眸凝视她,“你想知道理由,理由其实很简单。”他还是没忍住撇开视线,声线也压低了一截,“我吃醋了。”   承认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丢脸的感觉当然是有的,可他更想结束她的生气冷战。只是她越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窘迫感就越强烈,禁不住辩解,“我承认,这是愚蠢而不理智的行为,我平时并不这样……”   “你说你,吃我爸爸的醋?”楚湉湉满眼难以置信,“……哈?”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 ̄) 第36章   -Chapter 36-   楚湉湉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对, “你不是不知道那是我爸妈的订婚戒指吗?”她眯起眼眸, “还是你故意装不知道,借机diss我爸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要命!怎么就那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我……”顾显眼梢的余光瞥见走廊处有人影闪动, 拉起她,“回房再说!”   “干嘛啊你!”楚湉湉被他牵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不乐意了, 拼命向后拽。然而她那点力气哪里拖得住他, 急恼攻心, 索性往地上一蹲, “我偏不!”   顾显回身, 哭笑不得。这是耍赖皮吗?   他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 一只手撑在膝盖上, 另一只手还牵着她的手,轻晃了晃, 眸中漾着浅浅笑意,“真不跟我走?”   这姿态,这语调,都太过犯规,楚湉湉被撩得晃了一下神,旋即鼓起了脸,“就不!”   顾显像是拿她没办法, 轻叹了口气,接着自顾自绕到了她身后,弯腰展臂一捞——   “……?!”   楚湉湉还维持着抱膝蹲成一团的姿势,被他兜着小腿前侧,像端花盆一样,轻轻松松端起就走了……走了……了……   楼梯上到一半,仍处于震惊状态的楚湉湉刚回过神来,羞恼非常,“你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转头就要瞪顾显,转到半途,猛然与走廊拐角处的顾云霆四目相对,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顾云霆毫无大明星的架子,平易近人又风趣幽默,每每被顾显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吃瘪样子逗趣十足,难得他也从来不恼羞成怒。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招人讨厌,可楚湉湉心里始终有个大疙瘩,让她没法以平常心看待他。   不对,是两个大疙瘩——一个是宋碧琴,还有一个,自然是他出轨气死第一任妻子的事情。何况根据顾显所说的,当时没了的不光是顾显的母亲,还有他刚出生的小妹妹!   这样的渣男,他有什么颜面再娶?又是谁给他的勇气,还想祸害她妈妈?   还有顾显,他怎么能容忍间接害死自己妈妈和妹妹的人,跟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咳咳!”顾云霆大力清了清嗓子,仰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小显,湉湉不乐意,你怎么能强迫她?舒窈才刚出去一会儿,你就欺负湉湉,像什么样子?”   顾显原本不想搭理他,又担心楚湉湉受他挑拨,刚要开口,却被楚湉湉抢了先。   “我们闹着玩儿的!”说着,拍了拍他手臂紧绷的肌肉,嗲嗲地关切,“老公~胳膊酸不酸?”   “……”顾云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觉牙齿酸酸的。行吧,你们爱咋咋地吧!   就算知道她是做给顾云霆看的,那软软的语调仍是如一根羽毛拂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还有几分磨人的痒意。顾显加快了步伐,转过楼梯拐角,进了主卧,用脚带上门。   “好了吧快放我下来!”一进门,楚湉湉就开始扳他攥着自己脚腕的手,“你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我强烈谴责你!”   顾显失笑,“是不是还要给我发个外交照会?”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见她手脚并用地慌忙爬远,揉了揉额角,“好了,‘强烈谴责’过了,我们来‘严正交涉’一下吧。”   楚湉湉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盘腿坐好,扯过一个靠枕抱在身前,下巴一扬,“说吧,你对我爸爸到底有什么意见?”   “……真的不是!”顾显头都大了,“跟你父亲没有关系,事实上,我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商讨过投资垣耀的事宜。他是个好人,热情坦率,仗义直爽。”   他回忆着,唇角漾起一抹笑纹,“他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楚湉湉讶然张大了眼眸,“……真的?你认识我爸爸?”   “校服,白衬衫,红黑格纹蝴蝶结,扎着双马尾,”顾显指指她的鼻尖,“鼻尖上抹着团奶油,笑得傻乎乎的。”   楚湉湉嘴唇动了动,喃喃,“那是我十六岁生日时拍的……爸爸设成手机壁纸了,我还抗议过……”   或许是上回夜半崩溃大哭,让她终于得以发泄掉一些哀痛,此刻她显然心绪起伏,但总算没有落泪,顾显暗松一口气。   他接着道,“所以那回在酒店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酒店那桩经历,是楚湉湉最不愿回忆的噩梦,人生第一次陷入那样危险而屈辱的境地,事后她甚至连跟蒋鹿鸣对质都不愿,只想赶紧抛到脑后。她垂下眼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是直接说,为什么扔我的戒指吧。”   顾显摇头,“不,这些都是相关的——正因为当时的状况,我先入为主,认定你是……我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楚湉湉低低地“哦”了一声。不必他说,他一开始对她的厌恶鄙夷,她完完全全感觉到了。那份鄙薄如此刺人,她连那都是蒋鹿鸣一手策划的,都无法开口解释,因为他肯定会觉得,她只是在狡辩罢了。   她都不知道,在那样错误的开端、那样的前提下,他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或者说,他真的喜欢她吗?她会不会,是会错意了?   楚湉湉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攥住靠枕边缘的流苏,紧紧绞起。冷不防身体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才蓦然发觉,顾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过来,抱住了她。   “你那个小脑袋瓜里,不管在转些什么念头,都先给我打住,听我说完。”   强横命令完,顾显偏头,薄唇轻轻印上她额角,抱紧她继续道,“先前你父亲提过,那个谁,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很照顾你。后来……一些机缘巧合之下,我以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到底还是太丢脸,他不知不觉就含糊了起来,“总之……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这件事,然后那天,我不小心看见,公司楼下……咳。”   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简直可怕。   楚湉湉微张着嘴,眼神直愣愣的,半晌,才喃喃出声,“……掉头。”   顾显:“……嗯?”   “怪不得你说,‘掉头’——你看见我跟杨逸辛说话,你看见我打车了。我真笨,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楚湉湉懊恼,又觉得不可思议,“你以为,戒指是杨逸辛送给我的?他没事送我钻戒做什么?”   ……送钻戒还能做什么?   顾显双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转头看自己,含混道,“总之,我就是一时误会……”   “哦,一时误会,说扔就扔,”这个角度,楚湉湉正对着露台,隔着朦胧的薄纱窗帘,隐隐约约能看见栅栏的轮廓,“误会让你力大无穷,还会编一大堆谎言骗我,一个接一个的,把我骗得团团转,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就是欺负我笨,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哪里来的成就感?心惊肉跳还差不多,得知那是你父母的订婚戒指,我就觉得完了,”顾显额头抵着她的后颈,懊丧叹息,“怕你不肯原谅我,又怕你伤心……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楚湉湉沉默着,半晌,才开口,“如果我和杨逸辛是男女朋友,你以为,我还会接受假结婚的提议吗?”   不论是这个假设,还是结婚前的“假”字,听起来都刺耳极了,顾显深吸一口气,“是我想岔了。”   楚湉湉像是没听到,“你以为我有男朋友,甚至还订婚了,却一边还和你……那么亲密。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能说出,你只属于我?不要说是大度、是隐忍,”她摇摇头,“我对你再不了解,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顾显的身体僵了僵。   他实在无法说出口,在做出那个承诺时,他依然固执地坚持,自己对她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甚至寄希望于当冲动过去,那股来得莫名、如附骨之疽般的渴求得到满足,他就能摆脱她的影响,重归冷静。   “因为笨的人是我,”他艰难地承认,“明明早就栽了,偏还要负隅顽抗。”   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心中仿佛有道厚重的墙轰然倒塌,光线投射进来,豁然显露出一片开阔的天地。顾显闭了闭眼睛,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句诗——如果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湉湉,我很喜欢你,”他脱口而出,“先前的一切,我很抱歉。那天,我问你要过一个弥补的机会,可是恐怕我又搞砸了……我知道这样很得寸进尺,但是,能不能再给我——给我们一个机会?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前所未有的忐忑,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反应。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摇了摇头。   这一下,顾显的心如同浸在了寒潭里,直直下坠,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干涩发紧,“湉湉……”   楚湉湉又摇了摇头。   就在顾显手脚冰凉,努力搜寻着语言,尝试再自我抢救一下时,她缓缓转过头来,面色复杂中透着一丝惊叹,摇着头感慨,“哇,顾显,看不出来,你可真是太笨了!”   顾显愣住:“……?”   楚湉湉倏然抬手,揪住他的脸,扳过来扭过去地打量,皱起小脸,再次摇头,“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非把你按在马蜂窝上,给你蛰成猪头不可……”   顾显:“……??”   楚湉湉放下手,咬唇想了想,浓密睫毛如小扇子般扑闪,“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不待顾显反应,她又垂头翻找,“等一下,我要拿手机录下来。”   手机怼到顾显嘴边,像记者采访似的,她正色,“好了,可以说了。”   顾显瞟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录音界面,内心略微挣扎了一下,毅然道,“湉湉,我很喜欢你。”   “——哎呀不是啦!”   孰料,楚湉湉柳眉竖起,提示他,“是前面的那一句!”   顾显稍加回忆,唇角忍不住一抽。   “笨的人是我……?”   “嗯嗯!”楚湉湉得意点头,又小声提示,“说说你是谁啊?”   顾显:“……”   作者有话要说:  马蜂:每有一个咸总犯蠢,就有一群马蜂小伙伴失去家园。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消灭咸总,从我做起,嗡。 第37章   -Chapter 37-   他迟迟不语, 楚湉湉急了, “你怎么这么狡猾?不说名字, 是不是怕留下证据?果然一点诚意都没有,糊弄我……”   顾显忍无可忍,捏着下巴将她的脸偏转过来, 以唇堵住她噘得高高的小嘴。她的甜蜜,犹如方糖,在舌尖的热量下一点点融化,任由着他肆意品尝, 却怎么也品尝不够。   他的吻一如既往地强势, 楚湉湉被他困在怀中, 抵在他胸口的手明明想要推他, 然而他的唇像是有什么魔力, 她全身的力气都渐渐被抽离, 身体如同被他的热情所融化, 只能软软的倚着他,收紧的手指无助地揪住他的衣服, 任他予取予求。   他说,他很喜欢她……   她没有会错意,只是他太笨了,一把年纪还弄不清自己的心思,才会那样反复而又矛盾。   真是笨死了……   冷气像是停止了工作,周身热得就像着了火,烈焰仿佛能将血液都点燃, 奔腾叫嚣着,渴求着一场狂风急雨,来平复这燎原的欲|望。顾显铁臂紧紧箍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体内,不知不觉间,她已被他压在柔软的床垫上。   胸腔中的空气都被抽空,就在楚湉湉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终于肯放过她的唇,湿热的吻落在她唇边和耳侧,及至柔嫩的侧颈,唇齿在那片娇嫩敏感的肌肤上流连。   “你,嗯……不要……”楚湉湉全身都在颤抖,软糯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颤音,“不要这样……”   顾显粗喘着,火热的唇抵在她脖子上轻吮,含糊道,“嗯?”   以他此刻格外暗哑磁性的嗓音,发出单单一个尾音上调的“嗯”字,竟然性感得一塌糊涂,让人禁不住脚趾蜷缩。楚湉湉抓住神智的最后一丝清明,“我……我想问你,”她努力忽略硌着她大腿的硬物,“那天、那天我喝了你的冰酒,醉……醉倒之后,你是不是……是不是偷亲我了?”   全身的血液都跑到下面去了,顾显花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天是哪天,随即僵了僵。他直觉就想否认,然而想起她指责他撒谎时,明眸中满盈的失望,他顿了顿,“……是。”   “——果然!”楚湉湉瞪大了眼睛,“你这个流氓!害我……害我以为自己……”   她面上遍布桃花,声音和身体一样软绵绵的,怒瞪的眸中水光潋滟,不但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可爱得紧,又召来顾显一记缠绵的吻。   半晌,他才放开她,“以为什么?”   ……以为自己做了个有颜色的梦,羞耻得不要不要的!   楚湉湉鼓起脸,轻轻“哼”了一声。那个一直顶着她的东西越来越精神,让她倍觉危险,她红着脸小小声,“亲够了,就起来吧?我……我饿了,我都没吃早饭呢。”   顾显也饿,恨不能直接将她吃干抹净,但她这样可怜兮兮的喊饿,他又哪里忍心?   只得叹了口气,又在她脖子上狠亲了几口,才起身拉起她。   “朱嫂准备有吃的,”顾显揉揉她的脸,“你先去,我等会儿就下去。”   楚湉湉盯着他消失在浴室的背影,偏着头疑惑了一会儿,才蓦然反应过来,本就发着烧的脸颊更热了。   ……她绝对不知道他去浴室做什么去了!   楼下没人,朱嫂应该是买菜去了,奇怪的是,顾云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楚湉湉在厨房里拿了些吃的,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迟到的早餐。   吃到半饱时,顾显才下楼来,换了一身衣服,白皙俊脸上泛着微微红晕,发梢还有些湿。楚湉湉的脸一下子爆红,咕咚咽了一口,险些被面包噎住。   “好吃吗?”   顾显眉梢微抬,不待她回答,径自抓着她的手腕,在面包上她咬过的位置尝了一口,“嗯,好甜。”   楚湉湉侧目睨他,“这是健康的全麦面包,没加糖的。”   顾显理所当然,“要加什么糖?被湉湉咬过,就是甜的。”   楚湉湉:“……”   举着面包就往他嘴里塞,“肉麻死了,还让不让人吃饭啦!”   饭毕,顾显主动把碗筷收进了厨房,放进洗碗机里。出来时手上端了两个杯子,一杯是牛奶,放在楚湉湉面前,另一杯散发着浓郁的焦苦醇香。   他浅啜一口黑咖啡,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手里的马克杯,他失笑,“想喝?”   楚湉湉皱着脸,摇摇头,“不要了,太苦。但是我喜欢闻咖啡的味道,特别香。”   “唔,是挺苦的,”顾显赞同地点点头,倏然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记,重又举杯抿了一口,“现在甜了。”   楚湉湉在他唇上尝到了咖啡味,苦中带着浓郁的芳芬,回味甘醇,是成熟男人的味道。她抱紧牛奶杯,偷眼瞟向他,越看越欢喜。   他说他很喜欢她哎……是“很”喜欢哦!   顾显盯着她喝完牛奶,给她擦掉嘴唇上方挂着的白胡子,牵起她的手问,“你平时,周末都做些什么?”   楚湉湉想了想,“写作业,跟教授做课题,和同学朋友逛街,看电影,唱K……”   顾显有一瞬的凝滞。   这些事情,为什么都听起来那么遥远而陌生……   他想了想,提议道,“我在郊外有个马场,我带你去骑马吧?”   “不要,”楚湉湉皱了皱鼻子,“好臭。”   顾显:“……”   高尔夫球是禁忌,绝对不能提,这边附近也没法开游艇出海。看她的小细胳膊,估计对网球也不会太有兴趣。   他绞尽脑汁,倏而黑眸一亮,“你怕高吗?不怕的话,我有架DG 1000……”见楚湉湉面露茫然,他解释,“是飞机。”   楚湉湉:“……你会开飞机?”她有几分震惊,又觉得这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是顾显嘛,什么不会?   “我有飞行执照,”顾显笑了,“怎么样,去吗?”   楚湉湉眨眨眼睛,恍然有些明白了——   原来他……是想跟她约会?   “你好笨啊,”她嗔他一眼,“你就不能像克里斯蒂安·格雷那样,直接把我带去停机坪,给我个惊喜吗?”   顾显蹙起剑眉,“克里斯蒂安·格雷是谁?”他心里不是滋味,“他什么时候带你去的?”   楚湉湉愣了一下,旋即扑哧笑出了声。   “格雷他……噗,他是跨国集团Grey Enterprises Holdings的大总裁,英俊潇洒富可敌国,还年轻……咦,”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他也28岁,跟你一样诶!”   再一想,“他还喜欢跟人签协议,也跟你一样诶!”   顾显脸色黑沉,“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你肯定是被他骗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他的样貌口音吗,我让人去查……”   “噗哈哈哈!”楚湉湉抱着他的手臂,笑倒在他肩头,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紧抿的唇角,“顾显你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不算“表演”,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顾显深蹙的眉心舒展开一瞬,又再次蹙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嘛好嘛,我给你看照片,不光有照片,还有视频呢——”楚湉湉憋住笑,打开手机搜索。   她还保存着照片视频……   顾显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等他查到这个骗子,定要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这是什么?”他瞪着举在眼前的手机屏幕。   “这就是心理阴影有五十道的格雷啊!”楚湉湉浓睫扑扇,“他喜欢把他女朋友蒙着眼睛,戴上手铐,拿蜡烛油烫,绑起来用鞭子抽。”   顾显深吸一口气,手忽然有点痒。   “耍我很好玩吗?”他夺过她的手机,丢到一边,掐着纤腰把她搂上膝头,大掌下移到圆翘的软肉上,威胁地收紧,“看这种片子?还拿我跟他比?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黑眸眯起,暗沉眸光透着危险,楚湉湉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她暗悔自己得意忘形,讨好的勾住他的脖子,软声撒娇,“他哪能跟你比嘛!你多好啊,肯定舍不得弄疼我,对不对?”小心移了移臀,试图脱开他的钳制。   顾显轻哼一声,手略微放松,顺势给她揉了揉。他直直望进她澄澈的眸中,低沉下嗓音,“那可不一定……”   她大概不知道,他有多想弄哭她!   ***   今年的夏天格外酷热,高悬在空中的烈日不遗余力,要把这人间变成火焰山。楚湉湉宁愿宅在家中,也不想飞到天上,与太阳近距离打招呼。   约会虽然没能成行,可舒舒服服地待在有冷气的家里,享受彼此的陪伴,也不失轻松惬意。   顾显看了会儿财务报表,抬头见楚湉湉单手托腮,咬着笔头出神,他轻咳一声,唤回她的注意,“在看什么?”   楚湉湉用笔头轻敲着纸面,咬了咬唇,“是战投部以前评估垣耀科技的时候,做的一份分析报告。”   顾显起身坐到她身边,拿起那份报告,扫了两眼,又放回去。   “分析报告毕竟是二次消化后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带有分析师的主观色彩。真的想了解一间企业的运营状况,我的建议——以及我个人的习惯,是直接看财务报表。”   楚湉湉受教地点点头,想起一件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看到的那天,我不是故意……好吧,我就是故意跑回了家,没有上去找你。我当时心有点乱,因为杨逸辛提醒我,顾氏收购垣耀前,必然做过详尽的调查。”   她垂下眼帘,“垣耀的股权结构很奇怪,我们都怀疑是否有代持股权的安排,可就是找不到代持协议。爸爸去世后没多久,姑姑忽然把公司材料和公章都拿走了,如果有协议,爸爸的那一份,大概也在那个时候被她一并带走了。”   她手指攥紧,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我知道这样问很犯规,你如果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   “那个代持协议,你见过吗?”   一瞬间,顾显头皮发麻,额角几乎要沁出冷汗来。   见是见过的,可是……   看他的反应,楚湉湉就明白了,“你果然是知道的啊……”   顾显有些慌。好容易过了戒指那关,难道要在阴沟里翻船?   不行,绝对不允许!   “这个事情,”他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方案,“或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唉,算了,香香说得对,”楚湉湉扁着嘴,自顾自地嘟囔,“当时我们又不认识,你考虑问题自然全从顾氏利益的角度出发,怨不得你。”   ……不怨他?   顾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她接着感慨,“果然啊,资本家的本质就是冷酷无情,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利润,会敢犯任何罪行。马克思诚不我欺啊。”   顾显:“……”   楚湉湉感慨完,拍拍脸颊,握拳给自己鼓劲,“没关系,胜利终将是属于无产阶级的!”   “你是不是忘了,”顾显啼笑皆非,“你现在,是资本家的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回首来时路,遍地都是坑。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   甜甜:剁了吧,你看人家维纳斯,从来不给自己挖坑 第38章   -Chapter 38-   就算是资本家的老婆, 也难逃周一晨起的艰辛。不过资本家本人更辛苦, 天还没亮就起了床, 奔赴机场赶去欧洲出差。   好在借着这点其实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悲惨”,他才得以博得老婆的心软,顺利哄她搬回了主卧。   资本家嘛, 为了达到目的,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顾显内心毫无愧疚,反而暗喜自己掌握了一项重要秘技。当然, 这招还是得省着点用——用多了不灵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 若是惹得她太心疼, 他又怎么忍心?   说实话, 她如此轻易便谅解了他, 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也让他先前那些挣扎踌躇,显得如此可笑。他见惯了尔虞我诈, 见惯了笑里藏刀,遇事总习惯于从最坏的角度推测,尽力确保万无一失,却从来没想过,原来有的时候,费尽心思粉饰太平,还不如坦言过失。   不……那只是因为, 是她。在他犯下的一连串错误里,她看到的却是他的笨拙,她没有怨恨他,反而仍然愿意给他机会……   顾显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显然错得离谱,而转过这个弯来,他自然再不怀疑,酒店那件事,必然另有内情。   他想过直接问楚湉湉,然而终究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能感觉到,她不愿意提那件事,这其实并不难理解——那天,她虽未遭受实际上的侵犯,可也相距不远,这样糟糕的经历,想必给她的内心留下了相当大的创伤。   忆起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顾显恨不得逆转时光,回去给自己两拳。   如果他是不知情的帮凶,那么,背后的主谋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事件发生的时机,正值垣耀科技收购的关键时刻,他回国是临时做下的决定,那么冲着他来的可能性不大。长期各地出差的空中飞人,住酒店是最方便省心的选择,正是为此,顾氏长期保留有酒店房间,供高管下榻。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入住的正是顾氏名下的房间,而若不是他突然插手,原本最可能住进去的人……   赵向新。   但湉湉之前与赵向新并不相识,她的警惕心再低,也不至于会去酒店房间,与一个陌生男人会面。把她带到那里去的,必然是她熟悉且信任的人。   ……杨逸辛?   顾显直觉地否定了这个可能。   从许昌调查到的资料来看,自从杨逸辛的父亲杨万忠选择站在楚凌莲一边,杨家与湉湉母女便等同决裂。但从杨逸辛这些时日三番五次地接近湉湉,以她的反应来看,当初意欲将她推入火坑的应该不是他。湉湉虽然性子软,可实在被逼急了,也是会动手的——他自己不就尝过好几回?   ——“假设你是一个领导,帮过一个下属,却又跟那个下属的敌人关系不错。然后你表现得像是对下属另眼相看,导致她被同事讨厌。请问这种情况,你的目的是什么?”   湉湉那日的问题里,“领导”不出意外,应该是赵向新;“下属”是她自己。那么“下属的敌人”,显然是将她诓骗到酒店房间里,陷害了她的人。   顾显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舷窗外,早晨的阳光从东方照耀过来,将飞机的影子投射在洁白的云层上,缓慢地移动着。顾显深吸一口气,强按下滔天的怒火,收回视线,打开手提电脑。   他此行,除了去出席一场业界峰会,还打算绕道瑞士,去疗养院探望祖父。   先前他对祖父的旧部多有容让,即便他们借着祖父的名义,没少给他制造阻力,以从中巩固自己的利益,他也多是以圆融的手段回击,好歹为对方保留几分体面。   然而祖父的控制欲,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或许久居高位的人,到了年老力衰的年纪,总是会难以舍弃权柄,让自己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吧?   拒绝联姻,已然激怒了祖父,若是再放任他查到湉湉……   顾显心里也清楚,把老爷子孤立在疗养院里,手段过于简单粗暴,想必已经引起了他极大的反弹。可是他如果不当机立断,任由着老爷子真的发起狠来,后果更不堪设想。   既然新老更迭,冲突不可避免,那么索性借着这个机会,他要把积弊已久的顾氏彻底清理干净。   ……   新的一周,对于垣耀科技来说,是天翻地覆的转折点——顾氏指派了职业经理人,来接替总裁一职。   职业经理人自然不会是光杆司令,手握着人事任免权,他先将几个重要职位换上了自己的人。   当然,明面上换了人,并不代表交接工作就能顺利进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原总裁楚凌莲在公司经营这些年来,任人唯亲,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使绊子的功夫倒很专业。   新任总裁看着眼里,暂且按兵不动。   他接受指派,其实也就是不久前的事,而后很快,他就收到了垣耀元老杨万忠的示好。说实话,这个速度委实快得惊人——要知道,他收到消息,杨万忠的儿子与楚凌莲的女儿正在交往,原本还有些担心,若垣耀管理层是铁板一块,他想有什么大动作,难免要有一番伤筋动骨。   可杨万忠倒戈倒得如此迅速,就好像有人预测到动向,提前离间了他们似的——   难道是顾总布置的先手?   “老杨,财务那边你要卡紧一点。”办公室里,楚凌莲面色阴沉,她身边的蒋鹿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杨万忠敷衍地点点头,心道,“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全推给老子做。让我跟新总裁的人较劲,你再去安抚,打好关系?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   楚凌莲不疑有他,枪口又转向蒋鹿鸣,“不是说只要Q2的财报过关,总部就不会插手吗?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说来就来了!”   “赵叔就是那么说的啊!”蒋鹿鸣不满道,“你知道为了做平财报,我请了多好的会计师,跟着几天没睡觉吗?就会训我!”   杨万忠在心里撇嘴。行业最好的会计师,难道不是都在给顾氏工作吗?愿意接这种脏活儿的会计,又能是什么好鸟。   退一万步讲,她们还真以为一份炮制完美的财报,就能蒙混过关?   真是,被人坑了都不知道,难怪把好好一个垣耀管成如今这德性……   回到家里,杨万忠召来儿子。   “楚总——哦,现在是楚主管了——她搬办公室时我留意过,保险箱不在公司,想必是在她家里。你确定,她手里还有一份代持协议?”   杨逸辛点头,“鹿鸣有回说漏了嘴,应该没错。”   杨万忠摸着下巴,“你跟湉湉,最近还有联络吧?”   想起上回见面时的情形,杨逸辛略微迟疑了一下,“湉湉……目前对我有些芥蒂,毕竟……”   “那就好好儿哄哄她!”杨万忠不耐道,“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跟着你‘逸辛哥哥’长‘逸辛哥哥’短的,能有多难哄?”   楚凌莲那娘们儿藏得够深的,若是早知道代持协议的存在,他明明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挟协议以令楚湉湉母女。那对母女应该比楚凌莲好对付多了,再让逸辛娶了湉湉,那整个垣耀不都是他杨家的了?   杨万忠扼腕叹息,又吩咐杨逸辛,“鹿鸣那边,也别闹崩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稳着她,再看看能不能套出协议的下落,想办法给我拿到!”   “……是。”杨逸辛应道。   比起协议,他更在意那天湉湉说的话。鹿鸣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   楚湉湉却是没想到,她随口胡诌的事情,竟然还真的能成功挑拨到姑姑和杨万忠。   顾显人不在,家里好像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心里也空空落落的。她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盼着他早点回来。   方舒窈发觉女儿出门上班后,家里就剩她和顾云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觉得太过尴尬。加之她的烘焙博客日益红火,她开始接到不少甜品定制的订单,便以此为由,先回到了自己家里。   走的时候,顾云霆坚持要送她。她推却不过,只得由着他了。   “所以,就这样了?”顾云霆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的路,“你打算一辈子躲着我?要知道,法律并不禁止……”   “我知道。”方舒窈打断他,“可那又如何?法律归法律,舆论归舆论。普通人家有这种事情,尚且要受人指指点点,而你顾云霆,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顾云霆皱起眉头,“我们自己的家务事,何必在乎旁人怎么说?”   她笑了笑,笑得苍白,“父子,母女,会被说得多么难听,你想过没有?以你的名气影响,又是这么抓眼球的事情,媒体会抓住不放,我的女儿会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我没有不顾一切对抗世俗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偏头望向窗外,“我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母亲。”   ……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饶是楚湉湉再迟钝,也觉察到有点不对劲。   在部门间走动时,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这种目光,她不算陌生,走在校园里,也不时会有男生回头看她,或直白或隐晦。而现在这种,更多了股打量评估的意味,就像要给她评分似的。   她忍不住对顾凡嘀咕,“怎么我总觉得,我好像被围观了?”   “……那帮无聊的直男癌!”顾凡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也在群里吗,怎么没看到?上回不知道那个长舌妇或者长舌男,说咱们战投部有个小美女,然后话题引申,他们开始对顾氏女员工的颜值评头论足,说要评什么‘顾氏十美’……还是几美来着?”   楚湉湉无语,“职场上难道不是努力和实力说话吗?抓着外表不放,还光评论女员工,这是歧视吧?”   “你说的对!”顾凡一拍手,掏出手机,“公平起见,咱们也评‘顾氏十帅’啊!”她噼里啪啦打完字,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是这第一帅,应该非顾总莫属了吧?嗨呀,那到时候评出第一美,岂不是天然的CP了?”   “哈?!”楚湉湉睁大了眼睛,“第一美是谁?!”   顾凡上下打量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惋惜道,“妹妹,我肯定投你一票,不过那帮男的都喜欢风情万种的,譬如秘书组的那谁。你这种甜美可爱型的,太吃亏了啊。”   楚湉湉暗自磨了磨牙。   风情万种的?   好在顾显出门前,她有警告过他,敢在外面看别的女人,尤其是身材火辣的洋妞,她就在家里贴满男模的裸|照!   “对了甜妹妹,”顾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都忘了问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楚湉湉一愣,“呃……没有?”从技术层面来讲,顾显算是她老公,不是男朋友,对吧?   “太好了!”顾凡挽起她的手,冲她挤挤眼,“下班后有个联谊会,跟我一起去吧!”   ……联什么谊啊!   楚湉湉正要拒绝,不防俞天娇探头过来,“联谊会?有帅哥吗?”   她斜眼瞟向楚湉湉,“不过楚湉湉不方便去的吧?毕竟……”她做了个X的口型,一脸挑衅。   顾凡疑惑,“诶?怎么不方便了?”   楚湉湉完全不理解俞天娇为什么一副把柄在握的样子,上回不是震慑住她了吗?这么快皮又痒了?   她先对顾凡解释,“那个……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联谊还是不去了吧。”   说到“喜欢的人”,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顾凡眼睛亮了,“哇!谁啊,是同学?还是咱们顾氏的?”   楚湉湉不是很想回答,可是架不住顾凡软磨硬缠,略微松了口,“是……是顾氏的啦。”   俞天娇看着楚湉湉脸上羞涩的红晕,又想想赵经理犹如怀胎八月的肥肚子,心头的恶心忍不住一阵阵上涌。   靠……喜欢那个油腻阿叔?她也太重口了吧!   楚湉湉好容易推掉了联谊会,下了班,一进车门,顾显的电话便准时来了。   “在干什么?”   磁性悦耳的嗓音从蓝牙耳机传入耳道,微扬的尾音带着股慵懒,性感得仿佛能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楚湉湉眼波一转,故意道,“同事约我去联谊会,说是有帅哥呢。”   那股慵懒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危险:“——联谊?”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爷子: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叫你把爷爷困在北欧!看,绿绿的极光!   这两天突发状况好多,累牺牲了要_(:зゝ∠)_ 第39章   -Chapter 39-   楚湉湉假作没有察觉, 语气还刻意带了抹期待, “对啊!你大学的时候, 肯定也没少去吧?”   “谁说的?不许去!”   态度如此强横,楚湉湉撇撇嘴,继续无理取闹:“真没去过?那……你证明给我看!不然我也要去。”   ……做过的事情好证明, 没做过的要怎么证明?   顾显头都大了:“我大学的时候正值金融危机,天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心思联什么谊?”   “诶?对哦!”楚湉湉这才意识到,“我们上学期的金融课, 期末论文就是分析上一次的全球金融危机。我记得那时候爸爸公司也裁员了呢……”她叹息, “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顾显额角青筋直跳, “是啊, 很久了。”   算算时间, 金融危机的时候, 她还在上小学吧?再想想上回问她, 她的周末活动还包括写作业……顾显忍不住扶额叹气。   作为商界年少有为的代表,明明他走到哪里, 都会被吹捧年纪轻轻手腕过人——划重点,年、纪、轻、轻。可是跟尚未大学毕业的她比起来……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再次强调,“不许去,听到没有?”   “哼!”楚湉湉不买账,“你说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才没去过联谊会。要是有时间, 岂不是就去了?”   顾显:“……”   他算是明白了,她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磨他。   他放柔了声音:“怎么了宝贝?谁惹你了?”他想了想,“是因为我让人接管了垣耀吗?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罗奇——就是我派过去接任总裁的职业经理人,他的管理经验非常丰富,由他来改组重塑垣耀这个品牌,时机正好。以后你如果想参与进去……”   “不是啦!”楚湉湉忙道,“垣耀现在本来就是顾氏控股,我相信你的决策肯定有你的道理,不必跟我解释啊。”   小区大门感应到车子的接近,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车辆驶入,又在身后慢慢闭合,将闹市的喧嚣阻挡在外。林荫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偶有一两缕夕阳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光斑。   临近家门,楚湉湉却踩下了刹车,将车速放得缓慢。   “好啦,我就是在闹你啦……”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杯子蛋糕吊坠,小小声,有些羞赧地嘟囔,“谁让你都不回来,我想你了嘛。”   耳中传来一声明显的抽气声,呼吸声随即急促了起来,不知道他模糊不清地咕哝了句什么,接着再开口时,低沉嗓音中染上了一抹暗哑,“你是想要我的命……”   心尖像被什么触了一下,轻轻打着颤,楚湉湉咬住唇,不满地撒娇,“你胡说!我只想你,才不想要你的命。你要长命百岁,一直一直陪着我。”   她只想他……   湖光山色在车窗外飞驰着倒退,远处绵延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脉上白雪皑皑,折射着耀目的日光。顾显闭了闭眼睛,胸腔里好似有股冲动,满腔情愫翻涌着,好像要从心里冲到嘴边,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才最好,齐齐累积在胸口,仿佛连骨头都要痛了。   这就是相思的滋味吗?   ……   疗养中心位于日内瓦湖畔,周边风景静谧如画,恍如人间仙境,素来有健康养生圣地之称,不少皇室成员都来这里追寻重焕青春与健康。   顾显抵达时,顾老爷子正在进行针灸疗程。他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才见老爷子被一个妆扮优雅的贵妇搀扶着,缓步走进来。   “祖父。”顾显站起身,又对贵妇礼貌颔首,“唐伯母。”   顾老爷子不给面子地从鼻孔哼了一声,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贵妇微微一笑,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没有纹路,“好久不见,今天真是巧了。我每隔月会来这里做再生疗程,昨天来时才发现,原来老爷子也在这里啊。”   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高手,顾显也打太极,“祖父的身体需要静养,这里环境不错。”   贵妇赞同地点点头,“外面风景秀丽,看着看着,心里也觉得开阔。曼曼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本来还想拉着她一起来,带她散散心,可她非说工作重要。”   说到这里,她笑着摇头,“年轻人嘛,有事业心总是好的,我也就不烦她了。”   顾老爷子赞许地点头,“曼曼是个好的,从小就大方干练,不像那些小家子气娇娇弱弱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哪能扛不起事?你和小唐教得好啊。”   贵妇掩口,“老爷子谬赞了!那孩子哪当得起,也就是还有几分上进心,能帮家里打点些生意罢了。回头知道您这么夸她,怕是尾巴要翘上天了!”   他们你来我往,顾显八风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不一会儿,贵妇起身告辞。顾显起身,礼貌地将她送至门口,“唐伯母,慢走。”   他正要转身,又被她叫住。   “阿显,你们的家务事,本来不该我置喙,可伯母今天就倚老卖老一回,说几句你不爱听的。”   唐太太接着道,“老爷子是需要静养,但上了年纪的人,更需要晚辈的关心,而不是远远地扔在这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况且我听到有传闻,你还不许他那些老友慰问探视?”   “此话怎讲?”顾显眉梢微抬,“唐伯母既然能来,那么其他人当然也能来。还是有谁被阻拦下来了吗?”   唐太太疑惑道,“前几日,乔董事前来,不就没能见着老爷子吗?”   “他已不再担任顾氏董事,所以应该是前董事,”顾显纠正完,接着道,“想必是他来的时机不凑巧,祖父正在诊疗中,又或是吃了药睡下了?多谢伯母提醒,回头我会详细询问宁秘书。”   太极打得太明显,唐太太银牙暗咬,却也懂得点到为止,不便再穷追不舍了。她换了个话题,“曼曼那天从顾氏回来,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我和你唐伯伯只这么一个女儿,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看着她难过,我这心里啊,也不好受。”   眼前是门当户对,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是她素来看好的女婿人选,更重要的是,女儿也中意他。唐太太不得不问出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你出尔反尔,丝毫不顾大局?还是你对曼曼,或是对我唐家,有什么不满?”   “伯母,您言重了。”顾显皱了皱眉,“所谓联姻一事,我从未首肯,那天我也都跟唐小姐说清楚了。如果是祖父承诺了什么,亦或是我的任何表现让您和唐小姐造成了误解,我很抱歉。这与唐小姐、与唐家都无关,我不愿联姻,仅此而已。”   “不要跟我打官腔,”唐太太终是忍不住沉下了脸,“小显,以你的洞察力,怎么可能看不出老爷子和我们的意思,又怎么会不清楚,这桩联姻于我们两家,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先前并未明言反对过,分明是默认的态度。”   她精心描画的眸中眼神锐利,“像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突然失去理智,拒绝这样一桩金玉良缘,只可能是一个原因——色令智昏。”她放缓了声音,“伯母是过来人,听我一句话。这年头,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太多了,但凡有点姿色,都做着麻雀变凤凰的美梦。她们妄图攀龙附凤,想要的无非是钱财,哪有什么真感情?你若是不信,伯母可以帮你试探一下那个女孩子,相信我,她一定会让你失望的。”   顾显定定地看着她,蓦然勾唇笑了,“还是不劳伯母操心了。伯母想听我再道歉一次,也没问题——如果我的态度让您误解,我很抱歉。至于其他的事情,恕我直言,与您无关。”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   唐太太险些没能维持住风度,胸口起伏半晌,才咬牙丢下一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冲动为好。更不要像你父亲一样逆反,老爷子上了年纪,可不比年轻的时候,若是气出个好歹……”   见顾显薄唇微抿,她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在门外耽搁太久,顾显回到房间里,顾老爷子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背对着门的方向,标准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老小老小,老头子有时候还真的跟小孩似的。   顾显啼笑皆非,轻轻唤了声,“祖父?”   无人应答。   他摇摇头,“算了,我回伦敦还有个会,下个月再来看您吧……”   “——给我站住!”   一声厉喝中气十足,顾显暗舒一口气,看来祖父精神尚可,没有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虽然有宁秘书的每日汇报,终究是面对面见了人,亲眼确认过,他才真正放下心。   ***   另一边,楚湉湉刚到家不久,又接到陶香筠的电话。   “小甜甜我回来啦!”陶香筠很兴奋,“多谢你上回寄来的零食啊,拯救了我!不然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小卖部里都是‘康师博’‘特仓苏’,山寨得无法直视!”   楚湉湉失笑,“那么惨哦?”   “可不是?终于回城了,必须燥起来啊!你也出来玩吧?”陶香筠真诚邀约,“这次认识了不少新朋友,人都挺不错的,来嘛一起玩啊!反正你明天周末也不上班。”   察觉楚湉湉有些犹豫,陶香筠奇道,“拜托,难道你也要变成那种一谈恋爱就整个从闺蜜面前消失的女人?”   “当然不是!”楚湉湉忙反驳,“这个……不是什么联谊性质的吧?”   从声音都能听见陶香筠的白眼,“拜托!明知道你名花有主,我会邀请你去联谊?脑子瓦特啦。”   楚湉湉这才放心,“那好吧,在哪里?” 第40章   -Chapter 40-   一见面, 楚湉湉被好友黑了几个色号的肤色惊到, 摸了摸她的脸, “香香,你其实是被拐到黑煤窑里去了,刚逃出来的吧?”   “……喂!”陶香筠跟她白白嫩嫩的皮肤一比, 顿时泄气,“我这也是为艺术献身啊!演员都有助理撑伞,小助导只能在大太阳底下到处跑呗。涂了防晒也没用,我还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哥嗤地笑出了声, 晒成古铜色的皮肤, 更衬得一口白牙闪闪发亮。   “仙女你好, ”他挤挤眼, “欢迎驾临《走进非洲》剧组……啊不, 现在是《逃出非洲》了。”   楚湉湉忍俊不禁。她先前为给陶香筠帮忙, 临时顶替放鸽子的宋碧琴的替身, 在片场待过一天,因而在场的不少人她也算认识, 其间夹杂着几张生面孔,陶香筠也热情地一一介绍过。   包间里冷气很足,气氛却十分热络,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的小龙虾和烧烤端了上来。看得出,这群人都在外景地被虐坏了,菜一上来, 个个都把形象抛到了一边,甩起膀子大快朵颐。   抢食的气氛对增进食欲有极大的促进作用,饶是楚湉湉出门前被朱嫂灌了一碗汤,这会儿受气氛感染,也觉得馋虫在肚子里直叫。   撸了几串儿,她被辣得泪眼汪汪,端起冰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啊!麻小,烧烤,空调——这才是人生啊!”有人感叹出了众人心中所想,获得一片因嘴里包着食物而含混不清的赞同。   “同志们,要往好处想,”陶香筠敲着啤酒杯,“想象一下,要是宋凉凉没凉,咱们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伺候她。她呢?估计要带上十个八个替身,外景戏全让替身上,她在棚里吹着空调拍几个特写。啧!”   “瞎说!凉凉还是会出外景的好吧?”黑皮白牙小哥接道,“得去拍几张照啊,不然拿什么发通稿吹敬业,对不对?”   众人哄笑。有人好奇,“哎,谁知道凉凉怎么说凉就凉了?之前不是传得有鼻子有眼,顾影帝父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的后台就是顾总……什么什么的?”   陶香筠冲楚湉湉眨眨眼睛,窃笑道,“大家忘了吗?我们家湉湉可是一早预言了宋凉凉要凉哦。”   “哎我记得,妹子被宋凉凉泼过水是吧?”对面的姑娘冲楚湉湉举举杯,“你受委屈了!不过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陶香筠笑得贼兮兮,凑近楚湉湉的耳朵,“就是,敢欺负我们小甜甜,那谁心疼坏了吧?”   楚湉湉恼得拿起一串肉串,塞她嘴里,“吃你的吧!就你话多。”   各种猜测议论中,黑皮小哥忽然举手,“报告!我有瓜。”   许多道目光直射向他。   “有瓜快放!”   “就是,快放!”   ……   小哥摸摸下巴,“内什么,我表哥的女朋友和宋凉凉的助理是同学,前几天听了一耳朵一手消息。诶不对,可能已经是前助理了——人往高处走嘛,现在跟着宋凉凉又没什么前途,对不对?”   “……铺垫太多了,讲重点!”群众抗议。   小哥举起双手:“好好,重点来了。据说当初宋凉凉是仙人跳了顾影帝,然后过了两三个月,跑去跟他说自己怀孕了。”   桌上掉了一桌子的下巴。   “啥……玩意?顾影帝能上钩?”   质疑声中,有人弱弱道,“我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啊!我之前在的剧组,请顾先生做过指导,他是个戏痴,工作特别认真,对新人也很友好,可工作以外的事情,就比较……emmmm,傻白甜?”   小哥接着说:“反正助理说凉凉艺高人胆大,糊弄过了顾影帝,娶了她负责。但是呢,”他压低声音,作神秘状,“她只有个名分而已,两人直到离婚,都一直是分居状态。顾影帝,应该真的就只是想对孩子负责。”   一片“What?!”“真的假的?”此起彼伏,陶香筠划出重点,“那还谈个屁的‘裙下之臣’?还意|淫上了顾总……这女人疯了吧!”   “嘛,有些有钱人的癖好很难说的,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啊!不过还好,看来顾家父子还有点节操。”   “然后呢?顾影帝发现了问题,就只离婚了事了?没整治她?人也太好了吧!”   小哥一摊手:“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宋凉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能贡献了毕生的演技,痛哭流涕求得他高抬贵手?”   “果然演戏的功夫都放在戏外了,”有人翻白眼,“她才二十出头,估计顾影帝也不想毁掉一个年轻女孩子,就只离了婚呗。”   “那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陶香筠下了结论,“都饶她狗命了,谁让她还人心不足,持续蹦跶?活该她凉!”   她见楚湉湉一直没吭声,胳膊肘碰了碰她,“这事你怎么看?你家那谁跟你说过吗?”   楚湉湉猛地一惊,恍然回神,差点带翻了手边的可乐瓶。她忙摇摇头,“没有啊,我不知道。”   外界并不知晓,顾云霆曾经失去过一个女儿。他会上了宋碧琴的当,会不会也有对未出世的孩子的补偿心理在作祟?   回想顾云霆每次都对自己格外的和颜悦色,楚湉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显的母亲出事,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说,他本该有个跟她同龄的女儿……   众人七嘴八舌,一边八卦吹水,一边撸串剥虾喝酒。吃了个杯盘狼藉,又邀约着打算转战楼上的KTV,继续下半场。   楚湉湉本想告辞回家,陶香筠拉住她,“这才几点啊?那谁不是不在么,你回去干嘛?走啦,接着high去!”   顾显不在,朱嫂今晚回家去了,顾云霆这两天也有事外出。想想回了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楚湉湉心里还真的有点毛毛的,便点了点头,又问她,“香香,我今晚能去你家住吗?”   陶香筠求之不得。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电梯,到达KTV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楚湉湉不经意一抬头,与一个人四目相对——   刺猬头,短袖外露出两条花臂。   楚湉湉移开视线,挽着陶香筠的胳膊接着向前台方向走,冷不防黑皮小哥惊喜出声,“咦,哥你也在这儿啊?”   他向众人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表哥,徐文。我姑父是搞房地产的,最近也开始投资影视。”   徐文眼神瞟向楚湉湉,有几分心不在焉,被表弟一拳锤在肩上,热情邀他,“来不来,一起去K?”   徐文犹豫了一瞬,点头道,“行,我跟那边几个哥们儿打个招呼就过去。”   包间里灯光昏暗,满室充斥着音乐声,环绕式的重低音,震得人心头发颤。一人抱着话筒杆子,投入地鬼哭狼嚎,“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楚湉湉克制住捂耳朵的冲动,戳了戳陶香筠,“我去下洗手间,陪我?”   “啊,”陶香筠看了眼列表,“下个是我的歌诶……你急吗,稍等一下?”   楚湉湉刚才喝了不少可乐,这会儿还真的有点急,“没关系,那我自己去吧。”   KTV的走廊九曲十八弯,她一路沿着指示牌,终于找到洗手间。   解决完问题,洗干净手,她一出洗手间的门,被靠墙立着的人影吓了一跳。她僵硬一瞬,拔腿就要跑。   “哎!妹子等等!”徐文追在后面,伸手想抓她,又不敢碰,束手束脚,“我没有别的意思,先前那都是误会,误会!”   楚湉湉充耳不闻,闷着头脚步不停。身后紧追不舍,她慌乱之下找不到包间,七拐八拐,竟然又回到了前台区域。   这时,旁边一个举着手机,不停说话做表情的小男生忽然像是雀跃了一下,转身奔过来,手机对着她,眼眸晶晶亮,“小姐姐小姐姐!你单身吗?我可以撩你吗?”   楚湉湉愣了一下,“啊?”   旋即意识到这男生大概是在直播,赶忙低头捂住脸,“不是!不要拍了!”   小男生对着手机做了个哭丧脸,“昂!可爱小姐姐不给撩~我需要安慰嘤嘤嘤……啊!”   一只手忽地伸来,手机险些被打飞出去。他赶紧把手机捂在胸口,一脸惊恐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徐文抱着花臂,满脸凶狠戾气,“撩撩撩,撩你麻痹,播你大爷!征得人同意了吗,让你拍了吗?给老子滚!”   小男生吓得一溜烟跑了。徐文一回头,发现楚湉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影了,低咒一声,奔往包间的方向,终于在走廊拐角赶上了她。   “我没有恶意,真的!”他高举双手,“先前的事情真的只是误会,你看我这么久都没再骚……咳,烦过你,是不是?”   那天暴雨中,他没认出撑伞的男人。后来车店之后,既然决心要跟人抢女人,他总要搞清对手是谁,知己知彼。   结果转头来,他在他爸柜子里翻到一套电影珍藏碟片,看到封面上的男主演顾云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冥思苦想半晌,他一拍大腿——卧槽!   徐文虽然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不蠢,知道谁能得罪,谁万万得罪不得。梨花带雨小美人固然可爱得让人心痒痒,可跟顾总抢女人……   他彻底打消了泡妞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又遇上了。思来想去,还是再道个歉,解释清楚比较好,否则女人心思那么难料,万一哪天想起来吹个枕头风,岂不要连累老爹的生意?   楚湉湉抿了抿唇,“你撞了我的车。”   徐文认错:“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我郑重道歉。”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看起来态度也很诚恳,楚湉湉考虑半晌,“下次不要再那样了,很危险。”   徐文感动,这妹子真是人美心善啊!可惜……唉!   他见好就收,点头谄笑,“不会了不会了。那什么,那我先回去了。你玩得开心,注意安全,替我向顾总问好……”   “等等!”   他最后一句话让楚湉湉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柳眉倒竖,“你胡说什么!”   徐文:“……啊?”   楚湉湉急了,警告他,“别瞎说啊!顾……的事情,不许乱说!”   徐文眨眨眼,恍然明白了,随即大皱眉头,“他不承认你?”   联想到不久前的车照事件,估摸着车里的奔放女子应该不可能是眼前的楚楚小美女,他目露希望,“他不要你了?”   “不是!”楚湉湉深吸一口气,“总之,你不要到处乱说,否则……”   她冷冷瞥他一眼。   徐文叹气:“行吧,我发誓,我不说。”   “——咦,哥,湉湉?”   听见表弟惊讶的声音,徐文快步走了过去,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外带,“走,陪我买包烟去。”   “哎……哥,你有女朋友的人了,别瞎打什么歪主意啊!”   “闭嘴!不要说我,你也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兄弟俩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楚湉湉咬着唇,拿手机给顾显发短信。   【在忙吗?】   ……   顾显从房间里出来,带上门,抬手揉了揉眉心。老爷子性格顽固,没那么容易说服,他早有预料。   查看手机,发现大半个小时前的短信,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铃声响过几下,才被接起。一接通,对面震天动地的音乐声让他眉心蹙得更深,“你在哪儿?”   蓦然想起什么,他面上霎时阴云密布,“你真去联谊了?”   楚湉湉合上门,喧闹一下子被关在了身后,耳边清净了许多。   “当然没有!香香回来了,约了几个朋友出来玩。你忙完了?”   顾显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   “KTV啊!”楚湉湉靠着墙,“刚才那么吵,你没听出来吗?”   “你知道几点了吗,还不回家?”顾显声音紧绷。   “才十点钟不到啊!”楚湉湉嘟囔,“你又不在家……”   “甜妹妹!”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男人探头出来,带着几分醉意,“下首歌是你……哦,so…sorry……”   楚湉湉示意自己正忙,刚见那人缩回门里,便听耳边一声压抑着怒气的质问,“刚才那是谁?!”   她一头雾水,“我不是才说过吗?香香的朋友啊!今天刚认识的……”   “你还说不是联谊?”顾显肺都要气炸了,“楚湉湉,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湉湉也不高兴了,“本来就不是啊!普通的朋友聚会而已,怎么我现在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不爽,“简直莫名其妙!给你发短信半天不回,打电话来劈头就凶我,我还想问一问,你又在想什么?”   她没给顾显说话的机会,劈里啪啦数落,“完全都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追着我道歉,莫名其妙直播我,莫名其妙非要扯什么联谊!”   冲着手机吼,“你们男的一个二个,全都莫名其妙,讨厌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地狱空荡荡,老婆要爬墙。   甜甜:你不爬,我不爬,群众何时能吃瓜? 第41章   -Chapter 41-   楚湉湉冷着脸回了包间, 气呼呼坐下, 从桌上拿了瓶养乐多, 用吸管恶狠狠地扎开,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陶香筠默默地又拿了一瓶,贴心地把吸管插好, 双手奉上:“给大佬递奶。”   “……”楚湉湉紧绷的全身一下子泄了力,一把接过来,“我要喝一板!”   “好,爽快!”陶香筠也握着一瓶, 煞有介事与她碰杯, “干了!”   旁边笑倒一片, 纷纷拿起养乐多, 举瓶加入, “干了干了!不醉不归!”   “哎那谁, 你开车来的吧?放下放下, 开车不喝奶,喝奶不开车知道吗?”   “等等, 此处应有自拍!”   不知谁开口提议,一语点醒众人,纷纷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楚湉湉觉得好玩,也一起拍了不少搞怪合照。   还专门挑了几张,发到朋友圈,配文:“不如聚众吸养[]~( ̄▽ ̄)~*”   “湉湉你好上镜啊!”化妆师小姐姐熟练地用美图软件p图,一边感叹, “嗓音也甜,有兴趣参加偶像制作节目吗?我认识节目策划,可以给你介绍。当明星来钱快,比当小白领强多了,考虑一下呗?我要有你这颜值,早把脑袋削尖往上挤啦。”   “要上镜得削脸,可别削脑袋啊!”陶香筠打趣,揽过楚湉湉的腰,“我们小甜甜要C位出道,以后我导的戏,钦定你当女猪脚!”   化妆师手机抬起,眼疾手快咔嚓了一张,摇头啧啧,“这就是赤果果的潜规则现场啊!我要存着,以后说不定可以用来勒索。”   楚湉湉打碎她的勒索梦:“出道是不可能出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道的,谁也不能阻止我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野心了解一下?”   嬉笑聊天间,时光飞逝,几个麦霸也终于吼得嗓子沙哑。楚湉湉婉拒了接下来再去蹦迪的邀约,与众人告别,同陶香筠回了她的住处。   “怎么了?”陶香筠给她递拖鞋,“刚才回来,脸色那么坏。跟顾显吵架了?”   楚湉湉换好鞋,往沙发上一摊,嘟着嘴,“别提他,大猪蹄子。”   陶香筠点点头,“你是女猪脚,他是大猪蹄子,天生一对,挺好的。”   “喂!”楚湉湉瞪她,“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陶香筠正气浩然:“我是正义的伙伴。”   “……中二病不要弃疗!”   顺手一个靠枕砸过去,楚湉湉盘腿坐起来,说了刚才电话的事情,然后板着小脸,愤愤问她,“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是有点过分,”陶香筠皱眉,“我实名支持你怼他。一听你在外面,就认定是联谊,他什么鬼,疑心病吗?”   楚湉湉:“……”   “呃,”她抠着沙发上的布,“那个,我先前故意闹他,说过要去联谊……”很快又理直气壮,“可我解释了啊,他就是不听!”   “他疑神疑鬼肯定不对,”陶香筠先打男方五十大板,“但是呢,距离是爱情的天敌,你们的情况又这么特殊,他会患得患失,从另一方面讲,也说明他很在乎你,对吧?”   楚湉湉撅起嘴,“那也不能那样凶我啊。”   “与其说他‘凶’,不如说是‘气急败坏’更妥帖吧?”陶香筠摇摇手指,“人人都当顾总成熟稳重,临危不乱,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没想到啊没想到。”   见好友鼓着脸不说话,她问,“那后来呢?他没追魂夺命call?”   “谁知道他啊,我传完图就开了飞行模式,没信号。”楚湉湉闷闷道。   陶香筠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她唇角抽了抽,“你是怕逼不疯他吗?”   楚湉湉愣住,“啊?”   这时,陶香筠吃饭时就油尽灯枯、直到刚刚才插上充电的手机终于奏响了系统启动的音乐声。一连接上网络,铃声立即疯狂地响了起来。   “喂?”陶香筠接起,一脸不出所料,“是的她在我这里,我们安全到家了。”   手机递给楚湉湉,“喏,找你的。”一脱手便悠然转身,拿衣服洗澡去了。   留下也是吃狗粮的命,大半夜的,吃多怕胖。   楚湉湉接过手机,刚说了句“喂”,便听见听筒里传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舒气,犹如拉得紧紧的弦骤然松弛,几乎不受控制有了些微颤音,“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吧……”   他沙哑的嗓音中仿佛蕴着千钧重量,她一下子被摄住,半晌才嗫嗫道,“我哪有……”   顾显阖着眼眸,修长手指支在额角,不愿回顾今天这漫长的几个小时。   她任性地关了机,电话打不通,短信如石沉大海,他人在万里之外,只能对着那条朋友圈里她灿烂的笑脸干瞪眼。   “不如聚众吸养”……?   她想表达什么?跟他在一起并不开心,不如这群挤眉弄眼的牛鬼蛇神吗?   怒火混着担忧在心口翻涌,同时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在这里面对顽固的祖父,据理力争,不正是为了她、为了他和她吗?她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   就不能怎样,他发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当然不是希望她待在家里,与外界隔离,一心只等着他回归。她有自己的生活,有交际圈子,这很好也很正常,只是……   只是,他不喜欢她离别人那么近,却又离他这么远。   这份妒忌毫无道理,近乎无理取闹,且丝毫不受控制,失控得一点也不像他。顾显罕有地,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对自己起了几分怒意——   顾显啊顾显,你的冷静自持呢?你的理智从容呢?   不知道是否出于她的授意,当他着人查到陶香筠的号码,打过去时,同样也是关机。算算时间,国内已是午夜过后,家中电话依然无人应答,担忧逐渐占了上风,什么争执什么委屈都是次要的,他现在只想确认她平安无事。   “你……你干嘛不说话?”楚湉湉原本还理直气壮,然而随着他的沉默不言,气势渐渐消散,很快就不太壮得起来了,“……你没事吧?”   “有事。”顾显紧攥着拳头,声音紧绷,“湉湉,你发火也好,跟我怄气也罢,但你能不能别玩失踪?我联系不上你,你知道我有多……算了。”   他一声叹息,黯然而疲惫,“你大概也不在乎我怎么样吧。”   “不是的!”   楚湉湉之前只顾着生气不想理他,哪里考虑过那么多?然而陶香筠的手机一开机,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只能说明——他一直在尝试她俩的手机。   飞行模式一关闭,一连串的信息涌了出来。有道歉的,耍赖求饶的,担忧的,焦急的,甚至恳求的……   楚湉湉一一浏览过,眼前越来越模糊,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滴落在屏幕上,字体透过斑驳泪点,大大小小地扭曲变了形。   “谁让你那么凶嘛……”她抽抽噎噎,“我不过认识几个朋友而已,你就好像捉奸一样。我都已经有你了,又怎么还会去考虑别人,可是你一点也不相信我……”   她带着哭腔的控诉,委屈的不得了,顾显的心狠狠揪成一团,什么想法都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在空气中了。   “宝贝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他软声低哄,“不哭了好不好?我不该那样说话,回去随便你怎么罚,快别哭了啊。”   “我不是故意的,”楚湉湉止不住抽泣,“我只是太生气了,我没想让你担心的,谁说我不在乎……”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显心都快被她哭碎了,只恨自己不在她身边,不能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哄劝。   楚湉湉渐渐收住眼泪,鼻音浓重地问,“要换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旋即她又改了主意,“还是不要了,我哭得好丑。”   “怎么会?我老婆最漂亮,哭起来也是最美的——当然,我更喜欢看你笑。”   顾显眼下其实没办法视频,便也没坚持,又陪她说了几句话,然后道,“时间不早了,小夜猫赶紧去睡觉吧。”   楚湉湉有点舍不得挂电话,可又怕耽误他的正事,依依不舍地“嗯”了一声,“那我去洗澡了,你……你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顾显轻笑,“唔,不如还是换视频吧,等你进了浴室之后?”   “……流氓!”楚湉湉啐他,“不跟你讲了!”   电话收了线,顾显才想起忘了问她所说的追着她道歉和直播是怎么一回事。   楚湉湉接个电话接得眼睛红红,脸蛋也红红,免不了受陶香筠一顿揶揄。   “我……我就是喜欢他嘛!”她被揶揄得心一横,“反正我就喜欢他。”   “好好好,谁喜欢都不如你喜欢,”陶香筠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露出蜜汁微笑,“话说,小别胜新婚什么的,等他回来……”   “香香!”楚湉湉羞恼得直跺脚。   洗漱完毕,躺在沙发床上,她脑海中忽然忆起了饭桌上听到顾云霆和宋碧琴的事情。   如果那人说的属实,那就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是顾云霆老色胚,对年纪能给他当女儿的宋碧琴也能下手了啊……   ……   晚上睡得太晚,两人都睡到中午,才耐不住饥肠辘辘,打着呵欠起了床。   陶香筠出门一段时日,冰箱里自然空空如也,她望了眼外面白亮瞎眼的阳光,估摸气温起码得逼近40度,她往沙发上一躺,宣布,“谁也不能把我和空调分开。”   楚湉湉也不想出门烤肉,果断拿起手机,“点外卖吧。”   美食的图片让人口水横流,饥饿更甚,以最快的速度下好了单,还要忍着饥饿苦苦等待。她索性拿出几份报表,趴在茶几上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铃陡然响了。   饿得快要晕厥的陶香筠一个激灵坐起,“来了!”   咚咚咚跑到门口,不忘先从猫眼望了一眼。   “——擦!”   楚湉湉听见她的抽气声,疑惑抬头,“怎么了香香?”   陶香筠轻咳一声,“湉湉你来开!”   楚湉湉饿得前心贴后背,没力气思考食物送上门来她还在搞什么名堂,起身走到门口,拧开锁,一把拉开门,“你好,辛苦——”   热浪扑面而来,她倏然张大眼眸,呼吸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全没注意陶香筠已经迅速退开。她的满心满眼,只有立在门口的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惯常平整得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有些皱褶,额角还沁着几滴汗珠。