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我是你未婚妻啊》 作者：甜饼猫 　　文案： 　　潜人潜到未婚妻的欢乐故事（男女主订婚时协约过遇到喜欢的人可以提出解除婚约，婚前行为完全自由）~ 　　影帝程昱以为他最近遇到的一小新人很穷很需要抱大腿。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健美，且镶金，可参评十佳大腿，于是自信伸出腿。 　　影帝：给，抱。 　　秦晚最近发现演导两不误的娱乐圈大佬突然对自己迷之献好，后知后觉这是影帝先生“高明”的潜规则方式。 　　秦晚：咦？ 　　秦晚：我是被你协约搁置在大明湖畔久疏问候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啊。 　　影帝：…… 　　秦晚：……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主角：秦晚，程昱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邀请 　　秦晚在影视城里迷了路，在她毫无线索地游走了半个小时之后，“老师”似乎对她也彻底失望了，停止了对她的催命电话行为。 　　手中的冰冰凉牌冰红茶没能经受住高温考验变成了普通红茶，但她仍旧珍惜地喝下了最后一口。舒一口气，她望望炎炎烈日，最终迎合了全身的渴望，慢吞吞挪进了街旁的建筑阴影里。 　　旁边蹲着几个人，目测是来基地寻求机遇的群众演员，脸上还带着上个剧组的妆容，正在使劲儿折腾自个儿的脸卸妆。 　　秦晚没有心力关注民生百态，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靠着墙角像只脱水蘑菇似的蔫答答。 　　手机响动了一声，一瞬间她以为是“老师”对她还余情未了，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她意识过剩想多了，刚刚的信息提示音只是因为好友苏浔分享了她一个视频而已。 　　那是个两分钟不到的短视频，是前当红女子组合sunny成员毕沐沐的访谈。 　　众所周知，毕沐沐脱离组合后非常好运地进入了影帝程昱的剧组，为她的荧屏初演埋下了相当不错的一块奠基石。视频里播放的就是她对自己出演的电影的相关访谈。 　　访谈中毕沐沐这样说：“我很幸运，剧组里所有前辈都对我照顾有加，让第一次演戏的我感受到了家一样的温暖。”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公关辞令了，然而不寻常的是毕沐沐还特意透露了，“啊，还有导演，程昱导演不愧是影帝出身，对剧本的理解和把控令人叹为观止！可能是看我第一次演戏，他对我也十分照顾呢。” 　　访谈时少女有意无意的娇羞，再加上前几天因为捕风捉影的抓怕从而风起云涌的绯闻，这使得记者以及电视屏幕前的观众们都按捺不住地遐想起来——果然如此！万年零绯闻疑似性冷淡者的影帝程昱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春！而这第一春竟然是比影帝本人小了十岁左右的前少女组合成员！ 　　于是媒体疯了，网友疯了，似乎所有关注着娱乐圈这块地儿的人们都疯了！ 　　秦晚仿佛预见了什么一般退出视频打开微博，果然在热搜头条看到了数条相关热词，而其中最令网友们疯狂的则是影帝程昱本人对这件事的回应。 　　影帝发博说：“她是个需要照顾的人。”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这仿佛是影帝本人的态度，是对绯闻的认同，于是网友们更加疯了。 　　秦晚从浪潮一般翻涌的各种评论中退出来，以极为平静的心情给好友编辑了一条短信。 　　【秦晚：哦。】 　　好友似乎能够猜测出她对这件事的兴致不高，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转移了话题。 　　【苏浔：到了吗？】 　　【秦晚：没有。】 　　【苏浔：怎么了？】 　　【秦晚：迷路了。】 　　【苏浔：噗。】 　　秦晚来影视城的目的是给自家那位“老师”擦屁股，她在一年前从三流戏剧学院的影视文化专业毕业，毕业后经历了各种曲折后在一位名编剧门下当学徒，事实上就是给这位“老师”当枪手，眼下这位老师的作品在拍摄过程中出了岔子需要大改动，而秦晚由于在作品中参与痕迹太重，逼得“老师”不得不召唤她到现场帮忙擦屁股。 　　秦晚迷路了，她发誓她不是有意的。 　　在业界，想给名编剧当“弟子”的小编剧不比在影视基地外排队当群演的人少，所以，秦晚可以想象，她这一迟到会以怎样落魄的姿态被“老师”无情扫地出门。 　　秦晚很乐观地接受了现实，然而苏浔没有。 　　【苏浔：要不我去给你说说情，或者……再给你介绍一位老师？】 　　【秦晚：不用了。】 　　【苏浔：也是，你是什么人嘛，哪里需要我等庶民的帮助？是我多嘴了。】 　　【秦晚：……】 　　苏浔在圈内有点人脉，因为她是人气女子组合sunny的现任成员，没错，她和疑似即将晋升为影帝背后的女人的毕沐沐曾经是队友。 　　秦晚本不想再借用好友的人脉，但更不想让好友误会，想了想，改口了。 　　【秦晚：那就麻烦再介绍一位老师吧。】 　　【苏浔：好^_^】 　　秦晚默默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后发现阳光移位到了自己的脚边，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脚。 　　旁边的群众演员换完了妆正在聊天，唾沫横飞地八卦程影帝与毕沐沐，秦晚觉得无趣，思及自己已经不用去干擦屁股那档子事儿就打算回家，可没想刚从建筑阴影底下走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两人被撞得同时踉跄了几步。 　　“诶呦，走路看着点儿啊！”在影视基地的步行区却以小三轮儿的速度横穿直撞的男人毫无道理地先发制人了，奇怪的是，发作到一半又换了个腔调，“你——哎，长得不错啊，就是你了！过来，往这边走！” 　　说着就要去拉秦晚的胳膊。 　　这霸道的举止促使着秦晚抬起去打量男人，这一看便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矮胖男人正双眼炯炯有神地瞪着她，像个不良。 　　秦晚：“……” 　　她躲开男人的触碰，站在原地不动。 　　矮胖男人顿住：“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大好的机会你不想要了？” 　　男人天生大嗓门，这一嗓子吸引了墙角阴影里的几个群演，几人一看到男人就跟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围了上来。 　　“王导，您又来选人了？” 　　“这次是什么角色？您看我行不行？” 　　“王导也照顾照顾我嘛！” 　　…… 　　秦晚在几人七嘴八舌的自荐中明白了眼下情形，这个相貌无奇的矮胖男人不是个无良，是个有着正经职业的导演。 　　正想着，那位王导轰开了包围圈。 　　“去去，这次可不是选什么群演，是个重要角色，演技上你们是不差，但外形有要求，得有张漂亮的脸，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王导说着说着视线落在了秦晚的脸上，几个群演也看了过去。 　　几人的注视下秦晚面无表情。 　　秦晚很漂亮，相当的漂亮，就算是身处各色美女当中依然可以得到“她比某某漂亮”这种明确的称赞，是个相当亮眼的存在。 　　这就是王导一眼看中她的原因。 　　秦晚出身戏剧学院，但本身并没有学习表演，也没多大兴趣，但此时她心念一转，她走向了那位王导： 　　“王导演——” 　　王导似乎看出她意动，兴奋得抖了抖脸上的肉：“怎么？有兴趣了？” 　　秦晚点头：“如果您能和我讲讲待遇的话。” 　　王导：“……” 　　几名群演：“……” 　　秦晚对演戏没有太大的兴趣，可对赚钱很感兴趣，特别是在她刚刚得罪了一位名编，可能暂时当不了码字工的这个空档期。 　　但秦晚不抱兴趣的事情，很多人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望着，所以群演们以及王导都不太理解，这位女士在得到来之不易的天大机遇的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有可能会将机遇声声推开的话？ 　　哈？待遇？现在不应该感恩戴德地感谢自己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且这张脸被人看上了么？有人拿钱想进剧组都不一定成功，你竟然只想着待遇了？ 　　可是王导的确很喜欢秦晚的颜，所以在心塞了两分钟后抖着面皮笑了：“待遇不差，我们是《怪物》的剧组，只要你通过试镜了，一切好说。” 　　秦晚听后微感诧异，因为《怪物》是以程昱主演以程昱导演的大投资电影，前期宣传就投入了不少，势必会成为一部声势浩大的大制作。 　　诧异之余又放心了，这种资本剧组想要不会坑骗她这点酬资，唔，如果她真被选上的话。 　　于是，秦晚带着“能赚一票是一票，赚不到就算了”的轻松心态跟着这位胖胖的王导走了。 　　参加这场临时试镜的人自然不只秦晚一个，秦晚进片场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演员含着泪被刷走了，如果秦晚晚一步到达，总导演程昱就要放弃从基地的群演中挑选资质良好的人来试镜这一方案，转而向人气演员投放offer了。 　　然而，秦晚及时赶上了。 　　大汗淋漓的王导将秦晚带到了程昱面前，正在给女主说戏的程昱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 　　“是你？”他看到秦晚的刹那脱口说道。 　　多么标准的“偶遇熟人”式的问话啊！ 　　秦晚微微偏了偏头，思索着要不要接下导演的这句话，但在她思索出结果之前，程昱已经先一步收敛了表情，变成了公事公办的模样。 　　“演过戏没有？”他问。 　　秦晚摇头：“没有。” 　　“群演经验也没有？” 　　“没有。”她很诚实。 　　程昱并没有因为她缺少经验就直接将她扫地出门，而是递给了她一张写了一段短剧情的纸：“你只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秦晚表示了解了，她用了五分钟消化了解，然后用了三分钟表演，走的是大众试镜路线，完了之后，看向不远处的唯一评审员，等着对方的审判。 　　审判员程昱对她说：“你演得相当一般。” 　　秦晚说：“哦。” 　　审判员程昱看着秦晚良久，突然开始自爆行踪了：“我暂时在影视城外的帝豪酒店落脚，房间号是520。” 　　秦晚的眼波动了动。 　　候在一旁发矮胖的王导突然狂发汗，浑身的肥肉都震颤了几下，他来回打量着秦晚和程昱，最后眼睛一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转身走远了。 　　程昱半点注意力没分给这位副导，只看着秦晚：“你试镜的这个角色需要匹配非凡的演技。” 　　秦晚“哦”了一声。 　　程昱道：“你可以来我房间找我探讨演技。” 　　这话说得相当意味深长，相当社会，秦晚闻声眉梢微颤。 　　程昱“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工作簿，抬眸说：“帝豪酒店520，别走错了，我给你留门。” 第2章 侵略 　　秦晚走进帝豪酒店装饰奢华的大厅，站定在前台面前。 　　前台小姐姐的笑容很好看，勾得秦晚不自觉地使出她贫瘠的幽默手段：“你好，520的客人叫我给他送痔疮膏去。” 　　闻言，前台小姐姐脸上好看的笑容微妙地一滞，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促使她迅速修补好笑容：“请问是秦小姐吗？” 　　“嗯。” 　　“程先生为您准备了房卡，请问您要现在使用？” 　　秦晚点了点头，取走了房卡。 　　拿着房卡走到电梯口，她回头看一眼前台的小姐姐，确认对方确实没有因为自己的幽默而想要和她做朋友的意思后，有些失望地踏进了电梯。 　　520号房没有人，屋主程昱还没回来。 　　秦晚没有到处乱逛，就近坐上沙发后就没再挪动了。 　　此时此刻距离她接到程昱的邀请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也就是说她用了相当漫长的一周时间来做回应。这并非出于她对这件事情的慎重，而是单纯因为抽不开身。 　　她很忙，在这一周里面，她陆续结束了包括咖啡厅侍者在内的大小五份短工，现在，身为打工狂人的她难得地恢复了自由身。 　　没有觉得轻松了，忙惯了的她其实不适应清闲。 　　注意到茶几上摆了只干果拼盘，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拿起了钳核桃的工具剥起干果来，只剥不吃。 　　她维持着这份轻巧的劳作，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她站起来，慢吞吞走到门边想要查看门外的情况，结果眼睛刚凑到猫眼处，门就自动打开了。 　　于是，她准备献给猫眼的单眼闭眼便便宜送给了回酒店来的程昱。 　　程昱看她一眼道：“你不用朝我做献媚的举动也可以。” 　　秦晚：“……” 　　“自信点，你够漂亮了。” 　　“……” 　　程昱与她错身而过，边走边解衣扣。 　　这个出道十余年，凭借精湛演技被广泛冠以影帝之称的男人，一直以禁欲系男神的荧幕形象引诱女粉疯狂，这似乎与他在私下的生活中的形象存在着微妙的不同，譬如，现在他就解开了万千粉丝想要亲手解开的衬衣纽扣，露出了大片诱惑的胸膛。 　　更野性。 　　秦晚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胸前。 　　程昱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挽着袖子问：“来多久了？” 　　秦晚指了指茶几上的干果拼盘，在那里，小干果们显然被好好临幸了一番，全部变成果体了。 　　程昱了然。 　　“辛苦了。”他漫不经心道。 　　这时他已经变装成功，身上半点不留禁欲的影子，反而像头肆意释放荷尔蒙极具侵略性的雄兽。 　　他坐进沙发里，微微抬头，目光朝着秦晚直直射去：“你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是吧？” 　　“嗯。”秦晚不否认。 　　程昱嘴角微微扬起，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秦晚稍一迟疑，依言坐到他身边。 　　刚坐下，程昱突然翻身压住她，右手扣住她的后脑猛地朝她吻来，并轻而易举地攻入了腹地。 　　雄兽凶猛，侵略的气息徘徊在齿间，她唇舌发麻。 　　一只手带着炙热的高温悄悄滑进她的衣服底下，溜一圈又退了出来。 　　随之，凶猛的吻停止了。 　　“今天就到这儿了。”男人的右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头悬在她面上几分，沉声道，“刚刚那是对你晾了我一周的惩罚。” 　　秦晚“哦”了一声。 　　就算刚刚经历了一个氛围炸裂的吻，她的情绪依然不高。 　　个性如此。 　　她微微用力推拒着程昱的胸膛：“我有个请求。” 　　“嗯？” 　　“去洗手间。” 　　“……” 　　秦晚得到了去洗手间的允许。 　　她去洗了一把脸。 　　然后，她清醒了。 　　事实上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来和程昱做这种事。 　　一个星期前，当她听到程昱的那些话时，她单纯以为对方只是想创造个机会和她单独聊聊，聊关于结束婚约的话题。 　　是的，他们有过婚约。 　　秦晚出生于名门秦家，程昱出生于名门程家，大概多数豪门名门都喜欢捣弄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则，比如秦家和程家就有这样一条家规：选事业自由者必须牺牲婚姻，选婚姻自由者必须为家族事业鞠躬尽瘁。 　　面对这条家规，秦晚和程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事业自由，也恰巧家族联姻凑一对。 　　早在好几年前两人就定下了婚约，但考虑到当时秦晚还小，于是把正式成婚的时间定在了秦晚二十四岁，也就是她大学毕业的两年后。预留这两年的工作时间是为了给选择了事业自由的秦晚可以反悔的机会。 　　秦晚和程昱当时有过约定，在成婚以前，如果彼此找到了喜欢的人，可以选择解除婚约，另择对象。 　　这几年两人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只等着时间到了就正式联姻。 　　因此，当了解到程昱字里行间透露出想约自己的意思，秦晚以为是要商量解除联姻这件事，因为程昱已经有了别的选择——毕沐沐。 　　可是，真相似乎偏离了她的预想。 　　程昱似乎是想提前落实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晚抬手摸了摸仍在微微发烫的唇，心中有了决定。 　　她不反对。 　　老实说，提前履行婚约，或者解除婚约，她都无所谓，只是…… 　　她顶着张湿漉漉的脸从洗手间里探出头，窥视着正在看电视节目的程昱，后者有所察觉，回头看去。 　　“怎么？”程昱问她。 　　秦晚走出洗手间，神色自然地坐到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我以为你选择了毕沐沐。”她道。 　　程昱只是说：“你来试镜的那个角色就是她的。” 　　一句话表明了态度，都把人赶出剧组了，还不够态度？ 　　事实上程昱在毕沐沐拿他炒作那会儿就动了把人弄走的心思，在毕沐沐接受采访说了那段话后就更加坚定了。那条微博“她是个需要照顾的人”的真实意思其实是“她是个需要照顾的人，我不想当保姆”，这才不是附和毕沐沐的采访，而是对她最直接的拒绝。 　　秦晚了解到真相后沉默了，同时也撇开了最后那一点儿犹豫。 　　她觉得配合程昱也没什么，只是她有点意外……眼前这个男人所认知的家族联姻竟然还包括婚前氛围培养？ 　　有点麻烦，但能接受。 　　正想着，程昱突然从旁递过一个灰色文件夹。 　　“这是剧本，你的角色部分我做了标注，给你十分钟消化完你的第一个场景，然后让我看看你的表演。” 　　《怪物》不是程昱导的第一部 电影，在此之前他有过两部戏的导演经验，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论给演员做指导的能力，自然无需质疑。 　　秦晚接过了剧本，连商量都懒得做就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尽管她有点意外程昱真的愿意将这个重要角色交给她这个门外汉。 　　十分钟很快过去，秦晚放下剧本走到一片空地上。 　　在她表演开始之前，程昱沉声指导：“台词记不住没关系，大致表达出来就可以了，让我看到你的神态与动作。” 　　秦晚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 　　程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演前看着她，表演中看着她，表演完后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 　　秦晚站在原处面无表情，一点不着急地等着大导演的评价。 　　程昱朝她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以一米八几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 　　“中间那里笑得太假，再试一次。” 　　“……嗯。” 　　然后她又演绎了一遍。 　　“太假，重来。” 　　任劳任怨地又演一遍。 　　“假，再来。” 　　又一遍。 　　“假，再来。” 　　秦晚没有继续重复刚才的表演，而是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导演，我没有想过一定要得到这个角色。”资质让她止步于此。 　　程昱闻言表情略显复杂，他沉默片刻，意有所指地说：“其他角色已经落定了，也都通过了我的审核。” 　　他似乎以为她在打其他角色的主意。 　　这是误会，虽然秦晚想过靠演戏赚一笔外快，但赚外快的方式千千万万，并不局限于演戏。 　　正要解释，程昱又道：“如果真的适应不了这个角色，我再向其他剧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更适合的。” 　　秦晚微感诧异。 　　如此费心为她选择合适的角色，这是宠？是骄纵？ 　　感觉有点怪。 　　这似乎不是对待家族联姻对象该有的态度。 第3章 服务 　　后来秦晚又将那个片段情景试演了两遍，皆不尽人意，导演变得十分沉默。秦晚无心祸害人家的作品，揉着自己僵硬的脸反过来安慰：“我真的不执着于这个角色。” 　　大概是因为看出了她所言不假，程昱终于放弃了训练她，转而承诺会帮她找到个靠本色出演就能胜任的天菜角色。 　　秦晚心想自己真的并非娱乐圈不可，但没和他争辩，觉得麻烦。 　　提出离开酒店的时候程昱没有挽留，只是被要走了联系方式，秦晚给完就走，走到楼下大厅时，想起忘记把房卡还回去了，于是脚步一转又来到了前台。 　　那个笑容很好看的小姐姐还在，秦晚多看了对方两眼，把房卡递出去： 　　“520的客人是顽疾，对方表示这次的痔疮膏很受用，所以可能还会叫我来送，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前台小姐姐的面皮抽了抽，一句说了上千遍的常用语“不麻烦，竭诚为您服务”差点口误。 　　她对秦晚还留有印象。 　　现在，印象加深了。 　　秦晚有点满意自己的幽默感，走出酒店的步子比平常轻快了两个拍。 　　从影视城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拥挤得就像肉夹馍生产基地，秦晚却因为公交车只收两个币而格外青睐它。车里虽挤，但当秦晚上去时仍然接连遇到了两位男性乘客的让座待遇。 　　面对乘客的好心，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腹。 　　“最近好像是胖了一点，可我这绝对不是什么怀孕显怀，谢谢好意，但不用了。” 　　她谢绝了乘客的好意，加入了肉夹馍生产流水线。 　　被挤得干瘪瘪地回到家，她发现空了有一阵子的隔壁住进了一住户，屋主正在门口招呼着搬家工人往里面搬家具。 　　她住的地方是由家里人出资赞助，绝对不差，不仅周边环境绝佳，而且整个小区都是一层两户的超大户型，由此可见，新搬来的邻居非富即贵。 　　而现在，那位非富即贵的新邻居穿着件背心正倚着墙低头玩儿手机，秦晚的视线重心在那件背心上，因为它透露出以肉眼可见的廉价。 　　邻居察觉了她的打量，抬起头朝她看过来，在看到她的脸时，不自觉吹了声口哨。 　　“美女，回家挺晚啊~” 　　是个油腔滑调的邻居。 　　秦晚默默把这人添加到禁止来往的名单上，转身拿钥匙开门，结果刚摸出钥匙就顿住了。 　　她家的钥匙孔明显遭到了外来侵害，锁被划了好几道。 　　这时，那位穿着廉价背心的“富贵人士”走到她身后，摸着下巴像模像样地沉吟：“嗯……看这划痕的走向与力度，我揣测，不是遭贼，是恶作剧。” 　　某专业侦探为了明察秋毫，像个残疾级别的近视患者一样凑近钥匙孔，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 　　“的确是恶作剧，信我。” 　　说完他露出个特天真无邪的阳光笑容，“真哒，因为是我干哒！” 　　秦晚看着他，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良邻居回她：“因为恶作剧啊。” 　　秦晚“哦”了一声，拨通了报警电话。 　　背心男见她报警，便趁机回去指挥工人搬家，并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工作，完了之后就安静地等着警察来抓他。 　　然后，两人都被请到了警察局。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调查与协调，警方确定这个叫“林越”的男子的确只是恶作剧，并无侵害他人财产的意思，于是思想教育半小时赔款两千把人放走了。 　　忙活一场，受害者与施害者共乘一路公交回家。 　　车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位乘客，林越千挑万选之后坐到秦晚旁边的位置上。 　　秦晚没管他，拿着手机翻看兼职群里的兼职信息。 　　一旁的林越不甘寂寞地拿出手机听歌，不仅听，还跟着哼，那行为实属扰民，但奈何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很有观众缘，所以直到到站也没遇上为民除害的正义人士。 　　公交到站，秦晚从车上下来，双脚刚落地，被身后一只手抓住了肩。 　　她拍开那只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有人死皮赖脸地跟。 　　“美女，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讨人嫌地赖着你？” 　　某无赖竟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讨人嫌，怪奇特。 　　秦晚没搭理他，但这无赖半点没被她的冷淡打击到，怡然自得地自个儿接话说：“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啊！” 　　秦晚微微皱眉。 　　她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林无赖玩着十年前的教科版搭讪，跟个街头混混没啥两样。 　　秦晚不自觉地加大了步子，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无法抵抗某无赖的超绝黏性，没想，还真把人给甩开了！秦晚没忍住回头去看，隔着老远，她看到那人站在原地戴着耳机听歌，见她回头便朝她晃了晃手。 　　“……” 　　怪人。 　　秦晚再次回到家时搬家工人们已经离开了，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她打开门进屋，遛一圈，确定家里没有外人侵入过后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在这一天里面她几乎没有工作，但莫名感到疲累。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使得她放弃了晚饭早早躺到了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有人朝她声嘶力竭地呐喊，那人仇视她的双眼让她害怕，于是她反手一推，那人摔下楼梯，血流一地。 　　她猛地惊醒，捂着胸口就像缺水的鱼。 　　喘息声与时钟走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她心悸。 　　打开灯，凌晨两点了。 　　身体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感觉，她抱紧双臂整个蜷缩成一团。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让人怀疑只是错觉，然而…… 　　“叮咚——叮咚——” 　　是真的有人摁响了她家的门铃，在凌晨两点的此刻！ 　　秦晚：“……” 　　卧室装了监视器，秦晚起身查看，看到监视器屏幕上出现了个背心男。男人朝着镜头狂挥手，然后掏出手机将屏幕对准监控。 　　——“客房服务”。 　　手机屏幕上写着这样四个字。 　　秦晚毫不犹豫地返身回到床上，闭上眼开始数绵羊，尽管再也难以睡着。 　　第二天早上出门，秦晚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个保温盒，杯盖上贴这张便条，上写：客房服务。 　　综上，不难猜测保温盒出自谁手。 　　出于微末的好奇，秦晚打开了保温盒。保温盒里装着汤汤水水，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熟悉的安神药材的气息。 　　秦晚目光一凝。 　　秦晚失眠不只一天两天了，但只少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而这少数人当中自然不包括隔壁的男人，她甚至不认识他。 　　想到这，她扭头看向隔壁。 　　许是这个时间对于年轻人来说还太早，隔壁大门紧闭，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打开。 　　秦晚花了两秒钟犹豫，两秒钟后她站在了隔壁房门前，提着保温盒一声不响地等着。 　　她原本打算去某个面试点面试，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她想和那个叫“林越”的男人聊聊。 　　她这一等就是一小时，一小时后屋主姗姗开门。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还真是你啊，美女！”男人抹了把不甚清醒的脸，“怎么不敲门？” 　　秦晚没有回答这个意义不大的回答，而是把保温盒递还，开门见山地问：“林先生，你知道我失眠？” 　　保温盒的药膳是她惯常吃的，她太熟悉了。 　　男人打了个哈欠：“什么？我不知道啊。其实失眠的是我，我看你家突然亮灯，想着你睡不着就想把我的药膳分你一份……你也失眠啊？压力大是不？我也是啊！我玩儿的游戏还有两天就要开启首次攻城战了，压力贼大！” 　　秦晚：“……” 　　她在等候的这一个小时里，做过种种猜测，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层。 　　只是巧合吗？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她转身就走。 　　某林姓无赖朝着她的背影喊：“嘿，美女，你要不要拿着我家的备用钥匙啊？这样下次再来找我就不用干等着了！” 　　秦晚：“……” 　　她有点想搬家。 　　刚这么想，秦晚接到一条信息，来自未来联姻对象： 　　【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 第4章 晚餐 　　只吃饭？ 　　不存在的。 　　秦晚不觉得陌生成年异性的邀约会这么纯洁，但她没有拒绝，心静如水地回了个“好”过去，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下了楼出了小区顺着熟悉的路线往公交站站牌方向走，走到半途恍然想起自己约的面试已经错过了时间。 　　脚下一顿，她改道去了对面的银行，然后进了自主服务区。 　　她把这个月的所得刨除下个月的基本生活费后全部转给了一个账号，钱刚刚转过去，手机“叮”的一声，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苏浔：晚晚，别再给我打钱了，我讲认真的。】 　　秦晚每个月都会往苏浔的账号里打钱，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大学的时候苏浔上的同样是比较烧钱的戏剧学院，因为家境艰难，秦晚几乎包揽了这位好友的所有支出。刚开始是从家里拿钱，但在发觉苏浔对这种钱有些反感后秦晚便开始四处兼职赚钱了。 　　苏浔在大三那年被星探发掘进了女子组合sunny，之后很快有了名气，而早在她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把这些年欠秦晚的钱还回去了，但秦晚照样月月退回，这样一送一还好几次之后，苏浔只好无奈把钱收下了。 　　秦晚觉得自己亏欠了苏浔，所以才尽她所能地补偿对方。 　　苏浔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撼动秦晚的决心，无奈转移了话题。 　　【苏浔：我帮你联系到了一位老师，可以的话，今晚见个面吧。】 　　【秦晚：……】 　　【苏浔：怎么了？】 　　【秦晚：你约的这个时间我大概在船上赤身肉搏。】 　　秦晚一点不掩饰自己夜生活的丰富性，丝毫没有考虑好友听到会不会受到惊吓。 　　苏浔的确受了惊吓，当下停止了短信联络改成了通话方式，并在电话接通后的第一秒劈头就问：“你交男朋友了？” 　　秦晚道：“是订婚对象。” 　　“……你身边还有这种生物存在？” 　　“早就有了。”秦晚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最近才联系。” 　　事实上她原以为在她二十四岁到来之前都不会有任何联系。 　　既然是有婚约的未婚男女间的重要邀约，苏浔也不好说什么了，她沉思片刻，说：“那我和老师说明情况再约时间吧。” 　　秦晚说了声“好”。 　　并非是她觉得和程昱见面就比与编剧老师见面更重要，只是讲求先来后到罢了。她还算诚实守信。 　　和苏浔结束通话，看一眼时间，快到了下一份兼职的面试时间，秦晚没有耽搁上了公交。 　　她去了影视城。 　　影视城内有家叫“喵喵茶”的饮品店，秦晚曾经在那儿当过一段时间服务员，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没做了，现在她就是去重操旧业。 　　得益于以前的良好表现，秦晚的面试进行得十分顺利，面试完后就穿上了店里的猫猫装上任了。 　　她回归岗位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一包厢里的贵客送赠品。 　　夏天的饮品店生意火爆，“喵喵茶”开在影视城，前来光顾的除了游客也有明星，而选择包厢的基本都是明星。 　　秦晚不追星，所以当她端着精致的甜点进入包厢时没有去探究里面的客人都有谁，她敛眉顺目，将甜点一一摆放在几位客人面前就要退出去，可意外发生了，就在她放完最后一碟甜点时，旁边的客人突然抓住了她没来得及回收的手腕。 　　秦晚看过去，看到在大热天里依然把衬衣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的影帝程昱。 　　哦，原来这个包间里的客人是影帝的剧组。 　　影帝的举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晚身上，那目光里隐藏着探究和审视。 　　秦晚微微皱眉，看向程昱：“客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程昱没有把手收回来，依然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你还在这里做？” 　　“还”字说明了他知道她在这里干过。 　　经这话提醒，秦晚想起来了，她上一次在这里做服务生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刚好坐到了一位客人的腿上。 　　其实在那之前，她还有过两次差不多的经验，分别在一家会所和一家饭店里，都是不小心撞到了人，戏剧性的，她撞到的是同一个男人——程昱。 　　也正是因为工作频繁失误，她才辞去了所有兼职休息了一段时段。 　　当时，在那几次小意外的现场，程昱并没有拆穿两人是认识的这一事实，而是把她当成普通服务员对待，介于此，秦晚也就同样把他当成了普通客人。 　　那个时候装作不认识，现在却特意旧事重提来“叙旧”，为什么？ 　　秦晚想不明白程昱在想什么，只针对他的问题回答了：“嗯，还在做。”说完觉得回答得有点干瘪，于是又客套一句，“以后也请多光顾。” 　　程昱看了她两眼，终于收回了手。 　　可没有放她走。 　　“你排班到什么时候？”他问。 　　秦晚报了个时间，程昱沉吟：“下班后先别走，我来接你。” 　　秦晚没有推拒，只是说：“不要迟到太久，等人很无聊。” 　　程昱点头应了。 　　包厢中的其他人纷纷作鸦雀状，心头震惊不已。 　　程影帝冷情，十六岁出道至今从业十五年，见过圈内美女无数，但从未与哪位有过哪怕一丝的暧昧。他不玩暧昧，也不许别人拿他玩暧昧。这不，前不久出了个自作聪明的毕沐沐，刚闹出点风波，就被他无情掐灭了，可怜那小姑娘，本来安安分分地演戏，定然前途无限，现在连角色都丢了，各方媒体都在明嘲暗讽，怕是以后都不好过了。 　　只要对演艺圈有点了解的都知道，程影帝撩不得，也撩不动。 　　可是…… 　　看看眼前这个服务生，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晚没去深究别人怎么看她，和程昱约定好后就离开了包厢。 　　一出去就被几个服务生围住了。 　　“哎，新人！里面真的是影帝？” 　　“他好不好相处啊？是不是和荧幕上一样冷淡啊？” 　　“嗷嗷，好想被影帝冷漠地注视着，一想起就兴奋难耐嗷！” 　　秦晚：“……” 　　包厢内。 　　几个演员仍在木木地盯着影帝看，程昱不以为意，顾自吃着刚刚送来的甜点，吃完后将甜点勺规规矩矩地放置好，这才看向对面几人：“味道不错，不要浪费了。” 　　尽管影帝“倾情推荐”了，可依然没有谁余有心情去品尝。 　　在场的几个演员曾和程昱多次合作，算得上圈内老友，所以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随意。 　　“程导，刚刚那是谁？” 　　“这人不是圈内的吧？” 　　“挺漂亮的，怎么认识的啊？” 　　不得不说八卦是人类天性，特别是这几人还是耳濡目染的圈内人。 　　程昱静静听着老友们八卦，最后挑了个问题回答：“像这样见过几次面就认识了。” 　　话里话外没有提到与秦晚的婚约，不知是想保密，还是……根本不记得。 　　这一天，秦晚临近工作结束时，程昱再一次光顾了“喵喵茶”，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点了杯咖啡，喝完就离开。他刚走不久，秦晚就脱了工作服跟了出去。 　　过了拐角，她避开人群上了程昱的车。 　　“工作怎么样？”程昱随口与她寒暄。 　　秦晚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他：“没有当老板好。” 　　程昱道：“我申请了副卡，下次带给你。” 　　秦晚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她认为，虽然婚后一样共产，但在婚前财产还是分明一点比较好。 　　程昱道：“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喜欢什么你自己买。” 　　秦晚：“……” 　　之前她就有感觉了，程昱对她的态度的确有一点点奇怪，两人不像是平等的男女关系。 　　虽然奇怪，但她一向怕麻烦，所以懒得深入思考，也不想浪费口舌争辩。 　　“哦。”她没有再拒绝他的卡，虽然她不会用就是了。 　　程昱接着道：“角色那边也有了眉目，过两天我带你去见导演。” 　　“……嗯。”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时不时聊上一句，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难言的默契。 　　帝豪酒店开在影视城外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秦晚先进去，她在520房外等着，等了好一会儿程昱才慢慢进来。 　　“好慢，做什么了？”并无怨怼，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罢了。 　　程昱拿出房卡打开门，长臂一揽将她拐进屋，并迅猛欺身上去，将她抵在门上亲吻。 　　灼热的一吻结束，他俯身在她耳边吐息： 　　“去了趟旁边的便利店……”说着将一样小巧的东西轻轻丢进她的上衣袋中，“买口香糖。” 　　顺便买套。 　　他检查过了，酒店的套子没有他喜欢的香型。 第5章 正餐 　　“唔……” 　　在男人密不透风的灼热亲吻之下，秦晚的头脑终于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思绪仿佛被全部抽空，搭在男人手臂上的手指阵阵痉挛，紧紧扣住对方，只剩溺水者一般的求生本能。 　　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心脏为维持生机狂烈鼓动着，咚——咚——胸腔中的回响声如此明显。 　　终于，男人离开了她的唇，刹那间空气涌了进来，心中默默呼喊一声“得救了”脚下一软，她差点倒下去。 　　有力的臂膀托住她的腰臀，男人的双瞳闯入她的眼帘，茶色的，微冷，但在这片冷色之下仿佛封锁着涌动的疯狂。 　　她微微一愣，视线被深深吸引住。 　　男人执起她的一只手，将它抵在领口处。 　　“帮我解开。”男人的声线微沉。 　　只是稍稍一顿，秦晚依言执行了男人的要求。 　　她的手指缠上微凉的衣扣，一颗，两颗…… 　　男人猛地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卧室大床，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封锁在床上。细碎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的脖颈处，同时，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想好了吗？” 　　他似乎在向她做最后的确认。 　　“现在……还能逃走。” 　　逃？ 　　不。男人那紧紧困住她的双手臂就像坚不可摧的牢笼，让她无处可逃，这显得男人的绅士风度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 　　秦晚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这无疑代表了默认，男人在探知到这一信息后，亲吻变得狂乱起来，手缓缓探入她的衣底…… 　　…… 　　秦晚在一片温暖中清醒过来，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中失去了意识。 　　程昱正在帮她清洗，大概是因为没有给人当老妈子的经验，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 　　秦晚没有体验到被人服务该有的享受，轻轻推了他一下：“我自己来。” 　　然后她就自己来了。 　　星级酒店的浴缸足够大，两个成年人坐在里面一点也不显得局促。 　　秦晚顾自清洗着自己，刚刚疯狂过一场，她的腰腹和腿难免有些酸痛，但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介于此，还算不错的初体验让她对赤身肉搏这种事情并没有产生抗拒心理。 　　她在给自己清洗的时候程昱就在一旁默默看着，满脸复杂。 　　秦晚偶然对上他的视线，触及他脸上的表情，不解地问：“怎么了？” 　　程昱打量了许久，沉声问：“你是第一次？” 　　秦晚“嗯”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没有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 　　程昱沉默。 　　秦晚清洗完毕，感觉困意袭来，眼皮子耷拉一下，掩口打了个哈欠。 　　“别睡。” 　　程昱出声提醒，“我叫了客房服务，吃点东西再睡。” 　　秦晚不反对，只不过从浴室出来到坐上餐桌，她都没什么精神，一顿饭吃得昏昏沉沉。而等到终于填饱了肚子，她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床。 　　许是真的累着了，她入睡得很快。 　　程昱站在床边久久注视她的睡颜，不知多久过去，他沉默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研究剧本。 　　凌晨时分，秦晚猛地睁开眼。 　　她像是突然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痛楚，捂着胸口重重喘息着。 　　她想将自己蜷缩起来，一动之下却触碰到一片温热，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黑暗，浓黑的一片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黑暗中有谁注视着她。 　　记忆慢慢回笼，秦晚想起了发生了什么。 　　“你醒着？”她冲着黑暗问。 　　“醒着。” 　　“睡得真晚啊。”她又道，“失眠？” 　　“失眠。” 　　这是程影帝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失眠。 　　秦晚没有再说话。 　　她时常半夜醒来，每一次都觉得异常难熬，但今天不一样，有个人陪着她。 　　平和的氛围流淌在两人之间，淌着淌着，秦晚一个鲤鱼打挺打破了平和。她翻身跨坐在身边人的腰腹上： 　　“既然失眠，那吗来做点运动吧。” 　　黑暗中有人响应了她的提议，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 　　秦晚在一片昏暗中醒来，窗帘营造出的昏暗氛围有效地模糊了时间，使得她不知是早是晚。 　　与之共度良宵的男人早已经走了，这个事实没有让秦晚产生太多感慨，她平静地一个人起床，一个人洗漱。 　　床头柜上放置着一套衣物，是贴合她的型号，甚至是她贯穿的风格，就像是从她自己的衣橱里面拿出来的一样，如此费心简直让人不知是不是该赞其一句体贴。 　　换上衣服，秦晚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酒店。 　　她直接搭车回了家，回去时她被隔壁的林无赖抓了个正着。 　　这不是什么巧合，因为那家伙搬了套桌椅直接在秦晚家门前守株待兔着。 　　“美女，不能够夜不归宿啊。”林越趴在桌面上，一副等得即将仙去的憔悴模样，“你可让哥哥好等……” 　　秦晚没有搭理他，从他身旁走过去开门。 　　林越偏着头看她的背影：“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等你吗？” 　　问？ 　　秦晚自然不会问，她当着他的面关上门。 　　林越哼笑一声，一点脾气也没有。 　　秦晚没有去过度关注门外的怪人，她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然后坐在落地窗前的休闲区伏案写稿。她虽然常常做些杂七杂八的兼职，但一直没有落下本职工作。 　　编剧一行十分不易，没有人脉很难从投资人那里接到工作，所以一部分新人会在刚刚入行的时候选择依附有名的编剧，给对方当幽灵写手，就像秦晚这样。 　　可秦晚并不满足于此，她也在尝试着独立写稿，尽管进展得并不顺利。 　　此时，她将脑海中的想法一一记录在电脑本上，满足得微微翘起嘴角。 　　她无法一口气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全部呈现出来，但好在时间充足，她并不着急。 　　“喵喵茶”的兼职只需要一周去三天，其他的兼职也都结束了，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闲。 　　她久违地感到愉悦。 　　苏浔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刚给故事的小高潮收完尾正在反复润色修改，所以接电话时她有些走神，对于好友的电话也是听一半漏一半。 　　苏浔说：“那位老师对你失约这件事有点不满，所以下次一定不能再这么做了，听到了吗？” 　　秦晚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苏浔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点苦口婆心：“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那位老师是创作出了《秃鹫之死》这部作品的鬼才，我也是在很偶然的机会下才和他搭上线的，别错过了，晚晚。” 　　听到这里，秦晚终于回神了，难掩诧异地问：“你是说第五心老师？” 　　如果是那位老师的话，那可真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第五心老师曾经以《秃鹫之死》拿下年度最佳剧本，这一作品在其前后两年都无人超越，可以说那位老师是当之无愧当世鬼才。能结识这样的一位老师，很幸运。 　　秦晚没有和人说过，第五心老师是她的偶像。 　　“真的是他吗？而不是别的谁伪装的？” 　　虽然第五心老师在创作出《秃鹫之死》后名声大噪，但其为人低调神秘，鲜有人识其真面，秦晚担心好友被骗。 　　苏浔没好气：“是他，我向《秃鹫之死》的导演确认过了，错不了。” 　　秦晚是一个很难调动情绪的人，但眼下她却隐隐兴奋：“约的什么时候？” 　　“两天后。” 　　“啊。” 　　“怎么了？” 　　秦晚沉思片刻后问：“能不能提前？”她有点迫不及待。 　　苏浔惊讶。身为秦晚的好友，她了解秦晚，知道秦晚对一件事情表现出欲求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为了不让好友失望，她答应她联系对方看看。 　　秦晚等着好友的好消息，在这期间，很意外地，程昱发来了信息。 　　【程昱：你离开酒店了？】 　　【秦晚：嗯，离开了。有事？】 　　【程昱：今晚有没有空？有个晚会我想让你担当女伴。】 　　秦晚没有立刻回答程昱的问题，因为好友苏浔适时打来电话。 　　“第五心老师说，如果你想见他，就去今晚在华源大酒店举办的儿童慈善晚会，他在那里等你。”苏浔介绍道。 　　秦晚几乎没有停顿地给出了回答：“我会去的。” 　　两人聊了会儿晚会相关事宜，这才挂断了电话。打完电话，秦晚又翻到程昱发来的短信界面，输入了一条信息。 　　【秦晚：没空，你请别人吧。】 第6章 微笑 　　秦晚虽然主动脱离了秦家事业的管理领域，但并没有完全脱离秦家，偶尔也会参加相关社交圈，所以并没有花多大力气就从家里取得了参加华源大酒店的慈善晚会的代表权。 　　为了参加这个晚会，她没有继续呆在家中写剧本，而是提早出门回了趟秦家。她回本家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取请柬，二是去见造型师。 　　出门的时候那个违规设置在她家门前的路障还没解除，隔壁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甚至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秦晚只不过是没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结果就被对方抓包了。 　　男人睁开眼朝她笑得兴味十足：“出门呐？我也要出门，一起走呗！”说着用手揉了揉眼睛，以助清醒。 　　秦晚一点不想有个奇怪的同行者，没应，一声不吭沉默着走远了，而那位调戏她说要和她一起走的无赖并没有跟上来。 　　秦晚松了口气。 　　其实她不惧怕也不讨厌这个行为怪异的邻居，她只是不想招惹麻烦，特别是在她即将要去见自己偶像的此刻。 　　她想要早一点见到那位传奇人物。 　　秦晚在见到第五心老师之前，曾经在心中勾勒对方的形象，她想象着对方的鼻眼，想象着对方的性格，连年龄性别都要猜测一二。 　　她对那人一无所知，却又那么憧憬。 　　她为了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留下一个好印象，甚至配合造型师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她原本底子就好，平时外出只着淡妆或是直接素颜，所以当她化上精致的妆容，穿上造型师精心挑选的晚礼服，连见多了美人的造型师都哑口无言。 　　秦晚从全身镜中打量自己，倒不是为了临水自照陶醉陶醉，只是想看看穿戴是否得体，因此在确定不会显得失礼之后，便没有再往自己身上继续装点。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离开本家被秦家司机送到酒店。 　　华源大酒店是本市的一家六星级酒店，光门面就很足。秦晚在迎宾的帮助下来到会场。 　　她从会场前的红毯走过，既没有显眼的男伴，也没有其他陪同人，籍籍无名的她依然得到了众多来宾的关注。 　　她太漂亮了。 　　漂亮，可惜性格并不生动，所以很容易被人当成是一幅美丽挂画来观赏。 　　美得有些无趣。 　　秦晚习惯了这种视线，心中波澜不惊。她顾自环视四周，试图从人群中找出那位第五心老师。 　　来之前苏浔告诉她，如果她想要拜师，就得靠自己的能力找出那位老师。不是盲目地选择，也有提示：第五心老师很显眼，是会场中最惹人注目的一位。 　　最惹人注目？ 　　秦晚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想要找出符合条件的那一位。 　　在今晚的晚会上，惹人注目的来宾很多，政界实权人物够瞩目，漂亮的女星够瞩目，商界风云人物也够瞩目……秦晚难以分辨谁最瞩目。 　　她进入到会场里面，选择了一个视角良好的地方勘探。 　　就在她打算好好勘察勘察的时候，会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在场不少来宾同时将视线聚焦在会场入口，这无疑昭示着又有重量级人物进来了。 　　刚刚秦晚也被很多人关注了，但别人对她的关注是安静的，和现在进来的这一位大不相同。 　　秦晚也随着人群看向入口—— 　　哦，来了个熟人。 　　是程昱来了。 　　秦晚微微诧异，原来程昱说的晚会就是这个啊。 　　心里默道一声“好巧”，这时，正朝会场走来的程昱突然抬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目光相接两秒，两人同时转开了视线。 　　程昱扭头和晚会承办方寒暄，秦晚则继续寻找她的目标。 　　她没有去管到来的程昱，心无旁骛地寻找着她的目标。她的目光逐一掠过人群，寻找着寻找着，忽然一顿，目光落在一个背影上。 　　那是一个将粗壮的身躯强行塞进精致的晚礼裙，试图伪装成一位贵妇的……男人的背影。 　　“……” 　　秦晚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最惹人注目？ 　　的确，至少她被吸引了。 　　打定主意，她朝着那个背影走去，才刚走近，对方似有所感一般回过了头—— 　　一瞬间，她看到了个熟人。 　　秦晚：“……” 　　呈女人装扮的男人微微扬起一点嘴角，试图做出个与自己贵妇形象相符合的优雅微笑，然后只手掩面：“啊，讨厌，被你找到啦~” 　　秦晚：“……” 　　林越“噗嗤”笑出声，卸去了做作姿态：“等你好久了。” 　　秦晚问：“你是第五心？” 　　林越笑：“不叫我老师？”这话算是默认了。 　　秦晚沉默。 　　在见到第五心老师之前，秦晚曾经在心中勾勒这位老师的形象，她想象着对方的鼻眼，想象着对方的性格，连年龄性别都要猜测一二……结果她想太多了，导致第五心严重不符合她的想象。 　　撇开这些不谈，秦晚有点好奇：“你事先就知道了我是苏浔介绍给你的人？”从刚刚的表现来看，林越显然心中有数。 　　林越说他知道：“我找苏浔要过你的照片。”这一刻，隔壁的怪人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鬼才第五心，但身为无赖的芯子还在，“毕竟颜值也是弟子选拔要求之一嘛。” 　　秦晚听完五味陈杂。 　　林越笑问：“所以呢？还想拜师吗？” 　　这个问题倒是不需要犹豫。 　　性格缺陷与本身才能无关，性格优劣是择偶标准而不是择师的。而且，从某方面来讲，秦晚算得上是一个包容心极强的人。 　　“想。”这是她的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林越脸上笑意渐浓：“先别想，我这里还有入门考核的。” 　　秦晚问：“是什么？” 　　林越不答反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秦晚说没有。 　　林越道：“那就来喜欢我吧。” 　　秦晚说：“这个考核太难了。” 　　“是吗？”林越摸着下巴沉思，在他思考的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打量着秦晚的脸，“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换成……微笑，我还没见你笑过呢！” 　　秦晚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说完，她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上提，刹那间，一个僵硬的微笑便新鲜出炉了。 　　有幸的看到这个不怎么美好的笑容的人不止林越，还有站在人群另一端的程昱。 　　“噗，你笑得太难看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难看的笑容，太稀罕了！合格了！”林越来了兴致，“再笑一个？” 　　秦晚依言“笑了”。 　　人群另一端的程昱皱眉了。 　　秦晚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入了旁人的眼中，她只是忠实地执行着偶像第五心老师的考核，等到这奇怪的考核结束，她的脸也僵了。 　　对面的林越从过往的侍者手中取走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正在调整面部表情的她面前： 　　“那边那人看了你很久了，不去打声招呼？” 　　秦晚顺着视线看去，看到程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这个晚会上发生第二次交集，而这一次，程昱没有撇头。 　　他朝她走了过来。 　　“晚上好。”秦晚朝走来的程昱道了声好，神情自然，并不因为拒绝了对方的晚会邀约却在下一刻在同一晚会上碰面而感到尴尬。 　　不远不近的交往距离，不过多干涉对方的生活，这几乎是所有联姻夫妻们奉行的准则，秦晚也深谙其道。 　　程昱点头应了一声，表情难辨喜怒：“晚会结束后等我。” 　　这句话似乎和共进晚餐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暗藏着成年男女间的那点儿小暧昧。 　　秦晚意会，但拒绝了：“今晚我想休息。” 　　程昱看了她一眼，说：“到时我把副卡交给你。” 　　原来是她过度解读了！ 　　秦晚恍然，应了一声“哦”。 　　程昱只是过来传达信息的，达到目的后就从秦晚身边离开了，但在与她错身而过的刹那，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第7章 支配 　　秦晚正在思考程昱留给她的话，这时，忽然从旁传来一声询问： 　　“万众瞩目的影帝，新晋人气导演，程家少爷，唔，秦晚，你和这位光环兄之间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能将默默无名的秦晚与天之骄子的程昱联系起来的关系，从常人的视角来看，估计只存在一种—— 　　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 　　这是不知内幕的旁人的看法，而作为当事人，秦晚这里有更准确的答案，那就是婚约者关系。但她不想将真相传播出去，于是随口扯了一句：“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 　　这句话大大迎合了普通人的猜想，正常人听了应该在心中叹一句“果然如此”，然而作为此时唯一的听者，林越却捧腹大笑起来：“啊哈哈，啊哈哈，真好笑！笑死了！包养……” 　　很显然，一个在重要场合暴露自己的异装癖的男人不会是个什么正常人，他的笑点如此奇怪。 　　“真好啊，这种关系。”他笑完又突然心生感慨，“我也想被你包养呢。” 　　秦晚：“……” 　　她完全不能理解林越这种生物，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想的，他竟然把她的理解成了程昱才是被包养的那个。 　　真是出色的理解能力呢。 　　秦晚偏着头看他，如果不是倾慕对方的能力，她绝不会和这样一个琢磨不透的怪人来往。相反，也恰恰是因为倾慕对方的编剧能力，她的包容心和耐性直接上提了到了天花板，竟然宁愿麻烦一点。 　　因此，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甩脸，而是配合着对方将话题延伸了下去：“我没有多余的钱来包养你。” 　　林越很是理解地说：“不需要钱，对待我只需用爱供养就行。” 　　秦晚：“……”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就在这个时候，很好运的，疑似为林越的熟人走了过来，把林越带到了另一个交际圈。秦晚得以脱离进退不得的处境，心中大舒一口气。 　　更好运的是，林越被他朋友带走后就没再回来。 　　秦晚一个人参加了接下来的晚会，有点无聊，但还在可忍耐的范围内。晚会上，她把家里交到她手上的慈善款捐了，完成了来这晚会的第二个任务。 　　晚会结束时，秦晚依言等着程昱，她没有随着人来宾散去，而是默默落在人群最后面。 　　等到来宾基本散完，她才慢吞吞跟着稀稀拉拉的贵宾往会场外面走，不一会儿，程昱来到她身边。 　　秦晚盯着自己脚下，缓声说道：“我认真思考过了你的话。” 　　“嗯？” 　　秦晚顾自说道：“思考过了，但是有两点不太赞同。” 　　程昱没说话，等着她说哪儿不赞同。 　　秦晚道：“第一点，我没有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第二点，我觉得你对我干预过度了。” 　　程昱沉默。 　　秦晚扭头去看他，但他依然没给个回应。她嘴角动动，想把自己给多的想法传达给这位婚约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没必要。 　　她的心神有点恍惚，没注意脚下，差点扭到。 　　一只手臂伸及时拯救了她，扶住她的腰的同时将她勾进一个怀抱里，只一秒，又松开。 　　完成了行云流水般的英雄救美举动后，程昱表情沉沉地继续往前走。 　　秦晚一顿，落后他半步，片刻后加大步子跟了上去，跟上去的刹那听到程昱对她说： 　　“我不能干预你？” 　　秦晚蹙眉：“难道你是支配型人格？” 　　“……” 　　“如果你是，我想我得慎重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慎重其事道。 　　她基本不挑剔未来的联姻对象，但支配型人格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因为那势必会给她未来的人生造成不少麻烦。 　　她最讨厌麻烦了。 　　程昱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你把维护自己合理既得的行为称为支配？” 　　秦晚基本不没听懂。 　　控制她的交友范围干涉她的交际圈原来是一个联姻对象的合理既得？ 　　原谅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 　　她不说话了。 　　她算得上是一个心境平和的人，鲜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但此时，程昱的言行让她产生了微末的不适感。 　　程昱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情，停止了脚步。 　　两人默默对视着，良久，程昱垂下眼眸，说：“看来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下。” 　　顿了顿，他又道，“这段时间别见面了。” 　　秦晚赞成。 　　她也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考虑，梳理与权衡程昱到底适不适合当她的联姻者。 　　两人分开而行。 　　待秦晚离开，程昱才想起自己忘了将副卡给她。尽管两人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但程昱觉得还没有到分道扬镳的地步，该给她的副卡还得给她。 　　下次吧，他心中这么想着，开车离开了酒店。 　　晚上十一点已过，他突兀地来到了好友的住处。 　　好友显然并不欢迎他，嘴里唠叨着：“晚上十一点应该是和情人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时间，而不是和个顶着如丧考妣脸的男人干瞪眼。” 　　程昱没有插嘴与他贫，顾自沉默着。 　　好友嘴角抽抽，重重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翘着腿，摆出一副情感咨询师的姿态：“说吧，你有什么烦恼？” 　　程昱看了他很久，沉声道：“最近我遇到过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程昱道：“她三番两次朝我投怀送抱。” 　　“……”好友张大嘴，半天才开口说道，“恕我直言，你确定你没有会错意？别的不说，你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的触感真的欠灵敏。” 　　程昱道：“饭店、会所、影视城……她频繁以服务生的便利撞进我怀里，你觉得这是我会错意？” 　　程昱入圈十几年，见多了使手段勾引他的女人，秦晚所做的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更过，为了搭到他，横跨多行多业，这心思还能说他会错意？ 　　好友听完他说完细节，摸着下巴道：“这么看来的确是这样。” 　　两个男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如果秦晚在场一定哑口无言。 　　硬要说的话，程昱的想法绝对符合正常人，但……这还真是误会，是上天戏剧性的捉弄。秦晚什么不纯的心思都没有，她顺口答应的不是潜规则邀约，而是订婚对象的邀约。可是，程昱明显已经忘记了她是自己的婚约者，于是误会就这么成型了。 　　虽然是误会，但程昱和其好友显然没有机会悉知。 　　好友问他：“所以呢？这个女人怎么了？” 　　程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从来没有和女性过密来往。” 　　“嗯，这是病，趁早治。” 　　“我向她提出潜规则邀约了。” 　　“……” 　　“她应约了。” 　　“……卧槽！” 　　好友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面带惊恐，“你竟然开窍了！你再不开窍，我会以为你对我心存不轨！幸好！” 　　程昱年过而立，从来没有和任何女□□往过，连男性挚友都只有一个。 　　无视好友如何如何惊讶，程昱顾自淡淡道：“她给我的感觉不坏。” 　　感觉不坏，而自己又从未踏及男女领域，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没有让这种感觉溜走，接下了对方并不高明的招数，满足了对方的愿望，来一回潜规则。 　　但是—— 　　“既然你情我愿地潜规则了，那么我要求她在交易存续期间远离其他男人很过分？至于被指责支配欲作祟？” 　　这就是他和秦晚之间的分歧所在，平心而论两人都没有错，错的是……两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认知的差别。 　　“过分吗？”程昱也在思索着。 　　好友：“……” 　　好友是从程昱口中得知信息的，所以也同样认为两人之间只是潜规则关系。 　　“我觉得不过分！”他说得义正辞严，但表情怪异，就好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一样，“所以你不能就这么放她走，得躬身力行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世界的残酷，什么叫大人的规则！” 　　程昱沉沉看向好友，后者神情激愤： 　　“对，必须这么做！那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无视潜规则界神圣无比的条约，不知道什么叫做专心为金主，连抱大腿的姿势都欠标准！太不懂规矩，你得抓着她好好教育，别急着放她走！” 　　程昱静静看着好友，良久，站了起来。 　　见此，好友问：“去哪儿？” 　　“回家。” 　　“诶？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和我商量商量怎么治服那女人？” 　　程昱瞥了他一眼：“那是我的事。” 　　好友嘻嘻哈哈：“别见外，我是自己人，帮忙出谋划策在所不辞！” 　　程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刚走出门，好友笑瘫在沙发上。 　　“噗哈哈哈！” 　　程昱会玩潜规则，会在意潜规则对象的话，会分神处理与潜规则对象之间的关系……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啊！ 　　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初心，但走到这一步，都给人一种他再也难以回头的感觉。 　　喜闻乐见。 第8章 心计 　　秦晚本就从来没有主动去见过程昱，所以当她应对方的要求将他从她的生活中剔除，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这种变化给她带来的影响远远不如隔壁怪人变成她的老师这件事。 　　原本秦晚对隔壁的林越采取的是回避和无视政策，结果只一场晚会过去，她的态度就彻底变了，对对方大门洞开，来之不避。 　　她甚至挺欢迎对方上门。 　　林越这个男人彻底秉持着怪人准则，在秦晚想避开他的那段时间他黏得紧，在秦晚欢迎他上门的时候他却玩儿起了失踪。 　　是的，从晚会那天开始算起，秦晚已经超过一周没见到林越了。 　　从一开始的失望，到现在的平静，秦晚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老师是个神隐好者。 　　她将步调调回了往常，在写剧本的闲暇打两份工。 　　今天是她去“喵喵茶”上班的日子，她淡定挤上肉夹馍生产线去了影视基地。 　　换上猫猫装，她只面无表情地戳在店门口，就能给店里吸引来不少客人。 　　毕沐沐也是客人之人，但她不是被猫猫装的秦晚给吸引来的，她是听闻影帝经常造访这家店，于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跑来的。 　　前段时间程昱突然换掉她的角色，让她遭受了许多骂名，说她恶意捆绑影帝进行炒作，以至于这段日子过得十分不顺。 　　听闻影帝常来这家店，她希望找到影帝求他对此澄清。 　　从她和程昱的接触来看，程昱虽然冷淡，但从不苛责别人，算是个不错的男人，换掉她的角色也许仅仅是因为考虑到她不合适，只不过很巧合地引发了网友对她的恶评，仅此而已，她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需要影帝的澄清。 　　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心知肚明，她就是有意捆绑消费过影帝，甚至想过利用媒体，为她和影帝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她年轻，漂亮，如果给影帝一个注视着她的机会，谁能保证影帝一定就不会动心呢？ 　　这一次来她“喵喵茶”虽然带着让影帝为她发博澄清的目的，但何尝又不是为了借口接近影帝呢？ 　　可惜，不巧，影帝今天似乎没有来。 　　秦晚接到往包厢里送咖啡的任务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要服务的对象是谁，所以当她端着咖啡进去的时候，就和坐在里面的毕沐沐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愣。 　　反应过来，秦晚淡然将咖啡送到客人面前，毕沐沐则斜着眼阴阳怪气。 　　“哟，小跟班不好好地当跟屁虫，跑来点头哈腰当服务员了？” 　　秦晚和毕沐沐不是头一次见面，当毕沐沐还是sunny组合成员时，秦晚探班好友苏浔的时候，与毕沐沐见过几次面。她们之间并无宿怨，但莫名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毕沐沐就十分针对秦晚。 　　秦晚不知道自己惹到对方哪儿了，惹来对方的不喜。 　　“噗，不得不说，不管是跟屁虫还是服务员，都很适合你啊，一脸低贱样！” 　　大明星微抬着下巴，显示着自己的高贵。 　　秦晚看了眼朝自己明嘲暗讽的大明星，面无表情：“客人，你的咖啡。” 　　毕沐沐鼻子里嗤一声：“你这人怎么回事？送错了，我点的是草莓奶冻。” 　　这行为明显是没事找茬，还是很不高明的那种。 　　秦晚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模样，镇定道：“抱歉，请稍等，我去核查一下。” 　　这个常规补救行为却不知道刺激到了大明星哪儿，对方突然发作，拍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鼻子朝天刺声道：“核查？！”她的声音格外尖利，“你的意思是我胡说八道冤枉你？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她没有控制音量，声音直接穿透了店里膈应良好的包厢门，应声，有人从外敲响了门，并婉声询问：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好意思，我进来了。” 　　经理要进来处理，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包厢里的毕沐沐突然将面前的咖啡泼向自己，然后惊叫了起来：“啊啊——” 　　于是，经理进来时看到眼前的“惨状”，眼皮狂跳。 　　他迅速掌握了现场情形，将视线射向秦晚：“怎么回事？” 　　秦晚欲答，毕沐沐却插话道：“我要投诉！我只是向你们的服务员抱怨一句她的表情阴沉不够具有服务精神，她就泼了我一身的咖啡，真是好大的脾气！呵，这么牛气的店，真是给我好好开眼了！特!别!感！谢！” 　　说完抓起自己的包，叫上从头到尾沉默到底的助理。 　　“呵，惹不起我躲得起，我们走！” 　　“请等——” 　　经理想要拦住毕沐沐和其助理，两人却先一步走出了包厢。 　　一出去就成了目光焦点。 　　正在开放区消费的客人们看到她议论纷纷，见她要走，不知谁先动了，紧接着感染了一片，客人们自发起身将她围住了。 　　“啊，这不是毕沐沐嘛！” 　　“天啊，怎么弄成这样！” 　　“毕沐沐，我是你的歌迷！” 　　“毕沐沐，你和影帝到底怎么回事啊？” 　　“毕沐沐，你的身上是怎么了？怎么咖啡淋身啊？” 　　……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而且越来越混乱。 　　有人往微博上发博—— 　　下午茶意外偶遇毕沐沐，见其遭人咖啡泼身！ 　　不止一人发博，内容大同小异，顺带附上高清照一张。 　　“喵喵茶”的服务员全部上阵，和毕沐沐的助理一起护送毕沐沐离开人群。好一阵忙活，毕沐沐和她的助理才又回到包厢里。 　　大门紧闭，包厢里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毕沐沐顶着一身咖啡渍，顾自坐在椅子上整理自己被挤乱的发型。 　　经理犹豫两秒，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刚刚的事……” 　　他刚开个头，毕沐沐抬起下巴睨他一眼，打断他：“把你们家那位比客人还高贵的服务员给辞退了，这事就算完了。” 　　“这……” 　　包厢里的几个服务员同时看向秦晚。 　　秦晚虽然不爱笑，但对客人该有礼貌的并不缺，再有她的外形加成，几乎没有客人指责她。事实上有她在的日子，“喵喵茶”的客流量要比平时大很多。 　　她的外形无疑是天生的武器，会为“喵喵茶”带来效益，所以，经理其实并不想在没有核查清楚缘由的情况下就把人给辞退了。 　　但毕沐沐太强势了。 　　“请让我考虑一下。”经理斟酌着说。 　　毕沐沐冷哼了一声。 　　就在经理拉着秦晚了解情况的期间，毕沐沐登录了微博，她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嘴角隐隐扬起。 　　现在微博上都在转发热讨她被个服务员泼咖啡的事情，对此，毕沐沐很满意。 　　她折腾这么久，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毫不犹豫地，她在自己的微博界面发出一条微博—— 　　听闻一家店的饮品很有特色，前去品尝，没想遇到的服务员是个黑粉，说我拿影帝炒作很恶心，泼了我一身咖啡。冤枉啊，公道自在人心[无奈]。 　　发完微博，毕沐沐一身轻松，悠闲地坐等经理的处理结果。 　　经理说：“我代秦晚道歉，但还想仔细调查核实一下再给答复。” 　　毕沐沐竟然也没反对。 　　她不反对是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秦晚会不会被辞职，她其实并没有特别关心，辞退了更好，不辞退也不碍。 　　毕沐沐被护送着离开了“喵喵茶”，但事情还没完，她再登热搜。 　　#毕沐沐已经够可怜了，别再骂她了#微博上出现了这样一条热词。 　　前段时间毕沐沐被人骂惨了，此时毕沐沐被服务员泼咖啡的事情一出，网友们意识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牵连到了毕沐沐的生活，他们在反省，是不是不应该再这么如此对待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也有网友好奇到底是哪个服务员做了这种事情，键盘侠们高呼“服务业的堕落”，以此勾引出了一大批“被服务员不公平待遇”的受害者。 　　于是，秦晚也上了热搜，以一个“毫无素养的服务员”的代称。 　　有人愤而发起提议，提议人肉服务员，以便把人扒出来好好鞭笞鞭笞。短短一段时间，关于这名服务员的线索越来越多。 　　秦晚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程昱的电话，此时距离她被勒令暂时不要来上班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来‘喵喵茶’。”一周多没有联系她的程昱在电话里对她说。 第9章 陪聊 　　秦晚踏进“喵喵茶”的包厢，一进去就被两束目光锁住。 　　目光之一的程昱朝她说：“过来坐。” 　　秦晚坐到他对面，看向包厢里的另一人。 　　那是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有点眼熟，但她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她没有主动张嘴要人介绍，只盯着那人看。 　　程昱端起面前的咖啡，浅饮一口：“他是毕沐沐的助理。” 　　“……哦。” 　　难怪眼熟，原来是那个静静旁观了毕沐沐颠倒黑白的男人。 　　程昱搁下咖啡杯，把一张A4纸推到秦晚面前。 　　“这是？”秦晚问。 　　程昱手指轻轻叩了叩纸面，只道：“拿去看看。” 　　秦晚拿起来看。 　　【我是毕沐沐的助理，此时此刻我想要在这里向各位网友澄清一件事情，前不久，我所服务的艺人毕沐沐因惨遭全网黑而犯下一下错事，她为了博取网友的同情而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即亲手将咖啡泼到自己身上甩锅给服务生，她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很多网友都不再责怪她拿影帝炒作这件事。 　　我因身在其位而犹豫过，挣扎过是否就此纵容真相埋没，可在我看到那位服务员被人抹黑而无处状告，我良心不忍，思量良久，在此将真相昭告天下。 　　我自知能力不足，没有尽到身为艺人助理的职责，不仅没有在艺人走上歧路的时候好好规劝，还一度想要纵容。为此，我将辞去毕沐沐助理一职，且不再担任任何艺人的助理。】 　　“这是毕沐沐的助理马上要登发到微博上的文稿，你看看有没有想要添加进去的。”程昱适时解释。 　　秦晚看了眼那位助理：“这是良心发现了？” 　　程昱神情自然地说：“嗯。” 　　其实是他拿钱收买了。 　　也许结束网上这场风波的方法有很多，但让身为毕沐沐的助理去发言澄清最直接，这是程昱首选的方案。 　　程昱不打算多作解释，只是说：“你对这份发言有没有其他意见？没有的话就发出去了。” 　　秦晚对这份文稿本身没有意见，只是对程昱的做法还想说两句：“你出了多少钱让他良心发现？” 　　她看穿了助理良心发现这件事的真相。 　　很多时候她懒得深究，不代表她愚笨到什么都不懂。 　　程昱没把她当傻子，见她说穿就没再隐瞒：“是个不会让我有任何负担的数字。”说到这，他抬眸看她一眼，“放心，我的存款很足。” 　　秦晚：“……” 　　她舔了舔嘴唇，道，“我转账给你。” 　　程昱没接话，把文稿递给那位助理，让他编辑编辑发到网上，完成这件事后，他才转向秦晚：“不用，这点钱算是我多管闲事的代价。” 　　没错，这件事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硬要揽到自己身上去的，说多管闲事一点也不为过。 　　秦晚皱眉，欠下人情债让她浑身不舒坦。 　　见此，程昱说道：“算是给你赔罪好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我回去仔细想过了，你觉得我对你干预过度了，我并不认同，但可以为了你重新制定标准，这样就可以了？”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不想与她结束，所以只能先按照她的标准来。 　　秦晚打量他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 　　她想要一个理性的联姻对象，程昱的表现符合她的期待。 　　两人重新言归于好，和好的同时，网上又刮起了一阵新的风浪，那是在毕沐沐的助理将真相发布到网上之后，广大网友对毕沐沐进行的具有针对性的全面攻击。 　　一时间，毕沐沐比以前还要凄惨。 　　秦晚并没有主动去关注后续，只是接连不断的新闻推送让她大致了解了毕沐沐的处境。 　　没有去落井下石再踩一脚的兴致，秦晚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剔除出自己的生活。 　　秦晚和程昱和好的当晚，后者邀请她去了他住的酒店，之后的事顺理成章。 　　没有任何的言语挑逗，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秦晚顾自脱着衣服，脱到一半又停止。坐在床边欣赏着她脱衣的程昱问她怎么了，她冷静说道：“我需要洗个澡。” 　　程昱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便。” 　　秦晚转身往浴室走，刚走进去，程昱也跟了上来。 　　“我觉得我也需要洗个澡。”他站在浴室门边说。 　　秦晚“哦”了一声，背着他将衣物脱下，等到光果果赤条条，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落在她光滑的背部，沿着她脊骨的线条缓缓往下滑…… 　　“痒。”她往旁躲了躲，被那只大手箍住腰，下一秒，身后人扶住她的下巴，与她缠绵深吻。 　　“洗、澡……”破碎的呢喃从她齿间溢出，男人堵住她的唇，舌尖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忽然，他猛地抱起她，将她抱上梳洗台，让她双脚悬空地坐着。她的一双手自然垂落在梳洗台上，眼睛静静看着男人褪去衣衫。 　　这个时候她不提洗澡了，再提就太不解风情了。 　　“程昱。” 　　“……？” 　　“身材挺好，练过？” 　　程昱闻言将她细长的双腿围上自己的腰，随即腰臀一沉，沉声问：“感觉到了？” 　　秦晚起先只是看到了，现在很直接地感受到了，的确，有练过。 　　…… 　　酣战结束，两人清洗干净清爽地出来，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神游。 　　正当意识即将突破天际，秦晚忽然扭头看向身边人。 　　她直勾勾看着程昱。 　　“怎么了？” 　　“刚刚是不是忘了防护？” 　　“……” 　　两人双双沉默。 　　秦晚收回视线，说：“应该是在安全期。” 　　如果安全期不安全，似乎也只是将婚期提前了这一影响，没有太大伤害，硬要深究的话，只能说连继承人也一并解决了，联姻任务完成得更漂亮了。 　　随缘。 　　这么想着，秦晚渐渐陷入困意。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安稳，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自己也在否定这样敷衍的人生。 　　凌晨，她习惯性地醒来。而今晚，她比往常还要清醒。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她手疾眼快地取过来，瞄一眼旁边……没有发现动静，大概身边人没有被吵醒。 　　舒一口气，她低头看向手机。 　　打进电话来的是新加入她的联系列表里的……林越。 　　她的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在失踪了一周多后终于联系她了，但选择的时间不能说好，他选择在了深夜里。 　　挂断了手机，秦晚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秦晚：我现在不想说话。你有什么事？】 　　回信来得很快—— 　　【林越：突然想起添加了你的联系方式，所以试试打不打得通。】 　　【秦晚：……】 　　【秦晚：你不用睡觉的？】 　　【林越：我没告诉你吗？我刚从时差国回来，还没来得及调整生物钟。】 　　秦晚心想，这大概才是林越失眠的真正原因。 　　和自己不一样。 　　秦晚微微走神，身旁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喜欢半夜活动？” 　　是程昱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秦晚将手机屏幕扣在床上，顿时，视野一暗，她把盖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道：“我有一点失眠。” 　　程昱沉默片刻后说：“和人聊天能缓解你的失眠？” 　　秦晚回答“是”。她没有说谎，这也是她在刚刚愿意和林越进行无意义聊天的原因。 　　程昱突然打开了床头灯，温柔的灯光洒了两人一身。 　　他微微闭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半夜玩手机伤眼睛。” 　　“嗯，我知道。” 　　他又道：“我暂时也睡不着。”言下之意，把手机关了，换他来陪聊。 　　秦晚：“……” 　　程昱没有去看她的表情，所以不知道她的表情有些怪异。他顾自问：“你喜欢什么季节？” 　　秦晚：“……” 　　很显然，程影帝的陪聊水准不太高。 　　但心中莫名有些暖。 　　她回道，“春天。” 　　“因为生机勃勃的？” 　　“因为生机勃勃的。” 　　“你喜欢自然风光？” 　　“不讨厌。” 　　“会在春天出去踏青？” 　　“很遗憾，我都用在了打工上面，虽然喜欢，但还得为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抛弃所爱……” 　　…… 　　秦晚在某影帝水准不高的陪聊下，心境越来越平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再一次陷入了睡梦。 　　一觉到天亮，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程昱早已离开，这和上一次一样。 　　床头柜上备着她的衣物，衣物上放置着一张卡，上面细心地贴着密码。 　　看到此时此景，秦晚心中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精心地……包养起来了。 　　有点诡异。 第10章 请求 　　秦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换衣服，换到一半，发现去而复返的程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 　　她余光扫见人的时候吓了一跳，而后者毫无愧疚心地来到她的身后，抬手帮她把背后的拉链拉合。 　　秦晚这才回过了神，道了声谢，问他：“怎么回来了？” 　　程昱道：“有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 　　“你。” 　　“我不是东西。” 　　程昱瞄了她一眼，茶色眼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的笑意：“别骂自己。” 　　秦晚：“……” 　　她被他绕进去了。 　　程昱把她随意盘起的头发放下来，手指流连在她柔软的发梢，缠绕打圈又松开：“忘了跟你提，这两天你把时间腾出来，我找个时间带你去见导演。” 　　他说的是要为她寻找新角色的那个承诺。 　　秦晚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不能理解：“你就为了这种事特意回来？” 　　在她看来，他明明可以用一通电话就解决，却偏偏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跑回来告知。难以理解。 　　程昱被问得表情微滞，但下一秒又调整得毫无破绽，他冷淡道：“只是因为早上起来头脑不清醒了。” 　　是的，头脑不清醒了，不然不会突然调转回头，只因为偶然想起剧组里一演员说过的话，“情意缠绵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一觉醒来，床伴却早已离开，这是很寂寞的事情”，为此，他才想不开特意走了这一趟。 　　但，有种白走了一趟的感觉。 　　微微皱眉，他理了理领口，沉声道：“总之，这两天不要再去打工。” 　　秦晚“哦”了一声。 　　她没有意见，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喵喵茶”的复工消息。 　　交代完毕，两人同时走出酒店，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秦晚没有乘坐公交，而是坐着程昱招来的出租车。她在小区外就下了车，然后拐进了旁边的一家超市。她拿了一些生活用品，正当她低着头在收银台处结账时，一双手突然从她背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神色淡淡地把那双搞突袭的手扒开，从钱包里掏出零钱递给收银台。 　　“给我一个塑料袋。”她淡淡地吩咐。 　　收银台的小姑娘给了她一个口袋，她便拿着口袋把生活用品如数兜进去。 　　提着买好的东西准备回去，一转身，她对上了身后人的视线。 　　“盯着我看什么？”她问。 　　“你漂亮，我挪不开眼。” 　　秦晚：“……” 　　她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身后人追了上去，对她黏得紧乎：“你昨晚怎么没回我信息了？睡着了？” 　　秦晚这才想起，昨晚自从和程昱聊天去后，就忘了回复某个人的信息。而现在，电话那头的人找到她面前来了，要她给个说法。 　　“嗯，睡着了。”这就是她给的说法。 　　“骗人！”林越啧一声。 　　尽管知道她在骗人，但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转而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他，“那什么，我这里偶然得到了两张票，是一场在我们市里举办的交响音乐会，你拿去吧。”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张入场票递给她。 　　秦晚瞥了那两张票子一眼，没接： 　　“我不喜欢交响乐。” 　　林越道：“我也不喜欢。”但他不由分说地把票塞到她提着的袋子里，说，“不如你去问问你男人，他要是喜欢，你就可以送给他了。” 　　男人？ 　　“你说谁？”她本人都不知道指代的是谁。 　　“别装。”林越摸着下巴嬉笑，“你三番两次夜不归宿不就是夜会情人去了嘛！”他摆出八卦的嘴脸，“是程昱程大导演？” 　　“不是。”她立马否认。 　　林越笑而不语。 　　随即，他拍拍她的肩，“总而言之，你把票接着，然后随便找个陪同人。不要拒绝，这是老师给你的见面礼。” 　　秦晚败在了老师这一称号的威慑之下。 　　她勉为其难地把票收了起来。 　　然后，她抬起头，问：“那么林老师，你什么时候能够指导我？” 　　林越笑得意味深长：“这样，你去听完音乐会，回来写个观后感，让我看到你的笔力，也好让我因材施教。” 　　秦晚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林越表示很期待她递交的作业，让她不要错过了时间。她一一应承，回头找上苏浔，询问对方有没有空。 　　苏浔在得知要去参加的是交响音乐会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中，秦晚解释说：“只是去听一场普通的音乐会而已。” 　　苏浔依然沉默，很久之后，她才嗫嚅着说：“抱歉，我不是很有空。” 　　她不是没有空，是不想参加。 　　秦晚明白这一点，没有逼迫她：“没事，我找别人一起。” 　　说找别人，但仔细想来，并没有可以找的人。 　　联系程昱是在排除了所有不适合的人选之后才做的，程昱很忙，在电话里回复她叫她去酒店等他，她去了，而等程昱忙完回来，她已经抱着双膝窝在酒店的沙发里发呆了很久。 　　听到响动，她缓缓抬头，双目无神：“我有个请求。” 　　“说说看。” 　　“拉我一把。”她目光恳切，“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黏在沙发上了。” 　　程昱：“……” 　　他嘴角抽抽，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她一连“嘶”了好几声，嘴里嘟哝着：“麻。” 　　程昱把她抱在怀里没放她下地，好让她适应适应：“你非要坐在一个地方不动？” 　　秦晚道：“我没注意到我没有动。” 　　程昱：“……” 　　感觉全身血液开始顺利运转，秦晚试着脚尖着地探了探。 　　“真麻。”她一边试探一边说。 　　程昱在一旁扶着她，并无任何不耐。他盯着她的侧脸，问：“你在电话里想说什么？” 　　“我想去听场音乐会，缺个陪同者。”她直言。 　　程昱是有一点诧异的，但没有表现出来，他看起来十分沉稳：“什么时候？” 　　秦晚回忆起她在入场券上看到的时间，如实回道：“明天晚上。” 　　程昱没有说话。 　　明天晚上恰好是他每个月回家聚餐的日子。 　　秦晚预感受到了阻碍，没有感到特别失望，只是说：“我一个人去也没差。” 　　此时聚集在她双脚上的酥麻感已经全部退去，她动了动两只脚，确认已经好了之后，轻轻拂开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走到另一边。 　　她坐到沙发上，忽然间又想把自己团起来。 　　正想着，程昱看了她一眼，说：“我没说不去。” 　　秦晚低着头：“你不用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程昱顾自解开领口的衣扣，让自己从禁锢中解除出来，“我也想给自己放个假。” 　　秦晚直勾勾盯着他看，想看他是否说谎。 　　此时影帝已经解开了他胸前的几颗纽扣，将大片诱人的胸膛袒露出了出来，她原本想盯着他的表情看他的反应，但盯着盯着，视线便不自觉下垂到了他的胸前。 　　程昱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似的，径直走去拿茶几上的水杯，路过她身旁时，突然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短暂的吻结束之后，他一点不像刚刚才干完偷香窃玉之事的小人，大方地端起水杯喝水。 　　秦晚抬手摸了摸还隐隐发烫的嘴唇，程昱余光捕捉到她这个举动，抬了抬手中的水杯：“要喝水？” 　　秦晚顿了顿，接过来小饮了一口，然后递还给他。 　　“程昱。” 　　“嗯？” 　　她表情郑重：“明晚的音乐会……拜托你了。” 　　程昱微怔，不知她为何这么说。 第11章 拥抱 　　开办在A市明珠大剧院，以“青春礼赞”为主题的交响音乐会，是今年夏日音乐季里最高潮迭起的一环，主角是国内历史最为悠久的A市交响乐团，这个刚刚结束了远征的队伍将携手神秘小提琴家为听众带来新的惊喜。 　　很多听众就是为了这份惊喜而来。 　　秦晚却不一样，她在事先并不知情。 　　事实上，当她穿着礼服稳稳坐在大剧院的贵宾位上，她才开始查看她将要欣赏的这场音乐会的全部曲目。自然而然地，她也注意到了惊喜的部分。 　　老牌交响乐团携手国际知名小提琴独奏家，这一消息对于古典乐爱好者来说，不仅仅是噱头，还是实打实的福音。 　　可惜秦晚并非古典乐爱好者，所以她没有被这条消息感动。 　　她把目光聚焦在那位神秘小提琴家身上。 　　官方宣传册上是这么介绍对方的：华裔，少年成名，天才，销声匿迹后的首度复出。 　　秦晚提取出宣传关键词，顿时白了脸。 　　其实她从踏进大剧院的那一刻表情就不是很自然，但此时此刻，这份不自然完全流于表面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宣传册，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这时—— 　　“来多久了？” 　　突然闯入她澎湃汹涌的识海中的声音将她稍稍带离慌乱，她眼神迷离地扭头，看到程昱从容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影帝先生全身上下没有着任何伪装，这使得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视线全落在了他身上。但没有引起一点慌乱。来参加这场音乐会的观众，特别是坐在贵宾席的观众，都有着非同一般的素质与眼界，至少表面上如此。 　　程昱镇定入座，看一眼手表，确定自己没有在约会中迟到后舒了一口气。 　　将礼服穿得规规整整，他就像其他故作姿态的观众一般将脊背挺直。 　　“抱歉，来得有一点晚。”他看着前面的舞台道。 　　“……不。”不晚，刚刚好。按照流程，大概还有几分钟演奏家们就要上场了。 　　“你来得正是时候。”她小声说道。 　　“嗯？” 　　程昱闻言眉梢微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不对劲的事情，这使得他扭头看向了旁边，问：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探知到了坐在身边的人的情绪有异。 　　“没事。”秦晚只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试图遮住脸上的疲惫，“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程昱之前就已经得知她手里的票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所以听信了她的话，以为出身平凡的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因此怯场。 　　没有往深处想，他朝她伸出手：“递给我一只手。” 　　秦晚听了条件发射之下把两只手都收了起来。 　　“……” 　　“……” 　　两人互相对视几秒，秦晚看到男人脸上出现些许的无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把手交了出去。 　　“做什么？”她好奇。 　　程昱将自己的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迅速搓动：“听搓手可以让人放松。” 　　秦晚恍然，原来如此。影帝的目的竟然如此朴实！ 　　程昱一边为她服务，一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秦晚很认真地感觉了一下大影帝的妙招，同样朴实地回道：“有点热。” 　　程昱：“……” 　　太朴实了！ 　　秦晚嘴角微扬，把另一只手也送出去：“开玩笑的，很有效，这边也麻烦您代劳了。” 　　程昱把那只手抓过来，让她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然后拍了拍，十分高冷地说道：“我只负责做示范。” 　　“那太遗憾了。”秦晚表情并不遗憾地说，一边说一边自己搓动双手，搓得手心发烫，似乎有点起效，原本附着在她脸上的苍白淡去了一层。 　　察觉到这一点，她还想重新郑重地感谢一下影帝，但周围突然响起的掌声阻止了她。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乐团成员已经上场了，代表着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正在向观众们谈笑致意。 　　秦晚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说过她不喜欢交响乐，但其实并非不喜欢，只是对小提琴手这种生物存在着心理上的畏惧，这种畏惧感催促着她对古典乐敬而远之。 　　她的朋友苏浔也同样如此。 　　但秦晚还是来到了这里。 　　听着音乐会的序曲响起，安插在她心头的紧张检测尺标急速飙升。 　　她甚至没发现程昱一直盯着她。 　　这个时候程昱不认为她只是怯场了，顿了顿，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在她将头转向他的时候，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会在音乐会上紧张到晕厥过去，这就是你所要拜托给我的事情？】 　　程昱昨晚还不明白秦晚拜托他什么，现在他却有所了解了，她……大概需要一个扛尸工？ 　　【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异常？】他不想糊涂地当个廉价的搬运工。 　　秦晚抿了抿嘴唇，思量良久，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在记事本上写上： 　　【我有个朋友曾经是小提琴手，她因为我离开了舞台。】 　　不是普通地离开。 　　秦晚的坦白虽然没有透露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但程昱差不多已经清楚，秦晚和她那个小提琴手朋友必然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去，至于到底是怎样的过去，现在的他还没有权利去探知，因此，他守礼地没有寻根问底，只是，有一点，他不懂—— 　　【既然知道自己会在音乐会上产生不适感，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秦晚把自己在第五心老师那里学习，以及第五心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说了。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她想要直面她恐惧的源头。 　　她不想要再在夜晚失眠到天亮。 　　她也想要有所改变。 　　可面对程昱，她只是这么说：【师命不可违。】 　　程昱看出她有所隐瞒，下意识地想要追问，但刚打出几个字又停住了。他和她只是交易双方的关系，他想到了这个事实。 　　于是，一个有意隐瞒，一个看出隐瞒却无意说破，两人都沉默了下去。 　　沉默中，台上音乐会氛围渐热，两首舞曲结束之后，举办方隐藏许久的惊喜终于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曲目：《海顿G小调弦乐四重奏“骑士”》 　　演奏家：“女神G”&A市交响乐团 　　台下掌声如雷。 　　随着渐渐响起的悦耳序章，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缓慢地从帷幕里走向了舞台中心，她无视众人投放到身上的视线，兀自沉醉于演奏之中。 　　似乎是为了迎合“惊喜”的主题，女子带着精致的黑色面具，让人难以猜测其身份。 　　周围人都为女子精彩的演奏而陶醉，只有秦晚，她看着台上身形熟悉的女子，呼吸几乎停止。 　　这个人，这个人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的瞳孔发颤，整个人像渴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时，台上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她的视线直直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秦晚身上，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衬着面上的黑色面具，显得异常妖邪。 　　秦晚心中震颤，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在她唇齿间成型。 　　然而，突然间，掌声响起。 　　曲目结束了。 　　台上的女子揭开了面具。 　　“大家晚上好，我是……” 　　秦晚听不见女子说了什么，因为她震惊地发现……台上的女子好陌生。 　　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心中说不出的复杂，秦晚盯着台上发怔，连台上演奏家们退去都没发现。 　　现场哄闹起来，《海顿G小调弦乐四重奏“骑士”》结束后便是音乐会中场休息的时间。 　　观众开始四处走动，有去洗手间的，有去透风的，有留在演奏厅中互相攀谈的…… 　　秦晚怔怔地发呆，许久之后，她恍然回神。 　　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冲动，她在人来人往的演奏厅里对身旁的影帝说： 　　“程昱，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 　　“抱紧我。”她的请求万分恳切。 第12章 爱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秦晚立马反悔。 　　让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恳切的请求，也有些过分了。 　　“不，我只是……” 　　她试图解释，然而下一秒，一双手猛地将她拉入到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生疏的拥抱因为过于用力显得并不舒适，她却因此而感到心灵安稳，就像在汹涌翻滚的海面上找到了休憩的港湾。 　　周围人的视线全部凝聚了过来，秦晚将头深深埋进男人的胸膛以便遮住自己的脸。 　　“……这么做没事吗？”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愧疚。 　　程昱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没事”。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他又补充道，“我来过大剧院的事情不会被传出去，一点也不会。”所以，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的事也不会被传出去。 　　他的自信来自于后方，在那里，他的私人助理正坐在来宾席。 　　他优秀的助理会帮助他妥善处理好一切，这一点毋庸置疑。 　　秦晚信了。 　　程影帝这么多年来鲜有绯闻，不可能是因为媒体特别优待他，肯定是因为他的后背跟着优秀的团队，帮他处理掉了不必要的绯闻。 　　真诚地道了一声谢，秦晚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从对方怀里退了出来，坐回到位置上，刚坐下便发现周围目光烁烁。 　　她撇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程昱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发顶：“我有个建议。。” 　　“嗯？” 　　“如果你觉得实在不舒服，我建议你还是趁此机会离开，虽然这么做对台上表演的艺术家们有些失礼。” 　　音乐会的中场休息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下半场开始了再提离开，就不能只用“失礼”二字来形容了。 　　听到他的建议，秦晚抿直了唇线：“我会好好完成我的作业的。” 　　言下之意，不会现在离开。 　　程昱不觉意外，看了她几眼，没再相劝。 　　他坐回到她旁边，手臂搭上座椅的扶手，不急不缓地说：“我没听说过你还是个编剧从业者。” 　　秦晚的情绪不高，但依然打起精神回答他的问题：“比起做演员，大概我的编剧经验还是要更丰富一点。” 　　“所以说，比起演戏，你其实更想做编戏的人？” 　　“嗯。” 　　程昱沉默了。 　　台上，演奏家们再次鱼贯入场，音乐会的下半场就此开始了。 　　接下来的场子皆数交给了A市交响乐团，那位美女小提琴家没有再回到舞台。秦晚静静听完了整场演出，情绪比上半场时稳定得多。 　　这一场维时两个小时的音乐会在晚上十点才结束，秦晚和程昱从特殊通道离开。 　　程昱的助理将车开到通道口，两人上了后座。 　　“我想了想，如果你的兴趣在编剧这一行的话，那个角色你不愿演就算了，我重新帮你介绍投资人。”程昱在车上说。 　　秦晚听完这话惊讶大于惊喜。 　　程昱对她太好了，处处为她着想，仿佛只要她愿意提，什么他都可以满足她。 　　好到有些不正常。 　　“你……”她频频朝他侧目，欲言又止。 　　程昱眼神示意她把话说完，别玩说一半藏一半的把戏，于是秦晚真的就干脆地说了，她说：“程昱，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会让我产生负担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坦然自得地坐享其成，对于没有付出过太多的秦晚来说，不平衡的获取与支出会让她产生负担。 　　“角色也好，投资人也罢，你都可以不用为我去找。”这是她的心底话。 　　她这样说，却反而让程昱迷惑了。 　　在影帝看来，为对方介绍资源才是真正平衡的交易，因为娱乐圈里开辟了潜规则的前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他感觉有点奇怪。 　　很怪。 　　这种怪异的违和感也笼罩在秦晚心头，两人对视一眼，可惜双方都没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到了。” 　　助理不合时宜地出声提醒酒店到了，两人不得不放弃思考，从车上下来。 　　走进酒店大厅，秦晚忽然想了起了什么，往前台的方向望了望，那个笑容好看的姑娘正值晚班，看到秦晚朝她看来，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 　　秦晚脚下一顿，转而走到她面前。 　　“你好。”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秦晚手肘撑着咨询台，问：“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你……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一名异性尽可能地好？” 　　她俨然把人家前台当成了情感咨询师。 　　前台小姐嘴角僵硬，勉强维持着笑容好脾气地回答：“客人，我认为在男人心存爱慕的时候。” 　　秦晚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到了声谢，走回到了影帝身边。回去时，她的嘴角隐含笑意，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影帝好奇，问她去做什么了。 　　秦晚没有隐瞒：“我问前台，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一名异性尽可能地好，前台说在心存爱意的时候。” 　　这句话仿佛在影射她和程昱之间的关系，影射程昱对她好是因为喜欢她。 　　影帝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你很满意她的这个回答？” 　　“嗯。”秦晚点头，“她的笑话逗乐我了。” 　　影帝：“……”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程昱刚踏进去，落后一步站在电梯外的秦晚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的人劈头向她唠叨了一通，但她没有因此挂断，反而冷静地听对方讲完了等待对方先挂断。 　　整段通话，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发挥。通话结束后，她默默把手机收起来，然后抬头看向站在电梯中默默等着她的程昱：“今晚我就不留宿酒店了。” 　　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程昱目光沉沉：“因为这通电话？” 　　秦晚没有否认：“我的老师叫我回去上指导课。” 　　没错，电话是林越打来的。 　　程影帝问：“现在的老师还开夜班培训？” 　　影帝为人内敛，他把大多情绪都锁住了，所以很难判断他是喜是怒。 　　“我的老师不是寻常的老师。”秦晚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她只能说她的老师是个不能以常理去揣度的男人。 　　程昱沉默。 　　他打心里不愿意秦晚为了其他的男人离开，就算那是她老师也不行。但他又想到了两人之前因为“干预”话题产生的分歧，由此，他最终没把心里话给传达出去。 　　“我让助理开车送你。”他最终妥协道。 　　现在时间不早了，公交早已停运，让个漂亮的女人独自打车太不安全。 　　很多时候，程昱对得起“绅士”二字。 　　秦晚没有矫情地拒绝。 　　她向程昱那位沉默寡言但据说业务能力十分优秀的助理说了句拜托。 　　助理让她先去酒店门口稍稍等候，而他本人则留了下来和自家老板说话。 　　“boss，有句感慨我早想和你聊一聊。” 　　“什么？” 　　“恕我直言，boss，你听话得仿佛你才是被人包养的那个。” 　　程昱：“……” 　　“我更愿意听你称它为通情达理。”他道。 　　助理敷衍地点点头：“如果你在对待对你鞠躬尽瘁的我的时候也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言下之意，影帝的通情达理只给了一个人。 　　可惜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13章 发现 　　秦晚从电梯里走出来，被守在电梯口的某守护神的明晃晃笑容晃了眼，她眼皮跳动了一下，扯着嘴角问：“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 　　林越穿得跟个行为艺术者似的，有点像是从原始丛林迷路到现代都市的原始居民。他自鸣得意：“我正在揣摩原始社会民的生态行为。” 　　秦晚语噎，被林学者带领着来到他家。 　　一进去，她难掩惊讶。 　　秦晚以为林越的屋子会很脏乱，没想到进去后发现里面干干净净，装修设计也呈大方利落的冷色调，这更像是一个严谨考究的成熟男性的居所。然而实际第五心老师有着身为创作鬼才相应匹配的难以理解的个性，与严谨考究一点也沾不上边。 　　有点矛盾。 　　就在秦晚打量周遭环境的时候，屋主林越用桌上沏好的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音乐会怎么样？”林越一边往热气腾腾的茶水上吹气一边问。 　　秦晚的视线跟着面前茶杯中漂浮的一根茶梗移动，嘴里说着：“很好。” 　　“噗，你这可不像是赞扬该有的表情。” 　　“……” 　　林越双手在茶杯上搓动着，笑：“怎么个好法？” 　　秦晚道：“选曲得体，演奏家们技巧完美，情感饱满，中间的‘惊喜’……” 　　“惊喜怎么了？” 　　秦晚皱眉：“吓到我了。” 　　“噗哈哈！” 　　林越脸上画着不知哪个部落的仿造油彩，破坏了整张脸的英俊，笑起来莫名显得……恶意。 　　“是太惊讶了吗？”他笑问。 　　秦晚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个美女小提琴手不管是身形还是个人经历都和秦晚记忆中的某人像到了极点，但当对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秦晚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秦晚心存疑惑，难道古典乐界的华裔天才还能量产？ 　　但回头一想又释怀了。也许是因为她对那个圈子了解得太少，太少见多怪了。 　　正思索着，林越忽然抬手咕咚咕咚牛饮般把手里的茶全部喝光，然后又倒满一杯，往秦晚的方向一举：“给你，不好意思，我家就只有两个杯子。” 　　他的茶不是递给秦晚的，话也不是对着秦晚说的，而是秦晚身后的…… 　　秦晚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短裤背心浑身水汽仿佛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女人。 　　熟悉的女人。 　　时间倒放，秦晚上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是在明珠大剧院里，她在台下，而对方在台上。 　　当时对方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呢？ 　　——“大家晚上好，我是……” 　　孟言。 　　秦晚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意外出现在林越家里的正是那个被国媒称之为华裔天才小提琴家的孟言！ 　　秦晚缓缓扭回头看着林越：“老师，请您解释一下。” 　　林越自得地笑：“正如你所见，你的老师是个交际网十分牛逼的男人！小孟孟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音乐会的票就是她给我的！” 　　秦晚：“……” 　　孟言耷拉着眼，一边那毛巾擦头发，一边无精打采地朝秦晚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大大咧咧地打着哈欠，并撩起眼皮朝秦晚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 　　此时秦晚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首次见面的孟言会在台上表演时看自己了。 　　孟言说：“美女，听说你要写音乐会的观后感，如果你需要参演者的我提供感想之类的，随意提啊。” 　　果然是林越的朋友，连“美女”这个不正经的口癖都一模一样！ 　　秦晚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 　　孟言又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乱蓬蓬的头发。 　　林越走过来站在秦晚背后拍拍她的肩：“别坐着了，书房的桌上放着老师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去带走吧。”他一边说一边为她指点书房的位置。 　　又是礼物。 　　秦晚有点害怕这位老师的礼物了。 　　她坐着没动。 　　林越哼笑一声，自己走进了书房里，不久，他抱了一摞本子出来，并把它们堆放在秦晚面前的桌上。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快速翻阅着：“这是我这些年来写的手稿，除了《秃鹫之死》外，还有一些自娱自乐的东西，都借给你了。”说到这他把手里的本子随意扔回到桌上，一点也不因为它是珍贵的手稿而珍惜，“里面还有我接的一个项目，你看完资方的要求后立意后打个纲给我。” 　　“那个音乐会的观感就别弄了，逗你玩儿呢。” 　　“大纲在一周内交给我，我帮你看看。” 　　他一条条吩咐下来，表现得完全就像一个正常的导师了。 　　秦晚因为过于惊讶而忘了回应，见此，林越笑问：“听懂了？” 　　秦晚迟疑着点点头。 　　林越勾了勾嘴唇：“听懂了就带着手稿回去，这个点儿能留在我家的只有我的情人。” 　　秦晚若有所悟地看向孟言，刚看过去，林越又改口道：“当然，小孟孟除外！” 　　秦晚没有追问为什么孟言能够排除在他的规则之外，乖乖带着手稿走人了。等她抱着那摞高得几乎淹没了她的下巴的手稿走出门，她才完全反应过来，她真的从鬼才第五心那里带走了他最为珍贵的手稿。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犹豫了片刻之后用手肘撞了撞门。 　　刚撞一下，门开了。 　　她没能收住惯性，连人带手稿一起倒向门内。这时，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头，借力与她帮她缓冲掉了那多余的惯性。 　　回归安全，她仍心有余悸。 　　“谢谢。” 　　林越将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收回，撑住门框，问：“你这是不舍得和我分别，所以想回来跟我夜话？” 　　秦晚不想和他夜话，只是想感谢他的赠予：“我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的收稿。” 　　尽管她的这位老师看起来不靠谱极了，但她现在要对他改观了。 　　“我会尽快把大纲拿给你。”她保证道。 　　“哦。”林越兴致了了地挥挥手，“知道了，回去吧。” 　　秦晚这才安心地带着手稿走了。 　　她走后，林越直愣愣看着自己那只扶过秦晚的手，看一会儿又搓搓，然后“嘶”一声，好像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孟言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操着手臂冷哼：“林越，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越摸着下巴沉吟：“我刚刚发现啊……” 　　发现了什么，他却不再说了。 第14章 想你 　　秦晚一晚没睡。她沉迷于第五心老师的手稿，带着拜读的心情一不小忘记了时间。 　　撑一撑腰，她走出书房。 　　在给自己准备早餐的时候，她差点失手打翻了锅子，没有犹豫，她决定下楼去买早餐。 　　一出门，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像只小老鼠似的蹲在她家门口啃包子，对方见她出来，将另一个早餐袋递向她。 　　秦晚：“……” 　　她迟疑着接过来。 　　早餐袋中装着惊喜，里面都是她喜欢的早点。 　　“谢谢。”她压着嗓子说。 　　林越不在意地挥挥手，继续蹲在门口吃包子。秦晚不好将送早餐的好心骑士关到门外，于是将门留了条缝，不主动邀请，也不拒绝。 　　然而言与行皆难以揣测的老师没有进门，在秦晚在屋内默默解决早餐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秦晚吃完早餐趴在书桌上小憩，顺便想想第五心老师考察她的那个项目，“喵喵茶”联系她的时候，她正昏昏欲睡。她因为这一通电话提前结束了悠闲时光，迅速转换到上岗工人该有的精神面貌来。 　　出门时她在小区里看到一对被条彩绳背对背拴在一起互遛的奇怪男女，定睛一看发现还是熟人。 　　她没看错，的确是她家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以及老师家的小孟孟。 　　装作没看到，她略微加快了步伐。 　　捆成彩色毛毛虫的年轻男女飞快地蠕动到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眼角微抽，最终回过了头： 　　“跟着我做什么？” 　　“学习人类的行走。” 　　秦晚：“……” 　　这两人还真把自己当虫了。 　　秦晚忍了忍没忍住，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越眉飞色舞地回她：“小区超市在搞情侣奖励活动，被这样的彩绳捆在一起五分钟可以领到二十的消费券，二十呢！” 　　多么让人心动的数字！ 　　秦晚突然心动，她舔了舔嘴唇，看向林越：“能和我再参加一轮吗？” 　　林越一口答应。 　　于是，秦晚和“彩色毛毛虫”回到超市，向超市管理员再要了一条彩绳。超市管理员得知要被捆的是秦晚和林越，不干了，指着林越的鼻子指责：“小伙子，这是情侣酬谢活动，不是把男女随便凑一起就能拿到奖励的！年纪轻轻的，不要妄想占这种便宜！” 　　林越听完管理员的指责，格外正直地回道：“是情侣的，我们三个一直是三人行，您歧视三人行吗？” 　　管理员折服于现代都市混乱的男女关系，喏喏说不敢，不歧视，遂允。 　　秦晚成功和林越捆上了，但因为他们走的是与众不同的三人行路线，因此在她这一轮被迫降了奖励资格，只有十元的奖励。 　　她仍然心满意足，赚完外快后这才欣欣然奔向“喵喵茶”。 　　由毕沐沐一手导演的闹剧在其助理的澄清之下终于落幕，“喵喵茶”管理层一致决定让秦晚复工，并给曾经受过委屈的她加了时薪，秦晚坦然受之。 　　复工的第一天，她在公共区工作，比起为包厢贵客服务，这里要更热闹。 　　八卦也更多。 　　服务生们聚在一起八卦，说影帝几次过而不入，怕是不再喜爱“喵喵茶”有了新欢。 　　秦晚听了几耳朵，心血来潮给影帝发了条信息。 　　【秦晚：你怎么不来“喵喵茶”了？“喵喵茶”上至职员下至客人都很想念你。】 　　影帝的回信来得不急不缓：【你也想？】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秦晚当下使出了低端遁走技能：【突然忙起来了，回聊。】 　　众所周知，在太阳公公还没出来舒展拳脚的时候，饮品店的生意是最冷淡的时候。 　　她在说谎，而影帝石沉大海的回信也验证了一点——他配合着她，不想拆穿她。 　　秦晚靠着吧台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她懊悔发了那条短信，明明她和程昱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 　　正自我反省着，旁边聊天中的服务生突然“嗷——”了一声，迅速又灵巧地疾走至店门。 　　“欢迎光临，请往这边走——客人，你需要点什么？” 　　迎客的服务生语气比平时要甜，秦晚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进店的那位客人的目光。 　　“……” 　　没给她装作不认识的机会，客人走到她面前：“给我一杯店里最清甜的饮料。” 　　说完坐到靠窗的一个位置上。 　　店里的女生都在偷瞄他，而他坦然自若地翻开一本书籍，法语的，这无疑给他彬彬气质上又添进了浓浓的书香。 　　秦晚一愣，给客人送上最清甜的饮料，送完后没急着走。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没错，这位博人眼球的客人正是她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林越。 　　老师今天也依旧不走寻常路，他穿得跟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公子一样，浑身散发着名为“知性”的气息，他朝她得体一笑，很不得体地说：“啊，我跟踪你过来的。” 　　他甚至理直气壮地变态着。 　　秦晚把店长强烈要求送给林越的赠品甜点送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那辛苦你了。” 　　“是有一点辛苦，我差一点就走错了路。” 　　“……” 　　她无意没有多说什么去感化一个怪叔叔，转身就走。林越叫住了她：“其实我大费周章地跟过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能让人化身一个跟踪狂的事情必定非比寻常，秦晚还有点担心自己能力不足。 　　林越道：“我在写一个情节，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想让你帮忙情景还原找出不足。” 　　他的请求竟然无比正常！ 　　秦晚点头应了：“可以。” 　　“那太好了！” 　　“是什么情节？” 　　林越细细道来：“男女主在机场久别相逢，女主难以自抑地朝男主飞奔而去，投入到男主怀里——” 　　“‘离开你我才知道，我非你不可！’”他动情地说着女主的台词。 　　秦晚默。 　　林越问：“怎么了？觉得有难度？” 　　秦晚点头：“我基本不能表达太高昂的情绪。” 　　她很正经地和他探讨着自己的演技致命点。 　　林越听完沉思：“这样，你只管奔进我怀里，台词就算了。” 　　“好。” 　　林越说完就要拉着她去店外实施，店长得知后还赞成了。 　　“我就站在这里，你从十米外朝我跑来……”林越就像个专业导演一样指导她跑位，这一刻，他看起来格外正常，“没问题？” 　　秦晚做了个OK的手势，慢吞吞走到十米外。她想酝酿一下情绪，但没能成功，只好本色出演，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朝林越跑去。 　　旁边站了一排的服务生，个个目光如炬。 　　秦晚呼哧呼哧跑过去，很不女主地投入到林越的怀里，停顿几秒，抬头问：“怎么样？” 　　找出灵感了？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终于知道了。” 　　他在昨晚很偶然地发现，当秦晚差点摔进他怀里时，他的心跳因此快了两秒。 　　就和现在一样。 　　他知道了，这是因为…… 　　秦晚问他：“你知道什么？” 　　林越不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喵喵茶”店外，他看看排排站着看热闹的服务生，又看看还呈现拥抱姿势的秦晚林越，沉声问： 　　“怎么？今天不营业？” 第15章 混乱 　　“喵喵茶”当然营业，好不容易迎来了这样一位盼望已久的客人，怎能轻易就把客人送走？ 　　店长当机立断，带着一干服务生进入店里，回归正常营业。 　　程昱坐进“喵喵茶”的包厢，照例点了一杯咖啡。独身前来的他似乎比平时更加高冷，坐在包厢一言不发。 　　秦晚依旧呆在公共区，依旧被某位林姓客人拉着不放。 　　“没想到影帝也来了。”某林姓客人感慨。 　　秦晚道：“他是‘喵喵茶’的忠实客户。” 　　大概似的，毕竟影帝做了不止一次的回头客。 　　林越搅动着面前的果饮，眼睛往秦晚的脸上瞟：“他忠实的是‘喵喵茶’的饮品，还是‘喵喵茶’的服务员呢，还是‘喵喵茶’的秦姓服务员呢？” 　　言至于此，指向已经十分明显了。 　　秦晚听明白了，但否认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越撑着下巴问：“那是哪样？” 　　“……” 　　秦晚不欲多谈，只说：“老师，‘喵喵茶’不提供一对一陪聊。”说完又大逆不道地把自家老师面前的果饮端走，“还有一点，‘喵喵茶’设有时间限制，您超时了。” 　　规定是她现场胡乱制定的，她摸准了林越的性格不是容易生气的那种。 　　果然，林越没有一点生气的预兆，兀自含笑，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地赞扬：“这规定很不错。”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搬起自己那砖头一样厚的装逼用法语原著，整了整衣衫：“我改天再来。” 　　“……欢迎。” 　　林越背对她挥挥手，潇洒自在地走出“喵喵茶”，仿佛来到这里只带着找秦晚配合演戏这一样目的，完成了就心满意足了。 　　秦晚看看自家老师的背影，又看看手里没动多少的冷饮，沉默地回到了吧台。 　　聚集在吧台前的服务生们痴痴地遥望着某间包厢的房门，间或心不在焉地交头接耳两句，那痴态，跟被谁盗走了心似的。 　　秦晚站定在几人身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 　　正兀自神游着，旁边几人忽然间齐齐看向她，甚至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不明所以：“……有事？” 　　其中一名服务生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在讨论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摘下包厢里的那朵高岭之花。” 　　这位服务生说话的时候，旁边几位同行就盯着秦晚目光炯炯，看得秦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有人接话说：“我们几个一致认为，秦晚你比娱乐圈的那些人好看多了，或许能够打动影帝。” 　　闻言，又有人感叹：“真好啊，这张脸！我估计得整容三五遍才能达到这种水平！” 　　“唉！” 　　“唉。” 　　“唉~~~~” 　　秦晚：“……” 　　说话间，包厢里的高岭之花走了出来，目光淡淡掠过秦晚，步伐没有一丝停顿地走出了店里。 　　——事实就是这样，高岭之花并非颜控，拥有被人羡慕的逆天颜的秦晚在影帝眼里，和旁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服务生们叹息着目送影帝离开，秦晚没有看着，她被店主叫去忙活了。 　　下午六点，秦晚脱下工作服离开了“喵喵茶”。 　　她踩着夕阳走在影视城复古的街道，跨过几道弯，一辆停在她必经之路的黑色轿车突然发动，随后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出十来米，她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轿车安安静静停在她身后，防窥视膜下没有任何表示。 　　她顿了顿，走到车前，抬手敲了敲车窗。 　　秦晚在心底读秒，当读到111秒时，车窗摇了下来，影帝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上车。”影帝张口说道。 　　秦晚没有拒绝，上了车。 　　黑色轿车载着两人驶离影视城所在的四圣道往市区的方向开去，道路边的风景一闪而过。 　　夕阳飞快地变换着角度打在车窗上，在秦晚脸上落下一道道阴影，她看着车外的风景，问：“这是去哪儿？” 　　影帝没有回答，开车的助理也没回答。 　　她垂下眼眸，靠着座椅道一声：“到了叫我一声，我睡一会儿。” 　　然后，她无畏无惧地闭着眼睡去了，似乎并不惧怕车上的男人将她带到奇怪的地方去。 　　实际上也没把她带到奇怪的地方，车子驶进市区，停在了一栋公寓楼前。 　　助理留下车钥匙下了车，车内只剩下被难以言喻的情绪笼罩住的影帝，以及呼吸平稳已经睡过去了的秦晚。 　　影帝没有出声叫醒睡着了的人，任由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当A市的天际再也找不到一丝霞色，车内的秦晚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她先是扭头看了眼窗外景色，发现不是她所熟悉的环境后这才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这是哪儿？”她问，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中带着沙哑的慵懒。 　　影帝没有立刻回她，等秦晚的好奇心淡去了，他才淡淡回了句：“我的公寓楼下。” 　　“……哦。” 　　为什么来这里？ 　　秦晚在心底疑问着。 　　然而她没有再问，因为她察觉到今天的影帝似乎兴致不佳，不太想搭理她的问题。 　　最后，大概因为影帝沉默够了，他下了车，带着秦晚这位客人进入了公寓楼里。乘电梯，拿房卡，进入房间，一气呵成。 　　第一次上门，影帝却没有留给秦晚参观住所的时间，他用手将门合上，就着站在门口的位置，盯着秦晚冷声吩咐： 　　“衣服脱了。” 　　“……” 　　秦晚的眼中投射出些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影帝道：“衣服，脱了。” 　　秦晚：“……”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它干净，整洁，没有碍眼到必须马上脱下来处理的地步，于是抬起头来，说道：“不要。” 　　影帝狠狠皱眉。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他的助理说得一点没错，他包养的对象一点没有被人包养的自觉，她不仅跟他毫不客气，而且肆无忌惮地和别的男人暧昧，甚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到底为什么她能这样任性妄为呢？ 　　因为她察觉到他足够喜爱她？ 　　因为她自信貌美能够很快找到别的依附者？ 　　或者两者皆有？ 　　想到这，他的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戾气，那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难以维持面上的平和。他猛地抬手扯开领口，大步迈向浴室，“砰”地一声将自己锁在浴室里。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一下。 　　当冷水从头淋到脚，他想要的冷静回来了。 　　默默关上淋浴，他光着上半身，穿着被淋湿的裤子打开了浴室的门。 　　秦晚站在浴室外看着他，看到他这个样子往旁边躲了躲。 　　程昱：“……” 　　他突然有点想退回去再淋一淋冷水。 　　