目光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她几乎要溺在里面蕴着的无尽柔情中。   下一秒,她直直冲上前,张开手臂,纵身飞扑了上去。   顾显展臂接住她,顺势将她抱了起来。健实的手臂托着她的臀,让她两条纤腿勾住自己的腰,他微微抬首凝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老婆,我回来……唔。”   楚湉湉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住了他。   从瑞士飞回国,起码要十几个小时吧?   也就是说,昨夜电话时,他其实已经在飞机上,正向她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宝宝委屈   甜甜:嘤   咸总:我不委屈!我活该! 第43章   -Chapter 42-   顾显的本意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未曾意料, 会得到她这样热情的反应。   外面闷热得像蒸笼一样, 她身上微凉的体温,抱在怀里正舒爽。柔软的唇贴着他,像只饿坏了的小兽一样, 急切地碾磨舔咬,又有几分生涩而不得章法。   心中犹如春光中天鹅游弋而过的湖面,荡着层层温柔的涟漪,顾显一面回吻她, 一面抱着她进了门, 转身将她抵在门后。   门板透着凉意, 悬空的姿势让楚湉湉下意识更攀紧了他, 小腿在他劲窄的腰后交叠。他并不像平日那样强势, 只是俊脸微仰着任她亲吻, 不时给她回应, 似乎很享受她的主动。楚湉湉指尖抚着他的脸颊,摸到他下颌微微冒头的胡茬, 扎得她痒痒的。   难言的欢喜在胸腔中酝酿,那么甜,像是能沁出蜜来。她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泛着红晕的小脸往后退,“放……放我下来吧?香香还在呢。”   顾显眸中漾着笑意,“不放。”   事实上,有眼色的陶香筠一早就回避得远远的, 可是她飞扑跳到顾显身上那一幕,肯定被她看见了。楚湉湉羞恼得揪住他的耳朵,嗔道,“快放开嘛。”   “嗯?”顾显眉梢一抬,“小朋友,听过北风和太阳的故事吗?”   北风和太阳争执谁的本事大,约定谁能让行人脱掉衣服,谁就更厉害……?   假装没注意到“脱衣服”这个明显居心不良的点,楚湉湉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怀柔,不要暴力,对吧?   她松开他的耳朵,飞快地在他左右两颊各亲了一记,出于私心喜欢,又亲了亲他右眼梢那颗淡色的泪痣,然后是他笔挺的鼻梁,小手抚着他肌肉结实的上臂,红着脸软软撒娇,“放我下来嘛……老公?”   顾显被她勾得心痒难耐,暗叹难怪常言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自己根本就是自寻折磨。   他阖眸深吸一口气,轻轻放下她,原以为以她的害羞,肯定要抓住机会逃跑,却不想被她顺势抱住了腰,抬着一双清波潋滟的水润眼眸,巴巴地望着他。像是怕撒手他会不见,一定要抓紧盯牢似的。   如果这不是在别人家里……   “——嗯咳!”   卧室门后面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内什么,我也想假装不存在,可是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刚才已经到楼下了,预计很快就要按门铃了哦。”   “啊!”楚湉湉如梦初醒,赶紧推着顾显,“快快,你得躲起来!”   门铃很快被按响,她终于取到外卖,对小哥道过谢,关上门。食物的香气隔着袋子飘散出来,她扬声唤了陶香筠一声,转头瞥见靠墙抱臂的顾显,心里就是一咯噔。   “早上又没吃饭?”他扬了扬下巴,“叫的什么外卖?”   “……鸡?”   楚湉湉抱紧了袋子,里面一侧透着凉气的柱状物体提醒了她,“还有肥宅快乐水。”   顾显唇角一抽,“那是什么东西?”   “冰阔落!”这时,陶香筠禁不住炸鸡块香气的诱惑,冲出来从楚湉湉手里抢过外卖袋子,先拿出大杯可乐,直接揭开盖子灌了两口,“哇……终于来了,渴死我了!”   她转头欢快招呼,“顾总你好!你吃了吗?”   顾显看着桌上摊开的汉堡、炸鸡、炸薯条、冰可乐,额角青筋直跳。敢情他不在家,她就天天吃垃圾食品?   楚湉湉把可乐往他手边推了推,“那个……你口渴吗?香香家没水了,将就一下……”   陶香筠双手抱着一个汉堡,打开电视,一面大快朵颐,一面假装聚精会神看起了电视,只当没收到来自顾总的鄙视。   这些明明都是你家小可爱点的!为什么要记在我头上!   楚湉湉拿薯条蘸了点番茄酱,讨好地喂到他嘴边,“啊——”   高温油炸过的食物,散发出的浓郁诱人的香气,是其他烹饪方法所不能及的,让人难以逃脱诱惑。顾显从小便被教导要克制自持,如果连区区口舌之欲都控制不了,又谈何自制力?   楚湉湉瞟了眼陶香筠的后脑勺,飞速把薯条的一端含在嘴里,凑近顾显,眼神晶亮望着他。   ……今天一定要拖他下水!   顾显没什么威势地瞪了她一眼,张口咬住另一端。她盈盈眸中霎时漾起一抹得逞的笑,那股得意劲儿太勾人,那根短短的薯条,连同它横档住的几公分距离,很快消失不见,他覆上她的唇,轻咬了一口。   “……据悉,荷兰著名母婴用品品牌BPX宣布与顾氏集团达成协议,将由顾氏全额收购。顾氏还未对此次收购发表声明,然而大家可以看到,周五闭市前一小时,母婴股全线上涨,预计下周一涨幅将持续上升……”   电视里播报的一条财经新闻,引得楚湉湉回头。不少投资人将顾氏——或者说,顾显当作风向标,因他直觉敏锐,常能洞察先机,当风口来临时,他往往早已做好布局,稳坐钓鱼台。他的动向会被市场跟风,一点也不奇怪,可是……   “咦?我记得,顾氏之前好像没投过母婴产业吧?”她转头看顾显,噘着嘴假意抱怨,“也不跟我透露一下,我好提前买点股票嘛。分分钟错过几个亿啊!”   顾显先前就让李助理做过调研,此次在欧洲与几家企业会过面,机会合适,便迅速拍了板。这次的收购举动实属突兀,他料到会收到不少问询,却没想到第一个发问的是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有备无患。”   又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想要几个亿?回头我给你。”   楚湉湉茫然眨了眨眼,忙摆手拒绝,“我不要你的钱。”   顾显饱含深意的眼神在她身上梭巡了一圈。   ——谁在跟你谈钱。   陶香筠无意中瞟见,看了眼无知无觉还在啃薯条的好友,默默在心里祝她自求多福。   谁特么说顾总清心寡欲来着?瞧瞧那眼神,根本就像……就像她刚从山沟沟里回来,路过美食街时一样,都要发绿光了!   成功诱惑顾显吃了好几口垃圾食品,成为共犯,楚湉湉自认安全了,放开肚皮吃到撑。   家里不请自来这么一尊大佛,陶香筠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实感,她的好闺蜜是真的迷住了这位金光闪闪的钻石单身汉。   羡慕是有的,那是人之常情,她更多的还是为好友高兴。同时又免不了有几分担心——这丫头这么单蠢,心机手段阅历,哪里都不是顾总的对手,万一他只是一时迷恋,以后……她不敢想。   先前楚湉湉寻求她的意见时,她大咧咧劝她,就当是谈一场恋爱,到最后如果谈不拢,大不了就分手。可是看她望着他时,那满含仰慕的小眼神……   陶香筠暗叹一口气。回头要不要多给她讲讲男人变心的故事,打打预防针?   ***   多了个顾显,楚湉湉不好意思再叨扰陶香筠,吃完饭,便起身告辞,顺手把收拾好的垃圾带了出去。   顾显的司机候在外面。上了车,升起隔板,顾显把她抱进怀里,脸埋在她柔嫩的颈间轻蹭。楚湉湉被他的胡茬扎得又痒又疼,忍不住躲闪,“哎呀……你干嘛,好扎……”   “一身炸鸡味,还敢嫌弃我?”顾显抬起脸,“我紧赶慢赶,是为了谁?”   楚湉湉瞬间气短。   所以现在要进入秋后算账的环节了吗?   “对不起嘛,”她乖乖缩进他怀里,“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下次不会了。”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颊,“累不累?这段时间很辛苦吧,都瘦了……”   避重就轻,坚决回避垃圾食品的问题。   打太极这一招,在资深专家顾显面前完全无效。他勾起她的下巴,黑眸眯起,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忽然低声唤她,“宝贝。”   楚湉湉被他唤得心尖一颤,没什么底气地嗔他一眼,“干……干嘛这么叫我?”   顾显倏然勾起唇角,薄唇凑近她耳畔,“因为……我想告诉你……”   湿热的吐气扑打在敏感的耳际,那片白嫩的肌肤瞬间泛起一片嫣红,楚湉湉忍不住收紧了手指,揪住他腰侧的衣服。   “什……什么?”   “嗯……”语调微微拖长,低醇磁性的嗓音仿佛闷在胸腔里振动,能引起共振一般。   楚湉湉心跳如鼓擂,无意识地咽了咽。他想告诉她什么?   “……宝贝你好像长肉了。”顾显悠悠道。   “……”   楚湉湉愣了片刻,猛然抬头,犹如听见一记晴天霹雳,“什……什么?!”   她急急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呃,刚吃完东西,胃是有点鼓鼓的;又去捏腰两边的肉——完蛋了!这段时间吃得太没有节制,是不是长出赘肉来了?!   揪完腰,接着就要去比划大腿围。   顾显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两手扳向背后,一只大掌扣住她的双腕。双手反剪的姿势,让她不由自主地挺起胸,下一秒,他的另一只手毫不客气,覆上那片格外高耸的巍巍峰峦——   “我说的,是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你的好友咸猪手已上线 第44章   -Chapter 43-   他覆在峰峦上的手指微拢, 轻捏了捏那团绵软如云朵的软肉, 偏偏表情正经得不得了, 眼神语气还带着几分幽怨,“看来这些天我不在家,某人过得很惬意啊。”   天气炎热, 楚湉湉在短袖T恤下只穿了条小抹胸,单薄布料完全挡不住他掌心火热的温度。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袭过胸,一股热意上涌, 如火烧云一般, 颈间脸颊白皙的肌肤瞬间遍染嫣红。双手被他牢牢扣在背后, 她动弹不得, 恼得直瞪他, “咸猪手!快拿开!”   “你不是也摸过我吗?”顾显委屈。   楚湉湉下意识反驳:“我哪有——”猛地顿住, 想起自己上回没抵挡住诱惑, 摸他胸肌摸得爱不释手,她咬着唇眼神飘忽, “那……那不一样!”   “不一样吗?”顾显移开手,“行吧。”   他黯然叹了口气,“你不喜欢我碰你,我明白了。也许我回来得太早了,不如我不在的时候,你更轻松自由一些。打扰了……”   “不是的!”楚湉湉急了,“你乱说什么啊!我……我也没有不喜欢, 就是……就是……”   她“就是”半天不出个所以然来,顾显眸光更加黯淡,仿佛漆黑夜空积起了云,将闪烁星子的亮光都遮蔽住了。他垂下眼眸,语气低沉,“就是我太没魅力,让你没有感觉吧。”   楚湉湉从没见过他这么颓唐的样子,一面不知所措,一面又忍不住疑惑——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啊!   她想起来了,是他前次从加拿大回来,到校门口找她,指责她演戏不够自然,她一气之下怼他的那句……吧?   没想到自己赌气的一句话,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这么久了还为之伤怀……   顾显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明明你早就清楚明白地告诉过我,是我冒犯了。没有感觉的人硬要碰你,应该很惹人厌吧?”他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抬起贴近自己的脸,“是我不好,你想打我出气也行,就像上次一样。”   “不是的不是的!”楚湉湉急得眼眶都红了,“我那时候只是在生气,故意那样说的,谁让你一会儿对我好,送鞋子送糖,见了面,态度又那么坏。后来……后来也只是因为,因为你明明不喜欢我,还总是随随便便对我动手动脚,把我当成那种轻佻的女孩子。”   她扁了扁嘴,“我爸爸一直跟我说,男人真的喜欢你,就会给你充分的尊重,发乎情止乎礼,绝不逾越半分,否则就是耍流氓,要回家告诉爸爸,让爸爸去收拾他。”   ……楚凌远!   顾显原本以为她的抗拒只是因为害羞,想借这个机会以退为进,为谋求以后的福利做打算。没想到退这一大步,暴露出了楚凌远挖的史前巨坑!   他暗自内伤,还不能明着反驳楚凌远的话——湉湉对父亲奉若神明,敢说他不对,她十有八|九要着恼。   “岳父说的很对,男人对喜欢的女人,必然抱有尊重之心,不愿轻易亵渎,”见楚湉湉瞪大了眼睛,他伸指点在她唇上,阻住她开口,又话锋一转,“可是宝贝,你恐怕对他的意思,部分理解有误啊。”   楚湉湉:“……?”   顾显循循善诱,“尊重与亲近,并不矛盾,更不等于要保持距离。你想想,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对不对?这不是不尊重,只是情不自禁。”   “可我不光想和你做那些事情,”他牵起她的手,修长手指滑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我还想更了解你,想呵护你,想和你携手一生。”   “当然,我尊重你的想法,”他大度地再退一步,“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为止。”   他如此郑重其事,楚湉湉不由心下犹疑。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当然不是要跟他相敬如宾,刚才见他突然出现,她还扑上去主动亲了他呢。她只是……只是……   “那亲亲抱抱就可以了啊,”她小小声,“别的……太快了,我……我害怕。”   顾显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男女思维差异的鸿沟。   青涩如她,显然十分满足于亲亲抱抱的亲密,无怪乎晚上在他怀里睡得无知无觉,不时抬起一条修长玉腿,横在他腰间,丝毫不知晓他有多煎熬。   顾显一口老血闷在胸口,面上还得保持云淡风轻,抬起与她交握着的手,低头细细轻吻她的手背,抬眸凝视她,“都听你的。”   楚湉湉心里莫名有股负罪感。   被他硌过好多回,她当然不能装作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喜欢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男人,对那件最亲密的事情,她既好奇,又有些惧怕。   更何况,他不是没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样子。他不仅毫无反应,还厌恶地泼了她一头冰水。   她的身材相较于大半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就算长肉,也不会都长到胸上去。如果……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然后他发现他对她的看法,其实没有改变呢?   那她宁可维持现状。   她太害怕重复那晚的噩梦了。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享受过他的温柔与热情,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他用那样轻视的眼神看她了。   “……咦,我们不回家吗?”楚湉湉胡思乱想了一通,才注意到车窗外的景色不对。   顾显揉揉她的发顶:“这两天太热,城郊依山傍水,会凉快很多。别院里有泳池,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游泳吗?”   他们现在住的市区别墅位置方便,然而受限于地段,没有私人泳池。小区泳池维护得再干净,也毕竟是公用的,顾显从来不肯让她去游。   楚湉湉双眸晶亮:“太好了!可以叫我妈妈一起吗?”   顾显:“……当然可以。”   接上了方舒窈,顾云霆也不请自来。计划好的二人世界,就这么变成了全家避暑。   别院位于半山腰,青山茫茫,山涧碧水潺潺,鸟语声声,都市的喧闹与闷热仿佛被结界隔在了外面。   而最妙的,无疑是那个巨大的无尽泳池——池子一侧的边缘,也是高台的边缘,对面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厚重的有机玻璃外墙围起池水,一眼望去,水波灿灿,仿佛看不到边际。   楚湉湉激动地抱住顾显的脖子欢呼,在他脸颊上响亮亲了一口,“这里太美了!我好喜欢!”   方舒窈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里空气清新,视野开阔,的确让人神清气爽。顾云霆更是满意,他最近在搞创作,这样的环境最能激发灵感。   顾显轻笑,凑近楚湉湉耳边,“泳衣都给你准备好了,随便挑。”   楚湉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拉上方舒窈,把衣橱里放泳衣的架子仔细一一看过,方舒窈直接决定,“还是你们去游吧,我休息就好。”   架子上满满当当,挂着各种颜色、各种图案、各种不同设计的泳衣,交叉的、系带的、抹胸的、带金属元素的……   全是比基尼!   可是好容易来一次,那么漂亮的泳池,不下去游一圈,楚湉湉实在不甘心。她挑来挑去,终于挑出来一件布料相对较多的纯白色泳衣。   胸衣是挂脖的设计,几条细细的带子在背后交叉,下着在外侧缀有一层荷叶边,飘逸的小裙子一样。楚湉湉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拉了又拉,扯了又扯,也没法把布料多扯出来一块,直到方舒窈连连保证好看,她才遮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顾显眼神直勾勾的,一瞬不瞬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女孩儿亭亭玉立如一朵白玉兰,玲珑有致的身形一览无余。一双纤腿笔直修长,柳腰不盈一握,玉手遮挡不住雪峰间诱人的深堑。她显然美而不自知——白皙小脸上挂着一丝忐忑,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   顾显闭了闭眼,转头对方舒窈和颜悦色,“父亲新近在创作一个美食相关的剧本,岳母如果有时间,不妨给他提供一些建议?”   楚湉湉直觉地不想妈妈和顾云霆独处,顾不上忐忑,瞪了出馊主意的顾显一眼,就要劝阻,“妈妈……”   方舒窈笑着摆了摆手,“其实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去玩吧。”   楚湉湉巴巴地望着妈妈的背影,冷不防身体猛地悬空,她吓了一跳,忙不迭抱住顾显的脖子。   顾显打横抱着她往外走,“老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楚湉湉一头雾水。   “过分美丽。”   “……”   楚湉湉沉默不语。到了泳池边,顾显把她放下来,见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宝贝?”   正当此时,楚湉湉骤然抬起手,将他当胸大力一推。顾显猝不及防之下,直直跌进了泳池,“扑通”一声,溅起一大簇水花。   “肉麻死啦!”楚湉湉叉着腰,翘起的唇角压也压不下去,脆声嗔他,“好好泡泡水,冷静一下!”   喷溅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华,宛如道道彩虹,很快再次没入池中。水花平息下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水面荡漾,层层波纹扩散开来,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顾显静静没在水下,一动不动。   “顾显!”   楚湉湉一跃而下,三两下游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使劲往水面上抬。池水有些深,可她明明记得他会游泳啊!   他紧闭着双眸,楚湉湉摸他胸膛,感觉有心跳,又不确定自己慌乱中会不会判断错,试探他的鼻息,好像……没有?   “顾显?顾显你别吓我啊!”她给他渡了几口气,拖着他往岸边游。心中有丝疑惑冒出了头——她就那么一推,怎么把他推出这么远?她有这么大力气吗?   这时,她忽然感到身体一沉。一条坚实的铁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往反方向带。她下意识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中。   “谋杀亲夫,嗯?”   “你……!”   他带着她往无尽的那一端游,泳姿优美而轻松。楚湉湉气结,“大骗子!”又去扳他的手,“放开,我自己会游!”   扳是扳不动的,她想跟他对着干,可体力根本不是对手。没一会儿,顾显伸手抓住边沿,靠在池沿上,另一只手依然揽着她,让她倚在自己胸前。   楚湉湉攀着他的手臂,樱唇微张,被眼前的景色震得说不出话来。   池壁透明,犹如一道隐形的结界,结界之外便是万丈悬崖,下方山谷青葱幽深,远处苍茫的群山绵延不断。大自然是如此宏伟壮阔,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无形力量,震慑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他,紧紧相依偎着的两个渺小而脆弱的生命。她不由心生畏惧,又有股几欲热泪盈眶的感动。   “真美啊。”她喃喃。   顾显紧了紧揽着她的手,笔挺的鼻尖轻蹭她的香肩,“是啊,真美。”   ……   D城的另一端,陶香筠又试了一遍楚湉湉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她并不是一个人,同一时间,顾凡也在给楚湉湉发短信。   【男友力爆表!女朋友被偷拍,这样抽回去才是社会人 [视频链接]】   【湉湉妹,这里面的人是你吗?是你吧?】   【这个视频现在都转疯啦!花臂小哥是你男盆友吗?很man诶!】   与此同时,视频还在不停被转发、评论、二次上传。   “做直播也不容易,何必骂得那么难听?相互理解一下吧”   “得了吧,最烦那些跟风脑残,还强拉路人出镜。这哥们儿怼得没错,撩你麻痹,谁给你的勇气?”   “这个小姐姐真的很可爱啊,呆萌呆萌的,想太阳……”   “忍不住看了好多遍[捂脸]打手机那一下男友力max,这么萌的女盆友当然要好好保护!”   “这男的是个富二代,别的不多说了”   “要爆料就爆,藏藏掖掖的没劲”   “那再爆一条好了,男的很花,现在有女朋友,不是视频里这个。懂?”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有条件要吃肉,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吃肉 第45章   -Chapter 44-   连绵青山环绕着一池碧水, 时时有风穿过山谷, 拂过面颊, 带来凉爽清新的气息。   楚湉湉仿佛鱼归大海,恣意地尽情遨游,一双长腿扑打着水花, 时而一个猛子扎到池底,隔了一会儿,又蓦地在数米开外破水而出,一捧晶莹的水花泼向顾显。   白色泳衣浸湿, 布料紧贴着起伏的曲线, 变得近乎半透明, 隐隐透出雪峰顶端那两抹诱人的红茱。而这个傻丫头无知无觉, 兀自玩得不亦乐乎。顾显让活色生香的美景分去了大部分心神, 不防之下, 被她兜头泼了满脸水花。   一击得手, 楚湉湉得意地咯咯娇笑,划着水就要逃跑。下一秒, 只感觉到脚腕被攥住,她使劲踢腿,却像是一条被渔夫抓住尾巴的小鱼,怎么也挣脱不掉。   她眼珠一转,假装乖乖束手就擒,由着他将自己向后拖,瞅准了时机, 深吸一口气,头直直往下扎。顾显修长健实的腿没在水下,她抱住往上浮,同时足尖蹬向他的肩膀。   如果是在陆地上,男女间体重和体力的差距,她绝对无法撼动他;然而现在是在水里,借着水的浮力……   她依然无法撼动他。   不仅无法撼动,从脚趾传来一股湿湿热热的触觉,紧接着被牙齿轻轻碾磨,不疼,反而有种麻麻痒痒的怪异感觉,仿佛直向腿心钻去。楚湉湉差点尖叫出声,赶忙屏住呼吸,飞快地放开他,向上浮出水面,猛力换了一口气。   “不玩了不玩了!你咬人,犯规!”她呈大字形浮尸状漂在水面上,喘着气耍赖。   视线无意间下瞟,她骤然整个人僵住,旋即捂住胸口,猛地起坐,两腿踢打着朝后退,“你你你!你快闭眼!”   又觉不妥,改向前扑到他身上,捂住他的眼睛,欲哭无泪,“你讨厌死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顾显顺势搂住她的细腰,乖乖任她捂着,表情无辜,“什么?不是你先挑起水战,我都没有还手,结果你还踹我?”他唇角微勾,“然后你潜到下面,是想做什么,非礼我,嗯?”   倒打一耙,这就是倒打一耙!   楚湉湉气得一偏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胡说!你肯定早就发现了,看我笑话看得很开心吗?”   失去视觉,让其他感官一下子被无限放大。周身水波荡漾,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紧贴在他身上,比水更柔软,更比水温暖。顾显长指把玩着她后背上细细的带子,暗哑嗓音透着委屈,“发现什么了?”   楚湉湉小脸涨得通红。   她想赶紧逃跑,又怕松开手,更给他乱看的机会。思来想去,眼下最安全的做法,居然是就这样巴在他身上——如此能用他的身体来遮挡,也能确保遮住他的眼睛。   她愤愤咬唇,“跟我走!”一面缠住他,向岸边退。   顾显乖得不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要走,就跟着她的节奏走。看不见的状况下,步伐总没法完全合拍,身体不时碰撞,夹击着水流,发出节奏错乱的啪啪响声,说不出的暧昧。   羞窘中的楚湉湉只顾着捂紧他的眼睛,对这份暧昧一无所觉。倏然,两人之间刚微微退开一些,侧面一个水波袭来,她忽觉胸前一凉,下意识低头。   “……啊!!”   她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捂住胸,又想去捞回不知什么时候带子松开,脱落下来渐漂渐远的胸衣,猝然间又觉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顾显你混蛋!!!不许看!!!”   这一刻,楚湉湉多希望自己是只八爪鱼,这样就有足够的手同时完成捂胸、捞衣服、戳瞎他双眼的动作了!   “好,我不看,”顾显自觉捂住眼睛,微张的指缝掩不住黑眸中的笑意,“宝贝别着急,要我帮你捞吗?……嗯?”黑眸不可置信地倏然张大,“……宝贝?”   身前柔软滑腻得不可思议的触感,通过赤|裸相贴的肌肤原原本本地向他传递而来,没有任何阻碍,他甚至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两团白兔压在他身上的形状。悠然从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血液加速在血管中奔流叫嚣,他喉咙发紧,“你这样……我不能保证后果。”   楚湉湉卡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扳,气急败坏,“去你的!眼神敢往下瞟一下,你就死定了!现在跟我走……咦我衣服呢?!”   她疑惑地环顾四望,半晌才发现那件布料不多的胸衣已然漂到了无尽池沿边,险险挂在沿上。在她左右摇摆,拿不定注意到底要不要追过去捡时,一波水流扑打向岸边,只听哗啦一声——   彻底冲下去了。   楚湉湉:“……”   顾显:“……”这倒是未曾意料。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我掐死你算了啊!”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美眸喷火,“都怪你都怪你!”   “我……”   顾显啼笑皆非,赶忙试图解救自己可怜的脖子,而她这番动作间,那对跳动的白兔不住地在他身上蹭,让他犹如一脚踏入天堂,一脚陷在地狱——这一定是这世间最甜蜜的折磨。   “好了好了,宝贝别着急,”他抱住她,尽力保持平视,以免更加激怒她,“我不看,你不动,我就看不到了,对不对?”   楚湉湉好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明白眼下更是只能靠他的身体遮挡,勉强克制住,紧贴在他怀里。裸裎肌肤相贴摩擦,热意仿佛能让这一池的水都发起热来,她努力忽略那阵阵怪异的感觉,小脸红得几欲滴血,“你……你不能看!”又咬着唇,“……抱我回去?”   顾显微舒一口气。她发丝淌着水,晶莹水珠挂在她羞得红通通的小脸上,像刚刚熟透、还挂着朝露的水蜜桃一般,一双澄澈眸子格外明亮。嫩生生立在水里,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清水出芙蓉’……   他心头一动,环腰抱起她,望进她水光潋滟的眸中,“当然,任凭老婆差遣。不过……给点报酬?”暗示性地舔了舔唇。   ……趁人之危!   然而眼下没有讨价还价的功夫,更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个头发湿漉漉,眸带期待的样子还挺……还挺性感的。   楚湉湉敷衍地碰了碰他的唇,见他不满地挑起眉梢,只好又凑了过去。这一次,她唇瓣微分,含住他的薄唇,轻轻吮吸。她小心抬眸,接收到他眼神中的鼓励,迟疑着伸出舌尖,学着他以前对她做过的,缓缓舔过他的唇,停留在唇缝间,犹豫着要不要再更进一步。   顾显耐性十足,静待她考虑。她总要习惯主动与他亲热——她分明也是喜欢亲近他的,不是吗?   终于,那条香软的小舌勇敢地叩开了他的齿关,带着几分迟疑,生涩地开始探索,不时撞上他的舌尖。他时而相迎,时而躲闪,邀请她嬉戏共舞。   不知不觉间,楚湉湉放松了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吻中。她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掌握主导权的感觉,玉手攀上他的后脑,白嫩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发丝间,收紧轻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让她那么喜欢,那么沉迷。或许不止是他失控起来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她也一样,品尝不够他……   她大胆地勾缠住他的舌,柔软的身体如水草般攀附着他,顾显有种错觉,自己仿佛被魅惑人心的水妖缠住,引诱着,要将他拖向欲望的深渊。他收紧了铁臂,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大掌在滑嫩肌肤上游走,指腹不时划过隆起的边缘,引来她阵阵战栗。   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全被抽离殆尽,四唇终于分开时,楚湉湉抵着他的额头,只能大口大口喘息。他白皙俊脸上泛着一抹潮红,就连眼梢那颗泪痣好似也透着抹绯色,乌沉沉的眸色浓得化不开,她直直望进去,心中竟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她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力呢……   或许……或许她以后,也可以多主动亲亲他?   “定金收到,”顾显蹭蹭她挺翘的鼻尖,“我先抱你回去,然后我们再谈谈尾款的支付。”   “……喂!”   身体腾空,她要扭着身子确保全无遮挡的前胸紧贴住他,手臂环紧他的脖颈让他无法低头,唯有张口愤愤咬他肩头,“大奸商!”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胸腔中震荡,他的嗓音透着愉悦,“嗯?大奸商的老婆,有何吩咐?”   怎么样都占不到便宜,楚湉湉气得不想跟他说话。   出了泳池,她想到一个问题,又紧张了起来,“顾伯伯……”万一被他撞见……   “放心吧,”顾显老神在在,“我们一到,我就把他反锁在书房里了。”   楚湉湉:“……”   这是亲生的?   顾显深知对她不能逼得太紧,否则极易反弹。她就像只胆怯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一点一点挪出窝,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将她一举擒获,不然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把她吓得又缩回去。   况且兔子急了也咬人。他抚着肩头上的牙印,无奈摇头。   真是拿她没办法……   “——啊!顾显!顾显你快来看啊!”   里间传来一声惊呼,顾显把毛巾随手一丢,大长腿快步冲了进去,“怎么了宝贝?”   楚湉湉裹着丝质浴袍,发梢还在不住滴水。盯着手机,表情一言难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顾显就着她的手看过那些内容,俊脸冷凝。   “这就是那天你说的追着你跑,还有直播你?”   楚湉湉点头。   陶香筠尽心尽力,为她理清了来龙去脉。原来那天那个小男生主播差点挨了刺猬头徐文的揍,过程也直播了出去,他的粉丝气不过,将那段视频传到网上,原意是为他打抱不平,想号召网友谴责徐文,最好能人肉他。   结果事与愿违,除了少部分人外,大多数路人表示烦透了这些强cue路人出镜的直播,果断站在徐文一边。楚湉湉甜美的长相,突然入镜时呆萌的反应也引起了吃瓜群众的注意,大家反而更想知道,这个萌妹子是谁?   营销号很快跟风而上,更找到另外一个切入点——徐文的表现,很man很有男友力了!花臂社会大哥x呆萌小软妹,这个cp好像可以磕?   一来二去,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视频,居然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莫名其妙就火了。   “已经有人摸到了化妆师小姐姐的微博,找到我们那天聚会的照片,又从那里摸到其他剧组幕后人员,挖出来我给宋碧琴做替身那天,在片场被拍进去的照片。现在的最新风向是,我是不是哪个公司发掘的新人,这一波就是花式炒作?”   楚湉湉抬眸望向顾显,眼巴巴求助,“怎么办啊?”   顾显冷哼一声,“你说一个二个都讨厌死了,就是拿我跟这些东西,”他用下巴指了指手机,表情高冷又嫌弃,“相提并论?”   “那当然不是啊!还是你比他们更气人一些……”见他瞪眼,她赶忙讨好地抱住他的手臂轻晃,“……老公救救我?我不想出名啊。”   说者无心,顾显心头却微微一动。他和她不会永远做一对秘密夫妻,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会公诸于世,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她身为顾太太,是不可能一辈子隐姓埋名的。   她目前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她真的考虑过他们的未来吗?   “……老公?”楚湉湉见他垂眸不语,正要再撒娇,这时手机又叮叮响了两声。她划开一看,是陶香筠。   【坏了小甜甜!花臂男的女朋友发帖撕小三,要维护正室地位了!】   【坏消息No.2:有人把你身份爆出来了,包括你是垣耀科技前老总的千金】   紧接着,陶香筠又跟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了吧,有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得特别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啊,这种热度都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下去,没人关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搞搞清楚,到底是谁需要维护正室地位?我发话了吗?啊?! 第46章   -Chapter 45-   吃鸡的时候不断被女朋友来电话骚扰, 点个拒接的功夫, 没留神就被一枪爆头。徐文破口大骂这女人太没眼色, 一气之下拉黑了她。   沉迷起来不知今夕何夕,待到他终于在表弟的提醒下发现大事不妙,事情已经不是一般的不妙了。   药丸药丸!   谁能告诉他, 他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表明清白,结果反而被盖章成了“别人家的男票”?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更糟心的是他那个没脑子的女朋友,竟然开了帖子,指名道姓怒撕小三!他现在才知道, 原来梨花带雨小美女还是个落魄千金, 无怪吃瓜群众脑补她家道中落, 承受不了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于是当小三傍富二代, 还想借炒作进娱乐圈……   徐文的第一反应是让女友删帖澄清, 可那女人压根儿拎不清, 愤愤历数他之前泡过的妞,都是清纯小美人类型的, 说什么也不信他只是个正义路人,一口咬定他绝对跟那女孩儿有一腿。   “不接我电话?拉黑我?结果我一挂那贱女人,你倒是急急忙忙跳出来了?”女友厉声质问,“心疼了是吧?姓徐的你劈腿也不找个好点的货色,找个喜欢跟人抢男人的贱货,连自家表姐都不放过的,不觉得自己头顶带绿?”   “卧槽你给我闭嘴!你他妈就是想害死老子吧!”徐文忍无可忍, 脑门一热,“分手分手!去你妈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心里也清楚,吃瓜群众的脑补功力惊人,而且对谴责渣男、踩死小三这种事情,有着鲨鱼见到血一样的热情,就算现在删帖澄清,也很难立刻消除影响。   怎么办?要不,趁今晚月黑风高,去吊死在顾氏大楼门口算了?   ……   网上的热门事件总免不了反转,花臂与软妹火起来的有多快,被扒皮是渣男贱三后,受到的谴责就有多严厉。   “哈哈哈哈哈什么男友力爆表,什么呆萌小白兔,炒人设炒糊了吧?嚷嚷萌得一脸血的各位,脸疼不疼?”   “还没红起来,就被扒皮扒凉了,签这姑娘的演艺公司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富二代家里投了那部戏哦~很明显了吧”   “说起来,那个剧原来不是宋碧琴主演吗?然后据说突然被封杀,一夜之间查无此人了?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人知道啊?免鉴定,我算是她颜饭”   “得罪什么人了吧,之前她的忠粉不是还抱不平,去问过经纪公司吗。人家说无可奉告[闭嘴]”   “借机洗地的又来了?宋凉凉那种业界毒瘤,凉的好凉的妙,我们云叔眼睛糊了屎才娶了她,还好迷途知返”   “别歪楼了!刚才正牌女友又发帖啦,渣男跟她提分手了,目测小三要上位?”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渣男贱女都不要脸……那女的家里之前不是资产好几个亿么,教出这样的女儿,父母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怪不得破产了”   “她爸死了,猝死,当年上过新闻的,怎么你们都没关注过吗?之后她家公司就不行了,去年底被顾氏收购了”   “我记得我记得,好像还有过遗产纠纷?最后不了了之,公司归了小姑子。反正我觉得挺有猫腻的~”   “emmmm大胆猜测一下,争夺财产失败,所以抢表姐男人报复?”   “上面说公司被顾氏收购的,她现在就在顾氏实习。据我在顾氏工作的朋友说,先前有传言说她跟部门总经理……有些不可说啊”   “靠,长得挺漂亮一清纯玉女,内里原来这么一言难尽?真是刷新三观下限”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不好看吗?眼大无神,反应做作,一看就是个心机婊”   “疑似□□视频流出!+v看片139****6969”   “你,片,反思”   “找到小三微博了,@微涟风定,不过很久没更新了。里面有几张自拍照,确定是她[机智]”   “‘白鹭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白瞎了一个好名字,呸”   ……   蒋鹿鸣关上网页,唇角满意地高高翘起。   电话铃声响起,见是徐文的女朋友,她接了起来,语带笑意,“怎么样,出了口恶气吧?”   拿出一个锉甲刀,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对方倒垃圾,一边修着指甲,口中不住附和,“就是,同是天涯被绿人,我们就是要团结起来,撕下她的白莲花外皮!……什么,我男朋友?唉,别提了,心都被我那表妹勾走了,对我冷暴力,估计想等我受不了先提分手。”   待到对方义愤填膺告一段落,她幽幽一叹,“分手啊……倒也不是舍不得,我就是不甘心成全他们啊!”   “嗯嗯,”她抬手打量磨得圆整的指尖,“反正他现在也见识到她的真面目了,还是要多亏了你,敢于站出来发声。我要是能像你这么干脆强势就好了,我总要顾忌着大家都是亲戚……唉,总归是姐妹一场,能有什么办法呢?”   ……   楚湉湉还是没能克制住好奇心,略微搜了一下,被里面的言论气得直哆嗦。点进自己微博一看,最新一条下面评论全是辱骂赌咒的,恶意满满扑面而来。   “他们甚至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这么言之凿凿,就给我定了罪?”她实在无法理解,“就单凭一个莫名其妙的视频?”   顾显收走她的手机,抱住她摸摸头,“别看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我已经让律师取证,给徐文的女朋友发律师函了。这件事背后,我怀疑可能另有推手,”见她愕然抬眸望着他,他俯首亲亲她的脸颊,“放心,有我在。敢动我老婆,大概是嫌命长吧。”   楚湉湉环住他的腰,喃喃:“还好没人把我跟你扯上关系……不然还要连累你。”   “这说的是什么话?”顾显板起脸,心中忽然一动,旋即打消了那个想法。现在并不是公开的好时机——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祖父。   顾老爷子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早有预料,这次也主要是为了摆出态度,同时安抚一下老爷子。而他急匆匆离开瑞士,想必祖父不会太开心。   另外还有唐家那边……唐太太的态度,让他感觉事情还没完。不过她如果觉得区区唐家能够左右他,那她可真是想多了。   无论如何,若是这个时候公开,无异于更将湉湉推向风尖浪口。他纵然有自信能护住她,可是她本就心思敏感,若是祖父或唐家趁机搅事,焉知她会不会另有想法?   他不愿意赌。   “顾显,”楚湉湉抬起脸,咬了咬唇,“我……其实我有一个怀疑的对象。我表姐,蒋鹿鸣。”   顾显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蒋鹿鸣,唯一的一丝意外,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表姐——当然,醉酒的那次不算在内。他的判断,是酒店那件事跟蒋鹿鸣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为何,湉湉从不肯提起那件事,仿佛像有什么心结……   对了!   眼前犹如有一道厚重的大门轰然倒塌,顾显顿悟的同时,懊恼于自己竟然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想通这一关节,他心中后悔又愧疚。那一次,他的表现,真的伤害到她了吧?她甚至都不愿再提,像是想深深掩埋住,当作从未发生过。   这只小鸵鸟。   楚湉湉有些忐忑,又怕他觉得自己在背后说表姐的坏话,思来想去,只道,“表姐以前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和杨逸辛在交往,网上那些说我抢她男人的,一般人就算是造谣,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吧?我怀疑就是她说的。”   话题一旦打开,她实在忍不住心存已久的疑惑,“我真的不明白,爸爸对姑姑一家很好很好的,连公司股权都放在她名下。我也一直让着表姐啊,她喜欢什么,我都会送给她,反正爸爸回头会再补给我。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如果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斗米恩,升米仇,”顾显道,“我看就是岳父对她们一家太好了。小人一朝得势,总是会迫不及待想把恩人踩进泥里,掩埋曾经需要倚靠别人施恩的过往。嫉妒和自卑,往往产生扭曲的自尊心。不用试图去理解他们,他们不配。”   “你也遇到过这种人吗?”楚湉湉问。   “势利小人到处都有,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顾显揉揉她的脸,“对付这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要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楚凌远太过娇宠女儿,过度的保护,让她丝毫不知世情人心险恶。他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不仅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甚至还过早地离开了她。   顾显捉住她的手,把玩她柔嫩的指头,垂眸故作不经意地引导她,“既然蒋鹿鸣脱不了干系,那你觉得,怎么对付她好?”   楚湉湉认真思考片刻,“我这几天在看垣耀近几年的报表,在里面发现了不少问题。这些我都有记下来……我怀疑早在爸爸还在时,姑姑就在对账目做手脚。”   顾显点点头。账目当然有问题,否则当初收购时,他怎么会把价格一压再压,而对方也只能接受?   “我想把这些疑点公开,”楚湉湉接着道,“连同代持股权的疑问——虽然我没有协议,但大众舆论又不是法庭,这件事有多不合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舆论焦点在我身上,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姑姑她们施压——如果能逼出什么破绽来最好,最不济,也能恶心她们一把。”   她迟疑,“只是……垣耀科技现在在顾氏旗下,会不会影响到顾氏?”   顾显笑了,“怎么会?”   他点点她挺翘的小鼻尖,“知道足够强、站得够高的好处吗?”   楚湉湉眨眨眼,“嗯?”   “好处就是,我说什么,事实就是什么。”顾显勾起唇角,深幽黑眸中煜煜光芒闪耀,仿佛洒满繁星的夜空,“我说他们是无耻的蛀虫,他们就是无耻的蛀虫;我想碾死他们,自然会有人抢着动手。”   他摸摸她的头,“我家小朋友想怎么做,尽管放手做。有我在,不用怕。”   砰,砰砰……   楚湉湉按了按心口。在那里面,有只小鹿在拼命碰撞着,叫嚣着——   这男人太帅了!快抱他!亲他!压倒他!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别干说不练,卡忙北鼻【脱裤子   甜甜:还是算了吧 第47章   -Chapter 46-   炎炎夏日, 正是吃瓜的季节。大好的周末, 躺在家里吹着空调, 无聊的八卦群众把一个渣男小□□转瓜吃得热火朝天。   当然,这底下有多少是真正的群众,又有多少是有目的煽动的推手, 就不得而知了。   听徐文的女朋友——现在是前女友了——说自己收到了律师函,蒋鹿鸣惊讶挑起了眉梢,“她发的?哪个律师?”   问清律师的名字和事务所,搜索过该人的履历, 她更惊讶了。楚湉湉怎么可能请到这么厉害的律师?   愤怒的前女友咬定:“十有八|九是徐文安排的!律师函……为了护着那个贱人, 他居然给我发律师函!”   “要不, 还是听他们的, 把帖子删了吧, ”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话都已经传开, 帖子留不留差别不大。蒋鹿鸣语气里带上一抹惴惴,“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吧?唉, 什么世道,被三了只能忍气吞声,否则人家还能发律师函……”   “呸!老娘才不怕他!”前女友忍不下这口气。   蒋鹿鸣又劝了几句。   她也觉得律师八成是徐文请的。她倒不担心楚湉湉能掀起什么水花来,当初对于股权的归属,楚湉湉母女不是没有提出过异议,也有一部分高管站在楚凌远的遗孀一边。可那又如何?   方舒窈不过一介家庭妇女,从来没管过公司事务, 而楚湉湉才刚进大学,两人都没什么过人的手腕。更重要的是,股权在楚凌莲名下,完全合乎法律,那些高管再有意见,也只能要么咽回去,要么辞职离开。那对母女除了认命,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们根本不足为惧。这次也是一样,楚湉湉除了夹起尾巴做人,还能怎么样?至于她要是敢站出来正面回应……她保证,会让她被骂得后悔出生!   正如蒋鹿鸣所料,徐文的前女友删掉了帖子,免不了内涵两句是因为受到律师函的压力。帖子的消失不代表渣男小三的清白,相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心虚之举。   “富二代不可怕,就怕富二代还懂法。律师函呢,好怕怕哦~”   “原配姑娘小心啊,看那男的,那纹身那眼神,就不像个好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日哦,就没有法子能治这个小三了吗?还是D大学生呢,她实习单位她学校老师知道这事吗?”   ……   愉快的周末很快就要结束。就在大家都怀疑这瓜是不是就这样馊了,只能任渣男小三逍遥时,一道石破天惊的进展传来——小三她真身回应了!   楚湉湉发完微博,不敢看评论,丢下手机,趴在床上,扯过枕头盖住头。   “怎么了,小鸵鸟?”顾显在她圆翘的小屁股上轻拍了拍,“快起来,别憋坏了。”   楚湉湉掀开枕头,翻过身来,小脸闷气闷得红扑扑。她拉着顾显的手,咬唇忐忑,“会有效果吗?我明早去上班,会不会人人喊打啊?”   “谁敢?”顾显和她并排躺下,把她拉进怀里抱紧,“放心睡吧。或者明天请假,把这事处理完了再去?”   楚湉湉摇头,“不要,不去上班岂不是显得我心虚?我就要去,还要理直气壮的去。”   顾显轻笑着表扬她,“真勇敢。好了不早了,小朋友快睡觉吧。”   “……干嘛老叫人家小朋友啊。”楚湉湉嗔他。叫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连泳衣带子都系不好,还不是小朋友?”   “……”   这顿无妄之灾来得太突然,楚湉湉完全把比基尼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他一提,她忽然像全身都着了火,身体与他相贴的部位,仿佛一下子热得要爆炸。   她就那么毫无遮挡地,跟他……跟他……   啊啊啊!!   顾显眼见着怀里人瞬间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忍不住还想逗弄她,薄唇贴近她耳边,低低似回味,“好软……”   楚湉湉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哎呀!”她倏然收回手,手心忙不迭在他身上擦,“你居然舔我!”   擦了几下,见他脸色有些阴,她才意识到此举有嫌弃他的意味,赶忙停手,“我不是嫌你……”   “你就是。”顾显面无表情。   “真不是!”楚湉湉努力辩解。   顾显叹了口气,闭上眼眸,幽怨道,“算了,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我真的没有……”楚湉湉戳戳他的胸膛,他没有反应,浑身散发着心灰意冷的低气压。她心一横,嘟唇凑近他,在离他线条优美的薄唇咫尺距离,又蓦地停了下来。内心纠结成一团,比小猫滚过的毛线团还乱。   她喜欢跟他接吻,不论是温柔的,还是带着几分粗暴急切的,他的吻都那么甜,那么让人脸红心跳,让人意乱情迷,忍不住沉溺其中。就像全世界的花同时绽放,像夜空中炸响五彩斑斓的烟火,像……像一团火,席卷全身,从头发丝到脚趾,从怦怦乱跳的胸口,到情不自禁夹紧的腿心。甚至光是回忆起来,体内那股异样的感觉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她也是读过书的人,还受过陶香筠不少口无遮拦的荼毒,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情|欲。   顾显没等来意料中的香吻,反而察觉她的呼吸似乎忽然急促了起来,犹疑着刚张开眼眸,便被她急慌慌一头扎进怀里,闷声闷气道,“我……我要睡觉了。晚安!”   “……?”他满头雾水。   卖委屈这招,失效了吗?   ……   @微涟风定:致富有正义感的各位——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时机巧合,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拍进直播,伸出援手的徐先生与我仅有数面之缘,并无任何暧昧关系。   ……   一篇不长的声明,措辞平实简洁,将传闻一一澄清。而在否认抢表姐男人后,针对自己的家境,她也做了解释,然而冷静的叙述中,读起来却颇有几分细思恐极:   “垣耀科技乃是我父亲一手创立,花费毕生心血发扬壮大。他猝然去世后的第三天,他唯一的妹妹,我的姑姑楚凌莲,拿走了公司的公章和所有文件;一周后,我母亲结束了短暂的‘暂代理董事长’,由姑姑正式接任董事长,同时部分高管被暂停职位。工商注册资料显示,父亲仅持有3%的股份,而姑姑名下则持股67%。因需履行对其他投资人的回购承诺,那3%被转卖用于填补漏洞,实际我和母亲并未继承垣耀科技任何股权。”   “纵使于情于理都难以理解,但我和母亲决定尊重法律的判定。近三年来,我未曾接触过垣耀的运营管理,对于垣耀是如何从一家估值四十多亿的准上市公司,变成现如今堪堪不足两亿,我无从了解。”   “相信大家跟我一样好奇吧。与其被有心人利用,讨伐不存在的‘小三’,不如一起来探寻一下,是谁吸干了垣耀科技的血液?”   “另外致有心人……算了不致了,你真的好恶心。”   ……   这个账号原本只有寥寥数百粉丝,搁在平时,楚湉湉发个微博,阅读量顶多也就一两百。只因为在这场风波里被扒了出来,吃瓜群众组团来骂,才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关注。   这个声明一发出来,转发评论瞬间炸了锅。   她对所有不利的传言矢口否认,完全不出乎意料,毕竟不是每个小三都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个无耻的小三。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而对于声明的后半段,更怀疑是在转移话题。   有一些格外激动的账号上蹿下跳,对前半部分各种抠字眼。只要有人试图讨论后半段提及的豪门争产,便会被打成“小三的水军”。   “谁管你家那些破事?家里破产就能傍别人男朋友了?你穷你有理?”   “你是你妈出轨生的吧?不然你爸为什么把财产都给别人,也不给你们。”   这张口就来的揣测太过恶意,路人都看不过去了,这条评论下面很快撕了起来。   也有一些了解楚湉湉的同学朋友,私下发信安慰过她之余,也在评论区试图维护她。   徐文前女友切换着小号,在群里号召上亲友团,势要撕垮这个贱人。愤怒当头,她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可言,而蒋鹿鸣越是劝她忍气吞声,她越是爆发得厉害——   鹿鸣就是太善良了!没见这表妹满篇春秋笔法,内涵姑姑一家侵占遗产,贪心又无能么?   然而此时出现了豪门争产的八卦,毕竟还是吸引眼球的。当初虽闹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但也仅限于科技和资本圈子,又有楚凌莲一派的百般掩盖,大众对这件事情,还是不知情的居多。   很快评论区就讨论了起来,“代持股权”的字眼,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太明显了,肯定有代持股权的安排。代持股权其实很常见,只是风险在于,如果被代持人没向家人交待清楚状况,又像这样突然去世,那家人就很难向代持人追索了。可惜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代持?搞不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无论什么勾当,如果是说好的代持,兄长死了就毫不客气地侵吞,把嫂子侄女赶出去喝西北风,这是人干事?有本事侵占,又没本事运营,看看垣耀以前,再看看现在,楚凌莲那娘们就是个猪脑子”   “我一个远房伯伯是垣耀前高管,之前说好的激励股权,在楚二接手后就翻脸不兑现了,这人品,你们品品”   ……   如果说这种远房亲戚的爆料让人无法辨别真假,那么垣耀前任技术总监、现今在顾氏科技做高管的厉永旭的转发,则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厉永旭:大侄女受委屈了,伯伯才看到这事,建议走法律程序,追究诽谤者的责任。有什么需要伯伯帮忙的,尽管开口。至于垣耀科技的种种是非,我的激励股权早就不要了,给狼心狗肺的人留着置棺材吧。”   最后一句,不可谓不狠!   科技企业最怕留不住技术人才,可这家倒好,连技术骨干的激励股权都要吞?怪不得才两年时间,垣耀科技就沦落到要卖|身顾氏了!   厉永旭的圈子里多是IT高管,他这么一发话,陆续也有人站出来,或多或少透露些许信息。转眼间,一场轰轰烈烈的讨伐渣男小三,变成了……家族企业争产内幕秘辛大曝光?   “这个瓜的味道层次真丰富,前调是甜瓜,中调变成了丝(撕)瓜,后调是金瓜啊……话说,那什么抢表姐男人,表姐就是姑姑的女儿吧?”   “要是姑姑一家这么一言难尽的话,表姐emmmm”   “话说表姐的男人呢?花臂男呢?掐成这样,他们也不出来说句话?缩卵!”   ……   徐文倒不是不想出来说话,只是公司PR建议他冷处理,任何回应都只会火上浇油,放任不理,热度很快就会过去了。   “反正你是男人,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公关专家如是道。   他在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敢透露实情——怎么没有损失啊?他怕是已经上了顾总的暗杀名单,可以开始安排后事了吧!   徐文辗转通过表弟,向楚湉湉传达过最低声下气的歉意,然后就只能干瞪眼了。可他实在不忍让一个小姑娘在前面承担炮火,思来想去,找来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内什么‘表姐的男人’,给我打听一下是哪个,套麻袋揍他一顿!”   不为什么,他就是不爽——凭什么他被骂成傻逼,这男的可以躲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不管,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蒋鹿鸣万万没想到,楚湉湉的回应,居然敢把火引到垣耀头上来。   到了这时,她才悚然意识到一点——原本楚湉湉一个普通大学生,站出来说话也没几个人会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然而借着这一波热度,她却成功的引起了无聊大众的注意力!   那个蠢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还是说,她背后有什么高人在指点她?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呵,你对我老婆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48章   -Chapter 47-   更让蒋鹿鸣如鲠在喉的是, 这场风波, 渣男小三的反转, 可以说是她一手策划炒出来的!   这些日子,垣耀科技高层各种明争暗斗,新来的总裁面上笑眯眯一派和气, 背地里拉拢离间,一样也没少干。姓赵的在这种时候只会打太极推脱,而杨逸辛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冷淡了下来。   仿佛又回到了舅舅还在的时候, 他们一家人需要仰人鼻息, 杨逸辛只会围着楚湉湉转……   那个直播视频传播起来, 众人嚷嚷着妹子好萌, 希望她赶紧出道时, 蒋鹿鸣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就让这丫头这么火了, 风风光光出道当明星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合该那丫头没有明星命, 她认出视频里的男人是个混得还算开的花花富二代,而更妙的是, 她认识他的女朋友。那是个脾气火爆又自我中心的女人,再好不过的一颗马前卒。   明明已经让楚湉湉身败名裂,百口莫辩了!她竟然学会了祸水东引,妄图抹黑她和妈妈……   “不对,不要被她带偏了,”蒋鹿鸣紧捏着手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 “股权的归属,完全合法,她就算掀起舆论又怎么样?哪怕闹上法庭,股权在妈妈名下,那就是妈妈的,她不过是蹦跶一下,恶心我们罢了!”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楚凌莲气冲冲走了进来,满面怒气,“怎么回事,网上那些事情?!楚湉湉为什么突然跳出来乱说话,又是怎么闹得沸沸扬扬的?公关不是你在兼任负责吗,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急什么?她说就说呗,又能把我们怎么样?”蒋鹿鸣倒是想起好奇了很久的一件事,“对了妈妈,舅舅到底为什么会把股份都放在你名下呀?”   楚凌莲立刻一双厉目瞪向她,“你胡说什么?你给我记住了,没有那回事,那本来就是我们的!”   蒋鹿鸣在心里嘁了一声,眼珠一转,“那楚湉湉这样信口开河,给我们造成了负面影响,我们是不是可以告她诽谤?”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楚凌莲皱着眉头,“律师说她那几句话很巧妙,都是正常的陈述,没有一句指责我们。至于别人如何讨论、如何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她在引导,那就够不上诽谤。”   蒋鹿鸣喃喃,“我不信这是她想出来的……难道真的有高人指点她?是谁?”   信与不信由她,那篇声明还真的是楚湉湉自己写的。她发之前拿给顾显看过,而顾显一字未改,只鼓励她放心发,无论如何都有他兜着。   清晨,给顾显挑领带、系领带,已经成了固定仪式,然后两人分头去上班。走进顾氏大楼时,楚湉湉心里略有些忐忑。   “嗨,湉湉!早啊。”   电梯里正好遇见一个战投部的同事,对方一派自然地同她打招呼,她赶忙回以微笑,“早!”   出电梯时,对方脚步顿了顿,楚湉湉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旋即见他转头,压低声音对她道,“网上那些傻叉就爱瞎bb,别太在意了,清者自清。”   楚湉湉愣了一下,点点头,“谢谢,我不会让那些影响工作的。”   同事赞许道,“这就对了!”   得到信任和支持,这份善意让她心情轻松了许多,走进办公室,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异样眼光,她禁不住微松了一口气。   一切基本如常,例会结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俞天娇凑了过来。   “哎,真没想到,你以前还是个白富美啊。”   “俞天娇,不管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我建议你谨慎选择措辞,要么就干脆闭嘴。”楚湉湉这会儿没心情应付她。   “哟呵,牛气什么?”俞天娇下意识想酸两句,转念一想,又悻悻咽了回去。   徐文的名字,也是X打头的,她才刚怀疑上,结果转头楚湉湉就发了澄清声明。倒不是她有多相信楚湉湉的人品,只是徐文与顾氏关系不大,应该没那个势力把她安排进来实习。   今天一早,堪称权威的财经杂志《财富先导》突然发了篇文章,名为《复盘垣耀科技:股权疑云、骨干离职的背后》。   论起春秋笔法,没有谁比靠笔杆子吃饭的记者更娴熟,况且操刀的这位是影响极大的资深媒体人。   全文看似在探讨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企业,是如何由于股权结构不清晰,而在失去了灵魂人物——创始人楚凌远后,迅速走上了崩盘之路,由此引申开来,其他家族企业应当如何吸取教训,避免重蹈垣耀科技的覆辙。   既学术严谨,又富有教育借鉴意义,字字珠玑,无疑是一篇精彩的文章。   语言文字的艺术妙不可言,读完全文之后,任谁都会觉得,这不就是小姑子侵占亡兄遗产,还把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给玩垮了么?臭不要脸,又蠢又坏。   ——关键是,文章里可一个字也没提到“侵占”,甚至连暗示都算不上哦!   这篇文章迅速被各大媒体转载推送,结合楚凌远独女的微博声明,这颗豪门恩怨瓜,正式切开,摆在了大众的茶几上。   “真是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哭了——恶心死了!就没什么法子能治治他们了?”   “关键还是没有协议啊,我们吃瓜路人除了道德上谴责一下,好像也没别的能做的了?真同情楚小姐母女”   “大家别忘了,楚小姐那句‘致有心人’,说那人‘太恶心了’,会不会……?我阴谋论一下啊,该不会是夺了家产还不够,还要全网黑侄女,想彻底毁了她?这特么哪是什么亲人,比仇人还仇人吧!”   “就是说所谓渣男小三的闹剧,是‘有心人’搞出来黑小软妹的?比仇人还仇人+1”   “楚凌莲其实是她妈从老鼠窝里抱养的吧?不然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恶心的一家子”   ……   没过多久,“渣男”徐文也终于打破沉默,他家地产公司官微发了一则律师声明,表示将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更多的垣耀科技的前骨干员工站出来说话,其中一个技术大牛话不多说,直接甩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信息图。   待仔细研究过那张图后,所有人都炸了——   图上是这场舆论风波的大数据分析,包括所谓的“反转”前后,发言活跃的账号的活动时间、地理位置、用词词频等等信息。   种种一切,都一致得令人心惊胆战,让人没法不想到一个词——水军。   “这锤so硬,而且是硬核级的,膜拜技术大牛”   “已知:有人买水军强行带节奏‘反转’,求:是谁如此用心良苦,想让楚小姐作为小三被钉死?”   “彻底没话说了,我想我欠楚小姐一句抱歉”   “又看了遍湉湉软妹子的微博,被网络暴力骂成那样,措辞还那么平和冷静,应该真的是个内心很温柔也很坚强的软妹吧……不说了,我之前被带了节奏,去给妹子留言道歉去”   除了部分死撑着等待下一波反转的,许多人都认可了,这就是一场有预谋有规划的、针对楚湉湉的网络暴力。   这下子,楚凌莲一家算是彻底出了名,只不过是臭不可闻的那种。路人纷纷义愤填膺,感叹协议的缺失,希望能有别的办法能让这一家子把侵占的遗产吐出来。   风向再次反弹,这一回,吃瓜群众冲向了言之凿凿的“原配姑娘”,想问问她——你丫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徐文的前女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查手机,鼻子都气歪了。跟网友对骂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豪门恩怨”是怎么回事。   退回去补了一番漏掉的功课,她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什么?什么代持股权?什么侵占财产?   ……哈?!   她立刻打电话给蒋鹿鸣,可对方的手机一直占线,打不通。   刚挂断,徐文的电话打了过来,接起就是一顿劈头痛骂,“你个不长胸也不长脑子的蠢女人!被人利用了还帮人数钱,你是狗吗臭碧池?人家往哪儿一伸指头,你就朝哪儿吠是吧?”   前女友强自嘴硬,“你又知道了?就算有什么水军,鹿鸣也只是想帮我撕那个小贱人而已。贱人还抢她男人呢!”   “抢你麻痹!”徐文气得跳脚,“那种一揍就他妈趴了的软脚虾,值得她抢?”   “哦哟,就你值得她抢是吧?”前女友酸道。   “屁!你少他妈歪缠不清行不行?人家男人可是……”徐文堪堪顿住,差点咬到舌头,决定绝对不能跟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娘们透露,“你以为《财富先导》的那谁会随便写内涵文章?垣耀的老人站出来说两句话,姑且可能是念着香火情,可你以为谁都能让冯景胜去搞水军数据分析?杀鸡用牛刀,奢侈不奢侈!”   前女友迟疑,“……真的假的?谁啊,你少给我耍玄机。”   “再跟你说一条吧,”徐文烦躁地抓了抓头,“我爸差不多谈好的一块地,今早去盖章,被晾着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你爸妈那小破外贸公司,经得住那位几下整?”   “那……那怎么办啊?”她有点慌了。   “等死吧……咦?”徐文倏而灵光一闪,“对了,蒋鹿鸣!我有个好主意,或许可以将功折罪……”   ……   休息的空档,楚湉湉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眼微博下面的评论。   如果她是加v账号,单这一条的浏览量,差不多就足够升成红v了。让她吃惊的是,底下被顶的最高的几条热评,不是在讨论代持协议问题的,就是在……组团道歉?   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总来了!”   楚湉湉蓦然抬头,望向门的方向。熟悉的高大身影,衬衫西裤剪裁合体,勾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黑眸状似随意地扫了一圈,落在她身上时,微露出一丝笑意。   ……瞎放什么电啦!   楚湉湉从电脑屏幕后面狠狠嗔了他一眼,便见他唇角的笑纹加深。这一笑,将他周身高冷的气场驱散了不少,俊脸仿佛会发光一般,凭添一股风流魅惑之意。   “要死了,简直是人形春|药哦!”旁边一个女同事按着胸口,眼神痴迷。   楚湉湉鼓起了脸,又剜了没事乱招蜂引蝶的“人形春|药”一眼,然后若无事时地垂眸,继续作沉迷工作状。   顾显带着李助理,召来总监和几个经理,进了会议室。   外面,女员工们推推搡搡,争抢进去送茶水的机会。顾总好容易来一趟战投部,谁不想多露一下脸?   还没抢出个结果,里面已经散会了。   “不愧是顾总,效率就是高!”花痴总是能找到花痴的由头。   然而总监经理们都出来了,迟迟不见顾总。   不一会儿,又有人出来,却是李助理。他去茶水间煮了杯咖啡,端着走到半途,蓦地顿住脚,一拍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他抬手随意一指,“哎,你!来给我帮个忙,把这个送进去。”   “……哦。”楚湉湉慢吞吞地接过咖啡杯。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她很怀疑,如果这是斗兽场,她很可能已经被虎视眈眈盯着她……手里的咖啡杯的女同事们,给撕成碎片了。   按照李助理的指示,楚湉湉走到走廊最深处,敲了敲里侧那间会议室的门。   须臾,门被打开。她站在门口,眨眨眼,“Coffee,or tea,”长睫扑扇,从浓密卷翘的睫毛间瞥他,唇角翘起,“……or me?”   顾显直接截走杯子,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扯了进去,压在门后,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唇。   “唔……”楚湉湉扯住他的领带,仰起小脸承接他的吻。四唇微分,她颊染红晕,软糯嗓音似嗔似撒娇,“干嘛突然跑过来啊?万一被别人看出来了……”   顾显蹭蹭她的发顶,“我不放心,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我家的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其实是摸鱼来吃个甜点,偷偷摸摸格外甜。   甜甜:警察酥酥!这个人有不可告人的癖好! 第49章   -Chapter 48-   职场上混迹多年, 哪个不是人精?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起码不至于当着面给人难堪。况且共事了一段时间, 同事们对于她的性格品性,总有几分了解,不乏有善意安慰她的人。   楚湉湉觉得, 这就足够了。   “好啦,我得出去了,不然同事该觉得奇怪了。”她推推顾显,嘟着嘴酸溜溜道, “谁让某人这么会招蜂引蝶?我可不想成为女性公敌。”   顾显在她身上东嗅西嗅, 挑起眉梢, “咦?是醋小姐上线了吗?”   “……去你的!”楚湉湉轻捶他一记。   动作间, 一不留神, 手肘碰到了他手上的咖啡杯, 她花容失色, “——哎呀!”   滚烫的深褐色液体瞬间泼溅出来,顾显反应迅速, 把杯子往离她远的方向移,同时用身体挡住她。这样一来,除了几滴飞溅到她裙摆上外,绝大部分都洒在了他的衬衫上。   “怎么样?烫到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一面焦急地打量对方,关切的眼神如出一辙。   顾显蓦然失笑,“老婆跟我越来越有默契了。”   楚湉湉夺过洒得见了底的杯子, 顺手放在桌上,麻利地解开他的领带,又去解衬衫纽扣。   女孩儿娇小玲珑,顾显略微垂眸,能看到她头顶可爱的小发旋儿。他松松环住她的纤腰,任由着她动作,悠悠调侃道,“宝贝确定要在这里吗?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可以什么?”楚湉湉初时不解,很快反应过来,红着脸横他一眼,一把扯开他的前襟,“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烫伤没有!”   顾显给她一个“你不必解释了我都懂”的眼神,恼得她直想挠他一爪子,然而目光落在他胸膛被烫出的一大片红印上,又心疼得差点红了眼眶,“疼不疼啊?”   她伸手,想碰不敢碰,“对不起啊,都怪我……这要怎么处理,是不是要先冲凉水?”   “没那么严重,”顾显牵起她白嫩的指头,碰了碰烫红的部位,“看,一点也不疼。只是看着吓人,很快就会消退了。”   见她小脸上写满担忧,他正要再安慰她,这时,李助理在外面敲门。   “顾总,您接下来还有个会……”   “——进来。”   李助理开门入内,立刻被眼前所见的场景震撼得两眼圆睁。这……剧情会不会太跳跃了?   