但秦晚没给他机会，开口说道：“你今天经历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 　　根据这些天的相处，秦晚了解到程昱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在上流社会里的年轻一代，品性绝对上乘，她不想因为今天的事情失去了这位联姻对象，至少不能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就随意地失去。 　　可以先聊聊，先了解一下情况。 　　“也许我不能帮助你排解，但倾听，我很擅长。”她说道。 　　她的模样那么诚恳，程昱眼波闪动，他打量她许久，最后嘴角动了动：“我不需要倾听。” 　　说完，他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迎接他的吻。 　　“现在，我想要你。”他研磨着她的嘴唇，问，“你给吗？” 第16章 从容 　　“不。” 　　秦晚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了。让她当个心理咨询师已经超出她的业务范围了，再让她当个人体按摩机……她表示那不是她的专长。 　　她拒绝。 　　程昱浑身一僵，钳住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 　　秦晚吃疼，皱眉去掰他的手，本以为难以掰开，没想到那只手却自动松开了。 　　程昱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吗？”他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神色淡淡地安排，“卧室在二楼，客房和主卧都在，你挑个喜欢的房间住着。” 　　程昱的住所是二层复式，卧室和书房都在楼上，他做完安排就径直往楼上走去。 　　他得去换套衣服。 　　秦晚偏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跟在他身后。 　　“我没说要住下来。”她道。 　　程昱闻言回过头。因为站在楼梯上，身高原本就高她一截的他需要用俯视的角度去看她，此时此刻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神色异常冷漠：“你要回去？” 　　秦晚道：“嗯，我还有事要做。” 　　程昱什么都没表示，沉默拿起手机呼叫助理，对着手机简短地吩咐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等两分钟，我的助理会来送你离开。” 　　秦晚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程昱丢下她，顾自上楼。不多久，他的身影便完全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程昱的助理果然在两分钟之内就来到了公寓，没有寒暄，他请秦晚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公寓楼，坐上了车。 　　开车的助理在听到秦晚报出的地址后，第一次主动衍生话题： 　　“上次我就想问了，秦小姐住在金城？” 　　金城是在A市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开辟出的一片富人住宅区，利用了大片的公共区域作为绿化带，让居民在享受繁华区的便利时，又不会觉得居住环境吵闹。然而，这也造成了那里的房价高到离谱。 　　助理看似不经意地问，其实心中存疑，在套她的答案。 　　秦晚不知道助理心中的小九九，没有防备地说：“嗯，有人资助我的。” 　　资助？ 　　助理被她的话堵住了。 　　资助秦晚的一定不是自家boss，如果是的话，肯定会吩咐自己去办。那么，这个神秘的资助人到底是谁呢？ 　　助理从后视镜中看看秦晚那张漂亮的脸，没能控制住恶意的揣测。 　　他点到为止，没有将话题继续深入。 　　车子飞速疾驰在马路上，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秦晚道了声谢，一个人走进了公寓大厅。在她身后，程昱的助理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等她走远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程昱：【boss，秦小姐还有其他的资助人。】 　　面对包含了助理复杂心情的通风报信，程昱没有立刻回复，过去许久之后才发回一条简短的回音：【知道了。】 　　助理盯着这三个字，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坐在书房中的程昱握着手机久久发呆。 　　他就像老僧入定了一般，对外没有了反应。 　　不知多久过去，他动了动僵硬的肩。 　　把手机随意揣进兜里，他信步离开了书房。 　　晚上十点已过，程昱的朋友再一次接待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客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顶着张便秘脸，十足像被人套路了欠债不还。 　　朋友老神在在地嗑着瓜子儿，饮一口极品观音，把电视台调到搞笑综艺节目上。 　　“嘻嘻！” 　　“哈哈！” 　　“嘿嘿！” 　　“前来做客”的影帝：“……” 　　他转动着眼珠，将茶色眼瞳对准朋友，“把电视关了。” 　　朋友咧嘴龇牙：“哟，终于愿意说话了？” 　　程昱沉默。 　　朋友慢吞吞关掉了电视，笑眯了眼：“说吧，这次找我又想朝我倾吐什么？” 　　很显然，朋友很了解程昱。 　　程昱眉梢动了动，他垂下眼眸：“上次说的那个女人……” 　　“哦，是她啊，她怎么了？” 　　“我觉得我在我们之间的交易里，太不从容了。” 　　秦晚和别的男人说笑，他不从容。 　　秦晚朝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他不从容。 　　相反，秦晚太从容了，就算被他发现了，也依然从容不迫，她拥有他缺少的从容。 　　作为金主，他似乎悄无声息地丧失了主导权。 　　“所以？”朋友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问，“你是怎么想的，又想怎么做？” 　　程昱陷入了沉思。 　　见此，朋友觉得有瓜可吃了，认为这位影帝先生一定认识到了，认识到那个女人对于影帝来说，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潜规则对象。 　　然而，思索良久的影帝却回答说：“我觉得我应该学会从容，不要再把那个女人看得太重。” 　　“噗——咳咳！” 　　朋友喷了，差点被瓜子儿卡到。 　　这就是影帝思索后的结果？！ 　　不得不说，影帝真的有点……低情商。 　　察觉到影帝的情商值太低，朋友却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兴致勃勃：“是吗？那你加油啊！” 　　程昱看了朋友几眼，问：“你是不是在憋笑？” 　　“没，没！我这是天生笑颜！其实此刻我很严肃很认真！” 　　“……” 　　程昱收回视线，自顾自决定：“今晚我要住在这儿。” 　　他现在不想回酒店，也不想回自己的公寓，那些被某人踏足过的地方会让他心情烦躁。 　　“让我住在这里。”他强调道。 　　而他的朋友竟也意外地没有赶他走，而是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并大方说：“完全没问题！睡我床上，和我来个抵足夜谈都成！” 　　他大方的原因是对那个被影帝包养起来的女人非常感兴趣，因此不介意和影帝多聊一聊。 　　影帝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程昱不知朋友隐藏在心底的恶魔想法，毅然决定留宿了。 　　与此同时，远在金城的秦晚重重打了个喷嚏，她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放下了正在浇水的水壶。 　　露台上的花草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得蔫答答，她蹲下来，拔掉了花盆里的一根杂草。 　　手指拨弄着小苍兰的花枝，她突兀地想起了一个人。 　　程昱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呢？ 　　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神了。等她意识回笼站起来，忽然头脑一晕，身体踉跄了一下。 　　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有点热—— 　　哦，发烧了啊。 第17章 夜探 　　留意到自己可能轻微发烧后，秦晚冷静地找出急救箱，量了体温，吃了退烧药，然后拿上自己的平板，倚躺在床头埋头做大纲。 　　林越留给她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做个粗糙的大纲模型绰绰有余，但习惯忙碌的她闲不下来，甚至在她发烧的现在依然停不下忙碌的节奏。 　　继续把上次没做完的框架做好，她听到搁置在她床头柜上的手机“叮”了一声。 　　短信来了。 　　【程昱：安全到家了？】 　　秦晚看到程昱留给她的信息后，她顿了一顿，脸上出现的踌躇似乎在说她遇到了什么大事情。 　　她犹疑半晌，编辑了信息回过去：【你认为我会在从楼下大厅到房间的这段路途中遇到核|武突袭？】 　　明明是叫助理送她回来的，按时间来算，助理明显回去复命过了，现在却来问她是否安全？ 　　唔，秦晚有点不太理解影帝的脑回路。 　　不被理解的影帝此时坐在朋友家的客厅沙发，看着被自己包养的女孩传给他的回复，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喝酒了，所以表情控制并不完美。 　　在给秦晚传信息之前，他经过了复杂的心理历程，挣扎了许久，就着朦胧醉意，这才发了这么一条短信过去，没想到收到的回复……如此不解风情。 　　朋友喝醉了，大声哭喊着“小丽”“小花”“小萌萌”……喊自己的前女友队伍就像喊自己已经驾鹤西去的老祖宗一样。 　　程昱深受噪音污染，眉头深深皱起，瞟一眼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朋友，他一脚踩上对方的肚子，破了对方的丹田，让其哭喊不能。 　　朋友嘴里□□一声，卒。 　　耳根清净了，程昱得以将注意力回归到手机上。 　　他翻到短信页面，手指滑动，写下回复又很快删除。来回几趟后，他停下来，关上了手机，将喝了酒后显得笨重的身体砸进柔软的沙发中。 　　秦晚没有再收到程昱的回复，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做大纲。 　　不知多久过去，她发现眼前的屏幕来回晃动似的不稳，凝了凝神，却看到眼前的景物晃动得更厉害了。 　　“嗯……唔……” 　　她只手扶着额头，以便等待眩晕消失。 　　“叮咚——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揉了揉额头，摸索着下床。 　　按捺住身体里的所有不适感，她摇晃着来到玄关，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用完了全部力气，一头栽倒。 　　两只手臂及时伸向她，将她稳稳接住。 　　“喂，你有没有事？” 　　“喂？” 　　“……发烧了？” 　　一只偏凉的手落在她的额头，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蹭了蹭对方的手。 　　“……” 　　抱着她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扶着她走进了屋。 　　“你发烧了，我送你进屋躺会儿。”那人嘴里解释着。 　　秦晚被烧得迷迷糊糊，模糊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她微微睁开眼想看清帮助了自己的人是谁，但眼前一片朦胧，对方的脸就像打了马赛克似的。 　　“谢谢你。”她道谢道。 　　扶着她的人没有立马应声，过了一会儿，秦晚听见了笑声。 　　“你笑什么？”她不解地问。 　　这时，卧室到了，那人扶着她躺在床上，然后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再然后更加细心地把偏低的空调温度调高。 　　“你笑什么？”没有得到答案的秦晚执意不肯休息，执着于对方的回答。 　　那人弹了下她的额头：“只是觉得很好笑罢了。” 　　“哪里好笑？” 　　那人没有回她，转身去了浴室，不多久端出一盆热水，拿毛巾沾水为她敷额头，完后又牵起她的手，替她擦拭手臂上的热汗。 　　“你需要再测一□□温，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我视情况而定。”那人很理智地说。 　　秦晚微微蹙眉：“我不去医院。” 　　“别任性。” 　　秦晚：“……” 　　秦晚不是个喜欢给人带来麻烦的人，所以听到“任性”这个评价后，她马上闭嘴了，没有再说不去医院那种话。 　　她沉默一会儿，睁着依然没多大用处的双眼，问：“你是谁？我看不清你的脸。” 　　帮她擦拭身体的那人顿住，一会儿，又恢复擦拭的动作。 　　“孟言。”孟言垂着眼眸，机械似的帮她擦拭着身体，嘴里说，“我是孟言。” 　　“我们见过面……可能你已经忘了。”她说，“你把想忘的都忘记了。” 　　原来是孟言！ 　　“我没忘，我记得你。”秦晚记得她。 　　孟言笑了，秦晚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猜测那是个很明媚的笑脸。 　　“那可真荣幸。”说着，将电子体温计送到她嘴边，“张嘴。” 　　秦晚乖乖张嘴。 　　孟言测试完体温，根据上次的记忆温度来看，现在的体温有所上升。 　　“我建议你去趟医院。”她说。 　　秦晚冷静回道：“我吃了退烧药，再等一两小时，如果没有好转，我会去医院。” 　　孟言见她条理清晰，并非小孩子似的执拗，没有反驳：“我叫林越来守着你。” 　　“……”秦晚虚虚地闭着眼，听到“林越”的名字之后，嘴角抽动了两下，“为什么叫老师？” 　　孟言帮她把平板之后的收起来，又把水盆端回浴室，顾自低头拿手机呼叫林某，呼叫完毕，她来到秦晚的床边，低头看着她：“因为你需要一个照顾你的朋友，而我不是你的朋友。” 　　秦晚：“……” 　　林越来得很快，在秦晚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接了孟言的棒，坐在了她床边的椅子上： 　　“我事先说明，你可以随意地奴役我，不要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就不好意思。” 　　秦晚：“……” 　　林越翘着二郎腿：“但是有一点，等你病好后，你得接受我深切的爱意。” 　　秦晚：“……” 　　林越翘着二郎腿摆出不伦不类的深情：“——小秦秦！这是我对你发自内心的深切爱意的凝聚，也就是这个爱称！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为此，你可以随意地奴役我！” 　　秦晚：“……” 　　相比相信自家老师对自己含有什么深切的爱意，不如相信自家老师拥有奇怪的癖好，即为人取恶心外号的癖好，比如孟言的“小孟孟”。 　　秦晚倒是不觉得被人这么叫妨碍到了哪里，只不过——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林越道：“你说你想喝点水？OKOK！” 　　秦晚：“……” 　　她忽然间觉得，要是自己病情加重了，很大原因是被某人给气的。 　　林越闷笑一声，抬手擦去她头上的一滴细汗：“开玩笑的，睡吧。” 　　“我守着你。”他像换了一个人设似的，突然温柔。 　　秦晚诧异地朝他看去，被他用手遮住眼：“要再不睡，你将听到又臭又长的冷笑话大全~” 　　秦晚身心都在拒绝自家老师的冷笑话，于是乖乖闭上了眼。 　　林越收回手，坐回位置上。 　　此时此刻，他安静得不可思议。 　　另一边，程昱从长久的发呆中回过神，他用脚碾了碾已经仙去的朋友的肚子。 　　朋友被他碾得诈尸，嘟哝着：“唔……干嘛？” 　　程昱问：“从你家去金城该坐哪路公交？” 　　朋友翻了个身，挠挠腰背：“公交？现在还没收班？” 　　“不知道。” 　　“……” 　　“……” 　　程昱从沙发上起来，站起的瞬间晃了晃：“我要去金城。” 　　“哦，走好。”朋友疲懒地打了个酒嗝，拉起脚下的地毯当毛毯盖自己身上，“走时把门带上啊。” 　　程昱“嗯”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门……没关。 　　他来到楼下，被风一吹，终于有点清醒了。 　　没有去找早就收班了的公交，他给自家助理打了电话。 　　“带我去金城。”他在电话里说。 　　对待秦晚，决定从容以待的他其实……十分不从容。 第18章 觉醒 　　午夜01:29，秦晚睁开了眼。 　　坐在她床边位置上的林越正在看她那篇没有完成的大纲，察觉到动静抬头问她： 　　“感觉怎么样？” 　　秦晚默默撑起上半身，掀开薄被准备下床，林越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结果，“哇”的了一声，她吐了他一身。 　　林越：“……” 　　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病患，他眉头也没皱一下地把上衣脱了，转而倒了一杯热水给她：“给，漱漱口。” 　　等她漱完口缓和了许多，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不由分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 　　病患发出微弱的抗拒，被林越眼神一扫： 　　“不？” 　　病患偃旗息鼓，蔫答答埋头在他胸口。 　　赤果着上半身的林越被她灼热的呼吸一扫，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为了转移注意一样侃道：“小秦秦，没想到你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呕吐物倒是很接地气。” 　　秦晚：“……” 　　其实她现在的体温已经开始往下降了，但感冒引起的其他症状开始凸显出来了，呕吐就是其一。 　　“抱歉。” 　　林越“嗯哼”一声，抱着她往楼下走。 　　夜深人静，两人走出公寓大厅，正要往停车场走，有人突然从花坛花木阴影下走了出来。 　　冷寂的路灯灯光下，对方的面孔惨白惨白的。 　　但无碍颜值，依然帅得人神共愤。 　　那人面无表情地戳在路灯下，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林越与秦晚。 　　林越眼角一抽：“程导，好巧啊。” 　　的确太巧了，他竟然在午夜时分偶遇了国民男神程昱，他用“巧合”来形容都有点不好意思。 　　程昱没理会他的寒暄，目光紧紧锁住他怀里的人，皱眉。见此，林越解释了一句：“我的乖徒儿生病了，我正要送她去医院。” 　　程昱眉头皱得更紧了：“把她给我。” 　　林越噗嗤笑出声：“我是她老师，你是她谁呢？” 　　程昱皱眉。 　　林越笑着摇摇头，抱着秦晚与他错身而过，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臂。 　　影帝的话掷地有声且不容拒绝：“把她给我。” 　　窝在林越怀里正昏昏沉沉着的秦晚若有所觉，抬起了头，她的视线对上了程昱的，胶着两秒，又将头埋回了林越怀里：“我感觉我能在你们决定好之前，再吐上两个回合。” 　　影帝、林越双双沉默，对视一眼，影帝指了指自己的车：“一起去。” 　　没有人反驳，互相妥协的两个男人坐上程昱的车，一起把秦晚送到了医院。 　　秦晚只是普通中暑，被医生建议留院输液，于是原本打算半日游的她转而进了医院病房挂上了水。她挂水的时候病房里杵着两位守护骑士，一个浑身酒气衣衫凌乱，一个赤果上身耍流氓，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骑士，可值夜班的医护人员十分看好这两位不正经的骑士，纷纷将他们视为缓解瞌睡的良药。 　　林越光着上半身，但从他身上一点也感受不到拘束感，他反骑在凳子上，双臂抱着椅背，脚上踩着黑人音乐的节点抖腿。 　　影帝站在他旁边，斜着眼看他，一张脸沉寂如水，很难窥破其心情。 　　秦晚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没有想要了解影帝半夜出现在自家公寓楼下的欲望。 　　她还很难受，没有余力关心其他。 　　于是，一间病房，两男一女，一出默剧的准备要素齐全了。 　　影帝是最先打破沉默的，他把话题对准了在场的另一个男人。 　　“出去谈谈。”他道。 　　三十来岁的男人难见锋芒与尖锐，带着时间沉淀后的沉着。 　　林越脖子扭转了九十度以上，以别扭的姿势抬头：“好啊。”他轻松应下，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往外走，看样子像要参加拳击擂台。 　　但其实没有硝云弹雨也没有刀光剑影，两个独处的男人的场面异常平和，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们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彼此间连个眼神厮杀都没有。 　　他们甚至花了十分钟来酝酿第一句话。 　　“秦晚在你那里学习编剧？”这是影帝问的第一句话，而第二句话是，“你是《秃鹫之死》的创作者第五心？” 　　显然，影帝还去稍稍了解了一下林越的背景。 　　而这些问题林越都没有否认：“她是个不错的学生。” 　　影帝面无表情：“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 　　“噗哈哈！”林越笑得前俯后仰，“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说出这种羞耻的台词了，感觉有点像无脑偶像剧现场啊！”他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影帝先生，难道你是出演这种脑残剧出道的吗？” 　　影帝轻飘飘扫他一眼，不说话。 　　“抱歉抱歉啊，我不该笑的。”林越反身懒懒地倚着护栏，舒展着身体，“但是啊，影帝先生，你大概有所误会了，我林越没有一点和你争夺谁谁的意思。” 　　秦晚的确让他心动，但他压根没想过要追她。 　　孟言曾说他是个很容易坠入爱河的男人，平日里在河下与河岸来回地跳啊跳，简直可参评十佳跳水运动员，是个人渣。 　　他觉得很有道理。 　　让他心动的女生很多，但似乎没有特别心动的，所以不施展任何行动，就能很快忘在脑后，开始下一段新的旅程。 　　“小秦秦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以后也只会如此。”林越拍拍影帝的肩，浮夸地缩了缩肩膀，“嘶，好冷！” 　　“我进去了！” 　　他优哉游哉地蹭回病房，留影帝一人在外面。 　　带着几分醉意的影帝衣衫不复整洁，他看着医院外有生的夜空，良久地看着，不知多久过去，他僵硬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钟易，我明白了。” 　　朋友睡得迷迷糊糊，被这一通电话闹醒，气得全身都抽搐了：“啥？！” 　　“我喜欢上了秦晚。”影帝说得肯定。 　　钟易：“……” 　　影帝挂了电话，回头看向了病房的方向。 　　因为林越不知真假的话而松了一口气，一步步妥协只是希望不要结束那段关系，嘴上说着从容却甘愿被束缚至此，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第19章 照顾 　　程昱重新踏进病房的时候被上了一课，就在他这个真影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个声称和秦晚只是普通师生关系的不正经老师正拉着秦晚的手深情话别，其感情之充沛，其表情之丰富，其台词之肉麻，让人叹为观止，让人相信他转业无忧，进军演艺界也不在话下！ 　　林越给影帝上的这一课教的不仅仅是演技，还有他三反四覆的态度。 　　说好要划分师生距离的呢？ 　　说好不打学生主意的呢？ 　　呢！ 　　影帝有点生气。 　　他沉着脸走到林老师身后，后者仿佛没有觉察到来自背后的敌意一般，回头笑得像个向日盘儿，小白牙亮眼：“哟，影帝回来了？正好，我准备离开了，那啥，我的乖徒儿就交给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强行握住影帝的手，跟领导会晤似的晃了晃，“同志，给我好好照顾着啊！” 　　程昱：“……” 　　秦晚曾说过，她的老师不是一般的老师，果然，诚不欺人也。 　　林越林老师的一言一行搅得影帝心神不宁，心情跟过上车一样上下颠儿，完了之后，自己挥挥衣袖拍拍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与影帝相比，秦晚显然要适应许多，被林越对着说了一大通羞耻的告别之话，也没变脸色。 　　林越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秦、程两人了，一时间没任说话。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之久，秦晚低声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嗯。”程昱应道，“一点儿。” 　　秦晚又道：“谢谢你特意送我来医院。” 　　这次程昱没有应话，他低头看着她，目光仿佛钉在了她苍白的面孔上：“为什么要生病？” 　　某秦姓病患闻言语噎。 　　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生病。 　　另一边，程昱毫无道理地“关怀”了病患一下后目光没有挪开，接着又说道：“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秦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程昱出声打断：“所以——” 　　“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他问。 　　这个邀请一经放出，秦晚微微下拉的下巴陡然失去控制，久久收不回来，而提出这个邀请的影帝的表情依然冷酷：“和我住的话，我能顺便照顾你。” 　　老实说就算只是“顺便照顾”，秦晚也有点被吓到了，她的眼睫颤了颤：“我觉得我能照顾好自己。” 　　“像半夜跑来医院这种照顾？” 　　“……” 　　程昱慢慢坐到林越坐过的位置上，道：“你考虑一下。” 　　秦晚欲言又止。 　　她侧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从眉梢划到鼻尖，她仔细查看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最后终于确定了——他没有在开玩笑。 　　当然，影帝也从来不开玩笑。 　　她只是很诧异。相当诧异。 　　他们已经是可以同居的关系了？ 　　秦晚垂眸沉思。 　　旁边的男人并不催促她快点给出答案，只静静坐着等待着。 　　秦晚抬眸看了他几眼，没想视线与他对视上。被那双眼看着，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第20章 存稿 　　“好。”秦晚给了正面的回应。 　　既往抱着联姻的态度来往, 那么住在一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晚心里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没有拒绝。只是—— 　　“你住在我那里怎么样？”她接下来提议。 　　程昱：“……” 　　在秦晚心里, 自己和程昱是完全独立平等的个体，所以就算同居，也没有一定要住在程昱家里的想法。如果一定要同居, 她更希望住进舒适自然又习惯的环境, 比如她那个住了好几年的公寓。 　　她一点没有勉强自己的意思。 　　然而，在程昱心里, 秦晚和他的关系并不平等, 准确来说, 她应该是依附于他的, 所以在听到她把两人的同居点选择她家的时候，他明显是诧异的。 　　可是, 并不抗拒。 　　在他明白自己不仅仅想以潜规则来限定两人的关系之后, 他就不再想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来对待她，尊重她的决定是必要的，尽管他依然诧异她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金城交通便利，不管你是在A市哪个地方工作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居住点。”秦晚一句话道出金城的优势所在，以便说服没有立刻给出回复的程昱。 　　然而, 程昱听后原本微微舒展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一个横跨多行多业四处兼职的年轻女性竟然住在金城这种地方,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助理的判断。 　　——秦小姐可能还有其他的资助人。 　　如果这是事实, 他不想接受。 　　尽管他有能力去调查事情真相，可他从没有想过要去这么做过。背后调查别人有失尊重，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会出此下策，不管是对秦晚，还是对别的其他人。 　　杂七杂八的东西想了很多，他终究想知道她为什么能住得起那种地方，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犹豫很久，他最终只说了句：“可以，我没有意见。” 　　秦晚很满意今晚的交涉，药物里的安眠成分使她浑身散发着昏昏欲睡的疲累感，但又莫名地睡不着，她虚阖着眼养神，过了一会儿，她听得程昱的声音响起：“我给你的副卡你没用过？” 　　程昱至今没有收到过支出提示信息，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 　　秦晚眼也不睁地低低回道：“最近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影帝壕气冲天：“不一定需要花钱才去花钱。” 　　这句话就比他说过的那句“我的存款很足”还有大爷的气质。 　　秦晚：“……” 　　她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我尽量。” 　　程昱为了培养她的消费能力鼓励道：“好好努力。” 　　秦晚嘴角微抽。 　　说到这里，程昱突然转了个话题，他仿佛不满足于两人的相处时间之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话题都过一遍一样：“秦晚，你有没有想过换个老师学习剧本？” 　　虽说林越已经否认了自己与秦晚之间的可能性，但盘桓在影帝心中的危机感并没有消散。 　　他觉得有必要斩草除根，“我可以给你介绍更靠谱的老师。” 　　说林越不靠谱可不是影帝的私心作祟恶意诋毁，是写实风格的描述，第五心老师那不正经的模样可不就一副“我很不靠谱”的样子？ 　　对此，秦晚深有同感，但她没有犹豫地回拒了：“不用了，林越挺好。” 　　“挺好？”影帝的神色略显不愉。 　　“嗯，挺好。”秦晚没有体会到影帝心底的酸涩，她爽快地给予了自家老师肯定，“而且，林越是我最好的朋友介绍给我的，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让朋友多想。” 　　程昱默，看秦晚的态度，他估计很难如愿以偿了。 　　没有把林越顺利干掉这个事实让他喉头微鲠。 　　不想继续给自己找不快，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秦晚的朋友身上。 　　“你的朋友？”他这么问是试图渗入秦晚的生活，了解她更多。 　　“嗯。”秦晚没有隐瞒，“你大概也听说过，就是sunny的苏浔。” 　　程昱：“……” 　　他的确听过，甚至在不久之前还见过。 　　毕沐沐离开剧组的事造成了角色空缺，两天前苏浔和她的经纪人闻讯而来，问他能不能出演那个角色，他却因为不想再选择没有演戏经验的艺人而把人直接拒绝了。 　　一想到他连个试镜机会都没给把人扫地出门的是秦晚最好的朋友，程昱深深沉默了。 　　“我对歌坛不是很了解。”他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但听人说过。” 　　他在撒谎的同时已经想好要叫自己的助理联系苏浔的经纪人，让他们过来试镜看看了。 　　唔，补救一下。 　　秦晚不是影帝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不知道自家好友的演艺道路因为自己峰回路转了一回，她没有深想：“没听过也正常。” 　　“……” 　　程昱……他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 　　两人闲聊期间，秦晚床头的液瓶已经见底，程昱叫来护士取针，完了之后护士退去，留程昱和秦晚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相对无言中，秦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着她想起这件事，她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程昱没放过这一幕，问她怎么了。 　　秦晚眼波流转，灯光落在她的眼中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异常柔和，影帝见之动容，然而秦晚紧随而来的问话完美地破坏了眼前的意境： 　　“我正想问你为什么还没走？” 　　程昱：“……” 　　他无言以对。 　　为什么没走呢？ 　　因为他的双脚眷念这片土地，黏得紧，走不了。 　　秦晚不能明白影帝诗人般的情怀，接着又说：“你送我到医院已经够麻烦你了，不用再留下来陪护我。” 　　程昱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如果我说我想为你留下来呢？”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爱意传达出去，可惜—— 　　“那么……”秦晚斟酌着语言。 　　“那么？” 　　“那么你酒醒后就会后悔自己竟做了这种多余的事情了。”秦晚语重心长，“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别再像年轻人那样冲动，三思而后行。” 　　她只是把程昱三分带情的话当成了被酒精祸祸后的结果。她甚至有点想借机扯个横幅宣传一下“饮酒有害健康”。 　　程昱他……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但留下来的决心没有动摇，见此，秦晚没有再多说什么，随着睡意再次上涌，她闭上了眼，继而沉入了睡梦。 　　坐在她床边的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睡颜，他衣衫不整，他酒气萦身，他现在的状态是他最不喜最不能忍受的状态，他应该回家洗个澡，应该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好眠，但他没有，他坚持留了下来，不留生病的某人独自呆在医院。 　　这一留就是一整晚。 　　清晨，一宿未睡的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微微欠身探了探床上之人的额头，察知对方没有发烧的痕迹后，趁着对方还在睡梦之中，悄悄离开了病房。 　　没有声张，没有征讨功绩，他的离开只有值班护士知道。 　　秦晚醒来时已过半午，医生告知她，她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休养。她谨遵医嘱，在中午的时候离开了。 　　苏浔的电话打来时她刚走出医院大门，好友在电话里很高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影帝真的邀请我去试镜了！我好高兴！原本我都以为自己没希望了，哪只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刻！” 　　事实上国内女团的发展并不景气，所以很多女团成员都会想要往其他领域发展，模特或者演戏，这些相关领域会在女团寿命消耗殆尽后赐予她们新的生机。 　　sunny组合的苏浔也一样，她也在寻找这样的生机，而影帝的橄榄枝赋予了她的未来以生机。 　　因此，她很高兴，难以语言的高兴。 　　秦晚也替她高兴，在电话里为她打气，最后还说：“试镜完后来我家吃顿饭吧。” 　　苏浔笑：“是想念我的手艺了？” 　　“甚是想念。” 　　“噗，那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定下了个聚餐的约定。 　　挂断电话，秦晚小幅度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来，她盯着手机眼神犹疑，过了一会儿，她给程昱打了通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说：“我的朋友苏浔向我报讯说她得到了一个角色的试镜机会。” 　　舔了舔嘴唇，她迟疑道，“是……因为我？因为我跟你提到了苏浔，所以你才找她的？” 　　秦晚在接到好友的电话时是真的替她高兴，但高兴之余又隐隐担心这份机遇是程昱怀着私人感情给的，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正深陷人情债的苦恼中，她听得影帝问：“你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已经出院了。” 　　“那为什么还一副没被治好胡思乱想的样子？” 　　“……” 　　影帝道：“那个角色现在是王副导在负责，感谢你告知了我选角进度。” 　　秦晚：“……” 　　她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晃得她几乎要流眼泪，那是从她心底流淌出来的羞恼的自作多情的泪。 　　“不用谢。”她面无表情道，“你忙，我挂了。” 　　说完当真挂了，还有一点迫不及待。 　　这次通话结束后，秦晚两天没有见过程昱，两天后，秦晚身体好全，她提交了林越布置给她的任务，觉得闲得谎，便想在兼职群里找了个一日兼职。 　　她是群里的黄金会员，是广为人知的劳模，在发布兼职的管理员中形象高大，得益于此，她比普通群员更容易找到工作。 　　这次见她上线，一位群管理私戳了她。 　　【管理小E：有个没有发布过的任务要不要领？】 　　【秦晚：是什么？】 　　【管理小E：你做过的，“金柳”娱乐会所的代班。有个服务生是我的朋友，她有事耽搁了，想找个人代班，只一天，她已经跟领班交涉好了。你要不要做？】 　　【秦晚：做的。】 　　“金柳”会所是一座以情趣休闲著称的□□，和其他会所不同，这里并不鱼龙混杂，没有什么黑操作，讲究“闲”趣，娱乐活动以运动类为主。 　　秦晚去过那里做兼职，还在那里遇到了程昱。 　　没有犹豫，秦晚接下了这份兼职。 　　兼职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地点是“金柳”会所的网球场，她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去当捡球工，然后如果客人要求话就去跑腿送点茶水。 　　秦晚按例提前半小时到了目的地，利用多出的时间和领班接洽，然后去到球场布置着。 　　球场配备着专业教练，是个肌肉结实的帅哥，当秦晚穿着会所配套的运动装出现在球场的时候，教练差点把她当成了客人。 　　她的气质就不像是一个打小时工的。 　　没有多做解释，工作服已经替她解释了，她的身份一目了然。 　　尽管如此，教练依然十分热情： 　　“你就是代替阿华工作的人？叫什么？” 　　“秦晚。” 　　“名字真好听！” 　　“……” 　　运动系的帅哥总是精力无限，秦晚无力招架，默默挪到角落里数球玩。 　　三点一刻，预约的客人来到了球场。 　　秦晚远远看到四五个人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发现不管是走在中间的左边的右边的都异常眼熟。正要仔细分辨，教练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啊，贵客到场了，走吧，阿晚，迎接去！” 　　说完，率先迎上去。 　　秦晚迟了两秒，慢吞吞跟在后面。 　　教练已经跟客人们聊在了一起，他外向又热情的性格很容易融进新群体。一时间气氛热烈。 　　秦晚没有教练那样好的交际能力，顾自低着头找地上的蚂蚁。教练没放过她，一把拉过她的手肘，把她推向客人：“这是阿晚，今天由她代替原本的服务生为大家服务。” 　　如此一来，秦晚不得不与客人们正面对上了。 　　“……” 　　“……” 　　“晚晚？” 　　秦晚扯了扯嘴角，应道：“真巧。” 　　她和教练迎接的这几位客人还真是熟人，苏浔、程昱、王副导、还有苏浔的经纪人，这几位谁都算陌生人。 　　“噗，你又跑这儿来兼职了？”苏浔眼含无奈，“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闲下来啊？” 　　苏浔温柔又大方，这和秦晚的性格完全相反，她们之间能建立起深厚友谊关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程导，王导，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秦晚。”苏浔挽着秦晚的手向程昱和王副导介绍，一点不在意秦晚穿着工作人员的服装。 　　程昱和王导齐齐看了秦晚一眼。 　　苏浔以为他们不认识，秦晚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两位导演好，久仰大名。” 　　这句话说得其实挺圆滑，在社交辞令中足够够到及格线了，奈何秦晚说这句话时她的表情实在不匹配，连表面的热情都没有，所以显得有点怪怪的。 　　“噗，晚晚，你还是这么可爱！”苏浔大概担心秦晚把场面搞僵，及时插话调高气氛，“别站着说话了，我们来玩球吧。” 　　这次来“金柳”是由苏浔和她的经纪人组局，因为她通过《怪物》剧组的试镜了，所以邀请剧组的两位导演来玩，一方面是为表感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搞好关系，以便以后长久地持续地合作。 　　程昱从不答应这样的应酬，他答应的原因只有一个——苏浔是秦晚的好友。 　　他要策划一下侧面攻略，从秦晚的朋友入手。 　　“晚晚也别去捡球了，和我们一起来玩球吧。”苏浔拉着秦晚的手望着程昱，“可以吗，程导？” 　　程昱点了点头。 　　在场四位客人，秦晚加入后就是五个，打双人网球多了一人，见此，苏浔的经纪人以腰不好的借口退出了。 　　秦晚原本不想参加，但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推上了球场。 　　“现在进行分组，四个人，谁是队友谁是对手得分一下……” 　　苏浔的话还没说完，王导突然插话道：“小苏和我一组吧，我瞧着你就像是高手，可带我这个菜鸟一把，怎么样？” 　　苏浔微妙地一顿，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程昱，她脸上笑容不变，道：“那就拜托王导了，不过我也是菜鸟，只能说菜鸟互补了！王导不介意吧？” 　　“哈哈，谁也不嫌谁！” 　　于是，秦晚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她又多了位队友。 　　程队友挑选了两把拍递给她一把，并自然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道一句“加油”，就像队友间普通的打气一般。 　　但残留在秦晚手心的酥痒在告诉她，程队友在刚刚那个握手中伪君子一回揩她的油了。 　　秦晚看着程昱若有所思。 　　程昱一边拿手试探网球拍的弹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秦队友？” 　　秦晚收回视线淡淡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程队友。” 　　程昱闻言微微扬起嘴角。 　　教练化身裁判坐上了裁判席，双方队员准备就绪。 　　“start——” 　　程昱姿势完美地发出球，秦晚诧异地看过去，没注意到球场瞬息万变，被打回的球冲她飞来，她侧身躲过，球落地了。 　　他们迅速地输掉了一球。 　　秦晚：“……” 　　程昱整理着护腕，道；“秦队友，别看呆了。” 　　秦晚：“……” 　　这场比赛是程昱和苏浔的主场，秦晚和王导完全沦为了陪衬，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竞逐之后，程昱带领菜鸟·秦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功臣·程擦擦额头的汗，抬起右手：“秦队友，击掌。” 　　秦晚懒得击，被程昱拉着覆上自己的右手。 　　“辛苦了，秦队友。” 　　“……” 　　教练端来了水果拼盘和运动饮料，秦晚想去帮忙，被程昱叫住。 　　他扯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先擦擦。”说完走向教练挑选饮料。 　　“秦晚，你不喝什么口味的？”他一边挑一边问。 　　秦晚擦着汗回道：“没有。” 　　“哦。” 　　程昱为她选择了和自己一样的。 　　另一边，苏浔接过经纪人递来的水和毛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昱和秦晚。 　　王胖导烂泥似的坐在她身边狂灌水，流失的汗水把运动衫都给湿透了。 　　苏浔表情复杂：“王导，我家晚晚很漂亮吧？” 　　王胖导喘气如牛：“漂亮啊。”说完没忍住看了秦晚一眼，“相当漂亮。” 　　的确，就算是混迹娱乐圈见多了各色美人的他在看到秦晚的那一刻也忍不住感叹，真的漂亮。 　　苏浔小口小口喝着水，轻声道：“程导对晚晚可真好。” 　　她的双眼雪亮，程昱对秦晚是真的好，而且不加掩饰。 　　王导一听，浑身肥肉一抖，不说话了。 　　当初是他带着秦晚去见程昱的，他亲耳听到了影帝的那些话，现在看来，影帝还在和秦晚牵扯不清。 　　他作为导演的能力一般，但很能做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咳，我去换件衣服，都湿透了！”他遁走了。 　　苏浔看了王导矮胖的背影一眼，又扭头看着程导挺拔的身影，继而又看看表情冷淡但的确美得惊人的秦晚，最后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水瓶沉思。 　　秦晚和程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观察了，他们正坐在球场的长椅上喝水。 　　两人都没有说话，无言的默契静静流淌在他们之间。 　　突然—— 　　“啊。”秦晚低呼了一声。 　　程昱问：“怎么？” 　　“我不好意思领工资了。” 　　“我给你发？” 　　秦晚扭头看他：“看来你的存款的确很足。” 　　影帝：“……” 第21章 温柔 　　秦晚去领班处交班的时候提出过不要工资, 但领班坚持给了。 　　“陪客人玩并让客人玩得开心就是你的工作, 不限于你是在旁捡球还是上场玩球。”领班这么告诉她。 　　秦晚似懂非懂, 最终领走了钱。 　　出员工后台时，那个年轻的网球教练叫住了她，以“共事一场是种缘分, 既然是缘分就不能轻易斩断”为由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秦晚被他的言辞说服, 正要给他，一位跑洗手间“迷路”至此的客人走了过来阻止了她： 　　“既然有缘何必联系, 缘分的系带会让你们再遇的。” 　　秦晚深以为然, 然后没有再给联系, 把缘分这种玄乎的东西交给了玄乎的命运。 　　离开员工处, 她应苏浔的邀请去会所里的主题餐厅“桃花源”去吃饭，旁边跟着个“迷路”的客人。 　　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 一转弯, 忽然间眼前桃花流水。 　　“金柳”最出名的主题餐厅“桃花源”以人工培育的温室桃花闻名，四季绽放的桃花为追寻闲情野趣的客人提供了最直接的视觉盛宴。 　　餐厅布置在桃花林中的雅致小竹楼上，四周环绕着潺潺小溪。 　　“早就听说过‘桃花源’的美名。”秦晚漫步在桃花林中，步履轻盈，“闻名不如见面。” 　　身旁的客人没有被满园桃花吸引, 反而被桃花林中穿行的某人吸引。 　　“喜欢的话, 下次我们再来。”他为她拂开一枝挡路的桃花, 说，“我能带你来，那个教练不能。” 　　教练的名字莫名闯入到两人间的谈话里, 秦晚没忍住瞟了身旁的人一眼：“程导——” 　　“嗯？” 　　“我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你的存款很足，所以不需要你一而再地显示这一点了。”秦晚摘下落在她手臂上的一片桃花，道，“教练被你拿来当成对比的标准很可怜。” 　　程昱：“……” 　　此处他可没有炫耀存款的意思，只是想说明自己比那个教练更能满足她的心愿而已。 　　之所以让教练的名字出境，也只是因为那个教练明显对秦晚意图不轨，让他有了争强好胜的想法。 　　这是属于男人间本能的明争暗斗，在过去三十年中，程昱一度以为自己没有这种好胜心。 　　秦晚的出现激活了他的这种本能。 　　可性格使然，他的这些想法注定不能向秦晚一一传达，最终，他扯了扯嘴角，使出翻篇技能： 　　“我的错。” 　　秦晚听后顺从了他想要翻篇的意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早心底默默想，她大概做错了，不该这么说话。 　　花式展示自己的丰厚的存款也许是影帝的小爱好呢，她不应该扼杀别人的爱好的。 　　不得不说，两人心底的想法相隔了个十万八千里！ 　　他们沉默地走完了去往小竹楼的这段路。 　　小竹楼映入眼帘，苏浔趴在楼上朝他们挥手： 　　“程导，晚晚——” 　　秦晚抬起头，对上好友的视线，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她和程昱一前一后地爬上小竹楼，苏浔在楼梯口接她，为她摘除了她头顶上的落花，目光却落在程昱身上，笑道：“程导，原来你是去接晚晚了，我说怎么去这么久。” 　　程昱微妙地一顿：“是迷路了。” 　　苏浔不觉得影帝是个路痴，但没有拆穿他。 　　苏浔的经纪人插进话来，说要上菜了，请几人过去边吃边聊。 　　在场五个人，秦晚选择了坐在苏浔旁边，另一边则坐着程昱。 　　王导和苏浔都是健谈的类型，有他们在不需要担心冷场。聊得兴起，王导调侃道：“前两天程导来剧组，第一次迟到不说，整个人还不修边幅，拍戏过程中整个走神，一条戏拍了十几次，大家都在猜测影帝怎么了呢，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不夸张地说，我和程导合作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多新鲜！” 　　“程导拍戏严肃得很，这么一来，大家反倒放松了，觉得远在天边的人突然间有了亲近感，所以大家都说这是程导担心剧组氛围太压抑，故意想出的妙招，哈哈！” 　　程昱：“……” 　　难怪他感觉剧组里的人对他的态度有点变了。以前那些会被他的冷脸吓退的演员，突然变了性子，演戏遇到困难也会积极询问他，这种事情，搁以前想都想不到。 　　得益于此，拍戏效率和质量都提高了不少。 　　挺好。 　　只不过有点误会，这不是他苦心思索出来的妙招，真相是他在医院呆了一晚没时间去换衣服，吃NG只是因为担心在医院里的秦晚，仅此而已。 　　没有解开这个误会的意思，程昱默认了王导的说法。 　　然而，一直沉默的秦晚突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追问道：“请问是哪天的事？” 　　“就是两天前，刚刚发生的。” 　　“……” 　　秦晚扭头看着程昱，低声道了声谢谢。 　　她已经看出来了，程昱那天状态不佳是因为在医院里守了自己一宿。 　　平心而论，程昱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 　　除了喜欢展示自己的存款这个小癖好让人有点受不了。 　　秦晚告诉自己要包容……下一次听到他展示存款，她一定配合！ 　　这顿饭吃得顺心顺意，“桃花源”的景致优美，菜品精致，一顿饭下来各个都感觉到了十二分的满足。 　　饭后，苏浔叫上秦晚到桃花林里遛一遛消食，顺便说说话。 　　此时只是傍晚刚过，天边的红霞还未完全消散，满园的桃花镀上了浅淡的金，十分好看。 　　秦晚和苏浔坐在桃花溪旁的长木椅上，观看小溪里的鱼儿顶弄水面上的桃花花瓣。 　　“过两天我就要去《怪物》的剧组拍戏了，你在影视城里打工，距离也不远，常来探班啊。”苏浔用脚轻轻点着青草尖儿，“我们见面的时间变得少了太多。”说着，她双手撑着木椅，感慨，“真怀念学生时代啊……” 　　秦晚扭头看她的侧脸，不说话。 　　苏浔浅浅笑了：“不过，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两人相视一眼，苏浔突然探手捏了捏秦晚的脸： 　　“晚晚，你长这么漂亮的脸不多笑笑多浪费，笑一个~” 　　秦晚：“……” 　　她任由好友在她脸上作乱，直到对方捉弄她的兴致消散。 　　苏浔叹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说完与秦晚头碰头依偎着，“都是我的错……” 　　过于沉重的过往使得她想要就此打住话头，但盘旋在她心中的复杂情感又冲破胸腔催促着她一遍遍道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晚晚。” 　　“是我错了，所以不要觉得欠我什么，不需要再给我打钱。”说到最后，苏浔已经哽咽了，“做回你自己吧，晚晚。” 　　秦晚看着流动的溪水发呆。 　　当苏浔被她的经纪人叫走，她依然在发呆。 　　她仿佛已然变成了一樽石像。 　　程昱走近她，没有打扰她，一声不吭地坐到她旁边。 　　傍晚的变化总是特别明显，前一刻还漫天彩霞，下一刻已经天色沉沉。 　　不知坐了多久，秦晚的肩头细小地抽动了一下。 　　程昱道：“你的朋友已经离开‘金柳’了，她让我转告你。” 　　“哦。” 　　“……” 　　“……” 　　秦晚的手指动了动，她将手握成拳，又松开。 　　“我在大学时代有两个朋友，一个是苏浔，另一个叫严蓁。” 　　“是的，就是那个被称为古典音乐界里最值得期待的新星严蓁，她成名得早，在肩负天才之名的同时也背负着天才才有的艰险，后来她无声无息地从舞台上消失了。” 　　“是我的原因。” 　　“是我让她不能够再站在舞台上了。” 　　说到这，秦晚的手指神经性地抽动了一下。 　　程昱想起了陪伴秦晚去听音乐会的那一晚，她的异常表现是因为触景生情？ 　　正回忆着，秦晚的话将他的神思拉回了现实。 　　秦晚道：“不仅如此，我的另一个朋友苏浔也因此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都是因为我。” 　　这番话里，她透露的具体信息并不多，但传达出来的悔恨已经溢满。她仰躺在木椅上，双手捂住脸，程昱从她双手间的间隙，看到了她嗫嚅的嘴唇。 　　灰白的，仿佛被天空降下的暗幕感染。 　　这一幕使得程昱的胸腔发生了异动，无端抽疼起来。 　　他没有多想，双手将她圈入怀里。 　　她受惊抬眸，触及他眼中幽深如潭的情感，顿住了。 　　很久很久过去，她顺从地将头埋入他的胸怀。 　　“程昱啊。” 　　她的声音有点闷，“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在他们的协约当中，如果双方遇上各自喜欢的人可以随时解除婚约。然而，在这一刻，她很不想放手。 　　就算不爱，她也想独占那份内敛的温柔。 　　她想她坏透了。 第22章 掉马 　　从“金柳”出来, 秦晚跟着去了程昱的公寓。 　　刚进屋, 灯还没来得开, 她突然出其不意地推了身后的程昱一把，后者没有防备，被推得后退几步, 倚靠在门上。 　　没有留给他出声疑问的时间, 秦晚紧接着双手撑住他的胸膛，来回摁了几下。 　　“唔。” 　　程昱闷哼一声, 抓住了那双在自己身上点火的不安分的手。 　　就着这个姿势, 他微微低下头, 在黑暗中寻找她的双眼。 　　冥冥之中, 他们知道彼此看着对方。 　　静默中，秦晚的手挣开了束缚, 执着地在他的胸膛处来回点弄, 就像弹奏轻快的钢琴曲。就在程昱沉不住气，想要回敬她一二时，她又突然退后两步，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并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 昭示着游戏到此结束了。 　　程昱：“……” 　　他半眯起眼, 不知是因为灯光太过刺眼, 还是因为其他。 　　而主动开启这场游戏又主动结束的秦某人一点没有表露出愧疚心，她的视线略微下垂，落在影帝腰部以下的某处, 探查到那里的变化无法遮掩后，她的眼中闪烁起点点星光。 　　“这是回敬你的。”她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小报复心，“明白为什么了吗？” 　　“……不太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捉弄他。 　　秦晚抬眸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沉声道：“衣服脱了。” 　　程昱：“……” 　　这似曾相识的话勾起了他的记忆。 　　他茅塞顿开，然后……深深沉默了。 　　这次是秦晚第二次来程昱家拜访，第一次她只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在上一次的拜访中，某程姓屋主的精神状态欠良好，言行举止欠正常，对她这位客人的第一句欢迎辞竟然是“衣服脱了”! 　　她不能接受那样辱没她的话。，因此，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乃是出于她的报复。 　　有够幼稚的报复。 　　程昱明白了，也接受了。 　　他忍耐着身体里横穿乱撞的躁动，问：“气顺了？” 　　“顺了。” 　　私怨得了，顺畅。 　　程昱又问：“那我可以去处理了一下了？”他望了眼浴室的方向。 　　秦晚点点头。 　　程昱得到她的首肯这才往浴室走去，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他前脚走进去，后脚就跟进去了个小尾巴。 　　程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秦晚自然回道：“我帮你。” 　　程昱：“……” 　　“又是捉弄？”他问。 　　“不——” 　　话还没说完，秦晚被一只手臂大力揽进了浴室。 　　程昱压着她亲吻，仿佛报复她的捉弄一般，他吻得那么深入，似乎想要利用这种方式让她溃不成军，但就在她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他又停止了攻城略地的侵|略|者行为，变得温柔而缠绵。 　　他的唇轻轻蹭过她的，缱绻温存。 　　“上次是我错了。”他道。 　　“嗯。” 　　“原谅我。” 　　“好。” 　　程昱微微扬起嘴角，将她打横抱起，视线微微下垂，落在她脸上：“你说要帮我？”他一副不许反悔的语气。 　　秦晚原本想说不反悔，但顿了顿，改口回道：“是互帮互助。” 　　她感觉自己现在也挺需要帮助的。 　　于是，两人在浴室里好好“互帮互助”了一番，最后，秦晚湿哒哒软绵绵地被抱出来了。 　　宽大的浴巾包裹着她，她就像孩子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来到卧室，程昱从衣橱里拿出自己的衣物给她蔽体，体型差距原因，她只穿他的上衣就足够了。 　　程昱不仅为她提供了衣服，连穿衣服务都提供了。 　　他捏着她绵软无力的胳膊给她穿衣，这一刻她乖巧得像个大宝宝。 　　穿好后，她翻个身，懒懒地趴在被面儿上，一动不动了。 　　程昱拍了下她的屁股，她应激似的扭过脖子。 　　“干什么？” 　　“被子盖上。” 　　“哦。” 　　只应不动。 　　她已然过上了慵懒的虫生。 　　程昱不得不又拍拍她的屁股以示提醒，这一次没有应激反应，她只是往旁边蠕动了两毫米，就又不动弹了。 　　影帝微不可查地小叹了一口气，把她整个端起塞到被子底下。 　　室内的温度刚刚好，秦晚蹭了蹭枕头，舒服得喟叹一声。 　　“程昱。” 　　“什么事？” 　　“傍晚时我说的那句话不算数，忘了吧。” 　　“……” 　　值得被秦晚再一次提起的话只有一句——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程昱心知肚明。 　　他眼神幽深：“那也只是你的玩笑话？” 　　听到那句话时胸中泛起的甜意已经一点不剩，苦涩慢慢从糖衣之下慢慢渗出来。 　　“是这样的吗？”他问。 　　秦晚翻身面朝着他，轻轻摇头：“不是的。” 　　“那就是情景所致，冲动之言？” 　　“不是的。”秦晚瓮瓮道，“那是我贪念。” 　　她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仿佛想要遮住她丑陋的面孔，她的声音从被子底下轻轻飘出： 　　“是我想束缚住你。” 　　她想独占他的好。 　　但只是想想。 　　理智回笼后，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她无权这么做。 　　在傍晚的时候，秦晚听从心声放出了自己心底的欲|兽，现在，她想把它驱赶回笼。她想补救。 　　然而，在倾听完她的忏悔之后，程昱没有任何回应。 　　秦晚被被子遮住了眼，所以看不到他是不是生气了。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按捺不住，掀开了被子。 　　在她的双眼暴露于灯光下的同时，一团阴影冲她而来，唇上一热，她被人吻住了。 　　“程——唔——” 　　仿佛没有尽头的吻终于结束。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程、昱？”她因为这个出乎她意料的发展疑惑着。 　　程昱道：“束缚也没关系。” 　　秦晚微微睁大眼。 　　程昱撩开散落在她额头的一缕头发，道：“我愿意被你束缚。” 　　这相当于影帝矜持的表白了。 　　可惜，秦晚没有把它当成表白来看，而是另有一番解读。她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不反感与她之间的联姻。秦晚突然有点想笑，不是因为占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婚约对象而窃喜，只是想笑影帝也有这么不成熟的一面。 　　在两人的协约里面，当夫妻关系真正成立以前，他们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以随时终止这个婚约，然而，程昱现在的言论简直就像在说，他不会遇到喜欢的人，所以选择她也没关系，被她束缚也没关系。 　　否认未来里的可能性，坚定认为不会遇上那样的人，影帝也有不成熟的时候呢。 　　秦晚没有将这些想法一一传达给影帝，而是在犹豫片刻后，伸出了双手。 　　她抱住了他的腰，以占有的姿势。 　　大概是因为她每次被往事困住，狼狈地想要寻求一个避风港的时候，程昱都在她身边，以至于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依赖，这种依赖日渐加深，使得她极想占有他的温柔。 　　就算不爱。 　　“那么，余生请多指教了。”她说道，说完这句话她张了张嘴，想添加一个限定条件——“你要是反悔了可以提出离开”——但在奇怪的心理作祟下，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影帝低头看了眼圈住自己的那双手，许久，回道：“请多指教。” 　　作为擅于发掘人类情感的天赋型导演，程昱明白秦晚并不是出于爱他才想要占有他，但他依然没有阻止她的攻占。 　　这大概就是因为爱了。 　　因为爱，所以总是不自觉地妥协，然后一步步背离原则。 　　他眼神复杂地拍了拍圈住自己的那双手，低声说：“睡吧。” 　　这一晚，秦晚没有奇异地没有失眠，睁开眼便是天亮这一事实让她怔愣不已。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正发着呆，门口出现一个人。 　　明显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润着的影帝敲敲了门以便吸引她的注意力： 　　“该起床了。” 　　秦晚蠕动了两下，坐起来：“早安。” 　　程昱回了声“早”，然后把一个衣物袋递给她。 　　秦晚每次留下来过夜他都会准备一套衣服，秦晚在穿衣服的时候不由想，再这样下去，自己家的衣橱可能会被撑爆。 　　想到这里，她问：“你打算时候住进我家？” 　　同居了，衣橱问题就能完美解决了。 　　程昱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拍戏这两三个月里我大多时间住在影视城的酒店里，如有休假就住你家？” 　　秦晚一口答应。 　　这时，程昱突然看了她两眼，又看了她两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被什么阻止了没有直接说。 　　秦晚见了，停下了穿衣的动作，问他：“还有什么事？” 　　程昱目光微闪，停顿两秒，说：“我准备了早餐，衣服穿好了来饭厅。” 　　秦晚：“……”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她问。 　　程昱点头，并率先走了出去：“我在饭厅等你。” 　　“……” 　　心中犹疑着，秦晚加快了穿衣速度。 　　当她收拾妥当走进饭厅看到餐桌上的食物时，她有一点明白程昱为什么连说个早餐的事都一副左右两难的模样了。 　　秦晚坐在位置上，也有点左右两难了。 　　这个时候，影帝倒是镇定了，他沉着道：“快吃吧，味道不算差……大概。” 　　秦晚舔了舔嘴唇，久久没有对桌上那堆颇有后现代艺术风格的食物们下手。 　　正在做心理建设，一双筷子突然横过来，塞了一口……类似煎蛋的东西到她嘴里。 　　“唔呃。” 　　她张着嘴，扭头看向始作俑者。 　　影帝自顾自吃着早餐：“吃吧，不够我再做。” 　　“……” 　　秦晚勉强闭上了嘴，嚼了两下，吐了。 　　影帝：“……” 　　他默默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秦晚接过来，道：“抱歉，我的胃太诚实。” 　　影帝：“……”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桌上的食物全部收拾了，然后从厨房里端出一个餐盘，餐盘上放置着好几样早点，样样精致可爱，和刚刚影帝出品的后现代艺术品走的不是一种风格。 　　秦晚的双眼黏在了餐盘上。 　　她表现出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影帝缄默了。 　　一言不发地重新坐下来，两人开始用餐。 　　这份食物是程昱的助理来送衣服的时候买来的，是某家百年老店的祖传特色，影帝收到这份早餐的时候心血来潮，趁着时间还早做了次模仿，然后…… 　　然后他被实力嫌弃了。 　　== 　　秦晚一边享受着早餐一边抬眼看对面情绪不高的男人，等解决了民生问题，她拿着纸巾擦手擦嘴，完了之后，说： 　　“我会做饭，下次换我来做。” 　　她的手艺不算顶尖，但好歹不会出现灾难现场。 　　影帝闻言停下进餐，道：“下一次我再尝试。” 　　这个时候他变得异常执着，不知是不是见到秦晚吃吐了后受了刺激。 　　幼稚的执着。 　　秦晚没有再出言阻止，而是说道：“那下次我们一起做。” 　　影帝对这个提议满意得不行，矜持地点了下头：“你喜欢什么，我准备一下食谱。” 　　他认真的模样落在秦晚眼中，激发出了一丝笑意。 　　“好。”她答应了尽快传给他一份她爱吃的食物名单，同时投桃报李，要了他爱的食物名单。 　　饭后，程昱准备去剧组，秦晚也要去影视城的“喵喵茶”，但不会这么早，程昱只能先走一步。因为他的公寓距离影视城颇远，他便帮她叫了个司机。 　　秦晚在公寓里等着，程昱没有对她设门限，她就坐在书房里看书。 　　程昱的书房汇聚了数不清的演戏相关的名家名作，编剧相关的书籍也有，她找了一本静坐翻阅。 　　程昱叫的司机到来时她刚看完一个篇章，正犹豫着要不要做个笔记。 　　“司机”从书房虚掩着的房门缝隙探进一颗脑袋，露出向日盘儿同款笑脸：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钟易。” 　　秦晚从书中抬起头，被那明晃晃的笑容晃到了眼：“初次见面，我是……” 　　“秦晚。”钟易接话道，“我知道你！” 　　“……” 　　钟易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双脚始终没有踏进书房，尽管他的上半身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书房里钻了。他差一点就要重心不稳栽进书房里了，但他的双脚依然固执地黏在房外。 　　秦晚看得别扭，对他提议：“进来说话怎么样？” 　　这个提议不太好，钟易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怎么样！”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某些不美好的回忆，表情复杂又幽怨：“书房是程影帝的禁地，擅闯者，死。” 　　擅闯者死，但秦晚却活得好好的。 　　她在进书房前向程昱打过报告，后者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有些疑惑。 　　见此，钟易“啧”了一声，道：“你不一样啦！” 　　秦晚沉默。 　　钟易坚守着门边的防线，隔空与她喊话：“秦晚，听说你跟咱影帝的关系渐入佳境了，恭喜啊。” 　　秦晚没说话，只看着他。 　　钟易接着道：“有个秘密我只对你说。”他在说出“秘密”这个字眼儿时有点不怀好意，“你想知道吗？” 　　“不想。” 　　“……” 　　钟易语噎，咳了一声，自顾自说道：“我跟你说啊，程昱其实有个未婚妻！”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秦晚的表情，想观看她的反应。 　　朋友好不容易动情一回，对象竟然是个甘愿被人潜规则的女人，虽然他一直煽风点火，希望朋友不要错过唯一所爱，但对于秦晚这个人，他还想考察考察。 　　“他的未婚妻是个大美女！”他怀着一丝恶意杜撰道。 　　其实他并没有见过程昱的未婚妻，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就连程昱本人，也只是在订婚那会儿短暂地见过两三面，而且，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想知道秦晚在知道程昱有未婚妻时会是什么反应。 　　而秦晚的反应是—— 　　她没有反应。 　　也不是没有，准确来讲，她“哦”了一声。 　　钟易：“……” 　　他还想再煽动两句，秦晚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有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她看了门口的钟易一眼，接着打开了信息。 　　【程昱：这两天我有点忙，忙完再联系你。】 　　程昱很忙，他打算回程家一趟，然后去A市秦家找一个人。他要告诉那个人，他想解除婚约，因为他遇到了所爱之人。 　　说起来，他那个久未见面的未婚妻和秦晚拥有同样的名字呢。 　　挺巧。 第23章 婚约 　　钟易说, 他是程昱的朋友, 是代替程昱来送秦晚去上班的。 　　秦晚在解锁一名司机的同时认为这个司机有点怪, 具体表现在……他喜欢当着人的面夸人。 　　被直白地夸大美女什么的，就算是她秦晚，也会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 　　好在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在程昱发来信息后终于结束了。 　　她被他开车安全送达“喵喵茶”。 　　当她从车上下来, 钟易一直从车窗里看着她, 那眼神专注到让她有点不自然。她只有在超市买东西忘记付钱就走的情况下，才会被这么富有深意又不离不弃的眼神追随着。 　　于是, 她眸光微动, 有点了悟了。 　　她掏出十元纸币递给司机。 　　钟司机：“……” 　　“做什么？”他觉得莫名其妙。 　　见此, 秦晚又掏出一张十元纸币, 很精打细算地说：“不能再多了。” 　　这个时候钟易终于对上了她的脑电波，语噎片刻, 嘴角抽搐着收下了她付给自己的车费, 并代入角色说道：“欢迎下次再光顾。” 　　再光顾？ 　　秦晚在心里拒绝着。 　　如果她乘坐的是公交车，只需付费两个币，而这个专车需要20元，太贵。 　　虽然心里拒绝着，但嘴上还是顾全着双方面子, 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噗！” 　　钟易被她逗乐, 笑出了声。 　　这一趟, 他顺利完成了好友交付给他的任务，并……赚外快20元，收获颇丰。他和她道别, 然后开着车离开了影视城。 　　这一次，换秦晚看着他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车屁股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然后垂下眼眸沉思。 　　她给钟易付车费其实只是想打断他的盯视，钟易的目光就像某种审查一般，让她很不自在。她不想处在那样的目光之下。 　　问题是，她百思不得其解，钟易作为程昱的朋友，他为什么要那么看着自己呢？ 　　她沉思着。 　　她的思索在她踏进“喵喵茶”的店门时被迫打断了，店里的两位服务生突然涌上来围住了她，这份热情这让她产生了一丝自己不是同为服务生而是某位贵客的错觉。 　　可这两位同事并不是来服务她的，而是八卦。 　　“秦晚，那个帅哥又来找你了！” 　　“上次我就觉得了，他可真帅啊，不比娱乐圈的那些小鲜肉差！” 　　“还很有品味内涵，他竟然在看外文原著！” 　　年轻女孩子们正是对异性对风花雪月异常关注的年龄段，对皮相好的异性更是关注，店里来的一位品行俱佳的帅哥满足了她们对另一半的美好幻想，兴致低迷不下去。 　　秦晚表示理解，只是—— 　　“秦晚，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喜欢啊？” 　　秦晚：“……” 　　这个八卦有点超纲了。 　　她正思索着女孩们口中喜欢她的帅哥是谁，下一瞬间，察觉到有人注视着她。她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他的老师。 　　老师朝她微微一笑，为保持翩翩佳公子的人设不崩坏，他朝她斯文地抬了下手以当做打招呼。她迟疑片刻，朝他走了过去。 　　刚走进，他朝她开口道： 　　“我正在找你。” 　　说着将一份打印装订好的自制文本递给她：“你发给我的大纲，我帮你做了批注，写了一些我的修改意见，你不需要完全跟随我的想法，挑选着修改就好。” 　　作为一位创作者，不能没有自己的思想和坚持，作为老师，林越无意剥夺她的创造力，只是从旁辅助提升。 　　“还有，我看你的剧本很有意思，所以向投资人协商过转移项目，把这个项目交给你来做。” 　　秦晚诧异，诧异之余觉得这样不太好，她不能拿走属于老师的工作。 　　正要拒绝，下一秒听自家老师说：“原先以为这个项目很有趣，结果这么无聊，小秦秦，你帮我做了吧。” 　　秦晚：“……” 　　林越正面又高大的老师形象瞬间倾倒坍塌。 　　林越果然还是林越，正经只是相对的。 　　“小秦秦，你尽快把大纲修改了，再写个五分钟左右的脚本，然后发邮件到这个信箱。”话音刚落，秦晚收到了一条包含着邮箱地址的信息。 　　“尽快哦~” 　　“……” 　　林越似乎没有留给她拒绝的余地，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晚也不再拒绝。 　　她也挺有兴趣做下去的。 　　林越来“喵喵茶”找人并不只为了过一把当老师的瘾，最主要的目的是…… 　　“对了，过几天我就要生日了，怕你错过送礼物的时机，所以特意来提醒你。”他兴致勃勃，“我喜欢的东西附在了你传给我的电子版大纲的回复里，你好好研究一下，挑选礼物挑选得符合心意也很重要呢！” 　　秦晚：“……” 　　这是秦晚见过的把生日过得最恬不知耻的人。 　　但她仍然决定如他所愿好好研究一番。 　　作为老师来讲，林越并不失格，甚至比圈内很多大师都值得称一句老师。 　　她应该有所回报的。 　　林越来“喵喵茶”的目的有二，全部完成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两天，秦晚一边认真修改大纲，一边为自家老师的生日礼物忙碌。 　　两天后的傍晚，她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 　　“回家一趟”，这是她的母亲传达给她的紧急任务。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连夜赶回了家。 　　到家时，灯火通明。 　　秦家会客厅满座，一眼望过去，全是她的长辈。她那位忙碌的秦家现任掌权人的父亲在场，她隐居多年鲜少外出的祖父也在场，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全部都在。 　　秦晚感受了非同一般的气息，这使得她踏进会客厅的时候不自觉地凝神屏息。 　　“回来了？”她的父亲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 　　“先坐。” 　　“……好。” 　　秦晚依言坐下，但坐得不是很安稳，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 　　全屋的长辈齐刷刷地看着她，很有默契地不出声，似乎要给她精神威压似的。 　　“……” 　　“……” 　　她舔了舔嘴唇。 　　“爸——” 　　她刚想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满屋的严肃一并解禁，气氛陡升，变得异常欢腾。 　　“啊，我的乖孙终于好日子将近了！”年事颇高的祖父突然容光焕然。 　　“小婶儿盼望已久的日子啊，它终于来了！”知性文静的小婶兴奋异常。 　　“我终于要抱孙子了吗？”女强人担当的母亲几乎感动到落泪。 　　…… 　　满屋的长辈忽然朝她涌了过来，她的面前闪过一张张面孔，赞赏的，高兴的，激动难耐的……这些人七嘴八舌地热烈讨论着。就连她向来严厉的父亲也朝她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秦晚：“……” 　　她一头雾水地被人簇拥着，听着长辈们意义不明的话语。 　　等大伙儿兴奋够了，安静了，她才有机会把堆积于心的疑问问出口：“……你们在说什么？” 　　长辈们互相对视一眼，把发话权交给了秦家掌权人。 　　秦晚的这位父亲话不多，只挑了重点说：“刚刚程家小儿找来了，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说有话对你说。” 　　和程家订婚已经过了好几年，婚期定在秦晚24岁时，现在时间临近，程昱突然上门拜访，还要找秦晚的联系方式，秦家人普遍认为他是要找她商量结婚之事。 　　虽然是家族联姻，但程家之子程昱的品行在上流圈广受好评，秦家人对他还是很满意的，也放心将小辈中无形被宠的秦晚交给他。 　　“一定是要和你商量婚期！”秦晚的二婶激动接话道，“晚晚就是性子太淡了，期待你主动提这事儿还不如期待天下红雨！” 　　其他长辈纷纷应和。 　　秦晚：“……” 　　长辈们说着说着又自顾自说远了，延伸到了婚礼该如何大办，以后孩子的教育应该走什么路线…… 　　秦晚整个面无表情。 　　至此，她总算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不明白的是，程昱为什么要特意上门来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他们不是早已“深入交流”过了吗？ 　　正疑惑着，她的手机响了，是信息。 　　她的手机是极为普通的双卡智能，一个卡号对接着她的亲友，另一个卡号对接那些刚刚认识的人，比如程昱林越。 　　现在，接收到信息的便是亲友卡号。 　　信息发送者是个熟人，正是被秦家长辈热烈讨论的主角——程昱。 　　【程昱：我是你的婚约者程昱，方便的话，想和你约个时间聊聊婚约解除事宜。】 　　秦晚：“……” 　　她的母亲留意到她查看信息的举动，问是谁发来的。 　　秦母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猜测到程昱会在近期联系秦晚，所以想验证这条信息是不是对方发来的。 　　秦晚没有隐瞒：“是程昱发来的。” 　　“动作挺快！”秦母很高兴，“说什么了？” 　　秦晚道：“约我见面。” 　　“是嘛？”秦母很满意程昱知情识趣。 　　秦晚接着道：“协商解除婚约。” 　　“……” 　　秦母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 第24章 会面 　　程昱坐在咖啡厅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家咖啡厅是由某个炙手可热的明星出资经营, 二楼只用于接待圈内朋友, 利用圈内人的人气免费宣传, 为一楼的平价咖啡馆吸引客流量。 　　程昱和那位明星老板因为合作产生交集，此时他就凭借着那份不深不浅的交情借用了一下对方的地盘。 　　他在等人。 　　面前的咖啡渐渐散去热度，他却没发觉一般只顾看着窗外。 　　他的手机被随意放置在咖啡桌上, 因为频繁被打开而出现缺电危机。 　　【好, 找家安静的咖啡厅，我们聊聊。】 　　以上是他向他的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约后得到的回复。 　　他们商量好了咖啡厅的位置和时间, 然而约定时间已过, 他等待的人却疑似放了他鸽子。 　　又是五分钟过去, 程昱第一次为了这件事皱起了眉头。他在离开还是继续等待这两个选择中犹豫, 就在这时，旋转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对方作职场女强人打扮, 短发干练而精神。 　　程昱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 　　商界风云人物邵琴，她同她的丈夫即秦家掌权人秦晋一样知名，是个手段冷厉干脆的女人。 　　她是他的未婚妻的母亲。 　　“约的是未婚妻，来的为什么却是未婚妻的母亲”这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一晃而过，他站起来准备迎接对方, 然而他一起身就发现, 邵琴的背后还缀了个意料之外的小尾巴, 他朝小尾巴看去，发现小尾巴的后面还缀着个尾巴，尾巴后面还有尾巴…… 　　以邵琴为首, 她的背后跟了一串儿人，男女老少都有，把整个旋转楼梯都给占据了。 　　不难发现他们都是秦家人，这阵仗，好似整个秦家都倾巢而出了。 　　程昱：“……” 　　只是微微一顿，秦家队伍便陆续来到他跟前，并训练有序地把他围了个严实。 　　程昱：“……” 　　不给他思索的时间，邵琴作为秦家代表，端庄落座在他对面，双手交叠在桌面，以谈判的姿势下巴微微抬起： 　　“程先生。” 　　程昱不语。 　　邵琴不以为意，直视着他：“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不来迂回的，就直接问了——有两个问题，一，你已经确定好了？二，为什么？” 　　秦家的女儿不缺对象，诚然程昱十分优秀，但并不是非他不可。如果程昱已经确定要解除婚约了，他们秦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他不放。但秦家需要一个理由，真诚的，不敷衍的。 　　程昱也没有想过要敷衍过去，尽管在这此刻到来之前，他一度以为他会把这番话对着他的未婚妻本人讲。 　　“我确定了。”这是他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语气坚定，“原因是……” 　　“我有了让我倾其一切也想共度一生的人。”他道，眼神毫不作假。 　　邵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结局，即不容改变的未来。 　　程昱真的有了别的选择。 　　她打量他良久，最后淡淡收回目光： 　　“如你所愿。” 　　程昱一直提起的心落回原处，他真诚道：“谢谢。” 　　邵琴对他的感谢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家人都知道了？” 　　“提过。” 　　提过，但还没得到首肯。 　　和秦家这种到了秦晚这一辈祖训已经形容虚设的家族不同，程家要更加古板，直到现在也依然严格遵守着“选事业自由者必须牺牲婚姻，选婚姻自由者必须为家族事业鞠躬尽瘁”这条由先人立下的规矩。 　　遇到秦晚后，程昱已经做好了选择所爱之人的准备以及选择后该付出的代价，他打算和家里人协商，他会回到家族企业的管理当中去，前提是结束他的新电影。 　　为了秦晚，他愿意改变他的初衷。 　　而邵琴作为被毁约的一方的父母，自然不会继续了解他对他所爱之人的深情，了解他为那人付出了什么，只是道：“要尽快处理好。” 　　“我会的。” 　　邵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站起来，就和她坐下谈判一样干脆。 　　程昱以为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他正要送一口气，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代替邵琴坐上了谈判位。 　　“我是晚晚的小叔，现在该轮到我来和你谈了，程先生。”坐定在位置上的男人说道。 　　程昱：“……” 　　他的目光从对面的男人身上移到他身后的那一群秦家人，从那一张张面孔上看到了不同表现形式的仇视，内敛的，外漏的，都冲着他。 　　他刚刚竟然忽视了这一点，天真地以为事情能够简单解决。 　　现在，他有预感，这个自称为他的未婚妻的小叔的男人之后，还会有另一个坐上与他的谈判位，然后，还有下一个，再下一个…… 　　秦家并不是软弱可欺的家族，尽管以他和他未婚妻的协约来看，他现在正在做的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问心无愧。 　　“程先生，走神可不行，太失礼。”对面的男人像头笑面虎，温和的笑容下不乏猛兽的威严，“现在，请你跟我说说，你觉得我家晚晚哪里不好？嗯？” 　　程昱：“……” 　　和他的未婚妻定下婚约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正在事业上升期，抱着绝不能失去自己的事业的坚定选择了个联姻对象，秦家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秦家千金本人。 　　他没有太过在意那人，只模糊记得对方很漂亮，年纪小他很多，当时他为了不让对方人生留憾，这才与那个小姑娘协约“双方遇到喜欢的人可以随时与他解除婚约”，没想到到头来，提出解除婚约的人倒变成了他。 　　以他模糊的印象来谈，他的确不知道对方哪里不好，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哪里好。 　　“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遇到了我认为更适合我的人。”他只能这么说。 　　未婚妻的小叔笑了一下：“真年轻的想法啊。”他不对他的说法置论，只是说，“看来你是一点不想去了解我家晚晚的好了？” 　　程昱沉声说：“我的错。” 　　“行，我理解你。”未婚妻的小叔说，“我理解年轻人的任何选择，但选择了之后再后悔，那就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了，就算是年轻人也要明白三思而后行。” 　　“好吧，我这关算你过了。”他言至于此，离开了谈判位。 　　这位一离开，下一位又补了上来。 　　程昱的预感成真。 　　他想要解除婚约，要过的是秦家每一个人设的关卡。 　　程昱不由暗想，他的未婚妻身为秦家人真的很幸福。 　　这次的谈判林林总总持续了两三个小时，当最后一位秦家人坐上来时已经什么都不想多说了，对方是未婚妻的祖父，一坐上来就冷哼了一声，怒斥一声“愚笨”，随后杵着拐杖就走。 　　以祖父为首，秦家人陆续离开咖啡厅。 　　邵琴落在了最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定在程昱面前： 　　“我的笨女儿在‘金柳’的桃花源，六点之前你要赶到，她要是放弃你了，我们秦家人什么都不说，对你和对你程家依旧，商业来往也照常。” 　　“如果你是在逼迫她的情况下要她放手，放心，我们秦家会和你程家死磕到底。” 　　程昱：“……” 　　这不是要他放心该说的话吧？ 　　秦家人终于离开了咖啡厅，稍作休养，程昱也离开了。 　　他驱车赶往“金柳”，并在五点五十五分时抵达了目的地。 　　穿过桃花源的美丽桃林，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上一次陪他到这儿的那位同行者。 　　秦晚，同样的名字，一个只是陌生人，一个却寄予了他所爱，缘分真真妙不可言。 　　摒除脑海中的杂思，他来到熟悉的竹楼前。 　　有个年轻的女子坐在小竹楼的楼梯上，抱着膝，埋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脸。 　　她的身后盛开着大片的桃花，傍晚的彩霞洒落在桃花林里，让这片人间美景染上了脱离人间的瑰丽。 　　他恍惚了一瞬。 　　“秦……小姐？”他出声提醒。 　　仿佛在等待中已经睡过去的女子应声抬头。 　　风吹过，她的面孔在摇曳的桃花映衬下依然不输颜色。 　　她很漂亮，她很熟悉。 　　她抬头看着他，情绪一如既往的低沉，她偏了偏头，说：“程昱，你这是存款突然不足，不想再带我来桃花源了？” 　　程昱：“……” 　　“还是说你突然向往自由，不希望被我束缚了？” 　　“……” 　　“‘余生请多指教’，程昱，你承诺的余生太短暂了。” 　　“……” 　　一个个问题朝他的面门砸来，它们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阐述罢了，但他却哑口无言。 　　不是不能回答，而是因为太过吃惊而忘记了回答。 　　在桃花源的小竹楼里等着他的应该是“秦晚”而不是秦晚，这是交换？还是……重叠？ 　　他混乱着。 　　而就在他思绪错乱的这一刻，坐在小竹楼楼梯上的秦晚突然拍拍衣服上的落花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程昱，听说你想跟我解除婚约？” 　　程昱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 　　秦晚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小竹楼上走，边走边说：“一起吃顿饭，吃完好聚好散。” 　　程昱：“……” 　　请等等—— 第25章 修罗 　　程昱久久注视着秦晚, 以要给她每根发丝取上一个名字的专注力注视着, 终于, 他从眼前这张脸上发现了与遥远记忆中调取到的那张脸的几分相同点。 　　秦晚就是“秦晚”，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以往来往中产生的种种违和感终于在此刻找到了源头—— 　　他把她当潜规则对象, 她却当他是婚约对象, 认知不同，他认为她依附于自己, 她认为自己独立, 这巨大的认知差异, 怎么可能不违和？ 　　她看似平凡, 却能住在金城也有了更顺理成章的解答。 　　一想到这，程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秦家好好的千金到处跑去兼职, 这不是明显想要误导他吗？ 　　不想接受现实…… 　　在这一刻真正到来之前, 他从没有想过A市里的一千多个秦晚之中，他认识的两个竟然是同一人，而紧随着这个认知尘埃落定后一种束手无措感油然而生了—— 　　他已经向秦家人明确表明了自己“确定要解除婚约”，以及“不会后悔”。 　　程昱：“……” 　　原本命运十分眷顾他，但……被他搞砸了。 　　=_= 　　坐在小竹楼的餐位上, 他的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但纷杂没有头绪。 　　坐在他对面的秦晚在她表明“好聚好散”之后已经不说话了, 似乎真的轻拿轻放将他放开了，只专注于眼前的“分手快乐餐”。 　　“……” 　　桌上的桃花烩牛肉是桃花源的特色美食，他试探着将一块夹放到秦晚碗里, 想试看她的反应。 　　而秦晚……她抬起了头，盯着他，那双眼似乎在问他“你做什么”。 　　他故作镇定，道了一句：“牛肉不错。” 　　“哦。”秦晚把他夹的牛肉吃了，“不错。”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气氛回温，干瘪瘪地说：“……多吃一点。” 　　秦晚看他一眼，说：“你比我更像东道主。” 　　程昱噎住。 　　这顿饭是秦晚请的，而他刚刚的话反客为主了。 　　话题终。 　　沉默了一阵，程昱再一次试图聊点什么，对面的秦晚突然放筷了。 　　她吃好了。 　　程昱：“……” 　　他把刚憋出来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什么都没吃，他跟着放下了筷子。 　　秦晚踱到小竹楼的露台，坐看天边的彩霞。程昱缓步至她身后，站在她身后不语。良久，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肩，她回过头—— 　　“怎么？” 　　也许是因为此刻身披一身彩霞，暖色的光落入她的眉眼，她看起来表情柔和。她抬头看着他，仿佛对他也是有几分眷恋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想要束缚住他。 　　他因此而动容，嘴唇动了动，想要向她解释。 　　可是—— 　　“你还没走啊？”下一句话，她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程昱：“……” 　　秦晚接着泼了他更大的一盆冷水：“我们的关系在走下饭桌的那一刻就结束了，现在，你不用再配合我了。” 　　“……不是配合。”程昱嘴唇发涩，“秦晚，如果说，我后悔了呢？” 　　秦晚面露诧异。 　　程昱语气肯定地说：“我后悔了。” 　　秦晚沉默片刻，说：“你让我吃惊。” 　　“……？” 　　这话是好是坏？ 　　程昱仔细分析着，听得她说：“你反悔得真快，只两天的时间，你就后悔不想和我过了，然后，你又花了‘漫长’的一顿饭的时间又说后悔？” 　　她话里“漫长”二字说不出的嘲讽。 　　程昱语噎。 　　秦晚道：“可以问问原因？” 　　在她的印象中，他应该不是那种朝令夕改、三|反四覆的男人。 　　“因为——”话到嘴边他又猛地顿住。 　　现在上天赐予了他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可他无法将他把她当成潜规则对象的事说出来。 　　那一天，他遇到了个女子，然后……搬起了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扑通一声，他跪了。 　　=_= 　　斟酌又斟酌，他保守地解释说：“我以为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与我的未婚妻同名，因为答应了你甘愿被你束缚，所以才想和‘未婚妻’解除婚约。” 　　这番说辞理应不会触雷，他暗想。 　　他试图将这是一个大乌龙这一点传达给秦晚，而秦晚听完总算明白他这两天转变太快的理由了。 　　有些诧异，又有些莫名。 　　秦晚疑道：“那你在影视城的片场为什么要那么对我说？” 　　如果他只当她是陌生人的话，那番话听起来不就……像是单纯的潜规则行话？ 　　程昱：“……” 　　他斟酌过的说辞理应不会触雷……只是理应，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疼。 　　这件事完美验证了一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十全十美的掩饰，只有筛子一样多的漏洞。 　　程昱突然无话可说。 　　秦晚恍然：“所以，你其实只是把我当成了被你包养的女人？”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给她副卡给她找资源，那是他的宠爱，建立在权|色交易上的宠。 　　程昱：“……” 　　他搞砸了。 　　秦晚突然不看夕阳不赏花了，她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她转身看向程昱，“程先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先别反悔了，我觉得这样正好。” 　　“解除吧。”她说。 　　说完不留程昱回话的机会，离开了小竹楼。 　　秦晚说得决绝，可当她走出“金柳”时，她的脚步却显得迷茫起来。步伐越来越慢，她停在街旁的商店前。 　　失神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朝公交站走去。 　　在回秦家还是回公寓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分钟，她将选择权挪交给了天意，即看通往秦家方向的车先来还是通往金城的车先来。 　　天意帮她选择了回公寓。 　　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她从公交车上下来，步行五分钟，进入了小区。 　　此时夜幕已经降下，小区里亮起了路灯光。 　　没有回屋，她走进了小区中的儿童乐园，骑在了一个大头鱼模样的摇摇座椅上。 　　儿童乐园中挤满了娃娃，她的到来收到了相当程度的注视。 　　一个扎着冲天小辫儿的男娃娃摇摇晃晃地来到她跟前，扒着她的腿奶呼呼地叫“漂漂”，然后伸出双手：“抱抱。” 　　秦晚没有表情地低头盯着小男孩，后者见她没有搭理自己，嘴一撇，提着小腿儿，自顾自呼哧呼哧往她怀里爬。 　　秦晚：“……” 　　爬到一半，眼看胜利在望，一只惩恶扬善的大手从天而降，捏住了他的后领，将他轻松拎起来： 　　“啧，小色鬼，干啥呢？” 　　秦晚仰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意料之外，她的老师林越林大师也莅临儿童乐园了。 　　她看看林越，又看看在林越怀里拼命挣扎的小孩儿，问：“你儿子？” 　　林越闻言将脸贴在极不情愿的小男孩儿的脸上，笑问：“像吗？” 　　秦晚说不出像不像，但从面相来看，都是优秀基因产出者。 　　但林越既然这么问了，就有一半已经承认她的话了，于是配合道：“像。” 　　“是吧？很像吧？!”林越很高兴地说，“是我们楼下那对夫妇的孩子！” 　　秦晚：“……” 　　林越把小孩儿放下，后者一落地就骨碌碌跑远了，把林越当成大魔王似的。 　　林越不以为意，还在背后唬他要去抓他，看到小孩儿慌乱逃窜后，他笑得前俯后仰。 　　他来了没一会儿，秦晚周围的娃娃们全都跑远了，团子似的挤成一堆，围在远处观望打量。 　　而孩子家长们似乎和林越很熟，不仅没有责怪他的行为，反而纷纷朝他笑着打招呼。 　　搬来不到一个月，林越已经混成了金城妇女之友。 　　秦晚佩服不已。 　　林越逗玩孩子，又和孩子父母打完招呼，长腿一伸，落坐在秦晚旁边的大头鱼上，问： 　　“刚上班回来？”语气自然得像是她多年老友。 　　秦晚看了他一眼，趴在大头鱼的大头上：“算是。” 　　“算是？” 　　“就是不想和你细说的意思。” 　　林越噗嗤笑出声：“跟老师也不能说？”他摆出老师的姿态来。 　　秦晚道：“学生也有自己的秘密。” 　　林越笑说：“行。” 　　他没有再追问，转而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秦晚没说话。 　　程昱虽然不是她所爱，却是她所想要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她自然高兴不起来。 　　老实说还有一点茫然。 　　林越观她表情，然后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在苦恼为我选什么生日礼物是吧？” 　　秦晚：“……” 　　林越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好好挑选，不急。” 　　秦晚：“……” 　　被自家老师这么一闹，她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我回去了。”她站起来道。 　　林越一听立马接话：“一起啊！” 　　两人往公寓楼方向出发，途中秦晚收到一条大容量信息，打开一看是一些人的照片和介绍信息。 　　都是男的。 　　秦家为了抚慰秦晚，给她重新介绍了一些青年才俊，而且为了收集更多的优秀人才，挑选范围还含括了其他城市。 　　秦家着重为她介绍了一个人—— 　　S市人士，出身音乐世家，古典乐界的权威林重的孙子。 第26章 计谋 　　秦晚不由看了身边人一眼, 道：“原来你是S市人。” 　　林越道：“是啊。” 　　S市与A市同为经济文化发展的标杆城市, 但两者相离甚远, 秦晚没想到身为S市人的林越会来到A市发展，且他还是那位大师的孙子，这位身上可一点看不出身为古典音乐世界后人的稳重与厚重。 　　秦晚感觉有几分奇异, 很快又联想到孟言, 林越能和身为小提琴手的孟言相识，大概也与他的出身有关。 　　孟言留给秦晚的感觉太过奇特, 在她生病的那晚, 她带给她的那种怪异感觉越发浓烈了。事后她在网上搜索过孟言的信息, 却没有找到那种怪异感的出处。 　　孟言和她记忆中的好友严蓁有着相当程度重叠的经历, 她们都是华裔天才小提琴手，并年少成名, 在成名后不久都销声匿迹了。 　　但有一点不同。 　　孟言是林重的学生, 从小跟从大师学习，销声匿迹的那段日子只是去国外进修了。而严蓁从舞台消失是因为…… 　　勾起往事，秦晚再次晃神。 　　林越突然将头凑过来：“怎么感觉你突然了解起老师我了？” 　　秦晚回神，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林越一看就是经验者，很懂, 当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把手机拿过来划拉, 一边翻看一边评价：“从头看到尾, 还是我比较优秀！” 　　他对秦晚能与如此多的上流子弟“交友”一点不感到奇怪，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她住在金城这一点猜测到她的出身不一般，还是存在别的什么原因。 　　他突然兴致勃勃, 说，“小秦秦，要不这样，咱们处处看？” 　　秦晚：“……” 　　“不要。”她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不？” 　　秦晚看了他一眼，不语。 　　真实原因是，她虽然觉得找个人凑合过日子也无所谓，但林越这种人她真的应付不来，朝夕相对更要命。 　　林越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拒绝而受伤，心理素质一流，他依旧兴致高昂：“要不这样，我们来玩个‘星期恋人’游戏，一周后，你要是还不愿意，就算了。” 　　和他的兴致成反比，秦晚情绪不高：“不来。” 　　“来嘛~” 　　“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林越依然黏着她不放，被她无情拒在门外。 　　看着对他关上的大门，他耸耸肩，哼着不成调的歌进了隔壁屋。 　　回到家，秦晚耳边清净了。 　　清净之后，她忽然间无所适从。 　　把电视打开，她找到了个热播电视剧。 　　一看，主角很眼熟。 　　秦晚：“……” 　　拿起遥控器准备换台，手指已经搭在键上，却没能摁下去。 　　微微一顿，她将遥控器又放回了远处。 　　电视里播放的是影帝程昱时隔三年的首部电视剧，在刚播出那会儿就大受好评，首轮播放结束后，热度不减，各大电视台依旧跟进播放，刷屏似的。 　　秦晚不是剧迷，虽有耳闻但从没去看过。 　　程昱摘取影帝桂冠后已经多年不曾在电视剧里活跃了，要想一睹风采，还得去电影院捧场。如此，这部电视剧就像是他特意发给影迷们的福利。 　　秦晚静下心来观看，意外发现程昱虽然和她一样表情不多，但在剧里就像里里外外被彻底改造了一番，一点看不出面瘫的征兆。 　　她试着仿照程昱在剧中的表现牵了牵嘴角，完了之后停顿良久，思索一会儿，打开了手机自拍功能，又学了一个表情。 　　“……” 　　看着相机中僵硬的自己，她垮下了嘴角。 　　没有再继续学表情，她专注看完了两集电视。 　　看完时间不早，她本该睡觉的，但她今晚的状态比往常还差一点，睡意迟迟不来。 　　她不得不在洗漱完毕后躺坐在床上拿出平板写剧本，以便靠着疲累的积累入睡。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明显睡眠不足。尽管如此，当“喵喵茶”的兼职时间到来，她依然按时去往店里报到。 　　她一踏进“喵喵茶”就察觉到了不一般的气氛。 　　店里来了个新的妹子，可爱系，嘴甜，性格外向。 　　店里的客人今天情绪异常高昂，话变多了，整间店里充满欢声笑语。这些改变都是由那个女孩带来的。 　　秦晚进去时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过于安静的她，她的目光从穿着猫耳装的女孩身上掠过，又落在各位客人身上，莫名有些羡慕。 　　抿了抿嘴唇，她沉默地穿过通往后台的通道。 　　“啊！终于来了！” 　　一位客人注意到了她，惊呼出声。声音一经发散，突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秦晚：“……” 　　她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 　　有认识她的客人朝她调侃：“小花猫，你今天是不是晚了点？” 　　秦晚的员工装是花猫装，常来的客人有时会直接这么叫她，显得亲近。 　　但这份亲近戳穿她迟到了两分钟的事实。 　　她无言以对。 　　由那位客人开了好头，周围人仿佛突然觉醒了一般，纷纷使出各自的调侃技能。 　　一时间，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些上一刻还被那个新服务生妹子吸引的客人，也都失忆般忘记了是谁在刚刚给他们带来了欢乐，只顾着开秦晚的玩笑。 　　秦晚不经意一瞥，瞥到那个妹子尴尬的表情。 　　舔了舔嘴唇，她没有再停留，穿越通道去了后台。 　　正在换衣，那个妹子来到她身后。 　　“我是新来的唐灵。” 　　“……秦晚。” 　　“秦姐！” 　　“……” 　　这个叫唐灵的妹子的确是个交际好手，主动找她说话，一点不认生。当秦晚换上服装站上岗，她也没离开她身边，一直找话题和她聊。 　　直到一位特殊的客人到来。 　　程昱又来了。 　　影帝大概真的特别钟爱“喵喵茶”，因为忙得连三餐都要在片场解决的他竟然又来了。 　　唐灵终于没有再黏在秦晚身边，她眼尖地发现影帝之后，飞快地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 　　“是程昱本人吗？！” 　　“天啊，我竟然见到了我的偶像！” 　　“我朋友跟我说影视城里满是偶遇，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终于信了！” 　　说着，她掏出手机，顾自摆好姿势，“程昱，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她的意见征求来得那么迟，问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准备摁键了，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去取走了她的手机。 　　“不能。”影帝一边关手机一边淡淡说道。 　　唐灵瘪了瘪嘴，竖起一根手指撒娇：“就一张，一张也不行吗？我特别喜欢你！” 　　程昱没看她，视线越过她落在忙碌中的秦晚身上。 　　大家都在偷偷打量他和唐灵，只有秦晚没有。 　　程昱眸色微沉，目光落回到唐灵身上：“一张也不行。” 　　说完不理会唐灵的反应，径直走向秦晚。 　　身为客人的他反而主动找到了服务生。 　　“我需要一间包间。”他在秦晚身后说，“你带我去。” 　　秦晚一顿，回头：“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间包厢。是程昱常去的那间。 　　“你喝点什么？”秦晚朝落座的程昱问道，就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 　　程昱没说话，只顾看着她。 　　秦晚又问了一遍。 　　程昱随手往饮品单上一指。 　　“稍等。” 　　秦晚了解完他所要就走，可刚转身就被拉住了。没有回头，她稍稍用力想要挣开，可抓住她的那只手也随之加大了劲。 　　“我们聊聊。”程昱道。 　　秦晚闻言卸了力，回身：“客人，你还想点点什么？” 　　程昱：“……” 　　她执意要把他当成普通客人，这让他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客人？” 　　程昱将她的手放开，垂眸：“婚约的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秦晚诧异。 　　她知道程昱可能看中了自己身上的哪一点，也许是皮相，也许是其他，但她没想到他对她还挺执着。 　　就像她有广阔的选择区域一样，程昱也不缺匹配的对象，他在她说到那种份上的情况下还想要挽回，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她不明白。 　　刚要问，包厢的门突然开了—— 　　“程昱，我给你送甜点来了！店里免费赠送的，只送有缘人！” 　　秦晚：“……” 　　程昱：“……” 　　没办法将话题继续下去，秦晚离开了包厢，转眼，包厢里的主角换了人。 　　唐灵送完甜点还不打算离开了，尽职尽责地为影帝解说甜点的做法。 　　“……这款是店里推出的新品，口味已经调试过了，绝对美味！你一定会喜欢——” 　　程昱看一眼唐灵，眼角神经性地一抽。他打断她：“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唐灵立马双手捂嘴，眼睛却滴溜溜地转。 　　程昱微微皱眉：“可以出去？” 　　唐灵立马听话转身，齐步走。走到门口时探头朝他挥挥手。 　　程昱：“……” 　　唐灵轻轻合上包厢的门，门关上的瞬间，挂在脸上用于讨好偶像的笑容顿时没了，她背对门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报告老板，我已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捣毁敌军会盟指日可待！” 第27章 真相 　　为影帝点单的是秦晚, 为他送来饮品的却是唐灵, 这让企图和秦晚单独聊聊的影帝期待落空了。心情不太美妙的影帝只能与甜甜腻腻的饮品孤独作伴, 且一直与它作伴—— 　　直到挤出的休息时间消磨殆尽，他也没能再找到与秦晚独处的机会。 　　时间告急，不得不回到片场去的他只好一事无成地走了, 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堂堂影帝竟然在这一刻走出了形单影只的萧瑟感。 　　秦晚不经意瞥到他离去的背影, 但目光只稍稍在他身上停顿两秒便又收回，回到寻常工作当中去, 仿佛毫无触动。 　　仿佛。 　　“服务生, 我点的是咖啡, 你给送错了。”面前的客人出声提醒她。 　　“……”她低头看着桌上那杯果饮愣住。 　　做过无数兼职, 经验丰富的她已经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抱歉。” 　　把送错的果饮重新送达到正确的客人手上，她回到吧台处待命。 　　今天的工作强度不大, 但她总觉得有些累。 　　唐灵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后, 作势要吓她，只可惜一口气只来得及提上来没来得及输出，秦晚突然背后长了眼似的回过了头。 　　她直勾勾看着她，就像注视着一个顽劣的小孩儿。 　　唐灵：“……” 　　把恶作剧的念头散去，她无辜道, “秦姐, 你怎么没精神啊？” 　　秦晚道：“没睡好。” 　　唐灵满脸关怀：“怎么了？” 　　秦晚神色淡淡：“陈年顽疾。” 　　唐灵：“……” 　　她正搜刮着语言试图把话题继续下去, 秦晚突然打断她：“没得治，不劳费心。” 　　唐灵：“……” 　　秦晚独有的冷淡终于把这个外向爱聊天的小姑娘吓退，短暂地获得了安静。 　　安静过后, 秦晚又觉得有哪儿不太对了。 　　她开始反思。 　　平时她对人也不热情，但刚刚她在对待唐灵时，那份冷淡和平日不同，带了一点……攻击性。 　　她讨厌唐灵吗？ 　　为什么呢？ 　　她被自己奇怪的机能反应惊讶到，并陷入了迷惑。 　　她本人也察觉到了，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但苦思无果，她只能将自己的怪异表现归咎于睡眠不足脾气不好。这样一想似乎还挺有道理，于是她不再深究。 　　店长叫她去给23号客人送咖啡，她摒弃杂七杂八的想法，工作去了。 　　午后5点，她工作结束离开“喵喵茶”。走过熟悉的拐角，一辆熟悉的车停在熟悉的地方。车窗落下，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她停住脚步问：“程导很闲？” 　　程导不闲，他忙死了，为来这一趟，他得加班很久。 　　但没有抱怨，也没有博取同情，他只是道：“一般。” 　　这个时间的影视城人流量不小，不适合停留聊天，他沉默片刻，询问道：“可以上车来聊？” 　　秦晚不是喜欢藕断丝连的人，按照她的性格，她本应拒绝后离开，但她没有，因为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与恳切。 　　抿了抿嘴唇，她点了一下头，很轻的一下，带着一丝犹豫不决。 　　然而，车里的程昱却因为她不够果决的点头瞬间眉头舒展，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上车。” 　　“……好。” 　　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她朝他走过去，可当她的手搭上车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毫不含蓄昭然炫耀存在感的惊呼—— 　　“啊啊啊！” 　　仿佛能冲到云霄里去的惊呼声自然也冲撞进了秦晚耳中，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啊啊！” 　　女孩一手拿着捏扁的牛奶盒，一手捂着胸口。 　　就在刚刚一位行人无意间撞到了她的手，使得不小心她捏扁了牛奶盒，牛奶喷射而出，全部喷到了她胸口。夏□□服薄，这么一来，衣服该有的功能就有些失效了。 　　难怪她叫。 　　秦晚对上了女孩湿漉漉的小狗似的双眸。 　　“……” 　　“……” 　　无语了片刻，眼看周围异样的眼光越来越多，秦晚回头看向程昱：“能让她上车避一避？” 　　程昱：“……” 　　“嗯。”他应了。 　　至此，他等待已久的独处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逐渐远离…… 　　女孩就在不远处，听到两人的对话眼中一亮，迅速冲进车里。 　　“感激不尽！”女孩万分感慨，“秦姐是好人啊！” 　　秦晚坐到她身边，默默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 　　女孩双手接过，就像手捧价值连城的圣物。 　　秦晚嘴角微抽，问她：“你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没错，坐在她身边的这个肺活量惊人的女孩是个熟人，她就是先秦晚一小时下班的唐灵。 　　唐灵一边拿纸巾擦拭胸前的牛奶，一边回道：“传说影视城中到处都是偶遇，我正在验证这个传说！” 　　秦晚无言以对，她被小姑娘的精力深深折服了。 　　程昱揉了揉额角，面无表情地趴在方向盘上。 　　唐灵仿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坐在驾驶位的是她的偶像，蓦地双眼瞪圆，下一秒就要展示她引以为傲的肺活量，程昱适时看她一眼，那一眼轻飘飘的，却成功阻止了她的惊叫。 　　她双手捂住嘴，克制着激动。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似乎是这样。 　　偶像说：“给你两分钟处理好。” 　　他想让她赶紧处理好胸前的尴尬状况，好让她下车离开。 　　唐灵一听，手脚立马麻利地动起来，她擦干胸前的牛奶，又整了整头发，甚至拿出了粉扑补了妆：“我准备好了，不管是合影还是拥抱，我都以最佳的状态迎接着！” 　　程昱：“……” 　　显然，她过度解读了他的话。 　　不想她再往奇怪的方向幻想，他直白说道：“你已经没事了的话可以下车了？” 　　“啊——” 　　“……又怎么？” 　　“我突然感觉头晕，大概是第一次上这种强度的班，天气又热，中暑了。”唐灵虚弱道，“可以麻烦你送我去趟医院吗？或者路边的诊所也行……我好难受，恶心，胸闷……我快不行了，难受啊……” 　　上一刻还活蹦乱跳求合影的她此时看起来已然呈现弥留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吹灯拔蜡了。 　　秦晚一脸惊奇。 　　相识不久，她认识到身边的女孩拥有一种自己没有的天赋——演技。 　　她的演技惊人，是块进军娱乐圈的好料。 　　程昱显然也这么认为。既然是演技，他就不需要施予多余的怜惜了。 　　他面无表情地为她隔空诊断：“这不是中暑，是体寒，需要下车晒一晒。” 　　说完，给她打开了车门，直白地驱赶。 　　唐灵蓦地好转，脸上有了些许生气，说话时气息也足了：“我突然感觉好了很多，只要稍作休息即可。” 　　程昱朝她无言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灵吸了吸鼻子，转向秦晚：“秦姐，我只是想和我的偶像多呆一会儿……” 　　秦晚顿了顿，道：“可我想和你的偶像单独说会儿话。” 　　“秦姐……” 　　秦晚皱眉。 　　她的心头再一次浮现出丝丝怪异感，针对唐灵的。 　　身边的女孩古灵精怪，是个还算讨人喜欢的女孩，但莫名总是勾起她心中的焦躁。无视对方求助的眼神，她扭开了头。 　　求助失败，唐灵只好不甘不愿地下了车。 　　她的两只爪子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程昱，我叫唐灵，是你的忠实粉丝，是‘纵君虐我千百遍，我待君依然为最爱’的那种粉丝！” 　　大概因为她浮夸的爱有点吓人，车门被吓得关上了。 　　唐灵：“……” 　　车子以拒绝她的姿态绝尘而去，她盯着车屁股咋舌。 　　掏出手机，她给一人发了条信息：【敌军强大，首战失败，望君珍重！待我重振旗鼓，再为君奉上捷报！】 　　不久，对方回复了她。 　　【无碍，我另有攻城妙计！】 　　【唐灵：可否告知？】 　　手机震动一声，一条信息传达。 　　信息中没有只言片语，只有照片一张。照片上的是秦家掌权人秦晋，以及他的夫人邵琴，再以及……林越。 　　照片上，三人共进午餐，其乐融融。 　　【唐灵：妙！】 　　另一边，程昱载着秦晚出了影视城，回了他落脚的酒店。 　　来的次数不少，秦晚已经轻车熟路，但这一次比往前任何一次的心情都要复杂。 　　她不太能理解程昱。 　　“程导对潜规则一道很有心得啊。”在电梯中，她突然开口说道。她直接地，没有任何掩饰地将两人间的问题赤果暴露出来。 　　既然答应了要聊，那就好好聊聊！ 　　这一发直球让程昱措手不及，他勉强镇定：“我是第一次。” 　　秦晚了然：“那就是天赋了。” 　　程昱：“……” 　　电梯递到楼层，两人从电梯里出来。 　　程昱无视了秦晚对他的“高度”评价，说：“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会所里，你撞进了我怀里。”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饭店，你从后揽住了我的腰。” 　　“第三次见面是在‘喵喵茶’，你跌坐在了我腿上。” 　　程昱细数着两人间的相遇，当然，那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见面，订婚时，他对那个不成熟的小姑娘并没有太过关注，以至于在忙碌中完全忘记了对方的容貌。 　　这“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见面，秦晚对他的所作所为，如果说不是蓄意引|诱，他怎么也想不通。 　　“我以为你对我‘有意’。”他说道。 　　娱乐圈里不缺潜规则，耳濡目染，感情干净的影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那种“有意”。 　　他大概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隐隐心动，后来更是加速了沉沦，但对感情不敏感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知道自己人生第一次在意一个女人，所以在接到对方的“邀请”之下，才会顺势提出潜规则。 　　“这就是全部了。”他道。 　　秦晚听完沉默了。 　　许久，她沉声道：“前段时间，我跌了三跤，第一摔跤，我撞了个男人，第二跤，我撞了个男人，第三跤，我撞了个男人。很巧，同一个男人。” 　　“我只是跌了三跤，单纯地，毫无深意地，跌跤了。” 　　程昱：“……” 　　去他的蓄意引|诱！ 第28章 察觉 　　影帝终于找到了万恶之源, 同时脸被现实无情十八连环抽。 　　疼。 　　这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身为天之骄子的他最为失态的时刻。准确来说, 从他重逢秦晚后, 他的人生就从天生宠儿这条道路上逐渐偏离了，偏偏他还不想放开诱使这一切发生的那个诱因。 　　无药可救了。 　　沉默再沉默，他打开酒店房间的门, 邀请这个让他心情万分复杂的诱因进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程昱仍在消化秦晚扔出的和□□无异的话, 秦晚则在等候他消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昱突然站起身来。 　　“我先去弄点吃的。”他说。 　　他住的这间酒店套房配备有厨房, 原本还配有私人管家, 但因为他不喜陌生人插足他的个人空间, 因此把人退交给酒店了。 　　厨房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都是每天一换的新鲜食材。 　　程昱打开冰箱时有一点迟疑，他想起了也上一次动手后的成果。但犹豫只是一瞬间, 他又想起了自己完美吸纳的美食教导视频, 信心油然倍增。 　　秦晚发给她的那张最爱食物名单他早已铭然于心，他探入冰箱精准地拿出所需食材，然后手法……不太老道地处理起来。 　　秦晚出现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动作，顺便考察他的厨艺水平。 　　第一分钟, 她觉得新奇, 第二分钟, 她眼角抽搐，第三钟，她心惊肉跳…… 　　恐再旁观考察下去, 她会被殃及池鱼死于非命，她站不住了。 　　握住程昱的手腕，她在他回头看她的时候探手取走了他手上的刀。 　　“让一下？”她抬眸直视他。 　　程昱闻言一顿，让开了半个身子。 　　秦晚补位上去，以与程昱对比明显的卖家秀手法处理起面前的食材来。她手上飞快地动作着，头也不抬地：“你的脸上沾了东西。” 　　“……哪儿？” 　　“脸上。” 　　“脸上哪儿？” 　　秦晚停顿两秒，扭头看着他说：“你的脸的面积有大到需要我精准提醒？”脸就这么大点儿，全部抹一遍总能解决了。 　　程昱：“……” 　　原本还想借题发挥让她帮忙擦脸的他顿时偃旗息鼓了。 　　老老实实抹一抹脸，东西摘干净与否他并不在意，他的视线被她灵巧的双手吸引，它们漂亮，又灵活，干起活来像场赏心悦目的秀。 　　和他不一样。 　　默了默，他赞道：“你很厉害。” 　　影帝的夸赞略显贫瘠，秦晚抽空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因为去过饭店厨房帮过忙。” 　　那也是她的兼职项目。她的兼职范围大而广阔。 　　程昱一听这话，神色顿时变得郁沉—— 　　她过于低端又纷杂的兼职环境也是他误会了她的原因之一，正因为她到处兼职，似乎极端缺钱，因此他才误会了她。 　　想到这他就感到莫名奇妙：“秦家需要你到处打工解救财政危机？” 　　秦晚头也不抬地回他：“那是兴趣。” 　　“真心话？” 　　“真假参半。” 　　程昱：“……” 　　秦晚打算把处理好的食材分类装好备用，程昱则从旁为她递盘子。 　　秦晚说：“大学时候我的朋友苏浔缺钱，而我正好有时间，所以就帮一下忙。现在之所以还在做是因为这是习惯的延续。” 　　程昱把一盘存在跌落危机的食材挪放到安全的位置上，完了之后，问：“真心话？” 　　“真假参半。” 　　程昱：“……” 　　熟悉的问话，熟悉的回话。 　　秦晚用手肘推开他一点点，去他站的位置上拿东西，接着淡淡手工艺道：“想要帮朋友是真，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我欠苏浔的，所以想想方设法补偿她。” 　　这是愚笨的她所能想到的并不高明的补偿。 　　程昱想起了她在桃花源说的那席话，忽然间对秦晚和苏浔，以及秦晚的另一个朋友严蓁，产生了极大的窥探欲。他想知道她们的故事。 　　但他不能。 　　他有财力和能力支撑他去调查秦晚的那段往事，但这样做太过无礼鲁莽，太不尊重人。 　　他不能这么做。 　　秦晚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向他倾诉下去的意思。此时她已经处理好了全部食材，正打算开火烧菜。程昱却在这时阻止了她：“让我来。” 　　他的初衷是为她做一桌她喜欢的菜，而不是主厨权遗失，反倒坐享其成。 　　秦晚不信任地看他一眼。 　　程昱固执回道：“我能行。” 　　秦晚无意刺激一头雄性生物的自尊心，往旁边挪了挪。 　　程昱满意了，连开火的姿势都充满自信。 　　然后…… 　　秦晚从看见锅里冒出第一缕黑烟的时候就结束了考察员的工作，默默退出了厨房。 　　程昱没觉得哪里不对，对她的行动颇为赞成：“厨房油烟大，你出去等着就行。” 　　秦晚：“……” 　　“确实大。”比正常人的正常厨房要大得多。 　　她隔着玻璃隔断门观看程昱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着，连程昱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或是偶尔的一下皱眉都一一捕捉到了。 　　半小时后，程昱带来了他的作品。 　　比秦晚想象中的好。 　　坐上餐桌，程昱为她倒了杯热水： 　　“口味略重，多喝点水。” 　　虽然表情不多，但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讨好。 　　秦晚接过水杯，看了他两眼。他对视她的视线，问她看什么。 　　秦晚眸光微颤，停顿两秒，回说：“辛苦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她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却看到他掩饰在茶色眼眸深处的内敛的喜悦。 　　她霎时定住。 　　男人给她夹菜，神色看似冷淡：“尝尝味道怎么样。” 　　秦晚回过神，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惊讶。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程昱的厨艺水平超常发挥了，做出来的成品面相不够但并不算太难吃，秦晚给面子地多吃了一碗。 　　饭后，两人再次坐回到沙发上，面对面，继续一开始的话题，“好好谈谈”。 　　程昱先开口：“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误会，导致演变成了眼下这种场面，但我仍希望你好好想想。” 　　他没有直接表明心意，因为他从与她的交往中了解到了，她这个人希望得到的是一个理智的可进可退的婚约者，“喜欢”“爱”这种东西并不会成为加分项，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从而逼退她。 　　“你大概也发现了，我们彼此挺契合。”他努力展现出他的理性，“所以我不希望错过了你。” 　　秦晚不语。 　　见此，程昱没有逼迫她，只是说：“我只是想向你传达我的想法，决定权在你手里。”他顿了顿，说，“我会给你思考的时间。” 　　秦晚目光闪动。 　　许久，她轻轻点了下头： 　　“让我想想。” 　　听到她的回答程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有机会。 　　有机会就好。 　　看了眼手表，他朝秦晚提议道：“今晚有苏浔的夜戏要拍，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浔加入到《怪物》剧组的拍摄已经有两天了，她的角色决定了她的戏份挺重，容不得她慢慢去消化剧本。今晚的夜戏是这部电影的重头戏之一，颇有看头。 　　程昱想邀请秦晚去看他的戏，但他不能说得太直白，只好转了个弯说苏浔在场。 　　这个时候，他录用苏浔的作用之一就完美体现出来了。 　　秦晚对他说的这件事也抱有几分兴趣，答应了。 　　于是两人从酒店出来，又回到了影视城。 　　他们到时片场已经搭好了景，工作人员们在场地来回跑动确定所有环节不会出现纰漏，演员们则化妆的化妆，研究戏份的研究戏份。 　　程昱的到来让所有人停工两秒，两秒后，有的朝他打招呼，有的继续忙自己的，有的则……盯着他身边的秦晚，眼神数变。 　　程昱皱眉，视线扫过那些眼神有异的男女，顿时，没有人再看秦晚，好似一片和谐。 　　程昱松开眉头，正想和秦晚说话，扭头时却见秦晚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 　　秦晚错开与他的对视，道了一声“没什么”。 　　程昱：“……” 　　他还想和她聊聊，秦晚却岔开了话题：“苏浔呢？在哪里？” 　　“……跟我来。” 　　他带着秦晚来到一个化妆间，苏浔就在这化妆间里化妆。 　　秦晚走进化妆间，程昱想跟进去，却被她堵在门口。她抬头看着他：“我想和我的朋友说说话。” 　　程昱虎着脸：“我不吵。” 　　秦晚说：“哦。” 　　然后……坚定地带上了门，把程昱关在了门外。 　　程昱：“……” 　　化妆间里。 　　苏浔在漫长的化特效妆中睡了过去，秦晚来到她身后时，她没有一点反应。 　　秦晚坐到她身后的位置上，静静等待她醒来。等待着等待着，她自己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碰了碰她的额头，她以为是苏浔醒来后发现了她，便用这种方式叫醒她。没有怀疑，她抓住了碰她额头的那只手：“苏浔，我很惊讶，我想……程昱可能喜欢我。” 　　她抬眸，随着她的目光逐渐清明，她看见眼前的“苏浔”长上了……影帝的面孔。 　　她抓住的是影帝的手。 　　“苏浔已经出去了。”程昱道。 　　秦晚：“……” 第29章 表白 　　空气中飘散着几分尴尬。 　　秦晚只想和好友聊聊她的新发现, 说几句悄悄话, 但万万没想到, 好友摇身一变变成了程昱。 　　真够要命。 　　嘶。 　　舔了舔嘴唇，秦晚扯着僵硬的嘴角说：“不是，我只是说……” 　　“不是可能。”程昱低头看着被她抓住的那只手, 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喜欢你。”随之，他的视线上移, 与她对视上, “我喜欢上了你。” 　　不久前他还担心自己的喜欢会带给她压力, 恐逼得她远离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情况有变，她已经有所察觉, 他觉得有必要改变策略。强行掩饰他对她的感情只会让两人间相处的气氛变得尴尬, 久而久之，她可能不会再想和他相处。 　　“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想要和你过一辈子，想要你，我撒谎了, 这不是因为我们彼此契合, 而是更为单纯的原因——我喜欢上了你。” 　　秦晚：“……”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程昱真的对她…… 　　她的心情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她对自己的样貌其实是有几分了解的，但实际上她的好样貌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桃花, 因此，面临被人表白的机会并不多。这样一想，她对不能娴熟处理这种情况的自己表示理解，又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停顿颇久后，她回了句“哦”。 　　哦。 　　她把别人的热情扑灭的能力一点也不含糊呢。 　　程昱茶色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无奈。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它轻轻放回到她坐着的椅子的扶手上，说：“不要太有负担，喜欢你是我一意孤行的事，回应与否是你的事，你以原来的标准考察我适不适合陪伴你未来一生即可。” 　　“和之前一样，好好想想，我等着你。”他道。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不忘有松有驰。 　　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怕逼得急了会出现反弹。 　　话说到这里，他拍掌两下，随着掌声传出化妆间，两名化妆师应声走了进来。 　　——因为他刚刚进来时发现秦晚睡着了，担心吵到她，就把化妆间的人全部清场到了外面。 　　“程导。”走进来的两名化妆师先后朝程昱打了声招呼，程昱轻点了一下头以作回应，然后坐到了化妆台前的位置上。 　　“麻烦了。”他说。 　　他接下来也有戏，需要上妆。 　　于是，秦晚只是愣了下神，清醒过来时场景已经由“青春偶像剧”转变成了“职场奋斗剧”，氛围完全不一样了。 　　她歪着头打量镜子里的程昱，程昱察觉到她的视线，从镜子里回视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着，身后的化妆师突然开口了：“程导，能稍稍偏一下头？” 　　没有回应。 　　化妆师压低身子，让自己全面出境在镜子里，以此刷足存在感。 　　“打、扰、一、下、了。”化妆师一字一顿地说。 　　“……嗯？” 　　“我是问程导能不能稍微偏一下头。” 　　程昱低咳一声，借此掩饰自己刚刚看秦晚看得出神这一事实。 　　他配合着化妆师偏了偏头。 　　秦晚的目光从镜面上收回来，想了想，起身走出了化妆间。 　　此时片场拉起了电灯，看起来光明如昼。她伫身在片场一角，在她面前的偌大场地上，工作者们乱中有序地忙碌着。 　　她的目光在整个片场搜寻一圈，不久，找到了她的目标人物——苏浔。 　　苏浔此时正在听王副导给她说戏，看到她后朝她嫣然一笑，并向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刚走近听到苏浔笑问：“睡得好吗？” 　　还算不错。 　　秦晚没有把自己的睡觉体验说出来，而是摸了摸因睡得太沉而微微酸痛的脖子，嘴里说着：“为什么不叫醒我？” 　　“因为导演不允许啊。”苏浔兴味地笑。 　　不仅不允许，还为了让秦晚睡得更好，把整个化妆间都腾给她了。 　　听闻影帝对女人冷情，苏浔觉得……传闻的质量可真差，尽乱传！ 　　“程导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去了，他自个儿却借口留在了里头……”苏浔笑得意味深长，“晚晚，能透露一下他在里面做什么吗？” 　　秦晚：“……”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睡着了。 　　一旁的王副导却在这时插话说：“程导从我这里拿走了两个小风扇，说是给秦小姐送去。” 　　现在正是天热的时候，就算是在晚上也依然闷热得不行。片场没有降温条件，剧组上下几乎人手一只迷你小风扇，除了程昱。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耐热性能优越，还是因为觉得拿这种小东西破坏他高岭之花的形象，反正剧组就他一人没有碰这种小风扇，但秦晚的到来让从没有使用过这种小道具的他立马想到了这种小道具的便利，他从王副导那里要了两只小风扇，却是给她送去的。 　　秦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刚刚醒来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显然，为她默默做了这一切的程昱也从没有想过借此邀功。 　　苏浔调侃：“程导可真体贴。” 　　说话间，被他们谈论的男主角从化妆间里出来了。 　　秦晚不经意扫到对方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苏浔目不转睛地盯着化妆后的程昱赞叹：“别的不说，程导的颜我可以吹一百年。” 　　硬要说的话，程昱化妆前后的变化其实不大，但妆后的他比日常更多了几分摄人的冷厉和魄力，变得比平时还要有距离感，勾人征服欲，或者甘愿被他征服。 　　