素来衬衣扣到最顶上一颗扣、领带搭配一丝不苟的顾总,此刻衣襟大开,领带散散搭在肩头,由着楚小姐低着头,用纸巾在他腰间擦拭。   这……会不会太……快了?   这才几分钟啊?   ……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擦不掉了,怎么办?”浅蓝衬衣被大片深褐污渍染得斑斑驳驳,楚湉湉泄气。这衬衫一看就很贵,可是按顾显那龟毛的习惯,估计算是报废了。   “别急,我办公室有备用衣物,”顾显瞥了李助理一眼。   李助理霎时心领神会,“我这就去取。”   矮马,原来是想歪了!不过也不能怪他,对吧?   “等一下!”楚湉湉忙放下纸巾,“还有治烫伤的药膏,也拿过来。”她咬着唇,“那个……出去后,麻烦你训斥我两句,可以吗?”   李助理征询的眼神瞟向顾显,见他面带无奈地点了头,才答应下来,“好……好的。”   楚湉湉交待他,“待会儿药膏拿来,你一定要擦啊!”   顾显倒是想让她再多留一会儿,可他也明白,她是怕同事说闲话。只得俯首轻啄她嫣红的唇瓣,摸摸她的头,“去吧。”   李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这个衣衫不整、满脸宠溺的顾总,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冷血资本家顾总!   到了外间,他板起脸,不轻不重地交待她下回仔细些,接着匆匆离开。   “怎么了,楚湉湉?”同事们伸长了脖子,个个都好奇得抓心挠肺,她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这是什么运气!   楚湉湉耷拉着肩膀,眼梢红红——走出来的时候故意揉的,泪花闪闪要掉不掉的样子,“我……我把咖啡放在桌上,位置摆得不好,顾总不小心碰洒了。”   众人:“……”   楚湉湉继续眼泪汪汪,“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开除啊?”她哭丧着脸,“我上回听人说,以前有个秘书故意在顾总面前跌倒,把文件洒了个天女散花,回头就被炒鱿鱼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要不要,再回去求求顾总?”   “……别啊!”离她最近的汪白薇拍拍她的肩,“顾总要是没发脾气,那应该就没什么事,回去搞不好才是撞枪眼。别太担心了,赶快回去做事吧。”   虽然是他自己碰洒的,可谁让人家是总裁呢?   想了想,怕她是受最近的风波影响,精神不济,又安慰她,“没事的,不要想太多了啊。”   众人表情各异,可小姑娘担心被开除都担心得快哭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一个男同事自以为幽默,调侃了句,“小楚现在是大红人,不在顾氏,出道当明星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嘛。哎,现在要签名还来得及吗?”   罗意的余光瞟向经理办公室的方向。是啊,她根本不需要这个offer,志不在此,何必占用名额?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众人大都想起这位原本是白富美的出身,现在一样也要从小小的实习生做起,不知怎么的,一股奇妙的平衡感油然而生。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微妙。平衡中,还免不了掺杂着一点优越感——出身再好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地位最低的实习生,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   楚湉湉忙摆摆手,“怎么可能当明星……”   这时,李助理去而复返,径直去了会议室。不一会儿,换好衣服的顾显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他似乎朝楚湉湉的座位方向望了一眼,须臾才收回视线,大长腿迈步离开。   顾凡悄悄戳了戳楚湉湉,“湉湉妹,你这算不算,成功的引起了顾总的注意?”   “……”楚湉湉干笑,“没有啦……”   传播速度最快的是光,比光更快的是流言。   没多久,顾氏上下就流传开了,战投部那个最近以一波三折的反转剧情在网上爆火,家族企业被姑姑侵吞又被卖给顾氏的前千金、现实习生,往顾总身上泼了杯咖啡。   毕竟那天顾总去了战投部,出来时衣服换了一身,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虽然原始版本是顾总自己碰洒了咖啡,可传言嘛,传来传去,总不可避免会失真。楚湉湉努力甩锅,在战投部内部还好,然而在外面传到后来,仍然变成了她泼的。   免不了有人翻白眼,现在的小姑娘是小说看多了吧?泼咖啡,亏她做得出来啊!   “该不会是想借顾总的势,从她姑姑那里夺回家产?”有人私底下猜测。   “那她不如做梦比较快一点。”有人撇嘴,“别忘了,垣耀科技现在是顾氏控股,顾总那是什么人?资本大鳄,怎么可能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没被开除,已经算她走运喽!”   ……   陶香筠听说这事,笑得前仰后合。   “服了服了,老奶奶都不扶,就服你!你不造圈里多少小明星挣扎多年,就为一个出名的机会。你倒好,莫名其妙就红了,随便一点事都能带起一波话题。‘话题女王’——啊不,‘话题小可爱’,非你莫属了!”   这段时间,陶香筠为了帮她说话,不知道在网上跟人掐了多少回合,楚湉湉愿意接受她的任何调侃。   “说起来,你们真的不打算公开吗?”陶香筠好奇。   “我还想好好实习呢,让同事知道了,肯定会用奇怪的态度对我吧?”   “那是肯定的啦。那顾总呢,他也没有公开的意思?”   楚湉湉想了想,“他没提过这个哎……”   陶香筠疑惑:“可是男人对于喜欢的女人,不都会急着宣告个所有权,什么什么的?顾总一看就是那种占有欲强,霸气侧漏的类型啊。”   “是吗?”楚湉湉眨眨眼,“可是他从一开始就要求保密,我也同意了的啊。”还写在协议里了,措辞很强硬呢。   陶香筠转念一想,“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或许顾总就好偷偷摸摸这口儿?”   楚湉湉:“……”   那是什么鬼!   这种事情不便深究,陶香筠换了个话题,“你那凑表脸的姑姑一家呢,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顾显帮我追查到了那些恶意言论的账号,律师说这个证据链是充足的,再加上徐文的前女友提供的一段偷拍录像,足以把他们告上法庭。”楚湉湉道,“追究侵犯名誉权可以,不过股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来说去,还是协议啊。”   还有那个让她不解的老问题——爸爸为什么要把股权都放在姑姑名下?   ……   远郊。   楚宅里,方舒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向来温和的她,连门都没让人进,直接堵在门口,“有何贵干?”   “嫂子,”楚凌莲脸上有些挂不住,“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样难看?鹿鸣和湉湉姐妹俩有误会,一家人可以坐下来说清楚,要是鹿鸣不好,我让她给妹妹赔罪,何必在网上闹得全世界都知道,还要闹上法庭?家丑外扬,对湉湉也不好不是?”   “你还知道对湉湉不好?”方舒窈简直要气笑了,“楚凌莲,是你女儿先百般造谣,抹黑我的湉湉!蒋鹿鸣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爱女被欺侮至斯,她彻夜难眠,联系了楚凌远生前交好的一干垣耀旧部,请求他们声援。也通过以前交际的贵妇阔太们,得到一些媒体人的帮助。她想保护好女儿,可她能为她做的,还不如女婿多……   方舒窈满面怒容,“远哥生前,一直觉得亏欠你,总想多补偿你。他说你们小时候家里穷,你们父母重男轻女,什么都先紧着他来,上学的机会也是,他一直很内疚,什么都不忘给你一份,就连湉湉,也从小就知道凡事多让着表姐。他不跟我打招呼,连公司股权都全拿来补偿你了,行,我也认了。我们娘儿俩有手有脚,没有那些东西,也能养活自己。”   “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气得直哆嗦,“湉湉是我和远哥的心头肉,你就算砍他一条胳膊、断他一条腿,他八成也不会跟你计较,但你动湉湉一下试试!”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他有多亏欠你,就算是欠你一条命,他也已经死了,什么都还清了。你要是还不满意,那你下去找他去。我们娘儿俩与你家毫不相干,你女儿做的事情,自有法律裁决。”   说完,她就要关门,被楚凌莲伸脚挡住。   “你说公司股权是哥补偿我的?”楚凌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他最在乎的只有你们母女,补偿我?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很怨恨他吧?他真是……他可真是……哈哈……”   楚凌远怎么可能舍得亏待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来补偿她?他最珍视她们母女,一点风险都舍不得让她们担……   楚凌莲眼底赤红,偏执的模样颇有几分骇人,“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我警告你,让你女儿撤诉,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楚凌莲气冲冲离开后,方舒窈坐在沙发里,兀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一声清脆的“叮咚”,门铃响了。   顾云霆站在门外,见她脸色透着几分苍白,关切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舒窈摇摇头,示意他进来,问他,“有什么事吗?”   顾云霆脸上露出踌躇之色,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先前得知了一点事情,但事涉私密,实在难以启齿。在别院时,他一来没找到机会和方舒窈说,二来也是没想好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然而就在别院里,他又发现了一点……似乎可以成为佐证的细节。   踌躇半晌,他横下一条心。   “我怀疑小显撒了谎。他和湉湉,很可能根本没有实质的关系。”   对上方舒窈讶然张大的双眸,他接着道,“有一回,朱嫂无意间感叹了句,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又愁她儿子到现在都不肯结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我说湉湉还在读书,哪有那么快,他俩连公开都不愿,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早要孩子。朱嫂就奇怪了,说我打扫主卧,从来没见着用过的……那个什么啊。”   “当然,也许是他们面皮薄,私下处理掉了。但是后来在别院,”说到这里,顾云霆面露羞窘,“我长了个心眼,先去他们卧室看过,床头柜里没有。后来……也没有发现用过的。”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简直像个变态,努力忽略方舒窈眼神中的怪异,认真道,“那时小显出差刚回来,他这个年纪,小别胜新婚,别院又是清幽浪漫之地……你不觉得,这压根儿就说不过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其实还可能有个原因,你儿子不行……啊!放开我!臭流氓! 第50章   -Chapter 49-   楚凌莲的突然登门, 她冲口而出的那几句话, 听起来似乎别有隐情。难道股权的事情不似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 是楚凌远为了补偿妹妹,不为她、甚至也不为女儿考虑?   方舒窈本就心绪烦乱,顾云霆的话更让她心中一团乱麻。她知道他一直对这对小儿女的关系抱持着怀疑, 上回得知两人时有争吵,她担忧之下还过去住了几天。可几天下来,两个孩子闹别扭归闹别扭,感情分明是不错的啊。   顾云霆见她不说话, 接着道, “我的儿子, 我虽不敢说了解至深, 但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说实话, 就在他上次回国来——也就是大半年前, 提起他的终身大事, 他的意思分明同老爷子一致,有商业联姻的打算。那天我们在商场, 遇到的唐家丫头,就是个理想人选……”   然后晚上吃饭,顾显就拉着湉湉,当面上演了一出震撼surprise——是惊吓,不是惊喜的那种。   方舒窈张了张口,又闭上。   那天事态的发展太令人震惊,顾显的原话她还记得清楚。提起半年前与湉湉的邂逅, 他说,“那是美妙的一晚,过多的细节不便分享,即便回了欧洲,我也念念不忘。”   结合不久前她问起女儿是否有好好保护自己时,她明显不自然的反应,方舒窈理所当然地将两下对上了号。湉湉自小乖巧,不是那种胆大包天的孩子,即便忧心于这样闪婚会不会深埋隐患,她仍选择尊重女儿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父子间的恩怨,为了让你不能如愿,顾显或者欺骗了湉湉,或者用了什么手段,威逼利诱她合作?”方舒窈回想起女儿看着顾显时,大眼睛里满盈的仰慕爱意,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也不一定只是为了跟我对着干,”顾云霆揉了揉脸,“我一开始,也认为他是在报复我、惩罚我,毕竟当初若不是我太过大意,让我的经纪人背着我,和共演的女演员策划了一场绯闻炒作,小显母亲不会挺着肚子去找我求证,等我知道时,已经……”   那个时候,网络才初初开始发展,哪像现在,打开手机就能轻易获取任何资讯?况且片场封闭,他拍戏时一旦入了戏,全然不理外界红尘诸事。影视公司把炒绯闻作为宣传电影的手段之一,女演员借绯闻提升知名度,经纪人背叛欺瞒……直到得知妻子出事,他都还不知道,他与公演女演员擦出火花、浓情蜜意的传闻,早已席卷各大纸媒,铺天盖地了!   那部没拍完就搁浅的戏,已经成了电影八卦史上的悬案,外界众说纷纭,他也无心解释。他纵然是不知情,然而疏忽大意让人钻了空子,又疏于沟通而未能及时向妻子澄清,以至于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难道就不是他的罪过了吗?   他罪无可恕。   他浑浑噩噩了一阵子,忙着处理妻女的身后事,待到要着手收拾参与了绯闻事件的人时,他才发现,年仅八岁的顾显,已经借着顾氏的势力,在顾老爷子的大力引导帮助下,毫不留情地对那些人展开了报复。   “影视公司破了产,几个高管因为这样那样的经济问题,坐牢的坐牢,落魄的落魄,经纪□□离子散,债台高筑,至于那个女演员……”顾云霆扯起唇角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那个女人后来下场如何。我后来才知道,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与顾氏的关系,做起了豪门美梦。小显母亲曾听过人在她面前讨论绯闻,说得有鼻子有眼,她怀着孕本就容易情绪失控……那并不是巧合,而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小显最厌恶贪慕虚荣的女人,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会不会心理受到影响,有了厌女倾向?当然,我险些入了宋碧琴的套,又成为他不信任我的选择的另一佐证。他反对我们的事情,其中有多少是成见使然,多少是对我的陈年怨气,又有多少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欺骗愚弄……我恐怕,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吧?”   顾云霆说得口干,手伸向身旁的小几,才察觉方舒窈没给他倒水,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这些往事,他曾向方舒窈简单提过,但如此详细完本地讲述出来,在悲剧发生过后的这二十年间,还是第一次。   他察觉到方舒窈的动摇,接着道,“不可否认,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和推断。可是舒窈,这不仅仅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担心两个孩子,尤其是湉湉。”   方舒窈紧攥着手指,脸色苍白如纸。   眼前又闪过湉湉望着顾显时的眼神,里面的仰慕喜爱闪着耀眼的光芒,如同钻石般闪亮夺目。她曾用同样的钦慕眼神看过自己的丈夫,在终于走出痛失至爱的哀痛,与顾云霆相识后,也那样凝望过这位影坛巨星、她从少女时代就崇拜的偶像……   二十岁的女孩子,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顾显又生了一副好皮相,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事业有成,能够俘获湉湉的芳心,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他在一举一动中,也对湉湉呵护备至,还有眼神……那样柔情似水的宠溺眼神,彻底取信了她,她为女儿能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而欣慰,丝毫没有怀疑——嘴巴可以撒谎,但眼神总不会骗人,不是吗?   可他是顾云霆的儿子啊!如果精湛的演技一脉相承,他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入了戏……   湉湉单纯天真,城府浅又没什么心机,与顾显这种在商界厮杀磨砺出来的狠角色遇上,哪有分毫抗衡之力?   “顾云霆!”方舒窈猛然抬眸,死死地盯住顾云霆,“按照你的推测,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利用我的湉湉,甚至不惜欺骗她的感情,就为了让我死了高攀你的心?”   她满心荒谬,“然后呢?你看穿了一切,希望我能和你一起,戳穿他的谎言,给湉湉一记当头棒喝,让她醒悟,她只是你们父子博弈的一颗棋子,让她明白她痴心错付,她的感情她的付出只是个笑话,顾显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她?”   “顾云霆,你知道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养育好一个小女孩,保护她平安快乐的长大,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吗?你知道,打击这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小女孩,摧毁她所有的自尊和自信,又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吗?”极度强烈的情绪之下,方舒窈几乎抑制不住嘴唇的颤抖,“你说你的儿子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选择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上?”   明明是闷热的三伏天,顾云霆却感到仿佛有股凉气从脚底窜向头顶,渗进五脏六腑,让他手脚冰凉,浑身僵冷。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顾显的目的——他大概从来没指望过能够彻底糊弄过他!   能骗过他、让他就此死心,固然最好;而他若是死守怀疑,追根究底,然后拿着所谓的“破绽”来同方舒窈商议……结果就会是现在这样,护女心切的舒窈只会将他们父子视作一体,同样敌视!   老爷子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出来?他将每个人的心理都算准摸透,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只是在把局势向他设定好的方向推动而已……   “我……”顾云霆无力地垂下肩,无以弥补他刚亲手造下的裂痕。他掩面叹了口气,“我没有机会看着女儿成长,但是相信我,我希望保护湉湉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那就好。”方舒窈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对女儿处境的担忧,让她犹如要上阵的士兵,身上的盔甲一点点坚固起来,“我的女儿,自有我来护。”   ……   饭局结束,顾显离开会所,已是九点过半。   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在夜空之中,琼华如水银般洒落,照亮了前方那幢熟悉的独栋别墅。   路旁灌木丛中传出声声清脆的虫鸣,窗户隐隐透着灯光,如此静谧的夜晚,因他知道家中有个小人儿在等着他,而显得格外的美好温馨。   步履急切地进了门,却发现家中有客人。眸中闪过一缕愕然,很快敛去,他礼貌地打招呼,“岳母。”   方舒窈面上一派自然,微笑颔首,“回来啦?”   楚湉湉已经一溜小跑着迎了上去,皱着鼻子像小猫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旋即小脸也皱成了一团,“你喝酒了!”揪住他的领带,凶巴巴质问,“说!是不是企图用酒精的气味,来掩盖女人的香水味?”   顾显啼笑皆非,黑眸微张,作吃惊状,“这样竟然也能被你发现?看来下回我得往身上倒上几坛子酒,才能蒙混过关……”   “好啊,你好大的胆子!”楚湉湉杏眼圆睁,下一秒,绷不住笑了出来,“还敢有蒙混之心?小心我送你一个打火机,哪里不老实点哪里!”   顾显揽住她往里走,“家有悍妻,哪敢不老实?”   “胡说,我这么温柔贤惠!”楚湉湉不服。   方舒窈看着两人斗嘴,须臾,打了声招呼,起身回房。做戏也好,哄骗也罢,起码现在湉湉是开心的,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她不会轻举妄动。   楚湉湉怕顾显喝了酒,胃会不舒服,一早就让朱嫂准备好了清粥,一直煨在锅里。   白米熬煮得浓稠绵密,香气氤氲扑鼻,她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着他喝粥,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见闻,精致可爱的眉眼泛着人间烟火的味道。白粥入腹,熨帖了肠胃,有她陪伴在一旁,顾显的心仿佛也被装得满满的,说不出的满足惬意。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他推开碗,把她抱到膝头上,在她红润饱满的唇瓣上轻啄一记,满足喟叹,“老婆果然温柔贤惠。”   楚湉湉得意,“那是!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顾显“唔”了一声,“当属我这辈子最赚的一笔生意。”顿了顿,他问,“岳母还好吧?刚才看她,似乎有些疲惫?”   说到这个,楚湉湉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我姑姑跑去家里,跟妈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她那个人,文化素质真的不敢恭维,我怕妈妈一个人在家,万一她哪天又发疯打上门去,岂不是要吃大亏?就劝她先到这里住几天了。”   她扁了扁嘴,“妈妈本来还不同意的,我劝了好半天,她才肯过来呢。”   楚凌莲一家的名声,现在可以用臭大街来形容也不为过。   对他们来说,更雪上加霜的是,徐文的前女友突然公布了一段偷录的视频。视频里面,蒋鹿鸣表面在劝慰她,实则一字一句都在暗中挑拨,在前女友的引导下,还说出了自己动用一些资源帮她出气的事情,等同于招认了雇佣水军的事实。   这倒戈一击,不可谓不狠,不仅给楚湉湉的律师提供了更多证据,更让蒋鹿鸣彻底出不了门了。   “听说网上有好多人组织给她家寄花圈,要送他们C位出殡,”楚湉湉皱着小脸,“我觉得不太好,扎花圈的纸也是树木做的,多浪费啊,一点也不环保。”   “……所以你就在微博上呼吁了一下节约资源,保护环境?”顾显失笑。   “是啊,虽然姑姑一家很过分,但网络暴力也不可取吧。”楚湉湉靠在他肩头上,语声低落,“股份的事情,爸爸伤了妈妈的心了,她虽然不说,我都知道。但我觉得不是那样的,我不信爸爸会把姑姑看得比我们都重要。”   顾显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她,“我相信你的判断,别担心,我们继续查,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他不希望她有无法释怀的心结。   方舒窈的到来,也提醒了他另一件亟待处理的事情。他和湉湉的关系到了现如今,已经和之前的预期全然不同,先前计划的种种都被推翻,他必须得收拾好局面,以免不小心又坑到自己。   “宝贝,你那份协议呢,拿过来我处理掉吧?”   他捏着她柔嫩的指头,暗自盘算。拿是得先拿过来,不过暂时还不能处理掉。   万一出了什么严重的岔子,协议里那条“期满前女方不得提出离婚”,是他的最后一道保护锁。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哪里不老实点哪里   小咸总:别点了,我起立举手投降 第51章   -Chapter 50-   “‘处理掉’是什么意思啊?”楚湉湉不解。   “意思就是, ”顾显蹭蹭她的鼻尖, “我们不要那些限制, 也没有期限。你是我的顾太太,我们夫妻一体,今生与共。”   “我……”   夫妻一体, 今生与共——他的语气似是轻描淡写,可听起来却如此郑重其事,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如同一字字敲击在心上, 像是承诺, 又犹如誓言。楚湉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你确定吗?”   “嗯?”顾显敛起了神色, “难道你不确定吗?又或者, 你打算就这么用着我, 到时候用完就丢?”   ……原本打算用完就丢的人, 明明是他才对吧?   那份婚前协议,厚厚的一大摞, 提炼一下中心思想,无非是——   “这只是一场交易不要肖想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到了时间达成目的拿好你的补偿请原地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记住我们从来没有相识过”。   反正她也不图谋他的任何东西,只要能阻止妈妈跳进顾云霆那个渣男的火坑,她认为这些条件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可是顾云霆,真的有她以为的那么不堪吗?   他和宋碧琴的事情,不是他色眯眯勾搭年纪能给自己当女儿的演艺后辈;他丝毫没有架子,平日里完全是个慈祥和蔼的邻家叔叔, 被顾显欺负时甚至还有点可爱。   她能感觉到,顾显并不恨他。他对他或许有些疏离,有些刻意为之地让他吃瘪,但那不是恨,而更像是怨,是恼,是掩盖不住的对骨肉至亲的关心。   如果顾云霆真的如同传言所说,是出轨而活活气死了顾显的母亲,连同他早产出世的小妹妹,他怎么可能会不恨他?   楚湉湉越想心越乱,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有些不敢面对。   她低垂着长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浓密睫毛在白皙脸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不时轻颤着。这样的她,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般,精致又脆弱,像是如果一个不小心,便会顷刻间碎成细尘,消失不见。   心头无端浮起一阵慌乱,那感觉仿佛身处在流沙漩涡中,顾显蓦地收紧了搭在她细腰间的手,“在想什么?”   他按下那股莫名的不安,换上最委屈的神色,“该不会真的在盘算用完就丢吧?”薄唇凑近她耳边,吐息温热,“你都还没真正的用过呢……不如先来试用一下,我们再讨论其他的?”   楚湉湉只感觉耳朵酥酥痒痒的,那股痒意钻入耳孔,在体内乱窜,让她禁不住身体轻颤。回笼的心神慢了大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热意涌上脸颊,她耳尖烫得厉害,“不要!”   盈盈美眸含嗔,柔和的灯光映在潋滟眸光中,波光粼粼如暖春三月的湖面,又像刚开封的陈酿美酒,风情万种引人沉醉。   顾显瞳孔微张,幽黑的眸色转深,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领口下面丰盈的雪白。   接着握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提,站起身时,已将人扛在了肩头,大长腿三两步便到了楼梯口。   楚湉湉竭力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看着眼前一级级后退的台阶,压低声音急道,“你……你干嘛啊……”   视野中的台阶很快换成了木质地板,接着是熟悉的地毯纹路。下一秒,她的后背撞上了松软的床垫,身体弹了一弹,旋即被欺身而上的男人压住。   呼吸被夺去,急切得仿佛要抽离她胸腔中所有的空气。他清冽的气息里夹杂着酒味,在她口腔里漫开,尝起来好像是威士忌——还是白兰地?她分辨不清,只觉得迷了心,乱了情,醺醺然欲醉。   娇嫩敏感的肌肤上是他游移的大掌,摩擦间仿佛将弥散的酒精分子点燃了,火烧成一片,几乎要将她的神志燃烧殆尽……   “顾显……”她无助地唤着他的名字,身体深处那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觉,让她焦躁,让她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嗓音中隐隐染上了一丝哀求,“顾显……”   顾显头皮发麻,被她唤得脊梁骨都快酥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会有这样一个人,她只要软软的唤他的名字,他就想把全世界都捧过来给她。   什么都想给她。   命也想给她。   “湉湉,宝贝……”他额间沁满汗珠,薄唇不住地在她白嫩修长的脖颈吮出一个个嫣红的印记,喘息粗重。   他已经忍不下去了,他太想完完整整地得到她,想得身体战栗,满积的渴望胀得直发疼,几乎要炸开。   他牵起她柔嫩的小手向下引,暗哑着嗓子,“交给我,可以吗?宝贝不要怕,我……”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猝然自门口传来,紧接着是朱嫂的大嗓门,“湉湉,你妈妈晕倒了!”   楚湉湉悚然从迷乱中惊醒,意识到自己手下坚硬灼热的触感,慌忙抽开手,使劲推着顾显胸口,朝着门的方向焦急问,“怎么回事?等一下,我就来……”   她光着脚跳下床就要去开门,手腕被顾显一把扯住,她急得差点想骂他,不防他走到她身前,收拢她大敞的领口,口中无奈,“好歹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嗯?”   ……这是谁解开的啊!   楚湉湉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视线冷不丁瞟到他还鼓胀着高高支起的帐篷,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撇开,小脸红得要滴血,“你……你先待在里面吧!”   她胡乱理了理鬓发,冲到门口,打开门,“妈妈呢?叫救护车了吗?”   朱嫂引着她穿过走廊,“她只晕了一下就醒了,不让我声张,那怎么能行呢?我就去叫你了。”   “你做得对,谢谢你朱姨,”看见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方舒窈,楚湉湉快步奔了过去,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妈妈!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拉住她的手,“我们去医院检查……不对,你不要乱动,我让顾显叫医生过来……”   听到说妈妈晕倒的那一瞬,她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爸爸那时候就是这样,好端端的突然倒下,然后就……就……   “我没事,”方舒窈忙安抚女儿,“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顾显也赶了过来,一眼看见哭得抽噎的楚湉湉,他心里一揪,快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肩,黑眸望向方舒窈,“岳母您感觉怎么样?我叫了医生过来,应该很快就到。”   楚湉湉婆娑泪眼透着感激,莹莹目光投向他,得到他在肩头安慰的轻捏。   女儿对顾显的全然信任依赖,方舒窈看在眼里,视线掠过她白皙脖颈上几块醒目的暧昧红痕,她瞳孔微缩,身侧的手一紧,指尖深深掐进沙发软垫里。   医生来得很快,一番检查过后,表示她略微有心率不齐的症状,叮嘱她多休息,又开了一些药。   方舒窈面上闪过一丝讶然,很快敛起,换上忧色,“医生,我近日睡觉时,不时会有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要窒息,醒不过来一样。这严重吗?”   那丝转瞬即逝的讶然,没有逃过顾显的注意,他眉心微蹙了蹙。   楚湉湉一听就急了,“妈妈,你不舒服,怎么也不早说啊?”眼巴巴望向医生。   医生神色严肃,又敛神听了一番心音,然后摘下听诊器,“如果胸闷到了要窒息的程度,那就有些麻烦了。这样吧,今晚先吃药,观察一下,如果没有改善,明天到医院来做个全面的检查。”   送走医生,顾显的视线带着几分探究,投向正抚着女儿的发丝,轻声安抚她的方舒窈。   楚湉湉全副注意都在妈妈身上,好半晌才想起顾显,抬头对他道,“我晚上住妈妈这里,万一她不舒服,我可以及时发现。”   ……你睡着了像小猪一样,等你发现?   当初为了隐秘,在朱嫂以外,顾显没有再安排佣人。此刻不由后悔——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然而转念一想,楚凌远因心肌梗塞猝死,无怪湉湉格外敏感。即便有佣人,她八成也会坚持和母亲一处。   他还是忍不住挣扎一下,“你睡觉总是乱动,会不会扰到岳母休息?”   楚湉湉瞪他,“你胡说!”她转向方舒窈,“妈妈,我睡觉很乖的吧?”   方舒窈轻笑,“湉湉从小睡相就好,睡着了安安静静的,特别省心。”   对上楚湉湉胜利的目光,顾显唇角抽了抽。   他每天把她锢在怀里睡,还免不了时不时被拳打脚踢好吗?   母亲哄起女儿来,都是这么说谎不眨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防火防盗防丈母娘   这几天在电影节,忙成一朵陀螺,我争取保持日更…… 第52章   -Chapter 51-   “我多陪陪妈妈不可以吗?反正你也嫌弃我睡相不好。”   窗外晨曦微露, 鸟儿啾鸣, 顾显瞪着天花板, 清晨照例抖擞的某处昂着头,他扯过被子盖住。   那只小猪,这会儿应该已经把丈母娘挤到墙角去了, 还兀自摊成个大字型,美美地呼呼大睡吧?   自从那天方舒窈突然晕倒,湉湉就紧张得几乎有些风声鹤唳,恨不得时刻围着她打转。   他可以理解她的恐惧, 在猝不及防失去父亲后, 她最害怕的莫过于忽视母亲任何身体欠安的迹象。   理解归理解, 不妨碍他怨气深重。那天明明气氛正好, 进展顺利, 眼看都已经把垂涎已久的小兔子叼在了嘴里……   欲求不满如同一片悬在头顶上的浓厚乌云, 随着时间的推移, 越积越沉。   转眼又是周末。   顾显受邀要出席一个商界活动,正要喊楚湉湉来帮他挑领带, 顺便偷个香,下了楼,却见她穿戴齐整,正和方舒窈站在玄关处,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丝质的一字肩连衣裙轻柔飘逸,嫩嫩的浅粉色,衬得她瓷白的肌肤欺霜赛雪。纤细香肩微露, 锁骨玲珑精致,转身时荷叶袖飘荡,后背漂亮的蝴蝶骨半隐半露。   顾显喉结上下滚动,走上前去,“要出门吗?”   楚湉湉奔到他身边,欢快翩然如同一只轻巧的小蝴蝶,笑靥如花,“我跟妈妈回家一趟,庭院的花花草草需要定期打理。你今天也有事吧?”   ……回家?   顾显剑眉蹙起,心里无端有几分不舒服。难道不是这里才是她的家吗?   楚湉湉没注意到他的纠结,转头扫了眼站在玄关处的方舒窈,她扯扯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我顺便把协议拿回来。”   贴着他的娇躯温软,耳畔呵气如兰,顾显身子酥了半边,慢半拍反应过来她的话,黑眸中一下子洒满了碎钻,熠熠生辉。   原来那天他说的,她记在心里了……   楚湉湉双颊染上一抹绯红,睫毛扑扇,咬着唇羞涩道,“我……我也确定的。”   说完,她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转身登登跑到方舒窈身边,挽起她的手,又回头望他一眼,含羞带笑,“我们先走啦!”   顾显只想追上去,把这娇俏的小丫头截走,带回房间里,关上几天几夜不出来。   夫妻一体,今生与共——她说她也确定的。   今天的气温在炎夏中还算凉爽,然而夏日的阳光仍然不容小觑,所以她们特意起了个大早。   这段时间都没有雨水,园中花草有些蔫巴。楚湉湉牵过水管,小心地给花木一一浇水。   日头很快攀升,她戴上遮阳帽,和方舒窈一起将枯枝修剪干净,又一棵棵松土、除草。劳作了小半天,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进屋去冲了个澡,母女俩坐在餐桌前,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庭院,捧茶闲聊。   “对了,那天云霆过来坐了一会儿。”   方舒窈提得很不经意,楚湉湉却全身警惕,“他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疑神疑鬼,”方舒窈摇摇头,像是觉得十分荒谬可笑,“非说你跟顾显之间有什么名堂,是假扮夫妻。”   楚湉湉的手一颤,险些将茶水溅出来,连忙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又差点被烫到。   “怎么会?”她强自镇定,“顾伯伯之前跟我们住了一段时间,是不是因为我们招待得不周到?”   方舒窈的目光掠过她绞得发白的手指,心中有了计较。   她是知情的。   顾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威逼利诱她,让她合作。   然后大概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让她配合,他设下了蜜糖陷阱。这个涉世未深的傻姑娘,就这样傻乎乎一头栽了进去。   方舒窈不动声色,顺着她道,“也许吧。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想一出是一出的,没跟他接触过的人,谁会想到堂堂影帝,其实这么天真,一厢情愿非要认为你俩是假的,就是不肯面对现实?”   她拂开楚湉湉腮边的发丝,轻柔地别在耳后,扯起嘴角笑了笑,“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别的都是次要的。”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   楚湉湉脑中回想起当初顾显试图收买她时,对顾云霆的评价。   她当然不信——一个出轨气死妻子,花边绯闻满天飞的风流男人,他儿子把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妈妈,”楚湉湉紧攥着茶杯,抬眸努力作出轻松闲聊的语气,“顾伯伯跟第一任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传闻说什么的都有,他是不是真的……”   方舒窈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无奈道,“妈妈不是一直告诉你,不要单凭流言蜚语,就轻易否定一个人吗?”   她大致说了一下当年阴差阳错的悲剧,楚湉湉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直至脸色苍白如纸,只能握紧了茶杯,仿佛在寻找最后的支撑。   “这些……都是顾伯伯告诉你的吗?”她问。   方舒窈点头。   “哦……”楚湉湉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剧烈挣扎。   或许……或许是顾云霆撒谎呢?美化自己的过去,将过错推得一干二净,还能以悲惨的过去博得妈妈的同情?   方舒窈没有错过她神色的变化,略加思考,她不由得出一个略显荒谬,但是最有可能的结论——   湉湉误以为顾云霆并非良人,怕她步他第一任妻子的后尘,因而才会给了顾显可乘之机,借机说服她配合?   再回想起那个时候女儿小心翼翼的试探,旁敲侧击地抵触,而她沉浸在与少女时代的偶像陷入爱河的喜悦中,竟没能及时向她讲明全部实情……   方舒窈生不出任何类似生气的情绪,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冲着她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她太失职了!   这个傻孩子,唤不起她的注意,竟然选择了与魔鬼做交易!更糟糕的是,对方不过虚情假意,她却真的喜欢上了他,陷在两情相悦的假象里……   方舒窈心中只余浓浓的担忧,还有对欺骗女儿感情的男人的愤怒,连带着,对顾云霆也愈发愤怒着恼——你们父子间的恩怨,凭什么拉我的女儿下水,凭什么?!   心中情绪如潮水起伏,她强自按捺下去。   “不说糟老头子了,”方舒窈拍拍女儿的手背,“你和顾显究竟是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吧?现在大学生结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有没有提过,打算什么时候补办婚礼?”   楚湉湉仍处于心神俱乱的状态,闻言只摇摇头,“还没有,我觉得……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啊。”   ……提都没有提过?   方舒窈在心里冷笑。顾显肯定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不必负责,没有压力,还白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满腔单纯爱意任他为所欲为!   临离开前,楚湉湉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偷偷溜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她的百宝箱。   大红色的结婚证,里面印着她和顾显的名字。照片里的他俊脸上表情冷峻,她眼神中写满局促不安,两人脸上都没有一丝喜气。   貌离神更离,就是照片里的状态了。   她通的一下合上,抓起压在箱子最底下的协议。   ……   顾显坐在桌旁,一本大红色的小册子摊开,放在面前。   民政局那个摄影师是怎么拍照的,这画面,疏离冷漠之情几乎要跃出纸外,哪里有一丝一毫结婚的喜气?   顾显素来对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嗤之以鼻,此刻看着这照片,却觉得怎么看dou刺眼,感觉太不吉利。   蹙着眉心把证件放回保险箱里,他又专心处理了一批公务,接着按惯例给顾老爷子问安。   老爷子最近倒很是消停,甚至主动提出想见见那个被他护得密不透风的女人。顾显却不敢太过放心,一直没松口。   在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合上文件夹,他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关心一下老婆什么时候回家。正当此时,有新短信跳了出来。   【唐小姐约我见面,说想跟我聊一聊】   顾显薄唇紧抿。唐之曼跟湉湉能有什么好聊的?   他回道,【不必理会她】   楚湉湉的回复很快。   【我马上就要到见面的地方了】   顾显:“……”   电话拨过去,一接通,他直接问,“在哪儿?”   “嗯?就在湖心大道……哎呀她来了,我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带着一帮国际友人逛了一天,逛得腿要断,四种语言切换互译,脑细胞都绕晕了_(:_」∠)_   不过跟故友在中国重聚还是很开心哒~如果他们不是一会儿这个走丢了,一会儿那个要吃冰淇淋,一会儿又一窝蜂要买买买就更好了_(:_」∠)_   虽然有点晚,但大家都吃粽子了咩?甜的还是咸的? 第53章   -Chapter 52-   唐之曼的衣着举止依然优雅大方, 望见楚湉湉, 微笑着招手示意。   “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楚湉湉落座,把手机塞进包包最里面的口袋。   “没有,是我习惯早到。”   唐之曼拎起青花瓷小茶壶, 泛着淡金色的茶汤缓缓倾入小巧精致的茶杯中,袅袅茶香扑鼻。她放下茶壶,将茶杯推到楚湉湉面前,笑着道, “今年的明前龙井。”   全然不见上回被她旁观了尴尬一幕的不自在。   倒是楚湉湉有几分不自在, “谢谢。”可是她不喝外人给的茶, 自从表姐那壶加了料的茶之后。   “哦!”唐之曼见她没有动作, 懊恼恍悟, “抱歉, 是不喜欢茶吗?”说着, 就要扬手召唤侍者。   “不用了不用了,”楚湉湉忙拦住她, “我喝水就可以。”   推脱一番,唐之曼还是又叫了一扎鲜榨西瓜汁。   冰镇过的饮料凉丝丝的,杯壁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楚湉湉咬着吸管,耳畔响起唐之曼柔和的嗓音。   “真不好意思,大热的天把你叫出来。湉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见楚湉湉点头,她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贝齿洁白耀眼, “其实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只是我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人可以问。我知道顾叔好事将近,显哥又这么看重你这个小妹妹,我想也只有你有可能给我点提示了。”   楚湉湉手指紧了紧,触到冰凉的杯壁,忽然想起了隆冬寒夜里那杯冰水。   唐之曼叹了口气,描画精致的柳眉轻蹙,“说来不怕你笑话,从小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生在我们这种人家,商业联姻是很正常的安排,年少叛逆的时候,我也想过要追求真爱,抵死反抗之类的。可是当我父母提起与顾氏联姻时……”   她面颊染上一抹红晕,眼神仍是落落大方,“我想,上天最好的安排也不过如此了。更让我开心的是,显哥也并不反对。”   楚湉湉低低地“哦”了一声。   顾唐两家门当户对,资源互补,唐之曼又漂亮能干,顾显无论是从利益,还是别的方面考虑,与唐家联合都有利无弊。他想来是不会反对的。   当然,他否认这件事情得到过他的首肯,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种情况,一般不表示反对,那就是倾向于同意,唐家的理解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才不过短短数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唐之曼自嘲地笑笑,“那天让你看笑话了。但我真的不懂,也不甘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什么都不顾了?”   她端起茶杯,用杯盖刮去茶沫,浅啜一口,接着道,“我妈前些日子在瑞士的疗养院里看望顾爷爷时,遇到了显哥。你能想象吗?他在顾氏铲除异己,把不少跟着顾爷爷干了半辈子的老人都逼走,还限制顾爷爷与外界的联络……那可是一手养育教导他的人啊!而且你猜怎么着?”   楚湉湉摇摇头。   唐之曼满心荒谬,“那个女人一个电话,他当天就急匆匆走了!”   楚湉湉脸色白了白,心口砰砰直跳。不是一个电话,是她闹脾气不肯接电话。   她忍不住为顾显辩解,“可是顾氏的业务没有受到高层变动的影响,反而更好了啊!如果是仗着顾老爷子的势倚老卖老,企图对他指手画脚,还结党营私的老人,留下来反而是隐患吧?”   见唐之曼挑起眉梢,楚湉湉忙补充,“我……我在顾氏实习,听同事议论的。同事们也都称赞,顾总雷厉风行,给积弊已久的公司注入了新鲜血液。”   唐之曼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欲与她争辩。   楚湉湉分明从她的笑中读出了一抹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这其间的复杂,远非她的层次所能理解的。   她打从骨子里,不觉得她和她,和顾显,是一个层次的人。   乌云笼上心头,乌压压沉甸甸的,楚湉湉心口堵得慌,喉咙像是也被堵住。清了清嗓子,她硬声道,“唐小姐和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唐之曼察觉到她突然之间的不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道了声抱歉,“我没有姐妹,一见你这样可爱亲切的妹妹,忍不住多倾诉几句。我其实……”她有几分难以启齿,“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显哥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吗?”   楚湉湉机械地摇头。   见过啊,一照镜子就能看见。   唐之曼循循善诱,“你不必担心,她应该不会有机会成为你的嫂子。你还小,不了解男人。男人对于认真交往、想要负责的女人,一定会迫不及待昭告天下,这是雄性圈地盘的天性使然。既然一直藏着掖着,连顾爷爷主动想要见她,他都说没那个必要。”   她勾唇笑了笑,“我想,他大抵不过是一时迷恋,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她登不得大雅之堂吧。”   说得口干舌燥,她又召侍者添了一壶茶。见楚湉湉垂眸不语,她推心置腹道,“所以呢,我其实也只是不服气,你也是女孩子,能理解这种心理的吧?我就是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想看看,我是有哪里不如她呢?”   “然后呢?”楚湉湉终于开口。   唐之曼不解,“……什么然后?”   “看看自己哪里不如她,然后呢?”楚湉湉认真地问。   唐之曼心头闪过一丝恼意。   这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她都把话讲得那样明了,那个女人想必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显哥现在虽然正新鲜热乎,却不见得不清楚什么才是最合适的。   换句话说,她作为继妹,贸贸然站队那个女人一边,一点也不明智。   “没有然后,因为根本不会有什么然后。”唐之曼放下茶杯,瓷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似是忽然想起,“湉湉开学就大四了吧?怎么样,对时尚感兴趣吗?我们浅光旗下不仅有百货,还有不少时尚奢侈品牌。要是你想去哪家工作,我可以直接跟总监打个招呼。或者你对演艺有兴趣?   楚湉湉摇摇头。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她在唐之曼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轻易拉拢的对象吧?   “唐小姐,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唐之曼面上倒看不出来多大的失望,只是叹了一口气,“看来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碍事的。”楚湉湉勉力维持客套。   离开茶室,楚湉湉心口像压着一座小山,又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她知道,唐之曼才是顾老爷子中意的孙媳人选。以老爷子的独断专行,如果见了她,他大概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她告诉自己,顾显告诉老爷子没必要见她,只是为了不让她到时难堪。   顾显也认为她应付不来老爷子。试都不必试。   楚湉湉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挫败感,混着不甘与不安。   前几天从家里回来,他第一件事先要她那份协议。走之前才告诉过他自己回家会取,她没有任何借口可扯,只得给了他。   可是……   “……在想什么?”顾显不满地轻咬她的唇。   好容易接回了人,结果一整个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连接吻都会走神?   楚湉湉被他咬得一颤,睁着一双泛着潋滟水波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真好看,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时,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他真好,会变着花样哄她开心,会告诉她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他做她的后盾,会飞十几个小时,只因为她在闹脾气……   他真的只属于她吗?   不——她真的要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深究她是否完全误会了顾云霆,不去管这是否是个错误,不在乎妈妈的感受,闭上眼睛耳朵,自私地享受他的好吗?   顾显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转着什么念头,下一秒,她突然扬起纤细的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娇小的身躯攀着他,压着他向沙发上倒去。   红唇急切地贴上他,以前所未有的急切亲吻他,她是如此热情,柔软的小手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衣襟,那份迫不及待,彻底点燃了他。   他握着她的纤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以同样的热情回应她,邀请她,引诱她。   楚湉湉亲他的侧颈,小舌舔过他有力搏动着的动脉,用牙齿轻轻碾了碾,感受到耳边的呼吸更热更急促了。当她轻轻舔过他的喉结,他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闷哼,游走在她后背上的大手将她用力按向自己,像是想把她镶嵌到身体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酒会喝茫了,今晚继续,先更为敬…… 第54章   -Chapter 53-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 在露台的栏杆上拖洒出一道长长的光斑。碎金般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不知不觉间, 烧成一片通红的天际也侵染成沉沉墨色。   衣物凌乱散落一地,男士衬衫混着丝质的裙子,皮带和镶着蕾丝花边的纯白小内缠成了一团……顾显随意地捡起来, 丢在一旁的沙发上,走到落地窗边,一把合上窗帘。   朦胧微光勾勒出男人光裸身躯的修长轮廓,肩宽腿长, 健实优美仿佛文艺复兴大师手下希腊神袛的雕塑。举手投足间, 犹如暗夜潜行的猎豹, 矫健、优雅, 散发着一股迷人的危险气息。楚湉湉在他转身的前一瞬, 迅速合上眼睛。   顾显回到床上, 将香香软软的娇躯搂进怀里, 直至紧贴得严丝合缝,不分彼此。她的眼梢还泛着红, 浓密卷翘的长睫上挂着细碎的泪珠,他心疼地吻去,自责刚才太过粗暴,把她折腾狠了。   可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管是她一开始的肆意点火,像只狂野的小猫一样,压着他又亲又咬,还是当他终于耐不住她的挑逗, 把她抱回房间,她乖顺而又热情的回应,都如同在濒临爆发的火山口浇油,让他堆积已久的渴望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当她瀑布般的青丝铺陈满枕,小脸遍染潮红,因为无法适应他而难受地蹙着眉,却咬着唇强自忍耐,指尖掐着他手臂紧绷的肌肉,努力接纳他的入侵,那双迷离的大眼睛中漾着潋滟的水光,透着无言的信任与依赖……   他爱极了平日里娇气得磕一下都要掉金豆子,害羞得动不动就要把脸埋起来的她,然而此刻大胆得像是抛弃了一切,向他敞开自己的她,更让他爱之欲狂。   那是一场至柔与至刚的交锋,结果毫无悬念,只消深入那片淌着蜜的花心,他便险些缴械投降。她软如云朵,甜似蜜糖,每一个微小的反应都诱人极了,让他情不自禁,征伐不休。当他深埋于极乐之地,低吼释放出来,那是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如海潮汹涌拍岸般澎湃激昂,席卷一切,又像宁静时的大海,深邃,包容,悠远,亘古不变。   滑腻温软的肌肤紧贴着他,所谓的凝脂美玉,触感大抵也及不上她一分,顾显爱不释手地轻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长指穿过她汗迹未干的发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美人乡是英雄冢。   他只想和她在这张床上,缠绵到死。命算什么?心给她,魂给她,所有的一切,统统都给她。   不过……   “装睡,嗯?”顾显轻蹭她挺翘的小鼻尖,满腔柔情蜜意,将低沉暗哑的嗓音浸得温柔如蜜水。见她不答话,他手掌坏心地摩挲下移,“唔,让我看看,还肿不肿……”   “不要!”楚湉湉轻颤,按住他的手,微微睁开眼睛,对上他蕴着笑意的黑眸,又慌忙闭上,“你别……别乱动,我疼……”   尾音软绵绵的,带着点委屈,又透着股撒娇的意味。顾显的心化成一汪春水,怜惜地啄吻她嘟起的红唇,“是我不好,下回我轻点。”他低沉浅笑,“都怪宝贝太勾人,让我把持不住……”   楚湉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唐之曼与她隔桌而坐,大大方方谈起自己对顾显的爱慕,并不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话里话外,也没把她当作在同一层次对话的人。   唐大小姐越是平易近人,她越是能感觉到和气可亲的表面下,那股隐隐的高高在上。看着她精致美丽的面庞,她却不住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显的时候,他毫不掩饰的轻蔑不屑。   那份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多么如出一辙!   或许在唐之曼眼中——不,在大多数人眼中,顾显和唐家大小姐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吧?   就连顾显本人,大抵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之前为什么一直对联姻一事态度暧昧,近乎默认呢?   不甘与嫉妒,仿佛一颗种子,不断扎根生长,开出带刺的花朵。她急于抓住什么,证明什么——唐之曼不是对顾显求而不得吗?   先前的忐忑纠结全被抛诸脑后,她不管不顾地点燃了火,勾着他失控沉沦,一发不可收拾。从未体验过的满涨充实,伴着陌生的钝痛,灼热得几乎让她融化,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无比清晰。他以手和唇丈量膜拜她,黑沉的眸中写满痴迷,磁性暗哑的嗓音不住在她耳畔轻喃着爱语……她犹如置身云端,又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攀紧了他,任由着他将自己卷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而当潮水退却,她趴在他被汗水濡湿的胸膛上,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余韵渐渐消散,一股惶然不安涌上心头——   她是不是太冲动,太自私了?   “怎么了,宝贝?”顾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事实上,她最近一直都不大对劲,今天尤甚——当然,他没有抱怨这个结果的意思,只是那样热情急切的她,十足像只小野猫一样,太过反常,太不像她了。   他捧住她的脸颊,直视着她,“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楚湉湉张了张口,对上他温柔关切的眼神,忽然脱口而出,“顾伯伯出轨了吗?”   顾显:“……”这种状态下,她的念头是怎么转到那个臭老头子身上的?   他咬牙,“没有!”终是忍不住愤愤,在她香肩上咬了一口,“提他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是他的粉丝?”   楚湉湉面色骤然如雪片般苍白。   顾显心下担忧,“到底怎么了?是还疼得厉害吗?”说着,就要去掰她的腿,“我看看,是不是弄伤了?”   “没有伤,我……”楚湉湉忙拦住他,鼻腔蓦然一酸,泪珠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只是好害怕……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   顾显的手僵住,脸色发青。   ……错了?   他强压下恼意,嗓音中到底还是透出了几分紧绷,“什么错了?别怕,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一切都有我,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莫大的内疚和自我厌弃,几乎要将她压垮,楚湉湉在抽噎中尝试着组织语言,“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干涉妈妈的决定,拆散她和顾伯伯?不该假戏真做,明明有唐小姐……还有顾老爷子也……”   她每说一句,顾显面上便更阴沉一分,直至如乌云压顶般,透着风雨欲来的沉重。   “楚湉湉,”他捏住她的下巴,后槽牙紧咬,“这个那个,你谁都关心,连我祖父,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你也这么在乎他的想法?那么我呢,你又把我摆在哪里?”   他最抵抗不了她的眼泪,即便她只是红了眼眶,也总会让他心疼不已。然而她此刻的泪水,只让他抑制不住失望,伴着股说不出的委屈。   “这段日子以来,你总跟岳母待在一起,我只当你是担心她的身体,事实上,你是想躲开我吧?我不管唐之曼跟你说了些什么,听她三言两语,你就决定要把我拱手让给她了?”   心头阵阵寒意上涌,他坐起身,垂眸居高临下,声音里也染上一丝冷意,“所以刚刚那是什么?分手炮?哭得这样伤心,是后悔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错误?”   “不是的!”楚湉湉抬起婆娑泪眼,他溢于言表的失望之意,更让她慌乱不知所措。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似乎不管怎样做,都是错的,都只是在让她在乎的人失望。就像是黏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子,越是徒劳挣扎,越是被死死地束缚在上面。   她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没有意义,他根本不会理解——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因为他是强势又强大的顾显,他可以目空一切,可以自我中心,可以不择手段,只为攫取自己想要的。   他是一呼百应的君王,而她只需乖乖跟随他,不容质疑,就像是过了河的小卒,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哪怕她刚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与他,只要稍稍露出一丝惶惑,他便全然否定了她对他的感情。   可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啊!她就是会不安,会迷茫,会自我怀疑,会一时犹豫不决。她没有唐之曼那样自信从容,也不会像她一样坚定隐忍,静候时机——或许正因如此,其实唐之曼与他,才是最适合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湉湉喃喃,紧攥着被角的手指发白,“你为什么会那样想?根本不是的,我只是怕犯错,我谁也不想伤害,更不想伤害你……”   顾显的脸隐在昏暗中,面色晦暗不清,犹如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线条紧绷着,仿佛凝成了一座冰雕,丝毫不为所动。   她闭了闭被他满身寒霜刺痛的眼,鼻音浓重,“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明明是你非要问我怎么了,我回答了,你又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其实你只是想找个由头发作吧?”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让你失望了,真对不起。就当你说的对吧,我就是后悔了,刚才的事情,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顾显原本已有几分软化,扪心检讨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过苛求,然而她最后那句话,又让他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曾几何时,他固执的把自己对她的渴望,归结于执念。如同大部分毫无缘由的执念一样,他想着,或许只要尽早得到满足,便可以顺利放下?他甚至揣测过,可能得到她后,他只会觉得不过如此……   谁能想到,她才是洒脱的那一个?女人都是这样,善变又狠心吗?   她乌黑的发丝在脑后铺陈满枕,隐隐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颈侧肩头,到处残留着斑斑暧昧红痕。亲密的痕迹仍在,空气中淫|靡的气息依然盘桓未散,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想起一直以来,她都坚持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顾显更加心寒,“你早就料想着这么一天了吧?当做没有发生过……楚湉湉,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背对着他的人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顾显心头火越烧越旺,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吱直响,须臾,他虎着脸翻身下床,随意批了件睡袍,摔门而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楚湉湉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木头人一样,直愣愣地盯着墙纸上的花纹,盯到眼睛发酸,泪流不止。   她可能又做错了吧……   又会不会有可能,这么多的错误叠加起来,负负得正,事情才又重新回到正确的轨迹上来?   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爸爸总是知道该怎么做,不管她犯了多傻多不应该的错误,他总会耐心地教她分析状况,指引她走回正确的方向。   可是爸爸不在了,她也已经长大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自怨自艾肯定没有任何帮助。   楚湉湉挣扎着坐起身,腿心难言的酸胀,胸口腰间遍布的淤痕,无不提醒着她方才的激烈。她缓了口气,正要下床,这时,门口传来两声轻敲,接着是方舒窈担忧的声音,“湉湉?”   今天有个婚礼蛋糕的订单,方舒窈忙到现在才回来,一进门就向朱嫂询问女儿。结果朱嫂面色古怪,说小两口关在房间里一下午,然后顾显刚才一阵风似的开车出去了,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没听到房内有回应,她情急之下打算开门进去,手放在门把上,才听到女儿略显慌乱的声音,“等一下!我这就来。”   楚湉湉胡乱穿上衣服,对着镜子随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打开门,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旋即飞快关上门,将房间里的凌乱关在里面。   “妈妈,你……你回来啦。”她眼神飘忽。   扣得紧紧的领口,分明是欲盖弥彰,再说领口再严实,也不能完全遮盖住脖子上的红痕。方舒窈心头一咯噔,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睛上,她直接问,“顾显呢?你们又吵架了?”   楚湉湉垂下头,手指绞成一团。   “走,”方舒窈拉起她的手腕,“收拾东西,跟妈妈走。”   楚湉湉讶然抬头,“……啊?”   方舒窈气得浑身直哆嗦,“妈妈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再怎么金玉在外,他这么对你,内里也是垃圾!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把你当作眼珠子一样爱护,不是为了给他糟蹋的!”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你还不明白吗,他对你根本就不是认真的!”方舒窈怒急之下,索性挑明,“他是怕我傍上顾云霆,故意找你演戏吧?傻孩子,你怎么能相信这种满口谎言的男人?”   楚湉湉如遭重击,小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连唇瓣都有些发白,“妈妈……”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了?   “这不怪你,”方舒窈忙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柔声道,“都是妈妈不好,让你担心了,妈妈都懂。况且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顾家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湉湉被弄糊涂了,“可是顾伯伯……?”   方舒窈咬着牙,“姓顾的就没有好东西!”   楚湉湉:“……”   顾云霆正在看剧本,收到方舒窈的短信,精神一震。待看清内容,又满头雾水。   拖住顾显?一晚上就够了?   ……   潮湿闷热的夏风卷入车内,心头的烦躁如野火一般,被吹得更加旺盛。顾显关紧车窗,把冷气调至最低,漫无目的地兜着圈子。   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他本就冰冷的俊脸更沉如暮色。   纷杂的思绪像布满礁石的浅滩,波涛拍打在礁石上,浪花纷乱飞溅。怒火逐渐消退,此消彼长,取而代之的是渐盛的悔意。   他跟她计较什么?   小姑娘本来就心思敏感,爱胡思乱想,又总是体贴他人,苛求自己。他爱她的体贴——在他犯了错误时,正是那份体贴,让他能轻易获得她的原谅,宽容地不与他计较。她只是同时也会体贴别人,譬如她母亲,譬如他父亲,甚至譬如唐之曼。   他气的,无非是她因着别人,而心生动摇。轻描淡写一句“错误”,仿佛当头一桶冷水,把他和她历经的这一路,全盘冲垮。   可她都说了,她只是害怕啊。   他完全被她承认后悔给气昏了头,居然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顾显猛然急刹车,就要掉头回转,正当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下意识以为是楚湉湉,立刻接起,“宝贝我马上就回去——什么?!摔下楼梯,碰到了头?他没事吧?”   他紧握着方向盘,面色凝重,“……我这就过去。”   收了线,他给楚湉湉打电话,然而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有人接。想来她还在生气,他于是改发短信。   【父亲摔倒昏迷,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好,等我回去,随你处置。】   ……   楚湉湉洗完澡出来,拿起桌上的手机。通知栏空空如也,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她忍不住心下失望。   方舒窈觑着她的脸色,手上忙碌不停,拾掇着这间租来的公寓。自从上回顾云霆登门,她就开始在市区物色房子,前几天终于瞧准这里,租了下来。公寓简朴,跟豪华宽敞的别墅自然没得比,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近乎绑架,才把女儿带了出来,自然不会再给顾云霆的儿子耍花招的机会。想几句甜言蜜语,把她心软的傻女儿骗回去,继续供他欺侮?   除非她方舒窈死了!   不知不觉夜已深,楚湉湉靠在床头,攥着手机出神。除了陶香筠分享的搞笑帖子,顾凡交待她明日要准备的报告外,手机依旧没有动静。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他没有只言片语。   “要给顾显打个电话吗?”   方舒窈忽然出声,把她惊得回神,下意识想摇头,便听她接着道,“既然搬出来住,跟他交待一声也无妨。不过他若是回了家,朱嫂自然会告诉他,交不交待都无所谓。你是大人了,妈妈不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切由你决定。”   楚湉湉咬着唇,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给顾显打个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电话咔哒一声被接通,对面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喂?”   楚湉湉惊疑不定,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的“通话中”的名字,的确是“X”无误,没有打错。   她把手机重新贴向耳旁,质问这个声音陌生的女人,“你是谁?!”   “哎呀!”对方咯咯娇笑,“你找显哥是吧?他在洗澡呢,你有什么事情呀,要我捎个口信吗?”   楚湉湉按下挂断,通话结束的界面闪了一下,很快消失。她死死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满脑子嗡嗡作响。   ……   病房里,顾显再一次拨打楚湉湉的电话。   铃声一声接一声的响,直到自动挂断,仍是没有人接。他一晚上不知道发了多少条短信,打了多少个电话,她都没有回应。   他比谁都清楚,她性子虽软,可是惹急了发起脾气来,颇有几分任性,完全不考虑后果。今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不对,她一定是气狠了。   可是上回他从瑞士赶回来后,她明明和他说好了,以后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要再玩失联,让他担心……   心头总有股不好的感觉,盘桓不去。顾显站起身,正要离开回家,床上的顾云霆呻|吟了一声,发出干呕的声音。   脑震荡患者,恶心呕吐是正常症状。顾显怕他被呕吐物呛住,忙上前扶起他。   顾云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攥着顾显的衣袖,小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眨眼,“小显啊,爸爸还以为,这一摔要摔傻了,再也见不着你了……”   顾显额角青筋直跳,“没那么严重!”   顾云霆东拉西扯,没有逻辑地絮絮叨叨。期间不停有医护人员过来做各种各样的检查,顾显被他缠着,直到天明时分,才得以脱身。   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顾显驾车冲回家里,直奔楼上主卧。   卧室里没有人,他一眼便注意到,似乎少了一些东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梳妆台,他呼吸一滞。   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他顾不得礼仪,拳头把朱嫂的房门锤得咚咚响。   待到睡眼惺忪的朱嫂告诉他,湉湉母女昨晚就离开了,顾显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久等了!这辆贴满罚单的车,大家还满意吗?   忙得连轴转的结果是又感冒了,咳得像个200岁的孩子,然后又双叒叕在飞机上鼻血狂飙   下了灰机,用性感的重鼻音跟人见面谈事,还得各种小心,别低头,鼻涕会掉……   那啥,我的小天使们会不会都跑光了?没跑的吱一声,我发红包( ̄3 ̄)a   丈母娘:坑女婿√   老顾:坑蛾子√   咸总:坑寄己√ 第55章   -Chapter 54-   早餐桌上, 母女相对而坐。   方舒窈把面包往楚湉湉手边推了推, “再吃点吧。”   目光掠过女儿眼下浓重的阴影, 她在心里叹气。她又何尝不是一宿没睡?   女儿越是黯然神伤,她对顾显的厌恶便更深重几分。女孩子单纯诚挚的爱慕,是多么难得的无价之宝, 而他以欺骗的手段获得,转头却弃之如敝履!   想起昨夜瞥见她娇嫩肌肤上的斑斑淤痕,触目惊心,方舒窈忍不住磨牙。   禽兽不如的东西!   楚湉湉勉强吃完盘子里的食物, 端起空盘放到厨房的水池里, 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房门合上, 方舒窈拿起桌上她的手机。为防万一, 她先调成静音模式, 接着打开黑名单, 将顾显的号码移出。   返回主界面, 她又打开通讯录,找到“X”, 把号码重新改回顾显的号码。   通话记录无法更改,然而留下来会暴露,她只能把楚湉湉昨晚拨出的那条电话记录删掉。   手机拨打电话给联系人时,屏幕界面只显示联系人名字,并不显示号码。湉湉以为自己在打给顾显,实则方舒窈之前趁她不注意,把顾显的电话换掉了。   换成一个答应接起电话, 说一句特定的话的女性的号码。   这诚然不是什么正道手段,方舒窈并不引以为傲。然而她深知爱情使人盲目,陷在爱情里的女孩子,太容易被男人花言巧语迷惑。她更不敢小觑顾显对湉湉的影响力,以他的巧舌如簧,即便在昨天那样对待湉湉后,她毫不怀疑,他依然有能耐哄得湉湉回心转意。   她必须尽早斩断湉湉对他的幻想,长痛不如短痛,因而哪怕手段卑鄙,她也甘当这个恶人。   楚湉湉正对着镜子,仔细用遮瑕膏覆盖脖子上的吻痕,外间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她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涂抹。   “湉湉,电话!”方舒窈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是顾显,要接吗?”   楚湉湉当然知道是他。那是她专门为他设的来电铃声。   “我快迟到了,”她答非所问,手上忙碌不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暧昧的痕迹都被遮住。   铃声不知道响了多少下,在无人理会后,归于沉寂。   楚湉湉拎起包,对方舒窈扯了扯唇角,算是笑过,“妈妈,我去上班了。”   实习在不知不觉间已接近尾声,正是盛夏最炎热的时候,一大早便已闷热得如同蒸笼一般。   从家门口走到停车场的短短距离,楚湉湉出了一身汗,抬手刚想抹一抹颈侧的汗珠,想起那层遮瑕膏,赶忙又放下。   可千万别花了……   刚驶出大门,路旁冷不防窜出一个人来,伸臂拦在车前。她吓得急踩刹车,冷汗瞬间几乎浸湿了后背。   四目相对,她握紧了方向盘。   ……疯了吗?危不危险!   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俊脸上透着疲惫,黑发散乱,一缕汗湿的发丝垂在额际,身上的衬衫有些皱,袖口高高卷起,领口的扣子敞开着。颓废得略显狼狈的模样,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高冷优雅判若两人。   “——滴滴!”   后车不满路被挡住,烦躁地鸣笛。   楚湉湉指了指一旁的路边,顾显才让开,走到路沿上,等她停靠,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座。   他长手长脚,窝在空间狭小的MINI里,仿佛腿都没处放,颇有几分憋屈的感觉。只是此刻他完全顾不上别的,“湉湉……”   “安全带。”楚湉湉提醒他,一面向左变道,汇入前行的车流。   她双眸直视着前方,认真而专注。顾显恍然察觉,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她开的车。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掌握方向盘,或是由他的司机开车,他搂着她在后座耳鬓厮磨。   “湉湉,”顾显声音发紧,“抱歉,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发火,更不该把你丢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他抹了把脸,低低叹息一声,“我是不是搞砸了?”   明知故问。   路口的交通灯由黄转红,楚湉湉减速,缓缓停下。   顾显从她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搭在膝头的长指动了动,想去牵她的手,又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他习惯于占据主导,做那个把握方向的人,然而他心里清楚,此刻他的命运,他和她的未来,不取决于他,而在于她的选择。   “宝贝,说句话吧,”他受不了她的沉默,她看起来越是冷静,他就越心慌,“我一整夜都在医院,一有机会就尝试联系你。刚才站在那里等你出来,我禁不住在想,要是你不肯原谅我,我该怎么办?”   车辆重新起步,似乎是有人闯了红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楚湉湉听见他说,“我没有答案。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不由自主地瞟了他一眼。   ……她有那么有意思吗?   “医院?”楚湉湉终于开口。   “是我父亲,”顾显解释道,“他在楼梯上摔倒,碰到了头,轻微脑震荡。”说完,他觉出不对,“我不是短信告诉你了吗?”   难道是气得看也不看就删了?   楚湉湉摇摇头,“我没有收到短信,也没有电话。倒是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说你在洗澡。”   顾显黑眸倏然张大,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什么?!”   楚湉湉减速礼让行人,然后在巷子口右转,停在道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射下来,风吹着枝叶摇动,大大小小的光斑像是在跳舞。   车前盖上跳跃的光斑,映在她清澈的眸中,仿佛倒映着星光的湖面。她心平气和,语气无波,“所以从我的角度来看,昨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我主动引诱你,你接受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或者是对我不满意,或者是得到了就够了,总之随便找了个由头,冲我发一通火,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是……”顾显立刻要反驳。   “你闭嘴。”楚湉湉声音轻轻柔柔,“然后你就走了,音信全无。即便如此,妈妈要带我走,我还想着要和你说一声,哪知道电话打过去……”   她扯起唇角笑了笑,“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是什么感觉吗?之前说后悔,那不过是气话,可是当我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时,我是真的后悔了。我问自己,你怎么会这么瞎,喜欢上这样一个无耻的人渣?”   “没有什么女人!”顾显再也忍不住,“我整晚都在医院里,我父亲和医生护士都可以作证……”   “那又怎样?”楚湉湉转头看着他,“你是顾显,只要你一句话,你说你在医院,他们自然会顺着你说,你就是在医院,假的也是真的。顾伯伯是你亲爹,当然更会帮着你。”   顾显顿觉荒谬,“你几时见过我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楚湉湉认真道:“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以前没有,也不代表不会有。”   “……”顾显深吸一口气,“这么说来,我是没办法自证清白了?你已经给我定了罪,不容许反驳是吗?”   楚湉湉点点头。   顾显仿佛被人一刀捅在心口,疼痛贯穿五脏六腑,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碎起来,会是这样的痛。   “我不同意,”他抓住她的手,眼底泛红,“我说过,我只属于你。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惹你伤心难过,但我没有背叛过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任何理由,他都不接受。   楚湉湉垂眸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比她大上许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手心寒凉的温度,泄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她蓦然笑了,“怎么样,欲加之罪的感觉如何?”   抬眸直视他,她认真道,“顾显,当你曲解我的意思,认定我是后悔和你在一起了,我怎么解释也没用时,我就是你现在这样的感受。”   顾显薄唇紧抿,抓着她的手握得死死的,像是生怕一放手,她就会逃走一样。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宝贝,你能原谅我吗?”   楚湉湉摇摇头。   顾显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仿佛胸腔中的空气刹那间全被抽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我是说,不全怪你,也有我的问题,”楚湉湉没有抽回手,“爸爸以前常笑我是冒失鬼,总是贸贸然做下决定,冲动行事,之后才举棋不定,犹疑不决,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反手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指腹,“顾显,我想把这一切都理清楚,我也不想放弃你。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大西北的问候! 第56章   -Chapter 55-   “我想, 我还需要跟妈妈谈谈。”楚湉湉轻声道。   事实上, 她刚提起给他的电话打到一个女人那里, 顾显就怀疑起了方舒窈。   原因无他——与湉湉足够亲近,能够不声不响动手脚的人,除了方舒窈, 他不作第二人想。更何况她带走了湉湉,行动之快,用雷厉风行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整夜无法联系上湉湉,再有陌生女人的“他在洗澡”沉重一击……以湉湉的性格, 事情很有可能会如同刚才谈话的走向一样, 他现在再怎么解释, 她不肯听, 也是徒劳。   然而湉湉愿意相信他。   纵然有过瞬间的动摇, 即使故意让他体会百口莫辩的滋味, 她其实察觉到了蹊跷。   因为她了解他。   她相信他。   “还是让我跟她谈谈吧?”顾显道, “岳母对我,似乎误会很深。”   楚湉湉摇摇头, “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问题。”   她想,她们俩还真不愧是亲母女。有她先入为主,贸然阻止妈妈再婚,后有妈妈疑似试图想让她对顾显死心。   正如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妈妈好,妈妈想必也只是为她操碎了心。   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一团乱麻,必须得理清楚。   顾显没再坚持,转而问起他更在意的问题, “你说需要一段时间思考,那是多久?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他紧绷的声音泄露出一丝忐忑,平日里的强势笃定在不知不觉间消弭无踪。   楚湉湉抿了抿唇,转头直视他。   “顾显,昨天……我那时心里太乱,又很害怕,才会突然崩溃,我知道,那是最糟糕的时机,我很抱歉。”她捏捏他的手,止住他开口,接着道,“我昨晚睡不着,一直在想,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我总是冲动地做下决定,之后再去紧张忐忑是不是做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也不想捂住耳朵和眼睛,就这样得过且过下去。而且经过这次,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即便是以‘为你好’为出发点,欺瞒的行为,最终只会让所有人都受伤害。我想做个更坦诚、更从容的人,就从这一刻开始,我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我喜欢你,顾显,”红晕攀上她的面颊,她强忍着耳尖的热意,认真道,“很喜欢、很喜欢,昨天的事情,其实……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   顾显黑眸微微张大,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难得地慢了半拍,“……真的?”   楚湉湉点点头,垂下眼帘,“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悔意,让我更加唾弃自己的自私,也更担心我们的未来——毕竟,我们在一起的动机,一开始就是错的。”她抬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顾显确实不能否认。   “就算动机不那么正当,但未必不能产生好的结果,就像我们……”他抬起眉梢,“怎么了?”   楚湉湉无奈,“顾总,这里不是谈判桌上,承认错误,也不会让你损失几个亿的。”   顾显薄唇紧抿。损失几个亿再赚回来容易,万一她钻了牛角尖,再拉回来就难了。   况且明明结果是好的,一开始的动机,还重要吗?   楚湉湉垂眸,男人的大手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泄露出他内心的紧绷。原来顾显也不是那么从容的。   “你还记得那杯冰水吗?”她低垂的睫毛轻颤,“我一直耻于提起那件事,也没有跟你解释过,我那天是被表姐算计了。因为我怕——怕解释了你不信,怕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怕跟你亲密,怕一切又回到原点……”   “怎么可能?”顾显再也忍不住,倾身过去拥住她,“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误会你,让宝贝受委屈了,都怪我不好。”   楚湉湉额头抵着他宽厚的肩,他的衬衣上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算不上好闻,却让她仿佛能从这气味中体味到他一夜的煎熬。   “还有妈妈啊,她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误会了顾伯伯……”她喃喃道,“这样是不对的,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   ……   病房里,方舒窈站在床边,脸色有几分难看。   “我让你拖住他一晚,你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吗?”她磨了磨牙。   顾云霆端起果盘,现宝一样,“今早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葡萄,很甜的,要吃吗?”   方舒窈:“……”   “放心吧,我有分寸,”顾云霆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显聪明,单凭演戏不好糊弄住他,我得真的有点事才行。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谁担心你!”方舒窈白他一眼。   顾云霆往嘴里塞了个葡萄,笑而不语。   不担心他,会一听他在医院,就急吼吼赶了过来?   他耐不住好奇,问道,“你让我拖住小显,是什么用意?”   方舒窈目光扫过他脑袋上的包,没好气道,“连我什么目的都不知道,我让你拖住他,你就照做了?   “你总归不会害他们。”顾云霆理所当然。   ……那可不一定。   对上他满含信任的眼眸,方舒窈不知为何有几分心虚,又忍不住想要倾诉——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她一辈子也没做过,更何况是用在最依赖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在床边坐下,从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低着头用小刀仔细地削皮,一边低声告诉了他自己的一番布置。   “他那样对待湉湉,我打死他的心都有了!”方舒窈咬牙切齿,“不能怪我再推他一把——只要湉湉以为他彻夜不归,是跟女人鬼混去了,她就绝对不会再原谅他!”   顾云霆含着半颗葡萄,目瞪口呆。   万万没料到,一向温柔和善的舒窈,发起狠来,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他嚼了两口,把葡萄咽了下去。果肉饱满多汁,甜中带着微酸,酸味却像被放大,他忍不住皱起了脸,“可这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啊。小显只要解释清楚自己的去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方舒窈一刀扎进苹果里,杀气腾腾,让顾云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接着一刀一刀,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均匀的小块。   “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湉湉不会听他解释的,”她慢条斯理地擦着小刀,“男人从出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锋利的刀锋泛着寒光,顾云霆后颈寒毛根根竖立,“可是他们俩朝夕相对这么久,彼此总该有些了解吧?我家小显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他对一般的女人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我跟你说过的,因为当年那个贱人的关系……”   觑着方舒窈沉沉的脸色,他硬着头皮继续,“而且他昨夜在我这里,明显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发挥出能拿小金人的演技,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才勉强把他留下,不然他早插翅膀飞了……”   他摸了摸下巴,“你是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观察着吧,他对湉湉应该是真……咳,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临时改口修正了一下,但言下之意一点没变。   “真心?真心会把湉湉哄上床之后,丢下她一走了之?”方舒窈满脸怒意,气愤之下连措辞都顾不上斟酌,“果然是谁的孩子谁心疼,你还不是就向着你儿子!”   还真是谁的孩子谁心疼,顾云霆回想昨夜顾显浓眉紧锁的揪心模样,哪能不心疼儿子?   他嘀咕,“不妥,不妥啊……”   ……   方舒窈忙碌了一整天,把小公寓拾掇妥当,又赶制出几份烘焙的订单,将蛋糕一一包装好,交给同城快递员,递送给顾客。   她怕湉湉在公司与顾显又碰面,早上试图劝过她请假,只是湉湉不肯耽误工作。她不无担忧,又安慰自己,她一直教导女儿对垃圾渣男零容忍,发生了电话里那种事情,湉湉现在应该对顾显厌恶至极,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如果有别的法子,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心碎?   “都怪那小子太不是东西!”方舒窈合上烤箱,设定好时间,又拿起打蛋器,用力搅拌着碗中的蛋液,“就当被狗啃了!湉湉还小,以后我得好好把关,帮她物色个靠谱的好男人……”   楚湉湉下班回家,迎接她的是一桌丰盛的菜肴。   “……妈妈,这是要庆祝什么喜事吗?”她放下包,好奇地问。   方舒窈觑着她的脸色,发现她不似她担忧的那样郁郁神伤,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愈发担心——该不会是伤得太狠,把情绪都隐藏了起来,表面上故作轻松吧?那可就危险了!   “搬了家,总要暖暖房嘛,”她摆着碗筷,用不经意的语气,“今天公司里怎么样?”   楚湉湉洗干净手,在桌边坐下。   “公司挺好的啊。哦,有个跟我同届的实习生特别讨厌,我忍她很久了,今天她又阴阳怪气说怪话,我告诉她她是个蠢货,还把她接下来的项目抢了过来,”她夹起一块肉,“她当时的表情,嗯,特别精彩。”   方舒窈:“……”好吧,你开心就好。   她清清嗓子,“说起来,你开学就要大四了,之前你舅舅就说让你去巴黎读研,他在那边可以照顾你。我在想啊……”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想去蓝带厨艺学院,读个甜点师课程,系统地学习一下西点制作,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年纪……”   “妈妈你还年轻着呢!”楚湉湉忙道,“我支持你!”   “那不如等你明年毕业,我们一起去法国?那样的话,你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要选学校,回头我问问你舅舅……”   方舒窈径自盘算,楚湉湉恍然明白了过来。   “妈妈,”她有些哭笑不得,“顾氏在欧洲的总部,就在巴黎啊。”   方舒窈的手蓦地顿住。   姓顾的怎么到哪里都阴魂不散!   等等——   “跟顾氏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实习也快结束了,总该规划一下将来吧。”她若无其事地端起碗,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些证件什么的呢?找个时间,去跟姓顾的把手续办了吧,妈妈陪你一起。”   楚湉湉叹气,“妈妈,早上顾显来找我了。他一直等在大门外面,等我上班出门。”   “他怎么知道……”方舒窈很快从错愕中醒转,攥着筷子冷笑,“他倒是神通广大。”   这么快就查到了她们母女的新住址。   楚湉湉坐到方舒窈身边,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柔软的肩头上,“我知道,妈妈都是为了我好。对不起,我以为当年是因为顾伯伯出轨,顾显的妈妈和妹妹才会……我没有弄清楚真相,就贸贸然决定要阻挠你和顾伯伯,所以才会找顾显合作。”   她的嗓音中满是愧疚,“我把顾伯伯想得很坏,自以为这样做是为了你好。真的对不起,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没能按承诺日更。   临时去了某落后国家,各种一言难尽,一直没好的感冒终于被拖成了大问题,那边的庸医……算了就不说他们什么了,当地作为交通工具的小破船,船舷上还真有很多弹孔,我还能说什么呢。   总之回来了,活着真TM好。 第57章   -Chapter 56-   窗外街道上, 不时有车辆驶过, 车灯的亮光透过窗户, 在天花板上投射出道道光斑,一闪而逝。方舒窈躺在床上,忽明忽灭的亮光落在她眼中, 闪烁不定。   她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原原本本地听说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去年竟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无论是楚凌远生前还是身后,她自问从未亏欠过小姑子一家,可蒋鹿鸣小小年纪, 心思之恶毒, 犹在她的想象之上!   方舒窈紧攥着胸口的毯子, 半晌, 才咽下一口带着哽噎的长气。   她承认, 公司股权的安排, 令她对亡夫有些怨言, 甚至心灰意冷。如果是他们夫妻不和,倒也罢了, 可她二十年的婚姻,分明是美满幸福的啊。男主外女主内,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公司事务再繁杂,楚凌远也从来不把情绪带回家,女儿玉雪可爱又懂事体贴……正因如此,在处理遗产时的发现, 对她的打击才格外的大。   无关利益,更多的,是对所谓“幸福家庭”的质疑和失望。   湉湉心思敏感,定然是早察觉到了她对楚凌远的心结,才会在受了那样的委屈后,选择对她隐瞒吧?   即便是现在,在听说湉湉被蒋鹿鸣算计的时候,她仍免不了迁怒楚凌远——这就是他费尽心思想要弥补的妹妹教养出来的好女儿!他把一切都留给楚凌莲,完全不考虑湉湉还不够,那一家子还要这样践踏湉湉……   他在九泉之下,真的能心安吗?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方舒窈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问问楚凌远,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还有顾显……   她该相信湉湉的判断,相信他对湉湉是真心的吗?   ……   家里其实没有少太多东西。楚湉湉走时,只带走了一些日用品,和少量的换洗衣物。   可偌大的房子,像是一下子全空了。主卧被收拾过,床上丝毫不见昨日的凌乱,仿佛那些放纵的旖旎不过是春梦一场,了无痕迹。   顾显完全想不起,这个家里,从前他一个人住时,也是这样的空旷寂寥吗?   “……呃,医生好像说我这里不需要陪夜?”顾云霆倚在床头,看着推门而入的儿子,手里的遥控器顿在半空。   顾显没接话,径自在沙发上坐下,问他,“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顾云霆摆摆手,表示自己一切OK,又有几分心疼道,“你昨夜就折腾了一晚没睡,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这边有医生,还有护工,我没事的。”   顾显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向后仰靠,抬手覆住眼睛,指腹按揉着额侧的太阳穴。顾云霆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疲惫迷茫的样子,赶紧把电视音量调低,关切道,“怎么了?”想了想,怕他哪里不舒服,伸手就要按铃,“我叫护士过来给你检查一下。对了,你晚上吃饭了吗?是不是又胃疼?”   见顾显只是摇了摇头,他忽然意识到——坏了,该不会是舒窈的安排奏效了,湉湉真的和他决裂了?   老实讲,他觉得舒窈这招烂极了。她显然没干过坏事,也不擅长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总之漏洞大得像筛子一样。   按理说,他本来就认定这对“小夫妻”的关系有猫腻,怀疑顾显是在利用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下可好,两人分开了,趁这个机会让一切回归原点,似乎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才怪。   顾云霆看着儿子,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服自己,这小子对湉湉纯属利用,毫无真心。   “你满意了吗?”顾显忽然开口。   顾云霆在装傻和坦白之间只犹豫了一瞬,便做了决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具体细节我也是过后才知道的。湉湉……很生气么?”   顾显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我……”顾云霆掂量掂量方舒窈,又掂量掂量儿子,再摸摸自己的良心,最终咬了咬牙,心一横,“我给你作证……?”   “她相信我。”   “……”那你丧个毛线啊!   顾云霆想掀桌。   “但是她不肯跟我回家。”顾显茫然盯着虚空,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她说虽然她有不对的地方,但我更过分——我当然知道,我也道歉了,可她还是说想要彼此都冷静一下。我不明白……她明明说不后悔,还有什么需要思考的?我替她挡住祖父,无非是担心她应付不来,况且她不是不愿公开吗……”   ……完全听不明白!能说人话吗?   听不懂归听不懂,不妨碍顾云霆结合上下文连猜带蒙——舒窈那句“把湉湉哄上床之后,丢下她一走了之”,可是掷地有声,那恨不得一刀剁了这小子的凶悍表情……顾云霆回想起来,都觉得凉飕飕的。   “……儿子,你从来没追过女孩子吧?”顾云霆蓦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他的恋爱经验根本为零吧?   真是白瞎了老顾家祖传的好皮相!   顾显不答话,他就当他是默认了。他盘起腿,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更何况,你还年长她七八岁,她的思考方式,她的关注点,自然跟你完全不一样。我知道这很难,但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要试着多从她的立场来考虑问题——她看重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能给她安全感?什么会让她担忧不安?或许在你看来不值一提,分分钟忽略的事情,在她心里却是天大的问题。”   “譬如我和你妈妈,”这个话题刚一提起,顾云霆便察觉顾显的手指紧了紧,他在心中叹气,接着道,“我从来没有意识过,她会那么介意和我共演的女演员,我以为戏便是戏,拍戏时入戏,收工后回归现实,我有妻有子,戏中的一切,与我们一家人无关。可我没想到有人把功夫都用在了戏外,更忽略了你妈妈的感受,以至于……”   如果说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那么如何与心爱之人相处相守,却是一门艰深的学问。许多人历经痛苦的失去,才渐渐懂得,然而已经失去的,却永远回不来了。   顾云霆看得清楚,顾显自我中心惯了,又将顾老爷子的商人作风继承了个十成十。然而情场不同商场,顾云霆哪里忍心让儿子爱不得法,留下终生难解的遗憾?   想起往昔的遗憾,他身体微微发颤,半晌,呼出一口郁气,“商场之上,或许要的是不择手段,无论过程如何,只求结果,可是恋爱和婚姻,不是一纸婚约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就万事大吉了。那是一天一天累积起来的过程,需要沟通,需要磨合。欲速则不达,你明白吗?”   顾显久久地沉默着,久到顾云霆以为他睡着了,才含糊地低低“嗯”了一声。   ……   楚湉湉终于将心里话都倾吐了出来,一夜好眠后,只觉得浑身轻松。打开窗户,今天的天似乎格外的蓝,云也格外的白,就连连日来居高不下的气温,仿佛也降低了不少。微风卷走了暑气,带来阵阵惬意的凉爽。   “——叮咚!”   门铃响声清脆,她探头出去,便见方舒窈咕哝着“一大清早的,谁啊这是”,一边走过去开门。   仿佛心电感应一般,楚湉湉快步跟了过去。门一打开,外面过道里站着的,果然是顾显,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隐隐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岳母早,”他的目光越过方舒窈,落在楚湉湉身上,黑眸中的暖意比窗外初升的朝阳还亮,“早,老婆。”   方舒窈面上阴晴不定。伸手不打笑脸人,然而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又觉得没那么容易轻饶他。犹豫间,楚湉湉已经迎上前来,伸手要去接袋子,“早啊!进来一起吃吧。”   顾显赶忙移开,顺势牵住她的手,“刚出笼的,小心别烫到你。”   她的反应终于让他略微心安了一些。   热腾腾的早点在餐桌上摆开,诱人香气弥散开来。   楚湉湉在袋子里翻到奶茶,惊喜交加,“啊!我最爱的那家!——咦,他家不是9点半才开门吗?”转念一想,斜睨他,“……一大早把人家折腾起来干活?你是魔鬼吗?”   顾显替她插好吸管,一脸无辜地辩解,“我额外付钱了。”   “万恶的资本家,就会用钱收买劳动人民,”楚湉湉含着吸管口齿不清,转头招呼方舒窈,“妈妈,过来吃饭呀!”   ……献殷勤!   方舒窈磨了磨牙,在桌边落座。她不动筷,抬起下巴看向顾显,“顾总还是注意一下称谓比较好,既然不过是演戏,现在闹剧也结束了,湉湉年纪小不懂得轻重,顾总总该明白,有些称呼不能随意滥用。‘岳母’一称,我更是不敢当。”   □□味十足,就差没明着骂顾显不知轻重了。   平心而论,以顾显的条件,在无论多挑剔的丈母娘眼里,也妥妥是乘龙快婿级别的。先前方舒窈虽有疑虑,但小两口的感情看似甜蜜,她到底按下了心中疑虑,然而一旦发现所谓的浓情蜜意不过是假象,女儿被利用,被占了便宜,还被无情抛下……再好的乘龙快婿,现在在她眼中,也只余面目可憎。   “妈妈……”楚湉湉刚要开口,桌下大腿被顾显轻拍了拍。她咬着吸管,担忧的视线掠过他的脸,又不由自主低头,瞪向拍完她,便心安理得地搭在她腿上的那只手。   姿态随意闲适,亲密得自然无比,一点也没有正在经受丈母娘炮火袭击的自觉。   楚湉湉斜斜瞥他一眼,小手伸过去覆住他的手背,被他反手捉住,牢牢握在掌心。   指腹轻轻来回摩挲着她柔嫩的手背,顾显正色面对方舒窈,语气诚恳,“我一开始的动机,确实并不单纯,我和湉湉之间,也有着诸多误会。我真希望那个时候的我,可以未卜先知——如果早点知道我会被她吸引,不可自拔地爱上她,我一定不会那样对待她。”   “当然,”他自嘲地笑笑,“以我的性格,当时要是有人告诉我,我会栽在湉湉手上,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我为了不被无谓的感情扰乱理智,而先下手推开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连我父亲都认定我冷血冷情,所以您对我不信任,不放心把湉湉交给我,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自己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方舒窈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好。   她忽然想起昨晚,湉湉靠在她肩头,小小声向她讲述和顾显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说,“妈妈,顾显八岁就没有妈妈了,也没有了妹妹,又离开了顾伯伯……我没有见过顾老爷子,可公司里大家都说他好凶好严厉的。我相信是真的,因为顾显有时候也好凶,他还特别笨,还傲慢得不得了……哎,奇怪,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小姑娘想了想,蓦然笑了,“可能就是喜欢他笨吧?我也挺笨的,又爱哭,才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放弃我的。”   说这句话时,她软糯的嗓音中满是笃定,清澈的大眼睛里仿佛洒满碎钻,耀眼夺目。方舒窈不知她这份如此坚定的信心从何而来,然而在那一瞬间,她是欣喜的——她的女儿,自信的模样多么美丽!   如果说“好的爱情让人自信”,那么……   方舒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拉下脸道,“你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齐大非偶,你们顾家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起!”   顾显在心里苦笑。他先前并不怎么在意方舒窈的想法,他和湉湉之间的事情,岂容他人置喙?父亲说得对,他只觉得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却没有从湉湉的立场过考虑问题。   湉湉哭着内疚自己太过自私,而他呢?他大约是自私而不自知吧!   “我无法回溯时光,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顾显握紧掌心温软的小手,目光坚定,“但是请您相信,我已经认识到武断的偏见是多么荒谬。我很幸运,湉湉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包容我,原谅我;我也很惶恐,怕我犯下的错误太多,会耗尽她的包容。我知道,现在我还无法得到您的信任,我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照顾好湉湉,一辈子。”   他的郑重其事,让方舒窈有一瞬间的恍神。   当初家人不同意她太早结婚时,楚凌远也是这样在他们面前,认真且诚挚地请求一个照顾她的机会。   “你们先吃吧,”她腾地站了起来,“吃完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   眼泪涌出来之前,她迅速背过身,步履匆忙地回了房,咣地一下带上房门。   “妈妈……”   楚湉湉有些担心,想追过去,被顾显拉住。他直觉方舒窈这会儿大概更想独处,又有些拿不准她这个反应,对他来说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预示。   岳母心,才是真的海底针啊……   楚湉湉顿住脚步,须臾,倏然转身,展臂抱住他,靠在他胸口喃喃道,“妈妈一定是想起爸爸了。”   顾显:“……”   所以,应该是好的征兆?   ……   堂堂顾总送完早饭,又顺势搭顺风车去公司。   车照例停在僻静的巷子里,楚湉湉正等他下车,却见他解开安全带,从兜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看清那个盒子,她不由自主地轻“啊”了一声。   这个这个……   “我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的,”顾显慢条斯理地打开盒盖,丝绒的底托上,静静地躺着一对戒指,一大一小,闪着银色的光芒。他凑近她,“……说明一下?”   楚湉湉咬着唇,耳尖有些热,含糊咕哝,“不就是戒指嘛,有什么好说明啦。就……之前买的,只是好看而已,而且只是银的,不贵重,也没有什么含义。”   “是吗?”顾显失落的叹了口气,“这样啊,原来是我想多了啊……”   楚湉湉紧攥着手指。   不行……要坦诚,要从容……   “那你到底要不要嘛!”心理建设过了头,不免有几分恼羞成怒,她伸手去夺,“不要还我!少装模作样……”   顾显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带,低头在她娇嫩唇瓣上狠狠亲了一口,朗声轻笑,“宝贝,老婆……你怎么这么可爱?”   楚湉湉不争气地脸红了。   两枚对戒,她其实买了有好一阵子了。那天跟陶香筠逛街时,在一家小店看到,简单大方的设计,她一看就很喜欢,冲动买了下来,却迟迟不好意思给顾显。   他怕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便宜的饰品吧?   想起他那满满几抽屉的名表,各种钻石领夹袖口,随便一件可能都够把那间饰品小店买下来……这对戒指,被她藏在了抽屉的角落里。   她的唇太甜,只稍稍沾染,便让他欲罢不能。顾显揽住她的纤腰,加深了这个吻。   路边斜对面的楼道里,顾凡捂住嘴巴,拼命克制住尖叫的冲动。   没想到!楚湉湉那个软绵绵的家伙!居然叛变革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挂水,两边手背都已经被扎得满是淤青,医生实在找不到地方下针,只好扎了胳膊   肺炎真是会呼吸的痛啊QAQ   宝贝们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透支QAQ 第58章   -Chapter 57-   楚湉湉很少戴戒指, 之前父母的钻戒她也只戴了一小会儿, 很快就摘下, 仔细收了起来。难得忘记摘一回,戴着睡着了,还被顾显那个坏蛋给扔了!   她遮着手上的银戒指, 总有几分自我意识过剩,好像各种有形的视线落在上面,很快就会有人指出来——看啊!这个和顾总手上那个是一对哦!   ——等等,他说他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的?   她怎么记得, 她明明藏在放内衣的抽屉里啊?   “……干嘛翻我抽屉!”热意从脸颊窜上耳尖, 楚湉湉咬着牙嘟囔, “臭顾显!大变态!”   “嗯咳!”   头顶上面传来一声刻意的大力咳嗽, 楚湉湉忙抬头, 被顾凡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小、小凡姐?”   顾凡眼睛几乎要贴到楚湉湉脸上, 仔仔细细研究她。   皮肤真好,满满的胶原蛋白, 嫩的能掐出水来,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泉浸润过的黑葡萄一般,这样扑闪着睫毛,一脸无辜地望着人时,就连她同为女人,都忍不住有几分心痒痒——   “好啊小甜甜, ”顾凡戳戳她的脸颊,压低了声音,“真没看出来,你不声不响,果然是个干大事的啊!”   楚湉湉一头雾水:“……啊?”   顾凡笑得高深莫测,“我呢,新交了个男朋友。他呀,住得离这里不远,我昨晚住在他这边,早上下楼的时候……猜我看见什么了?”   见楚湉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拉下脸,阴恻恻眯起眼,“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亏我还每回在你面前花痴那个谁,怎么,看我的笑话,是不是看得很开心啊?”   “没有没有!”楚湉湉慌忙摇头,“我真的没有!”   自入职以来,顾凡一直很照顾她。没想到会被无意撞破,楚湉湉不免有些无措,“小凡姐你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看笑话,这个事情比较复杂……”   顾凡扑哧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看把你急的!我是觉得有点丢脸,可是人不花痴枉少女嘛,又不止我一个对不对?再说,”她挤挤眼睛,“我现在可不敢得罪你啊!”   她躲在楼道里看得可清楚,顾总跟换了个人一样,又亲又抱的,腻歪极了。还举着手,耍赖似的,非要楚湉湉给他把戒指戴上。下车的时候,那个依依不舍的劲儿,她恨不得冲出去,帮他俩开间房得了!   她好奇得抓心挠肺,“是因为你上回泼他那一杯咖啡,然后‘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吗?这招真的有用啊?”   “不是啦!”真论起来,明明是他先泼了她一杯冰水好吗?楚湉湉哭笑不得,“我真该介绍香香跟你认识一下……你们俩的脑回路这么像,感觉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这时,部门会议的时间到了。顾不得再继续聊下去,两人赶忙带好笔记本,到会议室集合。   最近顾氏高层变动频繁,好在一切业务如常进行,部分投资行业利好消息不断,股价平稳见涨,因而这些变动并未对普通员工产生太大影响,顶多是增添了不少私下里的八卦谈资。   然而对于赵经理,却是影响不小——他的岳父,原顾氏董事会成员,在这场不见血的斗争中,以“退休”的名义,被顾显驱出了局。   他原本就行事低调,近些日子更是谨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仍是那个和善可亲的赵经理。   顾氏追求高效的风格,在简短的会议中得到充分体现。各小组汇报过近段时间的工作,互通进度,确认下一步的行动事项后,便宣布散会,各回各桌,埋头工作。   赵经理经过楚湉湉的桌子,敲了敲隔板,“小楚,来我办公室一下。”   俞天娇的目光唰地一下扫了过来,罗意也微微抬起头。楚湉湉起身,随着赵经理进入他的办公室,顺手带上门。关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俞天娇伸长了脖子投过来的视线,她忍不住冲她翻了个白眼。   赵经理先肯定了几句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然后进入主题,“先前说过,等你都上手了,就可以出去跟项目,好好历练一下。正好跟泰华传媒进入了谈判阶段,晚上跟几个主管有个局,你准备一下,去见识见识。”   历练的机会,楚湉湉自然求之不得,只是……   “就我吗?”她确认。   赵经理的笑脸意味深长,“项目谈判的局,我总不能跟老母鸡似的,带着一串新人去围观吧?人人都能得到的机会,算什么好机会?我知道你和另两个实习生关系好,可是要知道,你们是竞争关系啊。”   原来如此。   楚湉湉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赵经理。”   出去之后免不了被俞天娇刺探,楚湉湉只道赵经理是询问她手头报告的进度。俞天娇一脸将信将疑,不过楚湉湉才懒得顾忌她怎么想。   午间休息的空档,她去顶楼找顾显。   李助理殷勤地把她迎进办公室,“顾总那边开会马上就结束了,您稍待片刻。”转头赶紧去安排午餐多加一份。   楚湉湉绕过办公桌,坐在顾显的椅子上,脚尖点地,宽大的皮椅旋转数周,停下来时,面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片繁忙盛景。   “还真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呢,”她支着下巴发呆,又想起他那回看见她被杨逸辛堵在楼下,“……这么高,亏他还能认得出来我,视力6.0吧?”   发呆得太过出神,没留意开完会的人进了门,轻手轻脚从身后接近了她。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蒙住她的眼睛,她才蓦然回神,紧接着,耳垂被轻轻咬住,湿湿热热的触感如有电流通过,让她忍不住轻颤。   “你……”她抓住他的手指,声气不稳,“不要咬人啦,讨厌!”   顾显含着她小巧的耳垂,牙齿轻碾,察觉她更明显的战栗反应,低低笑着含混道,“我饿了……刚好美味的小兔子就送上门来了,真是善解人意。”   “哎呀!”楚湉湉最耐不住他用磁性的声音,这样贴着她的耳朵讲话,偏着头想躲,“你不要这样,感觉好奇怪,我我我……我受不了嘛!”   顾显笑得更加得意。   他见过她陷入情潮时诱人的模样,当然知道,她的“受不了”,究竟是个怎样的状态。   他蹭了蹭她的颈侧,佯作无奈地叹气道,“真敏感,这样就受不了了?亏我还有上亿的的湿地开发项目,想和你深入谈一谈呢。”   湿地……开发……上亿……深入……   楚湉湉整个人一下子红成了熟透的番茄,摸索着揪住他的耳朵,恼羞成怒之下低吼,“顾显你这个大色狼!”   顾显特别无辜:“怎么了?不就是上亿的的湿地开发项目吗,初次谈判我感觉非常好,我们什么时候进入第二轮?我很期待。” 第59章   -Chapter 58-   李助理送午餐进来时, 总觉得顾总的耳朵红得不正常。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但他很快就挥散了——太荒谬啦!顾总怎么可能跟他一样, 一言不合就被揪着耳朵听河东狮吼?   放下东西,他很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顾显捂着耳朵, 半真半假地抱怨,“好疼……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婆不想谈项目,大不了我让你咬回来, 干嘛拧耳朵?”   “谈你个头啊!”楚湉湉红着脸瞪他, “说的都是什么话!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你之前不是老嫌弃土么, 为了让老婆听着满意, 我一直在努力改进。”顾显振振有词。   “……”楚湉湉一时间无法判断, 土味和骚话之间, 到底哪个更高级一点。   ……不对!他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好了, ”顾显欣赏够她红霞遍染的羞恼模样,牵起她的手, “过来吃饭。”   顾显不喜欢在吃上浪费太多时间,左右有营养师制定并定期调整的食谱,食材都选用新鲜有机,加上专业厨师的烹饪,保证提供高强度工作所需的能量的同时,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自打跟他住到一起后,楚湉湉吃垃圾食品的机会几乎全被切断, 今早他竟然带着他最不屑的奶茶出现,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对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说。”咽下顾显喂到她嘴里的圣女果,她把赵经理要带她去饭局的事情告诉了他。   顾显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不许去!监察部正在调查赵向新,只是暂时还没有确定性证据罢了,而且他牵涉到祖父那时候的几桩收购兼并,处理不当可能会连累顾氏。”   “那我就更应该去了啊!”楚湉湉道,“他单独把我叫去吩咐这件事,还特意激起我的竞争心,暗示我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样一来,不用他特别交代,我也肯定不会透露给别人。如果我乖乖上钩,他对我没有防备,也许,我可以套出点什么关键信息来?”   顾显蹙眉,“你能套……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来做?”   可惜改口得有点晚,楚湉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说,”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凭我,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是吧?”   “不是……”   “不是吗?!”楚湉湉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那天解释拦着顾老爷子是为了保护我,我就想说了!你不就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不可能应付得来吗?是,我是没有你厉害,没有你经验丰富手腕过人,可我一直很努力在学习啊!”   她越想越委屈,“我也想变得强大起来,能有自信并肩站在你身边,能帮你分忧解难——正常的伴侣,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如果你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用去做,只用躲在你身后,那我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顾显没想到自己刚起了个头就赶紧咽回去的寥寥三个字,能让她联想到老爷子,又无限发散开来。   眼看她眼眶泛红,却还使劲睁圆了眼睛,竭力想把眼泪憋回去,想起她认真地说自己“想做个更坦诚、更从容的人”,不再轻易哭鼻子了,他的心底一片柔软,抬手抚过她的眼梢,“傻瓜,你把赵向新的意图猜得八|九不离十,这还叫没有能力?”   楚湉湉还是嘟着嘴。   “你在为我们的将来打算,我高兴还来不及。你想想,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怕被同事另眼相看,没办法正常实习工作,我是不是一直很配合,连下去看看你,也总是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楚湉湉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开始是我要求写进了协议里,要求不得公开。可是当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你以为我不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吗?”顾显直直望进她的眼眸中,目光认真而柔和,“男人遇到心爱的女人,宣告所有权是本能啊。但我知道你很认真对待这份实习,公开跟我的关系确实可能影响到你,我可以忍。我也希望你能积累些社会经验,有热爱的事业,有安身立命的能力——虽然就算你没有,我养着你也甘之如饴,可有了这些,你的人生会更充实,更快乐。就算有旦夕祸福,万一像岳父一样,我不能再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你可以过得很好,不会傻乎乎被人欺负。”   “你胡说什么!”楚湉湉抓着他的手,“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快呸呸呸!”   父亲在世时,犹如一棵大树,繁茂枝叶将她和妈妈护得密不透风,全然不知外界风雨,过得无忧无虑。一旦大树倒下,她完全不知所措,那个时候,她才蓦然发现,她什么都没有。   顾显为她考虑到了。   不管唐之曼还是妈妈,都将他没有强势公开当作他虚情假意的证明,就连她也有那么几个瞬间,会矫情地猜测,他那样霸道强势的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她一句不愿公开,就放下这个话题?或许,她只是正中他的下怀?   现在她才明白了。   “宝贝别哭啊……”顾显慌忙给她擦眼泪,口中呸了几声,“好了好了,我呸过了,不算数的。不哭了啊……”   这下可好,刚才还憋着的,终于还是被他惹哭了。   楚湉湉扑进他怀里,把眼泪全涂在他衬衣上,又愤愤咬他一口,“谁让你乱说话!”   纤细的手臂将他抱得死紧,顾显满心爱怜,长指轻柔地梳理她脑后的发丝,一边柔声道,“我爱你,忍不住想保护你,不让你遭遇注定不愉快的事情。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他使什么不入流的阴招呢?区区一个赵向新,值得你以身犯险?”   “可是我会小心啊,”楚湉湉的声音闷闷的,“我不防备表姐,才会中了她的招,既然知道赵经理有所图谋,我当然会谨慎行事。”她顿了顿,“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顾显没办法,“那等过两天再说吧,让我安排一下。赵向新今天会很忙,没工夫去什么饭局。”   “……哦。”   饭毕,楚湉湉起身要走,顾显拉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来。   楚湉湉不明所以,接过来草草翻看了一下。有两份不动产转让协议,分别是她才刚从里面搬出来的别墅,和郊区那处有着无尽泳池的别院。最底下的那份是……   “婚前协议书作废声明?”她抬眸看向顾显。   顾显拿起两份不动产协议,“早前就想拿给你,然后岳母来了,我想私下找你说句话都不容易,因此一直搁置着。你总是把回岳母那边叫做‘回家’,我想,是不是我没能给你归属感?或许这样想很小气,但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至于最底下的那份,“你说,我们应该对彼此更坦诚。先前我让你把你的那份婚前协议书交给我,我告诉你,会处理掉。其实我没有——”   对上楚湉湉讶然的目光,他苦笑一下,“因为我想着,万一出现最糟糕的状况,我可以拿捏着你不得提出离婚那条,把你绑在身边。这是我习惯的做事方式,考虑好最坏的情形,永远保留一张底牌。”   他将作废声明推向她,“我的底牌,交给你了。”   “……你又骗我?”楚湉湉难以置信。   顾显麻利认错:“我错了。看在我坦白的份儿上,老婆大人可否宽大处理?”   楚湉湉磨了磨牙,把不动产协议推开,“这个我不要。”   又拿起那份作废声明,“签,还是不签,这是个问题。这么重要的问题,我当然要好好地、慢慢地、认认真真考虑考虑,还要咨询一下妈妈,听听她的意见才是。你说,对不对呀?”   顾显:“……”   眼看她卷起声明,气呼呼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又一阵风似的转了回来,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领带,迫使他低头,踮起脚恶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今天接下来估计看不到你了,”她扬着下巴宣布,“这是提前给你的晚安吻,哼!”   说完,又踩了他一脚,转身跑走了。   顾显抚着唇,垂眸看着鞋面上被她踩的印,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小东西。   ……   楚湉湉回到座位上,胸腔中荡漾着各种情绪,满满的,涨涨的。   怎么会有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前一秒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下一秒就坦白那么可恶的事情……   “不过仗着我喜欢你,坏东西!”她愤愤地把声明塞进包里。   下午,赵经理果然找了个机会,通知楚湉湉饭局延后。   她显然没有向同僚透露过丝毫口风,顺从的态度,让赵经理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蒋鹿鸣挺了解自己的表妹,果然是个单纯孩子,上回那场舆论风波,只能怪蒋鹿鸣太蠢。   楚湉湉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她捧紧了鲜花,有几分局促。   顾云霆放下手中的剧本,摘下眼镜,意外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湉湉!快进来坐。”视线朝她身后飘,“咦,小显呢?”   “我一个人来的,”楚湉湉放好花,在沙发上坐下,垂眸咬着唇,“顾伯伯……”   顾云霆和颜悦色,“怎么了?”目光略过她放在膝盖上搅成一团的十指,更加放柔了语气,“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告诉伯伯,伯伯帮你。”   “我……”楚湉湉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对不起!顾伯伯,我是来向您道歉的。之前……我误会了您,给您和妈妈制造了很多麻烦,还对您态度不好,是我错了,真的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照例去复诊。   医生:来,张嘴,啊——(惊叹脸)哎哟喂,喉咙都咳破了啊!看这红的!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邪魅一笑「咳啊,咳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哒hiahiahia」_(?3」∠)_ 第60章   -Chapter 59-   听完楚湉湉的解释, 顾云霆百感交集。   坦诚认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多数人在犯了错误后, 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亦或是利益,想到的总是去掩盖, 或者避而不谈。   女儿都是这么可爱的吗?比儿子强多了啊!   “没关系,”顾云霆愈发和风细雨,“这不能怪你,你也是在为妈妈着想。”他拍拍胸口, 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还好我沉冤得雪!再说, 就小显那个凭实力单身的做派, 要不是这一番误打误撞, 我看他肯定要注孤生。”   摇着头直撇嘴, 嫌弃得不得了。   楚湉湉:“……”   “我就知道, 臭小子太过算计,早晚要翻车认栽, ”顾云霆还在碎碎念叨,“没想到栽是栽了,栽在可爱又贴心的小媳妇手里,他倒还是赚了……罢了罢了,这都是命,不服不行。”   这话楚湉湉不知道该怎么接,她清了清嗓子, 期期艾艾问道,“那个……顾伯伯,您和妈妈,是怎么打算的呢?”   顾云霆陷入了沉默。   法律与伦理,是微妙的东西。如果他和方舒窈先结了婚,这两个孩子就会成为继兄妹,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伦理上,都断然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哪怕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可两个孩子阴差阳错,先把他们变成了亲家。照理说,现行的任何法律都没有禁止亲家结婚,只是在舆论上……除了对他的作品的评价,他一向不怎么在乎外人怎么说,可舒窈显然不能接受这一点,更不愿影响到湉湉。   “这个啊,你别担心,”他笑笑,转移话题,“怎么没见小显?”   VIP病房宽敞明亮,装潢陈设更像是豪华酒店的房间,而不似一间病房。只有顾云霆倚着的可升降式床头,在提醒着楚湉湉,这个年轻时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便现在接近耳顺之年,也依然气质卓然的昔日巨星,为了帮妈妈拖住顾显,下了多大多真的本钱。   简直是冒傻气。   可他是真的喜欢妈妈,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吧?   血缘真是奇妙,楚湉湉从顾云霆的眉眼轮廓间,分明能看到顾显的影子,然而父子俩性格迥异,神态眼神,却又完全不同。顾显总是表现得对父亲疏离又排斥,可她知道,他其实很关心他。父子间多年的隔阂,感到遗憾,想要弥补的,不止是顾云霆一个人啊。   “我不在意的!”她脱口而出,“我……我本来只是拿这一点,来要挟妈妈罢了,我知道这很卑鄙……但我真的不在意的!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裙边,“而且我知道,顾显他也不在意。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完全没再对您和妈妈的事情有过什么表示,不是吗?他之前的预设完全错误,他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索性不提了。”   不提就是默认了。   顾云霆眼眸亮了一瞬,很快又冷静下来。就算孩子们不在意,以他对舒窈的了解,要让她转过这个弯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他摆摆手,“伯伯都明白了,这件事得从长计议。”顾显没跟着一起来,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和小显,没事了吧?”   楚湉湉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云霆松了口气,“没事的话,还是搬回去住吧。小显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   “这个啊……”楚湉湉面色为难,“妈妈现在对顾显有点……有点不太能接受。”   ……“有点不太能接受”,真是个轻飘飘的形容。   顾云霆想想顾显之前干出来的那些事,嘴角抽了抽。   活该!   又想起自己作为亲爹,在方舒窈心里,必定要因为儿子的过失而被连坐,更是后槽牙痒痒。   坑爹的臭小子啊!   “湉湉,要不你也别原谅他算了?”顾云霆满脸写着“老子不好儿子也别想好”,一拍床垫,“最起码,也要多晾他几天,让他好好品位一下孤苦伶仃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感觉!”   楚湉湉:“……”   ……   顾显手上多了枚银光闪闪的戒指,没有逃过公司上下的视线。式样简洁,怎么看都像是婚戒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戴在无名指上!   热气腾腾的新鲜八卦很快也传到了战投部。楚湉湉经过茶水间时,都能听见女同事们端着咖啡杯在讨论。   “难道……还是唐小姐?毕竟之前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哎,心好塞。”   “但正常不是应该先宣布订婚吗?从订婚到结婚,怎么也得几个月吧,哪能这么快就戴上婚戒了?”   “我觉得就是普通饰品……吧?以顾总的身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结婚了嘛!我拒绝相信!”   “咦,你们都没看到最新播报吗?顾总今天出席和浅光集团的合作签约仪式,有记者问他来着。你猜他怎么答的?”   “怎么答的?”   “哎呀卖什么关子啊,快说!”   楚湉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怎么还戴着那个戒指啊?还戴去签约仪式了……天啊!   万一被人看出来堂堂顾总手上居然是价值几十块的银戒指,顾氏不要面子的啊?搞不好会被认为顾氏外表光鲜,其实快要破产了,然后投资者失去信心,以至于股价暴跌……   ……怎么可能嘛!   不过她还真好奇顾显怎么回答,不觉间顿住脚步,竖起了耳朵。   “顾总他啊——他就笑而不语呗!”   “……切!!”   听壁脚的楚湉湉:“……”   她也想“切”呢!笑而不语是几个意思啊!   打算回头再找顾显说戒指的事情,她正要抬脚,冷不防又听见人问——   “咦,和浅光集团的合作签约仪式,唐小姐应该也去了吧?”   脚步蓦地再次顿住。   “去了啊!有篇报道还很鸡贼的特别提了一句,说唐小姐中指上那枚粉钻价值高达八位数。”   “卧槽,八位数!!!”   “……喂,重点是中指好不好?特意提中指是什么意思?显然无名指是空的啊!”   “所以不是唐小姐咯?”   “据说唐小姐的表现一切如常,记者问顾总戒指的问题时,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扑朔迷离啊……哎,我也看不懂。”   “那就八成不是了,不然不就直接公布了,还要你猜我猜大家猜?”   “这么看来,唐小姐有点可怜啊……”   “可怜什么?八位数,你忘啦?”   “……散了吧散了吧,回去搬砖了。”   “……”   楚湉湉暗自感叹,唐之曼真的很厉害,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优雅得体,控制情绪的工夫炉火纯青。她还是有很多需要向她学习的地方啊!   “小~甜~甜~”蓦然间,一条胳膊搭上她的肩,她一转头,正对上顾凡揶揄的眼神。“你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煎熬吗?八卦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唯一掌握真相的我,却不能说出口……快憋死我啦!”   楚湉湉忙给她顺气,“辛苦小凡姐了!”   顾凡勾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啧啧有声,“上回群里那帮无聊男人评什么十美,最高票选了秘书组的那谁,可见他们眼光真是俗不可耐!咱们榜眼小甜甜,才是……咳!”又撇撇嘴,“他们真的好蠢啊,猜来猜去,居然没有一个人往你身上猜,真让人捉鸡!”   楚湉湉心道,如果不是让你撞见了,你也不会往我身上猜啊。   她赶紧拿起一份报告,转移话题,“小凡姐,这个报表里有几处数字,我觉得有点对不上。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顾凡欣然帮忙。   看完报表,她倒是想起一事,“对了,你那个贱人表姐的官司,后来怎么样了?”   网络上的热点周期短暂,之前闹得那么沸沸扬扬,在没有持续炒作的情况下,很快就平息下去了。然而舆论风波平息,诉讼依然按流程进行,律师按照楚湉湉的意思,多次拒绝了蒋鹿鸣方的庭外和解请求,坚持要打名誉权官司。   听说顾显派去垣耀科技的新总裁工作进展顺利,杨万忠看清了风向,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楚凌莲,两家先前的联盟就此瓦解。楚凌莲独木难支,还要操心女儿的官司应诉,几次试图再找方舒窈,然而方舒窈这段时间没回过远郊的家中,让她想闹都找不着人。   有些人真是提不得,连想都不能想到,不然她就像蚊子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一样,很快便会出现。   下班的时候,楚湉湉就在大厅被楚凌莲堵了个正着。   上一次见到姑姑,还是股权拍卖的前一天。她说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让助理把她送了出去。然后那天晚上,她就差点被她女儿蒋鹿鸣给卖了。   那时虽然股权就要被拍卖了,楚凌莲还是垣耀科技的总裁,虽然有股力不从心的虚浮,神色间却仍然透着股大权在握的意气飞扬。而现在面前的楚凌莲,就连深陷的法令纹,似乎都散发着灰败和疲惫,眼神亮得有些不正常,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刻薄尖锐。   她是爸爸的亲妹妹,但是性格为人,哪一点都不像爸爸。   楚湉湉拒绝了楚凌莲找个地方坐下来谈的要求。起码在安保森严的顾氏,她不用怕她像蒋鹿鸣一样,使什么不入流的阴招。   如果爸爸知道,她需要这样防着姑姑,他一定会伤心的吧?   念头一闪而过,她仍然坚持,“有事就在这里说吧。”说着,扫了眼门口的保安。   这一眼是刻意的提醒楚凌莲,这里是顾氏的地盘,想做什么事情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楚凌莲一把年纪,哪里受过小辈这样的羞辱,而且还是向来鹌鹑一样乖顺的侄女?   当下便怒火中烧:“大哥不在了,你的家教都被狗吃了吗?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还有你妈,为什么这么多天不见踪影?”   “爸爸不在了,姑姑也不装得像个人了啊。”楚湉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小脸上遍布寒霜,“你有什么资格谈家教?我妈妈在哪儿,又关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医生绝壁是个抖S!   