秦晚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她觉得程昱就是程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此刻她的目光落在程昱身上，没有注意到他化妆前后气质的变化，而是第一时间留意到了他的服装。 　　剧情需要，他身上裹得挺严实，一看就很热。 　　从化妆间出来的程昱也注意到了他们，但没有过来说话，而是去找场记要场记单，查看上一个镜头留下的数据以便规划下一条戏。 　　这是属于他的工作时间。 　　见此，苏浔和王副导暂别秦晚，也分别投入到了工作中。 　　秦晚静静旁观着，然后不知不觉，她的视线里已经只剩下了程昱一人。 　　认真工作中的程昱很吸引人，不是因为脸，也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征服与被征服的气质论，她只是单纯地被认真投入的他吸引了。 　　她强行挪开了视线。 　　她不能再看下去了，她还有事要做—— 　　因为观看了程昱与苏浔的对手戏，她突然灵感爆发，没有犹豫，她拿出手机完善之前的剧本大纲。 　　不知多久过去，她从自己构造的虚幻世界中走出来，回归现实的第一感受便是手腕僵疼。 　　她甩了甩手臂借此放松，没想甩出去的手撞到了身后的谁。她回头一看，看到了卸完妆的程昱。 　　程昱递给她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她迟疑两秒，接了过来。 　　“演完了？”她问。 　　“嗯。” 　　秦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片场已经人去楼空，偌大的场地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工作人员在连夜搭建明天拍摄需要的景。 　　“……几点了？”她下意识地问。 　　“快三点。” 　　“真晚。” 　　“嗯。” 　　两人对视一眼，程昱从兜里掏出一枚巧克力糖球，递给她：“熬夜后的能量补充。” 　　秦晚没有拒绝，剥开糖纸吃进嘴里，甜。 　　程昱道：“我早些时候给钟易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你，但……” 　　“但？”她含着糖含糊地问。 　　程昱的视线从她沾着一丝糖色的唇上掠过，下一刻眼神闪避： 　　“但他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来不了了。” 　　给钟易打电话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了，可对方直到现在仍然没能到来。 　　“你先在我的酒店将就一晚，有没有问题？”他问。 　　秦晚说没问题，说完直直盯着程昱瞧，后者被他盯得心跳微微加速，问她怎么，她舔了舔嘴唇，说：“还有没有糖球？” 　　程昱：“……” 　　原来是想讨糖吃。 　　他默默递给两枚糖球，“喜欢糖？” 　　秦晚一边剥糖纸一边懒懒回道：“我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有这种喜好。” 　　程昱微微扬起嘴角，笑容转瞬即逝：“下次我给你带。”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片场。 　　影视城没有因为夜晚而沉寂，亮起的灯光在黑夜里成为了方向标，吸引了无数人朝它汇聚，今夜的，明夜的，夜夜不同。 　　无数人漂流在它周围，它具有怪物一般的魔力。 　　在程昱的新电影《怪物》里面，程昱扮演的角色有句台词。 　　——它在我心里日益壮大，快要把我吃掉了。 　　——我在期待它把我吃掉。 　　那是身为第二主角的他心头里的怪物，是他的执念，因为执念越来越深，容不得他逃脱，便期待着毁灭自己。 　　现实里，程昱没有遇到那样深刻的执念。 　　他想，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他这么想着，几天后，他收到一封匿名寄件。那是自称为他影迷的不知名粉丝送给他的礼物，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个男人和秦晚父母共进午餐的合照。 　　信上说：父母很满意，所以我选择他了。 　　落款：秦晚。 　　这是显而易见的阴谋，但在那一刻，他却因此而红了眼。 　　无声无息地，有怪物在他心中落户了。 第30章 上门 　　秦晚一出门就被人逮着了。 　　她原本想去楼下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但现在她去不了了, 她坐在开往未知目的地的车上, 整个一头雾水。她盯着司机的侧脸瞧，寄希望于对方给个解释。 　　司机对自己的颜值很有自信，微调角度方便她欣赏, 嘴里不正经地问：“感觉怎么样？好看么？有没有心跳加速感？” 　　秦晚收回视线, 扭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没有。” 　　虽然心跳没有加速, 但车速明显在提升。 　　司机先生似乎在赶时间。 　　秦晚依然没能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忍了忍没有忍住, 问他：“林越, 你要带我去哪儿？” 　　大概因为在开着车，林越捕捉重点的能力有所下降, 他闻言回道：“不是林越, 是老师，叫老师~” 　　重点实在有点偏离。 　　秦晚无语。 　　林越“噗嗤”笑出声，没有再都逗她，回道：“只是带你去见个人。” 　　“谁？” 　　“投资人。” 　　秦晚有点懂了。 　　前段时间林越说过想把他的项目转交给她来做，让她写好大纲和部分脚本, 她应下了。前几天在《怪物》的片场, 她受到启发灵感大爆, 之后两天里她高效率地完成了林越交给她的任务，并把成品发到了林越提供的某个信箱里。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大概是通过了投资人的初次审核, 现在是要赶去和投资人面谈了。 　　秦晚的猜测在林越那里得到了证实，林越不吝夸张： 　　“小秦秦很能干嘛，不愧是我的学生！”没有意义的夸赞之后，他才说到了正事，“现在资方已经基本确定要采用你的剧本了，但还有几个问题想和你细谈。” 　　原本还很淡然的秦晚听到这话也隐隐高兴起来。 　　原谅她，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创作，第一次被人肯定，心情自然不差。 　　“在哪儿见面？”她问。 　　“金柳。” 　　“……” 　　林越扫见她表情有异，问她：“怎么这种反应？” 　　秦晚心里想的是她和“金柳”挺有缘，近段时间都来去好几回了。但这种信息并不重要，也没有意义，所以她没有把心里话分享出来，只回说“没什么”。 　　林越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 　　之后一路无话，没花太多时间，名车的优秀性能将他们安全带到了“金柳”。 　　为了方便和资方商谈，林越在“金柳”订了一间包间，他带着秦晚先去到包间里等候。但大概去得有点早，资方迟迟没来。 　　等待的过程中，在资方到来之前，一位服务生先推门进来了。秦晚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推车上小塔一样高的果盘，因为那高度实在惊人，秦晚都没能看到“塔”后面的服务生的脸，直到对方出声： 　　“客人，你们还需要点什么吗？” 　　挺好听的男声，但……有点熟悉。 　　秦晚偏着头看了几眼，终于看清了藏在“塔”后面的庐山真面目。 　　“……” 　　一瞬间的思考过后，她决定把对方当成普通服务生，而不是程昱家的那位名牌豪车样样装备齐全的少爷范儿的朋友。 　　她佯装什么都没发现地扭开头，反倒是林越看了服务生一眼，兴味十足地问道：“我记得我没有点这个果盘，所以，这是会所赠送的礼物？” 　　某姓钟名易的服务生听到问话微微欠身，得体地……撒谎道：“是的。” 　　其实不是。 　　这是他在自己包间里点的果盘。 　　他原本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其他包间里吃喝玩乐，途中出来透气，没想到目睹了秦晚和个陌生男人来“金柳”的一幕，为了给自家好友探查敌情，他这才点了这个豪华果盘，并抢了服务生的活儿，借机跑来搅局了。 　　“先生大驾光临，经理吩咐我务必好好招待您。”别说，新手上路，他却将服务生这一角色扮演得挺像模像样。 　　林越来了兴致，问：“只有果盘？” 　　话音刚落，有人敲响了包间的门，下一秒，一个推着满满一推车的冰镇名酒的服务生进来了： 　　“客人，经理吩咐我要送的礼物我送来了。” 　　挺好听的女声，但……有点熟悉。 　　秦晚：“……” 　　她犹豫着要不要在这里跟“喵喵茶”的后辈唐灵同学打声招呼。 　　正思考着，服务生·钟易与服务生·唐灵突然对视一眼，一个看一眼你的豪华果盘，一个看一眼你的冰镇名酒，然后双双露出棋逢对手的欣赏之情。 　　服务生·钟易说：“没想到经理还麻烦了你，其实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服务生·唐灵说：“是因为经理看重你，怕你累着了。” 　　服务生·钟易说：“原来如此，感谢经理的体恤！” 　　服务生·唐灵说：“经理一向宽厚，你多留意一下就会发现他的好了。” …… 　　至此，两位服务生在尊贵的客人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唠嗑上了，还越磕越high。 　　秦晚：“……” 　　这一男一女兴致勃勃地从“经理”的话题聊到了“世界经济”，颇有相见恨晚的意味，最后，钟易意犹未尽：“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们换个地方好好畅聊人生？” 　　唐灵朝他抱拳：“那就劳烦兄台往前带路了。” 　　说完，两人丢下包间里的尊贵客人，相拥而出。 　　刚出去，又折返。 　　钟易回来推走了他的豪华果盘：“畅聊人生怎能缺少零嘴？” 　　唐灵回来推走了她的冰镇名酒：“以酒会客才是人生快事！” 　　然后，两人走了，没再回来。 　　秦晚维持着扭头看门口的姿势，久久无法回神。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她的懵头懵脑不一样，林越则带着看透一切的睿智，嘴角含笑，脸上带着看完好戏后的餍足。 　　一会儿，他的手机上传来了一条信息。 　　【唐灵：老板，我遇到了好玩儿的人，暂不支援你追人了，在我联系你之前，请务必不要联系我！】 　　【林越：行，跪安吧。】 　　【唐灵：嗻。】 　　林越摇摇头，把她从自己的助力名单上剔除。他放纵这一助力因为任性的理由任性地离开，但一点不生气，原因是她和他之间并不是受他雇佣的关系。 　　唐灵，S市人，林越表妹，性格贪玩，还想一出是一出，没个定性。 　　她偶然得知自家表哥又又又又……又坠入爱河了，不仅如此，还踢到了铁板，对方并不鸟他，于是自告奋勇，提议帮自家表哥追人。 　　她的表哥林越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于是并不拒绝。 　　然后，就有了这样一对组合。 　　只不过，想一出是一出的唐灵童鞋现在遇到了她觉得更有意思的事情。而被她认为有趣的钟易原本想帮好友探查敌情，现在却表现出了和唐灵同样的心理，很轻易就撒手不管了。 　　有的兄妹与朋友，也就价值五毛钱而已。 　　秦晚不知道这两人是干嘛来的，只觉莫名其妙，好在投资人的到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林越组织了饭局，正式向投资人介绍了秦晚，一顿饭后，秦晚拿到了项目，只不过酬金对比之前开给林越的要少得多。 　　尽管如此，她依然满足。 　　应酬需要，她喝了一点酒。 　　林越将她送出“金柳”时，她明显比平时更呆，好在酒品可以，不吵也不闹。 　　林越扶她上副驾驶，并为她系好安全带。她乖乖任他为她服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手。打量很久，她伸手握住了。 　　林越一顿，抬头看向她，她却毫无所觉，细细抚过他的每一根手指。 　　“手……”她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手怎么了？” 　　她捏捏他的指节。 　　养尊处优的林家少爷的手骨节略显粗大，手型也并不十分好看。 　　林越大概明白了她在观察什么在好奇什么，悠悠回道：“小时候练琴比较多，因为天分不够，所以比别人要更勤奋，然后……” 　　他打量着自己的手，不以为意地笑笑。 　　琴者的手并不好看，但那是他们努力过的证明。 　　秦晚似乎很喜欢他的手，来回抚摸。 　　林越侧着头打量她，他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是个很容易动心的浪漫主义者，秦晚也是他心动名单上的一人，原本只是其中一人，但最近他有点不能理解自己了。随随便便的心动，随随便便的消散，这才是他的本性，可在他接到家里人传给他的与秦晚的相亲通知时，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想要小小努力一把，他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冲动，让他本人都意外的冲动。 　　把手从秦晚手中抽出，他双手搭上方向盘。 　　“走了，送你回家。” 　　“回秦家怎么样？” 　　酒醉的秦晚没有回答他，他不在意地自问自答，“你说可以？好！那就回秦家吧！” 　　他低声自言自语，“伯父伯母似乎挺喜欢我，叫我今天也去聚一聚呢。” 　　“正好，顺路。”他好心情地喃语。 　　随后，他发动了车。 　　与此同时，从剧组离开的程昱也发动了车。 　　他将车开往了自己很少去的方向——秦家。 　　他想找秦家人再一次谈谈。 第31章 嫉妒 　　秦晚在一阵难耐的干渴感中醒来, 她摸索着起床, 发现自己睡觉的房间不是公寓里, 而是秦家本家的屋子。 　　她浑浑噩噩地回想了一阵，终于想起自己醉酒后被林越送回本家的经历。 　　房间里的饮水机没水了，她拿着杯子出门, 想去楼下客厅接水。 　　隔着老远, 她听见几个人的谈话声，听其气氛, 估计相谈甚欢。 　　她慢吞吞来到楼梯口, 第一眼注意到了楼下的林越, 她的这位老师在结束司机的任务之后, 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和自己父母叔婶欢乐畅聊着。 　　一夜过去, 一大早, 他们又聊上了。 　　微微一怔，她被楼下众人发现。 　　“晚晚醒了？”她温柔的小婶招呼她下楼。 　　秦晚迈着犹豫的步子下楼来，去给自己接一杯水后，安静坐到沙发上。 　　“感觉怎么样？”她的母亲邵琴问她，“头疼不？” 　　因为秦晚被秦家保护得很好, 她基本不参与家族应酬, 酒醉的次数屈指可数。邵琴担心她酒醉醒来的状况。 　　秦晚小口喝着水, 摇了摇头：“不疼。” 　　女强人的母亲的关怀终究不是细腻款，没有温声细语，但分量一点也不少：“厨房温着醒酒汤, 我让李婶给你送来。” 　　“嗯。” 　　结果送醒酒汤来的帮佣李婶还给捎来了信息。 　　“夫人，那位程家少爷还没走呢。”李婶一边把温度正好的醒酒汤细心递给秦晚，一边朝邵琴回报，“呆了一晚上了，还在门口等着呢！” 　　正要喝醒酒汤的秦晚偏了偏头：“谁？” 　　李婶正要解释，被邵琴打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哦。” 　　秦晚得到答案，接着喝汤。 　　邵琴在旁说：“我之前还不知道，原来你和林林早就认识，还是邻居。” 　　秦晚差点被汤呛着：“林林？” 　　她扫一眼林越，后者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整个人显得端庄又不失亲和。 　　装模作样。 　　林越开口道：“伯母可能不知道，我和晚晚之间还有几分渊源，现在在忙同一个项目。” 　　其实并没有，真相是他把自己的项目给她了，他只从旁指导。 　　他没有把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师生，而是说成是对等的合作关系，不知其居心何在。 　　秦晚又看了一眼自家老师，听他侃侃谈论两人间的相识相知，美化版的。 　　邵琴听完对他越发满意，说：“晚晚有劳你照顾了。” 　　林越谦虚：“她照顾我的时间比较多。” 　　秦晚：“……” 　　她第一次发现，她家老师不发病的时候也是一位交际好手，漂亮话信手拈来。 　　但她的长辈们显然很吃他这一套，各个和颜悦色。 　　秦晚借口要去看自己的花，便从客厅里的小型交际场中抽身而出。 　　她一个人来到外面的花园。 　　秦家花园里种着大片的玫瑰，纯色，火红的。她从玫瑰丛中的小径穿过，来到她的个人领域——一座两层的玻璃花房。 　　早些年她一时兴起，建了这座玻璃花房，底下曾封闭式，是个温室，里面种着顽强的格桑；楼上呈半开放式，摆放着一套藤编桌椅，是个休闲胜地。当她还常住在本家的时候，她经常来这看书。 　　此时她只身来到楼上。 　　玻璃花房毗邻秦家花园外的围墙，当站在楼上时，她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世界。 　　此刻，她看到了外面的男人。 　　双手搭在护栏上，她懒懒地看着外面的程家少爷。 　　她的窥视视线被察觉，后者抬起了头。 　　视线交汇，秦晚掀了掀嘴角：“听说你在外面喂了一晚上的蚊子，你对蚊虫饲养员这一职业的感观可还好？” 　　程昱道：“不特别坏。” 　　“是嘛？”秦晚趴在护栏上，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曲线救国。” 　　“什么意思？” 　　程昱说：“意思就是说，在求得你的回心转意之前，先过你父母那道坎儿。” 　　秦晚道：“加油。” 　　“会的。” 　　话题终，两人沉默。 　　无人说话的状态维持了一分钟，程昱开口说：“我不知道这个时间你会呆在秦家。”秦家本家偏远，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呆在这里，不方便。 　　此时吹过一阵风，吹乱了秦晚的头发，她一边随手整理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昨晚喝醉了，没注意老师把我送回了这里。” 　　这句话落在程昱耳中，衍生出来的信息量就大了。 　　其一，林越和秦晚一起喝酒了，为什么？ 　　其二，秦晚对林越没有防备，在他面前喝醉了，还任他开车送她。 　　其三，林越对秦家很熟。 　　这里面的每一条都使自己那么不悦，他重重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得到，他心里种下了黑暗的种子。他努力抑制，强迫自己回到从容的状态，但开口时仍然带了一丝不从容：“你最近和林越走得很近？” 　　秦晚停下整理头发的手，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与其说走得近，不如说住得近？” 　　闻言，程昱脱口问道：“金城还有待售楼房吗？” 　　秦晚：“……” 　　程昱意识到自己不从容过头了，耳根微热，绷着脸说：“开个玩笑。” 　　秦晚不想对他的“玩笑”打分，因为实在不好笑。她盯着他两秒，说：“你回去吧。”这才是她来花房的目的，来叫在门外等了一晚上的程昱离开。 　　但程昱没有被劝退，说：“我再等一会儿。” 　　秦晚道：“我妈跟我说的是门外有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程昱抿直了唇线，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在等待金石为他开裂。 　　秦晚：“……” 　　程昱转而问她：“林越还在你家吗？” 　　“在。” 　　程昱不说话了。 　　不高兴。 　　秦晚没注意到自己煽风点火了：“他讨长辈欢心还挺有一手的，我父母很喜欢他。” 　　程昱：“……” 　　他想自己更加不能离开了。 　　他往后退后两步，倚在身后的车门上，似乎很疲惫似的。低头看看脚下的碎石路，又抬头看看秦晚，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讨好你的父母？” 　　秦晚摇头：“没有。” 　　她顿了顿，道，“因为不用想，他想和我处，他说过了。” 　　程昱：“……” 　　秦晚说：“他也是我父母的择婿目标之一，他顺应家里的安排，想和我处。” 　　程昱觉得气息不稳，有气急攻心之兆。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秦晚不语。 　　程昱手指神经性抽动了两下，但他脸上涓滴不漏，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一般。 　　只是似乎。 　　从收到那个匿名寄件到现在，他的胸中一直躁动不安，他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别选他。”他说，像某种兽的低鸣。 　　秦晚心中一动，张了张嘴，某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冲动，她这么告诫自己。 　　她只是看着他。 　　哑然无声的凝视中，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来人笑着问她。 　　秦晚回头，看到了林越。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她随口回了句：“精彩缤纷。” 　　“我想也是。”林越朝外探头，看到了围墙下的程昱，嘴角一掀，笑得有几分……“和善”。 　　“程导，早啊。” 　　程昱面色冷然，林越却不以为意，顾自托着下巴愉悦说道：“程导，你带你的剧组来周围取景？怎么没见到其他人？” 　　面对他的调侃，程昱面色愈冷。 　　林越却一点没有被他的冷色所震慑，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注意到秦晚侧着身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便展开四肢任她观察，末了还恬不知耻地问：“有没有发现我今天穿得特别有品位？” 　　秦晚：“……” 　　她一声不吭地扭开了头。 　　林越低笑：“小秦秦，别急着转开视线啊，多看我一会儿不行吗？” 　　秦晚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意愿——不行。 　　林越并不生气，俯身凑到她面前，一只手扶起她的下巴，对着她一字一顿地吐气：“看、着、我、好、不、好，嗯？” 　　秦晚扒开他的手：“别闹了。” 　　“没闹。我很认真哦~” 　　从语气中就感觉不到认真。 　　她面无表情。 　　“噗——” 　　林越笑着耸耸肩，“好吧，如你所愿，我不闹了。” 　　他果真不再逗弄她，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伯母叫你回去吃饭。” 　　秦晚：“……” 　　这种事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淡然如她，在面对林越这个人时，也有点忍不住想吐槽了。 　　她打算离开花房回去吃饭了，但走之前犹豫了一下，往围墙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昱，你——”她想叫他早点离开秦家，可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她双瞳微睁，有些诧异，因为她意外地发现程昱的表情不太对劲。 　　一向稳如泰山的程大导演此时双眼发赤，额角隐隐暴出青筋，这些表现使得他那张丰神俊逸的脸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发生了什么？ 　　正疑惑着，她看到程昱缓缓闭上了眼，闭目半分钟，他转身钻进了车内。 　　片刻后，车子发动，驶离了秦家。 　　秦晚：“……”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抬了抬她的下巴，像逗猫似的挠了挠。 　　“小秦秦，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 　　林越的声音近在她耳边，她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林越笑而不语，只用食指轻轻划过她的下巴。 　　“你对男人太没有防备了。”许久之后，他道。 　　小怪物在我心底住下了，它渴望壮大。 　　它很饥饿，咔嚓咔嚓，它吞掉了愤怒，咔嚓咔嚓，它吞掉了嫉妒，咔嚓咔嚓……什么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它呢？——《怪物》。 第32章 承诺 　　“你对男人太没有防备了。”林越道。 　　秦晚若有所悟, 然后直直看向林越, 吐出一个字：“手。” 　　林越依然拿手用逗猫一般的纯属手法刮挠她下巴两下, 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回手，顾自碾了碾手指，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手感, 嘴上敷衍地说着：“收回来了, 抱歉哦。” 　　秦晚看着他立下规矩：“以后不能和我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好好。”依然敷衍。 　　秦晚默。 　　她扭头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围墙外，半天, 低声说：“走吧。” 　　吃饭去了。 　　两人直朝饭厅而去, 到时大家已经坐好, 连晚起的祖父都已经坐上了上位。 　　祖父看到她, 问她去哪儿了，她回说去看看她的花, 祖父便冷哼一声：“我记得那里离围墙挺近吧。” 　　“嗯, 挺近。” 　　祖父明显不愉，问：“看见人了？” 　　秦晚装作不懂：“谁？” 　　祖父以为程昱走了，她没看到，于是又高兴起来：“没谁！” 　　他招呼秦晚坐在他左边，又叫林越过来坐他右边, 以高规格地宠爱对待着客人, 相比之下—— 　　“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坐下吃饭！” 　　秦晚：“……” 　　相比之下，那位连大门都进不了的程家少爷，她的祖父和她的母亲一样, 同样将其定位为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顿饭因为林越的加入变得更加融洽，林越会说，当他愿意说人话的时候，他的确人模狗样的。 　　秦晚看得啧啧称奇。 　　简便的早饭过后，身处秦家管理前线的一干人就要离开本家了，秦晚也是要走的，但秦家人没有给她安排车，而是拍拍林越的肩膀：“林林，晚晚就交给你了。” 　　“林林”欣然受之：“我会把她安全送达的。” 　　秦家人十分欣慰，看着“林林”时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欣赏。 　　秦晚全程默。 　　在离开秦家时，秦晚有意落在了后面，她无声跟在自家祖父身后，跟着他进了书房。 　　祖父知道身后跟了个尾巴，没有驱赶她，顾自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童话本，带着童话本坐到书桌前，翻开，手指覆盖在书页上充满童趣的画面： 　　“小的时候你喜欢听的童话故事，现在大概不爱听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时光陡然抽离的感怀。 　　秦晚心中一动，不自觉走到祖父身边，跪在书房柔软的地毯上，脸颊枕上祖父的双膝，就像小时候一样。 　　祖父一顿，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晚晚也长大了……长大了……” 　　说着说着便晃神了。 　　成长原本是一件喜事，但回顾成长是一件伤感的事情。 　　秦晚蹭蹭祖父的手。 　　祖父回神，一手翻开童话本的下一页，将书中的故事娓娓道来。这一刻，时光仿佛回到十几二十年前。 　　等书中的故事打上句号，祖孙俩又回到了现实。 　　祖父把童话本合上，低头问：“你是为了林越而来？” 　　秦晚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 　　他很懂她。 　　祖父又问：“觉得困扰了？” 　　秦晚再次点了点头。 　　祖父叹了口气。 　　秦晚顿了顿，道：“我不喜欢这样。” 　　回到秦家后，她亲身感受到了，秦家人在为她选择一位良人，很迫切地为她选择了。林越是被他们选中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 　　祖父沉声问：“你还喜欢着程家那小子？” 　　秦晚被他问住了。 　　喜欢吗？ 　　好像不讨厌。 　　和程昱相处很舒坦，两人都不是黏黏糊糊的人，他在给了她距离感的同时，又不会让她觉得身边空无一人很寂寞，是十分理想的相处模式。 　　但那是喜欢吗？ 　　好像不是。 　　但不管喜欢程昱与否，都与林越无关。她不会选择林越，而林越在游戏的乐趣退去之后，大概也会后悔选择过她。他们之间真的不适合。她追求的安稳的人生，而林越显然追求的是乐趣的人生，追求不一样，只有当其中一人做出改变，大概才能没有矛盾地生活在一起。 　　可改变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它需要强大的动力，不管是她还是林越，似乎都缺乏为了彼此改变的那份动机。 　　所以，综上所述，他们不合适。 　　既然不适合，就不应该开始。 　　“我不知道我喜欢还是不喜欢程昱，但对于林越这个人，我很肯定，他只会是一位朋友。”她忠诚于心，实话实说。 　　祖父听完沉默。 　　良久，他的手动了，他用手轻而慢地抚摸着她的发，叹道：“我知道了。” 　　从此刻开始，他和秦家其他人将不会再做出撮合她和林越的事情来，可是—— 　　“撇开林越不谈，程家小子不行，他说过解除婚约就不会后悔，他这样说过，可话还没冷，他就反悔了。” 　　“我不放心这种出尔反尔的臭小子！” 　　秦晚：“……” 　　从书房出来，她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看到了开着车候在外面的林越，后者朝她笑：“好慢，道个别不至于这么久，谈别的了吧？” 　　他替她打开车门，躬身做出“请”的姿势，抬起头来时说：“谈我了？” 　　他很不正经，他很睿智。 　　秦晚默。 　　林越似乎看透了一切，顾自拍了拍手：“好吧，我知道了。” 　　“游戏时间结束了。”他朝她笑得毫无芥蒂，“结束了。放心，秦晚宝宝，以后我将不会再接近你的家人，也不会以想和你发生点什么这样不纯的动机靠近你，之前觉得困扰了吧，抱歉啊！” 　　他的笑容明晃晃，比晨曦耀眼：“上车吧，该走了。” 　　结束吧。 　　他本是个将游戏人间奉为人生信条的浪漫主义者，死缠烂打有违本心，太不浪漫了。 　　秦晚看着他朝自己笑，不知为何，觉得那个笑容有些寂寞。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深思。 　　秦家本家之行，秦晚从祖父那里带走了她小时候最爱的童话本。她爱不释手，将其反复翻阅，在午夜失眠的时候，它成了她最好的陪伴。 　　去“喵喵茶”上班的时候，她得知唐灵已经辞职走人了，领班抱怨说小姑娘没个定性，以后不招收这种人了。秦晚静静听着领班的抱怨，回想起唐灵，恍惚记起小姑娘一口一个“秦姐”。 　　她还能再听到吗？ 　　秦晚讨厌变化，却又不得不接受各种各样的变化。 　　人生无常。 　　周二午后四点，影帝再临“喵喵茶”，指名了秦晚服务。 　　两人在包间里大眼瞪小眼。 　　这是自秦家本家一别后两人的首次见面，秦晚从影帝脸上看不到一丝失态，仿佛上一次影帝在秦家门外流露出的异常只是她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终是好奇，她问道：“上一次……你没什么事吧？” 　　影帝脸上带着从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有事。” 　　“……” 　　程昱问她：“被吓到了？” 　　秦晚微微一顿，回道：“有一点。” 　　程昱拿iPad翻看“喵喵茶”的甜品名单，很沉迷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我喜欢你。” 　　所以，我很不喜欢别的男人离你太近；如果你包容哪个男人靠近你，那更会让我嫉妒得发狂。 　　后面的话他没说，不好意思说。 　　秦晚完全怔住，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 　　程昱又说：“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 　　也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要喜欢。 　　他感觉到了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怪物在壮大，它以他的愤怒和嫉妒为食，已经变得那么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住多久。”他说。 　　秦晚没懂他的意思，问：“坚持？” 　　“对，坚持。”坚持不让心中的怪物出来作恶，他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秦晚仍然不懂，但能看出他为了与她修成正果而努力着，思索良久，她开口说道：“程昱，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如果你能过秦家那关，我们就恢复婚约。”她说。 　　程昱猛然抬头，她能看到他眼中迸发出的光辉，那比在男装广告中的他更为吸引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被他深深吸引着。 　　“真的？”他的心中有了一丝希望，脆弱的，他期待那能够成为燎原之火。 　　“真的。”她承诺。 　　程昱暗暗喜悦。她的承诺其实并没有使他的追妻之路坦顺多少，也没有改变秦家人仍将他拒之门外的现状，但她的承诺意味着对他的肯定，那是给予他的最好的鼓励。 　　他将有动力继续下去，而不是在心中怪物的驱使之下，走上歧路。 第33章 情话 　　听说秦家老爷子的朋友的孙子的媳妇儿过生日, 程昱便特意遣人在当天送去了生日贺礼。 　　听说秦家二把手秦智最近爱上了逗犬, 程昱便多方走动, 带回了一只捷克狼犬幼犬，并将其送到了秦智的公寓门前。 　　听说秦家掌权人秦晋好古玩，程昱便找人拍了只清代五彩花鸟纹将军罐。 　　听说…… 　　当秦晚听说的时候, 是在新闻热搜上。 　　她听说影帝程昱近来人气再登高峰, 先是收到了粉丝寄送来的红宝石项链，后又收到一只名贵古玩, 最后连萌宠都有人送了, 实乃娱乐圈有史以来土豪粉最多的影星。 　　她听说后不久, 影帝便带着一只萌宠上门了。 　　长大后威风凛凛面相更像狼的捷克狼犬此时还是一只毛茸茸, 它乖顺地趴在冷面影帝怀里，一点没感受到冷气席卷, 顾自咬着自己的小爪爪。 　　秦晚看看这只毛茸茸, 又看看影帝，很快从二者身上联想到了不久前的热搜上。她盯着冲她嘤嘤叫的小犬，问： 　　“粉丝送的？” 　　程昱：“……” 　　他微妙地停顿两秒，绷着脸轻得不能再轻地点了下头。 　　他撒谎了。 　　这其实是他送给秦晚小叔以作讨好，却被原货退还, 现在有些难以处理的滞留物。 　　“小东西挺可爱。”她没注意到他撒谎, 认真点评道。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他把毛茸茸递给秦晚：“送给你养。” 　　秦晚舔了舔嘴唇。 　　她不讨厌毛茸茸，但是…… 　　“粉丝送你的，我横刀夺爱不太好吧。” 　　程昱：“……” 　　他沉默颇久, 最后沉声说道：“是我买的。” 　　“啊？”她没听清。 　　他抬高了声音：“这犬是我买的，想送你小叔，但他没领。” 　　从这句话中不难听出影帝的郁闷。 　　秦晚讶异。她低头看看一脸无辜的毛茸茸，又看看影帝沉得要滴水的脸，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伸手接过毛茸茸，抚了抚，问：“所以那什么古玩，以及红宝石都是你买来送人却被退回来的？” 　　程昱：“……”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没回答，但秦晚心如明镜。 　　“辛苦了。”她有点同情他了。 　　程昱视线往她屋内探，说：“觉得我辛苦的话，邀我进去喝杯茶怎么样？” 　　秦晚一想，侧开了身。 　　程昱没有立即进去，他回头看看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林越的家门上：“林越就是住这儿？” 　　“嗯。” 　　“真近。” 　　“……” 　　秦晚摸摸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对它说：“以后你就叫嘤嘤了。” 　　——她不太想和影帝聊林越住哪儿的话题，太没意思。 　　程昱还在为发现林越的住宅而心情微妙，下一秒就被“嘤嘤”的名字刺激到，猛然抬头：“这名字……怪奇特。” 　　秦晚抬眸问：“觉得很亲昵？” 　　程昱默，他斟酌着说：“你可能没注意到，它是狼犬。”所以和“嘤嘤”这个名字严重不搭，有损威严。 　　秦晚勾了勾毛茸茸的下巴，见它扒着自己的手指轻咬，更觉喜爱。 　　“它喜欢这个名字。”她盖章定论。 　　程昱同情地看一眼毛茸茸，后者毫无所觉，无忧无虑地拿秦晚的手指磨牙。 　　秦晚邀程昱进屋，把小狗放在地上。捷克犬性格活泼，一下地就到处乱跑，像君临领地一样这里瞅瞅那里嗅嗅，只是它远没有它的前辈们那样高大威猛，肉肉的，欠缺了点君王的气质。 　　秦晚住的地方大，它一时半会儿时视察不完。 　　程昱也想和它一样到处逛逛，这可是他差一点就住进来的地方，现在却只能当个客人，拘束在客厅里。 　　秦晚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搬来笔记本上网搜寻捷克狼犬的饲养方式。 　　搜到一半，她抬起了头：“你真把它给我养？” 　　“真的。” 　　一来，他最近太忙照顾不来，本就要找个人代养，二来，他还可以借口上门。这一点很重要。 　　总的来说，一石二鸟。 　　“我偶尔来看看它就好。”深刻他表现出了作为毛茸茸购买者对毛茸茸不离不弃的关怀。 　　秦晚直直看着他，他自岿然不动，仿佛很正直。 　　秦晚收回视线继续查找，相关资料告诉她，捷克狼犬最好在小的时候多带出去见见世面，多见见人也多见见狗，免得养成孤僻自闭的性格，后期不好管理驯养。 　　她深以为然，然后起身去把在客厅里拈花惹草的毛茸茸抱回来。 　　“我要出门。”她抱着毛茸茸对坐在客厅里的男人说道。 　　于是影帝先生屁股还没坐热，就面临了被驱逐的境遇。 　　程昱不想走：“这个时候要去哪里？” 　　金城作为顶级居民社区，里面建立了个狗狗交流社区，就在儿童乐园的不远处。金城多的是养狗人士，秦晚住进金城那会儿就知道那里有多热闹了。 　　现在作为有狗人士的秦晚要去的就是那里。 　　时间也刚刚好，正是吃完饭大家出来溜的时间。 　　程昱了解情况之后甘愿主动离开公寓了，前提是：“我也去看看。” 　　秦晚偏着头看他，他正了正衣领从容道：“我作为……嘤嘤的第一位饲养者，想去参观考察一下它的活动场所，有问题？” 　　有只狗实在太好使了。 　　秦晚仿佛没有看透他的不良居心一般，“哦”了一声。 　　于是，影帝为自己成功谋得福利。 　　两人带狗出行。 　　毛茸茸不是娴静的性子，一出门就更兴奋了，划拉着四肢争取下地跑。它的脖子上戴着程昱打造的专属狗牌，倒是不担心它跑丢，就是害怕它受伤，于是硬是安抚着它抱着它到了狗狗社区。 　　金城养狗人士果然多多，一抵达就感受到了人海的热浪。 　　从未参与过这种混杂场合的程昱与秦晚俱是一愣，和怀里没见过世面的毛茸茸一样，都有了退缩的念头。 　　然而爱狗人士多热情，见到新面孔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 　　“哎呀，小狗狗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嘤嘤怕生地嘤嘤两声，往秦晚怀里缩。 　　秦晚迟疑了一瞬，回道：“叫嘤嘤。” 　　“哈哈，名字也很可爱啊！”和程昱的反应不一样，这位热情的爱狗人士没觉得嘤嘤的名字有哪里不对，反而夸赞了它，“是什么犬种啊？” 　　“捷克狼犬。” 　　爱狗人：“……” 　　现在他和程昱的反应一样了，讪讪道： 　　“作为狼犬，它的名字……怪特别，哈哈！哈哈哈！” 　　捷克狼犬的名头吸引了另外两名爱狗人士，围了上来：“竟然是捷克狼犬！这小东西可不常见，国内渠道不通，狗贩卖的都是掺水货，性格很不稳定！” 　　闻言程昱插话道：“是从意大利领养回来的。”血统明确，不然他也不会带给秦晚。 　　国内贩卖的狼犬杂交种许多没有稳定的基因，饲养过程中容易暴走伤人，但血统纯正的捷克狼犬不一样，就算性格不算特别温和，可忠诚度一点不缺，是很好的伙伴。 　　“哦哦，我说嘛！我一直想带回这样一只小东西，可惜没有渠道！” 　　围过来的爱狗人士对毛茸茸的关注度显然要比毫无伪装的程昱本人要高得多，一是因为金城是贵人集合区，明星并不比他们高贵，二是因为……他们的确更爱狗。 　　此时毛茸茸已经适应了人多的场面，放开了性子，又想下地了。秦晚没有阻止，让它跟着两只性格温和的狗狗玩闹。而她则和程昱以及两只狗狗的主人坐在一边盯着狗狗们玩闹，有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你俩是情侣？”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爱狗人士也并不只关注狗狗。 　　程昱和秦晚相视一眼，随后秦晚撇开，程昱则依然盯着她。 　　“不是。”秦晚道。 　　细心的狗狗主人心如明镜，笑道：“现在不是吧。”说完，拍拍程昱的肩，以长者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加油。” 　　程昱郑重点头：“会的。” 　　秦晚：“……” 　　坐在他们身边的两位狗狗主人是夫妻，结婚好些年了，现在感情依然好得不行。男主人给程昱支招：“要不要跟我学两招，当年我太太对我也是不屑一顾的，现在嘛……”说着，他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后者脸红红地撇开了头。 　　程昱新生佩服，向他领教。 　　“追人的方式千千万万，但万变不离其宗，得宠，好好宠着！”男主人很有高人风范地说，“要什么给什么，就算是要天边的彩虹，你也得给她抓回去！” 　　程昱容有所悟。 　　他看看秦晚。 　　秦晚虽然没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但想要的似乎的确不多，而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想要的几乎唾手可得。 　　难了。 　　他得仔细研究研究。 　　正沉浸于他的个人研究中，秦晚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该走了。” 　　“……走？”他先是迷惑了一瞬，抬起头时才发现他想得太过入神，没注意到社区里的爱狗人士已经陆续回去了。 　　的确该走了。 　　两人站起来和那对夫妇告别，并约定下一次一起玩，然后抱着毛茸茸往回走。 　　途中，程昱仍在低头思索秦晚到底想要什么，因为想得太入神，被身边的秦晚叫了两声才听到。 　　“什么事？”他抬头问。 　　秦晚抱着小不点不动，目光有意无意地朝一个方向看，嘴上问着：“你在我家落下了东西？”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公寓楼下，正面临着两个分支口，一个支口通向秦晚家里，另一个支口通向停车场。而程昱正提着脚准备往秦晚家里走，还被她阻止了。 　　就像图谋不轨被人当场抓获。 　　程昱：“……” 　　他发誓他只是想得出神没注意路，不是有意要往她家里走的！ 　　虽然是误会，但—— 　　“嗯，是有东西落下了。”他反而顺着她的话答了。 　　秦晚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骗术为负的骗子。他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带上去。 　　在她以观摩骗子的视线之下，影帝先生兀自从容。 　　“我的心落在了你那里。”他说。 　　秦晚：“……” 　　情话……好土。 第34章 突破 　　秦晚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 醒来时, 一坨毛茸茸正努力将它的腚往她的脸贴合, 她不过是受不了小小推了它一小下，它便用委屈巴巴的眼神攻击她。 　　没有被它的眼神所迷惑，秦晚拿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腚： 　　“嘤嘤, 不许上床。” 　　这是她饲养毛茸茸后的第五个早晨, 哦，说是上午也不为过。 　　看一眼窗外, 外面已经明亮一片了, 看一眼时间, 已经逼近十点了。 　　感受她的责骂的毛茸茸委屈地抱着她的小臂蹭蹭, 它并不常常上床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对它来说还有一点难度和高度, 今天它艰难地上床了是因为她起晚了, 没给它安排早餐。 　　——最近秦晚感觉困乏得很，今天更是直接睡过了头。 　　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她撸了撸毛茸茸的耳朵，下床去给它弄吃的。 　　毛茸茸只有一个多月大点，吃的是狗粮加鸡蛋, 再佐以鸡胸肉。因为是狼犬, 不能给它吃得太多, 应定时定点很重要，以避免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肥胖问题。 　　她本该早点起床的。 　　她心怀一丝愧疚，但毛茸茸是不能明白的, 它正愉快地将整个小脑袋埋进食盆里。 　　没有打扰毛茸茸进食，她走到阳台上给“喵喵茶”打电话。 　　她要辞掉“喵喵茶”的工作，一是因为她手上还有项目专心一点比较好，二是因为她最近实在太困，估计是休息不足，所以最好不再兼职休养一段时间。 　　接电话的是“喵喵茶”的经理，得知她要辞职，很是惋惜。秦晚作为一名员工，话不多但勤奋，且她的外形就是“喵喵茶”的活招牌，对客流量的贡献一直有目共睹，失去这样优秀的一位员工，经理很是不舍。 　　可毕竟不能强迫，于是约定以后有空可以再来兼职之后，“喵喵茶”终是放走了这位镇店之宝。 　　秦晚挂断电话后愣神了一会儿，许是房间空间太大，她莫名感到一丝寂寞。 　　踌躇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的通讯录上滑动。 　　短短的列表，一滑就到了底。 　　几番犹豫，她给好友苏浔发了一则信息：【在做什么？】 　　【苏浔：在S市赶通告，马上要录节目了，有什么事吗？】 　　秦晚：“……” 　　【秦晚；没事。】 　　显然，这个时候她的朋友不能成为她排解寂寞的小伙伴。 　　她再次滑动通讯录，反复几次后，手指落在了程昱的名字上。 　　但久久没有点开。 　　最终，她松开了手，关上了手机。 　　呼一口气，她察觉到脚脖子痒痒的，低头一看，看到已经进食完毕元气恢复的毛茸茸正抱着她的脚脖嬉戏。她蹲下身，食指勾勾它的下巴，嘴里喃喃：“我只有你了。” 　　起身去拿玩具逗狗，她萎靡的精神也稍稍得到恢复。 　　正欣赏着毛茸茸的窘态，她的手机响了，有人打进来了电话，来电显示—— 　　秦智。 　　是她的小叔打来的。 　　她点了接通。 　　她的小叔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帮他跑一趟，他不争气的儿子在学校里和同学闹矛盾，对方家长要求见面，他人现在正在他市和合作人洽谈，没办法跑这一趟，问她有没有时间，没时间的话他再找其他人跑这一趟。 　　秦晚有时间，应了。 　　她的这位小叔有个读初中的儿子，叫秦夏，前几年见面的时候还是个小可爱，最近一见却已然投奔中二之列。不过这位堂弟虽然脑子中二了，但还算安分，从来没有因犯错而请家长，这一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耽搁，她将毛茸茸抱到它的专属房间里。 　　“嘤嘤，我离开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由客房改造的狗狗房的空间足够大，又做了防护，还安装了健全的趣味设施，就算她离开一阵也无碍。 　　她和毛茸茸道别，锁了门，搭车赶往堂弟的学校。 　　她弟上的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多少都有点背景，至少不缺钱。她到了学校，直奔办公室而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外就听到里面吵闹的说话声。 　　她隐隐有点担心，立即推门而入。 　　她预想中的刀光剑影没有发生，办公室里一片祥和。 　　“你怎么来了？”坐在办公室里悠然喝茶的男人朝她问道。 　　这句话正是她想问的。 　　你怎么来了，程昱？ 　　没错，坐在办公室里，把本应该刀光剑影的场面变成喝茶闲聊的祥和场面的男人正是程影帝。 　　她心中的疑惑多得几乎破胸而出，她朝着程昱走近，在他面前站定：“解释一下？” 　　程昱给她让了个位置坐下，对面的班主任给她倒了杯茶，于是她也毫无违和感地成为了“茶会”会中的一员。 　　“都是误会！”顶着地中海的圆润班主任笑呵呵，“是秦夏同学和隔壁班的一位女同学之间有了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 　　坐在一旁的中二·夏显然不认同班主任的话，既愤怒又委屈：“那女人刚开始说我是变态！跟踪她去女厕！” 　　秦晚面无表情地一巴掌贴上他后脑勺：“叫女同学。” 　　秦夏抱着头瞪眼：“姐！” 　　秦晚不理会他控诉的目光，又问：“所以呢，为什么又成误会了？” 　　“那位女同学后来改口了，说她错了。” 　　“原因呢？”没有原因应该不会改口的，不然也不会上升到请家长这一步了。 　　班主任讪讪：“因为程先生来了，程先生说秦夏同学是他弟弟，那位女同学就改口说是她误会了。” 　　秦晚一头雾水。 　　班主任表情越发尴尬：“那位女同学说，像程先生这么优秀的人，他的弟弟肯定不会是变态。” 　　然后事情就解决了，女同学拿了影帝的签名，高高兴兴地走了。刚走。 　　秦晚：“……” 　　真是优秀的因果论呢。 　　她扭头看一眼影帝先生，后者顾自老神在在地喝茶。 　　现在问题来了，程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成为了秦夏的兄长？ 　　大概是眼中的疑惑太明显，程昱回给了她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秦夏自然不用再待在办公室里，他被要求回归学生本职去上课，秦晚想送他一程，程昱也跟着去了。 　　从办公室到教室的路程不远也不近，每当他们走过一个教室都会有学生朝他们看来，并发出隐忍的惊呼，原因自然出在程昱身上，影帝效应嘛。 　　秦夏刚刚还对这个假冒的兄长无感，现在被同学们这么一关注，顿时有点飘飘然，对程昱的态度也有了360°的大转变。 　　“哥，你是很受欢迎的明星吧，给我几个签名怎么样？”他厚颜无耻地连“哥”都叫上了。 　　“也不需要很多，百来份就行！” 　　中二夏正是渴望被人关注的年纪，因此想借影帝的名气被人关注着。 　　偏偏影帝本人还纵容他了。 　　“可以，。周末的时候来我家取。” 　　“真的吗？哥！你人太好了！”秦夏高兴不已，“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小弟在所不辞！” 　　秦晚：“……” 　　她横一眼自家堂弟，可后者并没有发现，他正心无旁骛地跟他“亲哥”确认住址，亲疏可见。 　　秦晚：“……” 　　把秦夏送进教室，趁着下课铃声响起之前，秦晚和程昱一起离开了校园。 　　坐到程昱的车上，秦晚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了？” 　　程昱一边将车驶离校园，一边回道：“我叫助理关注了你秦家所有人的动向，有事就通知我。” 　　所以他才连秦家老爷子的朋友的孙子的媳妇儿过生日都知道。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让秦家人接受他的突破口。 　　结果，他在秦家老爷子那里失败了，在秦智那里失败了，在秦晋那里也失败了，在秦夏那里……有了一丝希望。 　　秦晚：“……” 　　真辛苦。 　　但程昱觉得苦中有乐，此刻已然看到了希望的他心情十分不错，尽管他因此欠下了100份手写签名的外债。 　　他的好心情传递给了副驾驶位上的秦晚，她问他在乐什么。 　　“乐你就快成为程太太了。”他道。 　　秦晚语噎，片刻后闭上了眼：“你可真自信。” 　　“别小看了男人的坚持。”程昱看她一眼，却看到她脸上的疲态，好心情渐渐散去，他皱了皱眉，“很累？” 　　“有一点。” 　　她最近困得厉害，但睡得并不安稳，这导致她越睡越累。 　　程昱问：“失眠症还没好？” 　　“没那么容易。”可使她陷入这种疲累状态的却不是困扰她已久的失眠症，而是其他什么。 　　程昱沉默很久，说：“你之前提的同居……我仍在期待着。” 　　他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并不是怀着什么不纯的念头，只是单纯希望照顾她。 　　她看起来一点不好，这让他很担心。 　　“如果你还希望和我住在一起的话，我们可以……”他尽量传达自己的真诚，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占人便宜的小人。 　　而对于他的提议，秦晚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答应。 　　她最近很容易感到寂寞。 　　但想一想，她又克制住了这股冲动，说：“我想一个人。” 　　程昱没有再劝说，怕再说下去他真的会被误会成心怀不轨。 　　但对她的担忧一点没有减少。 第35章 交手 　　秦晚回拒了程昱的提议之后, 她的手机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了, 无端增加的业务量来自同一人——程昱。 　　频繁的信息接收, 以及猝不及防的来电，自那一天之后，程昱仿佛变得无处不在了。 　　联系虽频繁, 内容却很单一, 大多询问她在做什么，跟痴汉的骚扰信息似的。 　　但得益于他的骚扰, 秦晚前两天悲春伤秋出来的那一点儿寂寞消失了。 　　因为不再到处兼职, 不用四处跑, 她回到了秦家本家住着, 那里清静，是个休养圣地。 　　程昱在一次“骚扰”她的过程之中, 得知了这一情况。 　　【程昱：我今天下午休假, 过来看你？】 　　秦晚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拿着花剪剪下花园里的带露玫瑰，她准备用这些玫瑰来装点房间。她早起的祖父则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逗弄毛茸茸。 　　秦晚抽空看一眼手机，随后扭头告知自家祖父：“下午我有个朋友想来玩。” 　　秦祖头也不抬，一边拿手指逗弄毛茸茸，一边回道：“朋友姓程吗？” 　　“姓程。” 　　因为她的这位“姓程的朋友”近来和程家走动得太频繁, 所以秦家人对程昱这个名字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 　　她无需介绍太多, 秦祖便已猜到了她说的是谁。 　　然而, 程昱虽然走动得多，但无一不是惨遭拒绝，这一次也没有新突破。 　　“我们秦家不欢迎姓程的朋友。”秦祖冷声道, 再一次把程大明星拒之门外了。 　　秦晚“哦”了一声，低头给程昱回了条信息：【好奇你有没有改名换姓的打算？】 　　【程昱：嗯？】 　　【秦晚：祖父说我们家不欢迎姓程的朋友。】所以，改头换面吧。 　　【程昱：……】 　　秦晚只是开个玩笑，聊完就关掉了手机，重新戴上了手套拿起了花剪。 　　她细心地剪下玫瑰花枝，将它放在藤编花篮里。毛茸茸从秦祖身边跑开，跑到她脚下转两圈，又凑近花篮嗅嗅—— 　　阿嚏—— 　　香氛使得它大大打了两个喷嚏，它一脸惊恐地跑远了。 　　秦家的花园很大，它在草坪上翻滚，尽显狼犬的活泼。 　　秦晚余光扫一眼，眼角染上浅浅笑意。 　　剪下一枝花枝，她将剪下的花放进花篮，转身的那一刻，她不经意间看到自家祖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有什么话要对她讲。 　　“……？” 　　她目露疑惑。 　　祖父一顿，将视线慢慢移开，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在想，晚晚是不是觉得我们秦家对程家那小子太不留情面了？” 　　毛茸茸是程家小子送的，晚晚不拒绝，还付之喜爱，这似乎在说明她对程昱的态度。 　　可秦家一直把程昱拒之门外，他的晚晚会不会觉得秦家没和她统一战线因此而困扰呢？ 　　他最近常常思考这件事情。 　　“不让他进门，也不接受他的好意，你觉得我们对他太冷漠了吗？” 　　如果他的晚晚真的倾心程家小子，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棒打鸳鸯的那种顽固型长辈呢？ 　　秦晚没想到祖父为她考虑得如此之深，微微一怔：“我没有这么想。” 　　她的亲人们不管怎么做她都不会多想，因为他们是最好的亲人。 　　论亲疏，一个程昱远远比不上。 　　祖父深深注视着她，良久，缓缓起身：“天早，有点凉，别弄这花了，回屋去吧。” 　　“……好。” 　　端上花篮，招呼毛茸茸，她跟随祖父回了屋。 　　秦晚用她亲手剪下的花枝装点了一下客厅，紧接着……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是秦夏带回来的，今天是周末放假的日子，他从寄宿学校回来，带回了一位“哥”。 　　他热情招呼他“哥”进他的房间，然后拿出纸笔堆放在桌上，推着他“哥”坐到桌前，满脸期待：“哥，纸笔我给你备着，您慢慢写！” 　　作为客人，程昱被用满满的劳碌招待了。 　　无奈拿起签字笔，他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停住，酝酿一般，久久不再下笔。 　　“哥？” 　　秦夏疑惑他为什么不写了，程昱抬起头，说：“我现在没有签名的心情。” 　　“那什么时候才有心情？” 　　“当你姐在旁的时候。” 　　秦夏：“……” 　　他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房门，一出门差点撞上一人，顿时，脚下风火轮哑火了。他乖乖停住，以标准军姿站好：“爷爷……” 　　秦祖扫他一眼：“我说过什么？” 　　“不能在走廊乱跑乱跳。” 　　“那你刚刚做了什么？” 　　秦夏哑口无言。 　　秦家就两个小辈，秦晚深受宠爱，秦夏看着他姐受宠爱，待遇就跟国企中的关系户与白丁一样，天差地别。 　　他感受着从自家祖父那里刮来的阵阵寒风，喏喏：“我、我急着找我姐呢。” 　　秦祖道：“你姐正在午睡。”所以别去打扰。 　　秦夏很没有眼力见：“我去叫醒她？” 　　秦祖：“……” 　　秦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天真无邪地为他姐辩解：“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所以午睡才睡这么久，她一般不这样的！” 　　秦祖眼角一抽，冷哼一声：“跟我回房！” 　　“……啊？” 　　回哪儿？ 　　秦祖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推开了他身后的门，走了进去。秦夏一脸懵，刚出房间的他又被逮了回去。 　　房间里，程昱正埋头写签名，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在这里见到我惊喜不？” 　　他以为是秦夏把秦晚请来了。 　　可惜来的不是秦晚，而是秦祖。 　　秦祖冷冷回他：“惊喜。” 　　这声音钻入程昱的脑中，激发了寄存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霎时，那声“愚笨”犹如警钟一般陡然敲响。 　　他猛地抬头：“……秦老。” 　　秦祖面上无表情，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程昱为表尊重，站了起来，哪知这个举动也被秦祖盯上了，挑刺道： 　　“站着干什么？这么大一扇，不嫌挡光？” 　　程昱：“……” 　　他又默默地坐回去。 　　秦祖扫一眼他写的签名：“程先生很闲？还有时间陪小孩儿玩闹？” 　　这大概就是因为看一个人不顺眼，所以连对方做的任何事都不顺眼吧。 　　程昱沉默以对。 　　秦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挑刺过多，显得自己像个惹人厌恶的怪癖老头，他忍着挑刺的冲动，只拿眼神发威，把影帝全身上下都当成了靶子扫射。 　　平日没少受这种眼神攻击的秦夏对他“哥”深怀同情。 　　但只是同情，一句维护的话也没有，怕炮|火东引。 　　程昱只是沉默地受着，做惯了天之骄子被人捧着的他在秦祖面前一句抱怨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的良好态度得到了赞赏，秦祖总算愿意开口和他好好谈了：“我一直很想知道程先生为什么出尔反尔，如果我没有年老昏聩，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么我应该已经没有记错，上一次见面，程先生似乎坚定自己不会再和我秦家女儿来往？” 　　程昱：“……” 　　秦祖进而质问：“哦，程先生还说自己遇到真爱，那么程先生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抛弃真爱？” 　　程昱：“……” 　　秦祖直视着他，那双眼不减当年锐利：“我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程先生，你跟我说说看，你这是什么意思？轻视我秦家也请有个度，把我秦家当成你来去自如的后花园可不行。“ 　　程昱沉默，半晌，他沉声道：“我……真爱秦晚。” 　　“我爱上她的时候不知道她就是秦家的秦晚。”他道。 　　秦祖：“……” 　　他刚刚说搞不懂，现在却有点懂了。 　　他也曾是掌管整个秦家企业的厉害人物，不笨。 　　难怪程昱变得如此之快！ 　　只是…… 　　“程先生的意思是说，你在和我秦家女儿订下婚约之后，其实根本没把我秦家女儿当成一回事，还爱上了其他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凑巧是我家晚晚？” 　　这件事虽然折腾出了个看似圆满的结果，但细追过程，可称不上是天赐良缘！ 　　程昱没有为自己辩解，事实便是如此，尽管从他和秦晚的约定来看，他所做的并不有违良心。 　　“是我的错。”他认下了。 　　他不为自己找借口的行为反而为他博得了一丝好感，秦祖收回了自己审视一般的打量。 　　事实上，放任秦夏把人带到秦家其实就是秦祖的退让，如果不是他的允许，程昱连踏进秦家大门一步都难。这是秦祖在细察秦晚的态度之后做出的决定，是的，他决定再给程昱一次机会。 　　这就是程昱能够进入秦家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借由秦夏的关系胡混进来的。 　　考察的第一步，程昱勉强过关。 　　但秦祖没有表现出来，表情依然不咸不淡：“程先生既然是小夏的朋友，那方便的话留下来吃顿饭。”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刚开门就看到李婶慌忙跑过去的身影。 　　秦祖叫住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李婶解释：“老爷，我正要去联系秦家医生，小姐刚刚醒来了，似乎身体不对劲。” 　　“她怎么了？”程昱和秦祖同时问。 　　“吐了。” 第36章 怀孕 　　“怀孕？” 　　从秦家医生那里拿到的初步诊断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最为吃惊的自然是秦晚本人, 以及共同制造了这个意外的另一人——程昱。 　　“是的, 怀孕，具体诊断还需去医院一趟。” 　　医生的肯定让所有人如坠梦中，所有视线不自觉地交汇于同一点, 隔着肚皮, 向落户与此的宝宝行注目礼。 　　秦晚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抬头看向程昱, 后者缓慢与她对视上, 表情呆呆。 　　“秦——” 　　他想向她传达点什么, 但比他动作更快的, 一块毛巾破空而来，狠狠贴上他的脸。 　　那是李婶拿过来的毛巾, 准备给不舒服的秦晚用的, 但现在明显有了更好的用途。 　　程昱迟钝地拉下毛巾，夺回光明的那一刻，一张愤怒的面孔闯入眼帘。 　　愤怒的是秦祖。 　　“滚出去！”不由分说地驱客，原本对程昱有所松动的秦祖在此刻上演了川剧变脸绝活，一双眼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别让我说第二遍, 滚出去！” 　　医生的诊断带给程昱的震惊不是单一的震惊, 震惊里面包裹着丝丝窃喜, 而秦祖的愤怒终于使他从沉迷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秦祖的愤怒代表了秦家所有人的愤怒，就连同他亲近的秦夏此时也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 　　所幸现在聚集在秦家的秦家人并不多，不然, 他大概会在众人的怒火之下烧成渣。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冲撞了秦家任何人，否则，他追妻之路将变得更加艰难。 　　想到此，他看一眼秦晚，在秦祖的怒视之下，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但他的退让显然不能平息秦祖的怒火。 　　“滚出秦家！” 　　原先被秦祖用来砸程昱的毛巾现在又如垃圾一般重重砸在门上，门外的程昱一顿，权衡之下走出了秦家。 　　刚踏出秦家领域，李婶“哐”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上大门，毛茸茸隔着铁门朝他吠…… 　　他被秦家所有人讨厌了，上至长辈，下至帮佣和狗。 　　还是他买回来的狗。 　　“……” 　　他复杂地站定在门外，不知多久过去，他的双脚也开始僵疼，他也没被原谅放进秦家。 　　掏出手机，他给自己的好友钟易打了一个电话。 　　“喂，这个时候打来干什么？约晚饭的话请提前预约一个星期！”钟易在电话里问。 　　“我……”程昱声音涩哑，“我可能要当爸爸了。” 　　好友调侃：“呵，无丝分裂啊。” 　　程昱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倾诉对象，唰地挂断电话。 　　很快，钟易的电话打了进来。 　　“嘶，你说真的啊！卧槽！你竟然！”钟易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兀自兴奋，“不行，我必须得做你宝宝的干爹！必须！” 　　程昱和钟易年纪都不小了，但都和孩子无缘，程昱是因为冷情没和女人接触过，钟易是因为没个定性，女友最终都没能成为钟太太。 　　钟易自己没能修成正果，却万分期待捡个便宜干爹当当。 　　可是—— 　　程昱自己的地位都没盼头，哪能承诺好友？ 　　想到冷冰冰的现实，程昱顿时没了倾诉的欲望，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日头渐西，夕阳映衬下，影帝的身影显得可怜兮兮的。 　　秦家，秦晚的房间里， 　　秦晚正和自家祖父无声斗眼，突然，秦祖猛然拔身：“不行，我得去找那个小畜生算账！” 　　他现在想来，觉得只把那个小畜生赶出去太便宜他了，一点不够解他心头之恨！ 　　他得抓回来好好磋磨磋磨！ 　　秦晚的视线追随着自家祖父的身影，在对方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出声阻止了： 　　“……别去。” 　　秦祖猛地回头，瞪大眼：“你维护他？！” 　　秦晚摇摇头：“爷爷年纪大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伤神动怒。” 　　秦祖微怔，良久又缓缓坐了回来。 　　秦晚递给他一杯茶。 　　秦祖接过来却没喝。 　　一截茶梗在茶杯中浮浮沉沉，秦祖盯着着截茶梗，语气幽沉：“你爸妈正在往回赶。” 　　“……哦。” 　　可以理解。 　　疼爱她的爸妈得知这样的大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秦晚缓缓起身：“我出去走走。” 　　秦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要阻止，却没有。 　　