今天给我扎上针,忽然感叹,“小姑娘这个夏天受罪了啊!”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他接着:“看看你,不能沾凉的,冰淇淋啊冰镇西瓜啊,什么都不能吃哦。”   我不吃!谢谢!(╯°□°)╯︵┻━┻ 第61章   -Chapter 60-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楚凌莲勃然大怒。她怎么也想不到, 楚湉湉竟敢拐弯抹角骂她不是人!   果然大哥叫女儿尊敬她这个姑姑, 不过是表面功夫, 私底下在妻女面前,指不定有多瞧不上她和她一家人吧?   见楚湉湉绕过她就要走,楚凌莲想也不想, 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给我站住!你表姐因为你,都得了抑郁症了,天天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她年轻不懂事, 明显是被别人挑拨陷害了, 你一直紧揪着她不放, 是想逼死她, 逼死我们吗?你小小年纪, 怎么心肠这么歹毒, 连亲人手足都不放过?”   她手劲很大, 楚湉湉被她扯得痛,皱着眉嘶了一声, 却甩不脱,冷着脸斥道,“那姑姑应该给表姐找个心理医生,科学治疗才对!我也想知道,她怎么心肠这么歹毒,连亲人手足都不放过?”原话返还给她。   一句话把楚凌莲气得腮帮子上的肉直哆嗦,扯着楚湉湉的胳膊, 把她拉得一踉跄,一手高高扬起,“你说谁有病?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下班时间,大厅里人来人往,两人间这番动静,免不了引人侧目。托蒋鹿鸣在背后兴风作浪的福,楚湉湉的脸现在在公司里知名度颇高,连带着不少人也知晓了楚凌莲疑似侵吞亡兄遗产的事情——没有证据归没有证据,可人人心中都有杆秤,自有自己的判断。   此刻眼看着楚凌莲要动手,有人看不过去,走上前来询问,“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楚凌莲这时已经完全红了眼,不仅充耳不闻,还不管不顾地决意要给楚湉湉几个耳光,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楚湉湉没料到姑姑居然真的不顾场合,论力气,她不是楚凌莲的对手,但也没有站着任她动手的打算。借着同事的干涉阻挡,她险险躲开楚凌莲挥过来的手,抓住她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的一根指头,往反方向一掰。   “啊!”   楚凌莲不防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楚湉湉的胳膊。意识到周围汇聚过来的视线,她眼珠一转,捂着手,痛苦呻|吟得更大声,“唉哟!姑姑不过想找你澄清误会,只求你放你姐姐一条生路……你跟小时候一样,骂我打我出气也行,折断我的手指也罢,你要是还喜欢杨逸辛,我让你姐姐让给你,你就行行好,别逼她走上绝路了吧,姑姑求求你了!”   她嗓门全开,嚎啕着又要去拉扯楚湉湉。   既然撕破了脸,她索性要大闹一场。女儿被害得处境如此尴尬,跟杨家小子也分了手,怎么能让罪魁祸首还舒舒服服地在顾氏实习,过得逍遥自在?   清官难断家务事,同事又怕这会撒泼的女人碰瓷,有心相护,却束手束脚。好在这时保安赶了过来,拦住了楚凌莲,不让她靠近楚湉湉。无论她如何叫骂,保安始终用一句话回她:“不好意思,女士,我的职责是保障顾氏员工的安全。”   楚湉湉感激地谢过同事,面对这样的姑姑,心头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从大厅里其他人的目光中,她能感觉到姑姑这番话的效力——是的,她是舆论风波的受害者,然而蒋鹿鸣是她的表姐,是自家人。事不关己时,路人总是倾向于和稀泥,劝解以和为贵。可她这个受害者不仅没有大度原谅自家血脉相连的姐姐,反而不依不饶地诉诸公堂,不惜逼着表姐走上绝路。多么小肚鸡肠,多么可怕啊!   她甚至可以预想到,有些人会这么说她——你不过损失了一些名誉,后来不也真相大白了吗?非要追究到底,吃相未免太难看吧!   她揉了揉胳膊刚才被楚凌莲抓痛的地方,平静地问她,“姑姑,我一直不懂,你明明这么怨恨爸爸,为什么在他活着的时候,你不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楚凌莲一滞,像是被踩住了痛脚,“谁说我不敢——不!谁说我怨恨大哥?”   楚湉湉摇摇头,既然她不敢承认,她也不欲与她争辩,只道了一句,“姑姑,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她环顾四周,对周围的其他员工略微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家门不幸,让大家见笑了。”   态度平静而大方,将楚凌莲上门闹事归结于“家门不幸”。   围观群众中不免有心思敏感的人在心中暗笑——“家门不幸”这个词,一般都是老辈人感叹家里出现不肖子孙的吧?用在一把年纪的楚凌莲身上,有点好笑,又说不出的贴切。   “——这是怎么回事?”   看戏看得太入迷,大家回头才注意到,顾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身边跟着李助理,径直往这边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顾显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大步流星走上前,目光落在楚湉湉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扫视过,看到她无意识揉着胳膊的手时,瞳孔紧了紧,旋即转头扫向楚凌莲。   锐利锋芒如有实质,令楚凌莲情不自禁地心头一凛。明明他还不到而立,自己比他多吃了二三十年的盐,然而在这个男人居高临下的气势面前,她却感到一种抬不起头,甚至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不过眨眼功夫,李助理已经跟几个人打听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低声转述给顾显。顾显听着,黑眸中如有暴风雪在积聚。   “原来是楚女士,”他开口,“楚女士是方向感不好,还是视力不济?这里是顾氏,不是菜市场。”   语气沉沉,落在耳中,莫名有股冷意。楚凌莲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挤出一抹笑,“看顾总说的,我是来找侄女说几句话,没想到这孩子这两年脾气愈发乖戾了,我想到早逝的大哥,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才失态了。惭愧惭愧……”   竟然在他面前,还敢继续污蔑湉湉!   顾显怒极反笑,“是吗?楚女士的说法,和我所了解的情况,出入不小。胆敢欺负我的人——在顾氏欺负我的员工,这种行为,我绝不容许。不如这样吧,大厅四处都有监控,待会儿警察来了,交给他们来调查清楚这前因后果吧。”   楚凌莲瞪大眼睛,讶然失声,“警察?”   顾显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楚湉湉身上,李助理适时插话道,“有人来顾氏寻衅滋事,骚扰顾氏员工,这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我顾氏向来注重员工的安全与权益,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报警,由警察同志来处理。”   仿佛是在应和他的话,下一秒,就有几个制服笔挺的警察进入大门,在前台的指引下走到近前来。为首的警官亮了亮证件,先向顾显打招呼,“顾总。”   顾显点点头,“周警官。”然后扫了李助理一眼。   李助理会意地领着相关各人,进入就近的一间会议室。楚凌莲虽不情不愿,然而被两名保安裹挟着,只得随着移动。她心中倒是不怵——多大点事?警察也管不到她家的家务事啊!   李助理关上门,将吃瓜群众们的八卦目光挡在了外面。随后向周警官解释状况。   待到听取完警情,周警官在本子上做好记录,心里也已然有数。他转向楚湉湉,接着问道,“请问楚小姐是否有受伤?”   楚湉湉只是摇了摇头。这种状况下,她无论是向警察告状姑姑要打她,还是说她扯了她胳膊,都只会让在场的其他员工们觉得她小题大做,报复心强。   “周警官这话问的!”李助理又发声了,“楚小姐一看就是个软和性子,替亲戚掩盖还来不及,哪会承认自己受伤了?你看看她胳膊上,唉哟,都青了,这得使了多大劲啊!我看最好还得去医院检查检查,该不会伤到筋骨了吧?”   楚湉湉的短袖下面,白皙肌肤上隐隐可见一些似是指印的红痕,看这个程度,过些时候很可能会转为淤青。   周警官觑了眼顾显,从他紧板着的脸色中读不出什么来,但既然他默许了李助理的夸张,他心中更加有数了,在本子上记下一笔,“殴打导致受害人手臂受伤。”   楚凌莲不知道他记录了些什么,但一听李助理的话,她不满抗议,“警察同志,我可没动她一根指头!倒是她攥着我的指头死命掰,差点弄断了我的手指!”   周警官:“哪根指头,给我看看?”   楚凌莲伸出手,十根指头白白胖胖,上面没有任何痕迹,更别说断掉了。楚湉湉那一下只是为了让她松手,目的本就不是要伤她,自然什么伤痕都没留下。   周警官哼了一声,“这位女士,对警察撒谎,往大了说就是作伪证!”   他收起本子,示意下属押住楚凌莲,“寻衅滋事,打人致轻微伤,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应当处以行政拘留。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进一步调查吧。”   楚凌莲这才慌了,“谁打人了?你们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她转向顾显,“就算是顾氏,也不能私设公堂,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显坐在楚湉湉旁边,谁也看不到的地方,他垂在桌下的手牵着她的手,指腹不住安抚地轻轻摩挲她的手背。闻言他连眼皮都没掀,“周警官只管依法办案,如需要在顾氏调查取证,我们一概配合。”   周警官也道:“楚女士,我们出警都配有执法记录仪,请您尽管放心,一切程序都是依法进行。没有王法,咱们执行的是共和国法律,更确切讲,您违反的是《治安管理处罚法》。”   像这样的纠纷,本就可大可小,一般都是小事化了,调解一下就完了。然而顾显不肯轻易放过,一旦上纲上线起来,坚决不肯接受和解,小小的纠纷也能转化为一桩治安案件。   楚凌莲做梦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打算的是软硬兼施,迫使楚湉湉撤回针对蒋鹿鸣的诉讼,到头来怎么变成了她被行政拘留?   周警官一行带走了楚凌莲,闲杂人等终于都离开,李助理也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见顾显垂着眼帘,神色不虞,楚湉湉晃了晃他的手,软声撒娇,“怎么了嘛,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顾显斜斜瞥她一眼,“我老婆被人欺负了,我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护着她,你说我憋屈不憋屈?”掀开她的袖子,白皙肌肤上的淤痕触目惊心,他面上更是阴云密布,“她该死!”   “其实不疼的,就是看着有点吓人,过几天就消啦。”楚湉湉皱了皱鼻子,“姑姑书读得不多,本来个人素养就不太好,我以为她做了几年垣耀的总裁,怎么样也能有点改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你确定,她是你父亲的亲妹妹?”顾显曾跟楚凌远打过交道,印象中,他爽朗仗义,与一言不合就撒泼的楚凌莲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更遑论是一家人?   楚湉湉叹了口气,“其实姑姑也挺可怜的。我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爸爸小的时候,家里不宽裕,他们只肯供爸爸读书,原本连学都不让姑姑上。是爸爸坚持,爷爷奶奶拗不过儿子,才勉强让她读完了初中。后来爸爸去了帝都上大学,鞭长莫及,姑姑在工厂车间流水线上找了个工作。”   “爸爸不知道,他那时候收到的生活费里,还有姑姑上交给爷爷奶奶的工钱。他觉得自己没能为姑姑争取到底,对她一直很愧疚,后来创业,慢慢做起来了,就把姑姑姑父都安排进了公司,就近照顾。其实姑姑的眼界格局有限,跟她早年的经历也不无关系吧,”她无意识地转着顾显手上的戒指,心中说不出的难过,“爸爸一直在努力补偿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姑姑这么怨恨他?”   顾显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界格局固然会受教育程度的影响,可心术不正,完全就是自身的问题。况且她遭受了不公平对待,罪魁祸首明明是自己的父母,她却把仇恨转移到尽力弥补自己的兄长身上,根本就是欺软怕硬,还贪得无厌。岳父后来给了她绝好的平台,比普通人高得多的起点,弥补她早年失去的机会绰绰有余,可是她不思进取,不想着好好提升自己,反而嫉妒兄长的成就,迫不及待据为己有,又没有相匹配的能力,还执迷不悟。”   就差没直接评价她是loser中的loser了。   “……”楚湉湉默了默,“她这个年纪,也不太可能再彻底转变了吧。我只是替爸爸觉得不值,他那么真心的对待姑姑一家啊。”   顾显心道,可不是么?为了只记仇不记恩的妹妹,把毕生心血都赔了进去,让妻女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作为男人,他实在无法认同岳父的做法。   他不忍见她这样低落,俯首亲亲她的额角,柔声道,“我的人快把垣耀科技重整得差不多了,一切很快会重新走上正轨。你马上就大四了,毕业后可以去垣耀,我让人手把手带你。我们湉湉这么聪明,相信用不了两年,就能接手了。”   楚湉湉惊讶得杏眸圆睁,小嘴张成了O型,“……接手?”   “嗯?”顾显挑起眉梢,“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研究垣耀从创建以来的所有文件报表吗?我以为,你是在为进入垣耀做准备?”   楚湉湉的确从档案室调出了垣耀相关的所有资料,一有空余时间,就一份一份细细研究。   从这些资料里,她渐渐看到了爸爸创建垣耀,一路来起起伏伏的每一步——融资,研发,各项销售推广计划,金融形势的影响,资金链告急,命悬一线之时的成功融资,对赌……每一步,背后都藏着巨大的风险与压力。   这些爸爸都一力抗下,没有让她操半分的心,让她过得无忧无虑。她能感受到爸爸的拳拳父爱,同时她也满心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长大,成熟起来,替爸爸分担?   风险……   “啊——!”楚湉湉蓦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眼发直,“我要回去一趟!”   顾显被吓了一跳,忙拉住她,“怎么了?是手臂疼吗?”   “不是的,我需要重新再看一遍那些资料,”楚湉湉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我先走了!”   顾显:“……”   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被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的自己,总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   楚湉湉一路冲回家里,打开电脑,调出垣耀相关的资料。文件夹里密密麻麻,满是各种合同文档和财务报表。   她按照年份顺序,飞速地一份一份再次翻过,着重细读某些部分,不时在纸上记录下关键信息。方舒窈几次来催她吃饭,她都充耳不闻,只顾埋首在资料中,方舒窈无法,只得把饭留在锅里温着。   待楚湉湉终于把文件全部重新看完,已经是大半夜了。她捏了捏酸痛的后颈,向后一仰,摊开在椅靠上。   她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爸爸为什么会把股权放在姑姑名下,由姑姑来代持了。   联系妈妈说上回姑姑上门找她时,似乎十分惊讶于妈妈对爸爸心存怨气,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类似爸爸最在乎的只是她们母女,垣耀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云云……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楚湉湉喃喃,“爸爸太傻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不管是什么,荣辱喜乐,就是要一起承担啊……”   ……   做了一晚上纷纷杂杂的梦,楚湉湉早上起来,只觉得小腹涨涨的,有股隐隐的坠痛。去洗手间一看,果然是大姨妈来造访了。   方舒窈偷偷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悬着心,生怕女儿不幸中奖——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姓顾的外孙了!   早饭桌上,想起姓顾的,她还是忍不住愤愤嘀咕,“献殷勤送早餐,也就献了一天。一点常性都没有,可见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人。”   楚湉湉无奈,解释道,“是我不让他来了,那天在公司附近,被同事撞见了,保险起见,我才叫他别再过来了。”当然,也是心疼他一大早跑过来,本来他一整天的时间就永远排得满满的,经常工作到深夜,再一早过来送早餐,哪里还有时间睡觉?   “不让来就不来了?没诚意。”方舒窈反驳道,“那时候你爸爸追我,可谓是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楚湉湉好笑,“可是顾显要是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妈妈该不会又要骂他不要脸了吧?”   方舒窈横她一眼,“就你话多!快吃饭!”   这时,方舒窈的手机“叮”的一声响,屏幕亮了起来。楚湉湉眼尖地瞄见是来自“老顾”的短信,赶紧端起碗,把唇角的窃笑藏在碗沿后。   三两口喝完粥,她放下碗,“我去上班啦!”   她昨晚睡前才想起来,都忘记问顾显戒指的事情了!还有关于垣耀的发现,她也想先跟顾显说,听听他的看法,等确定了再告诉妈妈。   经过顾氏大门时,楚湉湉停住脚步,向门口的保安道谢。昨天多亏他拦住楚凌莲,无论如何不让她靠近她。   “楚小姐太客气了,”保安笑得憨厚,“今早我还得了安保部门主管的表彰,这个月有额外奖金了。”   楚湉湉为他高兴:“那太好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昨天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开了,进了公司,她才发现,好像因为这件事,顾显在员工间的声望,又提升了好几截,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听说了吗?顾总冲冠一怒为员工,简直不要太帅啊!我听目击了现场的人说,顾总掷地有声,‘胆敢在顾氏欺负我的人,这种行为,我绝不容许’——嗷!伦家也是顾总的人啊!有顾总罩的!”   “不光是这个啊!那个小保安,因为那一句‘我的职责是保障顾氏员工的安全’,被安保部门通报表扬呢!说起来咱们顾氏的福利真的很好了,顾总还这么维护员工,我决定为顾氏燃烧生命,发光发热了!”   楚湉湉差点被咖啡呛到。   她偷偷给顾显发短信,【惊呆!他坐拥百亿身家,却挺身而出维护实习生,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很快传来了顾显的回复。   【批准明天起去顾氏震惊部报道】   楚湉湉咬唇闷笑,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条进来了。   【胳膊怎么样?擦药了吗?还疼吗?】   楚湉湉抬手摸了摸淤青的位置。不碰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大感觉,只有用点力按压的时候,会有些微的痛感。   【一点都不疼啦(*^▽^*)】   她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了】   隔了好几秒,才有回复传过来。   【夜里睡不着,把你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多遍,想得都疼了】   楚湉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哪哪哪……哪疼啊!   她故意问道:   【把我翻来覆去?那我是哪一面比较好看,正面还是背面?】   顾显回答迅速。   【都一样】   楚湉湉眉梢高高挑起。   【什么鬼?你再说一遍?!】   他敢说她前后一个样?还想不想活了?!   对话框中很快弹出新信息。   【不服可以上来打我】   楚湉湉使劲咬着唇,才勉强憋住没有笑出来。为了哄她上去,连这种“来啊来打我啊”的招数都用出来了!   这算是自杀式邀请吗?   “啧啧,你那个姑姑,跟你多大仇啊?”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掩饰不去的幸灾乐祸,“你也够狠心的,就由着警察把她带走?其实你只要说谅解她,警察就算调解成功,根本用不着拘留吧?”   楚湉湉深呼吸,转头面对俞天娇。   “谁家没有一两个极品亲戚呢?命运如此安排,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一摊手,“你看不出来吗?从顾总出现,事情的走向就不掌握在我手里了。他要维护‘顾氏员工’,维护顾氏的尊严,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非要跟他对着干,说你真是多管闲事,我要和解吗?”   总之全都推给顾显就对了。ls   俞天娇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倒也是。”   楚湉湉:“……”   我认真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老是阴阳怪气跟我杠;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倒是表示赞同了?   ……什么毛病啊这是!   不过俞天娇显然不是一个人。听说了昨天大厅里的闹剧的人中,免不了有一部分人认为她太冷血,没有对楚凌莲表示谅解,以避免她被警察带走——无论如何都是亲戚,总该讲几分情面不是吗?   楚湉湉对此无话可说。   姑姑既然在顾氏撒泼闹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她不认为任何事都能轻飘飘揭过,更不打算为外人慷他人之慨的指手画脚,而去委屈自己。   她想,她好像越来越明白怎么做一个更坦诚、更从容的人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   投入地工作了一上午,午休的空档,楚湉湉又溜上去找顾显。   今天顾显倒是没在开会,进了他的办公室,她环顾一圈,却愕然发现,怎么没人?   “奇怪……李助理明明说他一直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啊?”楚湉湉嘀咕,“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蒸发了不成?桌子下面……没有,沙发后面……没有,好吧,不是躲猫猫,没那么幼稚。”   倏然,她轻“啊”了一声。差点忘了,他办公室里侧还有间休息室。   推开休息室的门,果然见顾显躺在床上,横起一条手臂遮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楚湉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头前蹲下身,支着下巴看他。   睡梦中的他,脸部线条仿佛柔和了下来。她伸出手,以指尖描摹过他挺拔的鼻梁,形状优美的薄唇,又眼珠一转,调戏般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啧啧摇头道,“运气真不赖,捡到一大只睡美人。就是可惜没电了。”   她扭头张望,在一旁的书桌上找到一支笔,拧开盖子,咬着唇在他左右两颊上分别画了个“+”和“-”。   “好了,正负极有了,”她合上笔盖,丢开笔,两手食指分别抵着他左右脸颊,“滋滋——10%,20%——省电模式关闭——30%,40%……”   “……你在干什么?”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横在眼前的手臂移开,露出一双透着些许迷蒙的黑眸,很快垂眸看向还戳在自己脸颊上的玉指,“趁我睡着,虐待我吗?”   “哪有!”楚湉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就……看你一个大男人,皮肤还这么好,有点嫉妒。”赶紧转移话题,“很困吗?你又天天熬夜是不是?”   “本来只打算眯五分钟,不想真的睡着了。”顾显勾起唇角,“真好,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你。”   他犹带睡意的嗓音有几分沙哑的质感,楚湉湉心口酥软一片,蹬掉鞋子爬上床,钻啊钻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抬手蒙住他的眼睛,“那你再睡一会儿?醒来睁开眼,还能看见我。”   顾显低低闷笑,收紧手臂,长腿压住她的两条光滑修长的玉腿,将她牢牢锁在怀中。深吸一口她发丝间的馨香,他忍不住惬意地喟叹出声,柔声唤她,“湉湉……宝贝……老婆……”   楚湉湉被他唤得整个人仿佛日光下的雪人,全然化成了一汪春水。倏然间,她察觉到一股异样的热流,融成一滩的大脑慢了好几拍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蓦然变色,赶忙推他,“哎呀!不行不行,我要去洗手间!要霸气侧漏了!”   顾显:“……”   急匆匆冲去洗手间,解决了侧漏危机,楚湉湉红着脸走出来,羞窘得恨不得钻到地毯下面。   还有比她更扫兴的人吗?   正生无可恋间,顾显递给她一杯热水,“我让李助理去拿红糖了,先喝点水吧。”虽然知道她算是女孩子中幸运的那一类,不至于会痛,但失血总不会是件舒服的事情。   楚湉湉小口抿着热水,眼神不住地瞟向他左右两颊上黑色的“+”和“-”。剑眉星目的俊脸,关切的表情,配上这样两个标记,好笑中又有种诡异的和谐,仿佛是刻意设计的纹身一样。   ……好吧,主要还是好笑!   内心挣扎了半天,她决定给自己判个缓刑,先说正事,再坦白从宽。她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关于爸爸为什么让姑姑代持股权,我有一个想法。”   “……哦?”   “他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公司破产背上巨额债务,他不想让妈妈和我一起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贝们~   想到明天要去做根管治疗,我选择让抖S医生给我打针……算了还是选择狗带吧_(:з」∠)_人间不值得_(:з」∠)_ 第62章   -Chapter 61-   李助理送来红糖后, 很快退了出去。楚湉湉就着顾显的手喝了几口红糖水, 拿出昨晚挑灯夜战做的笔记。   厚厚的一沓, 看得顾显直皱眉,放下水杯,捏住她的下巴, 黑眸眯起,“熬到几点钟?不累吗?”   “哎呀!”楚湉湉呼开他的手,“你自己还不是忙起来不管白天黑夜的?还好意思说我。”   不待顾显分辩,她翻开笔记, 指着给他看, “垣耀起步时, 起初经历了一段相当顺利的时间。然而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 往往就会有各种问题暴露出来, 许多企业都失败于资金链的断裂, 对吧?”   顾显点头。   “可是融资不易, 像你这样的资本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还会用各种苛刻的条款条件来确保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还喜欢玩对赌,”楚湉湉瞟他一眼,目光掠过他脸颊上的加减号,她忙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小手一挥,“当然啦,双方立场不同, 这本就是博弈。垣耀到了相当的规模,爸爸做过几次风险比较大的决策。”   她翻着笔记,指出前后好几处。顾显凝眉扫过下面密密麻麻的分析计算,在脑中过了一遍,考虑最坏的状况下股东的负债……   “甚至有一次,资金链濒临断裂——跟姑姑负责的部门连续失误脱不开干系,好在最后一刻引入康顺基金,解了燃眉之急。但爸爸一定不会毫无打算,”楚湉湉认真道,“他从来不让我和妈妈为这些事情烦心,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注意看股权变更的时间——”   顾显神色复杂,“他让你姑姑代持股权,这样万一对赌失败,或是发生破产负债的情况,按照持股比例,你姑姑作为明面上的股东,债务将会由她承担?”   楚湉湉努力忽略他脸颊上的记号,点点头,“爸爸当然不会让姑姑一力承担,所以代持协议一定是存在的,作为双向的保障。爸爸的打算,应该是如果发生了最糟糕的状况,他会和妈妈离婚,让妈妈带着我全身而退,而他会担起所有的责任。所以妈妈对代持股权的安排一无所知,他不能让她知道,因为她绝对不会同意。”   这番苦心安排,只是作为未雨绸缪的最后一道保险,远算不上完美。或许楚凌远还有后续的安排,以确保妻女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衣食无忧,然而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猝然去世,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而楚凌莲,正好利用方舒窈母女的不知情,轻而易举地将股份据为己有。   “我想,即便爸爸肯定确保过风险由他来负责,姑姑对爸爸为了我们母女,将她推到前面,心里大概还是很怨言,所以才会抱怨爸爸最在乎的只是她们母女,垣耀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什么什么的,而且发现妈妈对爸爸存有心结,她会那么惊讶,还嗤笑爸爸。”楚湉湉叹了口气。   顾显与形形色色的企业家打过交道,见过以配偶的名义举债,生意失败后企图将债务全盘推到对方头上的,见过大难临头各自飞,相互推诿的,更见过即便离婚时约定债务由一方承担,然而债权人仍可以依法起诉夫妻两方,要求另一方承担连带责任,最终闹得刀兵相见,堪比仇人。   而像楚凌远这样,只想妻女与自己同甘,想尽办法避免她们共苦的男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楚湉湉又叹气,“但这都是我的推测,他和姑姑之间的约定,要怎么证明呢?——啊!”她恍然抬头,“不对啊,现在表姐在我手上,我明明可以用她和姑姑讲条件啊?”   其实依照顾显的看法,楚凌莲哪里有什么资格跟她讲条件?只是这件事涉及到已故的楚凌远,他知道湉湉更希望自己亲自来处理。   “她不也在你手里?”他揉揉她的发顶,“你想怎么做,尽管放手去做吧。”   上回他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转头就暗地里帮她做了各种安排,生怕她会吃亏一样?   楚湉湉心头泛起一股甜蜜,凑近想亲亲他,然而他脸上那明晃晃的加减号太让人无法忽视,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憋住没有笑出来。   顾显没等到香吻,满心期待化作狐疑,察觉她眼神古怪,更是高高挑起了眉梢,“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有啊。   楚湉湉咬唇忍着笑,正要开口,陡然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响。紧接着门被推开,伴着悦耳的女声,“顾总,下午和屈部长的会……啊!抱歉!”   顾显头也没回,垂眸望着开门瞬间慌不择路,往他腿上一趴,把脸死死埋起来的小鸵鸟,语气中透着不悦,“不知道先敲门吗?”   秘书忙不迭地连声认错,目光忍不住瞟向埋首在顾总腿上,姿势暧昧的女人,心中惊疑不定。女人身形娇小,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瞥见铺陈在西装裤上的浅蓝色裙摆,和裙摆下白皙纤细的小腿。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精?也太没羞没躁了吧,这里是办公室哎!   ……等等!   前段时间顾总意外被那个时尚博主的自拍圈入了镜,当时同在车子的神秘女子,差不多的姿势……   还有顾总手上毫无预兆出现的戒指……   “还愣着做什么?出去!”   冷淡的呵斥中仿佛压抑着什么,让秘书蓦然回神,“抱歉,我这就出去……呃?”猝不及防瞥见顶头上司偏转过来的脸,她惊得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顾总,您脸上……”   顾显下意识抬手摸脸,装死的楚湉湉倒吸一口气,心中大叫不妙。   完蛋了完蛋了!害他在下属面前丢脸了!   长指没入她后脑的发丝间,一下下梳理着,动作轻柔,却让她心里直发毛。直到秘书退了下去,关好门,她还是把脸埋得紧紧的,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拿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照了照,顾显冷哼一声,丢开手机。   “玩得开心吗?”放开她柔软顺滑的发丝,指尖摸上小巧的耳垂,把玩似的揉捏着,“嗯?”   楚湉湉全身仿佛过了电似的一颤,抬起憋得通红的小脸,没什么气势地瞪他,“你揪我耳朵!我要告你家暴!”   “你确定?”顾显凉凉道,“告我家暴,那么岂不是全世界都要知道了,你和我是一家的?”   “……”楚湉湉语塞。   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快。不是因为她把他的脸当涂写板,乱涂乱画,而是因为她的躲闪。   正如昨天在大厅里,他不着痕迹地维护她,只因为她不想暴露和他的关系;刚才她的举动,在他看来,会不会好像她觉得见不得人一样?   “对不起嘛!”她找到湿纸巾,讨好地给他擦脸,“老公这么疼我,怎么舍得家暴我呢?”   顾显冷凝的脸色没有解冻的迹象。   湿纸巾擦得黑乎乎,她又换了一张,轻轻抹掉残留的痕迹,嘴里嘟囔着,“人家只是看你累到进入休眠模式了,给你充充电嘛……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躲的,就是一下子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呀!再说,她怎么能说进就进来啊,平时也这样吗?这么大的胆子,谁惯出来的?她就是那个谁吧,前段时间无聊男士们投票选出来的顾氏第一美人,他们还说她在总秘办,离你这么近,搞不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哼……”   顾显越听越不对,“什么东西?”   楚湉湉嘟着嘴,告诉他那个她明明没有关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相当了解的无聊“十美”投票。顾显直接下了结论:“他们眼瞎。”   又怕她胡思乱想,解释道,“陈秘书有女朋友。”   “啊?”楚湉湉愣住。   “她敢开门进来,正好说明我办公室里平时不可能有女人趴在我腿上。不担心冲撞了什么场面,才会忘了礼仪吧。”   “……”   “我会让李助理向秘书组再强调一下规矩和礼仪。”   “……哦。”   “我老婆才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驳。”   “……”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   “没有了就过来。”   一股大力将她提了起来,下一秒,她已被顾显抱上膝头,大掌扣着她的后颈,挺拔鼻尖抵着她的蹭了蹭,“不是要给我充电吗?我告诉你充电的正确方式。”   楚湉湉直直撞进他深潭般的黑眸中,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满满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专注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他的心也是一样,满满全是她。   她闭上眼睛,主动迎上去,吻上他的唇。藕臂攀上他的脖颈,身体紧贴向他,直至与他不再有任何距离。   他的吻总是这样让人沉迷,唇与唇的摩擦仿佛起了电流,相抵的舌尖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无限放大,她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只想更贴近他,再近一点,近到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让任何人、任何事也无法分开她和他。   四唇分开时,她如同醉了酒,双颊酡红,眸光潋滟,才略动了一下,察觉到的异状让她立刻顿住,脸颊更红了,“你……要不要这么容易激动啊!”   顾显无辜地眨眨眼,“老婆刚给我充了电,我当然动力十足,”还坏心地挺了挺,“要试试看吗?马力耐力都包你满意。”   楚湉湉捶他一拳,“试什么试啦!时间不早了,我得下去了,你不是还要见什么屈部长?”   顾显叹气,抱着她不想放人。   “天底下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吗?”他埋首在她胸口,瓮声瓮气嘟哝,“明明有老婆,每晚还是孤枕寒衾,辗转难眠……老婆也不心疼我,不怕我憋出病来……”   想想真是悲从中来!他只沾过一次她的滋味,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却只能每晚瞪着天花板,满脑子旖念无处排解。   怪谁呢?还是怪自己吧……   楚湉湉到底不忍心,宽慰他道,“我相信妈妈很快会转过弯来的,她其实特别自责,觉得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才会格外的反应过度。你这么好,她一定会发现的。对了,”她忽然想起来,“这几天顾伯伯好像给妈妈发了不少短信哦。”   “哦?岳母理他吗?”   “……没有吧。”   顾显“呵”了一声,心道活该。不为什么,反正他抱不到老婆,臭老头子也无法如愿,就莫名让他心理平衡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好了我真的得下去了,”楚湉湉又推他,“你不要耍赖啦!都三十岁的人了,羞不羞啊?”   “谁说我三十了?”顾显抬头,不满地瞪她。   “虚岁嘛!”   “……”   他愤愤在她唇上轻咬一口,这才放开她,随她起身,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出去。”   触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楚湉湉嗔他一眼,“好多人都在猜,你突然戴个戒指是几个意思?”   “是自觉的意思,”顾显理所当然,“已婚人士的自觉。”   楚湉湉:“……”   这是在拐弯抹角,委婉抱怨她不够自觉吗?   ……   楚凌莲的“寻衅滋事伤人”并没有多严重,带走也最多是给她个教训,很快就让她回家了。   可是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简直反了天了!她就躲在后面,还煽风点火……顾总也是,堂堂顾氏总裁,竟然掺和起家务事来了,闲的没事干了吗!”她一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在客厅不停走来走去,气得脑血管几乎要爆裂,“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蒋鹿鸣趴在椅靠上,无精打采,“那你又能拿他怎么样?谁让你也不挑个地方,非要跑去顾氏闹,要是换个私下的场所,她哪来什么依仗?”   “我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楚凌莲火气更盛,怒吼道,“还不是怕你输了官司,以后都要背着这么大个污点??前段时间那些网络暴民往咱们家寄花圈,害我们只能连夜搬家,到时候一开庭又被翻出来,还能有清净日子过吗?”   蒋鹿鸣被她说得也心浮气躁了起来,“那又能怎么办?律师都说对方证据很充分,又是业界有名的难缠角色,一直建议我和解,可对方根本不肯和解。”她磨了磨牙,“我找人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楚凌莲蓦地顿住了脚步。   “……妈?”蒋鹿鸣吓了一跳,“我就这么一说,□□万一暴露了,要坐牢的!”   楚凌莲白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我觉得不对劲——方舒窈是个没用的家庭妇女,楚湉湉才多大,没钱也无势的,怎么可能请得到那么好的律师,还没开庭,就让形势一边倒?”   蒋鹿鸣坐了起来,“你是说,有人在帮她们?她们娘儿俩傍上谁了?”她想了想,“……赵叔?”   又摇头否定,“赵叔为人谨慎,滑不留手的,现在应该还自顾不暇,不太可能冒险为她出头。”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会是谁。而之前掺和过家务事的某“堂堂顾氏总裁”,被她们下意识排除在外——顾总怎么可能看得上楚湉湉那个干瘪小丫头呢?   “有一个人可能比我们更积极刨根问底,”蒋鹿鸣忽然冷笑,“杨逸辛上回不知道被谁打了,现在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可笑他一直对楚湉湉念念不忘,人家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他要是知道楚湉湉被人包养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打听出来是谁。”   楚凌莲知道女儿从小就对杨逸辛倾心,之前明明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杨万忠倒戈新总裁,出尔反尔撕毁了盟约,两个孩子的婚事也就此作罢。想到女儿这段日子以来的消沉,她心疼坏了,连连咒骂杨家父子两根墙头草,杨逸辛没主见。   蒋鹿鸣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怨毒。   收到蒋鹿鸣传来的讯息,杨逸辛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然而左思右想,想起楚湉湉对自己的冷漠无视,思量她顺利得不合常理的“反转”,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确有其事。或许,湉湉真的像那些自甘堕落的女孩子一样,选择了依附哪个有权有势的老男人?   他终于按捺不住,奔向方舒窈的居所,打算和方姨好好谈谈。   在街边停好车,走进居民小院,杨逸辛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单元号。终于找到地址里那栋楼,上了楼梯,拐进楼道,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前,正抬手敲门。   男人穿着休闲,不掩通身卓然气度,透着岁月积淀下来的成熟味道,又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意气飞扬之感。无论如何,是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亮眼存在。   杨逸辛看清门牌号,发现这男人敲的正是方舒窈母女目前租住的公寓的门。他又看了眼这个俊美的男人,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不一会儿,门终于打开,露出方舒窈的脸。   几乎在同时,杨逸辛脑内似有一道闪电划过——   “顾、顾云霆?顾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病情又有些反复,周末都耗在医院,连抖S医生都不刺激我了   吓skr人了,我不选择狗带了,还是活着好_(?3」∠)_ 第63章   -Chapter 62-   丽兹酒店大厅装修奢华而不失优雅,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着高耸穹顶上悬垂的水晶灯, 朦胧光华洒落, 给穿梭在大厅中的人们镀上一层柔光。   大厅一角的吧台后面,宽大舒适的牛皮沙发,将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私密天地。舒缓的爵士乐如同潺潺溪水流淌, 各个雅座中人们的交谈声混着音乐,变得模糊不清。   楚湉湉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餐巾,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拳头, 抹掉手心的细汗。时隔大半年, 再次来到丽兹酒店, 她仍忍不住会害怕, 但她决意要直面蒋鹿鸣带给她的梦魇。   她对在对面落座的楚凌莲微微一笑, “姑姑比前几天好像瘦了一点。”   楚凌莲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正和你意?我好意去找你谈谈, 不过是想要解决问题,结果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今天又主动来约我, 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冷笑一声,“我以前可真是看错你了!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教的你。”   “爸爸教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欺负我,就要告诉他,他会帮我打回去。现在爸爸不在,帮不了我,我就自己打回去——请问姑姑,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不待楚凌莲回答,楚湉湉也不想再听她把爸爸搬出来,直截了当直入主题,“我找姑姑,是想谈一下表姐的事情。姑姑不是想要我放表姐一马么?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楚凌莲对她的高姿态满心不爽,然而开庭在即,这还是楚湉湉第一次表现出和解的意愿,她为了女儿,再不爽也只能憋着。   只是她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即便意动,也生生压制下急切,只冷声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小事化了的道理,你总算明白了。既然要和解,谅解书呢,准备好了吗?”到底还是流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姑姑管了垣耀这么几年,还不懂什么叫谈判吗?”楚湉湉反而愈发冷静了下来,端起咖啡杯,银勺轻搅,“难道姑姑每次都是一上来就让对方准备好合同,你只管签个字?”   “你……!”   这话太打脸,楚凌莲不免动怒,一拍桌子,“你一个小辈,别太猖狂了!”   拍桌声惊动了斜前方看报的男人,朝这边投来一瞥,很快又收回视线。   楚湉湉冷下脸,“姑姑明目张胆违背与我爸爸的协议,岂不是更猖狂,根本毫无底线?”   “什么协议?”楚凌莲熟练地否认,“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说话要讲证据。”   话音未落,对面的女孩儿唇角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些,让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那抹透着笃定的微笑,竟让她想起了大哥每次谈下一笔大单,那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   凭什么?!   都是一母同胞,凭什么要她放弃一切、奉献一切,就为供养有出息的大哥?如果她能把书读完,如果她有同样的机会,她难道就会比大哥差到哪里吗?   她只是拿回本来就该属于她的一切罢了!   楚湉湉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当然知道说话要讲证据,姑姑一定以为爸爸没了,公司的所有资料公章都在你手里,就万无一失了吧?可惜你真的不够了解爸爸。”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本旧笔记本,珍而重之地抚过表皮,垂下眼眸。   “我一直无法面对爸爸的‘遗物’——如果承认那些是遗物,整理它们,就好像最后那点坚持也没有了,是打从心底里,真正的承认,爸爸已经永远离开了。我始终跨不过否认这一阶段,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害怕。害怕承认爸爸不在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爱我,保护我。就像一直护着我的屏障消失了,我就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假装不听不看不面对现实,一切就还跟以前一样。但是怎么可能一样呢?”   她抬眸看向楚凌莲,读出她脸上的不耐与烦躁,释然一笑,“有人让我明白,执着于过去没有意义。失去固然是沉痛的,也该使人成长,一个八岁的孩子能靠自己走出悲痛,十八岁的我没有做到,但二十岁的我不会再逃避了。用姑姑能懂的话来说——我整理了爸爸的遗物,找到了一本笔记。”   楚凌莲眉心一跳。她怎么不知道,大哥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爸爸不写日记,”楚湉湉摇摇头,不待楚凌莲提起的心放下半分,她接着道,“这笔记是写给我的,从我出生到成长,每一件爸爸认为的大事——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天上幼儿园,小学时邻桌小男生想引起我的注意力,被他教训了一顿……直到我快满十八岁,所有一切我的‘大事’,他都一一记录着。”   她问楚凌莲:“姑姑以为,他为我做的安排,准备的退路,会不记录下来,保存妥当吗?为了撇清妈妈和我的风险,由你来代持股权,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是万事大吉,他为此也额外补偿了姑姑,而万一发生不可控的风险,他会担起一切责任,让妈妈和我能全身而退。爸爸留给我的协议里,大意如此。不是吗,姑姑?”   楚凌莲心跳得厉害,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砰地放下,矢口否认,“什么跟什么?哪来的协议,信口开河!”   她下意识不相信楚凌远会保留下另一份协议,毕竟这件事他是要瞒着妻女,怎么可能留一份给楚湉湉?   然而同时,她几乎按捺不住惊慌,因为楚湉湉说的分毫不差!如果不是看到了协议,她怎么会猜得到?这种安排并不常见,因为隐患太大,哪怕其中任何一环不可靠,都会导致事与愿违的后果,就像当时她抓住了机会……   “姑姑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我手里有了协议,这笔账我们可以慢慢算,让法官来帮我们算。”楚湉湉不疾不徐,甚至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亏我还好好反思了一下,那天姑姑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关起门来解决,闹到外面不好看。可是看来姑姑也没有关起门来解决的意思嘛,那就怪不得我啦!”   她语气轻快,接着抚掌道,“对了,今天约姑姑出来,明明是要谈表姐的事情,怎么一不小心跑题了?我们还是来说表姐吧!”   楚凌莲完全被打乱了阵脚,此刻她更想知道,什么叫“那就怪不得我了”?她真的有协议吗?她又打算干什么?   “不瞒您说,表姐真的很恶劣,您和姑父有空的话,得好好管教她一下了——有机会要害我,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害我,她这么执着于我,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呀?”楚湉湉只管火上浇油,“姑姑也读过书,知道扁鹊和蔡桓公的故事吧?我上回就说了,讳疾忌医是要不得的!”   楚凌莲注意力还在协议是否存在上,慢了大半拍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说谁有病?!”   “您这不就是教科书式的讳疾忌医了么?”楚湉湉继续火上浇油,“其实换个思路,精神病杀人都不犯法,更何况只是造谣诽谤呢?姑姑要不要考虑给表姐出个精神鉴定书,到时候在法庭上,就辩护说她是精神病人,她就是控制不住黑我,其实她也不想的?”   楚凌莲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她鼻尖的手直颤,“你……你好……好!”   气怒上头,话都说不出来,须臾端起杯子,就要兜头泼过去。   这时,经过的服务生脚下忽然滑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呼,手中的托盘歪向一边,托盘上的饮料不偏不倚,刚好倒向楚凌莲,哗啦——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稳住身形,惊魂不定地连声道歉,赶紧拿餐巾擦拭楚凌莲被泼湿的肩头。楚凌莲手中的水还没泼出去,自己倒先成了落汤鸡,气得破口大骂,“你没长眼睛啊?怎么做事的,瞎了你的狗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一声声不停道歉,边道歉边鞠躬,“真的对不起!”又指着胸牌,“这是我的工号,我愿意赔偿您的损失……”   低声下气的模样,倒衬得竖着眉痛斥他的楚凌莲太不依不饶,一旁的楚湉湉还在劝解,“算了吧姑姑,他也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就让他赔您干洗费吧……”   “我缺那几块钱的干洗费吗!”丽兹酒店定位高端,出入的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楚凌莲总觉得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鄙夷,她最恨被人当做穷酸看扁,仿佛她还是二三十年前,那个在工厂流水线做工,领着可怜巴巴的薪水,回家还要尽数上交的厂妹。   她努力压制住火气,挥开服务生的手,“这次就算了,以后给我小心点!”   服务生如蒙大赦,深深鞠躬,再次道歉,“女士,真的太对不起了!”   楚凌莲闭了闭眼,只觉得五脏六腑如有火烧,翻腾着就像濒临爆发的火山中的岩浆,烧得她哪儿哪儿都不爽。睁眼看见闲闲喝咖啡的楚湉湉,这份不爽翻滚得更剧烈了。   她对这个侄女的印象,一向是温软乖巧,害羞胆怯得像只小兔子一样。却不知她什么时候黑了心肝,变得这样六亲不认起来!   “行了,你也别扯东扯西绕弯子了,”楚凌莲到底一把年纪,也经历过不少风浪,很快将怒火强压下去,冷声道,“直接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肯撤诉?”   心中有几分笃定,楚湉湉八成要拿协议的事情做文章——不然她特意提到那个做什么?   她再三提醒自己,小丫头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楚凌远向来对信任之人不设防,不至于刻意再留一份协议给女儿,增加被妻子知晓,让全盘计划白费的可能性。   楚湉湉也足够干脆,“很简单,我要表姐公开承认她对我的抹黑,并向我道歉。”   “不可能!”她没有提协议,着实出乎楚凌莲的意料,但这条她也不能答应——这跟输了官司有什么区别?公开道歉,鹿鸣的名声就全毁了,一辈子都要背着戕害姐妹的罪名!   “为什么不可能?做错了事情就要承认,这是幼儿园里都会教的,莫非表姐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楚湉湉寸步不让。   “改天我请你和你妈妈吃饭,让鹿鸣向你道歉,”楚凌莲先退一步,“家务事私下解决就行了,何必宣扬到外面去?不是凭白让外人看我们一家子的好戏吗!”   “姑姑还是不明白啊!”楚湉湉叹了口气,“爸爸留给我的协议,我已经交给律师了,律师是极力鼓励我起诉维权索赔的,只是我想着,万一姑姑只是被杨伯伯蛊惑,才犯了错误呢?毕竟事到如今,姑姑在垣耀被挤到冷板凳上,杨伯伯在新总裁身边还是风生水起,得益的分明只有他,不是吗?”   “可惜杨伯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我和律师商讨了半天,也没办法追究到他头上,要告,也只能告姑姑一个人,真是伤脑筋啊!虽然一边告表姐侵犯名誉,一边告姑姑侵占财产,同时打两桩官司挺烦的,耗时又耗力,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放下喝空了的咖啡杯,拿起餐巾点了点唇角,“表姐的案子庭审就是下周了,说不定开庭之前,姑姑就能收到传票了呢。今天之后,姑姑还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通过律师传话吧。我们一家子的好戏,接下来外人可要有眼福,能尽情看个够了——别人倒还好,想到杨伯伯一家也能嗑着瓜子看我们的好戏……唉,我不知道姑姑是个什么想法,反正我是觉得有点憋屈啊。”   口中说着憋屈,她的语气倒是挺轻快,说完便拿起包,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   楚凌莲面上阴晴不定,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地碰撞,撞得她心乱如麻。   她没意识到自己今天自从踏入这里,就一直被楚湉湉牵着鼻子,东一句西一句抛出大量信息,更不时激怒她,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即便她强压着怒火,尽量冷静地应对,仍是免不了乱了阵脚。   更何况,楚湉湉最后一刻才抛出了杨万忠,这个让她诸多怨言的前盟友。想到杨万忠坐收渔翁之利,不仅全身而退,以新总裁对他的器重,往后很可能爬得更高,而被他抛出去的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明知道都是杨万忠在中间搅事,还要紧咬着我不放?”此刻楚凌莲已经完全忘了再去纠结楚湉湉手中到底有没有协议,一心只想着不能便宜了杨万忠这棵墙头草,“你也不想想,我是你亲姑姑,是大哥的亲妹妹!”   “可谁让协议上只有姑姑的名字呢?”楚湉湉暗自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对方已经乱了,越是这个关头,她越要冷静。她咬了咬舌尖,继续再添上一把火,“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要请杨伯伯来作证——好歹在垣耀被收购前的两三年间,他一直是你的得力帮手,他的证言到了法庭上,应该还是很有分量的吧?”   “他当然会撇清自己,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楚凌莲稍微设想那种情况,整颗心一下子沉浸到了慌乱之中。以她对杨万忠这个人的了解,知道她大势已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再在她身上踩几脚,确保她不能再翻身反咬他!   凭什么她是被告,他却能站在证人席上?   “我只是被他骗了!你爸爸信任他,让他知道了代持股权的事情,他就像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一样,不时蛊惑我,想让我犯错……我不肯的,我一直都不肯答应的!垣耀是大哥一手创立的,我怎么能抢过来……我怎么抢得过来……”   楚凌莲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大哥没了……他让我把代持协议收起来,他让我赶紧拿走公章和企业章程,他说垣耀就是我的,合情合理合法……是他,都是他!”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开脱的出口,她一把抓住楚湉湉。随着她的突兀举动,后座的男士动了动,复又坐好,继续跟身边的人交谈。   “这一切都是杨万忠的阴谋!他早就觊觎大哥的成就,想要据为己有,我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是他逼着我揽下所有的股份,这几年垣耀的经营都是他在负责,”楚凌莲的眼睛亮得吓人,“对啊!公司一下子亏空得那么厉害,谁知道是不是他做了手脚?肯定是他,暗地里把钱都转到自己口袋里了!”   楚湉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垣耀公私账目不明的问题,她在研读报表的时候就发现了,楚凌莲一家的支出还不是一样,以各种名目走公账?这会儿倒是全赖到杨万忠头上了……   她一脸迟疑,“姑姑的意思是,爸爸让你代持股权,可是杨伯伯心怀叵测,想鼓动姑姑夺下垣耀,但姑姑当然不愿意。于是他就趁着爸爸过世,欺骗胁迫姑姑,隐瞒下代持协议,然后还大肆侵吞公司资产?”   “对!就是这样!”楚凌莲点头。   楚湉湉为难道:“那就麻烦了。协议是姑姑和我爸爸签下的,里面只有姑姑的名字。就算我想追究杨伯伯,也没有证据啊?他肯定不会承认吧?”她一抚掌,“对了!姑姑好好回忆一下,杨伯伯欺骗胁迫你,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楚凌莲凝眉苦思。   这段时间她的各种不如意,从总裁职位上跌落下来,被冷落,被下属背地里嬉笑嘲讽,让她对跪舔着新总裁而平步青云的昔日同盟杨万忠积怨愈深。一朝发现自己四面楚歌,甚至被杨万忠当成了活靶子,她的怨气超越了一切,让她只想把隔岸观火的杨万忠也拖下水,最好能踩着他上岸!   “有。”楚凌莲看向楚湉湉,“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   楚湉湉眨眨眼,蓦然笑了,“姑姑想什么呢,还跟我提条件?大不了我就先跟姑姑死磕,至于杨伯伯么,”她轻松地耸了耸肩,“来日方长,我才二十岁,还这么年轻,不愁往后找不到机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   楚凌莲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能用的筹码,其实少得可怜。侄女看似温软无害,其实根本是铁石心肠,亲情牌完全不奏效。至于协议……此刻她不得不相信,侄女手中确实握有一份协议,才会从始至终保持如此高姿态。   呵,大哥对她的信任,终究也还是有限吧?竟然冒险也要留一份给女儿……   “时间不早了,”楚湉湉施施然起身,“姑姑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但我们现下的决定,却影响着未来的走向。姑姑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呢?”   走出丽兹酒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路灯洒下朦胧的橘色光芒,门前的大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楚湉湉摆摆手,礼貌谢绝门童是否需要帮她打车的询问,一眼望见停靠在一旁的黑色轿车。沉稳低调的颜色,几乎要没入越来越沉的夜色中,却让人莫名安心。   “……怎么了?”顾显接住一钻进车门,就直直扑进自己怀里的人,摸摸她的小脑袋,“她给你气受了?”   楚湉湉摇摇头,脸颊爱娇地蹭着他坚实的胸膛,鼻息间满是他的清冽气息,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含糊嘟囔着,“你身上有家的味道……我好喜欢。”   顾显心头一动,仿佛蝴蝶翅膀从花瓣上扇过,又像是蜻蜓在池塘水面上轻点,层层涟漪扩散开来,丝丝甜意在胸间蔓延,就连舌尖好像也能尝到那股独特的甜味。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下巴轻蹭她,“那我们回家?”   他怀里太舒适,楚湉湉摇着头轻声哼哼,“去妈妈那边吧,我准你留下来吃饭。”   “……”顾显磨了磨牙,“那可真要谢谢老婆大人隆恩啊。”   敲敲隔板,吩咐司机调转方向。   “本湉湉今天龙心甚悦,就不计较你的小动作了,”楚湉湉抬起头来,斜睨着他,“我的两点钟方向,还有背后,都是你的人吧?还有那个服务生……”   到底是有多怕她吃亏啊?   顾显“唔”了一声,思索半秒,然后道:“既然湉湉不计较,那我干脆从实招了吧——其实你的前后左右,一整圈都是我的人。”   楚凌莲若是敢有什么动作,马上会有人第一时间摁住她,给她终身难忘的教训。   楚湉湉无语:“……至于吗?”旋即想起上回胳膊被姑姑抓青了一块,让顾显心疼了好久,她凑过去亲亲他,“好啦,我承认,知道有你保护我,我的底气格外足。”   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跳着回放了一下,确定都录上了,这才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姑姑到底比我多活了几十年,我还真怕唬不住她……”   知道顾显一定很关心刚才的状况,她先大致跟他复述了一遍谈话的内容。   “……就是这样。我有七成——嗯,七点五成的把握,姑姑会把杨伯伯跟她勾结的证据送到我手上。在她看来,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唯有把这个当作筹码,跟我联手弄垮杨伯伯。她知道自己并不无辜,但是把过错都推到杨伯伯头上,大概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吧?她说杨伯伯是伊甸园里那条蛇,可如果她立身端正,蛇又怎么引诱得了她呢?”   “你做得很好,”顾显赞赏地揉揉她的发顶,“堪称空手套白狼的典范,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完全把她忽悠住了。”   他比谁都清楚,楚凌远的笔记是真的,小丫头一边翻,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所谓交待代持的安排,还留下一份协议,却是假的。最完美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小丫头一路煽风点火,扰乱了楚凌莲的心境,又利用她和杨万忠结盟破裂的囚徒困境,成功把那一分谎言卖了出去。   这份临场表现,不得不说,另他刮目相看。   “谁让我有个好老师呢?”楚湉湉拉下他的手,张口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愤愤道,“被某人忽悠了那么多次,骗得团团转,一会儿要好好演戏,一会儿骗不过顾伯伯也无所谓;一会儿借着月光看戒指,不小心掉下去了,一会儿又被乌鸦叼走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编故事不打草稿,谁相信谁就被坑了!”   顾显一脸无辜,“竟有这种事情?”   楚湉湉伸指戳他的无辜脸,“想不到吧?世上竟有如此恶劣的人!不过还好这人现在已经被捉拿归案,判了无妻徒刑——唉哟,好可怜的,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哼!”   顾显偏过头,薄唇覆上她纤细的指节,轻轻吻过,察觉她的颤动,他笑声低沉,“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如果表现良好的话,可不可以改判有妻徒刑,嗯?”   细吻落在手指上,一根根亲吻过,眼梢余光中,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银芒。楚湉湉的心像是浸泡在陈酿的甜酒里,微醺着,涨得满满的。   “那要听听陪审团的意见。”她斜嗔道,“陪审团可严格了,某人戴罪之身,要好好表现啊。”   顾显在心中叹息。丈母娘组成的一人陪审团,可能是天下第一严格了吧?   “贿赂法官可以吗?”他抵着她的鼻尖,用他知道她最无法抵挡的声线,喁喁私语,“什么都给你,我的一切,全都给你,我的顾太太……”   莹白小脸染上一抹诱人的红晕,他心头痒得不行,正想好好亲吻她,忽然耳朵被攥住,一拧——   “什么你的一切?你不是说你的都是我的吗?既然都是我的,我的东西给我,还算贿赂吗?”楚湉湉轻哼一声,“没诚意,罪加一等!”   顾显:“……”   完了,连他都是她的,这贿赂怕是玩不起了!   ……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片黑乎乎的,顾显拉着楚湉湉上楼,一边提醒她注意脚下。这栋居民楼有些年份了,条件委实一般,他剑眉紧锁着,实在不想她继续住在这里。   “委屈顾总啦,”楚湉湉晃晃他的手,“顾总大驾光临,这栋楼贴了一层金,真是蓬荜生辉,我看房价要蹭蹭蹭疯涨啦!”   黑暗中,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怀念,“我还记得,特别小的时候,应该是还没上幼儿园那会儿吧?爸爸的公司刚起步,那时候我们家就住在一栋很旧的小楼里,楼道里永远没有灯,因为就算装了新灯泡,也很快就会被人偷走——你一定想不到,会有人连灯泡都偷吧?”   顾显确实想不到。   “爸爸每次都抱着我上楼,边上边教我数台阶、数楼层。他说以后一定给我换大房子,专门布置一间公主屋,我想要什么娃娃都会有,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顾显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安抚地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他担心她会像以前那样,提起楚凌远相关的事情,又会忍不住落泪。   所幸她的嗓音中没有丝毫哭腔,反而带着一抹笑意,“爸爸对我的承诺,从来没有落空过。后来他真的给我布置了一间公主屋,偷偷布置的,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房间像童话书的插图一样,有秋千,有树桩形状的凳子,床是一架巨大的南瓜车,甚至还有个兔子洞,通往小书房。我开心得差点晕过去了……呀!”   忽然身体一轻,楚湉湉惊呼一声,忙勾住他的脖子,“你干嘛啊?”   顾显抱着她,轻松地继续拾级而上,“小公主,当然要有公主抱啊。”   一瞬间,楚湉湉有点担心,她的心跳声是不是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很快到了门口,顾显放下她,又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薄唇蹭着她的耳垂,“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我保证。”   楚湉湉轻笑:“那我想吃全家桶当宵夜,配奶茶……也会有吗?”   “……”顾显:“准你每个月吃一次。”   “暴君!!”   这时,门猝然“吱呀”一声打开,方舒窈站在门里,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没好气道,“杵在门口做什么,当门神啊?还不快进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赶紧拉着顾显进门。   进了屋,才发现沙发上还坐在一位不速之客。她下意识看了妈妈一眼,旋即笑着打招呼,“顾伯伯!您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完全恢复了吗?”   “你在这儿干什么?”顾显仗着站姿居高临下。他充分怀疑,丈母娘的坏心情,就是拜他所赐,连带着自己也被台风尾扫到。   顾云霆不输气势:“你又在这儿干什么?”转向楚湉湉时,立马换上最慈祥的面孔,“都好了,湉湉放心吧。”   “你顾伯伯今天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杨逸辛,”方舒窈狠狠剜了顾云霆一眼,“他可能是嫌我们母女俩日子过得太轻松,专门来给我们找点麻烦吧。”   楚湉湉惊讶,“杨逸辛来过?他来干什么啊?”   顾显脸色沉了沉。他知道徐文受了场无妄之灾,迁怒地把杨逸辛套麻袋揍了一顿,不过他才不会那么好心转告给湉湉——想装病弱博同情?门都没有!   那之后他又做了些安排,让杨逸辛及时养好伤,也状况不断,应接不暇,完全没有时间精力再来烦湉湉。当然这些也不必让她知道。   没想到那小子还有点小聪明,居然让他查到了母女俩的住所,还跑上门来了?   “他认出父亲了吗?”顾显无视顾云霆投过来的瞪视,对方舒窈道,“如果您是担心杨逸辛出去乱说话……”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演技吗?”顾云霆不满了,“演一个对舒窈的甜点惊为天人,找上门来求定制的甜品狂热分子,对我来说有什么难度?那小子深信不疑,放心吧!”   顾显呵呵一笑。   “杨逸辛是担心你,”方舒窈无视这对父子,拉过楚湉湉,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头发,“他之前不知道蒋鹿鸣竟然是那样的人,怕她再对你使什么不入流的招数,特意来提醒我多注意你,免得你不知人心险恶,被哄骗误入歧途。”   “……多注意我?”楚湉湉总觉得,这似乎是话外有话?   “小人之心,”顾显直接捅破杨逸辛的心思,“他是在暗示岳母,你可能在外面不检点。他大概是看多了关于女大学生的负面社会新闻,把你也想成那种人了吧——在他看来,你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凭自己揪出蒋鹿鸣来?