秦晚出了房间，穿过花园的玫瑰小径，来到围墙边的花房。她登上花房，倚靠着护栏。 　　程昱只身扎根在围墙底下，秦晚的目光落在他细长淡薄的影子上。 　　“你高兴吗？”她轻声问。 　　程昱这才留意到她的到来，抬头对她对视上。他的头上起了细密的汗，但脊背挺得笔直，像棵孤傲的松。 　　“得知这样的消息，你高兴吗？”她又问。 　　程昱目光沉沉：“嗯。” 　　“很高兴。”他无耻地为之窃喜。毫无理由地，为这个意外的到来，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秦晚在深思中目光变得悠远：“如果孩子没了……” 　　程昱心神一震。他从未想过秦晚如果不喜欢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会怎样，不，他是没来得及想，从得知消息到现在，他一直沉浸在一种愚蠢的自我满足当中，看不到其他。 　　秦晚的话无异于将他从云端扯了下来，然后没有防护地五体坠地。 　　没错，秦晚和他不一样，她并不喜欢他，没有理由守护两人间的孩子。 　　没错…… 　　没错。 　　他的脊背微微弯曲，她只用一句话便轻易弯折了他的孤傲：“我请求你……” 　　秦晚莫名胸口一窒，程昱的反应让她有些后悔提出了那样的假设：“我只是说如果。” 　　程昱说：“不要如果。” 　　久久注视着彼此，秦晚最终回了声：“好。” 　　秦晋邵琴马不停蹄地赶回秦家，回来时秦晚和程昱正隔着围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氛围显得异常平和，这使得身为秦晚父母的两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一腔怒火被迫平息。 　　他们将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带回到秦家书房。 　　“所以……”邵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俩现在是怎么想的？” 　　程昱看了秦晚一眼，后者没有回应他，只低着头看着脚下。 　　他微感失望，但语气坚定：“能娶到秦晚是我最大的荣幸。” 　　他表明了态度。 　　邵琴横他一眼：“当然。” 　　她扭头看向显得异常沉默的秦晚：“晚晚，你怎么想？” 　　现在问题就摆在面前，有了孩子，那么奉子成婚，要么不成。 　　邵琴道：“不管你怎么做，妈妈都支持你。”她不想给她压力。 　　秦晚思索了很久，终于结束了沉默，她看向程昱：“娶我吗？” 　　“娶。” 　　“那早点。” 　　“好。” 　　和程昱短暂的“商量”之后，她看向目瞪口呆的母亲：“妈妈，我这么做，你也支持我吗？” 　　“……当然。” 　　当然也是支持的，只是有点被惊到。 　　“谢谢。”秦晚向父母郑重道了声谢。 　　他们值得这样的道谢。 　　邵琴哑然，过了一会儿，她把秦晚赶出书房，独独留下了程昱。 　　秦晚不知道之后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她一个人来到了花园。 　　毛茸茸正在草坪上翻滚嬉闹，看到她后便放弃了追逐自己的尾巴，转而投奔她而来。它扒着她的小腿祈求抱抱，她将它抱起来，摘掉了它身上的两片草叶，然后拿着草叶逗弄它的鼻头，看它不断喷嚏后停止了捉弄。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席地坐在草坪上，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毛茸茸。 　　她怀中的是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和她肚子里的一样。 　　程昱走进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夕阳下的毛茸茸，以及夕阳下的他的所爱之人，夕阳似乎比往日更加温柔。 　　他也想进入这样温柔的画卷当中，于是朝她走近几步， 　　她应声回头： 　　“我父母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坐到她身边：“爱的教育。” 　　“感受如何？” 　　“他们很爱你。” 　　她默然。 　　是的，她的父母深爱着她。 　　何其有幸。 　　她将将这份爱传递下去，以母亲的角色。 　　程昱问：“嫁给我……你会觉得是被逼无奈吗？” 　　因为突然有了孩子，而使得她的人生选择变得逼仄起来。她会不会觉得是被命运逼迫着选择了他呢？他有时会忍不住这么想。 　　秦晚扭头看着他。 　　程昱被她看得紧张起来：“看着我做什么？” 　　秦晚道：“看你挺感性。” 　　她放怀里的毛茸茸跑出去，目光追逐着它的肥腚。 　　“我的宝宝不会成为一件工具，答应嫁给你，只是因为我单纯想这么做了，和我的宝宝无关。”她说，“你只是很偶然地同时成为了我想嫁的人和宝宝的父亲。” 　　就像她以前说的那样，她想要程昱，和爱无关，和宝宝也无关。 　　“别自卑，你也是个热销品。”说着，她拍拍他的肩，“回去吧，去想想婚礼怎么办。” 　　程昱：“……” 　　他看着她的背影，“晚饭呢？” 　　她的祖父之前还留他下来吃饭呢。 　　“我的小叔以及其他长辈都在往秦家赶。”秦晚回他，“如果你想留下来被吃的话。” 　　虽然是她自己开口说要嫁给程昱的，但她的长辈们一定很想再“关爱关爱”程昱。 　　程昱：“……” 第37章 疑忌 　　大概是因为事先得知了秦晚的选择, 后面赶回来的秦家人没有再对程昱展现敌意, 至少表面上没有。秦晚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整个秦家对她身体里面这位意外来客的欢迎。 　　她的亲人是世上最好的亲人, 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程昱也没怀疑过。 　　所以当秦家人占用了忙里偷闲的唯一一天休假，将他带离片场，放进大山里面, 他也并未怀疑过什么。 　　红杨山居是A市最大的一片晚梅种植地, 出产着四大名梅之一的高品质杨梅。七月初是红杨山居的最后一次适采季，程大导演被流放至此就是为了给秦晚摘梅子。 　　因为诊断出怀孕, 秦晚的食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现多食用含叶酸成分多的食物。恰好, 在现在A市铺天盖地的“梅子熟了”广告之下, 秦晚也成了这波广告的服务群众之一。 　　但采摘梅子的任务落在了壮丁程昱身上。 　　没有拒绝的余地，在秦家人“你不想去, 多的是人想去”的目光之下, 程昱只好利用他的休假进入了大山里面。 　　虽说是大山，但条件并不差，精品梅的推出带动了四周的旅游业的发展，红杨山居便是这样一个集合了梅子采摘体验和食宿体验的度假山庄。 　　且客流量不低。 　　秦家提前一个星期为程昱预约了住宿，打定主意让他摘一整天的梅子, 一个人地, 在别人都是亲友成群模式, 或者情侣结对的模式的情况下，让他孤独地一个人采摘梅子。 　　“……” 　　他人显得比梅子酸。 　　三小时的翻山越岭，他拖着疲累的身躯进入红杨山居的预约房间。 　　他的房间和其他三个间房落座在同一个院子里, 他到达时旁边的房间都大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是还没迎来住客，还是住客出门了。 　　没有多想，他提着小行李箱回房。 　　他正在一边喝水一边打量房间的布置，隔壁突然传来男人的呻|吟，那吟哦高高低低，一会儿天际飘一会儿低谷游，韵律十足。 　　像基佬肉搏片的拍摄现场，且演员十分优秀。 　　“……” 　　一口水从嘴巴进去差点从鼻子出来，程昱捂着嘴咳嗽。 　　缓过气来，他走出房间。 　　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对隔壁房间中令人发指的行为做出反应，正站在那家住户门前，似要上门抗议。 　　是名女性。 　　小小的四方院子仿照中式庭院而建，庭中种着美人蕉和海棠，从程昱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名女住客隐藏在美人蕉中的小半背影。 　　原本他想上门叫房间里的邻居不要过于扰民，现在有人替他这么做了，他便站在廊中没动。 　　他看到女住客抬起了右手，似乎想要敲门。 　　只是似乎。 　　女住客抬起手后就像摆造型似的没了动静。 　　程昱：“……” 　　轻微强迫症的他有点想走过去把女住客抬起的手摁在门上。 　　你倒是敲啊！ 　　正想着，那位女住客突然回头了，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你不过来吗？”对方隔空问他。 　　程昱猛然抬头，熟悉的声音催促着他的双脚自发地往声音源头走去。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你也在啊？” 　　秦晚答他：“嗯，我也在。” 　　是的，在秦家的精妙安排之下，不止程昱一人被扔到了大山里，秦晚也来了。 　　……他现在承认秦家的安排很是精妙了。 　　欣喜涌上心头，他开始感激秦家了。 　　拍戏这两天，两人没有机会见面，虽然只不过几天他却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晚了，见到面时，才恍觉甚是想念。 　　但他不是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只无声凝视着她。 　　两人正对视着，秦晚身后的门突然开了，里面的住客一开门看到两人的“深情凝视”，微微一怔，随即双手环胸，问：“你俩不觉得在单身狗的门前上演偶像剧很过分吗？” 　　声音是从秦晚的背后传来的，很熟悉。 　　她迟疑着回头，定睛一看，然后看到了……孟言。那个和林越关系不错，被古典乐坛称为天才的华裔小提琴手孟言。 　　真意外。 　　这么说来，刚刚在房间里吟|哦的人就是…… 　　秦晚下意识地偏头往房间里瞧，下一刻，一个扶着腰的男人走了出来。 　　“小孟孟，谁来了？” 　　……林越。 　　林越发现了门口的“客人”，蓦地张开笑脸，展开双臂作拥抱状：“啊，是我可爱的小秦秦啊！好久不见~” 　　他作势要抱秦晚，被门边的孟言捅了一下腰，顿时“嗷”一声，抱着腰跪了。 　　孟言拍了拍，像是要拍掉手上的脏东西。 　　秦晚、程昱：“……” 　　秦晚对自家这位顾自失踪的老师递以好奇的打量，重点落在他腰上：“他怎么了？”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老师怎么就腰不行了呢？ 　　林越提气正要美化自己的经历，被孟言拦截，白描道：“他摘梅子从树上摔下来，腰坏了。” 　　秦晚“哦”了一声，了然：“你刚刚是在帮老师按摩？”所以才叫得那么引人遐想。 　　孟言横自己的好友一眼：“不是，我进房间前他就已经在乱嚷嚷了，我是抱着为民除害的目的进去的，被你们打断了。” 　　秦晚、程昱：“……” 　　林越扶着门站起来，看着秦晚肃颜正色：“为师是为了给你摘梅子才从树上掉下来的。” 　　“不是为了我？”孟言撕破他良师益友的假面，“你刚刚好像是说为了我？” 　　林越身后冉冉升起层层光环，那是从圣母玛利亚那里借来的博爱之光，他说：“我是为了你们。” 　　秦晚和孟言齐齐“哦”了一声，然后两人开始讨论附近哪儿的梅子比较好，哪儿的已经被游客洗刷一空了。 　　林越：“……” 　　他目光一撇看到程昱，下意识地挂起假笑：“程导，你也在呢？” 　　程昱一直把林越当成是强力的竞争对手，但观其对秦晚和孟言两人的态度，现在又觉得这位发威胁其实没那么大，因为……他会自取灭亡。 　　他的晚晚一定不喜欢这么不正经的人。 　　但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树立起来的。 　　“嗯。我的晚晚最近嗜酸，所以带她来尝尝红杨山居的晚梅。”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效果不错，孟言和林越双双被他的话吸引，并引发了同样的思考，齐齐把目光落在了秦晚的肚子上。 　　“嗜酸？”孟言问，眼中迅速闪过异样的情绪。 　　秦晚道：“特殊期。” 　　她的话算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程昱莫名得到了一丝满足感。 　　但另外两位听众的反应就和他不一样，林越和孟言听完都沉默了下去。 　　沉默只是一小会儿的事情，很快，孟言又扬起了笑容：“恭喜你。” 　　“谢谢。” 　　秦晚和孟言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上次秦晚生病，孟言帮了她一把，显然把这份浅薄的缘分推进了一层。秦晚是愿意和这位深交的。 　　可谈及这件事之后，气氛却莫名跌落，孟言及时补上恭贺也没提升起来。 　　秦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正想说点什么，一旁的林越却忽然不顾腰伤地激动惊呼：“嗷！原来是这样！” 　　他目光烁烁地盯着她的肚子，眼神激动而克制：“多久了？” 　　秦晚被他吓了一跳：“……一个月出头。” 　　“恭喜啊！”林越言辞真切，刚刚的微妙沉默仿佛只是因为他的反射弧过长没反应过来，“待我腰伤好了之后，我会再为你爬上树梢，摘最大最甜的杨梅！” 　　他热切得仿佛程昱的发色是绿色的。 　　程昱：“……” 　　所以，这是闹哪样？ 　　他有点不懂林越。 　　但林越就是有这么热情，他扶着腰：“不行，我得去找医生再看看，杨梅可等不到我腰好啊！” 　　程昱嘴角一抽，终于彰显了一下自己身为正宫的存在感：“杨梅有我摘就可以了。” 　　林越用看小辈的慈祥表情看着他：“别客气，你将是我家小徒儿的伴侣，称我一声老师也是可以的，自家人别这么生分。” 　　程昱：“……” 　　林越嚷嚷着去找山居里的医生，秦晚也是刚到山居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有些困乏便回房休息，留下了孟言和程昱。 　　孟言看场子散了也准备走，却被程昱叫住。 　　“孟小姐。” 　　“有事？” 　　她和程昱还没有和秦晚熟悉，所以没想到会被程昱叫住。 　　程昱眼神数变，沉默片刻，道：“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个匿名寄件，叫了助理调查。” 　　他话中有话，孟言却有些听懂了。 　　“你查到是我寄的了？” 　　“嗯。” 　　孟言好整以暇，并不慌张，笑说：“所以，程先生现在是要秋后算账？” 　　“不是。” 　　“哦？”孟言有些意外。 　　程昱道：“我查到了你和林越之间的朋友关系，所以联想到可能是林越让你帮忙，鉴于林越是秦晚的老师，这件事我就算了，只是……” 　　他注视着孟言，“我的助理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你被媒体称为华裔小提琴天才，当然，这不是什么权威认定，但国内却没有流出任何与你相关的舞台视频，媒体不知道是在凭借什么称赞你，这就有点意思了。” 　　“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常年活动于国外，国内消息不同，但也有可能……”他问，“你是不是篡改过个人资料？” 　　其实他已经找到了她修改个人经历的蛛丝马迹，只是没有深入。 　　面向广大观众的相关从业者修改个人信息很常见，目的是为了让自身形象更加完美。孟言也许花了钱为归国的自己制造了一身荣耀，虽然不怎么光荣，但各有各的活法，他不想多说什么。所以，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并没有声张。 　　只是，刚刚看到秦晚对孟言的态度后，他得向孟言确定，她修改个人经历只是单纯想让自己的事业走得顺畅一点，而不是怀有其他目的。 　　他得保证她是无害的。 　　“你修改个人经历是为了什么？”他问。 　　“为了什么？”孟言抚了抚额头，这个动作遮住了她的眼。 　　她放下手，说：“抱歉了，只是虚荣罢了。” 第38章 孩子 　　秦晚回到房间后怎么也睡不着, 总感觉有什么事被她遗漏了所以总是惦记着, 她细细检索, 后知后觉想起自家堂弟托自己给程昱带了信，于是起身翻弄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封小女生情书制式的信封。 　　她家堂弟最近痴迷复古风, 因此舍弃了口信方式, 采用了手写。这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赞扬他是传统文化的传承者, 只不过, 这信封大概是他从某个小女生手中收过来的情书然后二次利用, 所以总透着一股混杂香风的少女特色。 　　她拿着这封由大老爷们送给大老爷们的粉红色信走出房间准备去找程昱, 但意外的是，她推开门的时候, 她要寻找的人正在她门外扮沉思者。 　　“……” 　　她停下脚步, 扭头看着这位“沉思者”：“你在做什么？” 　　程昱道：“守着你睡觉……你没睡？” 　　秦晚说自己忘记了一件事，程昱问她是什么，她把手中的信递给他。 　　程昱惊讶：“是情书？” 　　惊讶中带着一丝惊喜，但随着他把信封翻转，他看到封面上几个不堪入目的大字——吾兄亲启。 　　惊讶和惊喜都没有了, 他沉默了。 　　他是独子, 家中没有兄弟姐妹, 唯一一个把他当成哥的人是秦家的秦夏。 　　他猜测到了给他“情书”的是谁，沉默地打开，看了眼对方给他的留言。 　　“他说什么了？”秦晚问。 　　“托我帮忙采摘梅子好送给班里的女生。” 　　“加油。” 　　程昱：“……” 　　他把信折起来随意塞进兜里, 然后抬头看向秦晚：“你喜欢口味甜一点的还是酸一点的？” 　　秦晚说不知道。 　　程昱答应都给她采摘一些。 　　秦晚“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我也去。” 　　“不睡觉了？”他问。 　　她道：“瞌睡跑走了。” 　　今天的天气十分给面子，是个微风拂面的阴天，适合出去走走。 　　程昱眼中闪过浅浅笑意，没有阻止：“我去准备一下。” 　　他返身回屋，出来时脸上架了只黑色镜框，又戴上了口罩，看起来和日常形象相差甚远。除此之外他的手上还拿着双长袖套。 　　他把口罩拉下一点，对着秦晚道：“把手伸出来。” 　　秦晚依言做了，他握着她的手给她戴上袖套。 　　“遮一下可能比较好。”他解释。 　　秦晚看一眼他光着的手臂：“你呢？” 　　程昱道：“我是男人。” 　　秦晚反问：“男人就是铜皮铁骨做的？” 　　“没错。”程昱把手臂伸到她面前，“咬一口试试？” 　　秦晚当真咬了他一口，在他线条健美的手臂上留下两排牙印，完了之后评价：“信了，有铜的韧性。” 　　说完若无其事地去提晾晒在院子里的筐子。 　　筐子挂得有些高，她踮着脚也没拿到。 　　程昱回过神，走到她身后，一边轻扶着她，一边伸手轻松将筐子取下： 　　“小心一点。” 　　他拿了两只，都挎在同一只手臂上。 　　“走吧。” 　　他低头对她说，说完率先走向院门，走到一半发现秦晚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去看她，“怎么了？” 　　秦晚眸光闪了闪，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并肩往后山的方向走。 　　为了方便采摘梅子，通往后山的山路修葺过，十分平整干净。路边零星可见杨梅树的影子，但不成片。大片的杨梅则集中种植在后山果园，不远，走路即可。 　　路上来往的旅客不少，都挎着小筐，表情多喜悦。 　　程昱简陋的伪装效果却出奇的好，没有人认出他来，也是，大概没有人会想堂堂影帝会不带保镖来到山区。 　　一路上秦晚反倒更引人注目，她实在太漂亮了。 　　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路上旅人偷偷打量，她神色自若地跟身边的程昱闲聊。 　　“你刚刚找孟言说话了？”她好奇两人什么时候熟悉到能单独聊天了。 　　经她一提醒，程昱回想起了孟言的那个回答。 　　——抱歉了，只是虚荣罢了。 　　程昱没有全信孟言的话，但他是想要去相信的。 　　其实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之下都会选择相信，因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保险起见，他已经遣助理深入调查了。他不喜欢调查别人，那是极不尊重他人的行为，可放任一个修改了自身经历的人在秦晚身边，他不放心。 　　只这一次，他这么告诉自己。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不想秦晚多想，所以没有透露他和孟言的聊天内容，只是说：“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 　　“吃醋了？” 　　秦晚：“……” 　　她闭上了嘴，沉默地看着路。 　　程昱没忍住摸了下她的发顶，身高差距使得他这个动作格外顺手： 　　“别醋，我只喜欢你。” 　　“……” 　　转过一道弯，杨梅园近在眼前。 　　数位游客结对穿梭在梅子林里，乐在其中。梅子林前有一片空地，地上耸着五颜六色的小包，那是准备露营的游客的作品。 　　眼前之景让人见之展颜。 　　同行的游客欢呼一声，投身到梅林丛中。秦晚和程昱相视一眼，也缓缓朝梅子林里走去。 　　杨梅园里的杨梅树大多低矮，不用上树采摘，实在摘不到还能用个小兜兜一下，所以，会往树上去的只有熊孩子和……林越。 　　想起林越，秦晚没忍住嘴角一抽。 　　这时，一只手探过来，摘走了她头发上的一片树叶。 　　“在想什么？”程昱拿手指转着那片叶子，问她。 　　秦晚如实回道：“林越。” 　　程昱：“……” 　　他心情不好，恶意诋毁，“是因为他长得像杨梅一样不堪入目？” 　　秦晚扫他一眼：“别对杨梅太失礼了。” 　　说着摘下一颗又大又圆的杨梅轻轻放入他手上的小筐里面，“工作了。” 　　程昱：“……” 　　杨梅林中人多，为了采到更多更好的杨梅，两人一路往林中深入，最终来到了果园边上。 　　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架着一道铁丝网，目测用于简单防盗。从铁网看过去，隔着几亩稻田，可以看到对面的村子。 　　这里是孟言告诉秦晚的好地方，因为太过深入，还没遭到旅客的光顾，梅子又大又好。 　　不用多说，两人便开始采摘起梅子来。 　　他们一边采摘一边聊天，只觉时间过得很快。 　　就当两人的筐子都快装满的时候，隔着一株杨梅树，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听得“咚”的一声，有人闷哼出声。 　　秦晚偏头想去查看情况，却被程昱用身体挡住。 　　他示意她站着别动，然后自己去探身去看。 　　这一看便对上了一道惊慌失措的视线。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出现了。 　　那是个女孩儿，穿着朴素，不像是游客带来的孩子，反倒是……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村子，这个举动让他意外有了新发现——铁网上还趴着另一个同为七八岁的孩子。 　　是个男孩儿。 　　程昱：“……” 　　秦晚拉拉他的衣角问他什么情况，程昱见只是两个孩子没有什么杀伤力便让开了身体：“有两个孩子偷跑进来了。” 　　“孩子？”说话间，她已看到了那两个孩子，无语了一瞬。 　　那个趴在铁丝网上的男孩儿跳了下来，拍拍自己的屁股，随手摘了一只梅子扔进嘴里，仰着晒得黑黝黝的脸盘，大模大样地说：“胡说什么，我们才不是偷跑进来的呢，我们也是游客！” 　　女孩儿比较怕生，躲在男孩儿的身后，防备地盯着秦晚两人。 　　男孩儿却一点不怕人，顾自把梅子往自己兜里塞。 　　“小朋友——”秦晚看着站在边上两个孩子，说，“撒谎可不好，鼻子会变长。” 　　男孩儿嗤之以鼻：“女人，你真幼稚！” 　　秦晚：“……” 　　女孩儿终究胆小，被两个大人当场抓住，又没有男孩儿的厚脸皮，脸上窘得绯红，她抓住了男孩儿的一只手，在男孩儿耳边悄悄道：“我们还是走吧，这样……不好。” 　　男孩儿浑不在意：“有什么不好啊？不是你说木头最近不理我们，摘点梅子给他，他就会和我们和好了吗？！” 　　“可是……”女孩儿盯着秦晚，似乎害怕她打电话叫管理员。 　　然而，秦晚却反被两个孩子吓到了似的，面色突变。 　　她的唇色都白了一层。 　　她注视着两个小孩儿，问：“你们和你的朋友闹矛盾了？” 　　男孩儿臭屁地不搭理她，女孩儿却很怕大人，听话地回答道：“嗯，我们的朋友木木最近生我们气了，我想和他和好，所以……所以……” 　　秦晚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被管理员捉住了会怎样？” 　　“也许会被叫家长，你们偷窃的行为会传遍整个村子，你们朋友的父母可能再也不许自己的孩子和你们来往……这也是你们想要的吗？” 　　女孩儿猛地瞪眼，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我们不是有意要来偷梅子的，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告诉管理员……” 　　秦晚闭了闭眼，又睁开，道：“如果和朋友闹矛盾了，要和他好好沟通，这远比去偷梅子讨好他要好得多。背着好友，用想当然的方式去解决，这样不行。” 　　女孩儿眼神迷离，似乎没懂。 　　看到这样的眼神，秦晚猛地顿住，没有再说教下去。 　　她停顿良久，叫住两个孩子，对他们说：“你们可以摘一些梅子，我帮你们付钱，但摘完梅子后你们要去向杨梅园的管理员道歉。” 　　男孩儿原先不想这么做，被女孩儿说服。 　　“谢谢姐姐，我们会的！” 　　秦晚放两个孩子去摘杨梅，女孩儿原本不想再摘，被秦晚劝着去了。 　　她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发呆。 　　程昱轻问：“你没事吧？” 　　秦晚今天很异常，他以为她不会管这样的闲事，但她管了。 　　秦晚闻声恍然回神，道：“没事……是假的。” 　　“有事。”说着，她抓紧了程昱的衣角，整个人往他身上靠。 　　程昱被她的反应吓到，立马扶住她： 　　“你怎么了？” 　　秦晚恍惚了一瞬：“想起了……一些往事。” 第39章 往事 　　——苏浔, 你和秦家那位感情真好。 　　——听说你生日, 秦家那位送你了一条项坠是金绿猫眼吧？全校都传遍了, 真羡慕啊。 　　——是啊，大家都很羡慕你呢。 　　几名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将一名女生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倾吐着羡慕, 女生微微皱眉, 似有些反感，她仿佛急于逃离这种混乱的场面, 却又像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一般强迫自己留了下来。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一个方向。 　　——羡慕吗？不过是有钱人的举手之劳罢了。 　　女生说。 　　秦晚猛地睁开眼, 从睡梦中惊醒的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体贴地递来了一杯水。 　　她有些呆愣地扭过头, 看到了程昱隐藏在薄暗中的脸。 　　她将水杯接过来放置在床头柜上，然后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她的嗓子不太舒服, 所以发音音准有一点偏差。 　　但无碍理解。 　　程昱答说：“一下午了。” 　　秦晚在杨梅园遇到了两个偷杨梅的小孩儿, 之后情绪莫名不稳，说要回来休息，紧接着就一直睡到了现在。 　　山居里的医生前来看过，检查后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以后还需少动气动怒, 心平气和一点。 　　唯有这一点程昱无法保证。 　　秦晚藏着一身的秘密, 且无意与他人分享, 他想要开解她也没有途径可走。 　　对此，他有一点生气和无奈。 　　他气的是自己无法承托她的信任，所以直到现在为止, 她也没有向他敞开心扉的打算。 　　这是他的无能。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起身把电灯打开。在灯光亮起的那刻，刚刚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全部退去，不见生气，也不见无奈。他将心事全部藏了起来。 　　“你已经睡很久了，起来走动走动？”他向她询问。 　　秦晚扭头看向窗户。 　　此时外面的天色有点暗，沉沉的天幕之下，窗台的上满天星轻轻摇晃。 　　有风。 　　似有风雨将至。 　　秦晚点点头，撑着上半身就要下床，但因为睡得太久，以至于身体软成了一团棉花，她差一点摔倒。 　　程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提醒她小心。 　　——自从秦晚怀孕之后，程大影帝的口头禅都快变成“小心”了。 　　秦晚道了声谢，搭着程昱的手下床，走过去推开屋子的门扉。 　　一开门便见屋外杵着两樽雕像，一左一右，跟镇宅聚财雕像似的。 　　左边的“雕像”见了她问：“醒了？” 　　右边的“雕像”见了问：“饿了？” 　　秦晚看了左右两位，不答反问：“……难道你们在等我？” 　　孟言道：“我在厨房里煮了鸡肉粥，专门为你弄的。” 　　红杨山居都是四间房一个院子的格局，是个屋子的客人公用一间厨卫，但如果游客不想生火做饭，也可以去山居里的大餐厅用餐。 　　孟言手巧，所以吃喝就靠自己解决了，顺便还给秦晚准备了特殊餐。 　　“我为你弄这些花了不少心思，不等你醒来解决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心血？”身为厨娘的她说道。她用别扭的方式送上了她的关怀。 　　秦晚因此微感动容，但觉胃口实在不好，于是答应着过会儿去吃。 　　孟言又道：“厨房里还温着用杨梅酱烤制的小排骨。” 　　杨梅酱的酸开胃，精选小排骨营养，搭配起来实乃佳肴。 　　秦晚听着听着被勾起了一点食欲，但在享用美味佳肴之前，她回头看一眼程昱，这一眼满含深意。 　　程昱看懂了她这一眼里面包含的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尖。 　　“我也在学习当中。”他道。 　　他的确有在学习做饭，可惜天赋实在一般。 　　秦晚不置可否。 　　她站在檐下查看外面的天气，一边查看一边问程昱： 　　“你现在不赶回去没有关系吗？” 　　程昱只有一天的休假，按照原先计划他应该在今晚之前赶回到市里去，可秦晚的情况拖住了他，让他没办法在她醒来之前动身，而现在他又被即将到来的大雨留住了。 　　程昱也看了眼外面，道：“我已经给王副导打过电话了，要做的事情都妥善安排好了，晚个一天半天没事。” 　　秦晚扭头看他一眼，想看他是不是在勉强。 　　程昱任她打量，神色自然。 　　她这才信了他的话。 　　红杨山居的白日十分热闹，到了晚上就又回归了大山的寂静，娱乐设施的匮乏使得大多游客都选择早早睡了。秦晚一行人没睡，他们点上灯，在廊中摆上一套桌椅，围着桌子玩鬼牌游戏。 　　林越今天运气不佳，玩了三把都是输家。 　　在第四轮开始之前，孟言提议加上惩罚。她的提议结合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系统，即输的人必须回答第一个逃脱的人的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林越第一个附议，秦晚却提出了质疑，她沉思片刻问：“能不能换个惩罚方式？” 　　“为什么？” 　　其余三人都看着秦晚，想知道她的理由，秦晚扯了扯嘴角：“我不太想惩罚老师。” 　　林越闻言超感动：“小秦秦，你是在心疼为师吗？不用担心，为师的身和心都很结实，玩坏不了！” 　　秦晚撇开头躲开他黏腻得有点恶心的视线，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不太想听老师的秘密。” 　　因为预计会很辣耳朵，而且今晚的气运明显在针对林越。 　　林越莫名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狠狠一噎。 　　他迅速变脸，邪恶一笑：“那就容不得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倾诉呢！开牌开牌！” 　　至此，反对无效，四人继续玩牌。 　　在添加了惩罚规则后，林越的气运明显提升，反观秦晚，她的气运……败落了。 　　第一把，她输了，赢家则是程昱。 　　程昱认真思索着该利用这个机会掏出她的哪个秘密来，林越不甘寂寞地凑过去添油加火：“程导！听我的，问她初恋！初恋啊！” 　　程昱原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有关秦晚和她朋友之间的往事，一听此话，有点被带偏了。 　　……别说，他还真有些好奇她的初恋是谁！ 　　装作正直地思索两秒，他清了清嗓子：“那就回答初恋是谁吧。” 　　问完之后他有点紧张，甚至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如果她的回答…… 　　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明显多余，秦晚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回道：“没有。” 　　“骗人！”林越第一个反驳，“怎么可能没有？！” 　　秦晚偏了偏头：“为什么不能没有？”说完看向程昱，“你也不相信我？” 　　程昱听她说没有，心里既放松，又失落。他默了片刻，答道：“相信的。” 　　林越仍在坚持：“我不信我不信！” 　　但他的坚持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既然赢家已经发话说相信了，其他人再不满意这个回答也没用。于是，四人洗牌开始下一局。 　　添加了惩罚规则之后的第二局，秦晚奴隶翻身，林越再一次成为了输家。得到了提问权的秦晚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将问题反弹：“我想知道老师的初恋。” 　　被提起初恋，林越装模作样地捂脸作羞涩状。见此，秦晚和程昱眼角同时一抽，只有孟言适应良好地洗着牌。 　　秦晚举手要给林越豁免权，被林越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说是要遵守规则。 　　“我的初恋嘛……”他扭头看着孟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晚：“……” 　　原来是孟言啊。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刚和林越认识那会儿，林越说过她长得像他的初恋情人。当时她把这句话当成了是俗套的搭讪用语，现在回想起来……林越果然满口谎言。 　　因为细观孟言，她和她之间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 　　秦晚长这么大，唯一被说与她长得像的只有一个人—— 　　她曾经的好友严蓁。 　　严蓁是她母亲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因为父母罹难，从小被秦家收养，小的时候就常被人说和秦晚长得有几分相像，一起生活之后，这份“像”似乎加深了。 　　除了严蓁，秦晚还没遇到过其他和她相像的人。 　　她的老师林越显然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不过，林越的初恋竟然是孟言，这倒有点让人意外。 　　秦晚和程昱适时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再看孟言，她本人却一点不觉得意外，她顾自洗着牌，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便撩开眼皮问：“可以开始下一局了？” 　　“……可以了。” 　　于是，初恋话题在孟言的冷淡反应之下落幕，几人开始摸牌。 　　五分钟后，胜负再定。 　　输者是秦晚。 　　秦晚：“……” 　　她想她和林越可能是被诅咒了，以至于输者只会在他俩之间诞生。 　　这一轮的赢家是孟言，她在和林越的首轮抽牌中就幸运地拿到了成对牌，成了游戏中最快的逃脱者。 　　“你想知道什么？”秦晚问孟言。 　　孟言拿着一张牌抵着下颌思索，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我想知道你下午怎么了……听说你回来时表情不对。” 　　秦晚正伸着手准备去拿放在程昱边上的茶杯，闻言蓦地一顿。 　　她的手突兀地僵在半空，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程昱表情微沉，他把茶杯递到她手里，开口道：“孟小姐，换个问题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孟言抬眸，视线隔空与程昱僵持两秒，两秒之后，她放下手中的排，缓缓说：“好吧，那就换个……” 　　这时，秦晚却出声打断了她，她舔了舔嘴唇，道：“没关系。” 　　她开口娓娓道来：“我和程昱在果园里遇到了两个小孩儿，那两个孩子为了和闹了矛盾的朋友和好，约好去果园里偷杨梅。”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三年前，我有个性格孤僻的朋友A，还有另一个性格外向的朋友B，为了让A融入到我和B之间，我和B商量，装作闹矛盾，让A来调和，以便让她更加融入到我们之间。” 　　说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年那一刻。 　　——苏浔，我想让你个帮忙！ 　　——什么事？ 　　——我一直在想，蓁蓁是不是太孤僻了？在我和你成为朋友之后，她的这种孤僻似乎变本加厉了，这样不行啊。这样，我们装作闹矛盾，让她…… 　　那一天，她向苏浔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之后苏浔生日，她送了她一条金绿猫眼的项坠，不久，学校开始流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说是苏浔是为了秦家家世才接近她的。 　　那正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第40章 夜雨 　　“……结果并不好。”秦晚喃喃。 　　事实上那不能用“不好”二字来形容, 应该用“不幸”。 　　她低头看着交握在手心里的茶杯。因为她的手指颤抖, 茶水也一层一层地漾开波纹。 　　“虽然我以良好的初衷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但那并不比直接和A沟通好上一点点，我年轻且幼稚，以为一切是为了好友, 并为此自我满足着。” 　　“然后……”她的手一个不稳, 茶水溢了出来，“我为自己的自大受到了惩罚。” 　　“后来我常常想, 我最初是为了什么呢？一味地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 我……到底做了什么？”她的情绪渐渐激昂, 懊恼与悔恨随着茶水一并溢出, 就在这个时候，程昱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茫然抬头, 被程昱摸了摸头。 　　“够了。” 　　他拦住了她的话。 　　他扫一眼对面的两位听众, 最后落在这次真心话行使权的孟言身上，可孟言似乎太过沉浸于秦晚的往事，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在他打算思索孟言如此关心秦晚的故事的原因何在时，坐在孟言旁边的林越突然拍了拍桌子：“啊, 我突然想我起我的药膏还没换呢！嘶！” 　　林越期期艾艾地看着孟言：“小孟孟, 你帮我一把呗~” 　　孟言醒神, 顿了顿，“哦”了一声。 　　她看向秦晚：“今天就玩到这儿了，可以吧？” 　　秦晚没有反应, 程昱帮她应了。 　　于是，纸牌游戏到此结束。 　　林越咋咋呼呼地要孟言扶自己，被孟言严词拒绝后还不死心，更种撒泼。因为林越，刚刚低迷的氛围稍稍得到回升。 　　秦晚没有意识地看着这对好友消失在门后，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大概风雨将至，飞蛾变得活跃了起来。几只蛾子远道而来，聚集在屋檐下的灯泡四周，死命地扑腾。再看院子里，海棠树摇头，美人蕉弯腰。 　　风大了。 　　突然，风向变了，一阵风朝檐下刮来，扑了秦晚满面。 　　她终于清醒过来。 　　“老师孟言呢？” 　　“回屋了。” 　　“咦？” 　　她明明注视着林越和孟言离开，现在却像失忆了一般没有了半点印象。她……走神得厉害。 　　程昱牵起她的右手，捏了捏她的中指：“风大了，回屋吧。” 　　“……好。” 　　程昱送秦晚回房，在护送目的达到之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四下打量房间的布置，像个室内设计者的考察。 　　等“考察”完后，他垂下目光：“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我能在你房间里打地铺？” 　　秦晚：“……” 　　她看着程昱，眼神似乎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程昱很认真。 　　他担心秦晚的心理状况，所以想陪她过夜。守着她会让他变得安心。 　　秦晚触及他眼中的认真，沉默半晌。 　　“不能。”她拒绝了。 　　程昱：“……” 　　他正要说明自己的原因，听得秦晚又道：“直接睡床吧。” 　　福利来得太过突然，大大超出了程大影帝的预想，他因此反应慢了一拍。 　　秦晚看着这样的影帝觉得有点奇怪，在没有孩子之前，程昱不仅睡了她的床，连人都睡了，她看他也没表现出不好意思，现在两人之间婚约定了，孩子也有了，他反倒变得拘束起来了。 　　怪。 　　秦晚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床大，别麻烦了，直接睡床吧。” 　　“……嗯。” 　　秦晚刚刚才睡了一个下午，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她便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跟着她一起旅行的童话本，坐到床上翻阅。 　　程昱拿着换洗衣物去了外面的公共浴室洗澡，回来时带了一身的水汽，特别是头上的水，跟小雨似的，滴滴答答落在他的睡衣上面，很快就变成了湿衣诱惑场景。 　　秦晚扫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不把头发擦擦。 　　“忘了带毛巾。”他随手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语气中带了几丝郁闷。 　　秦晚一边翻看着童话本一边说：“你去我的行李箱里找找，李婶应该帮我备了多余的。” 　　程昱闻言顿住。 　　秦晚见他没动，问他怎么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没什么，然后走向了她的行李箱。 　　在打开行李箱之前，他停顿了两秒。 　　行李箱就像是个人领域的缩影，就程昱个人而言，他绝不会放任一般人私自打开，秦晚不对他设防，是不是说明在逐渐接纳他呢？ 　　他乐观地想。 　　撇开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他找到毛巾，顺利解决了湿发问题，完了之后，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秦晚显然察知了他的视线，但没有在意，只是说：“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睡，我会注意不吵到你。” 　　程昱“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坐着。 　　“你看的什么？”他问。 　　“普通童话。” 　　“哦。好看吗？” 　　秦晚停住打算翻页的手，抬眸看他一眼：“你是在没话找话吗？” 　　程昱：“……” 　　没错，他就是在没话找话。 　　秦晚把童话本合上，珍惜地抚了抚封皮，然后轻轻放到床头柜上。 　　她整个人往里面挪了挪，留出空间给大型号的某人。 　　“程昱。” 　　“嗯？”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开解我，我没事。” 　　而且，这种转移她情绪的方式相当笨拙，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没用。 　　虽然没用，但……有一丝感动。 　　她躺了下去，扭头看向程昱：“别坐着了，一起睡吧。” 　　——她在想，是不是她一刻不睡，他就要陪她一刻呢？ 　　她不想这样，所以做出了睡觉的姿势。 　　程昱迟疑了一瞬，最终躺到了她身边。 　　久违的同床共枕。 　　没有涤荡的热血，有的只是宁静。 　　血液静静流淌在血管里，没有不安分地到处躁动，他的心情就和外面逐渐平息的风声一样，充斥着莫名的安宁感。 　　他享受着这份安宁。 　　不知什么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真奇怪，原本像是酝酿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狂风暴雨，到头来却只是洒下了温柔小雨。 　　真真奇怪。 　　秦晚将头侧向窗户的方向，做出倾听的姿势。 　　雨是吵闹的，又是安静的，她压了压耳边的发丝，喃喃：“到了早上，这雨就该停了吧。” 　　雨停了，然后被雨拦下的旅人就该上路了。 　　程昱也是。 　　大概氛围所致，秦晚早早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程昱注视着她的侧脸，不语。 　　秦晚扭过头时，视线不经意间撞入他的眼帘，然后被他眼中幽深的温柔缠住，拉扯，似要她沉沦其中。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当她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峰，她恍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觉有点尴尬。想要把手收回来，他却把它握在了手心。 　　他注视着她的眼，亲吻她的手。 　　似被他的唇灼伤，她瑟缩了一下。 　　“你在引诱我吗？”他的声音在沙沙雨声中响起，她恍惚一惊，后知后觉他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近到呼吸可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对她做出失礼的行为，而是倾身在她耳边，征得她的意见：“秦晚，我可以亲吻你吗？” 　　“……” 　　她已经陷入了魔怔当中，所以连思考都变得混乱，没有多想，她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 　　久违的亲吻。 　　窗外窸窣，窗内也窸窣。 　　短暂的亲吻过后，程昱试探着将手轻轻落在她腹部。 　　小小的生命无法彰显其存在感，他的手心之下一片平坦，然而，他却因为这个举动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以及，愉悦。 　　那是他的……孩子。 　　一墙之隔，氛围却截然不同。 　　“下雨了。” 　　林越守在窗户旁，倚着窗台观看外面的雨景。 　　“我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雨呢。”他懒洋洋地说道。 　　他的好友孟言沉默地坐在一旁，闻言看了眼窗外，问他：“你期待着暴风雨？” 　　“期待啊。”林越将手伸出窗外，接了几滴雨，“因为太无聊了。” 　　他期待着暴风雨能够洗刷他的无聊，只是暴风雨迟迟不来。 　　他碾了碾手指上的雨滴，扭头看向好友，说：“孟言，你太温和了，我原以为你会制造一场暴风雨呢。” 　　“特意安排了两个孩子接近秦晚，又恶意提议玩真心话，我还以为你要大闹一场呢。”他摇了摇头，“失望。” 　　孟言毫无歉意地道歉：“抱歉了，浪费了你的配合。” 　　在鬼牌游戏的最后一场，是因为她和林越作弊了，这才保证了她赢家的地位。 　　这就是她话里所说的配合。 　　“可是，林越，你的确有够无聊。”孟言嗤笑，“你还要口是心非多久？” 　　“如果我真对那位做了什么，你真的会期待？”她盯着他，仿佛要用锐利的目光破开他的假面，“不，林越，你不会期待，甚至不会允许。” 　　她断言，“林越，你已经做不到冷眼旁观了。” 　　林越身形一僵。 　　说到这，孟言站了起来：“我不期待你的帮忙，但——林越，不要捣乱。” 　　“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请不要捣乱。”她最后说。 第41章 出道 　　风雨只突袭了夜晚, 早上醒来, 金色光辉便不吝啬地洒了满山满野。 　　秦晚睁开眼时程昱正在扣袖扣, 她的目光沿着他的小臂线条上移，最终隐匿于他的衣服底下。 　　她懒懒地撑着上半身，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遮得这么严实？” 　　为什么呢？ 　　程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把自己严实地塞在衣服底下绝对算不上他的兴趣。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有了答案：“因为别人的视线太露骨了。”那种视线黏腻得让他宁愿包得严实一点。 　　这是外形过于优秀的族群才有的苦恼。 　　秦晚和他拥有相同的经历，不同的是, 她比他粗线条得多, 并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所以, 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试着理解：“你这是在夸赞自己吗？” 　　因为自负于自己的外形条件, 所以才有这样的担忧，也就是变相的夸赞自己。 　　影帝有点自恋呢。 　　以上就是她的全部理解, 其角度之刁钻, 程昱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被噎了一下。 　　将袖扣扣上，他探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打住，别这样曲解我。” 　　“是曲解？” 　　“是。”语气肯定。 　　“好吧。” 　　秦晚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将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她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犹豫该换上哪套衣服。 　　——李婶为她准备的行头太多, 几乎要把她刺激成了选择困难症患者。 　　好在程昱在旁为她提了点意见, 这才结束了她的犹豫。 　　两人穿戴整齐后一起出门。 　　林越和孟言比他们起得早, 此时正在院子里吃早饭，见两人出来便招呼他们加入。 　　秦晚胃口不好，只端着小米粥将就将就, 程昱给她夹了只素包喂她，她勉强吃了，待要再喂，却被她推开了。 　　这行为不可谓不亲密，同桌的林越双眼滴溜溜地盯着他们，好似要拿两人下饭，坐在他旁边的孟言却目不斜视，只顾着解决自己面前的早点，反应完全不一样。 　　饭后程昱提出离开，秦晚早有心理准备，不觉意外。 　　她送他出门，倚着院门看他将行李和摘来的杨梅一一搬上车，末了关上后备厢。 　　他回头说：“走了。” 　　“嗯。”秦晚说，“走好。” 　　这个离别似乎显得过于平淡，作为未婚夫的程大影帝有一点失望。 　　“这是这样？”他问。 　　秦晚想了想，微微抬高了手：“那么——再见？” 　　程昱心头无奈，走近她，轻轻环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再见。” 　　说完，放开她，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 　　在离开之前，他再一次放下车窗，露出他的脸：“回头见。” 　　“嗯。” 　　秦晚没和程昱同行，她要在红杨山居小住两天，然后等秦家的司机来接她回去。程昱却没有这样自由的时间，他得回到片场去。 　　两人就此分别。 　　孟言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她杵在门边，便把一份自己做的烙饼递给她，然后探头往外望，嘴上随口问着：“已经走了？” 　　“嗯。”走了。 　　“真忙啊。”孟言道，然后蹲在院门口吃饼。 　　用油纸包着的糖饼夹着薄薄的一层芝麻红糖，烤得香脆可口，逗来了几只远处徘徊的流浪猫，巴巴地望着。 　　孟言大概没想到自己人气这么高，吓了一跳，捂着鼻口往后退了一步。 　　她平时表现得过于老成淡定，现在却被吓得往后一蹦。 　　有点可爱。 　　说起来，孟言比秦晚还小了几岁呢，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秦晚看着她和猫，说：“它们真喜欢你。”同样拿着糖饼，猫群们都不靠近她的。 　　孟言捂着鼻子“唔”了一声，然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晚讶异：“你有过敏症？” 　　孟言吸吸鼻子，离流浪猫群远了几步，这才回了声“嗯”。 　　秦晚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说：“我的朋友A也是。” 　　孟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并不是多罕见的症状。” 　　“……嗯。” 　　也是。 　　孟言受猫群宠爱，吃了点小苦，一路打着喷嚏回到院子，伤残人士林先生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接受晨光的沐浴，要比赛享受，实乃翘楚。 　　秦晚望了眼前面空荡荡的山道，不知想了些什么，不久也返身回到了院子里。 　　“听说今天有新客人到访。”林越枕着小臂望着天空，一派悠然自得，“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家伙？” 　　红杨山居正处晚梅适采季，住宿十分紧俏，客人程昱这才刚走，就接了新的游客。 　　秦晚没有林越那样旺盛的好奇心，对即将到来的新住客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没有附和林越的话。 　　但林越显然不是那种没人理会就会安静下来的人，他顾自自言自语：“希望是个美女，最好是个大美女！”说着看向秦晚，“有你一半就好了。” 　　秦晚面无表情。 　　她挺佩服林越。 　　不久前她的这位老师还以结婚为目的地追过她，更久之前，他还把孟言奉为初恋情人，现在同处一个院子，他却一点不觉得不自在，反而对新的人生新的异性充满了热情。 　　这种轻拿轻放的人生态度真真厉害，就是不知道他把人生过成这样，是否真的觉得有趣。 　　“谁家的阿妹多情啊……” 　　“袅袅炊烟锁雾寨，稻香满田随风摆……”（注：引自韦东明《山歌情》） 　　林越操着怪异的调子唱起了山歌，表情愉悦，唱到一半抬起头，“小秦秦啊，你注视为师超过两分钟了，是对为师有什么想法吗？” 　　秦晚：“……” 　　她发现，似乎从林越表明自己不会再把她当成目标之后，林越就喜欢对她用“为师”自称了，不知是想要划分界限，还是兴趣所致。 　　林越总是很难懂。 　　秦晚撇开头，转身去房间里拿了笔记本出来，在林越旁边坐下，伏案写稿。 　　见此，林越正经了许多，专注看着她写稿，时不时提一两句。 　　上午只过去一半，院子外面就响起了车鸣声。 　　新的住户到了。 　　林越坐不住了，嚷着“有朋自远方来”扶着伤腰就要出门迎接。 　　他的热情在他出门后不久就沉为死灰了。 　　他又扶着伤腰回来，坐回到躺椅上，叼着截草根，深沉道：“小秦秦，我觉得你这部分的节奏严重崩坏，再思索思索？” 　　——他半点不谈那位新朋友。 　　秦晚本对那位住客不感兴趣，现在却被勾起了一点兴致，伸着脖子去看。 　　说来也巧，她这一看，恰好看到对方提着行李箱踏进院门。 　　两人的视线对视上—— 　　“啊！秦姐！” 　　拖着行李箱的唐灵惊喜不已，鸟儿一般飞奔过来，鸟儿一样叽叽喳喳：“我回去‘喵喵茶’的时候你已经离职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这是命运的指引吗？” 　　她双手合十作感恩状，然后表情一收，目光在秦晚和林越之间打转，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怎么一起旅行，是不是……” 　　林越屈起手指就往她的额头上来了一下：“别玩儿了，现在她是我徒儿。” 　　说完看向秦晚，懒懒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妹，之前去‘喵喵茶’胡闹是为了帮我追你。” 　　秦晚：“……”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点薄弱呢，合着演戏骗她呢？ 　　唐灵见自己的身份拆穿，并不显露歉意，嘿嘿笑着往后躲了躲，她扫一眼自家表哥，一脸恨铁不成钢：“表哥，你也太菜了吧，我这才退居后勤多久，你就败落了？” 　　林越脸皮厚，不怕人说。 　　唐灵啧啧两声：“所以，你们现在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了？” 　　是的，很纯洁。 　　唐灵得到答案有些失望，她还挺想让秦晚做她嫂子呢。 　　但没有勉强。 　　她摇头晃脑地把行李箱搬到屋里，然后换了一身运动装出来。小姑娘精力无限，坐不住，提议来玩羽毛球。可响应的人一个没有，林越的腰不方便，秦晚全身上下都不方便，孟言正在睡回笼觉，两人还没碰面。 　　但唐灵和她表哥一样，也有点自娱自乐型人格，一个人也能玩起来。 　　她拿着球拍在墙角拍拍打打。 　　秦晚看了她一会儿后就开始改自己的稿子。 　　她刚把一个情节改得能看了，准备休息一会儿，抬头时发现小姑娘正踮着脚往围墙另一边张望，不仅张望，还想爬一爬。围墙的另一边是另一个院子，秦晚没明白小姑娘怎么不玩儿球改成爬墙了。 　　正想着，一个顶着褐色粘稠物的脑袋从围墙另一端冒出头来。 　　秦晚：“……” 　　她这才想起，孟言无聊时做了酱豆晒在围墙上，很显然，唐灵玩球把晒酱给玩到围墙另一端去了。 　　还闹出了事故。 　　林越正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没空为自己闯祸的表妹善后，唐灵也没打算找自家表哥，她也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自尊，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处理得十分粗糙。 　　此时，她盯着墙那边的“酱香狮子头”，表情诚恳：“兄台，你好香啊。” 　　秦晚怀疑她下一句会说，“我可以加点葱吗？” 　　好在，小姑娘理性健在，没有乱说。 　　“抱歉啊，我手滑了一下下……你有没有事啊？” 　　对面的“酱香狮子头”酱放得有点多，以至于鼻子眼睛全都看不到，听闻道歉，抹了一把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张凶恶的、可憎的鬼面。 　　“唐。灵。”鬼面龇牙咧嘴，目光似要吃人，“你特么故意的吧？” 　　唐灵被吓得后退一步，“嘶”了一声：“是钟易兄啊，好久不见。” 　　没错，对面被酱糊了一头一脸的正是钟易，这位也被杨梅吸引到了红杨山居。 　　唐灵和钟易只有一面之缘，初见面那会儿就相见恨晚，当下把酒言欢，结果两人在“榴莲是屎还是香饽饽”这个话题上产生了争执，继而不欢而散。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会面。 　　很“愉快和谐”的会面。 　　钟易恶鬼上身，“和善”地盯着唐灵，深吸一口气：“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跪地认错，第二个，自己跳到酱里面泡会儿。” 　　唐灵吸吸鼻子，从石墩儿上跳了下来。 　　“喂！你别想逃跑！”钟易疾呼，怕罪魁祸首跑了。 　　但没有。 　　唐灵是个敢作敢当的正直的姑娘，她只是把脚下的石墩儿换成了更高的板凳，以便和对面的受害者平视。 　　当她重新站到他的对面，她猝不及防地伸出了双手，一把抱住了他的酱香头，使劲蹭蹭，蹭了自己一脸。 　　霎时，她也变成了同款的酱香头。 　　“这样可以了吗？”她舔了舔嘴边的酱，享受般眯了眯眼，“果然很香！” 　　钟易：“……” 　　他的反射弧刚刚出走，这才从赤道另一端原路返回，当下吓得脚下不稳，翻倒在地。 　　唐灵双手搭着围墙，探头在墙头张望：“钟易兄，你可还安好？” 　　钟易怔怔躺倒在地，半天，翻了个身背对她。 　　他的脸有些热。 　　豆酱还有活血作用呢？他敷个面膜，脸都热了！ 　　“卧槽！”他闷声吼。 　　唐灵无辜脸。 　　秦晚看完整出好戏，撑着下巴思索。 　　林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摸着下巴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那颗酱香狮子头得有二三十年年份了吧，老得崩牙了。” 　　他家表妹还是一根水嫩嫩的青葱，他是不是该阻止一下这不搭的配菜呢？ 　　秦晚没时间关心别人的人生，她在红杨山居小住几天后回到了市里，应程昱的愿望，回去的第一天就去了剧组探班。 　　探完班回来，她的照片以马赛克形式登上了娱乐周报。 　　#美女探班影帝，夜晚共宿酒店# 　　她以影帝的绯闻女友“出道”了，并迅速红遍了全网。 　　秦晚：“……” 第42章 打脸 　　优秀。 　　程昱总结了刊登了这一条娱乐新闻的小报社, 只能将其高度概括为“优秀”二字。优秀的记者, 以及优秀的野心成就了这家优秀的报社。 　　程昱出道多年, 绯闻极少极少，不是因为那些大报社遇上他就缺失了它们天生强大的想象力和颠倒黑白的撰稿能力，而是因为业界遵守着相关潜规则, 在刊登有关他的新闻之前, 会先联系他的助理，得到他的首肯。 　　而眼下这家刚刚兴起的小报社却无视了相关规则, 擅自刊登了他的新闻, 而且还是绯闻。 　　当程昱和助理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网上已是一片风风雨雨。 　　【天生嘤嘤怪：和影帝一起的女人是谁啊？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跃跃欲试了！不行, 身为影帝正宫的我受不了这委屈，嘤嘤嘤。】 　　【胖萌：这女人好丑, 这马赛克也遮不住的大脸盘子, 怎么好意思和我老公走在一起？】 　　【清浅几许：天啊，发生了什么，我一夜之间失恋了？】 　　【我还是个宝宝：各位萌友别急着哭，原来影帝也有需求，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吗？】 　　【五五二十：……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原来我程不是无欲无求的啊。】 　　【鬼很委屈：滚！我只接受影帝娶我！】 　　程昱皱眉。 　　网上诸如此类的留言太多, 大多不待见马赛克下的秦晚。他一点不希望秦晚看到这些留言。 　　立马让助理去处理这件事, 自己则从剧组请假离开，连夜赶到秦家找秦晚。然而，秦家人却告诉他, 他要找的人已经被人接走了。 　　他大感意外：“谁接走了她？” 　　“你家人。”秦晚的小叔秦智告诉他。 　　程昱：“……” 　　程昱同样出生在百年大家族里，但和秦家不同，程家更为古老，条条框框的家规也更多，又因为他的父母都出自这些规则之下，所以难免古板严肃了一些。 　　得知秦晚已经去了程家，程昱有点担心她会被自己的家人吓到。 　　不敢耽搁，他立马返程回了程家。 　　踏进程家家门，他只不过是因为脚步匆忙了一点，就被管家叫住，言辞恳切地提点他：“少爷，慢行。” 　　程昱：“……” 　　以前他还不觉得这样古板的规矩有什么，现在他却万分担心起来，担心秦晚会被吓退。 　　他第一次没有听从管家的话，快步走向会客厅。 　　刚到门口，他就被几道目光锁定了。 　　他的视线从不苟言笑的父母身上掠过，最后落在秦晚身上。 　　此时会客厅中摆了一张桌，桌上摆放着数只碗，碗里装的都是些汤汤水水，看起来挺精致。秦晚正端着其中一只碗，手里拿着一只勺——如果没有他的突然打断，她这时应该在喝汤。 　　程昱眼中闪过几丝怪异。 　　程家从不会在会客厅里吃东西，也不会在除了饭点以外的时间里吃东西，眼前的这一幕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迟疑着不敢踏进会客厅。 　　秦晚回过神，将碗放下，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她把毛茸茸也带来了，后者一点不安分，后脚落在她怀里，前脚却搭在桌沿上，扭着毛茸茸的身子努力往桌上拱。然而，就是这样一副不可想象的景象，他的父母竟也没有出声呵斥。 　　太反常。 　　情况异常到他没有精力去稳住秦晚的问题，也就没有回答。 　　好在秦晚不以为意，她把不安分的毛茸茸摁在怀里，一边捏着它的耳朵一边问他：“你怎么杵在门口不进来？” 　　他的母亲正戴着金丝细边的眼镜看商业晚报，闻言插话道：“喝汤吧，别管他。” 　　程昱：“……” 　　如果他的母亲不发话，他几乎要把她认成是工艺高超的仿真人偶了。 　　他的父母对秦晚纵容得不可思议，几乎不像真人！ 　　秦晚可能不知道，她此时正享受着身为正统程家人的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而程家那些累赘的规矩在她那儿形同摆设！ 　　秦晚的确不知道，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了。 　　他无言以对，沉默地走向她，等到离得近了闻到了一股药膳特有的香。 　　——他的父母特意为秦晚准备了适合她食用的药膳，很贴心。 　　他觉得奇异，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后者察觉他的视线，抬起了头，问：“有了孩子的事为什么没有告知我们？” 　　这是他的母亲提出的问题之一。 　　程昱默了默，回说：“我正准备说。” 　　程母又指出：“因为你的不小心导致你们之间的事被媒体曝光了。” 　　这是他的母亲提出的问题之二。 　　程昱又默了默，说：“我会处理。” 　　程母直言：“别处理了。” 　　不处理？ 　　他没懂她的意思。 　　这时，程母把手中的商业晚报收了起来，细说：“不做处理，然后找个时间直接向媒体宣布婚期，我们程家的儿媳不需要躲躲藏藏。” 　　程昱：“……” 　　他倒是很想附和母亲的意思，甚至想借助媒体的力量束缚秦晚。可是，他不能。他无法独断决定。 　　思及此，他看向秦晚，征询她的看法：“你怎么想的？” 　　秦晚回应说：“就按母亲的说法做。” 　　程昱一怔，抓住的重点偏移了几分：“母亲？” 　　他抓到了秦晚的称呼，她竟然称呼他的母亲为“母亲”，感觉有点…… 　　和他的惊讶不同，秦晚对自己的称呼表现得格外自然，她坦言：“我和母亲已经商量过了，过两天就能拿到婚期日子，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领证。”说到这，她抚了抚怀里的毛茸茸，抬眸，“你的意见呢？” 　　这个进程不可谓不快，但……程昱喜欢。应该说得偿所愿。 　　他唯一担心的是秦晚是不是在他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被自己的父母逼迫了，而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商量”，如果是那样，那就很不美妙了。 　　当然，秦晚并没有受过这样的压迫。她是自愿的。 　　程昱了解到这一点后，这才安心了。 　　他积极响应了母亲的提议，甚至有点急切盼望早点拿下婚期，可老派的程家非得算个良辰吉日什么的，他急也不行。 　　但网上的风波可以早一点处理。 　　程昱思索着发表个怎么的声明才得体，他的母亲却在这个时候把手中的商业晚报递给了他，这个举动让他疑惑不已。 　　程母说：“把报纸翻过来。” 　　他依言做了，结果在报纸的背面看到了一排手写体。 　　——原来他的母亲刚刚看的并不是商业晚报，而是写在晚报上的内容。 　　他把上面的内容从头到尾扫一遍，然后看了眼秦晚，秦晚朝他点了点头，显然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他顿了顿，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写到： 　　【演员程昱：@辉煌小报感谢贵社帮我传播婚讯，辛苦了，但请不要在我的未婚妻脸上做艺术加工，很失礼。为表诚意，已递拜帖，必登门道谢。】 　　