他怀疑你跟谁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楚湉湉怒了:“关他什么事?真是够了!亏我从小到大,一直把他当作哥哥一样看待,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杨伯伯背信弃义不是好人,连带他的心也是歪的!”   顾显挑拨成功,心下满意。   他倒没把杨逸辛这种人放在眼里,可杨逸辛毕竟从小就认识湉湉,如果不是楚凌远早逝,杨万忠选择了背叛,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继续相处下去,未来如何,还真的很难说。   单止是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里都忍不住直冒酸水。   见鬼的竹马!再敢打湉湉的主意,他定要把他变成一匹死马!   方舒窈本来没觉出什么,被顾显这么一说,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不过这份不好看是冲着顾显的,“就算他是小人之心,提醒我多注意湉湉总是没错的。外面人心险恶,骗子太多,我这个做母亲的大意不得!”   顾显:“……”骗子是说他吗?   儿子射向情敌的子弹炸了膛,顾云霆不厚道地偷笑。   哪知下一秒,方舒窈便调转枪口,直指向他,“时间不早了,正好有人来接你,我就不留客了。”   顾云霆笑意凝固:“诶?不是,这小子哪是来接我的……”   眼看领了逐客令的父子俩就要被扫地出门,楚湉湉抱着方舒窈的手臂摇了摇,“妈妈~我刚才见了姑姑,你不想听听我都跟她聊了些什么吗?”   方舒窈立刻紧张询问,生怕她吃了楚凌莲的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个楚凌莲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得知顾显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在周围,安插的服务生还适时解了围,他本人也一直在外面等候着,她的脸色才略有缓和,埋怨地轻戳女儿的额头,“你啊!下回不要再单独见她了。”   “现在该姑姑着急了,”楚湉湉拿出录音笔,交给方舒窈,认真道,“妈妈,爸爸所做的布置,其实都是为了我们。不要再怪他了,好吗?”   顾云霆听了前因后果,心中唏嘘不已。先前他也以为楚凌远是为了妹妹不顾妻女,甚是为方舒窈抱不平,对楚凌远鄙夷极了。楚凌远的做法,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但他为方舒窈高兴——她的丈夫全心全意地爱他,她值得这样的爱。   “他是傻子吗?”   方舒窈紧攥着录音笔,泛红的眼眶中,晶莹的泪花闪烁。她努力抑制着哽咽,“太傻了……说好了同甘共苦,我怎么可能抛下他?这个傻子,真是多事……”   楚湉湉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拍哄着自己入睡一样,“是啊,爸爸就是个大傻瓜……他知道你一定会跟他共苦,他就怕你会跟他共苦啊……”   家里还杵着顾家父子,方舒窈很快收拾好情绪,起码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这时,楚湉湉的手机“叮咚”一响。她打开,垂眸扫了眼,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姑姑果然很着急,”她抬起眼,杏眸闪闪发光,“我们有证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药比饭吃得多,日渐消瘦,瘦到医生不放心,要求我去检查甲状腺_(:з」∠)_   还好甲状腺一切正常,现在的目标是保住不掉下八十_(:з」∠)_ 第64章   -Chapter 63-   新的垣耀科技经过一番整顿, 总算重新步入了正轨, 虽然跟数年前最辉煌的时期相比, 差了不止一个两个台阶,但近年来不断滑坡的业绩好歹有了上扬的趋势。   作为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的老臣,杨万忠在外人看来, 定然是春风得意的,即便有人私底下不齿他的墙头草作为,可是他每次都能站对队,单以结果而论, 他怎么看都是个赢家。   楚凌莲经营公司的能力有限, 但到底还保存着几张底牌。楚湉湉原本还担心自己这招虚张声势太“虚”, 万一她回去以后冷静下来, 又怀疑起她手中是否握有协议呢?   不过好在楚凌莲对杨万忠的怨气足够深重, 重到她直接将往日里的一些通讯的备份发了过来——邮件, 通话记录, 甚至还有部分视频,内容丰富精彩, 看得方舒窈连连感叹,和杨家相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原来杨万忠是这样的人。   对于她的反应,最满意的莫过于顾显。就算方舒窈真的考虑过把杨逸辛作为女婿的人选,有了这么一出,即使杨逸辛没有参与过杨万忠的决策, 只是被动地跟着父亲的立场,方舒窈也绝对会把他拉进黑名单,永远不会放出来的那种。   若是下回杨逸辛再敢找上门来,想必方舒窈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和颜悦色接待了吧?   在外人眼中春风得意的杨万忠,却离心满意足相去甚远。他的野心,可从来都不止于当个站对了队的万年老二,他自认能力眼光超群,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怎奈猪队友楚凌莲太拖后腿,在他还没布置妥当时就急着跟他内讧,以至于召来了顾氏派来的职业经理人,害他只能再度伏低做小,先站稳脚跟再说。   现在他深得新总裁器重,过程轻松顺利得如有神助,他仿佛看到大好前景就在不远的前方,就连没用的儿子这么久的时间,连挽回个小青梅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也让他没像平日一样大动肝火。   反倒是听杨逸辛说,去拜访方舒窈时偶遇顾影帝,让杨万忠若有所思。   “看来她的那什么私房点心生意,倒是个吸引名流客户,攀附关系的好手段,”杨万忠摸着下巴,转头吩咐杨逸辛,“你过两天再去看看你方姨,跟她提议入股,把高端点心品牌做起来……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想,反正是画饼,只要她信了就行。”   杨逸辛只得应是。   再次登门,他依然没能见到楚湉湉,而方舒窈当然也不会告诉他,湉湉一早就被顾显接走了。   虽然她曾经撂下狠话,要给女儿找个靠谱的好男人,可东看西看,不论怎么比较,如果标杆是顾显的话……她再不情愿也得承认,条件能胜出顾显的青年才俊,打着灯笼也不好找。   而论起对湉湉的心意,她观察着,似乎也并不像是假的?   她带着湉湉搬出来时很匆忙,湉湉带的东西不多。这些日子,顾显让人送来的东西就没断过,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且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符合湉湉的喜好品位,更不忘为她也备上一份。那晚发现楼道照明问题,次日便有工人过来,将整栋楼的公共区域电路都重新翻修了一遍。   再想想刚搬来时,楼上那家的熊孩子半夜还在家蹦跳,吵得人没法睡觉,结果没过两天,那家人就搬走了,之后楼上就一直空着,再不怕头顶叮里咣当的噪音……方舒窈越想越怀疑,该不会那家人不是自觉搬走,而是被“劝”走的吧?   种种一切,方舒窈看在眼里,心里难免动摇。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看看眼前的杨逸辛,毫无主见、只会听杨万忠的指令行事,更别提之前还跟蒋鹿鸣有过一腿,转头又来向湉湉示好;再想想一大早来接人的顾显,举手投足风度翩翩,态度一派自然,自然得好像他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一样,她都忘了阻拦,就那样看着女儿高高兴兴挽着他出去了……出去了……   “果然奸诈!”方舒窈咬牙切齿。   杨逸辛还在滔滔不绝,努力画高端品牌的饼,闻言一头雾水:“……呃?”   “哦,我是说你刚才说的那种,把创始人赶出去的投资人,真是奸诈。”方舒窈收回心神,端起茶杯,“你说的我听明白了,这样吧,我先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主人都端茶送客了,杨逸辛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叨扰。他站起身,环顾这间不算宽敞的客厅,忍不住皱眉。   尽管知道她大概不会回复,他还是又给楚湉湉发了条短信,询问她的近况。   杨逸辛清楚蒋鹿鸣的意图,无非是想借他的力,查清湉湉究竟是傍上了什么厉害人物,能助她把蒋鹿鸣逼得连门都不敢出。他原本的半信半疑,在意外撞见顾云霆后,却是打消了不少。   楚凌远生前交游广阔,在他刚刚过世后,楚凌莲接过垣耀科技时,这些人没少提出异议,也试图给方舒窈母女撑过腰,只是无奈没有代持协议作为法律依据,最终只能由着楚凌莲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那之后,方舒窈母女便一直生活得很低调,低调到他们几乎忘了,作为楚凌远的太太,方舒窈自然保留有不少以前的关系。   应该不是湉湉给自己找了个靠山,而是方舒窈为维护女儿,找了人帮忙的结果吧?   这样的结论,显然无法让蒋鹿鸣满意。   “什么意思?你连她人都没见到,怎么知道她就是清白无辜的?”   杨万忠和楚凌莲的同盟,在新总裁进入后不久就基本宣告破裂,自从蒋鹿鸣被揭穿是抹黑楚湉湉的幕后主谋,杨逸辛也和她拉开了距离,先前的谈婚论嫁再也不提,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这次她明白地告诉她,那小贱人那边必定有猫腻,可杨逸辛居然指责她,说她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污蔑楚湉湉,可见陷入这种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她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忍不住尖声怒吼,“你爸派你去拉拢舅妈,该别是看上她了吧?我舅妈可是个美人,保养得又好,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怪声怪气啧啧有声,“你们父子,正好包圆了她们母女,倒也是一桩‘佳话’呢!”   “你在胡说什么!”杨逸辛也有些动怒,后悔跟她提起是杨万忠让他去拜访方舒窈,他斥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   电话“嘟”的一声切断了,蒋鹿鸣瞪着手机,难以置信他竟然挂了她的电话。半晌,她把手机一扔,“去你妈的王八蛋!!”   ……   楚湉湉不知这两人的争吵,即便知道,她也没有兴趣。手机铃响,她拿起查看,一旁顾显见她皱眉,随口问道,“谁啊?”   “杨逸辛。”楚湉湉没在意,凝眉思索了片刻,决定回复他。   顾显面色沉了沉,忍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宝贝,手机有个很方便的功能,叫做黑名单,你听说过没有?”   “啊?”楚湉湉抬眸,在他脸上读出了酸溜溜的味道,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干嘛,这种醋也要吃?我现在还不能把他丢进黑名单。”   她给他看自己刚写好的回复,“我要让他知道,姑姑告诉我一切都是杨伯伯的谋划,她可以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我,但我和妈妈都不信杨伯伯是那种人,一定是姑姑在撒谎,对不对?他一定会告诉杨伯伯,你觉得杨伯伯会怎么样?”   “会先下手为强。既然你表示出倾向于他的态度,他只需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形象,我猜他会再次拉拢你们,抛出不利于楚凌莲的证据。”顾显十分捧场,然后问,“所以你还要留着杨逸辛传话?何必这么麻烦,又不是没有别的途径。”   “杨伯伯多疑,只有来自于儿子的消息,他才不担心被坑啊,”楚湉湉发了消息,又接着联系楚凌莲,“姑姑手里肯定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有拿出来,或许她应该了解一下,杨伯伯派了杨逸辛登门拜访,已经两次了?当然,我不会告诉她杨伯伯的意图,让她自己猜去吧!”   眉飞色舞地两边煽风点火,狡黠的模样勾得顾显心痒痒。   “……干什么!”楚湉湉一把呼开咸猪手,羞恼目光射向他,“不许乱摸!”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顾显特别无辜。   楚湉湉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一跃而起,跳到他背上,藕臂扣住他的脖子,“好啊你,敢骂我是狐狸精?!”   “冤……枉……”顾显赶忙托着她的大腿,护着她别掉下去了,一边努力在她的锁喉下呼吸,“我是说你可爱,像只小狐狸……”   “嗯?”楚湉湉眯起眼睛,“我怎么听不出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当然是好话!”   求生欲使人思维敏捷,顾显脑子转得飞快,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甜言蜜语说了一大堆,才总算救回了自己可怜的脖子。   今天气温不算太高,山间更是凉爽,入目四周满是郁郁葱葱,草丛中间或传来一两声虫鸣,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这条小径十分僻静,走了一会儿也没遇到别的行客,楚湉湉也越来越放松,以至于在半道上和他嬉闹了起来。   顾显喜欢这样,和她十指相扣,肩并肩行走。   “实习就剩最后一周了,”楚湉湉晃晃他的手,“下周我们部门和别的部门有篮球赛哦,小凡姐还要拉我去当啦啦队,给我们战投部加油呢。”   说到篮球,顾显倒是想起来,跟她同期的实习生里,是不是还有个什么MVP?   他瞥了她一眼,“哦?你要给谁加油?”   “反正不给你加油,”楚湉湉憋着笑,“你又不下场。”   顾显咬牙:“篮球赛那天我有事,要去一趟B市。”   楚湉湉惊讶地看着他,“咦?你竟然知道篮球赛是哪天?”她以为他那么忙,顾氏的部门又那么多,战投部也只是众多部门中的一个,篮球赛又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活动……   “你的事情,哪件我不知道?”顾显理所当然。   楚湉湉的心莫名被击中,一下子怦怦跳得厉害。热意攀上脸颊,她咬着唇,半晌才“哼”了一声,然后带着点羞赧的别扭,小小声道,“有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   顾显挑眉,“哦?说来听听。”   楚湉湉忽然顿住了脚步,顾显也停下来,垂眸询问地看着她。   一阵清风吹过,头顶枝叶摇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漏下来的阳光,投射出点点光斑,随着风吹叶摇,光斑在地上,在身上舞动,在眸中跃动。   仿佛万千星河投射在他眼中。   还有她的倒影。   楚湉湉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他配合地低下头,星芒跃动的眸中染上一抹期待。她回应他的期待,唇瓣贴上他,抵着他的唇喃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顾显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大力地抱住了她,铁臂紧箍着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得甚至将她抱离了地面。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这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变成了持续的热吻。   一对相互搀扶着下山的老夫妇从旁边经过,看见树影中这对沐浴在爱河中的年轻男女,相互使着眼色,带着笑意慢慢走远。   “……干什么嘛!”好容易才被放开,楚湉湉轻喘着,小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软绵绵的拳头捶了顾显一记,“想吃了我啊?”   她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嘛,这个人就突然狼人变身了一样!   顾显深深看她一眼,“想。”   楚湉湉先是一头雾水,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色胚!”她横他一眼,全然不知自己水波潋滟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她抬下巴指了指前方,问,“还有多远啊?”又嘀咕,“怎么会突然想到带我去寺庙啊?你又不信佛……”   “走累了吗?”顾显在她身前,矮下身子,示意她,“过来我背你。”   楚湉湉体力一般,走了这么半天,小腿肚都要抽筋了。她不客气地跳到他背上,拍拍他的头,“起驾!”   顾显:“……”   他转头佯瞪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拍我的头。”   楚湉湉一点也不怕他,还在他耳边叹气,“真可惜,我不是第一次拍别人的头了。”   “……还有谁?”顾显莫名不爽。   “我爸爸啊!”楚湉湉闷笑,“小时候爸爸给我当马骑,我可没少拍他,让他跑快点,驾——啊!”   她不防备顾显还真的加快了脚步,慌忙抱住他的脖子,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人影朝这边望来,她脸颊发热,小小声央他慢点。   然而就像某种时候一样,越是求他慢点,他越是加快了步伐。背着她这么大个人,一路小跑,他竟然还非常轻松,直到在台阶前放下她,也只是呼吸略微粗重一些。   “你幼不幼稚啊!”楚湉湉抽出手帕,为他擦拭额间的汗珠,一边嗔怪道,“要是别人看到,肯定以为我们疯啦!”   顾显揽着她的腰,俯首蹭蹭她的鼻尖,“偶尔疯一次,不好吗?”   想到整个顾氏都压在他肩上,平日里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得松懈,楚湉湉忍不住心疼他,“好啦!你开心就好。”   她抬头,望向台阶尽头宝相庄严的寺庙,牌匾上“鸣玉寺”三个大字古朴浑厚,她禁不住好奇,“这座寺庙有什么特别的吗?”   绵延青山环抱中的佛寺清幽宁静,沿台阶拾级而上,心仿佛也随着清净了下来。殿门前有僧人迎上前来,合掌行礼,“顾施主。”   顾显回礼,“虚云师父。”   楚湉湉忙也依葫芦画瓢,向僧人行礼,心中更加疑惑,怎么顾显好像还跟和尚挺熟?   她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顾显牵着她,跟随虚云师父进入一座大殿,大殿中央巨大的地藏菩萨像眼神悲悯,莲花座下,长明灯火焰跃动。   “我母亲信佛,”顾显声音很轻,牵着她的手却握得很紧,“我一出生,她就在这里供奉了长明灯,祈求我健康如意,每年都会带我来进香还愿。后来,她出了意外后,她和妹妹的牌位就供养在这里。她生前喜欢听大和尚敲木鱼念经……”   楚湉湉回握住他的手。   梵香缭绕,低低的诵经声平和清越,她虔诚认真地阖目祈福。袅袅烟气飘出殿门,伴着绵绵不绝的吟诵,弥散在阳光之中。   “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样子了。”走出大殿外,顾显牵着楚湉湉,漫步在庭院中,“父亲当红的时候,有不少狂热粉丝,时而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为了形象,也为了我们的安全和隐私,我们的存在是严格保密的。母亲不会带我去探班,只有父亲拍戏间隙回家,我才能见到他。平时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她很开朗爱笑,脾气有点急躁……回忆起她,我印象最深的场景,还是有回我在院子里玩,被一只有毒的毛毛虫蜇伤了,她心疼得哭了,一怒之下翻遍了院里所有的花木,把毛毛虫全捉出来消灭了,说要它们一家子整整齐齐……”   楚湉湉靠在他肩头上,忍俊不禁,“别怕,以后我来保护你,我不怕毛毛虫!”   顾显睨她,“你不往我身上丢毛毛虫,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什么时候往你身上丢过毛毛虫?”楚湉湉不满。   “这么快就忘了?那天……”   不知不觉,走到了寺院的一角,前方古树繁茂的枝条上,密密麻麻垂挂着许多红丝带。   楚湉湉期待地看向顾显。   顾显揉揉她的发顶,去取了一根红丝带,递给她。楚湉湉接过,问:“你不写吗?”   “你写就好,”顾显道,“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楚湉湉有种心思全被看穿的羞恼,但还是认认真真写下了祈愿。顾显从身后圈着她,下巴搭在她肩上,看着她写到一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嗯?一辈子就够了吗?”   大掌包覆住她的手,牵动笔尖,在后面又添了一句。   “……我以为你不信这些?”楚湉湉咬着唇,一句话翻来覆去在心中咀嚼,就连嘴巴里仿佛也泛起了甜。   顾显拿起丝带,郑重其事地系在了最高的树枝上。听说系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以前从来不信,”他说,“但因为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腔中震荡,楚湉湉倏然一把抱住他的腰,眼眸明亮,“顾显,我们公开吧!”   是她太自私了!明明他小的时候,就有过被父亲隐瞒存在的经历,哪怕是为了保护他,可小小的孩童不能光明正大的被父亲带在身边,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伤害吧?现在又是她,执意不想公开和他的关系,害得他连带她来鸣玉寺,还要提前将这里清场……   “傻瓜……”顾显笑了,“实习不是还剩一周就结束了吗?怎么,顾太太这么着急宣誓主权,连一周的时间也等不了了?”   楚湉湉扬起粉拳要捶他,“谁着急了!”   拳头被接住,拉近唇边轻吻过纤纤玉指,她将晕红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口,贴上他心窝,“顾显,我好爱你啊……”   头顶上方,密密悬挂的红丝带如红云拂动,柔情蜜意在心间流转,此刻不必言语,也不想做什么,只这样静静相拥着,听着彼此相印的心跳,顾显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他搂紧她,“我也爱你。”   ……   楚湉湉的煽风点火进展顺利,为了再推杨万忠一把,她索性放出风声,一反先前的强硬态度,表示有意与蒋鹿鸣和解。这在杨万忠看来,是坐实了楚凌莲向楚湉湉母女出卖了他。   而方舒窈配合女儿,表现得与小姑子势不两立,仿佛更倾向于杨万忠,却又迟迟不表态接受他的拉拢。加上公司里流言渐起,新任总裁又羽翼渐丰……   短短数日,杨万忠终于坐不住了,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不仅揭发姑姑侵占财产,还有向顾氏出售股权时操纵账目,虚高估值?”楚湉湉咋舌,“他这是想把姑姑往死里整吧?”   “你姑姑也不遑多让,反正他俩都说自己是被蒙蔽了,都想把锅扣到对方头上。”方舒窈叹气,“人心怎么就这么坏呢?就为了一点利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律师处理吧!对了妈妈,”楚湉湉想起来,“你不是想去蓝带厨艺学院深造吗,决定什么时候去了吗?要不要和顾伯伯商议一下?”   方舒窈没好气,“跟他商议什么!我就算要去,也要等你大学毕业,不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我怎么能放心?”   楚湉湉小声咕哝,“我还有顾显啊……”   ……真是女大不中留!   方舒窈心里酸溜溜的,特别不是滋味。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团子,一点点长大,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善良天真,体贴乖巧,值得世间最好的呵护。而顾显再怎么卖力表现,也不能改变他一开始居心不良的事实,更何况……   “那个顾老爷子呢,他是什么态度?”方舒窈想起顾云霆与他父亲的冲突,忍不住皱眉,“听说他门第之见很重,又顽固不化,单凭他能冷血到跟唯一的儿子不相往来,就因为他没按他要求的路走……”   她可不愿女儿去受一个苛刻老头子的闲气!   “顾爷爷在瑞士休养,最近身体很有好转,他嫌那边太无趣,所以过两天就会转回国来,”楚湉湉心里也有几分忐忑,“顾显说,要我一起去机场接他。” 第65章   -Chapter64-   比顾老爷子先来的, 是实习结束前的最终综合评估。换句话说, 决定三个实习生中, 谁能拿到全职offer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楚湉湉虽然很喜欢与战投部的同僚们共事,但现在终于有了从楚凌莲方追索垣耀科技股权的可能,比起留在战投部工作, 她更想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垣耀,对于争夺这个名额,自然没有太大的想法。   比起神经紧绷,在各自所跟的小组长面前格外积极表现的另外两人, 她一如往常的淡定, 似乎多了一层胸有成竹的笃定意味。   楚湉湉一早到了公司, 打开电脑, 刚抿了一口咖啡, 握着鼠标的手顿住, 面色冷凝了下来。   她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写好的尽调报告, 不见了。   本来要在今天晨会上交出去,并做口头陈述, 现在整个文件夹都消失了。不仅是报告文档,连同收集的大量资料数据,演示文件,都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抱着一线希望检查了回收站。果然,没有。   晨会时间很快到了,员工们拿着东西,三两结伴朝会议室的方向去。顾凡撞了撞楚湉湉的肩膀, 冲她挤眼,“怎么样,决定当全职阔太太了?”   楚湉湉顿住脚步,想了想,问她:“小凡姐为什么这么认为?”   顾凡挑眉,“另外两个上蹿下跳献殷勤的,就你最佛系啊!要不是知道你跟……那个谁,我都要以为你要么是彻底放弃了,要么就是被内定,十拿九稳了。”   “什么十拿九稳了?”一旁的汪白薇赶上两人,好奇追问。   “没什么没什么……”顾凡打着哈哈,几乎要憋出内伤来。上帝让她撞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可她不敢乱说啊!顾氏给的饭碗她还是很满意的,绝对没有丢掉的打算。   楚湉湉把顾凡的话反复咀嚼,终于明白了过来。   所以,她表现得太过平常心,不争不抢,有人以为这是因为她确信自己能拿到offer,才会这么淡然以对?   这是实习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说是结业验收也不为过。而拿不出尽调报告,弄砸了陈述,会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出丑,怀疑她的个人能力,也让一直带她的TMT组蒙羞。这样那个offer若是给她,势必无法服众;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仍然拿到了offer,也难免被同事私底下鄙视,往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湉湉,报告没问题的吧?”   思绪被打断,楚湉湉冲汪白薇笑笑,“嗯,放心吧,薇薇姐。”   作为TMT组的一员,汪白薇深知她为这份报告花了多少心血,闻言笑着点点头,握拳给她加油。   楚湉湉心头暖融融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另一角的俞天娇和罗意,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实说,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俞天娇——一直以来,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只要找到机会,就要给她添点堵,简直乐此不疲。哦对,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去年就已经毕业的林学长曾经追过她——要是她不提,她早就忘记还有过这么一回事了!再说她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林学长,俞天娇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可是真奇怪。   眼看她就要当众出丑了,俞天娇怎么像没事人一样,面上没有丝毫得色?依照她的性格,现在不是应该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样才对吗?   今早赵经理缺席,晨会由刘经理主持。来不及细想,刘经理已经点到了她的名字。   楚湉湉站起身,又向另两个实习生投去一眼。俞天娇依然如平时一样,目光带刺,但看不出任何幸灾乐祸的意味,而罗意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和想法。   她收回目光,拿起电脑,“我做了一个图表,能够更直观的展示分析结果,”说着,她将投影仪的接口插上,手指轻点,一张放大的图表出现在投影屏幕上,“大家可以看到,根据近五年来的市场数据……”   随着图表在投影屏幕上亮起,余光中,有人猛然抬起头,震惊之色在脸上闪过,流星般短暂,很快平复下来,又一如平常的温和腼腆。   楚湉湉心中的震惊,不亚于排山倒海。   然而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她很快收束心神,专注接下来的陈述内容。   她为这份报告做了大量的调研,甚至连顾显那个工作狂都会抱怨她沉迷工作不理他,各项数据、各个公司的财报表现她都了然于心。此刻陈述起来流利娴熟,分析准确而专业。   “……时间关系,这是最主要的几点发现。完整的报告,待我加上奇伟通讯今天早上公布的报表数据,会提交给您。”   刘经理赞许地点点头,“很好。”   楚湉湉这才舒了一口气,冲对自己比拇指的顾凡和汪白薇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看俞天娇和罗意。   晨会结束,她带着电脑,直接去了IT部。   “没有被黑过的迹象,更不可能是外部黑客入侵,不然我们IT的面子往哪儿搁?咱们顾氏的网络安全可是一等一的。”IT部同事检查她的电脑,“如果有人动了里面的东西,那估计就是知道了你的密码。这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玄乎——譬如在你输密码的时候,没留意有人在你身边,记下了你敲哪几个键,太容易啦!”   顾氏保密制度严格,涉及财务数据的文件,一概禁止拷贝,更不准装进U盘之类带回家。而整体备份一般是每周一次,下一次备份就在今晚。   换句话说,这是做手脚的最佳时间点——她电脑中的文档被抹掉,即便找到备份,也只有到上周的进度,她无论如何也没法短时间内再次补完,更不用提晨会上的陈述更加迫在眉睫。   “删得很干净,应该用了数据粉碎机之类的软件,看这里,卸载时有点残留,”IT部同事摇摇头,“可惜文档数据没法恢复了。”   楚湉湉喃喃,“真幸运。”   同事奇道,“啊?这还幸运?”   “起码他没有丧心病狂到放个病毒,感染整个系统,或者索性把硬盘给格式化了啊!”楚湉湉有些后怕,“不然就全完啦!”   同事扑哧一笑,“你还挺乐观!也是,这人倒还不算做绝——咦不对!做得太彻底,要是你连开机都没办法开,那岂不是就有了正当理由?反而是其他一切正常,单止要交的报告没了,上司心里会免不了嘀咕,是不是你没做好,在找借口?你懂的,就像小孩子没写作业,谎称自己忘记带了一样。”   而她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只会显得她非常不专业、非常不负责任,显然难当大任。   “原来如此……”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楚湉湉指尖冰凉,定了定神,又问同事,“对了,我们会议室的监控录像,我可以看看吗?”   同事面露为难:“这个不能随便看,需要权限……”   “没关系的,我就随口一问,”楚湉湉当然不想难为人家,向他道谢,“太麻烦你啦!”   不就是权限嘛。   行驶平缓的车中,正在翻看文件的顾显听见手机铃声,立刻接了起来,“宝贝?……嗯?看监控?”   他放下文件,嗅到一丝不寻常,“怎么了?”   “哎呀,你就让我看一下监控嘛!”楚湉湉撒娇,“是有点事,但是我自己可以处理。等我处理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顾显拿她没办法,“我让陈秘书安排。”   “这样啊,那我直接去找陈秘书好了!”楚湉湉高兴道。   虽然上次被陈秘书撞见她和顾显在一起,害羞之下她别扭了好久,但后来她慢慢跟这位美艳的女秘书熟悉了不少,发现对方压根儿不是传言中那种心机婊。这样漂亮大方,精通穿搭打扮,又细心周到,还对顾显完全不感兴趣的女人,她实在生出恶感,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朋友。   “……不许找她!”顾显直磨牙。   “啊?”楚湉湉按下电梯按钮,“为什么啊?”   “反正不许,”顾显非常专横,“我会让她安排好,直接发给你。”   楚湉湉眨眨眼,忽然福灵心至,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拜托!陈姐姐是喜欢女孩子,可人家有女朋友啊,对我又没想法,用得着防火防盗防秘书嘛!小气鬼!”   “什么跟什么?秘书组今天很忙,叫你别去添乱。”顾显嘴硬。   楚湉湉“切”了一声,“嫌我添乱是吧?那行吧,我这辈子就跟妈妈相依为命,不给你添乱了。”   顾显:“……”   眼见方舒窈的态度渐渐略有缓和,他倒是提了一回让湉湉搬回去,结果被方舒窈拒绝了。理由是顾老爷子就要回来了,在明确老爷子的态度,确认不会让湉湉受委屈之前,她是不会放人的。   这倒不是在搪塞他,方舒窈对老爷子的印象,多是从顾云霆的经历中得来,在处理这段父子关系中,老爷子的表现和手腕,让她实在无法乐观地认为他会热情慈祥地接纳湉湉。对于她的顾虑,顾显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怎么行?我巴不得老婆来给我添乱,”他嗓音轻柔,“佛祖见证过,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你添的乱,也都是我的。”   楚湉湉咬着唇,唇角却仍然抑制不住地上扬,压也压不下去。   “哼,懒得跟你计较。”看了眼时间,“你快到B市了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顾显舍不得收线,然而车窗外的景象告诉他,目的地快到了。他叮嘱道,“我晚点回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机场接祖父。对了,”声音蓦地转沉,“你不会要去当啦啦队吧?”   “……”楚湉湉嗔道,“不去啦!我也不给MVP加油,事实上我现在非常想撕了他——满意吗,大醋坛子?”   “……撕了他?”顾显立刻追问。   “哎呀回头告诉你!你先去忙吧,我也要忙了,”楚湉湉对着手机mua了几下,“爱你哟!”   收了线,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办公室。   陈秘书效率很高,很快把她要的那部分监控视频发了过来。快速浏览过视频,楚湉湉走到罗意桌前,敲了敲隔板,“谈谈?”   罗意抬起头,眉梢微动,“嗯?怎么了?”   楚湉湉从这张老实腼腆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一丁点破绽。事实上,共事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俞天娇和她针锋相对,颇有水火不容之势,而罗意常会在一旁劝解。当然大多数时候,俞天娇是不听劝解的,偶尔还会像被猜中尾巴的猫一样,更加有攻击性……   “为什么?不——算了,不用告诉我为什么了,无非是offer罢了,”楚湉湉按压下心中的失望,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去向刘经理坦白你所做的,并向我道歉。”   “什么?”罗意抓抓头,面上满是不解,“楚同学你在说什么?我所做的……我做了什么吗?”   这时,俞天娇凑了过来,“楚湉湉你在干什么?哟,我以为二位关系挺好,怎么你还要欺负人家罗意?”   “你闭嘴,”楚湉湉没好气,“没你的事,你要么走开,要么闭嘴假装不存在。”   “我靠!你神气什么,真以为稳拿offer了?”俞天娇一点就燃,“我告诉你楚湉湉……”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对吧?”楚湉湉打断她,眼睛看着罗意,“我表现得无所谓,你们觉得是因为我已经知道offer归我,所以优哉游哉了?”   难道不是吗?   罗意一脸愕然,“怎么会?这个不是要实习结束,经理他们再开会讨论决定吗?他们是这么说的啊……”   纯良老实,好像对自己被告知的流程深信不疑。   “所以你没有删掉我电脑上的尽调报告和资料,想让我做不了陈述,交不了报告?”楚湉湉问他。   罗意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坚定摇头,“怎么可能?等等,你说有人删了你的报告?”   “得了吧!”俞天娇嗤道,“报告你不是才刚交了?脑子没问题吧?”   “那是因为我每次做完一份重要的报告,都会给自己的邮箱发一份。邮件留在公司的服务器上,并不违反保密制度,比起每周一次的备份,是另一层保险。”楚湉湉平静道,“吃过一次电脑系统损坏,辛辛苦苦写的论文全没了的亏,我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没想到吧?”   她摇摇头,“既然你不肯坦白,我只有叫刘经理过来一趟了。”   “喂,空口无凭,你说是罗意做的就是啊?”俞天娇看看罗意,又看看楚湉湉,“部门这么多人,还有别人讨厌你,看你不顺眼也说不定啊!”   “你想看证据就直说,你这个挑拨的段位太低了。”   楚湉湉不为所动。很快刘经理过来,带着几分不耐,“怎么了,没事做了?”   听完楚湉湉的叙述,她面色凝重了起来,“你有证据吗?”   “电脑我已经拿去IT部检查过,您可以问IT部的小吴。”楚湉湉转向罗意,“罗意,刚才我投影图表时,你为什么那么惊讶?也对,明明删的干干净净,我怎么还拿得出来?”   她抬手,“你不必否认,会议室有监控,你的表情变化,都被拍下来了。”   罗意脸皮微微抽动,须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记不太清了……说起来有点丢脸,但是开会那会儿,我在开小差,或许刚好那个时候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   刘经理眯起眼,“单凭一个表情变化,不足以作为证据。楚湉湉?”   “不光是这个,”楚湉湉指向自己的座位,“为了让员工更自在,办公区没有监控,但是我的座位很不巧,正好可以被会议室的摄像头拍到。”   她之所以知道这一点,还是因为某人坦白过,忙得抽不开身,又实在想她时,会偷偷瞟一眼影像,看看她在做什么。   当然,他很理直气壮——“现在的幼儿园不都有实时监控直播,为了让家长放心吗?我不看着点,万一我家的小朋友被人欺负怎么办?”他是这么说的。   罗意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66章   -Chapter 65-   刘经理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实习生日常都跟着各个小组一起工作, 可毕竟名义上是由她来统筹负责的。眼看着实习期就要结束了, 居然又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   据可靠的小道消息, 赵经理这次有些麻烦,所谓的“病休”,其实是审计部在他主导过的项目的账目上, 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赵经理倒了,部门总经理的位置空缺出来,她也不是没有机会。   而有机会,不代表没有竞争对手。   真是临了临了, 还要给她找麻烦!上回被亲戚闹到公司来, 还惊动了顾总的, 也是这个楚湉湉吧?还有之前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 什么抢别人男朋友的, 记得也是她?   被刘经理带着埋怨的目光扫过, 楚湉湉满心莫名。转念一想, 她又没做错什么,于是坦然对刘经理道, “事实如何,只要调取昨天下班后的监控录像,自然就能一清二楚。”   罗意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刻即便再竭力保持镇静,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闪烁的眼神也已泄露出几份真相,刘经理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行了我知道了, ”她略加思索,开口道,“既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不如一人退一步,没必要闹大了不好看。小罗,你给湉湉道个歉,下不为例。待会儿是还要参加跟影视娱乐事业部的篮球赛,是吧?加油吧,给咱们战投部长长脸,也算将功折罪。”   又拍拍楚湉湉的肩膀,夸奖道,“报告做的非常好,很有洞察力,有些工作几年的分析员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全面。”   看似大方的和稀泥,实则显然对罗意有利。   罗意也在心里飞速衡量着状况。他承认,自己这招现在看来确实很不明智,也是临近结末,他太过心急,出手太匆忙。   他定了定神,憋红的脸上满是羞愧,“对不起,楚同学,没经过你的允许,擅自动用了你的电脑。我本来只是想看一眼你的报告,你知道的,我们组也在做几个项目的尽调……因为无谓的自尊心,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向你请教,只想着偷偷看一下。但我就看了一下,然后就退出了,什么都没有删改——你确定报告被删掉了吗?会不会是搞错了?”   楚湉湉目瞪口呆。   他的意思是,承认自己开过她的电脑,但不承认删除了文档?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思维够灵活,短短时间内就想清了前后关节,还不动声色地倒打一耙!   即便有监控拍到,从摄像头的角度,也顶多能看到他用她的电脑,看不到具体做了哪些操作。再往深处想,她实际还是交出了报告,那么文档到底有没有被删,也只是她的说法,可能是她“搞错了”——而所谓“搞错了”,或许不过是她自导自演,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罢了?   刘经理瞥了罗意一眼。这小伙子,有点意思。   又和颜悦色安抚楚湉湉,“你先别着急,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目前就下定论,未免太草率了些,不是吗?何况也没出什么状况……好了,今天事情挺多的,这事就先放一放,等调查过后再说吧。”   楚湉湉听出她打算小事化了的意思,忍不住蹙紧了眉头,“不好意思,刘经理,他这样的解释我不能接受。我花了大半个月收集材料整理的报告,有没有被删掉,打开电脑就一目了然,我不可能搞错,更没有如他暗示的那样,抓住他动了我电脑的小辫子,故意把事情扩大化。是的,这件事到目前为止,的确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做错事情,而是因为我恰好备了份!用我的小心谨慎,来为他的行为开脱,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也同意,不要太草率下结论。我愿意配合调查,也希望早日水落石出,还我一个公道。”   ……好么,逼她表态会调查到底?这也不是个省心的啊!   刘经理按下烦躁,搪塞道,“行了,我心里有数,都先去做事吧。”   楚湉湉张了张口,还是咽了回去。   再在这里争论,也没有意义,反而更惹刘经理厌烦,对她没有好处。但要让这事就这样静悄悄过去,她可不答应。   “唉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缩在一旁安静地吃了个瓜的俞天娇啧啧有声,冲罗意的背影撇撇嘴,“或者应该说,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又不言幸灾乐祸,“我还当他对你有意思呢,看来你勾引男人的功夫,也没到无往不利的程度嘛。”   楚湉湉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有句话形容你倒是很恰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喂!”俞天娇炸了,“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夸你是君子呢,你听不出来吗?”   “……啊?”俞天娇愣住。   “因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楚湉湉故意冲她甜甜一笑,转身施施然走开。   直到她走远,俞天娇才终于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比起罗意这种行动上的贱人,她只是嘴贱,所以是君子?!   ……   一接到自家老婆,顾显就感觉到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家小朋友了?”他捏捏她鼓着的脸,“我看看……待会儿祖父见了,会不会以为我娶了只小河豚?”   对即将见到顾老爷子的忐忑,将心头的不爽冲淡了不少。楚湉湉钻进他怀里,深深呼吸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嘟着嘴喃喃,“你每天管着顾氏那么多人,一定超辛苦吧?个个心思各异,都不是省油的灯,有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的粉饰太平,人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所以果然是公司有人不长眼,让她受气了。   顾显安抚地揉揉她的发顶,“要不怎么会有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总是自私的,只是程度深浅,与个人道德高低之差罢了。管理庞大的团队,其实就是平衡各方利益,不能苛求手下人都清白无暇,水至清则无鱼,当然也不能容忍大奸大恶之人,水太混,最终只会发腐变臭——所以,脏了我顾氏这潭水的人是谁?”   楚湉湉想了想,摇摇头,“你已经够忙的了,这点小事不要你插手,我已经有主意了。”   事实上顾显早已获知事情的大致经过,她表现出的谨慎和果断,还有应变能力,都可圈可点,令他相当赞赏,同时还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既然她坚持要自己处理,他自然是鼓励态度,“好,都听老婆的。”   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对她摆平这种小事的能力满是信心,让楚湉湉大半天的沮丧一下子不翼而飞。她打起精神,转而操心起了接下来的会面,“要是老爷子不喜欢我,要你跟我分手怎么办?”   “唔……”顾显沉吟,“那可难办了……”   ……还真的犹豫起来了啊?   楚湉湉气得抬头瞪他,冷不防一个轻吻落在她唇上,然后是脸颊,鼻尖,额头……羽毛般轻柔,带着无需言语表述的爱怜,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积蓄的负面情绪。   “想到祖父的眼光可能没有我好,真愁人啊。”顾显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老眼昏花也情有可原?”   楚湉湉忍不住扑哧笑了,“好啊!你在背后编排老人家?很不孝哦。”   “或许,这就是色令智昏吧。”顾显摇头感慨。   “哎等等,所以这是我的锅吗?”楚湉湉歪着头,“那我是不是还应该问一下那个经典问题——如果老爷子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你要先救哪一个?”   顾显瞥她一眼,“我也跳进水里,看祖父和你哪个先来救我。”   “……”楚湉湉戳他脸颊,“你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好意思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老爷子都九十岁的人了,抢着去救你?”   顾显不赞同道,“宝贝怎么能年龄歧视呢?九十岁也能老当益壮,不信你问祖父,看见我掉进水里了,他是救还是不救?”   “我才不要问他这么傻的问题!”   “没关系,那我来问。嗯,就问问他,如果没有你,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有你才能救我,那他是救还是不救?”   “……”   楚湉湉总算明白了,原来是拐弯抹角在说情话呀!   想起上回在别院的无尽泳池里,他还有过假装溺水,骗她去救的前科,她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绷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救……他不救我救!不对……”她冲他眨眨眼,“还是我来救吧,我会人工呼吸哟!”   ……   私人飞机降落在郊区一个小型机场的停机坪上。   楚湉湉下了车,抿了抿因为“人工呼吸”而格外水润红肿的唇,瞪了眼罪魁祸首。殊不知这一眼水光潋滟,眼波流转,不仅没有丝毫杀伤力,反而让被瞪的人更加心猿意马。   可惜眼下场合不对。顾显闭了闭眼,勉力收束心神,牵起楚湉湉的手,迎向缓缓打开的机舱门。   为方便顾老爷子,机舱门装备着升降机。然而刚一落地,满头银丝的老爷子便撑着扶手,拒绝任何人搀扶,慢慢站起身来,挺直脊背,接过宁秘书递上来的龙头拐杖,朝地面一拄。   “嗵”的一声闷响,仿佛敲打在心上,让人禁不住心头一颤。   “祖父一路辛苦了,”顾显泰然自若,对老爷子的迫人气势习以为常,“看见您这么精神,真令人高兴。”   他微抬了抬与楚湉湉十指紧扣着的手,向老爷子介绍,“这是湉湉,您的孙媳妇,听说您今天回来,特意一起来迎接。”转头对楚湉湉道,“这就是我的祖父,你跟着我叫就好。”   老爷子遍布皱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钢铁凝成的一般,一双浑浊老眼中,目光却不掩鹰隼般的锐利,犹如能刺穿人心。楚湉湉深吸一口气,迎视向他,露出甜美笑容,“祖父您好,我是楚湉湉。”   机舱门口隐隐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抽气声。   太过紧张,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顾老爷子身上,直到这时,楚湉湉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两个人刚踏上下机的楼梯。   一个是难得失态,手捂着嘴巴的唐之曼,另一个年长的女性她没见过,但从她和唐之曼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轮廓判断,大概是唐之曼的母亲。 第67章   -Chapter 66-   心头涌起翻江倒海的巨浪, 唐之曼脑中如有阵阵惊雷炸响, 她甚至连自己惊呼出声, 又出于长期恪守的仪态修养,条件反射地掩口止住都没有意识到,一时间只愣愣地僵立在原地。   直到被唐母轻推了一下, 她方才如梦初醒。走下飞机不过几级台阶,她却无法将视线从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收回,一不小心脚底踏空,多亏紧跟在身后的唐母及时拉住, 才没有跌下去。   居然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唐母没见过楚湉湉, 也不知前后原委, 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她看在眼里, 顾显那句“孙媳妇”她也听得明白无误, 比起震惊, 她感到更多的是恼怒。而向来端庄大方的女儿如此失态, 更让她射向楚湉湉的视线加倍不善了起来。   就是这个女孩子,不知道给顾显灌了什么迷魂药, 让他悔婚不说,还鼓动他公开戴着个破戒指,在不长眼的媒体提问时,当着曼曼的面给她难堪?   那场闹剧之后,曼曼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做母亲的哪里看不出来女儿心情抑郁?唐家的掌上明珠,千娇百宠长大, 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好说歹说,才劝动女儿出去旅行散心。适时在瑞士汇合,去探望顾老爷子,跟着他的飞机一起回了国。谁曾想这女孩子脸皮倒是挺厚,手段想必也不俗,竟硬跟着顾显接机来了!   “曼曼还不去扶着爷爷?”她收回视线,嗔怪地推推女儿的后背。   这种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孩子,根本不足为患,反正有老爷子在,就算她能一时迷住顾显,也翻不出天来。顾显自己的亲妈,还不是直到死,都没能进顾家的门?   唐之曼心乱如麻,搀起顾老爷子一边的手臂。   顾老爷子没有拒绝她的搀扶,非但如此,另一只手拄着的拐杖咚地敲了敲地,冲顾显冷哼一声。   虽然没有言语,但这显然是要顾显过去扶他的意思,就连楚湉湉也看懂了。余光中,唐之曼的母亲保养得宜的脸上似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快慰。   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根本不屑理会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子,让曼曼和顾显一左一右搀扶他,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再清楚不过。   饶是做过足够的心理准备,楚湉湉还是免不了有点难过。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便会放开顾显的手,远远地躲开,但是她不想。   既是因为她不愿让顾显和唐之曼伴在顾老爷子两侧,也是因为,几乎在老爷子表态的同时,顾显更加握紧了她的手。他一直没有摘下来的戒指抵着她的指根,金属染上了他和她的体温,是和他温暖的掌心一样的温度,足以蒸发掉她那点点难过,让她挂在唇角的笑容褪去了紧张带来的僵硬,发自内心的笑容犹如满浸着蜜糖。   心态一转变,眼下的情形,仿佛也变得有几分好笑了起来——祖孙俩都崇尚行动胜过语言,隔空对峙的模样,一看就是亲生的;唐之曼的母亲仿佛一只傲慢的孔雀,随着顾显的坚持,她的脸色越来越僵,或许还被她越来越忍不住的笑意所激怒,保养得宜的脸隐隐有扭曲之势。   而唐之曼本人,大概是才刚从震惊中醒转过来,然而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几分尴尬。更别提周围还有宁秘书以及一干随从、医护,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职业素养极高的表现之下,心里说不定已经被横飞的弹幕遮了满屏。   所幸顾显没让场面无法收拾,他到底记挂着老爷子的身体,示意宁秘书和看起来是医护团队头头的人,“你们还在等什么?”   加长轿车早在一旁等候着,顾老爷子不想让这么多人看顾家人的笑话,加上察觉唐之曼已经尴尬得无以言表,总算缓缓抬步,上了车。   仍是一个眼神也不分给楚湉湉,完全把她当空气。   唐母紧随着上车,还没坐稳,便听顾显问她,“唐伯母,祖父长途飞行,想必十分劳累了,先送他回大宅,可以吧?之后司机会把你和唐小姐安全送到家,或者唐伯父另有安排,会派人去接?”   语气毫无波澜,好像是在和她商量一样,却让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不是在嘲讽她们母女俩,蹭完飞机又蹭车么?!   “自然是要先安顿老爷子要紧!难道我和曼曼还会把自己当客人,非要受照顾不成?”她皮笑肉不笑,反将他,“阿显还愣着干什么,不上来吗?”   “不了,我和湉湉自己开车来的。”顾显转向老爷子,“今天时间也不早了,祖父不如好好休息吧,我和湉湉就先不去打搅了。我们改日再过去,好好陪您老人家说话。”   “……混账东西!”顾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扬起了拐杖。然而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在车里,加长轿车虽然空间宽敞,可拐杖被他这么一挥,还是“咚”地砸在了车顶上,又反弹了一下,他早已不太灵活的手没攥稳,拐杖脱手飞了出去——   “啊!”   坐在对面的唐母眼前一黑,捂着额头痛呼出声。唐之曼花容失色,连忙倾身过去查看,只见她额头被拐杖砸到的地方红了一片,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大包。   “唐太太……没事吧?”楚湉湉嘶了一声,看着都觉得疼,“是不是应该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顾显也没料到这状况,先确认老爷子安然无虞,然后召来随行的医护人员,让他们先简单为唐母做个检查。   医生轻按额头上的肿包,唐母倒吸着冷气喊疼,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字面意义上的啊!而且她还不能跟老爷子计较!   顾老爷子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叹了口气。   “对不住了,我这手太不中用,让你受疼了。去医院看看吧,脑袋上的事,大意不得。”   苍老荒凉的语气,不复先前那一声冷哼中万分之一的气势,让人听在耳中,忍不住升起一股英雄迟暮的心酸之感。   接下来,顾老爷子仿佛是放弃了跟顾显较劲。安排完人先送唐之曼母女去医院,他冲顾显招招手,“上来吧,你们两个。”   无论如何,态度松动总归不是坏事。顾显欣然从命,先护着楚湉湉的头顶,让她上车坐好,接着在老爷子的对面落座,合上车门。   又捡起落在地毯上的拐杖,交给前面的宁秘书,“把老爷子的武器收好。”   “怎么,还怕我揍你不成?”顾老爷子松弛耷拉的眼皮一掀,“你也知道自己欠揍?”   顾显牵起楚湉湉的手,眨眨眼,“有吗?”   锐利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掠过,顾老爷子冷笑,“把年迈的祖父困在人迹罕至的荒地,不闻不问,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所谓的探望,被女人一个电话中途叫走……媒体若是听到这样的故事,会怎么写?”   “人迹罕至的荒地,是瑞士最好的疗养院,普通人就算排队都挤不进去;我每天都和宁秘书通话,了解您的情况,如果不是您拒绝和我说话,我更想直接跟您沟通;至于切断外界联系……您好像就是和外人一起回来的?”   他摆事实摆得头头是道,顾老爷子回以一声冷哼。   顾显接着道,“您说的女人,是您孙媳妇,中途离开的事情我跟您解释过,是我的问题……”   “主要还是我的问题。”   楚湉湉不大的声音打断了他。接收到他担忧的眼神,她摇摇头,接着提起一口气,转头直视顾老爷子,努力让声线沉稳,“请不要怪罪顾显,那天的事情其实是我的错,是我让他担心了。”   她咬唇笑了笑,“第一次跟您见面,我真的很想给您留个好印象,承认错误大概要让好印象完全变成负面了……但是顾显非常非常关心您,他很担心您的身体,怕您戒不掉劳心劳力的习惯,影响康复,才会动用那样不得已的手段,让您静心休养。那次的事情都怪我太任性,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恐怕离您心目中理想的孙媳妇相去甚远……”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这是顾老爷子第一次和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楚湉湉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顾显立刻皱紧了眉头,“祖父!”   “喊什么喊?”顾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你和你父亲一个样,都没有选女人的眼光,一个比一个小家子气。”   见顾显又忍不住要张口反驳,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倔脾气也是一个样,这点倒是像我。你小的时候,我带你出席董事会议,那帮老匹夫个个羡慕,说你小小的人儿,壳子里跟住着个大人似的,年少稳重,以后必成大器……”   历经岁月打磨过的嗓音带着几分砂砾,低低的彷如陷入了回忆,“跟你父亲那个不靠谱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云霆生了个好儿子,总算对顾家有点贡献,也算是触底反弹了,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也有冲动的时候,忤逆起来跟云霆没什么两样。”   他掀起眼皮,瞥了楚湉湉一眼,“少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东西。你固然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相信这掺不了假,可也未必不是为了她——或者说,为了不让我找到她,对她下手?让我猜猜,这段时间,你应该忙着把我的人都剪除干净了,否则也不会放心让我回来吧?”   顾显没有说话。他由老爷子一手教导长大,以老爷子对他的了解,否认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他问心无愧,他这样安排,对所有人都好,也有利于顾氏的长期发展,换作是老爷子处在他的位置,他相信老爷子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做的不错,这些日子我别的没有,只有时间大把,闲到我把自己代入你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顾老爷子话锋一转,“不过——”   他转向楚湉湉,“这样的男人,你认为自己能够配得上吗?”   对上小姑娘一汪清泉般清澈见底的眼眸,他摇了摇头,“他什么都能安排妥当,可以平衡好各方的利益得失,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只是他的累赘罢了。他为了你,需要额外操心,就像他需要困住我,费尽心机尽快扫清顾氏一样。你不觉得,这样他会很累吗?你想过久而久之,他会厌倦这样的辛苦吗?或许你听过小显母亲的事情,她不仅不知道为小显父亲省心,反而因为些许传闻,冲动地跑去捉什么奸,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更让小显父亲痛苦懊悔。以你所见,这样的悲剧,难道不是她的责任吗?”   顾显的脸色依然黑沉如墨。   楚湉湉拍拍他的手背,用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必与老爷子针锋相对。   老爷子的一番话,翻译成大白话来讲,无非是你配不上我金尊玉贵的孙子,趁早滚蛋,不然迟早会重复我那上不得台面的儿媳的悲剧,害人又害己。   “老爷子,恕我直言。即便您是长辈,在孩子面前说他母亲的不妥——我斗胆猜测一下,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我认为这样很不好,您伤害到顾显了。也许您信奉铁腕教育,认为这样的所谓‘实话’对他没有坏处,但不是这样的!没有孩子应该听生养他、关爱他的母亲被诋毁,哪怕她并不完美,哪怕她不是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母亲在孩子心中,是特殊的,您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数落她的不足,但请您不要寻求他的赞同,这对他太残忍了。”她几乎按压不住心中的酸楚,又喃喃重复一遍,“请您不要伤害他。”   顾显心头大震,微动的手指被她攥住,包裹在柔软温暖的掌心中。   祖父从来看不上他母亲,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喜。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次母亲的失职之处,既担不起“顾太太”的责任,甚至连作为一个母亲,都是失败的。从一开始听到,会为母亲气愤不平,到逐渐麻木,麻木到他几乎忽略了内心深处那一小抹反驳的声音,在争辩——不是的!酿成悲剧明明也有父亲的错,为什么全怪在母亲头上?为什么要苛责她?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坚定地大声告诉祖父,请他不要伤害他。   “至于您对我的批评,我全盘接受,”楚湉湉接着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总是让顾显为我操心,所以我在努力学习,努力提高自己,也努力关心他、照顾他。付出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爱是相互的付出,如果他辛苦,我会为他解乏,如果他难过,我会安慰他……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强大的另一半,而是一个适合他的人。既然我们互相认定了,这个人是我,那么我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她想了想,补充道,“除非他变心了,那我就不要他了。”   顾显无奈地睨她一眼,又看向顾老爷子。   老头子本来就喜怒不显,此刻面无表情,更看不出内心的想法。半晌,他叩了叩座椅扶手,“小小年纪,话倒是不少。上一回敢这样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你知道怎么样了吗?”   楚湉湉:“……全家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了?”   顾老爷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顾显闲闲插话,“那我也得回去收拾行李了。我和湉湉是夫妻,全家流放,我也得连坐——唔等等,这么算的话,祖父和父亲也在全家人的范围之内?父亲倒还好,祖父您年高体迈,去那种苦寒之地不合适吧?不如再想想?”   顾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你们是夫妻?”   “就是您听到的字面意思,我们已经结婚了。您就算现在想拆散我们,恐怕也晚了一点。”   “……”   顾老爷子指着顾显的鼻子,手指直哆嗦,“你……是不是你父亲怂恿你的?”   顾显倒是想把锅甩给顾云霆,但是念及前段时间老爷子心气不顺,一天三顿照饭点打电话骂儿子出气,到底有点不忍心,“那倒不是,只能说阴差阳错,上天注定的缘分。”   ……什么狗屁上天注定!   顾老爷子在腿边摸索一阵,才想起顾显一早把拐杖交给了宁秘书。   这狡诈的臭小子!原来他早就防备着可能会挨揍,提前把工具处理了!   ……   另一边,唐母做了一整套脑部检查,确认只是极其轻微的脑震荡,只需好好休息,不久便会没事了。   脑袋没事,不代表她的心气就能轻易平复。倒不是怪顾老爷子手滑,害她受了场无妄之灾,而是不忿她不得不带着唐之曼提前离场,反倒给了顾显带着身边那个女孩子接近老爷子的机会!   她不认为老爷子会看得上那女孩。单凭外貌而论,年轻小姑娘花骨朵一样娇艳可人,嫩得能掐出水来,可那又如何?老爷子什么漂亮小姑娘没见过!他们这样的人家挑媳妇,从来都不是看脸。   可架不住顾显被她迷住了!先前没有直观的感受,正是今天面对面看到他对那女孩的维护,才让她头一回真真切切地生出了危机感。   “曼曼?”唐母唤住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女儿,“你怎么了,从刚才下飞机,就一直怪怪的?”   唐之曼欲言又止。   然而唐母一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在她的连连追问下,唐之曼终于还是忍不住倾诉。   “……所以我先前一直当她是继妹,甚至还去问过她,知不知道显哥女友的身份。”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向楚湉湉坦诚自己多年来一直暗恋顾显,难堪在心中翻腾,堵在喉间,让她憋闷至极,“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显哥才会用戒指羞辱我……”   唐母勃然大怒。   “好一对不要脸的母女!她们是穷疯了吗,勾了老的不够,女儿再去勾搭儿子?这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第68章   -Chapter 67-   “先斩后奏“这种行为, 在顾老爷子这里显然很不OK。他在由惊愕转为暴怒中, 显然还没有失去逻辑思考能力, 具体表现为直直瞪着楚湉湉的肚子。   意思非常明显——他觉得她肯定是怀孕了,挟腹逼婚。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不是吗?   然后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怒瞪顾显。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 难道还不清楚吗?竟然轻易便妥协了……   楚湉湉不知道老爷子这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还是……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宝宝”,强忍着不想骂脏话?   ……八成是前者吧。   “你把祖父气成这样, 没问题吗?”送完顾老爷子, 看着医护人员将他安顿好, 再折返回家的路上, 楚湉湉到底有些担心。   顾显直视前方道路, 伸手想去牵她的手, 被她挥开, 附赠交通安全教育:“注意安全,不要单手开车!”   “好, 老婆说的对。”他无奈笑着摇摇头,又道,“放心吧,医生说他老人家一切安好。现在不第一时间直接坦白,之后再让他知道,到时候只会更生气。”   “哦?”楚湉湉斜睨他,“我以为比起坦白, 顾总更喜欢编故事搪塞过去?”   ……完了,翻旧账来了!   顾显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应对这道送命题。   “我不想让祖父把你当成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前方路口的指示灯转红,车缓缓刹住,他转头看向她,“在他知道你的存在,认识你的同时,我希望他能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楚湉湉歪头与他对视,须臾,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接下来怎么办?他连你也扫地出门了……”她想了想,又忍不住想笑,“其实刚才在机场,我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没有笑出声!”   “嗯?”顾显以为她说的是唐母挨的那一记拐杖,唇角抽了抽,“也算歪打正着吧。”   楚湉湉摇头,“不是啦!虽然那个也满好笑的……哎呀,取笑人家不幸的事故好像不太厚道吧?我是说,老爷子让唐小姐扶着的那个场景,像不像《还珠格格》第二部的开头,迎接太后老佛爷回宫,结果老佛爷带了个晴儿回来?”   脑补了一下老爷子顶着旗头踩着花盆底,雍容华贵的模样,她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唉哟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顾显面露茫然。   他那会儿见她小脸紧绷,以为她是为受了老爷子的冷待而伤心,更有唐母的刻意折辱,他心疼又恼怒,摒弃了所有礼节客套,不仅丝毫颜面也没给唐家母女,就连对老爷子,他也不无针锋相对的意思。   敢情她只是小脑袋瓜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憋笑憋得辛苦而已?   楚湉湉兀自乐了一阵,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呼出声,“哇不是吧?难道你从来没看过《还珠格格》?每年暑假都重播的呀!”   顾显幽幽道,“暑假是什么东西?”   ……对哦,忘了他从小就被顾老爷子带在身边,为家族企业卖命,大概没怎么体验过躺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玩手机的悠闲——或者叫游手好闲的惬意日子吧?   楚湉湉满心同情。   她眼神中的怜爱如有实质,顾显既享受,又莫名有几分别扭。他清清嗓子,“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跟祖父顶嘴。”   “哪有?”楚湉湉睁大眼睛,“我不是在跟他讲道理吗?本来就是他不对,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对我也就罢了,毕竟我跟他素昧平生,可你们是亲人啊!”她嘟着嘴,“反正我不能忍,他要扣我的分数就扣吧,零分和负分差别也不大了,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顾显忍俊不禁,“怎么会负分?老婆气场一米八,哪有这么高大的小猪?被压一下可不得了。”   楚湉湉瞪他,“喂!”   方舒窈正在和律师通话,一同整理手头现已掌握的证据,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律师提点的要点。明白了楚凌远煞费苦心,却没来得及完成的安排,她的心结彻底放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与愤懑。   愧疚于没能更加信任亡夫,愧疚于让女儿独自扛下了寻求真相的重担,更愤懑于楚凌莲母女的欺侮。   因而这些天以来,她全心扑在收集整理证据上,又积极和垣耀的旧部联络,同昔日的太太团们走动,游说争取更多的支持。   固然有那么一些踩低捧高的人,或避而不见,或冷嘲热讽。这几年她一直尽可能地避开以前的社交圈,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不愿面对这些过于现实的人情冷暖。然而现在的她,并不在意冷遇,也不在意同情掩盖之下的看好戏。世情本就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说丈夫过世时她还没看清楚,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她总能看得一清二楚,谁是真正值得相交的人。   门外传来嘻嘻哈哈的娇笑声,紧接着门锁转动,门被推开。方舒窈抬头,正见顾显一手推门,另一手护着背上的人,而她的乖女儿,像只顽皮的猴子一样挂在男人后背上,还揪着人家的耳朵。   “压一下怎么了?”侧脸至下颌的完美线条近在眼前,脖颈上微微凸显的筋络,颤动的喉结,性感得一塌糊涂。楚湉湉一时口干舌燥,张口咬在他的喉结上,口齿不清地威胁,“嗯?不得了吗?”   顾显倒吸一口气,嗓音染上几分暗哑,“宝贝身轻如燕,被压一辈子我也求之不得……”余光瞥见餐桌旁的方舒窈,他蓦地收声。   背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但估计八成不是什么好脸色。   “岳母。”顾显很快收起心猿意马,唤了一声,也半是提醒背上作乱的宝贝。   楚湉湉一惊,猛地抬头,隔空对上妈妈的视线,呆愣片刻,慌忙手忙脚乱地往下跳,干笑着打招呼,“妈妈你在家啊……哈、哈哈……怎么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她抱着顾显的手臂,推他上前,自己大半张脸都藏在他宽厚的肩膀后面。   方舒窈收了线,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   目光掠过顾显泛红的耳垂,很显然是被揪红的,扫过两人自然而然相牵的手,肢体语言亲密无间。这处简陋的小公寓,仿佛也被这样一对璧人的光彩照得敞亮。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与湉湉的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妈妈辛苦了……律师怎么说啊?”   女儿近在咫尺的声音令方舒窈回神,她理了理面前的文件,答道,“差不多了。杨万忠太过急躁,给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顺着往下查,现在证据相当过硬。不光是侵占股权,还有以前侵吞资产,泄露商业机密的事情,这次要一并算总账,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杨万忠为什么突然变得急躁?   楚湉湉睨了顾显一眼。如果她没猜错,他肯定授意了人去火上浇油,彻底逼急了杨万忠。   “这样的话,可以提交文书,请求立案了。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年内便能有结果。”顾显道。   依照他不甚乐观的估计,代持协议应该已经全被销毁了,因而当杨万忠拿出一份协议时,连他都免不了惊讶。想到湉湉唬住楚凌莲,从她那里得到不利于杨万忠的情报,转头就以之为把柄,煽动杨万忠反咬楚凌莲,并一直坚持步步逼迫打压杨万忠,而不是楚凌莲……   “还是湉湉最聪明,猜到杨万忠手里保存有协议。”他由衷夸奖自家老婆。   “我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楚湉湉道,“那回杨逸辛约我出去,第一次告诉我协议的存在,他说他也是最近才得知,只是也不清楚在哪里。我后来仔细想了很多遍,如果协议在姑姑那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给杨逸辛,而蒋鹿鸣了解杨逸辛的性格,只会更加守口如瓶,否则万一他起了别的心思怎么办?所以最大的可能,杨逸辛是从他父亲那里得知的。譬如杨伯伯喝大了,跟儿子炫耀自己如何从姑姑眼皮底下扣下了协议,作为压制她的杀手锏之类的?”   “八|九不离十。”   方舒窈点点头,把文件收了起来,转脸正色面对顾显。   “我知道你们今天接顾老爷子去了。我虽没见过他,但是对于他的性格作风,多少有些耳闻。我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他对湉湉,是什么态度?”   “妈……”   顾显拍拍楚湉湉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他同样正色而诚恳,直视方舒窈的眼神毫不闪避,“祖父并不是个亲切宽容的人,这一点无法改变。我带湉湉去见他,不是为了看他的态度,或者征询他的同意,而是为了表明我的态度,告诉他我的决定。”   方舒窈不为所动,“哦,所以他还是给湉湉委屈受了。”   “我很抱歉,”顾显不争辩,“以后不会了。”   方舒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如果他试图破坏你们呢?”   ……就像你做的那样吗?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顾显摇摇头,“他不会的。祖父是个聪明人,就算他在休养期间没有想明白,过后冷静下来,他会想清楚,现在和我针锋相对,有弊无利,也毫无必要。”   “一来,他已经知晓了湉湉对我的重要性。有父亲叛逆离家的前车之鉴,祖父势必有所忌惮,毕竟顾氏不能失去我。”   “二来,以目前我对顾氏和顾家上下的掌控,祖父并不具备生事的客观条件。”   “第三,当祖父意识到自己恐怕做不了什么,他在恼怒过后,会退而求其次——当然,是他的观念中的‘退而求其次’,我完全不赞同——至少我结婚了,不是吗?比起我无限期拖延,可能让顾氏后继无人,这也没那么无法接受。”   一二三头头是道,皆是基于客观,把握住顾老爷子的心理。而从另一层面,方舒窈却听出了更深的意思——在分析形势时,顾显没有把自己作为顾老爷子情感天平上的砝码,在他看来,老爷子的决定首先是从顾氏出发,永远是从顾氏出发。   他善用筹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却不在自己身上下注。   几许酸楚涌上方舒窈的心头。顾云霆总说儿子活脱脱是老爷子的翻版,不择手段,冷血无情,永远以利益衡量一切。可顾云霆在批判他时,大概没有想过,或许这是他所拥有、所能掌控的唯一的衡量方式呢?   “当然,”顾显话锋一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和湉湉真心相爱,只要我们足够坚定,就没有人可以破坏我们。”   “……”   方舒窈心头的酸楚一下子消失无踪。   臭小子,当她听不出来,他在暗搓搓控诉她破坏他们?!   ***   顾老爷子正如顾显的预料,恼怒过后平静下来,左右思考过目前的状况,不得不承认,自己所能操纵的空间,着实有限。   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呢?况且还如此出色,短短时间便将他的老人们收拢的收拢,收拾的收拾。他不爽归不爽,内心深处,却是为培养出如此能力出众的继承人而深以为傲的。   就算他另有别的子孙,他相信也不可能比顾显更能干,更不可能争得过他。   所以……就这么认了?   想到那小丫头片子瞪着眼跟自己顶嘴,顾老爷子从鼻孔冷哼一声。及其没有礼貌,一点大家闺秀的修养都没有!   ……   顾老爷子的纠结,楚湉湉一无所知,更没有跟他顶嘴后的忐忑自省。她还挺高兴的,因为妈妈对顾显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   分开这么久,她当然能察觉到每次送走顾显时,他越来越幽怨的眼神,还有他……咳,炽热的渴望。   “啧啧,你就这么憋着他?好可怜哦。”陶香筠上回短暂地回城几天后,又跟另一个剧组去了西南。闺蜜俩只能偶尔抽时间煲个电话粥。   “我怎么听到了幸灾乐祸?”楚湉湉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其实吧,我有点害怕……”   “哦?怎么,他太强了,还是尺寸不合?”   楚湉湉被她的口无遮拦闹了个大红脸,“不是!就是……其实也没有那么舒服吧?嗯……好吧后面还好,可是一开始真的很疼很难受啊……而且他也太能折腾了,倒也不是不能忍,但是……”   憋了这么久,她想想都害怕啊!   “……”陶香筠沉默几秒,然后强忍住笑,“那你应该诚实地和他交流一下自己的感受嘛!知道吗,夫妻那啥和谐很重要很重要,关乎婚姻成败的。不过也不要太打击他了,这种事情就是要经常切磋,共同进步,嗯!”   楚湉湉总觉得她似乎不怀好意,有要坑自己的嫌疑?   她含糊道,“我……咳,我考虑一下。啊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公司了,今天要处理那个删我报告的人。”   “加油加油!”陶香筠为她摇旗。   楚湉湉经过一番打听,发现刘经理在往年也大都倾向于留下男性实习生。身为女性,却对同性抱有歧视,这在职场其实并不罕见,且加倍的可悲。   当然性别可能不是唯一的原因。集团暗流汹涌,关于赵经理位置不保的小道消息,耳目灵通一些的人大概听到了些风声。或许,刘经理的心思活络了也说不定?   顾显之所以还留着赵经理,给他一线希望,无非是要顺着这根惶惶然的藤,摸到更多跟他有牵扯的瓜。他怕楚湉湉误入什么圈套,这些都提起向她交过底,而楚湉湉也早打消了什么饭局套话的念头——在她了解到赵经理那些恶心的爱好之后。   她还是太天真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一回事,可执意要去冒不必要的险,万一把自己搭进去,那就是蠢了。   她不再坚持假意配合赵经理的安排,顾显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但要让她被赵向新带去什么饭局,被当作“礼物”……绝对不可能。   既然赵经理还在一天,楚湉湉决定,就要让他发挥应有的作用。她拿起几份文件,敲门进入赵经理的办公室。   请示过几项工作后,她正要离开,果然听赵经理唤住了她。静静听他一番苦口婆心,鼓励她年轻人要抓住机会的表演后,她眨眨眼睛,咬着唇为难,“我还是不去了吧……刘经理说现在是重要时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要是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她不会轻饶的。”   心眼多的人,不免想的也多。看着赵经理神色一瞬变幻,露出一丝阴沉,很快又重新堆回他标志性的满面笑容,楚湉湉在心里直撇嘴。   “小刘真是,呵呵,吓唬小实习生起来了,”赵经理摇摇头,看似不放在心里,挥挥手,“行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放心吧,啊。”   待到楚湉湉出去后,他挤满肉的脸上犹如台风登陆,霎时阴云密布。   实习生不懂职场政治,只当所谓“重要时期”是决定offer去留的关键时刻。她不知道区区一个offer,哪里值得经理特意警告?说者无心,可他一听便明白——刘经理这是当他已经死了,瞄准了他的位置,才会格外注重表现!   “唉,急躁,太急躁。”   赵经理摇摇头,拿起电话。他因故外出,总要了解一下,这期间部门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   当听到疑似发生了实习生内斗,破坏工作成果的事件时,他摸着下巴,笑眯着眼不住摇头,“唉,这怎么行?恶劣,太恶劣了。”   挂上电话,赵经理站起身,出了办公室,点齐三个实习生,又叫了刘经理。   “小刘啊,我让IT部的人一会儿过来。职员的工作成果属于顾氏,破坏工作成果等于毁坏顾氏资产,无论是与不是,真相如何总要调查清楚,做到公开透明,藏着掖着怎么行?”   他态度温和,笑容可掬,可刘经理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 第69章   -Chapter 68-   赵经理说完, 才推开会议室的门。   刚才那一句话, 隔间工作区的员工们基本都听见了, 刘经理捏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虽然他语气温和,乍一听似乎轻飘飘的, 可明里暗里不就是在指责她工作敷衍,还有蓄意包庇的嫌疑?   可以说是丝毫面子也没给她留了!   门在身后关上,刘经理扫了楚湉湉一眼,目光冰冷, 接着转向赵经理, “那天我就跟小楚说了, 肯定会调查清楚, 也就这两天部门里事情多了些, 暂时没能腾出手来。让小楚等急了吧?”   两天都等不了, 不仅沉不住气, 还会越级打小报告。试问谁会喜欢这样的员工?   俞天娇看看罗意,又看看楚湉湉, 罕见地安静如鸡。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这是两个经理之间的斗争,删除报告事件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她又忍不住瞥向楚湉湉——找赵经理告状?哈,这下炮灰了吧?   罗意也保持沉默,看起来一派沉稳。   楚湉湉疑惑地“啊”了一声,满面不解,像是下意识看向赵经理, 脱口而出,“我没……”即刻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若是她辩解,刘经理当然不会信,只当她敢做不敢认,可这样奇怪的欲言又止,反倒令她狐疑了起来。难道只是赵经理在拿这事做文章,而小实习生不敢得罪他,只能默认了?   “刘经理这话说的,”赵经理仍是笑眯眯的,心里对楚湉湉“反应过来”之后闭嘴的表现满意,决定卖个好给她,反正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正好今后还用得着,“这两天我是不在,可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总不能心里没数,还要等着当事人来报告才知道吧?要是事事都晚上十万八千拍,还怎么管一个部门,你说是不是?”   替楚湉湉解释的同时,也是警告刘经理——你以为我人不在,就对公司里谁干了什么,谁动了什么小心思一无所知?   楚湉湉当然知道赵经理在员工中有笼络的耳目,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具体是谁,因为顾显不放心她,一早把跟赵经理有牵连的人都插上了小红旗,免得她不小心踩到雷。因此她要做的,不过是确保正确的人知晓这件事,那么赵经理自然也会听到。   刘经理不是希望小事化了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罗意也意识到了事情恐怕不妙,石雕般的沉稳表面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心中急速转着各种对策,同时一股愤懑在胸腔中积聚——果然女人就是会依靠卖弄色相,跪舔上司让上司来撑腰!何其不公?!明明就算拿了offer,过不了两年就会回家生孩子带孩子,一个女的在这里争什么争?   这时,IT部的技术员匆匆赶到。进门先摘下几乎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然后重新把眼镜戴好,环顾一圈,“呃,是要看哪个电脑?”   监控拍到罗意动用楚湉湉的电脑,事实一目了然,罗意也无法否认。他所抓住的,无非是文档数据清理得彻底,无法读取到被删除的时间这一漏洞,辩称自己打开电脑只是看看,没有做其他的举动。   这辩解让赵经理呵呵笑出了声,“看一眼,就把好好的文档看没了?小伙子在战投部屈才了啊!应该去国防部,战时派你打头阵,一眼把敌人都看没了,秘密武器不是?”   刘经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事本来过去就过去了,实习马上就要结束,大家都这么忙,过几天谁还在乎?不说别人,她都早抛到脑后了!可偏偏被挑出来摊开——现在要怎么收场?   “我不是要以恶意推断楚同学,可是文档到底有没有被删除过,不是没有办法确定吗?”事已至此,罗意只能咬死了自己的说法,“我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赵经理继续呵呵,一双眯缝小眼睨着刘经理,“小刘,你怎么看?”   刘经理硬着头皮,“这样看来确实有点可疑……”仍是模棱两可。   “咦?我上回忘记提了吗?”技术员又推了推眼镜,“虽然文件粉碎机一类的软件能粉碎数据,扰乱系统log,让改动难以判定,但软件不能粉碎自身的数据啊!大家想想,自己蹲在篮子里,能不能把自己提起来?不能吧,哈哈……”发现没人get到这个类比的好笑之处,他又干笑两声,接着说回数据,“总之,软件卸载时系统会有残留的隐藏文件,不容易完全清理干净,可以查到写入时间,我看看啊——”   他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接着报出了一个时间。   罗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被抽的干干净净,变得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怎……怎么可能……”   他认真研究过软件的原理用法,保证删除不留痕迹,才敢放心使用。他甚至还检查过,怎么可能还会有隐藏文件?   事实上技术员上回是提过一句的,不过楚湉湉是半个电脑白痴,那会儿满心都是无法恢复的文档,之后又被罗意的倒打一耙气得够呛,直到过后冷静下来重新梳理证据,才重又想起这回事来。   她想过再去找刘经理理论,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对方存心袒护罗意,那么她说了也没用,反而提醒了罗意。   不如让罗意以为自己拿不出铁证,再让赵经理插手。   赵经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刘经理脸的机会。他假模假样地确认了一下监控拍到的时间,摇了摇头,“我当这么久都调查不清楚,是多么复杂多么玄乎的案子呢。原来是这样,唉。”   刘经理恨不得时光倒流。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会多追问几句!谁知道漏洞居然这么明显,明显到蠢的地步?!   “果然还是得赵经理出马,一下子就真相大白了,”刘经理咬牙认栽,“总监总要求咱们都向赵经理学习,还是我学习的不够,远远不够啊。”   早该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有野心不是坏事,可野心与本事不匹配,还明晃晃写在脸上嘛……   赵经理依然笑眯眯的,和气摆摆手,“这可不算我的功劳,事实一清二楚嘛,过问两句算得什么?行了,公司有规章制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彻底把刘经理踩成连“过问两句”都做不到的无能之辈,他施施然起身,挺着啤酒肚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才想起苦主楚湉湉来,回过头道,“小楚不错,认真谨慎,服从管理,咱们不能让这样的年轻人寒心啊。”   见刘经理紧绷着脸色点头,他才满意离去。   尽管脸刚被按在地板上摩擦,刘经理仍然得负责处理后续,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待。剜了一眼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低垂着头默然不语的罗意一眼,她的火气犹如火山爆发,啪地一拍桌子,“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陷害同僚?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进来头一天的orientation里,反复强调的顾氏价值是什么?团队!团队合作!战投部不需要没有团队精神的人!”   罗意的身形晃了晃。   “对不起,楚同学!”他猝然抬头,看着楚湉湉,眼神透露着恳求,“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过后我就后悔了!我很羞愧,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或许……或许能跟她和解……   “可是我给过你机会啊。”楚湉湉直视他,嗓音轻柔,“我一开始去找你,不过是希望你向刘经理坦白你所做的,并向我道歉。承认并且道歉,这很难吗?比处心积虑破坏我的报告还难吗?后来当着刘经理的面,你仍然有机会说实话,可是你选择了狡辩。即便如此,我相信经理会查出真相,并没有向同事宣扬这件事,如果你想的话,这两天你还是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来找我解释。”   她摇摇头,“但你没有。直到证据摆出来的前一刻,你还在否认。你说你后悔了,我相信你,但你不是后悔删了我的报告,而是后悔被抓住了。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原谅你。”   按照规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件,主犯立刻停职是必须的。很快HR和保安的人都来了,一番谈话和确认后,HR当即做出了开除的决定,并由保安盯着罗意收拾个人物品,然后送离办公大楼。   员工们看似在埋首工作,实则个个都竖着耳朵,关注着动静。罗意始终低垂着头,额前垂落的刘海将他的表情掩得晦暗不明,只有紧绷的下颌,攥着装他的个人物品的盒子边缘的手上发白的指节,让人得以窥见几分他的情绪。   经过楚湉湉旁边时,他的脚步微顿,终究没有说什么,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对比入职第一天时的意气风发,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楚湉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何必呢?   “唉,何必呢?”刚才全程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低的俞天娇这时感叹出声,“听说罗意家境不是很好,可能因为这个,他才格外看重顾氏的offer吧?毕竟薪酬待遇发展前景都不是别的公司能比的。这下全毁了,有被顾氏开除的记录,估计其他公司也会犹豫吧。你也够狠的……”   她不自觉收起了惯常的尖酸和阴阳怪气,虽然看似楚湉湉什么也没做,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想想上回的小三风波也是,闹得那样沸沸扬扬,还不是一夜之间轻易翻盘?   况且这女人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罗意被开除……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楚湉湉问她,“要以德报怨,说我能理解他,原谅他吗?很抱歉,我理解不了。看重顾氏的offer,他可以正大光明竞争,事实上,以他的能力和表现,明明他的机会很大,可他偏要去破坏别人的心血。连你都不至于会做这种事吧?更何况就算我表示原谅他,你以为公司的制度是摆设,刘经理不会按规定处理吗?”   俞天娇想想倒也是,实锤这么硬,罗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留下来了。   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会儿,再咀嚼过楚湉湉刚才的话,她才觉出哪里不对味——   什么叫连她都不至于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拿她当参照???   ……   一个实习生被开除,实在算不上什么大新闻,知情的私下议论几句,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倒是楚湉湉听顾凡提了一句,公司那个匿名八卦群不知怎么忽然解散了,而就在解散前,还有人在内涵这事搞不好没那么单纯,被开除的人可能是冤枉的。   不论什么时候,阴谋论总是有市场,楚湉湉听过笑笑也就罢了。   罗意的出局,倒是让俞天娇变得老实了一些。而就在第二天,刘经理将剩下的两个实习生交到了办公室。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好像你们昨天才来一样,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最后一周了。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很好的融入了战投部这个大家庭,想到很快就要分别,大家都很不舍。”   这样的开场白,让两个年轻女孩都精神一凛。   看来offer到底落在谁手中,已经有了结果。尽管决定了毕业后去垣耀,楚湉湉还是忍不住紧张得手心冒汗。一个夏天的努力,她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得到肯定。   “两位都非常优秀,也非常善于学习,在工作中展现出来的责任心与团队精神,都是顾氏格外看重的品质。无论是同事们,还是我和其他几位经理,乃至总监,都很高兴团队中加入了你们这样年轻新鲜的血液,与你们共事,大家都很愉快,也希望你们在战投部度过的这段日子,让你们觉得有所收获。”   “当然!”俞天娇抢先道,“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同事们都特别友好,还要多谢刘经理您耐心指导。”   马屁不嫌多,不管有没有用,起码嘴甜没坏处吧?   刘经理笑笑,“虽然很不舍,但实习项目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们也还有学业要继续。不过相信你们有所耳闻,每年我们都会欢迎一部分表现突出的优秀实习生,在毕业后加入我们,正式成为顾氏的一员。这几天我们部门管理层多次讨论,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楚湉湉无意识地攥起裙角,俞天娇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大气都不敢喘。   ……会是谁?   “在两个如此出色、如此潜力无穷的年轻女性之间做选择,实在是个艰难的决定,不瞒你们说,为了达成一致,管理层也争论了好几轮。”刘经理故意顿了片刻,欣赏两个年轻女孩略带稚嫩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谁不喜欢这种手握权力,掌控着旁人情绪,仿佛能一句话定人生死的感觉呢?   静默的空气让俞天娇很不习惯,她干巴巴开口,“辛……辛苦经理们了。”   一句话把吊胃口的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刘经理唇角的笑容僵硬一瞬,索性公布了结果。   “我非常荣幸,代表战投部邀请你们毕业后全职加入本部,”对两人的惊讶反应暗自满意,她点头强调,“对,你们两个,both of you。”   “可是……不是说,只有一个名额吗?”俞天娇不小心问了出来。   “顾氏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只挑最优秀的人,可以用万里挑一来形容,然而如果是能力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够为团队、为公司创造价值,我们不会拒之门外。”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可事实上,如果依刘经理的看法,她是不想一下子招进来两个女生的。女员工事业心大都不如男员工强,又是年轻未育,过不了两年就要结婚,然后没几个月就要休产假……从前顾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顾氏集团曾经是男性员工比例占压倒性优势,无奈顾总接手后,责令HR增加了反歧视条例,要求必须招聘过程中不得性别歧视,必须招聘足够比例的女员工。   几个经理和组长意见不一,而总监觉得既然两人各有长处,都是团队所需,那么何不两个都要?于是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刘经理也只能怪三个实习生里唯一的男性罗意太不争气,自己把自己作出了局。   “谢谢经理的肯定,”短暂的激动过后,楚湉湉向刘经理道谢,又转向俞天娇,“祝贺你啊。”   “哦……也、也祝贺你。”俞天娇也是心情激荡,还难得有些局促。   刘经理又勉励了两人几句,简单交待了一下接下来HR会负责合同以及其他流程,便起身离开了。   “你看,很多时候实在很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的吧。”楚湉湉也站起身。   “谁跟你争了?”俞天娇不承认,“好笑!”   “我又没有说是你,何必急着对号入座?”轻飘飘丢下一句,楚湉湉施施然推门出去,徒留下瞪着眼睛的俞天娇。   没多久,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得到了消息,都过来表示祝贺,顾凡更是热情地组织起了聚餐。楚湉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早点言明。   “那个……我刚刚正式给经理写好信,发了出去。”她坦承道,“你知道,我在和我姑姑打股权官司,如果顺利的话,我应该可以拿回我爸爸交给姑姑代持,却被她侵吞掉的股份。当然……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已经卖给了顾氏,交易无法更改,但我还是希望毕业后能进入垣耀,尽我的力量帮助爸爸一手创建的公司重回辉煌。”   同事咋舌,“哇,拒绝顾氏offer的人可不多……可万一你输了官司怎么办?到时候可别进不去垣耀,又丢了这边的offer,落个两头空啊。”   顾凡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会输?人家可是……”蓦地顿住口,差点咬到舌头。   “是什么?”有人嗅觉灵敏,立刻追问。   顾凡脑子卡了壳,“呃,是……”   “是正义的一方啊!”楚湉湉一本正经,“律师说我们的证据充足,赢面很大的!”   这话不是夸张,代理楚湉湉母女的律师是行业翘楚,职业记录中胜诉率一直保持领先,由他牵头准备的各项证据直观翔实,再加上终于被楚湉湉逼出来的那份代持协议,足以钉死楚凌莲和杨万忠的各项侵占指控。   情势会一下子扭转得如此彻底,完全超乎了楚凌莲和杨万忠的意料。直到收到法院的传票,两人才如梦方醒,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段时间是中了那对母女的离间计了!   原以为那母女俩,一个软弱可欺的家庭主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三年前明明一句话都不敢说,哪知竟然让她们抓住空子,设了这样的全套让他们钻?   可惜后悔已晚。   这几天,楚凌莲和杨万忠都想尽了各种办法,找了一个又一个律师,却绝望地发现,业界稍微有点名望的律师,都拒绝接他们的案子。要么说手头案子堆积太多,腾不开手,要么直接告知基本输定了,建议找原告和解——怎么可能!   一来二去的碰壁,两人对对方的怨气倒是越来越深重——   要不是他╱她窝里反,给那对母女提供了那么多证据,她╱他哪里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听说姑姑和杨伯伯打起来了!”   顾显接起电话,就听见她激动的八卦,不禁失笑,“是吗?”   “对啊,还是在外面打起来的,目击者甚众,网上还有视频呢!只见他们先是吵起来了,姑姑越吵越激动,抬手就给了杨伯伯一个耳光,不过她指甲好像留得挺长,把杨伯伯的脸都刮出几道红印子,嘶,看起来可疼了!不过杨伯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还是面子更重要,于是他也礼尚往来,给了姑姑一巴掌!”   解说得绘声绘色,跟综合格斗比赛解说员似的,顾显唇角上扬,埋首工作大半天的疲倦仿佛一扫而空,“哦?难道一击K.O.了?嗯,虽然打女人不太好,但同场竞技,总要全力以赴,也是没办法吧。”   “哪有!姑姑怎么可能轻易认输?虽然杨伯伯是男人,力量悬殊,一个巴掌就把姑姑打到地上去了,可姑姑同时抓住空档,把争斗带到了地面level——她半躺着,抬腿踢了杨伯伯一脚!正中那个,咳,那个最痛的地方!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杨伯伯瞬间完成了从人类到虾米的华丽变身!”   “……”光用听的都觉得很痛,顾显唇角直抽,“我想,战斗到这里,差不多胜负已分?”   “现场没有裁判喊停,不过姑姑那一下子摔得够呛,高抬腿好像又扯到了筋,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远远没有!因为表姐来了!”   “表姐一看姑姑躺着,杨伯伯站着,判定一定是姑姑吃了亏。她就像斗牛节的主角——不是前面跑着被追的那个,是后面追人的那群——轰隆隆冲了上去,连抓带挠又踢又打!可怜杨伯伯弯着腰,脸正好被挠个正着,那个不忍直视啊……”   顾显以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才勉强忍下没有笑出声,“那可真够惨烈的。”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远远没有!接下来还有杨逸辛没有登场啊!激战正酣时,他终于姗姗来迟!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制服了表姐,过程中也在表姐的指甲缝里留下了不少血迹,我猜……最后登场的是警察叔叔,看样子四个人应该都去医院了。唉,有话好好说嘛,何必打架呢?打架成本高啊,浪费时间,给警察蜀黍找麻烦,还会心情郁闷,噫,不划算不划算。”   “他们脑子不好,有什么办法?”软糯糯的嗓音装模作样,简直让顾显心头长满了草,想见她拥抱她的渴望成了一种难解的痒,“你那边差不多了吧?过来陪我?”   “我还要一会儿诶……对了,刚才有督察部的人过来,把赵经理带走了!前两天我拒绝了offer,他还劝我来着……”压低声音,“你终于动手啦?”   顾显想起当初蒋鹿鸣设计,险些将湉湉送给了赵向新,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若不是为了引出他私底下交易的对象,他早就把他处理掉了,哪里容得他又蹦跶这么久!   “嗯,天凉了,他也该凉了。”赵向新背后那些事情太脏,既然人已经收拾了,他不欲跟她说得太详细。   没想到这么含糊一句,引来她一声调笑,“哇哦,天凉赵破?霸道顾总爱上我!”   “才知道我爱你?你现在过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知道她向来受不了他转沉的声线,果然,听筒中她的呼吸声明显变了,隔了几秒,才响起她的娇嗔,“讨厌!”   顾显故作受伤,“我爱你,你却讨厌我?”   “……墙壁,眼睛,膝盖。”   “嗯?”顾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下再也忍不住,朗笑出声,“宝贝还嫌我土味?”   “懒得理你啦!我先挂了,再过三个……两个小时,再上去找你。”   “我过会儿要出去一下,跟人见面谈事情。你先过来等我,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吩咐陈秘书,知道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朋友不要顶嘴。”   “喂!”   “小朋友不要‘喂’。”   “……一会儿上去收拾你,哼!”   收到要被“收拾”的威胁,顾显却心情大好,收了线,唇角上翘的弧度依然久久不去,以至于电话一接通,只听到一个“喂”字的顾云霆都察觉到了,奇道,“心情很好?”   “不错,怎么了?”顾显放松地靠在椅靠上,语气也是罕见的温和。   顾云霆有点受宠若惊,“不错好,不错好……不对!你又对你祖父做了什么了?我知道他回来了,第一时间去请安,本来以为会吃个闭门羹,就跟过去几十年一样,结果他老人家居然肯见我了!”   顾显微微讶异,然而想到祖父已经九十高寿,“那不是好事吗?”   “我当然不是在抱怨……你爷爷这个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不知道还剩下多久的日子。我跟他倔了大半辈子,现在我都快成了老头子了,再这样下去实在没有多少意思,所以他肯见我,我还是很高兴的。可是……”   “可是?”   “可是他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把儿子带坏了!天地良心啊!”顾云霆冤得不行,“你才八岁就被他抢走了,我想见你一面都困难,天天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给你寄过去,十有八|九都被他扣下了……我就是想带坏你,也得有时间有机会啊,是不是?老头子简直不讲道理!”   “……”   顾显破天荒地安慰他,“起码这回是当面骂你,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不是吗?照这个良好的趋势,下回应该……应该会少骂几句吧。”   “他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呢?啊?瑞士是什么神奇的地方,我也想去休养一下了!”   “这个我可以安排。”   “安排……”顾云霆还真的有点心动,想想又放弃,“算了,舒窈又不会去。”   “关于这个,我听湉湉提起过,岳母有意向去法国,学习甜品烘焙。”   顾显会主动向他提供情报,简直是天要下红雨,不过这会儿顾云霆无暇感动,因为这消息太让他震惊,“啊?什么时候?”   “还没定吧。”   方舒窈这段时间一心扑在股权官司上,私房烘焙都已经很久不接单了。绝大部分顾客对此表示理解,也有那么极个别的,无法下单就像是没被伺候到位似的,甚至在网上破口大骂。当然,这些早被顾云霆处理掉了,以免方舒窈看到,影响心情。   “唔,那我回头问问她。”   电话中有几秒钟的静默,顾云霆有些恍惚。这好像还是许多年中的头一回,父子俩如此心平气和,聊了这么久的天吧?   他忽然有点舍不得就此挂断,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跟湉湉,是怎么打算的?老头子那一关,不好过吧?”   “怎么会?”顾显轻松道,“祖父不是没做什么吗?他不会怎么样的。”   儿子太过老神在在,倒显得担心的他很没面子似的。顾云霆很快找到了找回场子的机会,“那唐家呢?我听说你们去接机,唐家丫头母女俩是跟老爷子一起飞回来的?不要小看老唐的夫人,那女人搞起事来,老唐都压不住。”   顾显蹙起了眉头。   他的态度,已经摆得再清楚不过。他很重视顾氏与唐家的浅光集团的合作,如果可能,他不想节外生枝,可如果唐太太以为她可以左右他的决定,那她可能是被老爷子那一拐杖敲坏了脑子。   “知道了,我会让人盯着她。”   ……   唐母的伤其实没什么,只是额头的肿包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消下去。在肿包消下去之前,爱美的她都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心情去。   顾老爷子派人来看过她几回,送来数不清的礼物补品。她虽然不差这点东西,但这是老爷子在表达歉意,老人家礼节做得如此到位,她心里因为受了无妄之灾而积攒的那点儿怨气,也早就消了。   怨气消了,可不代表心情就好了。尤其是佣人向她回报,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中老的那一个,开得那不入流的私房烘焙,居然拒绝接单。   当然她让人下单,只不过是想看看她做的东西有多么不入流,会不会把人吃出问题。以她的修养,还不至于因为下不了单而去骂人,但吃了个闭门羹,也足够让她心气不顺。   “做烘焙生意,需要向有关部门申请食品经营许可吧?”唐母涂着淡粉指甲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熟人的电话。   “喂,方局长?最近可好?有点事想拜托你查一下……前段时间我家佣人买了网上一家私房烘焙店的点心,吃完人就上吐下泻的,几天才好。我怀疑那家店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黑作坊?好,我回头把网址发给你。麻烦方局长了,有你严格把关食品安全,民众才能放心嘛。过几天带夫人过来打麻将啊!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网上这些所谓的私房烘焙,大都没有食品经营许可证,基本上一查一个准。事实上,唐母知道,就算想申请许可证,只有住宅地址,没有商业地址,也是不给办的。   等无证经营被坐实,她再把这对母女跟顾显父子不清不楚的事情告诉顾老爷子!那样老爷子就能看清楚,这对母女攀龙附凤的吃相有多难看!   “何必屈尊去跟那个野丫头斗?”她教育唐之曼,“这样不入流的货色,只要让她们现了原形,老爷子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可是显哥……”唐之曼咬着唇,终究还是不甘心,“显哥未必会听顾老爷子的。妈妈可能不清楚,这几年显哥一直在给顾氏换血,这段时间更是加紧了手脚,现在老爷子已经没有什么能制约住他了。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如果显哥坚持,他大概也只能妥协。”   唐母斜睨女儿,须臾,伸指轻戳了戳她的额心,“你呀!我一早就告诉你,要是喜欢他,方法不论,先拿下他再说!你可好,非要证明自己的能耐,要让他刮目相看——你看那野丫头能耐吗?能像你一样,主导十几亿的大项目吗?”   见女儿低垂着眉眼,唇瓣紧抿的沮丧模样,她终究不忍心,“我们曼曼是唐家大小姐,万里挑一的女强人,那个野丫头,外头一抓一大把。放心吧,男人就这样,顾显也就是尝个新鲜,过不了几天就腻了!” 第70章   -Chapter 69-   “当然, 也不能光等着他腻了, ”唐母话锋一转, “事在人为,只要有机会,你也要推他一把。”   “怎么推啊?”下意识出声追问, 唐之曼又咬着唇,“还是算了吧……显哥看起来很喜欢那位楚小姐,我再强求也没什么意义了……”越来越低落的语气,低垂的眼睫, 无不透着沮丧。   唐母点点她的额头, 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更多的是心疼。女儿从小自信大气, 任何事情都追求做到最好, 何曾有过这样失落畏缩的时候?   “怎么没有意义了?不到步入教堂的那一步, 鹿死谁手, 还未可知呢!”   唐之曼看着踌躇满志的母亲,红唇张了张,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她一直觉得唐顾两家联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中间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她仍认为顾显的改口不过是暂时的。她了解他——他现实而理性,信奉利益至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腕资本家。他不可能不清楚联姻能带来的莫大好处,在这样的好处面前, 一时的鬼迷心窍算得什么?   对那个不敢露脸的女人耿耿于怀时,她甚至想过,顾显这番做派,也许是在跟她们唐家玩什么心理战术,想借机从联姻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无论是这个猜测,还是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她在顾显当面告诉她,他不认可联姻的安排后,再不顾颜面地追逐他。   可她还是没忍住私下约了楚湉湉,想打听出“那个女人”的身份。嘴上再怎么大度,再怎么不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若是说她完全不介意、完全不嫉妒,那她连自己都骗不了。   大大的错误。简直蠢极了。   怪不得当面告知她联姻不存在时,他一定要把楚湉湉留下。   现在想来,楚湉湉每次见到她,一定都在心里嘲笑她吧?笑她这个手下败将,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还要让顾显堂而皇之地戴着戒指,再羞辱她一次……   “妈妈,”唐之曼紧攥着手心,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听说垣耀科技最近挺热闹的——就是楚小姐过世的父亲创立的那间公司,关于股权的归属,楚小姐母女与楚先生的妹妹和合伙人,似乎无法达成一致。”   唐母眼睛一亮,“哦?利益纠纷?”   唐之曼松开手,垂眸端详掌心留下的几道掐痕,弯弯如月牙一般,“嗯。还有楚小姐的表姐,也受到了诽谤楚小姐的指控,据说是因为表姐的男朋友和楚小姐有感情纠葛……”   “真不要脸!”唐母啐罢,眼睛更亮了。   ***   大概是觉得她太不识好歹,在接到楚湉湉拒绝offer的说明信后,刘经理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一个小实习生的去留了。赵经理被带走得突然,一切的发生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在这种关头,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格外卖力表现。   不过楚湉湉知道刘经理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顾显早已定好接任赵经理的人选,只等下周入职。   周五下班后,又是顾凡牵头,给两个实习生办了个小小的送别会。想起欢迎会仿佛就是昨天一样,楚湉湉感慨:“时间好快啊,夏天就要结束了。”   “不要搞得这么伤感嘛!”顾凡拍拍她的肩,又凑近她,小小声,“什么时候吓死他们啊?我都等不及想看大家听到你跟……咳咳,跟那谁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楚湉湉侧目。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大家会怎么想啊?”她也小小声,心里完全没有底。   顾凡想了想,“会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手段搞定了他,会想尽办法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那些自媒体会写些‘楚小姐这样的女人,靠什么套牢钻石王老五’之类狗屁不通的文章,轻轻松松阅读量10万+,关于你的谣言会满天飞,能猥琐到猜测你的床上功夫……”   楚湉湉打了个冷战。   “……但是管他们放什么屁呢!”顾凡接着道,“别听外人瞎bb,他们又不替你过日子。你过得幸福就好——当然,”她挤挤眼睛,“能给那谁吹吹枕头风,帮我升个职加个薪,在通往人生巅峰的路上进入加速模式,那就更好啦。”   “什么?谁要升职加薪了?”旁边一个同事敏感地捕捉到职场之上大家最关心的关键词,一瞬间,几双眼睛刷刷转往这个方向。   楚湉湉:“……”   “我这不是在向锦鲤许愿吗?”顾凡脸不红心不跳,指向楚湉湉,“念在同事一场,我就不藏私了。拜拜这只楚锦鲤,会有好事发生哦!”   “哇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秉承着“万一呢”的优良传统,各种“求升职加薪”“求桃花”“求一夜暴富”“求瘦成一道闪电”的美好愿望如同汹涌潮水,一下子将楚湉湉淹得没顶。就连俞天娇也犹犹豫豫地过来凑了个热闹。   热闹过后,终有一别。   在餐厅门口,楚湉湉和同事们道过别。天黑得越来越早,这个世界,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扑面而来的风中没有了盛夏潮湿燥热的暑气,带着几许舒爽的凉意。   很快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楚湉湉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关上门之前,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扭头朝外看去。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情侣手拖着手漫步闲逛,商务人士臂弯搭着西装外套,边打电话边大步流星,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不时弯下腰,笑着逗小宝宝……   “有什么问题吗,小姐?”司机出声问道。   楚湉湉收回目光,带上车门,扯过安全带,“没什么,走吧。”   顾显又出差去了,走之前安排了司机专门接送她,还交待她不许乱跑,特别郑重其事的样子。一定是受了他的态度影响,她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她似的。   错觉吧。   实习结束一身轻,又还没到开学的时间,楚湉湉一下子闲了下来,闲到陶香筠调侃她现在的状态是:“顾显走的第一天,想他;顾显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顾显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她决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更忙一点。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探望老爷子?”顾云霆为她捏着一把汗。   楚湉湉很确定。顾显已经在祖父面前将态度摆得明明白白,那么她也不能假装是个透明人,无论如何,她都要积极争取一下。再说,退一万步讲,即便只是出于礼节,她作为晚辈,也不该对老爷子不闻不问。   顾云霆倒是没想到,小丫头还挺有勇气的。车辆平稳行驶在去大宅的路上,余光无意间扫到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害怕啊。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顾云霆没话找话,尬聊了几句,每每陷入冷场,他开始暗悔自己没多了解一下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谈论些什么。化妆品?流量明星?   又忍不住有点沮丧——想当年,他分明是上至八十下至八个月的女性通杀,曾经在动物园录综艺节目,还被母猩猩扯过衣服……怎么现在不光舒窈对他不咸不淡,跟女儿也搭不上话了呢?   难道他真的老了,魅力衰减,星光黯淡了?   噢,对了……   “前两天有食药监的人在查舒窈那个私房烘焙的注册资料和食品许可证。”   楚湉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了,“啊?怎么回事,什么许可证?妈妈不是挺久都不接单了吗?”   这也正是顾云霆觉得奇怪的地方。方舒窈做事精细,烘焙又费时费力,她原本承接的订单就不多,按说这样小的规模,又已经不再运营,不会引得大费周章来查。   除非有人在后面捣鬼。   “别担心,”他忙安抚,“手续都没有问题,注册用的商业地址是我的地产,所以下面的人报给我知道了。对了,不要告诉你妈妈,她这段时间忙坏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再烦心。而且……她不知道用的是我的地址,不然她不会肯的。”叹了口气,“我本来是要把店面送给她,可她说什么也不肯要。”   就连送出去的订婚戒指,也早就被她还回来了。   楚湉湉还是有点不放心,“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查呢?难道是有人举报?”她忽然想到,“……难道,是老爷子?”   “应该不是,老头子做事不会这么小家子气,要是他出手,可不会跟狗仔挖小道似的扣扣搜搜,必须是一击毙命,让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咳!”顾云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行,不能在女儿面前长老爷子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他果断调转话头,“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查到底是谁在搞鬼了。”   楚湉湉一点也没法不担心。她的首要怀疑对象,自然是楚凌莲和杨万忠那帮人。她早该想到的,把他们逼得太紧,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   “顾伯伯,拜托您一件事情!”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后背直冒冷汗,“您可不可以安排人,这段时间注意保护一下我妈妈的安全?我担心我姑姑和杨伯伯他们……”   “放心吧,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得知有人窥探舒窈,我就派了人去暗中保护她。”   小丫头那双跟舒窈十足相像的杏眸中透着感激,倒映在清澈眼眸中的他的影子,仿佛高大了几分,顾云霆全身上下无处不熨帖,那感觉,比拿了小金人还有成就感。臭小子有多少年没有用这样闪闪发亮的眼神看过他这个老父亲了?   顾云霆顿了顿,有点不情不愿地补充,“还是有人比我动作快了一步。据我的人说,小显先前已经布置下了人手,负责保护你妈妈。”   这话一出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亮了,只是他知道,他已经被扫至二线,说不定连二线都站不上,可能在十八线有个角落留给他吧。现在她满心满眼,绝对的C位,大概有且只有某个英明神武、洞察先机、运筹帷幄的顾显。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就是没有儿子浪。算了,不争了,随缘吧。   汽车在拐角处转弯,前方道路尽头,一幢建筑——不,确切来讲,应该是一片气势恢弘的庄园,赫然闯入视线中。深黑的镂空雕花大门缓缓打开,驶过长长的车道,绕过一座雕塑喷泉,车在象牙白色的西班牙式别墅前停下。   楚湉湉抱着精致的糕点盒子,随着顾云霆,在佣人的引领下穿过长廊,进入屋内。   室内宽敞开阔,点缀着不少绿植,单止客厅的面积,都比她现在住的那间公寓整个要大。采光很好,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在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上投下一片扇形的光斑。高高的穹顶上,垂落的水晶灯折射着阳光,随着水晶的微微摆动,七彩光芒如彩虹一般,在乳白的墙上舞动。   顾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老花镜,正就着日光在翻看一本书。   楚湉湉偷眼打量封面。   ……不认识的语言。   “是希伯来语的《圣经》。”顾云霆看出她的疑惑,悄声提示她,“老头子做生意,少不了跟犹太裔打交道,语言和文化是拉近关系的有力工具,他早年很下了些功夫学习。现在退下来了空闲多,估计是打发时间吧,又捡起来了。”   好厉害!   楚湉湉由衷感到敬佩。   不知道是故意晾着他们,还是看书看得入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老爷子依然不紧不慢,枯枝般布满皱纹的手不时翻过书页,发出哗哗的轻响。   顾云霆等了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了。老头子为难他也就罢了,这样给一个小姑娘难堪,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然而眼梢余光瞥见一旁的楚湉湉,他不由愣了一下。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耐,反而……那是什么,赞叹?敬仰?   所以顾家祖孙三代,只有他不被她仰视吗?   这也太令人挫败了吧……   良久,顾老爷子终于合上书本,端起佣人刚换上来的新茶。用杯盖轻拨着水面,他掀了掀眼皮,“杵在那里干什么?当门柱?”   顾云霆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有小辈在场,老爹终于愿意给他留几分颜面,才不一见面就把他骂成孙子了?   又转念一想,他真是被虐坏了,底线如此之低,这样就受宠若惊了……   “顾爷爷,”楚湉湉笑容清甜,捧着盒子上前两步,“不请自来,打扰您了。正好我做了些小点心,很适合佐茶,您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   “我不吃点心。”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啊……顾云霆捏了一把汗,正要打圆场,却见楚湉湉面不改色,眨了眨眼睛,“哦……那爷爷您爱吃什么?”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怎么,你想来应聘,给我当厨子?”   “不啊,我就问问。”   “……”   “噗!”顾云霆不小心喷了茶。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收到老父亲的瞪视,他忙拿纸巾擦拭,这时又听楚湉湉开了口,语气轻松似寻常家人聊天。   “我之前问顾显爷爷喜欢吃什么,他给我推荐了这几样点心,玛德琳小蛋糕,切达乳酪培根司康饼,蔓越莓燕麦曲奇……都是低油低糖,适合您身体的健康配方。”她噘起嘴巴,“哪知他根本是骗我的嘛!所以我想问问,爷爷到底爱吃什么啊?回头也要告诉顾显,免得他又搞错。”   捕捉到老爷子暗暗瞟向点心盒子的视线,顾云霆总算明白了。   顾显不可能搞错老爷子的口味,所以老爷子说自己不爱吃,纯粹就是在故意找不痛快。   说起来,反倒是他对老爹的口味一无所知啊……   顾老爷子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反问道,“顾显事务繁忙,你非但帮不上忙,还拿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烦他?”   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楚湉湉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无关紧要?民以食为天,只有吃得舒心了,才能心情愉快,这样身体才会好。顾显最关心的就是爷爷的健康,可惜他太忙,没办法多陪伴您,这正是我可以帮他做的啊!”   她垂下眼睫,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哦?”   楚湉湉忽然发现,老爷子漫不经心睥睨着人时,那表情神态,与顾显实在太像了。这发现让她对老爷子油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来,心头仅剩的那点怯怯,也几乎全然消散无踪了。   “这样说会很像是在拍马屁,但我真的一直很崇敬您!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将顾氏一路发展到达到如今的规模,您的阅历、眼界、学识、经验……等等等等,可以说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我想,多跟着您耳濡目染,怎么样也能有所收获吧?”   赋闲在家的老头子最郁闷的是什么?无非是英雄迟暮,再无用武之地。打下的江山交给了继承人,权力交了出去,徒留下无人问津的寂寞空虚。   这马屁拍得虽然直白,但也拍到了点子上,拍得人熨帖。   不过顾老爷子即便心里再熨帖,沟壑纵横的脸上也丝毫不显,反倒接着呛她,“你当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我顾家么?”   这话委实过分,顾云霆忍不住出声,“父亲!”   “我不是随便什么人,我是顾显的妻子,”楚湉湉也有点生气了,她捏了捏手心,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我有很多想向您学习的地方,但肯定不包括以出身论人这一点。您不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家族不够‘高贵’,在您看来,我没有‘资格’高攀顾显,高攀顾家。但是我有没有资格,难道您就有资格来判定吗?”   真以为自己是上帝啊!   到底是年轻城府浅,说到最后,不免还是泄露出了几丝愤慨。顾云霆手心捏了一把汗,做好了老爷子发怒,将他们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   仿佛还嫌火烧得不够旺,只听女孩儿绵软但透着坚定的嗓音继续浇油,还将手指向了他,“就像顾伯伯选择的职业——演员,不符合您的心意,于是您放逐他这么多年,还让顾显小小年纪,刚失去母亲,又与父亲分离;就像您判定顾显的母亲,和我一样没有资格高攀顾家,您就有权利时不时在顾显耳边贬低她、批判她?”   “您是很厉害的人物,做出的成就非常人所能及,顾氏提供的就业岗位养着十几万人和家庭,慈善基金一直在帮助有困难的人……我很崇敬您,但在这一点上,恕我实在无法赞同。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顾伯伯选择了演戏,顾显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这是个人感情,个人意愿,与资格无关。”   憋着一口气噼里啪啦讲完,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楚湉湉张了张口,硬着头皮再补一句,“不管您听不听得进去,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顾云霆已经惊呆了。   回过神来,他想着自己该打打圆场,可是……小丫头说的,明明也全都是他的心里话啊!只是他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站在父亲面前,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他这样不对!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就凭小丫头为他、为小显、为小显妈妈抱不平,就算老头子要喷火,他也要在前面挡住了,“爸,你说你有意思吗,啊?独/裁也该有个限度,什么年代了,英国王室都娶平民王妃了,你还要搞什么三六九等,还要阻碍孩子们自由恋爱结婚,你无不无聊啊?”   他梗着脖子,反正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还有,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小显面前数落他妈妈了!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母亲,当年的事情,我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后来那样的结果……绝大部分责任在我,是我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太失职。但是恕我直言,你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们身上,作为父亲、作为祖父,你也未必合格!”   顾老爷子面无表情,脸上岁月雕琢出的纵横沟堑仿佛被冰封住,一时间像是连空气都凝固了。半晌,他才开口,苍老的声音沙哑,“说够了?”   目光扫视面前的两人,虚岁都六十了的儿子,腰板挺得板直,眼中透着不驯,才刚满二十的年轻姑娘,朝露一样的年纪,嘴唇紧抿着,小脸上有忐忑,更多的却是坚持。   “我才说了一句话,你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热闹。憋了很久了吧?”他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浊气,“我老了……顾显这些日子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我自己意识到,我已经管不了你们了吗?罢了,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说着,他站起身,抬手阻住欲要上前搀扶的顾云霆,“还没老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老人回房的脚步缓慢蹒跚,顾云霆望着老父亲佝偻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心酸。他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些?   或许应该喊住他,服个软……   嘴还没张开,只见老爷子顿住脚,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楚湉湉……手边的点心盒子上。   “点心留下。”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过走廊拐角,蹒跚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顾云霆:“……”   楚湉湉把点心盒子交给佣人,交待道,“司康饼可以稍微加热一下,但要注意不要让水分流失,变得太干燥就不好吃了。玛德琳小蛋糕虽然特意用的是低油低糖配方,但最好还是不要多吃……”   直到坐进车里,顾云霆还有些心神不定。他大半辈子都在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与父亲消极抵抗,从来没有这样堂堂正正站在父亲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然,如果是从前,老头子还年轻的时候,他怀疑即使自己说出来,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可现在父亲真的老了。   “我看,老爷子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楚湉湉正深陷于懊恼、后悔、愤慨、困惑……等等各种复杂感情交织的漩涡中。她明明是来拍马屁讨好老爷子的,怎么说着说着又顶起嘴来了呢?还是太冲动了……   闻听顾云霆此言,她满脸茫然,“啊?”   怎么可能会喜欢被指责啊。   “父亲大概是进入回顾人生,自我反省的阶段了。”顾云霆道。   楚湉湉似懂非懂。   两人离开后不久,唐太太上门拜访顾老爷子。不想却被告知老爷子睡下了,吃了个礼貌的闭门羹。   宁秘书送走唐太太,回书房向靠在躺椅上的顾老爷子回报。   老爷子阖着眼,手中缓慢盘着两个文玩核桃,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唐家的,这是想拿我当枪使呢。”   盘得红亮的核桃摩擦,发出咯吱轻响,老人悠长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   “再给我讲讲,那个方舒窈的事情。”   ***   处暑一过,秋意降临,天气很快一天凉过一天。   暑假仅剩的几天里,楚湉湉协助方舒窈忙活官司的事情之余,也在为大四要完成的毕业论文做准备。几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时隔数月再重新返回熟悉的校园,竟然有几分陌生的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应该是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吧?楚湉湉能感觉到自己有所改变,就连室友们也说她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说不清是哪里有变化。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毕竟她从一个未婚少女,变成了已婚少妇啊。   还是个思念老公,日渐消瘦的小怨妇。   顾显这趟是去巡视海外各分公司,需要的时日不短。虽然每天不管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跟她视频,可思念就像一张越来越收紧的网,束缚着她的心。   “那些远距离恋爱的人都是怎么活的啊?”坐在咖啡馆里,她忍不住向陶香筠嘀咕。   “就剩两天了,坚持就是胜利!”陶香筠鼓励她,又窃笑,“话说小别胜新婚,这回等他回来,你会不会下不了床啊?”   嬉笑着躲她红着脸捶过来的拳头,她继续啧啧有声,“想当初莫名其妙的,顾总忽然收购了顾氏从来不涉足的母婴企业,”咬字重点放在“母婴”,“现在想想,未雨绸缪的可真早啊!不愧是永远占据先机的顾总!”   眼看陶香筠已经发散到问她打算生几个了,楚湉湉羞恼得直跺脚,”再乱说我要跟你绝交了!“   陶香筠见好就收。   两个女孩子又头挨着头,聊了些别的琐事八卦,喝完饮料,起身结账离开。   背后的座椅里,一个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的人,稍待了片刻,也接着起身离去。   次日,楚湉湉抽了个空档,去了顾氏大楼。实习结束后她来过两回,去顾显办公室里看一些资料。   陈秘书将她走私上顶楼已然轻车熟路,出了顾显的专用电梯,陈秘书正要出去,倏然止步,一拍额头,“对了!楚小姐,有封你的信,不知道为什么寄到顶楼来了。李助理也不在,我还没来得及向顾总请示……”   她从放信件的架子上抽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她,“就是这个。”   楚湉湉打量信封,上面没有写寄件人,也没贴邮票,应该是公司内部信件。   难道是战投部的前同事顾凡?跟陶香筠一样恶趣味,揶揄她来了吧……   正要拆信,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刚出去的陈秘书。   “呃……楚小姐,唐小姐来了,说要见你。”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知道她在这里?   楚湉湉不自觉挺直了腰,“让她进来吧。”   时隔多日再次踏入这间开阔的办公室,唐之曼无法不想起上一次在这里的情形。   顾显拒绝联姻,当着楚湉湉的面,用她的颜面,来博佳人一笑。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滚水般翻覆的心绪。   “楚小姐,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跟踪你。我正好在附近,看见你进顾氏,猜想你应该会来他的办公室,才跟了上来。行为冒昧,真的很不好意思。”   无论何时,唐之曼总是如此端庄得体。楚湉湉抬手示意沙发,“没关系的,请坐。”   在单人沙发上落座,隔着小几,她主动问道,“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一直想约你谈谈,但怕你未必信任与我单独接触,直到刚才看到你,我想到他的办公室倒是个不错的场所。”唐之曼十分坦率,“上回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和你说了那样一些话,我觉得非常不安,也很丢脸。”   是了,她说她从小暗恋顾显,说两家联姻是必然,说顾显金屋藏娇的女人登不得大雅之堂,说他们不会有然后……   然而比起那次会面中听到的话,此刻楚湉湉脑海中浮现着的,是会面之后回到家里,发生的一幕幕。   她受了唐之曼的刺激,那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确认了,她想要和顾显有以后,有很多很长的以后,她希望他只属于他。于是她……她把顾显推倒在沙发上,急切地亲吻他,解他衬衫扣子的手那样急,她可能扯坏了一颗,但她的裙子也被顾显撕裂了……   呲拉——   “啊,小心——”唐之曼止住话头,见楚湉湉手中的信封里有东西掉出来,下意识伸手去帮着接。   下一秒,她才看清,掉出来的是白色的粉末,少量沾在她手上,剩下的全洒在楚湉湉腿上。   而楚湉湉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思想开小差时,手被不纯洁的大脑影响,居然把忘记放下的信封给撕开了。   “不好意思啊……”她耳尖发烧,有些悻悻然,“我让陈秘书拿湿巾来——”   话语猛地一顿,她死死地盯着信封里掉出来的一张纸,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成了冰。余光瞥见唐之曼似是要摆手甩掉手上的粉末,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大喝一声,“别动!”   唐之曼被喝得一愣,循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张纸,霎时也脸色苍白,机械地转过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粉末,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   她心里有个想法,又觉得太过荒谬。   怎么可能?那不是只有十几年前的新闻报道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么……   掉在地上,半展开的纸面,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红得触目惊心。   【你必死无疑】   “白色粉末……致死……”楚湉湉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会不会,是炭疽?”