【演员程昱：@博英集团董事长秦晋@博英集团策划部邵琴叩谢岳父岳母将晚晚交给我，我定此生不负。】 　　【演员程昱：@无名秦晚等我。】 　　他一连发了三条微博，第一二条是他母亲的拟文，第三条则是自己的心声。他在微博里传达了几点：一，会找绯闻源头的辉煌小报算账；二，他要和秦家千金结婚了；三，秀一秀恩爱。 　　他的发声犹如热油洒进大火，顿时炸了。原本因为绯闻而躁动不已的网友们早就蹲守在他的微博之下，见他发声，立马蜂拥而至。 　　【明日之光：……咦？等我捋捋。】 　　【两颗黑锅：战友，等我，我也需要捋捋。】 　　【我是大可爱：捋得太过，头秃了。】 　　【美颜依旧：emmm】 　　网友们刚开始一脸懵逼，随着时间推进，终于“捋”清了，各个大呼“卧槽”。 　　【那个马赛克下的大脸盘子竟然是咱影帝的未婚妻，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嗷嗷哦哦哦哦哦！我需要跑两圈冷静冷静！】 　　【这是真的吗？我不相信影帝会娶个大脸盘子！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豪门陋习，我程肯定是被逼迫了！肯定！！】 　　【家世看起来的确门当户对，可脸也要匹配啊，我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 　　网友们一时难以接受单身多年的影帝竟然有了未婚妻，且婚期在即，于是针对未婚妻@无名秦晚的颜值攻击就变得集中了。 　　秦晚登上微博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几分钟内猛涨数万粉丝，不过不是来“粉”她的，而是在她不相关的日常微博下面诘问她好不好意思和影帝在一起。 　　她面色如常，扭头对身边的程昱说：“给我传两张照片。” 　　“嗯？” 　　“我的照片。”她说，“我看到你偷拍我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止一次。” 　　程昱：“……” 　　原来自己偷拍被抓包了啊。 　　他强装从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自己选吧。” 　　“嗯。” 　　秦晚不喜欢自拍，所以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空空荡荡，但程昱的相册却很满，全是她的照片。 　　他的偷拍成果不菲。 　　秦晚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轻咳了一声，装作镇定。 　　秦晚挑选了一张在桌前写稿的照片，照片正规正矩，只是光线抓拍得当，看起来……不似凡人。 　　不得不说，程昱对画面的掌控比他的厨艺要好上太多，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她将照片传上了微博，并艾特了辉煌小报。 　　【无名秦晚：@辉煌小报贵社的艺术加工能力一流，考虑转行吗？】 　　嫌麻烦不想被网友吵闹的她以这样直接的方式粗暴地堵住了网友们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秦晚拥有两件强有力的武器，天生的，直观的，一是无可挑剔的家世，二是无可挑剔的脸。再挑剔的人，面对这两件武器也无法提出异议。她这条附图博文发出去后就立即沉寂的微博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晚做的不止如此，她还发了另一条微博。 　　【无名秦晚：@演员程昱等你。】 第43章 偶遇 　　A市名门秦家千金在微博与影帝程昱隔空秀恩爱的事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热搜, 并迅速衍生出了数个相关热词, “程昱婚事将近”、“程昱不是无性恋者”、“程昱的未婚妻”等等, 几乎屠榜热搜。 　　其中，有个热词出乎大家意料，吸引路人点进去, 那就是—— 　　秦家千金颜可倾城。 　　这位秦家千金最初以辉煌小报的马赛克图片跃入网友的眼帘, 遭受了诸多质疑，原因其实只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和影帝程昱有直接绯闻关系的女人, 狂躁粉一时间接受不能, 又没有其他发泄途径, 只好集中在那张隐藏在马赛克下的脸这一点上面。 　　可就是这样一条发泄途径, 也很快就被堵得死死的了。 　　秦家千金没有大脸盘，她实在……太太太太好看了！ 　　美得无懈可击。 　　网友在惊讶之下短暂地沉默了, 然后爆发出了潮水般的热赞。 　　【秦家千金叫秦晚？美美美美美, 不接受反驳！】 　　【我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美人嫁我！】 　　【影帝考虑分手么？我可以帮忙照顾你的未婚妻。】 　　【程粉抱着你们的影帝醉生梦死吧，美人留我！】 　　【我是程粉，但我也爱美人！两人好配，百年好合啊~】 　　【脑残粉都是疯子，明明这么相配, 祝福！】 　　就是有这么戏剧性, 只因一张照片, 祝福便如雪花飘来，那些在上一秒还攻击着程昱未婚妻的极端粉，下一秒竟也厚颜无耻地装作没发过攻击言论, 舔起美人颜来。 　　一句话，颜值即正义。 　　秦晚和程昱注视着这场反转，相对无言。 　　秦晚在发照片的时候心里只是想着网上太吵闹，闹心，所以想堵一堵那些人的嘴，没想到效果如此超群拔类，竟征服了这么多网友。 　　她嘴角微抽，抬起头看向程昱，后者面无表情，对她说：“如果我说把照片撤下来，你会允许吗？” 　　看着那些盯上他的未婚妻的网友，他醋极了。 　　“可以撤的。”秦晚看了眼微博上的评论，说，“但是这么快撤回会以为我心虚吧？到时候又很麻烦。” 　　言下之意，虽然可以撤，但还是别撤为好。 　　程昱默。 　　此时两人已经离开了会客厅，来到了程昱的房间里，没有家长在旁，两人说话也有了些许不同。 　　“我可以把麻烦处理好，不会烦到你。”他继续争取。 　　秦晚感到小小的不理解：“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麻烦揽上身呢？”明明可以放任这样不管的。 　　“你很想知道原因？” 　　“……也不是很想。” 　　程昱就当她想了：“因为别人看着你我会吃醋。” 　　秦晚：“……” 　　她惊讶于程昱越来越坦诚了，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来。 　　“那就撤回吧。”知道了原因之后她赞成了，因为本来就觉得无所谓。 　　但程昱却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又改口了：“算了，不用了。” 　　“？”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我只是醋话而已。” 　　“……” 　　有时候程昱对她好到让她无所适从，也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她才想要束缚住这样一个男人，这是她的贪求。 　　正走着神，程昱伸手把她手中的手机拿走，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他解释道：“别盯着网上了，伤神又无益。” 　　“……嗯。” 　　听从程昱的话，她没有再盯着微博。接着程昱让她早点休息，她也听从了。 　　虽然比平时更早躺上床，但入睡得却比平时还要晚，以至于第二天她在大半中午才起床。 　　起来时程昱已经离开了程家，她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 　　在走廊里，她遇到了程家作绅士打扮的管家，对方向她行了个老派的礼，传达了程家夫人在花园里和几个好友上午茶的消息。 　　秦晚得知之后去了花园。 　　和程夫人在一起的同是圈里知名的贵人，一身不显山露水的华贵，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乍一看模糊了年龄。 　　几人品着茶，时不时插一句圈里的趣闻，说到趣处轻笑两声。 　　秦晚走进几人的视线，被其中一位夫人笑着招呼。 　　“哎呀，这就是秦家的小宝贝？模样可真可人~”说话的是赵夫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保养得却像个风韵正浓的三十岁新妇，说话也甜得黏腻，“哎，真俏~” 　　“叫晚晚是吧？名字也好听~昨晚在网上看到了照片，没想到真人更美。”这位赵夫人顾自掩着口鼻轻笑，“我家侄儿见了可动心呢，还有我家的混小子也是，怨我没早点和秦家联系呢，李夫人家的孩子也是吧？哎，这模样可真是人见人爱！” 　　她表面夸赞，但莫名并不好听，仔细分析的话就能发现她只是把秦晚当成了是个凭外表取悦别人的华美的花瓶。 　　她一边“夸赞”着，一边还想上手摸摸。 　　秦晚见她要把手指伸向自己的脸，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没想到一只手撞到了桌子，桌上晃了晃，一杯茶倒了，淋了前面的人一身。 　　被碰倒的是赵夫人面前的那杯。 　　赵夫人：“……” 　　她正要惊呼，被程夫人沉沉扫一眼：“看来赵夫人和我程家不是很合啊，这么多人里就你被淋了一身，要不趁此机会回去别来了，免得受了冲撞？” 　　“啊？” 　　程夫人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叫了管家送人。 　　秦晚只是失神了片刻，那个赵夫人就被送走了。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然而程夫人像是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顾自看着秦晚，问：“吃饭了吗？” 　　“……没。” 　　“那先去吃饭，厨房里给你留了早饭，饮食规律要好，别趁着年轻任性。” 　　“……嗯。” 　　秦晚懵头懵脑地往花园外走，走到一半清醒过来，回头看了一眼。程昱的母亲还在注视着她，她这一回头便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视线看似冷淡，秦晚却从中感受到了和程昱一样的幽深的善意和温柔，顿觉温暖。 　　秦晚在程家带到了午后，下午，程夫人安排司机送秦晚离开，虽说离开了程家，却不是把人送回了家，而是去了一家报社。 　　没错，就是辉煌小报。 　　秦晚准备下车的时候，旁边停车位的车上下来一人帮她开了车门，开门的是程昱，他早在报社前等着她了。 　　“说了上门拜访，两个人一起比较不失礼，你觉得呢？”程昱一边扶着她下车一边问。 　　秦晚不置可否，只抬头看着辉煌小报的门脸儿。 　　她听说这家小报社是几个刚从大学里出来的学生出资办起来的，现在看来可能资金没到位，地址不仅偏僻，门面儿看起来有点寒碜。 　　她正盯着门口那住蔫头耷脑的盆栽，突然门口一阵吵闹，一名年轻女子从大门里摔了出来。准确来说，是女子只顾着和后面的男人说话没看路，高跟鞋踢到了门槛儿，这才摔倒了。 　　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摔，正好摔在了秦晚脚下，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与低头的秦晚撞上视线。 　　“还好？”秦晚问她。 　　不知是因为秦晚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还是其他原因，那名女子没有出声，只顾着呆呆地看着她，自顾自走神了。 　　门里的男人看到这一情况原本不想管，可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程昱和秦晚，顿时一惊，下一刻便扬起制式笑容。 　　“是程导和秦小姐啊。”他脸上笑得热情，心里却很苦逼。 　　秦晚的名字还是他昨晚才知道的呢。 　　原本他们报社只是铤而走险登了影帝的绯闻，可没想，影帝的这位“绯闻女友”竟也是个招惹不得的，这不，这一刊登就出事了。 　　报社是他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办起来的，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这虎要是咬人，那也是怕的。 　　他现在就非常后悔刊登了那则新闻。 　　报社的几个合伙人早在一大早就出去走动关系了，报社里就他一人留守，没想，偏给他撞上了。 　　想哭。 　　虽然想哭得不行，但现在还不能哭，他得笑，努力地笑：“两位进来坐会儿？” 　　秦晚站着没动，她看了眼还趴在地上的女子，问报社负责人：“这是……？” 　　“抱歉抱歉，冲撞了二位。”负责人解释，“这位是娱乐圈的新人李然，想来找和我社帮点忙，可是，你看，我们社里不是正忙着吗，所以想让她下次再来。” 　　这里涉及了一些圈里的内幕。 　　娱乐圈的新人没有曝光，有的人就另辟蹊径，向报社自曝绯闻，以达到合作共赢的目的。 　　这个李然也是这样，她之前就和辉煌小报商量好了，但因为报社临时出了秦晚这事，所以耽搁了没有出报。李然这会儿就是来问进度的。 　　秦晚听了似懂非懂，看向那个叫李然的女子，后者终于从走神中回过了神，但因为好像扭到了脚，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不自然。 　　尽管如此，她还是扬起了笑脸，很明媚的那种。 　　“程导——”她认识程昱，所以向他打了声招呼。 　　程昱朝她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李然只是打招呼，并不谄媚，她的目标是那位报社负责人，她笑嘻嘻地盯着对方：“吴总，我的事就帮帮忙啦，拜托啦~” 　　报社负责人只是苦笑着打哈哈。 　　他的报社正遭遇着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哪有空搞这些小新闻啊！ 　　这时，秦晚突然出声：“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她这话是对着李然说的。 第44章 扯证 　　当秦晚坐在辉煌小报的办公室里, 她依然在想着那个叫李然的小艺人, 想着对方的回答。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是吗？我前不久刚往脸上动了两刀子, 是不是觉得和众多女星都有既视感？哈哈！”对方如此爽朗地回答。 　　秦晚：“……” 　　这就是她觉得眼熟的原因？ 　　大概是吧。 　　不过这名女明星可够直爽，让人讨厌不起来。 　　反观对面的吴姓负责人，从进入办公室后他就静如鹌鹑, 眼神游移得厉害, 一看就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类型，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的双手随意交叠在膝上, 目光从对面的负责人身上慢慢转移到程昱身上, 想确定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品味安静, 而是干实事儿来的。 　　程昱接收到她的目光, 终于有了行动。 　　“吴总——”他淡淡开口。 　　对面的负责人神经性一抽搐，脸上堆砌起笑容：“程导叫我小吴就行。” 　　程昱看了他一眼, 道：“吴总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吴姓负责人苦笑, 年纪轻轻脸上已经有了褶子印：“程导海涵，都怪我和我的朋友太年轻不懂事，冒犯了您和秦小姐，您看……我们撤回新闻怎么样？” 　　程昱道：“不怎么样。” 　　对面的吴姓负责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抽畜。 　　程昱看着他，道：“想要我不追究, 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那、那是必然！” 　　见此, 程昱抛出他想要的诚意：“所以, 吴总跟我讲讲孟言的事怎么样？” 　　“……啊？” 　　吴姓负责人没有反应过来，秦晚也没有。两人都面露诧异。 　　“孟言？”吴姓负责人不确定地问。 　　“嗯。”程昱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正好点在桌上一张报纸样板的头条上, “华裔小提琴家孟言归国后的第一条头条是你家发出的吧，宣扬她的天才经历这件事，你家编辑也撰稿参与了，所以，你们的消息来源呢？我想知道。” 　　他摆出一副“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有一次”的模样，看得负责人心惊肉跳。 　　最终，负责人艰难地开口了：“程导，你也知道，我们收了钱就不能把客人的消息传播出去……” 　　程昱打断他的废话，说：“我知道。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马上就不用担心这种事了，因为辉煌小报马上要完。” 　　负责人：“……” 　　这是威胁！赤果果的！ 　　面皮抽搐着，年纪轻轻的他又早衰了一成：“程导——” 　　“愿意说了？” 　　“……嗯。” 　　因为不敢不说。 　　吴姓负责人权衡良久，回说：“是孟言自己找来的，和她的朋友一起。她给出天价让我们杜撰其经历，杜撰的原型则参考三年前陨落的天才严蓁。” 　　严蓁？ 　　秦晚神色骤变。 　　程昱担忧地看了秦晚一眼，接着又问：“原因呢？为什么要杜撰？” 　　负责人接着说：“孟言的经历里面有一条不假，那就是她是大师林重的徒弟，因为和她一起来的朋友就是林重的孙子。所以原因嘛，大致能猜到，为大师的徒弟的国内出道造势呗。” 　　“真的只是这种原因？”程昱问。 　　负责人茫然：“不然呢？” 　　程昱默。 　　负责人苦笑：“程导，我已经知无不言了，更深层的，我真不知道。”他算是看出来了，程昱大概在怀疑孟言什么，但他真给不了答案，他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程昱洞悉他的想法，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多谢吴总的情报了。” 　　“不敢不敢！您看……绯闻报导的事……” 　　“那件事就算了。”程昱很讲信用。 　　负责人顿时喜笑颜开，恭维道：“程导果然宰相肚子能撑船！” 　　程昱顿了顿，道：“那个叫李然的，既然你们已经和人家商量好了，有点诚信才好。” 　　至于这点，他只是偶然想到了所以偶然提议了。 　　负责人一愣，随即猛点头：“会的会的！” 　　程昱低头看秦晚，摸了摸她的头发：“要走吗？” 　　面对秦晚时，一直环绕在他周围的距离感陡然消失了。 　　负责人看得啧啧称奇，暗想，程导在网上的发声果然不是作秀，是真爱秦家的千金。 　　不敢多想，他把两位恭敬送出了报社。 　　秦晚和程昱坐回到车上，但没有立即发动车，秦晚问身边人： 　　“你来报社的真正目的在于孟言？” 　　程昱承认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想要挖掘更多孟言的事，他根本不会来报社，辉煌小报这样的小角色交给他的助理来处理就行了。 　　他斟酌着说道：“我偶然发现孟言篡改过个人经历，叫了助理调查，但调查时多方受阻，进程缓慢。” 　　毫无疑问，孟言背后有人。 　　他原本不想让秦晚知道这件事，在背后默默调查就好，但在发现孟言明显不简单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他得说出来给秦晚提个醒。 　　秦晚探知到他话中的深意，手指一抖，良久，她哑声问：“是……和严蓁有关？” 　　“那倒不一定。”程昱道，“孟言要求按照严蓁的经历修改经历，可能只是因为国内近年就出了一个天才，想要类比天才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别担心，不一定和严蓁有关。”但也不一定无关。 　　“多个心眼，别像傻瓜一样过早交付真心。”程昱握住她颤抖的手，说，“普通地交往就好。” 　　秦晚沉默许久，应了。 　　但孟言真的不值得交往吗？她有点茫然。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打破了车内怪异的气氛。 　　是秦晚的手机来了微博信息推送，来自特别关注人。秦晚迟疑了一瞬打开了手机—— 　　【sunny组合-苏浔：@无名秦晚@演员程昱祝贺两位喜结良缘，望同德同心，白首成约~晚晚，要幸福哦~】 　　是苏浔看到了程昱的微博声明，特意发来了祝贺。 　　这是苏浔第一次在网上和秦晚互动，以前没有互动过，是因为害怕自己公众人的身份给秦晚平静的日常带来麻烦，而现在……她大概是看出了秦晚已经放弃了低调，所以不介意加了一把火。 　　效果很显著，网友很快发现了有瓜可吃。 　　【咸鱼已老：原来苏浔和秦家的美人是老相识？是朋友吗？】 　　【猪猪仙：看样子苏浔和程昱也是认识的吧，藏得真深，以前还真不知道！】 　　【唯爱程昱：苏浔？谁啊？】 　　【画沙：@唯爱程昱 sunny组合主唱了解一下。】 　　【我不是夏流：哇，苏浔原来和影帝是朋友，路人转粉~】 　　【梅木茹：路人转粉+1】 　　…… 　　虽说苏浔之前不和秦晚互动是担心打扰到秦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间的互动被打扰的反倒奇异地变成了苏浔，很多网友发现了苏浔和程昱以及秦家美人是朋友，扬言路人转粉，一条祝贺微博，变成了大型揽粉现场。 　　秦晚没有特意去关注网友们的动向，只回复了苏浔：【谢谢。】 　　程昱也要拿出手机回复，被秦晚拦住：“别回复她了，你和她也不熟，不是吗？” 　　如果程昱回复了苏浔，网友们可能会更加疯狂，因此会给苏浔带去更多的粉丝，同时，两人也会成为命运共同体，如果苏浔哪天出事了，程昱可能会受牵连，反之亦然。 　　苏浔只是秦晚的朋友而已，没必要和程昱达成这样危险的链桥。 　　程昱看了秦晚一眼，嘴角浮现浅浅笑意：“你在担心我？” 　　秦晚说：“我在担心苏浔。” 　　“是吗？” 　　“不然？” 　　程昱心情不减。 　　他知道秦晚不过是在嘴硬罢了，她的担心里面绝对把他也包含进去了。 　　没有说破，他发动了车。 　　“还去我家吗？”出发前，他问她。 　　询问的同时还“正直”地出了意见，“还是去我住的酒店小住几天？” 　　秦晚顿住。 　　她原本想回家住着，但他的提议给了她新的考虑方向。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程昱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欣喜涌上心头，但面上仍然涓滴不漏：“那好，我送你回去拿行李。” 　　他送她回家拿行李，回酒店时还带回了秦家的帮佣李婶，那是秦家长辈的附赠，以帮助解决两人的饮食问题。没办法，秦家人一点不放心让秦晚长期吃酒店里的饭食。 　　程昱无法拒绝这样细心的关怀。好在，他落脚的酒店是套房式，多一个人不会影响到两人间的相处。 　　说起来，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程昱的电影《怪物》拍摄十分顺利，原本预定为三个月的拍摄期，现在看来两个多月就能完成，但忙碌一点不少。有的时候，他连回酒店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秦晚不是个喜欢和人黏黏糊糊的人，有个安静的写稿环境，偶尔带毛茸茸出去遛一遛，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七月底，秦晚和程昱去了趟民政局，带回了个红本本。 　　当天，程昱将红本本公开至微博，并发出微博： 　　【演员程昱：@无名秦晚你好，程太太。】 　　时过半月，程昱又掀起了新的讨论热潮。 第45章 破例 　　秦晚抱着毛茸茸踏进片场时程昱正系着威压站在屋顶边沿走动, 他饰演的《怪物》中的反派被阴影寄宿着, 时常做些有违常理的事情。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因此没有注意到秦晚的到来。 　　她和其他人一样抬起头，看着程昱的表演。 　　今天有风，屋顶的风更为喧嚣, 将程昱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向楼下, 与群众演员扮演的看戏路人对视上，表情柔和。 　　柔和却寂寞, 好似想成为路人那一边的正常的人。 　　“cut！” 　　导演叫停, 程昱迅速抹去残余的表演痕迹, 转身和副导讨论刚才的表演片段。 　　不一会儿, 他随剧组团队从楼上下来，这个时候他这才注意到秦晚来了。 　　口中的探讨猛然停住, 他连嘱咐一下身边的副导都忘了, 抛下自己的工作伙伴直直朝她走来。 　　“来多久了？”一走近他就问。 　　秦晚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怀里的毛茸茸先挣扎着要往他怀里跳，他如它所愿把它抱过来。 　　毛茸茸要去舔他下巴，被他板着脸推远了。 　　秦晚说：“刚来。” 　　两人刚顾得上打声招呼，和程昱相熟的主演们就围了上来, 陆续上阵调侃一两句。 　　程昱：“……” 　　为了不被众人打扰, 他拉着秦晚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堆满了杂物, 程昱迅速收拾出一处能坐人的地方让秦晚坐下，自己则随意地靠着一处杂物慢吞吞地脱身上的戏服。 　　这间休息室基本就他一个人在用，所以他日常穿的衣服也都放在这里, 此时他解开了戏服的扣子，叫秦晚帮忙递一下放在她旁边的衣物袋。 　　秦晚“哦”了一声，伸手去拿袋子，没想，刚拿到手中，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便弹了出来。 　　“……” 　　那是趁两人没注意，调皮捣蛋跑到袋子里玩乐的嘤嘤。 　　毛茸茸冲着秦晚摇头晃脑地卖萌，被她面无表情地提溜出来。解决了这只捣蛋鬼，她这才把衣物袋递给程昱。 　　没去欣赏程大影帝的脱衣秀，她低头小声训斥嘤嘤，训到一半留意到程昱的方向没了动静，扭头一看，看到光着上半身的影帝提着自己的衬衣成了一副静态画。 　　“怎么了？”她问。 　　程昱面色沉沉，将衬衣扔到一旁的杂物上：“湿了。” 　　秦晚：“……” 　　两人同时把视线落在毛茸茸身上，后者无辜地嘤嘤两声，顾自抱着秦晚的腿脖子嬉闹打滚。 　　程昱弯腰把它提起来，对着它的屁屁就是啪啪两下，然后将它放到秦晚的怀里，自己转身去拿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衣服湿了，给我带一套干净的衣服来休息室。”他对着电话道。 　　电话另一头的助理此时正在片场走动，因为注意力还留在片场上，所以听闻这话下意识地问：“这么快就湿了？” 　　程昱：“……” 　　助理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微妙地停顿两秒。 　　旁边的演员闻到非同一般的气息，朝他笑问：“影帝什么湿了？” 　　助理：“……” 　　程昱也隐约听到了演员的问话，更是沉默。 　　就在这样尴尬的时刻，助理咳嗽了两声，回说：“好的，我去准备。”领完任务，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而是迟疑着问，“什么时候送来？” 　　他觉得有必要掌握好时机，以免冲撞了什么。 　　程昱和助理共事多年，立马就明白了助理肚子里的弯弯道道，扯了扯嘴角：“尽快。”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转身，在他的身后，毛茸茸完全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什么误会，正无忧无虑地趴在地上晃尾巴。 　　秦晚道：“抱歉了。”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毛茸茸。 　　秦晚拿脚轻轻推了推罪魁祸首的毛茸茸，说：“那任你惩罚了。” 　　程昱身形一顿，目光慢悠悠从毛茸茸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停住。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她面前，俯身勾住她的下巴，咬住了她的嘴唇。 　　“唔——嗯——” 　　她推了下他赤果的胸膛，但没有用力，从这个举动中感受不到拒绝的意思。 　　“干……什么？”她问。 　　程昱研磨着她的唇，低喃：“主宠连坐。” 　　所以，主人也要任他惩罚！ 　　听到这里，秦晚连表面的推拒都没有了，任他惩罚。 　　漫长又缠绵的惩罚时间过去，程昱稍稍退离她，但目光没有一刻转移。 　　秦晚无声喘息着，说：“谁说的不怪我？” 　　程昱反口得自然：“不是我。” 　　秦晚：“……” 　　她用意念谴责着他的出尔反尔。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程昱以为是助理送衣服来了，走过去开门，结果门后站的却不是自己的助理，而是…… 　　李然。 　　半个月前的那次相遇，程昱根本没想过李然会代替剧组里一名档期不足的演员成为剧组的一员，但事实就是有这么巧。 　　李然手里拿着剧本，她是个新人，天赋有一点，但让程昱赞赏的是她的勤奋和求知欲。 　　——她是来找他解析剧本次数最多的演员。 　　这一次她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但李然显然没想到门后的世界如此精彩，视线在自家导演赤果的胸膛上溜一圈，守礼地不再多看，伸手拉住门： 　　“打扰了。” 　　程昱：“……” 　　他拿手撑住门，不热情也不冷淡地说：“进来。” 　　说完他走进休息室坦然重新披上戏服。 　　李然犹豫着伸出一只脚，再伸出一只脚……两脚站定，她对上了休息室里的秦晚的视线，条件发射地扬起笑脸。 　　——她是个爱笑的人。 　　秦晚偏了偏头。 　　再次见面，李然脸上的笑容冲淡了初次见面时她带给她的熟悉感。 　　秦晚问程昱自己要不要回避，程昱说不用，尽管如此，秦晚还是起身带着毛茸茸出了休息室，把空间让给了工作中的两人。 　　她一走出去就被吸引了无数目光，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绯红得有点不自然的唇上。 　　——因为怀孕，她现在基本不化妆，所以嘴唇的绯色便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 　　一看就是刚刚才干过坏事的。 　　秦晚：“……” 　　程昱的助理朝她走来，负责接待她，带她到处转转。 　　因为就在昨晚程昱才刚刚公开了两人的小红本，又有一个月前绯闻的发酵，整个剧组就没有不认识她的，遇上了也都热情地打招呼，和程昱相熟的演员甚至会跟她无伤大雅地调侃两句，氛围不错。 　　秦晚在剧组里逛了一圈，问身边的助理：“苏浔没在吗？” 　　“她这会儿没戏，所以没来。”助理解释说，“这半个月以来她的工作量大了许多，并不常来剧组。” 　　秦晚沉默。 　　苏浔的工作量剧增，原因在于这半个月以来她的人气剧增，追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半个月前她发的那条祝贺微博。 　　国内的少女组合本就生存艰难，sunny只是比其他十八线的少女组合好上一点点，因此，苏浔虽被许多宅男们追捧，但人气终究有限。 　　可现在不同了，因为那条微博，她的话题热度甚至一度追赶一线明星，红得来势汹汹。 　　程昱的助理这个时候在秦晚面前提到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如果秦小姐能够稍稍提醒一下苏浔，让她按时来剧组报到就好了。”助理说，“毕竟苏浔当初是没有资格进剧组的，还是boss破格试镜，这才让她拥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珍惜一点比较好。” 　　至于为什么破格？ 　　原因不言而喻。 　　秦晚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苏浔进剧组的过程，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苏浔竟然没有准时来剧组报到，微感诧异。 　　她拿出手机联系苏浔，但没有打通，只好留了信息：【我来剧组了，你没在这里，在忙？】 　　苏浔的信息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刚刚在演播厅里录节目，静音了。】 　　【秦晚：现在正在往剧组方向来？】 　　秦晚及时给了回信，但对方大概真的很忙，过了一阵才回道：【嗯，正在这边来。】 　　【苏浔：这么急着叫我来，不怕我来后打扰到你和程昱的二人世界？】 　　秦晚收到后一条调侃，眉头皱起。 　　她叫苏浔来剧组是很严肃的事情，并不适合拿出风花雪月的态度来调侃。 　　面色微沉，正要打电话过去，身后突然冒出一人，打断了她的行动。 　　来的是程昱，他结束了帮李然解析剧本的工作，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想了想，她把手机收了起来。 　　“工作结束了？”她问。 　　“嗯。”程昱道，“告一段落了。” 　　秦晚把毛茸茸托放到程昱怀里，主动说：“我刚刚和苏浔联系了。” 　　程昱听出她话中有话，没有插话，等着她说下去。 　　秦晚顿了顿，问：“苏浔最近打扰到剧组的拍摄进程了？” 　　程昱了然：“我的助理跟你说的？” 　　秦晚点头：“他还告诉我，苏浔来剧组是你破例给了她试镜机会……因为我？” 　　程昱不说话，秦晚却什么都明白了。 　　苏浔刚刚拿到《怪物》里的角色的时候，她就曾经问过程昱，但当时程昱隐瞒了真相，说是副导全程负责，现在想来，程昱只是想在她面前当个无名英雄罢了。 　　傻瓜。 　　有一丝感动，又有一丝无奈。 　　“别这么做。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你的工作，所以……”秦晚抬头看着他，眼神认真，“如果苏浔无法胜任她现在的位置，你按你的想法做就是了，无需顾及我。” 　　“我可以为我的朋友一次次破例，纵容她的一些任性，但你无需承担这些。”她说，“你做你自己就好。” 第46章 日记 　　苏浔赶来剧组的时候秦晚正在观看李然的表演, 小姑娘的表演挺有灵性, 就如同程昱所说的那样, 是个有些天赋的孩子。 　　苏浔的到来并不低调，她带来了整整一箱冰镇汽水。 　　现在天正热，于是冰镇水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笼络人心的利器。 　　苏浔让助理帮忙分发, 自己则一手一瓶来到了拍摄现场。 　　秦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表演, 突然感觉侧脸冰凉，回头一看, 看到苏浔拿着汽水朝她笑。 　　“给你——”因为担心自己的声音影响到不远处演员的表演, 苏浔只做了个口型。 　　秦晚顿了一顿, 接了过来, 但没喝。 　　苏浔坐到她身边，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同她一起观看表演。 　　看了一会儿, 她覆在秦晚耳边耳语：“这是个新人？以前没见过。” 　　事实上因为她的频繁缺席, 她一次也没见过后来才进剧组的李然。 　　“演得挺好。”苏浔客官评价道，完了之后又自嘲道，“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比我好，唉。” 　　秦晚看着她不语。 　　片刻后, 她起身往远离拍摄场地的方向走。 　　她一声不吭的行为使得苏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没有思索, 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了不会干扰演员演戏的地方，秦晚突然开口：“那个演员叫李然。” 　　“嗯？” 　　苏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个新人，秦晚没有解释, 自顾自说：“她是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没有演戏经验，但如你所见，她演得不错。” 　　苏浔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说：“是挺不错的。” 　　秦晚看着她道：“程昱说她就算没有戏份的日子，也会来片场观摩别人演戏。” 　　苏浔：“……” 　　她听明白了秦晚的话中深意。 　　沉默颇久，她舔了舔嘴唇：“抱歉，我最近太忙了。” 　　秦晚没说话。 　　苏浔扯了扯她的衣摆：“我很抱歉，晚晚——” 　　秦晚低头看着她的手，道：“我希望你和经纪人商量一下，别过度消费自己的人气，有这个时间，拿出优秀的作品来，这才是巩固人气的正确之道，而不是为了曝光，到处跑节目，这样做你又能走多远呢？” 　　她情真意切地为她着想，并不是单纯地责怪。 　　一语惊醒，苏浔动容，轻轻抱住秦晚，依偎着她。 　　“晚晚……”她低喃，“有你真好。” 　　秦晚侧头看着她的发顶，神色复杂，良久，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两人一起回到拍摄地，回去时李然已经结束了表演，王副导对她赞赏有加，程昱难得地没有板着脸，显然对她也是十分满意的。 　　苏浔不好意思地说：“两相对比，我是不是成了反面教材了？” 　　秦晚看了她一眼：“你是。” 　　“……”苏浔低笑，“晚晚真不留情啊。”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条戏，中午还要赶工，所以订了盒饭。程昱没给自己开小灶，只是早早吩咐了助理回酒店给秦晚捎来了特别餐，由此，秦晚得以跟上大家的饭点儿。 　　秦晚和程昱以及苏浔在休息室里用餐，其实助理送来的饭菜量大，足够三人吃的，但口味都很淡，程昱和苏浔都没沾，宁愿吃盒饭。 　　苏浔还很奇怪：“晚晚，你换口味了？” 　　秦晚没换口味，这些天也被这清淡的饭菜折腾得够呛，吃饭时还时不时扫一眼程昱的碗里，眼里流露出几丝羡慕。 　　“试着换换。”她这么回答苏浔，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噗，那你加油。” 　　秦晚：“……” 　　程昱见她实在渴望，倒是没有纵容，只是把盒饭推到一旁，和她一同吃孕妇餐。 　　苏浔咬着筷子笑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妻同心？” 　　秦晚看一眼程昱，后者只低头沉默地吃着饭。 　　苏浔脸上笑意愈深，问：“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两人虽然拿了证了，但婚礼还在商议当中。 　　秦晚回说：“具体时间不知，但应该是在两个月以后。” 　　按照正常进程，两个月以后是程昱的电影杀青的日子。 　　苏浔心明眼亮，只是笑。 　　饭后，苏浔和剧组的演员出去对戏演练，秦晚则留在了休息室午睡，程昱陪了她一阵，秦晚不知道他什么离开的，想必是在她入睡之后。 　　尽管坏境差了点，但这一觉她意外地睡得还不错，只是睡到后面，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哭声。 　　那哭声压抑又断断续续，伴随着泪水滴落，一滴，两滴……汇聚在她脸上，迅速由灼热变得冰冷，硬生生要把她从梦境拉扯回现实。 　　迷离间，她模糊看到有谁的手伸向了她的脸，再也顾不得梦境的挽留，她猛地睁开眼，于此同时迅猛伸出手—— 　　她抓住了对方。 　　“是谁？”她问。 　　对方没有挣扎，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程昱。 　　“你哭了？” 　　“你哭了？” 　　两人同时问，又同时沉默。 　　秦晚放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些湿润。 　　她没哭，有谁刚刚在面前哭了。 　　她看了看手指上的湿润，然后抬起头：“不是你吗？” 　　程昱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干净的脸：“我以为是你哭了。” 　　秦晚：“……” 　　如果不是程昱，那会是谁啊？ 　　她一头雾水。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但能记起的东西少得可怜，只好放弃。 　　两人相对无言。 　　程昱有点后悔没在休息室里装上监控器了，仔细想想，到底什么人才会莫名其妙地跑到一个睡着了的人的面前哭泣呢？ 　　这个问题无解。 　　他重重皱眉，拿手将残留在她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去，擦完后他便端详着她的脸，沉声道： 　　“我叫助理送你回去。” 　　在人多口杂的剧组里出现了这样一个怪人，那个怪人还盯上了秦晚，他不放心将她继续留在剧组，尽管他十分希望她每时每刻都留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听了程昱的话，秦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她轻点了下头：“好。” 　　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得更加慎重一点。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微麻的手臂，推开门准备离开。 　　一开门，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人。 　　是苏浔，苏浔不知道为了什么来到了休息室这边，正眼睛红红地站在门口。 　　秦晚的目光落在苏浔通红的双眼上，一顿，问：“你眼睛怎么了？” 　　苏浔抽抽鼻头，耸耸肩：“演技不过关，所以刚刚的哭戏用上了特殊手段……很红吗？” 　　所谓的特殊手段也就是眼药水了，专为哭戏不到位的演员准备。 　　“我刚刚结束了戏份，距离下一条戏还有一段时间，刚刚瞥见程导往休息室这边来了，所以想来讨教讨教，希望勤能补拙。”苏浔似乎是被李然刺激了，乖乖学上了对方的优点。 　　她顾自解释着，说到一半又打住，看向秦晚和程昱，“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吗？” 　　秦晚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好友，于是坦言：“刚刚有人悄悄来过休息室，程昱觉得这里不安全，所以打算送我离开。” 　　苏浔讶异，没压住声音：“有这回事？！” 　　秦晚“嗯”了一声。 　　苏浔道：“那赶紧离开吧！这片场人来人往的，出个事也很难查清。” 　　她很担心秦晚，这一点毫不作假。 　　见此，秦晚十分庆幸自己坦白了，而不是怀疑好友。 　　程昱也跟随秦晚相信了苏浔，叫她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以免在调查之前就打草惊蛇了。嘱咐完后，他又叫来助理送秦晚离开，可临到交人，他又犹豫了。 　　他沉思片刻，最终决定让助理去通知王副导。 　　“就说我请假半个小时，让他把片场稳住。”程昱说。 　　助理应了。 　　最后的最后，程昱显然决定把骑士一职贯彻到底了，请了半个小时的假送秦晚回酒店。 　　两人离开片场的途中遇到了李然，小姑娘鼻尖泛红，似乎刚刚哭过。 　　“李然刚刚也有哭戏？”秦晚随口问。 　　“嗯。”程昱说，“她很擅长哭戏，不借用道具也能哭出来，对于新人来说很不错了。” 　　秦晚听完沉默。 　　一会儿，她又开口了：“你的电影哭戏挺多。” 　　程昱：“……” 　　与此同时，被两人讨论中的李然正安静坐在片场一角。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没有反应一般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不是用来解析剧本的，它有点旧旧的，边角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泛黄的纸面。 　　【201X年12月25日，屎一样的节日，烦。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啧。】 　　【201X年1月1日，不知为什么总忘不了。既然忘不了，那就让她成为我的。】 　　【201X年4月14日，我们在一起了。】 　　【201X年12月25日，这节日也挺好。她在我身边。】 　　【201X年3月28日，她不喜欢我。】 　　【201X年5月11日……她怀孕了。】 　　李然的手指反复划过怀孕的字眼，爱笑的她此时表情沉沉。 第47章 牵手 　　或许是因为秦晚及时从剧组撤离了, 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在她面前哭泣的怪人本身无害, 在剧组里发生的那样的怪事之后并没有后续, 秦晚安稳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 　　这几天里她完成了接手的剧本的周任务，并把完成的部分发给了相关负责人，接下来她只需等候审评。在这之前, 她本想找林越给点意见, 但她的这位老师再次神隐，她没法得知他的行踪, 于是只好放弃。 　　与林越相反, 苏浔最近倒是能常见到, 不像以前那样忙得没影儿。程昱晚上回来的时候, 秦晚甚至刚刚才和苏浔喝茶聊天，手里还拿着苏浔从外地捎来的礼物——一对寓意吉祥平安的刺绣风铃。 　　她用手指逗弄着坠摆, 清脆的响声让她乐此不彼。 　　程昱从她身边走过, 原本随意安放的目光陡然一凝，落在她纤细修长的食指上，在那里，有一道细长的伤口缠绕其上，因为她的手指白皙得过分, 而显现出了几分狰狞。 　　他重重皱眉。他发誓在他离开酒店前那里什么都没有！ 　　脚步顿住,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秦晚误以为他对自己手上的绣花风铃感兴趣, 一边摇晃着手一边解释：“这是苏浔送的，她刚从外地赶完一个重要的通告回来，这个风铃是当地特色。” 　　程昱依然眉头紧皱, 目光落在她食指上的伤口处，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晚留意到他的目光落点，恍然明白自己误会了，顿了顿，平静道：“刚刚在厨房伤到了。” 　　程昱问：“下厨了？李婶呢？” 　　秦晚解释：“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 　　程昱心说可以叫客房服务，没必要自己下厨，但一想到秦晚并不喜欢酒店的饭菜又顿住了。他拉开她的手指，打量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转身取来急救箱，帮她消毒贴上药贴。 　　不多久，她纤细的手指便变成了一根成长健康的粗壮萝卜。 　　她反复打量自己的手指，说：“你这样的包扎技术，我短期内什么都做不了。” 　　程昱看了她一眼：“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秦晚：“……” 　　程昱就着蹲在她面前的姿势，抬起头，问：“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他似乎很想证明自己并非只是说漂亮大话。 　　秦晚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去洗手间，你要为我服务吗？” 　　因为怀孕，她现在几乎要变成尿频患者了。 　　程昱面色不变：“如果你想的话。” 　　秦晚：“……” 　　她只是说说。她不想。 　　“算了。”她道。 　　她的手指变壮影响的是她干精细的事情，但去洗手间这种事和精细半点不沾边，她能自己解决。 　　她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发现程昱杵在洗手间门口，这个发现让她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深深的质疑。 　　程昱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默了默，对她道：“手。” 　　她伸出手，并不吝啬地两只都给出了。 　　程昱看了眼她手指上的伤处，点了点头：“收起来。” 　　秦晚没听，依然摊着手，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程昱，你以为我几岁？”她发现了他叫她伸手的意图是检查她有没有弄湿伤口，这是对待小孩儿还会有的多余的担心。 　　面对她的问题，程大影帝的回答超出了常规，选择了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我比你大八岁。” 　　正是可以把她当孩子的年龄差。 　　秦晚：“……” 　　她无言以对。 　　程昱眼角微带笑意，伸手把她的两只手放回原处，说：“我接到了秦家的电话。” 　　秦晚讶异，问他：“说了什么？” 　　“叫我别忘了带你去医院检查。” 　　“……哦。”说起来，的确到了她例行检查的日子。 　　程昱意味深长地说：“我明天有空。” 　　秦晚默了默，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她和很多人一样，对医院这种地方心存畏惧，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踏足。 　　那是普通大众的恐惧，而针对她这个个体来说，她最为畏惧的还是妇产科，因为那里有她的阴影。 　　程昱只能估摸前面那个原因，于是摸了摸她的发顶，意有所指地说：“秦晚，你23岁了。”23岁了，所以该有一个成年人的坚强了。 　　他现在倒是正面回答了她之前的那句“你以为我几岁”，而且回答的时机刚刚好，刚好可以用她的话来堵她。 　　秦晚的确被堵住了。 　　她面皮微抽，在他的刺激之下逞强了：“好吧，我明天也有空。” 　　程昱接话道：“那就明天去吧。” 　　“……” 　　秦晚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彻底伪装到底了，故作洒脱：“早一点，我醒得早。” 　　“好。”程昱附和道。 　　定下了去医院的约定之后，两人早早睡下了，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程昱醒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一点动静，那个扬言醒得早的他的太太早已忘记了自己说过了什么。 　　眼中划过一丝无可奈何，他撑了撑额角独自起床。 　　他下床洗漱，又叫了客房服务送早餐，等一一忙完了，他重新进到卧室，却发现床上的人依然还在沉睡。 　　他驻足在床前，细细打量她的睡颜。两分钟过去，他还在看着，五分钟过去，他依然看着……十分钟过去，他不仅用眼睛看着，还上手了。 　　他探手摸摸她的眉头，摸摸她的鼻尖，摸摸她的唇，然后……被咬了。 　　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镇定万分：“秦晚，该起来了。” 　　床上的秦晚闻言眼睫颤颤，缓缓睁开眼。她把他的手拉开，慢吞吞坐起来，问：“很晚了吗？” 　　“不早了。” 　　“……” 　　秦晚显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睡前的豪言壮语，静默两秒，决定手动删除记忆。她当作什么也不记得，说：“这就起来。” 　　她窸窸窣窣地下床，走到衣橱挑选衣服换上，换到一半，整个僵住。 　　“我胖了。”她的表情复杂。 　　程昱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特意留意了下她的腰身，对她变胖的事情流露出了一丝细水流长的喜悦。 　　“胖点更合适，你太瘦了。”他说。 　　秦晚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选了套宽松的衣服穿上，简单洗漱后就去同程昱一起吃早饭。饭后，两人清爽地出门。 　　程昱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助理帮忙，等他们到达医院，时间已经不早了。恰逢周日，医院人多，戴着口罩墨镜的程昱仿佛只要下车就会被扒个精光。 　　秦晚拍拍他的肩，一副可以理解的模样：“我自己进去就行。” 　　程昱沉吟：“我们分开走。” 　　他不怕曝光，只是担心人群围过来会伤到秦晚。 　　“不用了。”说完，她独自下了车。 　　一下车，“S市妇产医院”的医院标志让她晃了下神，顿时，面上闪过肉眼可见的惧色。此时她远没有她下车之前的坚定和洒脱，甚至还没迈开腿便已经慌乱得一触即溃。 　　她不敢多看，低头匆匆往前走。刚走不远，程昱的助理便跟了上来。 　　“秦小姐，不好意思，暂由我代替boss陪你一程。”助理解释。 　　秦晚没有拒绝助理的陪伴，两人一起进了医院。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尖刀利刃之上，偏偏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终于，她走进了医院，挂完了号。当她坐在候诊室等待叫号的时候，身边突然来了一人。她抬起头，看到放弃了墨镜只着口罩和棒球帽的程昱。 　　程昱不知在来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低喘着。 　　他低头看着她，道：“久等了。” 　　他说到做到，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秦晚：“……” 　　再看四周，周围人没有发现影帝的到来，只把他们当成了普通情侣。她迟疑了一瞬，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心中的惧色稍稍退去，手心的暖意如涓流般侵入心怀。 　　“来得真快。”她低喃。 　　她不知道程昱使用了怎样的隐身魔法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想问，但程昱一定不会告诉他。他总是这样默默付出。他一次次为她施展他并不张扬的温柔，使得她一步步沉迷其中，回过神来，已难以放手。 　　她有时会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她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人呢？ 　　她无法断定这种情感，但有一点她万分确定，她想要程昱。 　　和她相握的那只手灼热无比，手心还微带汗意，但……不想放手。 　　想一直抓着。 　　为了抓得更紧一些，她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程昱留意到她的动作，目露惊讶。 　　他低头看着两人的手，耳边听得秦晚低声说：“我只是试试我的手指还灵活不。” 　　她与他交握的那只手正是那只留着伤口的手，她的借口还挺合情合理。 　　真不坦诚。 　　但程昱没有拆穿她的掩饰，只是与她交握得更紧了些，嘴里说着：“随便试，我可以一直奉陪。” 　　秦晚：“……” 　　她抓住了他话里的某个关键词，并把它赋予了更深层的含义。 　　“一直吗？”她问。 　　“一直。”他回应了她的期待。 　　秦晚听了便浅浅地笑了。 　　这是表情匮乏的她第一次朝他展露笑颜，程昱看得呆了。但这样的笑容转瞬即逝，她再次恢复面瘫，且十分破坏氛围地说：“程昱，你的手好汗。” 　　“……我的错。” 　　他还想再看她的笑容，想想个办法看到，可就在这时，一直帮忙听号的助理朝他们走了过来，对着秦晚说道：“秦小姐，请准备一下，快轮到我们了。” 　　说完，又转向程昱，“boss，我刚刚在医院看到了梁曲。” 　　秦晚没听过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地问道：“梁曲？” 　　程昱说：“那是和我们有所合作的私家侦探。” 　　前段时间他决定调查孟言，但没想到对孟言的调查展开得太过缓慢，思索过后，就想请个私家侦探合作调查。梁曲在业界很有一些名气，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的合作对象。 　　只是…… 　　“他来医院做什么？” 　　难道对孟言的调查也需要来医院取材？或者只是单纯来看病？ 　　正猜测着，助理说道：“我正打算去和他见面……说起来，他也该给我们一些回馈了。” 第48章 隐秘 　　秦晚的体检结果显示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十分健康, 这个结果让她和程昱都松了一口气。 　　但栖落在她心头的另一种感情并没有退去, 甚至越发严重。她急于逃离这个地方, 所以刚完成任务就提出离开，为此她拒绝了医护人员提议的育儿知识免费指导。 　　程昱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虑，目光从头到尾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方式依然采用了分开行动, 然后在停车场会和。 　　秦晚先一步安全抵达停车场, 脱离了医院，她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这时她看到程昱的车前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 秦晚已经对这人的身份所有猜测, 果然, 程昱的助理从旁介绍说：“这位是梁曲梁先生。” 　　就是她猜测的那样，这个年轻男子正是参与了孟言的调查的私家侦探。 　　秦晚不动声色地道了声“你好”, 随后问侦探：“孟言真的和医院有关？” 　　梁曲梁侦探笑答：“那倒没有, 我来这里是为了我的另一件工作。”至于具体是怎样的工作，基于职业道德，他没有透露更多。 　　“对于孟言女士的情报，我很惭愧，我了解到的并不多, 但从我的信息网探知, ‘孟言一直定居在国外, 并刚于前段日子归国’的消息可能有假。”侦探说，“有人曾经目击到她在国内活动。” 　　秦晚惊讶。她惊讶的是孟言披露在外的资料竟然大多都是假的，她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的六月。”梁侦探给出了个相对准确的时间, 然后又补充道，“而目击者目击她的场所是……秦小姐，是你的学校外面。” 　　秦晚：“……” 　　不得不说，这个地点有些微妙。 　　“因为某些个人原因，目击者和她简单交谈过，问她是不是那里的学生，她的回答是……” 　　梁侦探留了个悬念。 　　秦晚问：“是什么？” 　　侦探看了秦晚一眼，说：“‘我来看一个朋友的毕业典礼’，孟言当时是这么回复目击者的。” 　　秦晚猛地顿住。 　　一年前的六月正是秦晚从大学毕业的日子，那个时候正在进行的是她的毕业典礼。 　　这是巧合吗？ 　　秦晚敢肯定地说，她的朋友里面并没有一个姓孟的，相关者也没有。 　　在很早以前，她就感觉孟言留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或许就是因为存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她才在听完侦探的话之后，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孟言来看的那个朋友是不是自己。 　　当然，侦探的诱导也是原因之一。 　　——侦探明显认定孟言和秦晚还存在没有暴露出来的其他关系。 　　秦晚混乱了。 　　就在这时，程昱也来到了停车场，他见到几人正在交谈就没有出声，只安静地伫立在秦晚身边。 　　梁曲侦探说：“我从程昱先生这里了解到，秦小姐和孟言女士的相遇也颇具戏剧性，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秦小姐，你和孟言女士的‘第一次相遇’是不是并不是第一次呢？” 　　“当然，我只是猜测。”梁曲道，“我只是提出这个假设，然后给自己提供一个侦查方向。”说到这，他看向了自己的雇佣者程昱，说道，“程先生，请允许我往这个方向侦查。” 　　程昱看了眼秦晚，轻点了下头。 　　至此，停车车场的交谈本应到此为止了，梁侦探也提出了告别，可就在梁侦探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这位侦探先生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辆车，以至于夹在手臂下的文件袋陡然坠落，里面的文件散落了出来。 　　这个变故使得秦晚无意识地扫向地面上的文件，进而使得她看到了遮掩在文件袋下的一张照片的一角。 　　那大概是医院里的某位病人的照片，因为她看到了病人服的下装，而背景则是身后这家医院。 　　秦晚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失礼，于是无声挪开了视线。 　　梁侦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立马蹲身把文件袋收起来。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在秦晚的心中留下多少涟漪，她转眼就忘了。相比于此，她更加在意孟言的事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昱发起的这次调查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已有证据表示，孟言好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孟言，而是披着一身的谎言的其他什么人，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真心希望这次调查快点结束，也希望调查结果不要太坏。是的，她一点也不讨厌孟言，甚至能说喜欢。 　　正失神着，程昱突然双手抓住了她的肩，俯身对她说：“听着，秦晚，在调查结束之前，你不要再见孟言了。” 　　秦晚没有回答，见此，程昱摸了摸她的发顶：“听话。” 　　犹豫再犹豫，秦晚“嗯”了一声。 　　尽管不想承认，但孟言，甚至林越，他们都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气息，一股只针对她的与众不同。 　　以前她不想起深想，现在，她却不得不去想，孟言和林越这两个人……他们真的是作为朋友来到了她的身边吗？ 　　秦晚坐车回酒店的途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她已向程昱承诺暂时不再见孟言，也决定执行诺言，可就在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自家老师的电话。 　　林越在电话里叫她回金城的公寓聚一聚，聚会的名义则是前段时间他过生日只收了礼物没空聚餐，现在想补起来。 　　这事如果搁以前秦晚就直接去了，但此时她却犹豫了，多问了一句：“孟言也在吗？” 　　“在啊。”林越坦然地自曝其短，“为师也没多少朋友，孟言要是也不在，这个生日不是过得太孤单寂寞冷了吗？” 　　秦晚：“……” 　　她沉默两秒，舔了舔嘴唇，说，“抱歉，我今晚走不开，没办法过去。” 　　林越就像没有听出借口的痕迹一般，笑得坦然：“是被咱大导演管束起来了？” 　　“……没。” 　　林越低笑两声：“那就是因为你俩夫妻恩爱没时间理会我这个孤家老人了？” 　　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了解到，他已经看过微博上的热谈，知道秦晚和程昱已经是同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了。 　　秦晚：“……” 　　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拿自己的这位老师毫无办法。 　　林越调侃归调侃，一点没有强迫秦晚的意思，笑说：“行吧，不能来就算了。”他并不为自己被拒绝了而感到沮丧，反而兴致勃勃，“不能来的话，下次换我来见你！” 　　秦晚：“……” 　　挂断电话，她回头看了眼正盯着她看的程昱，晃了下手机，主动交代说：“是老师打来的。” 　　“老师”这个字眼儿激起了程昱的回忆，包括他吃醋的那些记忆，顿时表情微妙。 　　他还曾经因为秦晚和林越之间的关系心生魔念，现在回想起来心情有够复杂的。 　　秦晚说：“林越叫我去聚餐，我拒绝了。” 　　程昱想回说拒绝得好，但他只是想想，这太幼稚了，他无法说出口。 　　秦晚又说：“程昱，我听你的，这段时间我不会见孟言。”说完一顿，声音沉沉，“……林越也是。” 　　立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因为她称呼林越为老师是真的有在编剧一道上尊敬着对方。 　　程昱没说话。 　　静默间，毛茸茸咬着玩具跑过来，将玩具推到秦晚面前，随后用湿漉漉的眸子疯狂暗示她。秦晚将脚轻轻推了推它，它又孜孜不倦地蹭回来，来去两回，秦晚弯腰捡起了玩具。 　　毛茸茸得偿所愿，小眼睛黑得发亮，呜呜两声。 　　秦晚看它一眼，将玩具球甩出去，毛茸茸反应迅速地追上去，却遭遇阻碍物，摔倒在地还打了好几个滚。 　　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它以祖上荣耀为证，朝球追了上去…… 　　程昱静静看着主仆俩玩乐，当毛茸茸跑过他身旁的时候便把它抱了起来。他一边安抚着要下地的毛茸茸一边对秦晚说：“白天在医院里，你……” 　　他欲言又止。 　　他果然发现了秦晚的情绪太过异常。 　　秦晚沉默地捏了捏手里的小球，没有回答。 　　医院里寄宿着她的阴影，她畏惧地不敢让它见光。 　　她的沉默表明了态度，程昱心里微沉，最终没有强迫她说明原因。 　　然而，秦晚刻意隐藏的秘密在午夜时刻，以谁也没有意料到的姿态，来势汹汹地高挂上了热搜。 　　#震惊！sunny主唱苏浔竟然是个坐台女！# 　　#震惊！sunny主唱苏浔竟然被人包养过！# 　　#震惊！sunny主唱苏浔竟然怀孕堕过胎！# 　　一网友在某八卦聚集地的大型交流论坛连夜发布帖子，主题取为“震惊！苏浔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微博上的热搜呼应。 网友在帖子里爆料：“苏浔出道前曾经在夜总会坐台，和有妇之夫的中年富豪牵扯不清，还怀孕堕胎，后来结识秦家千金，洗去了糜烂的过去，厚颜无耻地出现在荧幕前，成了大众偶像。” 　　帖子里面的附图并不新鲜，都是微博上传烂了的那几张，包括夜总会的模糊侧面照，以及苏浔在S市妇产医院的照片。 　　这些“证据”被网友们津津乐道，他们毫不留情地点评着故事主角，肆意谩骂自己竟然被个女表子欺骗了感情，在午夜里也依然精神奕奕。 　　程昱的助理将一通电话打进酒店里，惊醒了梦中的两人。 　　秦晚问：“发生了什么？” 　　程昱把手机屏幕往自己的方向压，遮住了网上的种种报导，狠深吸了口气：“没事。” 　　秦晚不信：“这不是没事该有的表情吧？” 　　“真的，没事。” 　　秦晚仍然不信，借着床头灯的光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却在拿起的那刻被程昱握住了手。 　　“别看。”程昱道。 　　秦晚心头一颤，半晌，她扯开程昱的手打开了手机。 　　无需刻意搜寻，她发现了网上的风波，一清二楚。 　　手机陡然落地，她眼中的惊慌触目惊心。 　　程昱抱住她安慰：“没事，不会有事的。” 　　许久过后，秦晚醒神。她的表情突然变得肃穆，她推开程昱，一边穿衣一边下床。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妈妈，是我……” 　　她打开酒店的房门走了出去，脊背挺直，仿佛每一步都坚毅无比。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道。 第49章 往事2 　　苏浔事件发生后的一小时十二分, 秦家公关全部出动, 网上相关新闻陆续被撤离, 团队商讨着如何将绯闻效应降到最低。 　　苏浔事件发生后的一小时三十分，秦晚连夜赶往苏浔的公寓却没见到人，只看到大批的记者埋伏在外。 　　苏浔事件发生后的一小时三十五分, 秦晚试图联系苏浔, 但不管是苏浔还是其经纪人都处于失联状态。 　　苏浔事件发生的五小时后，天色渐明, 秦晚同抢第一手新闻的记者一起, 在苏浔的公寓楼下等了一晚上。 　　“叩叩——” 　　车窗的敲击声惊醒了她, 她下意识地扭头, 看到的却是程昱满是疲惫的脸。 　　就如同秦晚为了苏浔等待了一晚上一样，程昱也为了守候秦晚在她身后不远处守了一晚上。 　　秦晚的车子隐蔽在树荫之下, 普通的车型没有吸引来任何人的关注, 没有人发现影帝来到了这个隐蔽的角落里。秦晚微微怔愣，反应过来后将车窗放下，哑着嗓子问：“不去片场吗？” 　　程昱看着她的目光一瞬也不曾转移，反问：“你觉得我放心放留你一个人在此？” 　　秦晚沉默。 　　程昱自发地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到她身边, 对着驾驶位上的秦家司机报了个地名, 说：“麻烦把车开去那里。” 　　