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月前写的大纲,然后最近这玩意居然又在新闻里出现了,真的不要太巧了?( ̄o ̄) 第71章   -Chapter 70-   “应该只是恶作剧吧?”唐之曼怀抱着一线希望, 只是下意识压低的声音中仍难免泄露出一丝颤抖。   “可是……万一呢?”   楚湉湉的心砰砰直跳, 全身都因恐惧而僵硬,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寄信人显然不可能指望她把不明粉末吃下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会由吸入引起感染,那么粉末中应该含有病菌孢子, 不管是炭疽,还是别的什么要命的病菌……   她不知不觉中更加放轻了呼吸,更微微抬起脸,避免呼出的气流吹到粉末上, 造成扩散。   “唐小姐, 以防万一, 我们需要把这作为一起严重的生化灾害事件来对待。”见唐之曼以眼神表示同意, 她接着道, “我们尽量保持静止, 避免粉末扩散。你离得比较近, 腿也比较长,能不能试试在保持手不动的情况下, 用脚尖摁一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按钮?”   唐之曼明白她是想通知陈秘书。   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情境下,唐之曼都会觉得自己维持身体不动,伸长一条腿去够桌角的按钮的姿势太没有形象太滑稽,可现在,她只是无比庆幸自己平时坚持练瑜伽。   “湉湉?”   陈秘书的声音响起,楚湉湉舔了舔干燥的唇,“陈姐, 刚才那封信是恐吓信,里面装有不明白色粉末,和一张写着‘你必死无疑’的纸。我和唐小姐都沾到了,我们怀疑可能是炭疽之类的毒物——请保持冷静,照我说的做。”   “第一,立刻关闭这栋楼的空气循环系统。”   “第二,报警,通知消防部门。”   “第三,按照顾氏的突发事件应对章程,紧急疏散员工,从顶楼开始,依次向下,注意不要引起恐慌,以免发生踩踏。”   陈秘书整个脑袋都是木的,直到听到电话里一句“赶紧行动!”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跳了起来,“我的天啊……我、我明白了。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得到“暂时没发现特别的症状”的答复,她立刻行动了起来。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外间的动静,只有保持着通话状态的内线电话中,不时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对不起啊唐小姐,是我连累你了。”楚湉湉几乎不敢去思考,如果白色粉末真的是炭疽,一旦感染,致死率非常高……信是寄给她的,她还算得上是避无可避,可唐之曼完全就是倒霉撞上了啊。   她想,她到目前为止能保持住这样的冷静,有一部分原因,得归于唐之曼没有惊慌失措。   恐慌是一种极具传染性的情绪,往往令人失去理智,让糟糕的失态变得更不可挽回。无端被卷入这种可能致命的无妄之灾,唐之曼肯定也是害怕的吧?害怕归害怕,可她仍能冷静判断形势,默默与她配合,楚湉湉不由敬佩她出众的涵养和心理素质。   难怪顾老爷子看重她啊……   唐之曼垂眸看着手指上的粉末,想要叹气,又硬生生忍住。   “楚小姐有什么仇人吗?”她想到了楚湉湉的姑姑一家,又下意识否定。实在难以想象血缘亲人会做出这种事。   “没有啊……或许我姑姑他们算吧,因为官司的事情?”楚湉湉想不通,“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跟顾显的关系,就算寄恐吓信,也不可能寄来这里吧?”   唐之曼心头猛地一咯噔。   想到顾显,楚湉湉心里酸酸的,半是思念,半是庆幸,“还好顾显不在,信没到他手上,不是他拆的……等他明天回来,一切应该都已经清理好,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等到顾显回来。还有妈妈……顾显会帮她照顾好妈妈吧?   唐之曼正要张口,正当此时,办公室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被缓缓推开。下一秒,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让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楚湉湉一口气梗在喉间,圆睁着眼睛,盯着动作轻柔关上门,又缓步接近的男人,无比希望自己是看到了幻觉,“我……”   她想质问他来干什么,傻了吗,不要命了吗?可是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婆别怕,我回来了。”顾显下半张脸被医用口罩遮着,喘息略有些急促,露出的眉眼中透着担忧。长腿三两步跨到楚湉湉身后,他瞥了眼地上的纸和她腿上散落的粉末,“消防检疫的生化紧急救援小组马上就到,这是我车上急救箱里的口罩,我先给你戴上。”   小心地调整好口罩,确认她的口鼻都被遮严,顾显给唐之曼也戴上口罩,然后重又回到她身边。   “吓坏了吗?”蒙着口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却挡不住期间蕴含着的深情与温柔,“紧赶慢赶,提前了一天回来,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还没到家……别怕,没事了,我陪着你。”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下了飞机,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满心都是她见他提前归来的惊喜反应。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得知消息时的恐慌——他想也不想地命令司机全速赶往公司,跳下车,不顾助理阻拦,逆着疏散人流一路向上狂奔,满脑子都是她害怕哭泣的无助模样。   唐之曼忽然想起不知道在那儿看过的一句话——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只不过人家暖的不是你罢了。   楚湉湉眼眶瞬间红了,他在身边,她一直竭力压制着的恐惧惊慌仿佛全部化为了委屈,空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然而现在不是撒娇要安慰的时候,她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陪什么陪啊!你快出去!你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住你?赶紧出去,离这里远一点!”   如果不是不敢动,她简直想把他推出去!   顾显抹去她眼梢的泪珠,“好好好,我马上就出去。别担心,小时候我母亲让大和尚给我算过,说我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在门外。”   楚湉湉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   所幸紧急救援小组很快赶了过来,一队人全身白色生化防护服,戴着厚厚的防护面屏,拎着几个箱子的工具设备。给三人重新换上专业的隔离口罩,领头的组长依次询问过是否有呼吸困难、胸痛、头晕等等症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拿出特制的密封袋,开始小心地移除两位女士身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好了,现在请唐小姐和楚小姐慢慢站起来。不用着急,慢慢来。看到旁边的橘红色隔离舱了吗?那是移动式负压隔离舱。我需要你们走进去,动作放轻,不急,慢慢来……”   楚湉湉屏着呼吸尝试起立,这时才感觉到自己两腿都麻木了,下意识看向唐之曼,发现对方也是一样软着腿两股战战,不由相视苦笑一下。然后目光投向被隔在外间走廊里的顾显,以眼神示意他自己不要紧。   接下来,隔离舱里的两人被要求脱掉身上穿的可能被污染的衣服,换上救援队给的一套宽大的T恤和裤子。与此同时,取了粉末样本的检疫专家正在现场紧急核验确定粉末的成分。   “他真的很紧张你。”唐之曼看向被拦在外间,谨慎起见也被要求换了套衣服的的顾显,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旁边的楚湉湉。直到现在她仍难以置信,这个男人——这个精于计算,将权衡利弊得失印入骨子里的男人,竟然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楚湉湉羞涩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对她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出了这种事情,把你卷了进来……”   “我未必无辜。”唐之曼突然道。   对上楚湉湉不解的眼神,她踌躇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顾显势必会调查,到时候被他查出了什么,只会更糟糕。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再劝说你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关闭了中央空调系统而空气格外憋闷,还是由于戴着口罩的关系,仿佛有什么压迫着她的呼吸。她闭了闭眼睛,庆幸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的神情,“现在看来,的确是我在自取其辱了,就连上天也作出了指示。”   她把自己向母亲提起楚家围绕着楚凌远的遗产而产生的恩恩怨怨,她母亲由此受到启发,或许向楚凌莲一系透露了楚湉湉和顾显的关系,和盘托出。   “如果今天这件事跟他们有关,那么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的……丧心病狂。”   楚湉湉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全身防护服的救援组长从隔间出来,她顾不上唐之曼刚吐露的信息,两人都转头看向救援组长,目光灼灼。   救援组长抬手揭开防护服的面罩,露出释然笑容,“是婴儿爽身粉。”   “……什么?”楚湉湉呆呆的下意识问,不待救援组长再次重复,仿佛有股旋风刮到眼前,下一秒,隔离舱门打开,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紧紧的,温暖的,带着一丝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顾显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啄吻她的发顶,“只是爽身粉,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   “哦……”楚湉湉回抱住他,余光瞥见还在忙碌清理现场的救援队员,“那……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搞出这么大的麻烦?”她咬着唇,“还害消防员们白跑一趟……”   “可别这么说!”回答她的是救援组组长,“遇到这种疑似危险生化袭击事件,第一时间报警处理是正确的,你做的很好。刚才我了解到你还吩咐把大楼的空调系统关闭掉?这是很明智的反应,如果是真的炭疽一类粉末,一旦顺着空调系统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关闭空调,疏散人员,都是及其重要的措施。”   楚湉湉这才松了口气,“没做错就好……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只记得之前在实习入职培训的时候,手册上有讲到一些紧急情况应对方法。”   “你还想要多少经验?想吓死我吗?”顾显瞪她。   唐之曼杵在一旁,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顾总,楚小姐,这边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接我,恕我先行一步。”   她感觉到顾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无形中有股如有实质的压力。须臾,见他点头淡淡道,“唐小姐稍等一下,今天的事件性质恶劣,警方会需要在场人员做个笔录。”   唐之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然。”   紧急救援小组陆续撤离,警方采集了包括那封恐吓信在内的物证,又依次做完笔录,有待接下来进一步调查,才撤掉了顾氏楼内各处的隔离带,宣告整件事情进入继续调查阶段。   吩咐李助理留下来处理后续,顾显牵起楚湉湉,径直回了家。   是先前他们一起住过的家。   直到离开顾氏,惊魂未定的心渐渐归位,后怕这种感觉才犹如涨潮的水,一点点侵蚀而来。楚湉湉先给方舒窈打了个视频电话,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只是一场虚惊。   “简直丧心病狂!”方舒窈已然认定必是楚凌莲一系干的,“这不是恐怖分子么,啊?怎么能这样!”柔善如她,连句骂人的难听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翻来覆去地质问,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如此恶毒下作。   楚湉湉连连安抚她,听她表示要动身过来,顾显道:“岳母别着急,对方显然毫无下限,在有足够的证据抓人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更为安全。我父亲马上会到你那边,公寓附近我也安排了安保,湉湉在我身边,安全你可以放心。”   敏感时期,方舒窈虽想陪在女儿身边,但也不愿给躲在暗处的凶手以可乘之机,只得先应下了。   进了门,楚湉湉只来得及跟一脸惊喜的朱嫂打了个招呼,便被打横抱起,在朱嫂了然的暧昧笑容中,被抱去了主卧,接着继续向前,进了浴室,才被放下地。   她扶着顾显的手臂站稳,察觉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忙按住他的手,“那个……”   虽然只是婴儿爽身粉,但配上那几个不详的红色大字,怎么想都还是让人浑身膈应。她当然想好好洗个澡,让水流冲刷掉这种不爽利的感觉,但是……   “嗯?怎么了宝贝?”顾显手上动作不停,她护住上面护不住下面,很快T恤便失守了。   救援队不可能提供内衣,所以她T恤下面是空的,雪白饱满的浑圆显露无遗,小兔子一般弹了弹。男人眸色转深,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你……”虽然不是没被他看过,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楚湉湉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害羞,抬手捂胸间,大了太多完全不合身的裤子也被丢了出去。   “我?”顾显挑眉,倏然作恍悟状,“哦!宝贝是觉得不公平,对吧?放心吧,我也脱——还是说,老婆想动手?”   楚湉湉全身都要烧了起来,转念想到今天搞不好小命都要交待了,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孝敬妈妈,才只睡过一次顾显……更重要的是,不管之前再怎么死撑着努力保持冷静,可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交织,她索性把心一横,“站着别动,乖一点!”   顾显兴味十足,任由她红着脸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她的羞涩那么可爱,偷眼打量他时,眸中的喜爱迷恋之色令他如同喝了陈酿美酒一般,醺醺然欲醉,又仿佛漫步云端,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抱起她,让她双腿盘住他腰间,一手打开淋浴。柔和温暖的水流如瀑布般哗啦啦从花洒中洒落下来,他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于唇舌相贴间含含糊糊,“老婆,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嗯……”楚湉湉回应着他的吻,“想的……好想你……”   一个澡从浴室洗到床上,楚湉湉早已被他挑逗得好像化成了一滩蜜水。七荤八素间,她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然闪过陶香筠那句什么小别胜新婚,一定会被他折腾得厉害,进而又回想起再之前聊过的,要交流感受……   “等……等一下。”她娇喘着,却不知自己桃花小脸鲜红欲滴,眸中春水潋滟的模样,让顾显不仅不想等,更不能等,只想不顾一切地与她融为一体。   “啊……”她忍不住一声抽气,指尖扣进他后背紧绷的肌肉里,“你……你怎么突然就……”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不再像前一次那样疼痛难受——一开始的稍许不适感很快被强烈的感觉取代,她不自觉的开始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温柔又刚猛的节奏中。   她感觉自己仿佛乘着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央,随着汹涌的海潮,被一波一波的浪头一次次卷起落下,又像是城门失守的守将,任由他在自己的城内肆虐进攻横行。   待到风平浪静,她已然累得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把什么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来不及思考,下一瞬,她终是抗不过倦意,沉沉陷入了昏睡。   顾显爱怜地抚过她鬓边汗湿的发丝,一下下啄吻微张着的红润唇瓣。她就在他身边,轻柔均匀的呼吸带着一丝暖意,睡得安心香甜。他堆积多日的思念与渴望得到些微纾解,自听闻恐吓信与可怕的白色粉末后一直紧揪着的心总算舒展开来。   扯过毯子给她盖好,他起身披上衣服,去书房打电话给李助理,询问调查进度。   大楼的信件收发室是首要调查对象,寄信人显然钻了内部信件的空子,也利用了他和湉湉的关系的敏感性。如果是外来的快递或信件,交到他的办公室之前,秘书组会先筛选一遍。而寄往他的办公室,收件人却是湉湉,又是内部信件,知晓他和湉湉的关系暂时保密的陈秘书,才会特殊对待那封信,导致信件真的到了湉湉手上。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李助理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抽调出一个调查组,配合警方,细细梳理近两日收发室的所有人员往来。   信已送往警方技术部门检查,希望能提取到指纹之类有用的线索,查看监控也需要时间。顾显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吩咐朱嫂,“湉湉今天受了惊吓,我给她喝的水里有安神成分,她应该会睡上一会儿。要是她醒早了,就说我回大宅看下祖父,很快就回来,让她先吃点东西。”   朱嫂连连点头,心中大感欣慰。这都多久了,总算把人拐回来了啊……   回到大宅,在宁秘书的引领下,顾显在花园的凉亭里见到顾老爷子。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棋盘,老人对着残局,正凝眉思索。   顾显看了一眼棋局,“马象杀王?先Kd4 Ke3,要逼迫黑王退往边角,Ne6……”   “观棋不语。”顾老爷子抬眼瞪他。   顾显闭上嘴,索性坐到对面,直接动手,移动双方棋子,直至将黑王围堵至角落,插翅难飞,“将军。”   顾老爷子:“……”   挥挥手让宁秘书撤下棋盘,佣人为祖孙二人上了新茶,老爷子端起茶杯,眼也不抬,“出事了?”   “万幸,只是一场虚惊。”顾显并不意外老爷子已经得了信,“这件事,如果我的推断正确,和祖父也不无关系。”   “哦?”顾老爷子倒不会误解他是在指责自己有嫌疑,毕竟是在他身边带大的孙子,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有意使用普通粉末,随恐吓信寄给湉湉,意图不在害人性命,只想制造一起恐慌,而另一种,则是凶手以为信中夹的就是致命的病毒粉末,他不仅想制造恐慌,更想要湉湉的命,至于顾氏其他受到波及的人,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顾显忍不住后槽牙紧咬,手握成拳,“即使是前者,一场恐慌也能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祖父大概看到了,现在网上众说纷纭,各种小道谣言散播不少。而如果是后者,湉湉首当其冲会有生命危险,如若不慎,更可能造成顾氏楼内的大规模伤亡,由于这样一起灾祸,办公场所至少会部分封禁,势必影响顾氏的正常运行,更不用提这种□□对集团旗下上市公司股价的影响。”   “另外还有一点,相信祖父也想到了——我的行踪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如果不是我出差未归,而是照常在公司,收到这样一封奇怪的信件,万一我替湉湉拆开了呢?”   顾老爷子枯枝般的手猛地一抖,茶杯盖子磕在杯沿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显接着道:“想到这里,祖父想必会厌恶上湉湉,所有一切都只是针对她的恶意,却波及到了顾氏,还可能连累到我,进而因为无人领导而拖累顾氏。这是顺理成章的迁怒,不是吗?”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难道不应当吗?”   这段时间,那小丫头隔几天就会跑过来一趟,第二回说是来为前一回言辞太激烈致歉,后来就直言是来讨他欢心的。   讨人欢心难道不是该在潜移默化间不着痕迹地讨好对方?直接说出来还让他怎么被讨好?还是说,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做法?   倒是她一口一个“爷爷”,听起来比顾显硬邦邦冷冰冰的“祖父”,好像要顺耳那么一点点。   顾显道:“所以我可以断定,以凶手的恶意程度,绝不会满足于使用普通粉末,那人必然以为信中所夹的,就是炭疽或者蓖麻/毒素一类的致命毒物。杀人诛心,凶手故意把信寄到我的办公室,想要的不仅是湉湉的命,更想要她因为连累了顾氏而被顾家厌憎,无论生死都无法进顾家的门,为此不惜将顾氏大楼里所有的员工都置于危险之中。而祖父您的反应,也被当作一把好用的刀,一并算计了进去。”   他笑笑,“当然,这些祖父肯定也想到了。”   顾老爷子人老成精,如果有人以为他年纪大了老糊涂就好糊弄,那可是打错算盘了。在听闻顾氏出事的始末后,联系近段时日前后种种,他自然很快便想到了各种可能的动机与后果。   “听说当时唐家丫头也在?”他抚着座椅扶手上的雕花,突然问。   “是的。”   唐之曼的在场,说明这件事其中即便有唐家的手笔,至少夹带致命私货的恐吓信这一招,不是唐家直接参与的。   事实上,唐母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唐之曼回到家里,亲眼确认女儿安好,她才泄出一口气,抱着女儿直哭。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啊!我只是让人把那对母女背后的靠山是顾家父子透露给了楚家人,暗示了一下弄倒她们靠山最快的法子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让她们声名狼藉,好让老爷子出手除掉她们。我哪里想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想到她那么丧心病狂,居然想拖整个顾氏下水啊……还差点害了你……”   唐之曼叹了口气,“我已经把事情都和楚湉湉说了。”   “什么?!”唐母圆睁着一双泪眼,几乎是失声尖叫,“你告诉她干什么?!”   “妈妈,顾显肯定会查,查到我们掺和在其中,只是早晚的事情,与其被动,不如尽量设法减小损害。楚湉湉单纯心软,我看得出来,她因夺我所爱而心存歉疚,这件事虽然有我们的过失,但我对她直言坦诚相告,应该多少能挽回一些。”   唐之曼几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满心的疲累,现下只剩木然,“顾显很宠她,只要她说几句好话,他应该不会太把我们怎么样。至于生意上,提高警惕,防备顾氏的报复吧。”   “我……”唐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要仰仗她瞧不上的野丫头的枕头风,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噎得难受说不出。   ***   楚湉湉一觉睡得黑沉,醒来时只觉腰腿酸得厉害。某人显然是真的憋得狠了,又像是一场虚惊过后,急于确认她的存在,而她又特别配合,总之非常的……投入。   她还没忘记自己曾试图和他交流一下上回算不上舒服的体验,不过从这次后来的情况来看,嗯,应该也不用交流了。   厚重的窗帘紧合着,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不久前炭疽的恐慌,仿佛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她蓦然想起陷入沉睡前手指上感觉到的重量,抬起手举在面前。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室内昏暗的光线也难掩硕大的椭圆形钻石的耀眼,目测比顾云霆送的那颗鸽子蛋更大更闪。   “喜欢吗?”   她望向门口,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中。她嘟着嘴朝他伸出手臂,“要抱。”   顾显的心化成一汪春水,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上,把她抱了个满怀,长腿勾住她的,调整姿势让她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弯。   牵起她的手,修长手指滑入指缝间,紧紧扣住,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套着戒指的纤细玉指。轻啄她的手背,他又问一遍,“喜欢吗?”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楚湉湉忍不住脸一热,小声嘟囔,“流氓。”   顾显笑得很有成就感,却装得一派无辜,“为什么突然骂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唔,我想想,‘少了点什么’——宝贝是说我,做、得、不、够?”   拖长的尾音低沉暗哑,充满暧昧的暗示,楚湉湉连脖子都红了,又不甘心总被这流氓调戏得招架不住,她一横心,抬腿轻蹭他最敏感脆弱的部位,眼眸扑闪,吐气如兰,“要是不够呢,还有吗?”   小东西居然学会挑衅他了!   男人怎能被老婆质疑有没有行不行?顾显翻身压住她,“宝贝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湉湉很快就后悔自己无端的挑衅了,可惜为时已晚。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仅“有”,还很“有”,他故意拖着慢慢磨她,直磨得她软声求饶,才肯放过她。   “太急着套住你,没来得及问——”顾显对她的“少了点什么”心知肚明,喘息还没平息,便哑着声音,望进她迷蒙潋滟的水眸中,“做我的妻子,好吗?我爱你,余生有限,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   “……哪有你这样的嘛!”楚湉湉嗔他,“顺序完全都反了,哪有先结婚,然后不由分说把戒指套上了,最后才求婚的?”   顾显想想也是,不由失笑,“顺序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太太,快答应我吧?”   楚湉湉故意拿乔:“我要先考虑一下。”   “行,你慢慢考虑。”   “……哈?”   正当她惊讶于他的——不知道该叫好说话,还是叫毫无求生欲,只见他翻身仰躺,把她拉到身上,手脚并用地扣在怀里,接着坦然道,“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答应我,我们再起床。”   ……所以不点头就别想下床了,是这个意思吧?   楚湉湉好气又好笑,轻捶他一记,“顾总这是在耍无赖吗?”   “劝你谨慎用词,”顾总十分倨傲,“怎么能指责顾太太的老公是无赖呢?顾太太不要面子的啊。”   楚湉湉绷不住笑,结果一笑,牵动了酸软的腰。她还真怕他再使坏,于是点头,“好啦,答应你了。”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原问题还给她。   “……我也爱你啦!”果然资本家,真是斤斤计较,一点亏也不吃!   顾大资本家这才满意了。   终于能下床吃饭,又在顾显的虎视眈眈下签好了婚前协议作废的补充协定 ,看着他小心收了起来,楚湉湉才想起唐之曼的事情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她更关心的:“你刚才去见顾爷爷了是吧?今天的事情……他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趴在桌上,满心沮丧,“我这段时间去看望他好几回了,本来想讨好一下老人家的,可是他都不怎么理我。带去的点心倒是每次都收了……”   顾显摸摸她的头,“怎么会?祖父可不是谁的点心都收的,相信我,他不会讨厌你。”   祖父更讨厌被人算计利用,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清。   “真的吗?”楚湉湉眼巴巴望着他。   “真的。”顾显保证。   他急匆匆去见老爷子,无非是不放心他的态度。确认老爷子对对方拿他当刀使的企图心知肚明,他才终于能安心。活到老爷子这个年纪,观念很难再改变,他表态自己不再管事,乐得悠闲养老,其实已经是一种退让。   楚湉湉姑且先当是真的,接着把唐之曼向她坦诚唐家泄露信息的事情告诉了他,“……唐小姐还是很坦率的吧,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否则她也不会和我一起被困在现场,对吧?而且她遇事镇静,心理素质特别好,今天还好是她……”   顾显“呵”了一声,“你还挺喜欢她的?”   真是个傻姑娘!唐之曼那么干脆的承认,还不是意识到瞒不住,索性在她面前博个好印象,利用她心软,会替唐家找台阶?   “……那倒也没有。”谁会喜欢情敌啊!楚湉湉顶多算是……算是,对唐之曼感觉复杂?想到这么优秀的女性从小喜欢顾显,她心里酸溜溜的,“都是你,招蜂引蝶。”   小醋坛子说翻就翻,顾显正要喊冤,又心念一转:“那顾太太还不赶快宣示主权?”   顾显逆着疏散人流冲向顶楼,许多员工都看见了。而现在各路小道流传,基本可以证实事发时唐之曼在顶楼,于是不明真相的八卦众人想当然地以为,顾总如此焦急失控,必定是为了唐之曼。   楚湉湉点点头,“等这件事了了吧。”不放心地叮嘱他,“真凶还没抓到,你也要小心一点。”   ……   信件上没有留下指纹,不过事发前顾氏大厅的监控录像里,倒是筛选出了几个可疑人物。连夜一一排查过后,最有嫌疑的是一个顾氏前员工,用未上交的员工卡进入大楼。   这名前员工被带回盘问,很快便招认自己收了一笔钱,只是送一封信。他想着区区一封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至于交易对象,对方只在网上联络,他按指示在公园长椅下取到的信,并没有见到人。而转钱的资金来源是一个海外第三方账号。   作为最大嫌疑对象,楚凌莲和杨万忠几人都接受了讯问,然而苦于没有实证,一时没有太大的进展。楚湉湉提出由她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遭到顾显和方舒窈还有顾云霆的一致反对——这样的危险人物,完全无法用正常人的心理去预测对方会有怎样的疯狂举动,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   “可是粉末是从哪里来的呢?”楚湉湉凝眉苦思,“如果凶手也不知道那是婴儿爽身粉,以为是吸进去会死的东西,那他是从哪里买到的呢?而且还要把那么危险的东西转移到信封里,总不可能徒手操作吧?”   顾显劝道,“这些警方都在查,你就别操心了。”   楚湉湉叹气:“可是你都不让我去上学。”   陶香筠和以顾凡为代表的前同事都打电话发短信来关心过她,她一一回复自己没事,只是暂时要待在家里。她知道是为了安全起见,可是……刚开学就缺课,很不好啊!   顾显也没去公司,在家里陪老婆。这次事情之后,方舒窈总算默认了让楚湉湉搬回来,倒是意外的收获。   天已经凉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而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抱着iPad倚在旁边,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丫搭在他腿上,不时抬眼偷偷看他,还以为他没发觉。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翻文件时轻轻划过她的脚底板。   “啊!”楚湉湉痒得蜷起了脚,控诉道,“你干嘛挠我?”   顾显一脸讶然:“啊?”   他看起来真的很无辜,楚湉湉不禁纳闷,难道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摆摆手,“没什么啦!你工作吧,我不吵你。”   其实她怕打扰到他,本来是想去别的房间,可是被他拉着不放,非要跟她窝在一个沙发上,美其名曰这样更暖和。   哪里就有那么冷了啊!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是一下。   一次还能说是偶然,两次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了吧!楚湉湉把iPad一扣,朝他扑了过去,直取他肋下的痒痒肉,“看招!顾太太的反击!”   顾显将她抱了个满怀,扣住她的手笑着试图阻止,“不行不行,这明明是顾太太的偷袭!哎,那里不能挠,挠了要出事的……”   “我偏挠!除非你求我饶了你!”   “那就要看看,今天是谁求谁了!”   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朱嫂偷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一脸老阿姨的蜜汁微笑。   她印象中的顾显,从小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老成模样,像这样又笑又闹扭成一团,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嘛!唉哟,看来今天的南瓜糯米饭里都不需要放糖了,这甜的来!   两个人谁也不服输,不一会儿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正当此时,顾显的手机忽然响了,伸手去接电话的空档,肋下又遭到袭击,接起电话的那声“喂”险些走了音。   楚湉湉听到是刑侦队长的电话,赶紧住了手,耳朵凑过去听,被趁机偷了个吻。她佯怒瞪他,被瞪的人挑起眉梢,一脸无辜。对这边夫妻俩的眉来眼去一无所知,另一端的刑侦队长还在尽责通报查证的情况——   “在楚宅丢弃的垃圾里发现了一些废纸,检验与恐吓信中的纸张是同一厂家的同一批次。我们申请了搜查令,在蒋鹿鸣房间里找到了防护面罩和手套。另外粉末的来源,是暗网交易,对方号称卖的是高纯度炭疽粉末,收了钱,给的假货——反正大概率买家没有途径或者技术手段验证,很容易糊弄。那小子被抓了还振振有词,嚷嚷着自己机智无双,善用爽身粉,避免了一起恐怖袭击,有功无过呢。”   楚湉湉想要觉得意外,但实在无法太意外。   蒋鹿鸣名誉尽毁,楚凌莲作为被告,股权官司的结果也并不乐观,一旦败诉,她们需偿还侵占的股份以及赔偿损失,再加上与杨逸辛的分手……种种所有,蒋鹿鸣都怪在楚湉湉头上。   而得知楚湉湉竟然真的搭上了顾显,更让她怒火中烧,不甘犹如无数淬了毒的箭矢,扎在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近乎疯狂——天知道楚湉湉能遇上顾显,极有可能就是那一次,出自她的设计!   多可笑啊,她给她架了个梯子,助她抱上了顾显的大腿。她不知感激,反而借顾家的势,反过来对付她和她母亲?   凭什么?!凭什么楚湉湉生来就有个能干的父亲,可以被娇宠得不谙世事,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的?   她绝不能让楚湉湉这样得意下去。她要让她成为顾氏的罪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丧门星,克死了父亲不够,还会将厄运带去顾氏……反正拜楚湉湉所赐,她已经完了,那么她就算死,也要把她拖进地狱!   蒋鹿鸣被带走后,警方迅速在网上做了警情公告,以正视听。这件事的性质之恶劣,迅速在舆论中激起了千层浪。   “我靠,这女人有病吧?太狠毒了!”   “可别说她有病,当心用精神病脱罪”   “手段缜密心思恶毒,这不是精神病,这是反社会!还好卖给她粉末的人给她的是假家伙,不然得害死多少人?重判,强烈呼吁必须重判,这跟恐怖分子都没什么分别了!”   “我有点被弄糊涂了,这女人想报复的是她表妹,但是她把假的炭疽粉末寄到了顾总办公室里?exm???逻辑呢???”   “对了大家听说没,那天顾总不要命的冲进了现场,因为唐大小姐在里面?”   “居然是真的?天辣好感人!这才叫爱得奋不顾身啊~”   “实名羡慕唐大小姐”   “羡慕+1”   “羡慕+手机号”   “不是,难道就没人好奇,为什么那位楚小姐也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吗?”   “卧槽!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Emmm我听顾氏内部小道讲楚小姐是实习生?而且她家公司不是被顾氏收购了吗,还在打官司,出现在那里应该挺正常的吧……我还是站唐大小姐”   “真是扑朔迷离啊这剧情~”   ……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楚湉湉暂时无暇顾及。危机解除,她终于可以正常去上课了,然而学校的课程系统出了点问题,莫名把她的一门课弄混了。   事关能否毕业,她找了教授和教务处,好在D大向来对准毕业生不错,还算顺利地解决了。从教务处出来时,正好遇上相熟的同学,对方热情邀请她晚上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寿星都当面邀请了,楚湉湉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答应了下来,回头发短信给顾显,告诉他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生日会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到了那里,许是冤家路窄,原来俞天娇也在。楚湉湉和她在学校的交集不多,即使实习共事过一个夏天,也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于是挑了个离她远的位置。   哪知没过多久,俞天娇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问,“哎……那个,你没事吧?”   周围一圈人都竖起了耳朵。楚湉湉平时在学校里很低调,同学们都是从夏天里那些八卦中,才知道原来她家里出了那么多的奇葩事情。   而那天顾氏发生的疑似炭疽粉末事件谜团重重,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不好奇的。此刻终于有人向当事人提起了这个话题,目光齐刷刷都聚焦了过来。   “托福,有惊无险。”楚湉湉轻描淡写。   “你那个表姐可真够丧心病狂的,”俞天娇难得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不过……你怎么会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唐小姐在还好说,你又不实习了,怎么混进去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大家的八卦心都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问——   “对啊,她干嘛把信寄到顾氏?”   “听说顾总命都不要,冲进去救唐小姐,是真的吗?天辣想想都man爆了……”   “对啊,谁说豪门联姻没有真爱啊~嗷,我也想要个顾总这样的男票……”   “……”   在场女孩子居多,说来说去,都开始实名花痴顾显羡慕唐之曼,眼看着空气中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楚湉湉不乐意了:“他才不是去救唐小姐的。”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人激动了。   “就字面意思,没有什么联姻也没有真爱,他跟唐小姐没关系!”   大概是楚湉湉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有人风凉道:“怎么听起来有点酸哦?你也不过是暑假在顾氏实习了两三个月,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以代表顾总发言了?”   怎么看都是妄想攀上顾总,所以眼红嫉妒唐小姐吧!   “对啊,他不会介意我代表他发言。”楚湉湉一脸认真,“他不是去救唐小姐的,他是去找我的。”   现场静默一秒,倏然不知道是谁噗嗤笑出了声,接着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个逼装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醒醒啦少女!我有时睡前也会脑内这种羞耻小剧场,可现在天还没黑吧噗哈哈哈!”   “来来来,干了这杯盐汽水,今夜我们都是顾太太!”   “你们女生真可怕……”   妄想症少女楚湉湉无话可说。   大家只当她被顾氏封口要求不能透露详情,才故意满嘴跑火车,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唱过生日歌,吹完蜡烛,寿星许过愿,众人起哄切蛋糕。楚湉湉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后还没落座,她就发现哪里不对。原本坐在她邻座的女生换人了,变成了她同班的一个叫周侧畔的男生。她一坐下,周围人便开始挤眉弄眼起哄。   楚湉湉看着面上故作镇静,其实耳朵根都红透了的清秀男生,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们上个学期的小组研究课题分在同一组,对方的好感她察觉到了,以为隔了一个暑假已经时过境迁,没想到……   ……刚才应该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开溜的。   “楚湉湉,周侧畔有话要跟你说!”马上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来推一把,生怕男生临阵怂了。   “呃,有什么话不如晚点再说?”楚湉湉怕他真要当众告白,拒绝会太让人下不来台,不如拖延一下,晚点再私下说清楚,赶紧拉上生日会主角试图转移话题,“寿星刚才许了什么愿呀?”   寿星靠在男朋友肩头上,促狭地眨眨眼,“我的愿望嘛……就是跟我男票长长久久,有情人终成眷属。”   ……又绕回来了!   楚湉湉总算明白周侧畔是怎么被赶上架的了。   “哇,早知道我也带我男朋友来了,”她不给周侧畔开口的机会,夸张地抚了抚胃,“不然哪能单方向被喂狗粮?我记在小本本上了,下回一定要扳回一城!”   “——诶?!楚湉湉你有男朋友啊?”   说话人看向周侧畔,楚湉湉只当没察觉,笑盈盈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立刻引来连珠炮似的追问,“什么什么?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谁啊?”   楚湉湉摇头:“不是啦!他……呃,已经工作挺久了。”   “哇!在顾氏工作吗?暑假实习认识的吧?”还不待楚湉湉回答,马上有人想到了俞天娇,“天娇不也一起实习的吗,你肯定认识湉湉男票咯?怎么样,帅不帅,年薪多少啊?顾氏是不是优质男人特别多?”   俞天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我还真不清楚,她藏得挺紧的……”   这么一说,众人对这位神秘男友更好奇了。没人再关心周侧畔还没开口就被掐死的告白,只有一个女生按住他的酒杯,小小声安慰,“工作挺久了,说不定是个秃顶油腻大叔呢?是她没眼光,错过你是她的损失。”   楚湉湉:……我听到了!   她注意到女生就是先前说风凉话,讽她代顾显发言的那位,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在心里直叹气,决定假装没听见,只希望这位不要又是一个俞天娇,可别因此而处处跟她过不去。   她大方回答之前的问题,“年薪多少我还真没问过,估计不多吧?”像顾显这种地位一般都不怎么拿工资了,补充协议上倒是列出了资产清单,只是太长她没看完,还有一早甩给过她一张黑卡,但完全没机会刷……   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了——“帅,特别帅。就……跟顾显差不多帅吧。”   “……噗!”   有人喷了水,呛得直咳嗽,拍着胸口,一手指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行了行了,知道顾总是你男神啦……哈哈哈!下回带出来给姐妹们鉴定一下,看看跟顾总比谁帅?”   楚湉湉怀疑自己如果坦白就是顾显本人,很大几率会被鉴定为妄想症晚期。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以常理来看,她和顾显交集着实有限,猛地一下爆料她和他是一对,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想可信度都不高。   正常正常。   但还是不免有点不爽。   她没注意到,一旁俞天娇表情变幻莫测不停,心中翻腾不亚于十级大地震。   这些人没进过顾氏搞不清楚状况,她家人中有顾氏高管,却是知道顾总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巡视分公司。他不在的时候,楚湉湉竟然可以出入他的办公室……   她忽然想到楚湉湉背后那个神秘的“X”——顾显,也是X啊!   ……不可能的吧?应该只是她想太多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几个爱玩的提出接下来去K歌,楚湉湉明早还有课,便表示自己不参加了。   一群人簇拥着寿星往外走。外面天已黑透,这一片地处大学城,不少附近大学的学生爱在这边聚餐玩乐,连晚风中都透着股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味道。   “生日快乐!接下来玩得开心呀!明天见!”在门口道着别,楚湉湉盘算着时间不算太晚,她可以自己打个车回去。   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啊!那不是——”   楚湉湉循声望去,只见停在树影中的车里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剪裁合体的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蓝灰条纹的领带是早上她给他挑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惹人嫉妒的大长腿,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今晚寿星和楚湉湉一样是经管学院的学生,来参加的也大都是同院同学,专业需要都会关注财经新闻,不难认得出这是谁。   “我的天!顾总,活的!”楚湉湉被旁边的同学扯住衣襟,压低声音尖叫,“新闻配图没有P过,真人更帅哎!!”   楚湉湉脑中莫名闪过顾显抱着手机,用P图秀秀聚精会神给自己的照片磨皮瘦脸拉长腿的画面,憋不住笑了出来。   身后还在窃窃私语,好奇顾总来这里干什么,也有胆大的跃跃欲试,想上去搭个话。楚湉湉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看着他越走越近。   “玩得开心吗?”顾显在台阶前停步,微微仰头望着台阶上的人。门楼上方,吊灯柔和的光线洒落,为她娇小的身影镀上一圈光晕,她泛着笑意的眼眸如同洒满了细碎的钻石,整个人看起来软软暖暖的,在这初秋微凉的夜晚,正适合拥她入怀。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紧黏着她,张开手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一群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楚湉湉跳下台阶,被接了个满怀,下巴掉了一地。   “……谁掐我一下?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喝的也不多啊,就两瓶啤酒……”   “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居然是真的,”俞天娇喃喃,“怪不得……”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胸口被她像小猫一样爱娇地蹭着,鼻息间满是她清甜的馨香,顾显的心尖能流出蜜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么想我?”   楚湉湉点点头,“特别想,一个脑袋都不够用的那种想。”   顾显失笑:“那可麻烦了,回头考试可怎么办?”   “我在卷子上写你的名字,到时候考零蛋也是你的。”   “……行吧,帮太太背锅,荣幸之至。说起这个,顾太太,你的同学们都还在呢。”   “!!!”   楚湉湉身体倏然一僵,后背仿佛能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无数麦芒一样,终于领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她暗恼自己见了顾显居然把别人全抛在脑后了,一边从他怀里稍微退开,慢吞吞回头——   要命,真的都还在!   顾显牵起她的手,坦然得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冲仍来不及消化冲击捡起下巴的一干木偶人点点头,“你们好。”   “……顾、顾总……好……”声音巍巍颤颤。   目光掠过其中的一个男生,顾显眉头微蹙了蹙,很快舒展开。毛没长齐的愣头小子,也敢觊觎他老婆?不自量力。   这时楚湉湉终于做好了心理重建,一一向他将同学们介绍了一遍。一方介绍完,她指着顾显,“这是顾显,我的……”   她一时卡了壳,介绍时该用什么称呼来着?老公?先生?……另一半?   “丈夫。”顾显替她做了决定。   咣咣咣,刚捡起的下巴又掉了一地。   顾显仿若未觉,继续道,“幸会,我们家湉湉平时在学校,还望各位多关照她。时间不早了,我来接太太回家,各位请便?”   “哦……嗯!”反应比较快的忙不迭点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关照是应该的。顾总请慢走!”   “……嗯对对,应该的应该的!顾总慢走!”   其他人接二连三的附和,楚湉湉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被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心中必然奔腾着千万匹野马,她也被这么多道炯炯目光盯得有些害羞,于是再次跟众人道别,便由着顾显牵着,上了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还堵在餐厅门口的一干D大经管高材生依然如在梦中。   “那什么,他刚才是说‘丈夫’,我没听错,对吧?”   “好像是的……他说‘我们家湉湉’,还管她叫太太……”   “……”   众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卧槽!!!”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丧病表姐把信寄到顾氏总裁办公室……怪不得楚湉湉会在顾总办公室出没……怪不得她说顾总奋不顾身是去找她的……   ……后悔没去顾氏实习啊啊啊!!!   “——啊嚏!”楚湉湉揉着鼻子,“他们肯定在背后讨论我。”   “会很困扰吗?”顾显知道她先前一直不愿公开,就是怕在学校太过引人注目,难免干扰她的学习生活。而从今天这些大学生们的夸张反应来看,大概是避免不了,多少会影响到她。   “倒也还好啦,大家顶多也就是吃惊,然后在背后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楚湉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本湉湉扛得住。”   顾显忍不住笑了,“真奇怪,为什么不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   楚湉湉斜睨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我的?”   顾显不假思索:“色|诱。”   “……乱讲!”楚湉湉捶他,“我是那么容易被肉体迷惑的人吗?我明明是看上你的钱。”   顾显:“……”   还不如看上他的肉体呢!   应楚湉湉的要求,两人回了方舒窈处。方舒窈已经决定待此间官司了结,看着楚凌莲母女受到惩罚,让杨万忠吐出侵吞的垣耀资产并承担后果,她就去巴黎,读她一直想上的西点烘焙课程。   楚湉湉要在国内继续学业,不能跟随她一起,在那之前,她自然想多一些母女相处的时间。   对于顾显留宿过夜,方舒窈基本是默认态度,事实上,对于他对女儿是否真心,她已不再有太多怀疑。   这样就好。   ***   冬去春来,一晃三年过去。   春末夏初时,又是一年毕业季,楚湉湉作为校友代表受邀回校,看着青春张扬的学弟学妹们,不由想起自己那年的毕业典礼。   那回D大破天荒邀请到了商界大佬顾显作为演讲嘉宾。她穿着一身学士服,扶好学士帽,坦然接受同学们以及来参加她毕业礼的陶香筠和顾凡的揶揄。   某人肯拨冗前来讲话,的确是因为她没错啦。   当初同学生日会后,她被顾显接走,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校园。那之后她又陪同顾显参加了几个公开活动,大大方方站在他身边,公开了两人已结婚的事实。   媒体自然而然掀起了巨浪,楚湉湉的生平爱好家庭乃至老楚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扒了个遍,毕竟谁不好奇一个连校门都还没出的女孩,家世没落前也与顾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她凭借什么套牢了顾显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而楚凌莲一家毫无底线的欺压迫害,乃至最终锒铛入狱,更给整个故事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现代灰姑娘”的色彩。   “什么‘灰姑娘’啊!”楚湉湉忍不住跟顾显吐槽,“你看看,这边还有一篇,拿我当初帮香香救场,给宋碧琴做替身时的大肚子照片,说我是借肚子逼宫上位成功,奉子成婚的——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都多久了,怎么不想想肚子里的小孩哪儿去了?”   顾显关了她的平板,“看这些干嘛?交给律师处理就行了。不过说起灰姑娘……”   他不由想起那时她喝醉了酒,在他家里擦地,委委屈屈地控诉自己受尽欺压,堪比灰姑娘。她还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还要带他私奔。   “骗、骗人的吧?”楚湉湉听得目瞪口呆,坚决不信自己醉酒后竟然这么丢脸,“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我……我是有擦地啦,这个我有点印象,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老婆想私奔,我这就带你去私奔。”   直到真的踏上“私奔”之旅,楚湉湉才发现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旅行。难怪之前的大半个月他都忙得见不到人,原来是为了空出一段时间,好好带她出门游玩。   而在旅行的终点,希腊南部的一座小岛上,她一进房间,赫然发现梳妆柜前挂着一件精美的婚纱。轻纱裙摆重重叠叠,犹如一团洁白的云雾,如梦如幻。下一刻,方舒窈的出现,更让她惊喜望外,“妈妈!”   方舒窈在了结了垣耀科技相关的旧怨后,带着女儿的支持,去了欧洲。紧接着不久,顾云霆也追了过来。   这次补办的海岛婚礼,顾云霆发挥牛皮糖精神,而且作为男方父亲,自然也一并跟着。   “一直想跟你补办一场婚礼,知道你不喜欢劳师动众,这里很私密,只邀请了关系最近的亲朋,除了祖父身体不方便远行而没能来。”顾显从身后揽住楚湉湉,“老婆喜欢吗?”   楚湉湉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偷眼打量门外的二老,小小声问顾显,“你说爸妈他们……?”   “他们不是挺好的吗?父亲彻底远离了公众视野,如果这样的状态能让他们更自在,也未尝不可。只要他们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有我们的支持和祝福。”   “嗯,你说的对,我们只要支持和祝福他们就好。”   身为最亲近的亲人,不以爱的名义横加干涉,不因一己的偏见而逼迫绑架对方,尊重对方的选择,方才是相处之道。   碧海蓝天,海岸线绵延,细沙洁白如雪。锦簇鲜花铺就的花道上,拿着捧花的新娘挽着高大的新郎,两人相视而笑,笑容比鲜花更烂漫几分。海风吹拂,卷起花瓣飘舞,新娘的裙摆与面纱迎风飘动,整个画面美得如同童话一样。   几张婚礼照片通过媒体发了出去,迅速被疯狂转发。梦幻而又甜蜜的画面中,夫妻间自然流露出的浓情蜜意不容错认,现场精致而充满巧思的布置,更是有力地打破所谓“连个婚礼都没办,显然顾家只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媳妇,一点也不重视她”的传言。   “——顾太太,到了。”   司机的提醒将楚湉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手摸摸唇角,果然是上翘着的。   打开摄像头检查仪容,顺手自拍一张,发给顾显。   【我到会场啦】   今天有顾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活动,顾显有事去了邻市,她作为顾太太,就要代表顾氏出席。事实上,近些年除了忙于重振垣耀,她也陪着出席过各种场合,学着怎么应对和交际。压力不可谓不大,但也顾显陪着她鼓励她,她渐渐能适应了“顾太太”这个角色。   进门之前,顾显的回复传了过来。   【这么美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太太,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楚湉湉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世界上最幸福的顾先生今天能回家吗?这么美的顾太太不想独守空房(害羞.jpg)】   对面秒回:【洗干净等着】   楚湉湉扑哧笑了出来,回给他一个飞媚眼的表情,这才收起手机,步入会场。   今天先是出席D大毕业典礼,又是一场慈善活动下来,她不免有些疲累,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回家。然而一进家门,她就愣住了。   “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环顾四周,“……这么多花,你把花店买下来啦?”   顾显迎上前抱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忘了吗?三年前的今天,我一早出门晨跑,遇见一个蹲在花丛下,正在专心松土除草的小姑娘。那场景美极了,阳光通透,人比花娇,很像雷诺阿的油画。”   然后他就被泼了个灰头土脸,还附赠一条可恶的毛毛虫。   楚湉湉恍然大悟,“啊……是今天啊!”   “所以今天要有鲜花。再说……”顾显一把抱起她,笑得暧昧,“怎么能让这么美的老婆独守空房呢?我左思右想,还是早点回来,一、起、洗……”   说着,就要往浴室去。   楚湉湉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先等一下!我今天去基金会的活动之前,去了趟医院。”   顾显脚步顿住,目光关切打量她的脸色,又巡视过她全身上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楚湉湉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要当爸爸啦。”   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僵,她赶忙收紧手臂抱紧他,“喂你小心一点啊,可别把我摔了!”   顾显哪里敢摔她?只是向来沉稳如他,此刻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面上绷得紧紧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惊喜、紧张、兴奋、狂喜……大脑像是一台超负荷的电脑,操作系统无法发出下一个指令,只呆愣愣地抱着她站在客厅当中。   楚湉湉戳戳他的脸,感觉新奇,“傻了?”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夸张叹气,“完了完了,宝宝你是不是把爸爸吓傻了啊……”   顾显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回神,哭笑不得地睨她,“有你这样的吗,在宝宝面前诋毁我的形象?”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品,蹲在她面前,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仍是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要有宝宝了?”   楚湉湉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在他们的掌下,她的肚子里,一个融合了他们血脉的小生命正在静静生长。“真是个奇迹,不是吗?小家伙会慢慢长大,以后会追着你叫爸爸……”   顾显忽然抱住她,“谢谢你,老婆。”   第一次检查时,时日尚浅,不久后夫妻俩才得知,这不是一个奇迹,而是两个!   得知怀的是双胞胎,最高兴的人非顾老爷子莫属。顾显迟迟没有孩子,老爷子忧愁得觉得自己死都无法瞑目,这下不仅有了,还一来就是俩!   而随着楚湉湉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大起来,她反倒担心起了顾显。   顾显实在太紧张了。   她哪怕皱一下眉头,他都会紧张得不得了,各种追问,生怕她有哪里不好。每次产检完,他都会拉着医生,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各项指数,也亏得他是顾显,医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保证。   楚湉湉大概能猜到,这很可能是因为他曾目睹母亲早产出事,才会格外紧张,几近惧怕。   双胞胎孕肚自然比普通孕妇的大,在一天半夜她迷迷糊糊醒转,发现顾显轻抚着她圆胀的肚子,睁着的眼眸中毫无睡意时,她也一下子睡意全消。   “老公,我真的没事 ,”睡梦刚醒,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在黑暗中凑近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宝宝也不会有事,真的,我保证。”   正好这时候,仿佛是为了附和她,肚皮底下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   “……你看,他俩多活泼啊,简直把我肚子当摔跤场了。”她嘟着嘴,半真半假地抱怨,“等到时候出来了,老公要帮我教训他们。”   “疼吗?”顾显小心翼翼。   楚湉湉摇摇头,“我看他俩就随你,大半夜也不睡觉,还这么精神。”   “我睡不着,”顾显顿了顿,嗓子发紧,“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那时候在飞机上,母亲突然肚子疼……她流了好多血,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场景。其实我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当时的肚子,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那不一样的呀!我不会挺着大肚子,坐长途飞机去找你,对不对?我们在一起,我就在你身边,”楚湉湉抚着他的脸庞,直直望进他的黑眸中,“宝宝们在我肚子里长得很好,再过两个月,我会顺顺利利生产,你可以到产房里陪我,然后你就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们啦。”   她甜软的嗓音坚定而轻松,温柔的抚摸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顾显闭上眼睛,脸颊蹭了蹭她温热的手心,“嗯,一切都会顺利,我会一直陪着你。”   女儿怀孕,方舒窈自然要回来帮忙照顾,家里又不缺佣人,还有顾显重金请来的妇产专家,各方各面无微不至。   方舒窈观察了一段时间,十分满意,对楚湉湉肯定道,“他是真的疼你。”   楚湉湉笑着正要开口,忽然下身感觉不对,她倏然变了脸色,“妈我要生了……”   “……!!!”   方舒窈迅速冷静下来,家里一切准备齐全,她很快指挥着佣人带好待产包,扶楚湉湉上了车,同时通知顾显,让他直接去医院。   顾显接到电话时,正在董事会议中。匆匆结束了会议,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下一秒就飞到她身边。预产期明明是十天后,他原打算让她提前几天住到医院待产,哪知道两个小家伙这就等不及要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过得很慢,看着她忍耐痛苦,他却无法分担,每一秒都让他揪着心,煎熬难耐。   楚湉湉一边配合医生的指示用力,一边还要担心吓得脸色苍白的老公,生怕他会撑不住晕倒。好在顾显毕竟是顾显,即便不停安慰她的话已经机械到语无伦次,好歹一直强撑着,直到两个宝宝都顺利出来,他才呼出一口气——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他亲吻着她汗湿的鬓发,心中满是后怕。   医生把两个红通通的小家伙放在楚湉湉枕边,她摸摸这个的小拳头,又戳戳那个的小脚丫,越看越喜欢。亲了亲顾显全无血色的唇,她骄傲宣布,“我有三个男人啦!都是大帅哥。”   顾显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听她说:“可我还想要个女儿……”   “……”还是不了吧!   ***   顾老爷子坚持要给重孙子们办个盛大的满月宴,邀请了各界名流,世交亲友,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自己两个玉雪可爱的重孙。   小孩子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眉眼轮廓稍微长开一点后,一眼便能从他们的长相中看出顾显的影子,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像足了楚湉湉,白嫩嫩如瓷娃娃一般,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人看过都恨不得把他们拐回自己家去。   两个小家伙也毫不怯场,面对满座政商界重量级人物,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四顾打量,不时举起小拳头挥舞,吐出个奶泡泡。   “宝宝真可爱,恭喜你们。”   唐之曼作为唐家的代表,也来参加了满月宴。自从那天的炭疽恐慌后,楚湉湉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   听人说,那之后唐之曼就回了美国,一直在打理唐家的海外生意。浅光与顾氏的合作倒是没有全面破裂,只是顾氏一反之前的友好共赢态度,在不少方面都紧逼不让,甚至同时直接入股了另一家,蚕食掉一大块浅光的市场。   做了母亲后,楚湉湉的心态又改变了不少,对于在铁窗后面反省人生的楚凌莲和杨万忠等人,她已经甚少想起,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丝毫是时间和精力。而对于唐之曼,她也终于能平和以待,不再艳羡,不再自卑。   “谢谢!”楚湉湉笑容真诚,“你是没见过两个一起哭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半夜里,天啊,真的可怕!”   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不见一丝烦愁,白皙莹润的脸上透着红润的健康气色,才刚出月子,还带着几分孕期的丰润,柔和的母性为她犹添上几分成熟的妩媚风情。   唐之曼见过不少新晋的妈妈,大都疲于照料新生儿,而眼底黑青,精神憔悴,或者是那种生完撒手不管的贵妇,身上看不出一丝母性的味道。   一个女人幸福与否,是写在脸上的。唐之曼想,只有被照料的很好,可以尽情享受做母亲的喜悦的女人,才会这样由内而发的光彩照人吧?   这时,她见顾显转过身来。目光穿过半个大厅,他似乎毫不费力,准确地在人群中定位到自己的妻子,然后举步走了过来。   “老婆累不累?”他总记得她刚生完孩子,连下床都困难的虚弱模样,生怕今晚人多嘈杂,会让她应酬起来太辛苦。   “我就站着说了会儿话,哪里就累了啊。”楚湉湉张望,“宝宝呢?抱进去了吗?”   “嗯,我让育婴师先带他们进去睡觉了。”那是老婆辛辛苦苦给他生的两个宝贝,又不是什么展览品,他才不允许一直放在外面,给这个看看,那个摸摸。   关心完老婆,顾显这才转头招呼道,“唐小姐。”   多的就一个字也没了。   目光掠过两人自然而然交握住的手,那样充满默契,眼神流转间,浓烈爱意仿佛有千丝万缕,织就成一张细密的网,一边是这对有情人,一边是余下的全世界,无法插足,更不与他们相干。   这一刹那,唐之曼倏而释然了。   “恭喜你们。”她再一次、更加真诚地说道。   送走宾客,安顿好顾老爷子,楚湉湉拉着顾显,去育婴房看宝宝。   两个小家伙头抵着头,睡得正香,蜷起的小拳头举在脸边,小肚皮一起一伏。   “好可爱啊,”楚湉湉怎么看也看不够,托着腮转过脸,偏头打量顾显,“好奇妙,他们明明长得超级像你,但是比你可爱多了。”   顾显:“……??”   跟两个睡得口水横流的奶娃娃争“可爱”,未免有失堂堂顾总的颜面,可就这么认输,又让人很不甘心。顾显轻哼一声,不屑道,“可爱有什么用?反正以后长大,会被别人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娶了媳妇忘了娘。”   楚湉湉一时无语。   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毕竟儿大不由娘,到时候就成了别人家的……不对!   “你想得还挺远的!”她嗔他一眼。可怜儿子们才多大?这就开始被亲爹唱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显一本正经,“总之这两个小子是指望不上的,能与你相伴一生的,只有我。”   楚湉湉没忍住笑出了声,怕吵醒儿子,忙把脸埋在他肩头,吃吃闷笑。   “那……”她眉眼弯成月牙,扑扇着鸦羽般的长睫,“可爱的顾先生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哪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呀?”   “没有。”顾显答得不假思索。   在被杏眼圆睁的老婆殴打之前,他迅速补充,“谁让会迷住我的那家姑娘,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楚湉湉放下拳头,柳眉高挑,“哦?那是哪家姑娘啊?”   顾显捉住她的手,分开五指,与她紧紧相扣。深潭般的黑眸专注凝视着她,薄唇印上她的唇瓣,交缠的呼吸温热轻柔。   “——你说呢,顾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个月对我来说相当不容易。   我知道之前评论里有小天使指责我到这里那里浪,就是不更文,跟我江湖再见。我没有回复,但是我真的挺伤心的。   之前一直满世界出差连轴转,不是到处浪着玩,是工作,仗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力充沛,不少时候还码字码到凌晨。医生说我严重透支,硬是把一场感冒拖成了大病,勒令我必须休养,于是我只好以龟速,慢慢慢慢码。   后来又被批评拿生病当借口。拜托,这种借口谁想要谁拿走好吗?好像谁喜欢生病一样,我巴不得自己活蹦乱跳,一夜七章啊。   总之我慢慢慢慢码。然后我终于码完啦。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