司机听到开车的指示没有立即行动, 而是先请示了一下秦晚，秦晚沉思着扭头问程昱：“那是什么地方？” 　　程昱没有故弄玄虚，直言：“是梁曲的侦探事务所。” 　　“……？” 　　怎么去那里？ 　　程昱看到她眼中的疑惑, 回答道：“我的助理刚刚查到网上流传的苏浔的那些图源都出自私家侦探梁曲之手。” 　　当然，梁曲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并非幕后之手，只是和幕后之手接触过罢了。 　　“我想找到他可能会得到一些线索。”程昱解释。 　　秦晚顿住。 　　她想起了昨天在S市妇产医院外的停车场看到的那张照片，顿时将琐碎的片段连接起来了。昨天他们在医院偶遇侦探梁曲，对方说来医院是为了其他的工作，现在看来他所说的工作大概就是调查苏浔了，而那张被秦晚无意间看到的照片明显就是苏浔的。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 　　秦晚捂住脸，借此举动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她想这大概就是命运最恶意的捉弄了。 　　如果她昨天不曾看到那张照片，或者，如果她昨天看到了那张照片的全貌，她也不至于在回想起那一刻的时候懊悔至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手放了下来。 　　她看着程昱，久久地看着。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看出她心思的程昱堵住：“别说什么不需要麻烦我这种话，秦晚，别这么说，我听到不会高兴，我不是这件事的非相关者，我是你最该依靠的人，不是吗？” 　　秦晚：“……” 　　最应该依靠的人吗？ 　　秦晚哑然。 　　这时，程昱吩咐司机开车，这一次司机没有迟疑，将车发动了。 　　梁曲的侦探事务所开在S市的北区，那里是著名的老城区，梁曲把自己的事业深深隐藏在一条叫做“四季巷”的老巷子里。巷子逼仄，车子不能通行，两人只能在巷口下车，步行到目的地。 　　五分钟的路程，两人来到了阳光不能穿透的巷子深处，梁曲的侦探事务所就掩映在茂盛的常春藤之下。 　　此时时间还早，晨曦只刚刚划开黑幕而已，但梁曲的事务所已经是大门洞开的状态了，而梁曲本人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沉迷在手中的历史读物中。 　　秦晚和程昱的到来打扰了晨读中的青年，后者抬起头，脸上挂起制式微笑：“程先生，秦小姐。” 　　他就像早已预料到了两人会在这个时间到来，因为有所预料，所以从容不迫。 　　程昱看了他一眼，没有和聪明人玩迂回的打算，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是谁在查找苏浔的过往。” 　　梁曲似乎在他们到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没有停顿地回道：“抱歉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要求就是不能向外人透露客户的信息。” 　　程昱看着他，加深了语气重复道：“梁侦探，我想知道是谁雇佣了你调查苏浔。” 　　青年依然笑：“抱歉——” 　　秦晚听到这里闭了闭眼，想借此举动平复自己的心情似的，等再次睁开眼后，她朝前两步来到了梁曲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梁侦探，你说你闭口不谈自己客户的相关信息是为了你的职业素养？” 　　梁曲看着这样的她莫名一怔：“……是这样没错。” 　　秦晚的眼中一片幽深，她看似平静：“那么梁侦探，你知道刚刚接手的这个工作，你调查到的照片，你知道它们被用在什么地方了吗？” 　　梁曲：“……” 　　他之前不知道，但事发之后知道了。也因为知道了，才会预料到他们回来找自己。 　　秦晚面无表情地说：“你收集到的所谓的夜总会照片，你应该知道那里只是金柳会所而已，苏浔的确在那里工作过，我也是。网上说苏浔坐台，那么你觉得我也是吗？” 　　“你收集到的苏浔在妇产医院看诊的照片……”秦晚又做了个深呼吸，“是的，这是事实。” 　　秦晚停顿良久，向来表情缺失的脸却清楚地流露出了压抑的痛苦。 　　“苏浔……她在大学时代遭人侮辱，后意外怀孕流产来到医院看诊，这就是事实。”秦晚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她直视着那位侦探，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拷问着对方。 　　只是好像。 　　她真正拷问的对象是过去的那个自己。 　　“就算她的经历不值得得到侦探先生你的同情，但你觉得让这样一些照片出现在网上，在媒体的歪曲之下，带领网友一起想入非非，你觉得这样合适吗？这就符合你的职业素养了？” 　　“多么高贵的职业素养，难怪道德都得为它让道。” 　　梁侦探：“……” 　　他面露惊讶，他的惊讶的是苏浔还有那样的过往，他查到的只是片段式的资料，却没想到那些照片之后还背负着那样沉重的故事。 　　惊讶之余他动摇了。 　　如果他知道那背后藏着那样的故事，不用秦晚他们寻上门，他自己也会坦白。 　　他的确坚守着自己的职业素养，但也没有摒弃职业道德。 　　稍作思考，他开口道：“是李然。”顿了顿，他道，“是一名叫李然的女士雇佣了我。” 　　秦晚猛然抬头。 　　李然？ 　　是她想到的那个人吗？ 　　无法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她看到梁侦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进了搜索引擎，然后从网上零星的新闻里找到附有照片的新闻，点进去，指着新闻里的照片说：“就是这位了。” 　　秦晚看清了网页上的那张脸，特别清楚。 　　…… 　　秦晚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就和程昱从巷子里出来了，出来后，程昱就着一身伪装在街边的早餐铺子买了两份早餐，他把早餐带回到车里，将其中一份递给秦晚，秦晚接过来，勉强吃了两口就要吐。 　　程昱一边把早就备好的口袋递到她面前，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等她吐完了便带着垃圾袋下车。等他扔完垃圾回来，秦晚已经没有再吃早饭，而是目光放空地躺在椅子上。 　　他的心脏一抽，握住车把的手紧了紧。 　　“还好吗？”他问。 　　秦晚闻声将头侧向他，没回话，整个人显得异常低沉。 　　程昱坐回她身边，将一瓶拧开了的水递给她：“喝一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只一点，随后又将头侧向了车窗的方向。 　　程昱看着她的后脑勺，问：“现在要去找李然吗？” 　　秦晚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她似在观察车外的行人，观察人生百态似的认真。不知多久过去，她坐直了身体，低低应了声：“去。” 　　他们要找的那个李然不是别的谁，就是程昱剧组前段时间新来的那个小姑娘。秦晚对她的印象挺好，因为对方积极又勤奋，那样朝气蓬勃的生存方式是秦晚所欠缺的，她欣赏着对方。 　　就因为这些私人感情作祟，在得知那个姑娘就是苏浔事件的幕后推手之后，秦晚感到异常疲累，甚至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产生了轻微的质疑。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呢？ 　　李然和苏浔同在一个剧组，两个人都是健谈的类型，感情说不上好但也不差。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在背后搞这么一套呢？ 　　秦晚想不通。 　　她的额角阵阵发疼，她既愤怒李然的作为，又担心失联中的苏浔的状态。只短短一夜过去，似乎什么都变得糟心起来。 　　她焦躁又疲惫，还有点不知所措。 　　但不管她多么不想面对，她都要勇往直前，为了苏浔。 　　车子在司机的驱动下开向了影视城，她却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失神。 　　突然间，她不知被窗外的什么所触动，她的心扉裂开了一丝裂痕，流淌出了……秘密。 　　“三年前，我有个友人A，还有个友人B，为了让孤僻的A更加融入到我和B当中，我提出了和B假装闹矛盾让A来调和的建议。” 　　这些话和她在红杨山庄说过的哪些话几乎一模一样，但此刻她好像不是要将这些话对着谁讲，而是单纯地想把它发泄出来。 　　因为并非倾诉，她的逻辑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前一秒还在用AB代指，后一秒换上了真名她也没察觉到。 　　“我提出了那样的建议，然后苏浔迎合了我，制造出了‘矛盾’，借由她的生日，借由我送给她的礼物，在学校里传出她和我来往只是看中了我的家世这样的流言，这自然是假的，这只是苏浔引诱严蓁上钩的诱饵。” 　　“而诱饵的功效顺利发挥了出来，这个传言传到了严蓁耳中。” 　　秦晚像是失去了灵魂，只留着躯壳在讲述那尘封的往事。 　　“但我错了……严蓁很爱我，非常地。” 　　“她听到这个传言后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思考其中原因，自然也无心搞什么斡旋。” 　　“她……听信了谣言。” 　　即使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秦晚依然难以解怀。 　　“错误在于我的天真，因为我信任着苏浔，所以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苏浔故意搞出来的‘矛盾’，是的，我信任着苏浔，但我忽视了一点，严蓁并不像我一样信任着苏浔，所以她信了谣言。” 　　说到这里，秦晚的心脏剧烈地鼓动起来，她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道出了最后的结局： 　　“于是，在我怎么也没预料到的发展之下，发生了最严重的事情，严蓁在听信谣言之后……她叫了隔壁技校的小混混……。” 　　——苏浔，你和秦家那位感情真好。 　　——听说你生日，秦家那位送你了一条项坠是金绿猫眼吧？全校都传遍了，真羡慕啊。 　　几名剧院学生将一名女生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倾吐着羡慕，女生微微皱眉，似有些反感，她仿佛急于逃离这种混乱的场面，却又像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一般强迫自己留了下来。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一个方向，淡淡说：“羡慕吗？不过是有钱人的举手之劳罢了。” 　　她看的人是严蓁。 　　这是流言之后，严蓁受到的最直接的刺激，理智顿失，她做了最糟糕的事情。 　　事后，苏浔意外怀孕，再之后，苏浔流产了。 　　秦晚每每回忆起来都无法原谅自己，就因为她愚蠢的提议，才造成了那样难以挽回的后果，她施加给苏浔的那些伤害，不管她做什么也难以赎清了。 　　更加沉痛的是，这样的结局只是她的那个愚蠢的提议之下的悲剧之一。 　　她不想再回忆更多，不想。 　　那是她的噩梦，是她午夜梦回都恨不得自己代其受之的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看看李然做了什么？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将它鲜血淋漓地高挂上网络让人肆意指指点点！ 　　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粉饰着太平，李然却偏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她怎么敢这么做？！ 　　怎么敢呢？！ 　　胸中滋生出丝丝戾气，破坏了她一贯的平和，她难以克制地握紧了拳头。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紧握的拳头，将她的手指一一掰开，让她不再紧握，随后又轻轻抚了抚留在她手心的红痕。 　　“不要伤害自己。” 　　程昱细心地抚弄着她手心的红痕，这个举动使得秦晚的手心传来了点点暖意，它们那么温暖，害得秦晚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这一刻，她从程昱那里得到的爱护让她莫名难堪。 　　在犯下了那样的错误之后，她依然幸福着，她……可以这样幸福吗？ 　　她这样质问自己，程昱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秦晚，没有和我相遇之前的你是怎么样的，我管不着，但遇见了之后，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但在我这里，我必须保证你获得幸福。”他这样对她说。 第50章 逃离 　　秦晚和程昱正在寻找的李然依然勤奋, 她早早来到了剧组, 帮着工作人员做后勤。 　　把人叫到休息室, 秦晚面色肃穆地盯着她，似乎要探知这位新人的皮囊之下流淌着的是不是人类的血液。 　　良久的打量之后，秦晚疲惫地闭上了眼。 　　程昱接手了对质的任务, 平时的他周身气息就一点也不温和, 现在更显得冷厉：“李然——” 　　李然好像把自己完美无缺地伪装成了个无辜者，没有任何闪躲地接住了他的眼神威压, 依然爽朗地笑：“程导, 什么事？” 　　论演技, 她一直表现得十分有灵性。 　　她甚至还把演技挪用到了现实中来。 　　程昱面色更沉：“李然, 你和苏浔之间有过节？”他原本想用“深仇大恨”来替代“过节”这个词，但这个词显得个人情感色彩太过浓厚, 于是没用。 　　“苏浔？”李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没有啊。” 　　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情，秦晚几乎要被她骗过去了。在演艺一道，李然果然是个天赋者。 　　“我和她就是刚刚相识的关系，能有什么过节？怎么了，导演？”李然否认。 　　针对她的说辞, 程昱还没回答, 秦晚抢在他面前说：“昨晚在网上大闹一场的不是你？” 　　这话几乎已经给李然定罪了, 用的是九分的肯定语气。 　　李然闻言顿住，许久，她突然大笑起来, 笑得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笑什么？”秦晚皱眉，“你觉得我的话很可笑，还是我很可笑？” 　　李然笑着摆摆手：“不不——”她揉了揉笑僵的脸，“我就是觉得导演和秦小姐这么郑重其事地找我问罪挺有意思的。” 　　说道这，原本还否认和苏浔有过节的她却在这个时候陡然改变了态度：“啊啊，被你们发现了……没错，苏浔的照片就是我散发到网上的。” 　　说到这，她朝秦晚眨了下眼，单眼的那种，有种小女生式的俏皮： 　　“没办法隐瞒了呢……对不起哦。” 　　她的态度就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那脱口而出的道歉甚至看不出一点点的诚意。 　　她道歉的时候甚至脸上还残留着笑痕，见此，秦晚脸色蓦地一沉。 　　“李然！”变了脸色的是秦晚，呵斥李然的却是程昱。 　　然而李然就像个沉迷恶作剧的顽劣孩童，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她说：“真的对不起啊，导演，我只是看苏浔不顺眼，又因为手上刚好有那么一些照片，所以就顺手传到了网上，同行倾轧是最单纯的报复，如果她也看不惯我，又同时捉住了我的尾巴，想把我的脸踩在地上摩擦，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她把她的阴暗心思说得如此爽朗，好似她只是在光明磊落地进行弱肉强食，在娱乐圈这个圈子里。 　　可是，就算是娱乐圈也没有这样自由的博弈，她所遵循的弱肉强食法则只是她想当然的规则，她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秦晚打量着她，她便任她打量。秦晚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问：“所以，你在网上翻云覆雨只是因为你看不惯苏浔？” 　　“没错！”坦然且不觉自己有错。 　　“为什么看不惯？” 　　“因为她明明没有演技却出演着比我还重要的角色。”这是李然私自给就苏浔定的罪。 　　秦晚听着听着就淡淡笑了：“所以，在你的规则里面，你被更强大的我封杀，你也无怨无悔？” 　　“原则上这样。”李然问，“你要这么做吗？” 　　“不。”秦晚敛颜，“我不仅要这么做，还要以侵犯他人名誉权起诉你。” 　　李然笑笑：“是该这样的。” 　　她似乎坚持着败者的骄傲，没有一点埋怨，欣然接受，“我等你的律师函。”说完又看向程昱，“程导，我是不是没法继续演我的角色了？” 　　程昱：“……” 　　李然从程昱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潇洒得挥挥手：“那么下次再见。” 　　她从容踏出了休息室，遇到片场的工作人员一如既往地打着招呼。在这场由她发起的自由博弈里面，她很快就败了，可似乎手捧奖杯的也是她这个败者。 　　就是有这么感觉。 　　秦晚站在休息室里目送着李然离开，直到对方消失不见。 　　她沉沉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程昱，可以帮我联系梁侦探，给他追加一点工作？” 　　“我需要李然的全部资料。”她道。 　　她已经看到了那位梁侦探的业务能力，所以想把这件事交给对方办。 　　她和程昱一样，同样不是喜欢调查别人的类型，可李然的反常让她破了这个先例。 　　她不信李然，资料更真实。 　　而在这之前，她能做的就只有封杀李然，然后借由法律的保护，为苏浔争取精神损失费。隐私权的界定就是有这么鸡肋。 　　秦晚已经有点害怕相信一个人了，她决定调查李然，程昱帮她联系了梁侦探，对方接了这个工作。 　　至此，她基本只剩下了一项工作了——寻找苏浔。 　　苏浔已经和她失联很久了，她找不到对方，这是秦晚最担心的事。就是因为怎么也找不到人，她才本末倒置先处理了李然。 　　可担忧并没有随着解决了李然这个始作俑者而消减一成，它层层堆叠，在秦晚的心头翻滚躁动。 　　苏浔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她想寻找也无从下手，只能遣人到处打听，而直到这一刻，她也没有收到任何有效的消息。 　　程昱显然明白她的忧虑：“我让程家帮忙找人了，别担心。”他想劝秦晚回家休息一会儿，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再明白不过了，自认为背负着罪孽的秦晚是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忙碌的步伐。 　　“有消息了吗？”秦晚满含期待，而后又在程昱的沉默之下逐渐失落。 　　没有消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情绪波动太大，秦晚的身子一刻也消停不了，她不停地反呕，那动静远不能指望休息室那薄薄的的房门。 　　片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于是听到这动静的人也多了起来。 　　王副导是第一个敲响休息室的门的人。 　　他迟疑地来回徘徊许久，最终提起胆子敲了门。 　　程昱为他打开了门问他来做什么，王副导秉着非礼勿视的想法没有趁机窥探门内的情况，只是看着程昱问：“……程导，你们……没事吗？” 　　他问得犹豫，怕冲撞了什么。 　　程昱和他共事多年，能看出他是真心担心，便让开了身子，由此，王副导得以看清门内情况，很是一惊。 　　“秦小姐这是……” 　　他是个明白人，当下扬起笑脸，“恭喜程导了。” 　　贺喜完毕，又有些担心，“这小宝宝可真会折腾人，这样不行，要不去弄点酸的东西吃了试试？”说完还自告奋勇，“我看影视城北边那里支了个小摊儿，在卖葡萄，酸甜酸甜的，我去买点回来？” 　　程昱看着副导，表情复杂。这位导演人胖，最是怕热，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平时不会往片场外跑，现在却为了他…… 　　他真诚道：“……麻烦你了。” 　　“哈哈！其实是我嘴馋找借口呢！”王副导善意地降低程昱的心理负担。 　　王副导前脚刚走，秦晚来到门口，她一来就扯了扯程昱的袖口： 　　“程昱，我得麻烦你一件事——” 　　“嗯？” 　　“扶住我。” 　　话音刚落，身子一晃，就要倒地。 　　程昱手疾眼快地抱住她，看她眼皮抽搐几下后，彻底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程昱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整个人怔住，直到片场的哪个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吆喝了一声，他才恍然惊醒，什么也没想，抱起她就往外跑。 　　耳边传来了数个工作人员的惊呼，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只顾着往停车场跑。 　　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住。 　　他回头看着身边最近的无名工作人员，问：“会开车吗？” 　　“……会。” 　　“能送我一趟？” 　　“……好。” 　　他的理智只留了一半在人间，那一半告诉他，现在过于情绪化的他不适合开车。 　　他请了个司机，让对方载他们去医院。 　　秦晚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好，而在她的梦境里，那里更是人间地狱。 　　她听到了哭声，哭声中夹杂着责问，仔细听，便能听见对方在说：“秦晚，我好恨，好恨啊……” 　　对方的怨毒眼神吓住了她，她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能被地方逼迫得一步步往后退。 　　呀—— 　　她一脚踩空，滚下了楼梯。 　　可明明是头部坠地，她却不觉得头疼，反而肚子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微感讶异，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结果看到了殷红色的血液慢慢淌出，转瞬便湿了她整个下半|身。 　　楼上的女人停止了哭泣，她开始笑，秦晚听着那笑声却觉得悲哀，她努力向对方抬起自己的右手。 　　“苏浔啊。”她痛得几乎要死去，可她努力保持面部平和。 　　苏浔啊，对不起，我好想逃离你。 　　秦晚在梦里诉说出了她真实的卑鄙的愿望。 第51章 隐藏 　　秦晚在秦家醒来, 在这之前, 程昱送她去了一趟医院, 得到了医院周密的检查和看护，保证她不会出事后，程昱才把她转移回了秦家。秦晚惧怕医院, 他还记得这件事, 所以才有此举动。 　　秦晚感觉自己睡了冗长的一觉，但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她在当天傍晚就醒来了。 　　七月的气温逐渐攀升, 似乎要往晒化一切的奔头努力着, 窗台上的花经过了阳光一天的洗礼, 总算在傍晚的这一刻得到喘息。 　　秦晚目光注视着那盆花，看它努力生存的模样。 　　察知刚醒来的自己过于感性, 竟神经质地对着一盆花感悟人生, 她神色复杂地挪开了视线。 　　她的目光下垂，落在自己的床边位置处。 　　她看到了程昱。 　　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看护了她多久的男人终于抵挡不住疲累的侵袭，在椅子上以憋屈的姿势睡过去了。但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从嘴角处也能看出他想要从梦里挣扎而出的痕迹。 　　久未活动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两下……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 她的视线自然垂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停顿良久。不知多久过去，她伸手摸了摸。 　　梦里自己摔落在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简直就像是一个纯粹的镜像反映，照出来的是自己的恐惧的源头。 　　是的，她恐惧着。 　　她想要将好友的不幸深埋在过去，在长久的永无止境的赎罪的道路上，她甚至一度想要甩下那沉甸甸的负担逃离自己的好友，从而一个人偷偷地可耻地幸福着，然而这种幸福让她从内由外地恐惧，恐惧自己也将在未来某一天得到报应。 　　她抚摸着自己安好的肚子，嘴角浮现出一个苦笑来。 　　可……现在梦醒来了。 　　醒来了之后她依然要装作成一个善良人，身怀最高水准的良知，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任劳任怨地赎罪。 　　于是，她下了床。 　　没有时间去感怀那些有的没的，现实中身为戴罪之人的她还有未尽职责。她得去寻找苏浔，一刻也不能停留地寻找。 　　可是，她刚从床上下来，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只手揽住了腰，阻止了她的前行。 　　“去哪儿？”男人问，声音带着一点休憩没有得到满足的黯哑。 　　秦晚低下头，看到男人下巴上的青茬，一顿，道：“我想去问问苏浔的情况。” 　　程昱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你知道你昏倒了吗？”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想必不会是阳光明媚的心情。 　　秦晚：“……” 　　程昱看着她道：“你需要休息。” 　　秦晚沉默片刻，喃喃：“……在找到苏浔之后，我就……” 　　程昱打断她：“苏浔找到了。” 　　秦晚猛地睁大眼，程昱接着说道：“她在你隔壁的房间睡觉。” 　　“……睡觉？”秦晚脑海中闪过数道猜测，没有一个是好的，她舔了舔嘴唇，迟疑着问，“这个时候？” 　　这不是正常的睡觉时间，所以总联想到不正常的原因。 　　但程昱没有留给她缓冲的时间，直接道出了情况：“她宿醉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苏浔和其经纪人失联是因为昨晚两人参加了S市某个富人的生日晚会，结果在晚会上贪杯醉倒了，程昱的助理带人找过去的时候，这两人还在酒店睡觉，对网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为了不让秦晚醒来担心，他们就把睡着的苏浔带回到了秦家。 　　“她昨晚参加了个晚会喝了酒，直到现在还在宿醉。”程昱简单解释道。 　　“……啊？”担心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只是宿醉了？秦晚心头五味陈杂。 　　“我去看看她。”她道。 　　这一次程昱没有阻止。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去了隔壁客房，一进房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酒味，而这股怪味的源头就是床边的那摊不明物了。 　　气色红晕安睡在床的苏浔明显吐过了。 　　秦晚：“……” 　　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但占主导的还是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了一般。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程昱紧随其后。 　　秦晚行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遇到了家里的仆人，她请了对方去清理苏浔房间里的秽物，自己则往书房的方向走。 　　她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书房里坐着三人，分别是她的母亲，祖父和小叔，三人看到她后都没有出声，就连一向笑脸对人的小叔也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眼前情景皆在情理之中，秦晚没有感到意外，她停在门口，顿了半晌，然后朝里面鞠了一躬。 　　“感谢，然后……”她的声音充满了真诚，“抱歉。” 　　她要感谢她的家人们放弃工作为苏浔的事情忙活，也要向他们道歉，因为她不够珍惜自己，昏倒了。 　　这是她要传达的，也是必须传达的。 　　她的家人在包容了她的这些任性的同时也应该获得感谢。 　　对于她的举动，她的小叔秦智最先给出反应，他无奈地一笑，招手让她过来，也让程昱进来。 　　他让两个小辈坐下，然后推了推书桌上的资料：“这是秦家公关团队拟出的应付方案，目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让苏浔的绯闻效应淡去。” 　　秦晚对这些不在行，便只是看着程昱查看方案。 　　期间邵琴一直盯着秦晚的侧脸，秦晚无法无视，侧头与她对视。 　　“妈妈……” 　　邵琴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她依言坐了过去。 　　邵琴道：“苏浔的事我们会处理好，但是之后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以后和苏浔断了关系。” 　　秦晚一怔。 　　邵琴接着道：“或许你觉得你亏欠着苏浔，所以为她做奴做仆都可以，但我这个做母亲的，并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活得这么卑微。” 　　秦晚：“……” 　　沉默中，邵琴又开口了：“好了，抱怨结束。” 　　她拍了一下手，跟电影拍摄结束时的打板似的，她道，“那不是建议，只是我一直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听听就算了，之后要怎么做依然随你，出事了也依然不要忘了还有秦家这个依靠。” 　　作为秦晚的母亲她有自己的想法，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远离苏浔。但当自己的想法和女儿的想法冲突时，她首先考虑的是女儿自己的想法。 　　秦晚更加沉默了。 　　今生生为秦家人，何其幸运！ 　　“妈妈……” 　　邵琴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程昱已经看完了方案，正在和秦智简单讨论着，最终定下了最合适的方案。而这个方案的前提就是—— 　　“苏浔暂时不要出现在荧幕前了。” 　　这样的丑闻对于普通明星来说已经是毁灭性的程度了，也亏得苏浔还有秦家为她周旋，不然她积累至此的成就就付诸东流了。 　　可是，就算有秦家这样的靠背，也无法轻易消除丑闻效果。 　　“我建议苏浔最近不要参加任何活动。”秦智道，“程导那里的角色也换人吧。” 　　程昱没立刻回应，而是看向秦晚。 　　秦晚知道他是在顾虑自己的感受。 　　苏浔在《怪物》里的角色对于苏浔来说意义非凡，那是她的第一个电影角色，是她从歌手转型为演员的第一步，这个角色身负荣耀，它是影帝程昱的电影里的一个重要角色，失去了它可能很难再找到一块同样优秀的基石。 　　然而…… 　　没有办法。出了这样的事真的没有办法。 　　秦晚心中有了定夺。 　　…… 　　从书房里出来，秦晚没走两步就停住了脚步，随后脚下一转，她往楼下走去。 　　此时暮色将临，秦家花园里的玫瑰也染上了丝丝暗色，像是即将荼蘼。 　　秦晚驻足观看了一会儿，对一直不离不弃跟着她的男人说：“到了明天早上，玫瑰上将染上清露，那个时候采摘下来的花枝最适合用来装点了房间了。” 　　她说着这样闲适的话，好似阴霾已经过去了一般。 　　程昱同她一起看向花园，问她：“你喜欢玫瑰？” 　　“喜欢的。” 　　“那明早由我给你送来。” 　　“好。” 　　秦晚偏了偏头，问：“你呢？喜欢什么？”这是她的投桃报李之道。 　　程昱目光落在远处的玫瑰上，说：“我喜欢你。” 　　秦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并用另一只手测量着。程昱见了觉得奇怪，问她在做什么，秦晚说：“我在测量需要多长的绸带装饰，才显得我作为礼物是个高档品。” 　　程昱：“……” 　　秦晚抬眸问：“那你喜欢什么时候收到礼物？” 　　程昱看着她丧失了语言系统似的，良久，他回过神，微抬她的下巴，轻车熟路地封住了她的嘴。 　　“现在。” 　　现在就很欢喜。 　　暮色降临的最后一秒，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吻着，直到暮色将两人的身影隐藏。 　　而那些早就隐藏好了的东西，却在暮色降临的这一刻被人撕开了封口，露出了冰山一角。 　　“boss，李然的资料找到了。”程昱的助理一通电话打来，并发送来了一封邮件。 第52章 违和 　　李然, 年18, S市人, 父母早年离异后跟随母亲生活，有个跟着父亲的兄长，兄长在三年前犯事儿蹲进去了, 于一个月前病逝。 　　李然回来参加葬礼, 之后不久开始活跃于影视基地，拿到过不少龙套角色, 半个月来到《怪物》剧组。 　　这是没有什么特色的普通人的档案, 不寻常的是, 她的兄长叫李深, 在三年前导致他锒铛入狱的案件就是苏浔被辱事件。 　　这个人是被秦晚亲自送到监狱里去的。 　　没错，在三年前, 苏浔被辱, 滋事者就是这个李深。 　　秦晚因为惧怕往事，所以自李深入狱后就没去探听这个人的消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去世了。 　　撇开这些不谈，知道了李然是李深的妹妹，那么李然会对苏浔下手的真正原因, 肯定不是“嫉妒自己的同行”这种站不住的理由。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兄长？ 　　可为了一个犯罪者的哥哥, 再度对哥哥的受害者施害, 这得多么扭曲？ 　　秦晚因为李然的资料而心生恍惚，她发现，自己越是想要逃避过往就越是避不开也逃不掉。 　　逃不掉。 　　她做了个深呼吸。 　　“我要见李然。”她道。她想知道李然为什么要那么做, 难道兄长死了，连兄长作奸犯科的遗志也要一并继承？ 　　难以忍受。 　　程昱看了她一眼，说：“天已经黑了。”他顿了顿，道，“现在这个时间用来思索绸带的款式和颜色更为适合。” 　　秦晚：“……” 　　她看了眼身后。或许因为她此刻身在秦家，身后的这个家给了她最强劲的倚靠，在得知李然的真实身份的现在她远没有之前冲动和执拗。 　　她沉默一小会儿，道：“我得尽快见到她。” 　　程昱保证道：“明天一早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 　　秦晚犹豫着“嗯”了一声。 　　她妥协的原因在于她知道自己身后还有许多人在关心她，如果她一味消耗着自己的健康，那么就太对不起家人以及……程昱。 　　是的，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所以尽管她心头火烧火燎地焦虑着，她依然听从了程昱的建议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家里。程昱让她再去休息一会儿，她也顺从地做了。 　　晚饭她是和家人一起吃的，吃得沉默，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有余有心情欢欣鼓舞。 　　晚餐进行到一半，宿醉了一天的苏浔终于醒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受到了餐桌上的一众人的注视。她迷糊地眨了眨眼，对眼前陌生的情景感到莫名，知道她看到餐桌上的秦晚，才小小惊呼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晚晚！”她朝她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晚闻声顿了顿，站了起来：“这里是我家。”至于后面那个问题，她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一开口必然牵扯中太多。 　　见此，邵琴接手了她的工作，开口道：“我是晚晚的母亲，接你过来玩两天，现在……先坐下来吃饭怎么样？” 　　于是苏浔一头雾水地坐上了餐桌。 　　李婶为她添了一副碗筷，她饿了一天了，但没有因为自己饿肚子就失礼，遵守着她从事艺人一行后学到的用餐礼仪，很完美地融入到了秦家当中。 　　秦晚给她夹菜，她便笑着接受。 　　饭后，李婶把碗筷撤下去了，餐桌上的几人却没有下桌，秦智道：“苏小姐，我们来谈谈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苏浔疑惑。 　　秦智点了点头：“你昨晚遭到了网络攻击，我们秦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以后还需要你的配合。” 　　苏浔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我要怎么做呢？” 　　秦智道：“暂停一切活动，包括《怪物》里的角色拍摄。” 　　苏浔睁大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不行，也不能，这是毁了她得之不易的机会！ 　　秦智没有说话，苏浔这才想起立场似的，僵硬着扭头看向了程昱：“程导……” 　　程昱对着她轻摇了一下头。 　　苏浔眸色暗了一层，她又看向秦晚…… 　　许久，她看出了几人的态度，眸色全部暗沉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怎样的网络攻击？” 　　她身边没有带手机，可就算带了也很难再找到相关报导，只不过网友们的评论一时难以扼制，多看两眼也能看出端倪。 　　秦晚不希望苏浔从网上的评论中去猜测疑忌，但让自己复述经过，她也难以开口，最后还是程昱把网上的风波复述了出来。 　　苏浔听完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晚担心她，急切地补充：“我们已经找到了幕后者！” 　　苏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沉问道：“是谁？是谁这么害我？” 　　“是李然。” 　　苏浔面露一丝疑惑。 　　秦晚做了个深呼吸，说：“李然是……李深的妹妹。” 　　李然的身份落在苏浔耳中无异于八级地震，她猛然站起身，这个动作碰倒了她身下的椅子，“砰”的一声，有些刺耳。 　　她整个人显得那么慌乱，手和足都不知如何安放才好了。 　　“是……是她。”她低声喃喃，不知道为何，慌乱中的她还有精力去在意秦晚，视线飞快地划过秦晚的面孔，似乎在观察秦晚的表情。 　　秦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被担忧所支配，伸手拉住了苏浔的手：“我们会和李然谈谈，如果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们会把她送进监狱里。”就和她的兄长一样。 　　事实上，如果因在网上散播谣言侵犯了某个人的名誉，从法律上很难追究重责，这也是秦晚最初只是想封杀李然，让其赔偿精神损失费的缘故。但如果李然是和她的兄长一样，想对本就是受害者的苏浔再踩上一脚，如果对方是怀着这样让人难以忍受的恶意的话，她不介意让秦家的律师团介入，争取到让其获刑的惩罚。 　　秦晚是这样打算的，然而，苏浔听完她的话后条件反射地甩来了她的手。 　　秦晚惊讶。 　　苏浔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慌解释：“不是……我只是……”她语噎，半天，表情痴痴地扶起椅子坐了下来。 　　她仿佛稍微镇定了一些，捂着自己的脸沉声道：“晚晚，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 　　话落，惊讶的不止秦晚了，秦智邵琴等人也都目露讶异。 　　苏浔咬了咬嘴唇，说：“我想见见李然。” 　　她想见李然的原因可以理解，她作为受害者肯定比谁都想知道李然为什么这么针对她。秦晚只是为了保护苏浔才想着把苏浔从这件事中排除开来独自处理，但如果苏浔本人要求参与，她也无法拒绝。 　　想到这，秦晚轻点了下头：“我们会派人把李然‘邀请’来，明早就能见到她了。” 　　苏浔闻声默了默，随后又“嗯”了一声。 　　这一天注定是伤神的一天，不管是对苏浔来讲，还是对秦晚来讲。 　　晚饭过后，秦晚被程昱带回房休息，但她一直无法安眠，她始终心系着隔壁房间的苏浔。她几番询问帮佣，最后得知苏浔的心理状态还算良好，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她这才勉强合上眼。 　　程昱就睡在她的房间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留下来看着她。 　　秦晚并不拒绝这样的“看护”，甚至依赖着。她的手始终不忘抓住他的手，希望自己坠入噩梦的时候这只手能把自己从炼狱中拉扯出来。 　　此时她闭着眼，但意识还十分清楚。 　　她轻声问：“程昱，明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会看到你送我的玫瑰花吗？” 　　程昱纵容着她的任性，回说：“会的。” 　　“那就好。” 　　程昱顿了顿，翻了个身，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触了下她的额发，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你有这么爱吗？爱到几次提醒我吗？” 　　秦晚轻轻摇着头：“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那个借口守住。” 　　程昱一时没能跟上她的脑回路，不明白她要守住的是哪个借口。 　　秦晚说：“给自己绑上绸带的那个借口。” 　　因为程昱对她太好了，所以无以为报的她才想把自己送人。 　　程昱一怔，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 　　这一刻程昱下定决心一定要早点起床，去到花园里采摘最新鲜的花朵，可他的决心被意外之变打断了。 　　半夜，早已沉睡的秦家老宅忽然间灯火通明。 　　秦晚先是听到了嘈杂声，继而注意到了窗外的灯光，再一摸身边，空空的，身边人已经离床。 　　她疑惑着摸索起床，打开卧室，抓住一个过往的帮佣，问发生了什么。 　　帮佣说：“苏浔小姐悄悄离开了。” 　　“……” 　　什么？离开？ 　　这是在做什么呢？ 　　秦晚突然有点不能理解苏浔了。 　　她站在卧室门口发呆，直到程昱来到她身边，轻轻刮了下她的额头。 　　“醒来了？” 　　秦晚拉下他作乱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放，抬头问：“找到苏浔了？” 　　程昱无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沉默片刻，说：“苏浔是悄悄离开的，从监控视频里看，她已经离开好一阵了……”因此，趁着这段时间，苏浔去哪儿都有可能，也不好找。 　　秦晚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低头看着地面沉思，良久，她的脚尖动了动。 　　“有的时候……我不是……很懂苏浔。”她说，刚说完，就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所淹没。 　　脚步声是由一名帮佣发出来的，对方拿着秦晚的手机跑来，一边奔跑一边报告：“小姐，苏浔小姐给你发送信息了！” 　　秦晚的手机充电时被忘在客厅里了，苏浔发送信息来的时候正好被这位路过的帮佣看到，所以赶紧跑来报信了。 　　秦晚接过手机打开信息—— 　　【苏浔：晚晚，经纪人急着找我，所以我先离开一步，明早我会尽我所能赶回来……见李然。】 　　秦晚：“……” 　　苏浔原来是被经纪人叫走了啊…… 　　秦晚稍稍松了口气。 第53章 落幕 　　秦晚无法探知李然的心理, 所以不知道她是有所凭据还是真的不以为惧, 这个背景平平的小姑娘在她干的那些事儿东窗事发的现在, 她依然没有逃避的打算。秦家派人去“邀请”她，她一点没有挣扎地跟来了，还衣着得体, 显然好好打扮了一番。 　　尽管秦晚认为被秦家盯上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销声匿迹, 不管逃到天涯还是海角也会把人挖出来，但这位犯事者从头到尾都很镇定, 甚至一点也没动过逃跑的念头也是很神奇了。 　　秦晚半点也不想佩服这种人的胆量。 　　以“邀请聚会”的名义把人带到秦家会客厅,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 秦晚再一次见到了李然, 初见面时的好印象已经消磨殆尽，现在只剩下深沉得难以言喻的情感。 　　李然安然坐在会客厅的皮沙发上, 糟糕的处境没有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危机意识, 反之，糟糕的处境也没能抑制住她勃发的好奇心，她扭动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会客厅里的装饰。 　　秦晚静静地看着她，想考察对方的神经到底粗壮成什么模样才能坐在敌营当中也无动于衷。最终，她败下了阵来, 李然的心理素质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 　　不得不提前结束观察时间, 她轻敲了一下桌面, 以此来吸引李然的注意力。 　　李然果然被敲击声吸引，终于看向了她。 　　秦晚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资料袋推到她面前，然后说：“看看。” 　　李然“嗯哼”了一声, 不以为意地拿起资料袋，抽出了里面的资料。 　　资料袋里记录着李然的个人经历和身份背景，在这份资料面前，她就像失去了外衣一样被人肆意窥探。 　　李然粗略翻看了一下，看完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调查得这么清楚，我该怎么回答？感谢厚爱？” 　　秦晚抬眸，眼中一片冷然：“你应该回答你为什么骗人。” 　　李然偏了偏头：“骗人？” 　　秦晚提示：“你所说的娱乐圈的弱肉强食难道不是骗人的？难道你不是想借着你洒脱的伪装，掩饰你只是个卑劣的和你的兄长一样的人渣？” 　　秦晚的话冰冷且字字带刺，刮坏了李然脸上完美的伪装，后者的面皮逐渐抽搐，渐渐地，从容从她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出类拔萃的效果到底是因为中伤了李然本人，还是因为中伤了李然的哥哥呢？秦晚无法辨清，但就效果而言，差强满意。 　　她一点不想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交战，那会显得自己弱势了许多。 　　秦家的长辈没有参与这场“交流”，程昱也只是坐在一旁不发一言，这场“交流会”只有两位参与者，一是秦晚，二是李然，只有她们。 　　这是秦晚的要求。 　　只有这一次，她想独自面对，面对自己的阴影。 　　“李然，你跟我说说看，你和你哥一样只是个纯粹的人渣——” 　　秦晚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投掷来一封文件，正朝秦晚的面门。程昱手快地挡住，文件碰到他的手臂顿时哗啦散开。 　　秦晚的视线穿过飞散的纸片间隙，看到了李然满含恨意的眼，陡然一愣。 　　李然有什么理由去恨呢？ 　　有什么理由呢？！ 　　文件陆续落下，散落了一桌一地，两人之间再无阻隔，可李然眼中的恨意也退散了个干净，再无痕迹。 　　李然镇定了不少，幽幽开口：“大小姐，你是独生女吧？” 　　秦晚不语，只看着她。李然自顾自说道：“我呢，有个哥哥，小时候对我很好，后来分开了但也没有断了联系，直到一个月前。知道为什么吗？没错，他死了。” 　　秦晚：“……” 　　李然嘴角微扬，笑容森然，她一字一顿说道：“被害死了。被你和苏浔。” 　　秦晚：“……” 　　李深的死亡证明上说他积郁过度，郁郁而亡，秦晚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一个人渣混混也有这样纤细的心理？ 　　但这并不重要，李深是死是活和她无关，她难道还要去怜惜一个强|奸|犯吗？ 　　李然的话也很奇怪，李深的确是死了，或许死因与他年少入狱郁郁不得志有那么一点关联，可那不是他咎由自取吗？是谁强迫他犯罪了？ 　　秦晚皱眉，看着这位小姑娘无理取闹，开口道：“李然，你的意思是你对苏浔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兄长的死迁怒我们？恕我直言，你的恨毫无道理。” 　　李然笑问：“你把那当作是迁怒？” 　　秦晚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吧，那就当做是迁怒好了。”李然道，“结果就是我哥死了，你和苏浔还好好活着，一个继续享受着你的荣华富贵，一个蜕身成为金光闪闪的大明星，你觉得这公平吗？你们过得那么舒坦，我小小地恶作剧一下就难以接受了？太没度量了吧！” 　　秦晚：“……” 　　李然理直气壮得似乎自己才是受害者一方的亲属，这简直……有病。 　　秦晚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和一个心理疾病患者好好交谈，站起身来：“好吧，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了，也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我会尽快把律师函发给你，还希望李然小姐敢作敢当不要逃避。” 　　李然无所谓地笑笑：“哎呀，这就结束了？”她扭头四顾，似在找人，“没有见到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豪门欺压场景还挺遗憾的。” 　　秦晚：“……” 　　她面无表情，冷声道，“豪门欺压并不一定得用宰猪现场那种表现形式，等李小姐收到律师函之后就能好好体验一番了，先别遗憾。” 　　“是嘛？”李然优哉游哉地说道，“我等着呢。” 　　秦晚沉默。 　　她以前觉得李然性格爽朗，现在她改变了想法。李然这不是性格爽朗，是有病。 　　她不想和这位“病人”继续聊下去，但有件事她还想知道。 　　“前几天有人闯进了程昱的休息室，在我面前哭泣，那是你？”她问。 　　李然先是面露不解，思索了一会儿，仿佛检索出了有效记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个啊？” 　　“没错！”她承认了，并笑得恶意，“让你觉得害怕了？抱歉了！你要体谅我每每回想起冷冰冰沉睡在地底的哥哥，但又不能手刃敌人的悲痛和压抑啊。” 　　她把秦晚称为“敌人”，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记恨着的不仅仅是苏浔，还有秦晚。 　　不得不说，作为施害者一方的亲属，她的恨意来得那么诡异。 　　秦晚无法和这样思维扭曲的人正常交流，敛去所有表情，叫人把李然送走了。 　　于是，李然来秦家嘴炮一回，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邵琴便走进了会客厅。 　　邵琴道：“我已经叫人去搜集证据准备提交立案了。” 　　秦晚趴在桌上，恹恹地回应了声。邵琴看了她一眼，说：“看吧，见了人反而是给自己找难受，还不如听我的话，直接给对方发律师函。” 　　秦晚伏在自己的小臂上，轻声说：“虽然结果一样，但我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身体里有股声音在叫嚣，驱使着她去看一看听一听，所以她这么做了，尽管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她难以理解的。 　　邵琴叹了一口气，看看四周，随口问道：“苏浔没来？” 　　秦晚摇了摇头。 　　苏浔说过她要来见见李然的，可就在她昨晚突然离去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在早上的时候来信说她不来了。 　　邵琴只是随口一问，得到回答后就没继续追问原因什么的，苏浔对于她来说，只是自己女儿的一位有点特殊的朋友，仅此而已。 　　她现在准备出门了，去和秦家的律师团开个会，她会让秦家的律师团好好招待一下李然的，不会辜负对方对豪门欺压一事的期待。 　　秉承着这一想法，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三个月里，从申诉到立案，秦家律师团步步紧追李然，他们从一开始就避开了民事诉讼，选择了追究其刑事责任。 　　秦晚知道秦家律师团会带给她一个满意的回复，所以不懂律法的她没有参与其中，她更多的是关注着苏浔的动向。 　　早在秦家律师团行动起来的那一天，律师代表就在微博上公布了追责消息，由此附带的威慑作用使得网上流言更加稀疏了。 　　苏浔正一步步从丑闻中慢慢走出来。 　　那一晚之后，她似乎想通了，没有再出席任何活动，连《怪物》剧组也没去了，她的名字出现在网上时大多出现在案件相关的新闻稿中。 　　秦家人把案件全权委托给律师团之后也都陆续回归到正常轨迹上，程昱也回到了剧组里，至此，明明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秦晚却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一个多月后，秦家举办了一次商业交流晚会，苏浔受邀前来，她穿着一身银白晚礼裙，胸前细钻熠熠生辉，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显然，她已经从绯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见此，秦晚这才真的从长久的焦虑中解脱了出来。 　　此次晚会秦家特意邀请了几位影视界的大腕，为的就是给苏浔的复出做铺垫。宴会刚刚开始，秦晚就带着苏浔走了一圈，以便把人介绍出去，随后等到目的达到，她就功成身退，把主动权移交到苏浔手里，自己则从她并不喜欢的交际中退出，一个人默默出了会场。 　　她从玫瑰园的小径穿过，来到她的秘密花园。 　　她打开了小花房的灯，慢慢爬上花房，在小花房的露台上坐下休息。 　　白日里她在这里写了一会儿剧本，所以露台上的小桌子上堆满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工具书。她把工具书都一一整理好，然后回头看向楼梯处。 　　在她的目光落点处，一身挺拔礼服的程昱正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交缠上，相对无言。 　　良久，秦晚伏在桌面，轻声问他：“你也来了？” 　　“嗯。”他也来了。 　　不远处的露天舞会觥筹交错，但缺了他的主角，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他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秦晚看着他道：“母亲建议婚礼定在下个月十八。” 　　“母亲”是程昱的母亲，程昱意会，缓步来到她身边，低头问：“你觉得呢？” 　　“挺好。” 　　程昱的新电影已经接近拍摄尾声了，接下来的宣传有专业的宣传团队帮着忙活，他以前就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下个月他一定能腾出一段假期来。 　　正好。 　　程昱在她面前蹲下，拉住她的手亲了亲：“那就请在那一天成为我的新娘。” 　　他第一次称她，“晚晚。” 第54章 无心 　　为了在下个月的婚礼上展现出最美丽的身姿, 程家预约了曾为某世界闻名的婚纱品牌做设计的华裔设计师陈怡, 这位经历十分传奇的设计师在离开原公司后组建了一支团队, 回国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前段日子，此工作室接手了秦晚的婚纱以及相关礼服的设计。 　　秦晚已经通过邮件初步和陈怡沟通接触过, 交代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期待, 在工作室的设计初步成型的现在，两人约定了见面时间, 去工作室试穿婚纱版裙。 　　这样重要的日子, 秦晚自然不是只身独往的, 她和程昱同行一起去的工作室。 　　陈怡的工作室开设在S市, S市与A市的距离不近，好在现在交通便利, 乘坐飞机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往并不费时, 秦晚的怀孕状态也支持这样的交通工具。 　　两人来到S市后在帝豪酒店的分店落脚，星级酒店的配置满足了两人对私人空间的要求，值得一提的是，酒店房间的格局布置像极了程昱在A市影视城住的那间套房，因此给了入住于此的两人相当的熟悉感和安稳感。 　　他们是上午到的S市, 在酒店里简单用过餐后又睡了个午觉, 这才准备精神饱满地出门。 　　程家在S市开设有分公司, 其公司的一名钱姓的高层管理负责接待两人，对方没有消极怠工，在两人出门的时候就准时开着车来接他们了。 　　钱管理驻扎S市多年, 对S市十分熟悉，又在事先做了调查，因此很顺利地将两人送达了目的地，并在送两人下车的时候做起了导游的工作：“程少和夫人忙完之后有空的话，可以顺便体验一下S市的风土人情呀，S市是文化名域，这里和A市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程昱看了秦晚一眼，想看她的看法。 　　秦晚怀孕到现在身子已经稳定了许多，又因为前段时间过得实在不如意，因此也有了游玩的心思，于是问：“都有哪些好玩的点呢？” 　　钱管理说：“东城的古城那边每天都有民间艺术团前去兴趣表演，还有S市的几大剧院和歌剧院，常有中外剧团和乐团的交流，还有就是环城河的游玩项目，可以城船赏玩……” 　　秦晚记住了一些，道了谢，这才和程昱进入陈怡的工作室。 　　一进去，店里的一个小姑娘愣了愣：“你、你好。” 　　她第一眼看的竟然不是影帝程昱，而是秦晚，而且看呆了。 　　秦晚对自己外貌的杀伤力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道：“你好，我找陈怡。” 　　守店的小姑娘听到老板的名讳这才恍然回神，继而看到程昱那张标写着影帝二字的面孔，悟了，不好意思地正了正表情，说：“是和老板预约过的程先生和秦小姐吧？老板在楼上的工作室，请跟我来。” 　　说完往前带路。 　　秦、程两人跟着上了楼，一进入工作室的范围，楼下店里那整洁明亮的氛围陡然消失了。 　　陈怡的工作室很宽敞，目测近两百平，但就是这样宽敞的空间也难以容纳那些杂乱的工具。而工作室的主人陈怡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木质地板上，完美地融入进了周边散乱的图稿和布料当中。 　　她正极伏地在地板上比划着什么，神情专注，守店的小姑娘叫了她一声她也没听见，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姑娘看着客人有点尴尬，正要再呼唤一下自家老板，这时，工作室的换衣间的布帘突然哗啦一声拉开，里面走出了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帅哥。 　　熟悉的帅哥。 　　秦晚微微怔愣，这时，工作室里的另一间换衣间的帘子又是“哗啦”了一声，一个穿着曳地婚纱的美女走了出来。 　　熟悉的美女。 　　这一男一女男帅女俊，穿着礼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新人”。 　　秦晚、程昱：“……” 　　秦晚扯了扯嘴角，问：“老师，你和你的初恋终于修成正果了？” 　　没错，这对“新人”正是许久没见了的林越和孟言。 　　说起来，林越的确是S市人，脚下的这个城市应该就是他的老窝了。 　　穿着礼服的林越和穿着婚纱的孟言相视一眼，又同时扭开头，孟言朝秦晚抬了下手：“哟。” 　　秦晚：“……” 　　她曾向程昱保证过暂时不再见孟言，但今天这样的偶遇实乃命运的捉弄，实非她本人能够决定得了的。 　　看到孟言，秦晚想起了程昱委托给那位梁侦探的调查。事实上一个多月过去了，梁侦探的调查成果依然寥寥无几，至今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也说明了……孟言这个人藏得很深。她应该是特意打点过，所以才鲜有她的信息流露在外，也就阻碍了信息的搜集。 　　秦晚才刚刚经历了李然的欺骗，因此，此时对孟言的感情就变得十分复杂了，她担心孟言展现给她的好印象又只是虚假的表象。 　　然而，尽管心情复杂，但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异常，面对对方的打招呼，她淡淡回了声：“好巧。” 　　林越接话道：“是挺巧。” 　　他看看秦晚又看看程昱，调侃道：“你们来这里是因为好事将近了？” 　　秦晚看着一身贴身礼服的他，道：“没你们快。” 　　林越但笑不语。 　　这个时候，伏地画稿的陈怡终于被几人的对话惊动，抬起头茫然打量了几人一圈，喉咙里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类似“哦”的单音节，之后迅速解除懵逼状态，拍了下腿站起来。 　　她抬手解下头上的发夹，让一头长卷发自然散落下来，又整了整衣衫，将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如同行云流水，只短短一分钟过去，她就由一个颓废设计者完美蜕变成了个时尚界大美人。 　　她朝秦晚大方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陈怡。” 　　秦晚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你好。秦晚。” 　　陈怡又和程昱握手，然后直入主题，和秦晚聊了几句，让其去试试差不多版型的婚纱成品，好看看感觉。 　　秦晚拿到婚纱之后没有立刻进入试衣间，而是看向林越和孟言，她的视线提醒了陈怡，后者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工作室里还有这么两个人似的。 　　“你们过来，往这边站站。”她好不客气地指挥着林、孟两人的站位，对着两人转圈打量，时不时还上手摸上一爪，最后终于喜笑颜开，“完美！” 　　她笑得眼都弯了，拍拍新人装扮的两人，道，“辛苦了，去换下来吧！” 　　秦晚看到这里似懂非懂，下一秒对上林越无奈的眼神，后者道：“如你所见，我和孟言只是这位设计师大人的免费模特而已！” 　　秦晚：“……” 　　原来如此。 　　“你们是朋友？”她问。 　　孟言回道：“老相识了。” 　　秦晚明白了。 　　她拿着婚纱走进换衣间，拉布帘的时候无意间和程昱对视上，顿了一顿，对他道：“可以帮个忙？” 　　婚纱的设计过于繁复，她一个人不是很好操作，因此呼叫了个帮手。 　　程昱自然没有意见，朝她走去。林越倚在旁边的换衣间门口，朝着天花板吹了声口哨，完了之后还附上怪笑一声。 　　秦晚：“……” 　　她面瘫着脸把布帘拉上，隔绝出两个空间，外面是别人的世界，里面是她和程昱的。 　　秦晚身上穿着一套连衣裙，怀孕三个月有余的她还没开始显怀，连衣裙的收身效果让她看起来依然婀娜多姿。 　　程昱站在她身后将她拉链拉开，露出她雪白的肩膀和后背，她站着没动，任他动作。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身上那件穿脱简单的裙子还牢牢挂在身上，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莫名其妙地回头去看，结果就撞上了身后人气息灼热的唇。 　　“……” 　　婚纱也不换了，程昱托着她的后脑与她唇舌缠绵，至死方休。 　　不知过去多久，程昱这才放她自由，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喘息。 　　秦晚趴在男人的肩头，此时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拉开了拉链，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摇摇欲坠，大片的肌肤裸露了出来，白瓷一样紧贴在男人深色的衬衣上，那对比十分强烈，生生生出几分色气来。 　　秦晚却没有发现这一点，气息不足的她只是想找个依靠点而已。休息偶尔，她便语气软绵地问：“程昱，你这是在干什么？” 　　“偷香窃玉。”真的是偷香窃玉，不仅偷袭，还将手从她的肩背往下滑去，最后落在挺俏的某处。 　　秦晚抬起头看他一眼：“挺熟。” 　　程昱道：“幻想过多。” 　　秦晚：“……” 　　她无言以对，把他的手拿开，自己退后一步将衣裙脱下。 　　程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套上婚纱遮住一身雪白的时候这才遗憾地伸手帮忙。 　　婚纱终于换好，程昱牵着她的手从换衣间出来。 　　站在外面的林越见换衣间的帘子拉开了本还想调侃一下两人的换衣时间，但当他的目光触及秦晚的那一刻，他忘记了言语。同样忘记言语的还有孟言和陈怡，他们只是看着就已经无暇他顾了，哪还顾得上评价？ 　　秦晚很漂亮，一身雪白婚纱的她更是出奇的……圣洁？ 　　一瞬间，工作室变得十分安静。 　　秦晚嘴角抽抽，看向设计师陈怡：“陈——” 　　她刚开口，陈怡便猛地朝她扑了过去，迅速捉住了她的手：“秦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嫁给我！” 　　秦晚：“……” 　　陈怡顶着一张美人脸露出一脸痴态，眼神火热火热的：“你就嫁给我做我一辈子的模特吧！” 　　秦晚：“……” 　　她抽出自己的手，挽住了程昱的手臂：“不好意思，我已婚。” 　　陈怡说自己不介意，可以等她离婚，被程昱忍不可忍地甩了个眼刀子后这才消停。 　　鉴于秦晚穿婚纱的效果太过出众，陈怡希望能给她拍个照，秦晚被她疯狂的眼神吓到，犹豫着点了下头，但说不能拍脸。程昱不甘寂寞，强行入画，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 　　于是，一张焦点落在腰腹处的俊男美女婚纱照便新鲜出炉了。 　　程昱将照片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并艾特了陈怡的工作室。 　　于是，所有网友都知道影帝的婚礼近了，还有…… 　　【梨花的蓠：秦美人这是……怀孕了？】 　　【月下甲壳虫：是怀孕了吧？！是吧！】 　　【尼古拉斯：觉得怀孕+1】 　　【魔气入体：觉得怀孕+2】 　　…… 　　所有网友都认为影帝上传的婚纱照意义非凡，局部拍照的重点是想暗示自己要当爸爸了。 　　秦晚、程昱：“……” 　　他们本无心，奈何……歪打正着。 第55章 甜苦 　　影帝程昱的一个无心之举, 没想到却暴露了自家太太怀孕的消息。影帝的喜讯总是难以低调盖过去, 网友们自火眼金睛发现了这一事实之后平静不能了, 纷纷排队祝贺。 　　如果说一个月前还有极端粉不能接受程昱和秦晚的结合，那么在一个月后喜讯传来的现在，基本已经很少见到那种网友的蹦跶了, 就算有, 也很快被其他人的恭贺声淹没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发声自取其辱了, 究其原因, 还是在于秦晚并不比拥有影帝光环的程昱差, 因为匹配, 所以被祝福。 　　就在两人高挂热搜，新闻热度一波高过一波的时候, 秦晚和程昱正赶往S市的一位富豪的家里。此行决定来自陈怡, 原因是，陈怡在听完秦晚对婚纱的设计期待后遇到了一点点困难，而这位富豪就是陈怡的师父。 　　他们是去求助的。 　　秦晚作为客户本不需要如此奔波，奈何她并不单单只是想从陈怡那里取得一件商品，而是想得到一个能把她带往幸福国度的魔法道具, 一件最适合她且只适合她的完美婚纱, 因此, 在听完陈怡的提议后，她和程昱来到了这个宴会。 　　孟言和林越也来了，倒不是因为林越胡搅蛮缠硬要跟来, 而是两人本就是那位富豪的相识，在秦晚决定参加宴会之前就已经说好要去上门拜访了，秦晚和程昱自然不能干涉人家老相识间的友谊交流。 　　陈怡的师父姓唐，是名离异多年的单身女富豪，有个刚满十八的女儿，以及同龄的养女，这是秦晚在抵达富豪家之前得到的信息。 　　而当一行人真正抵达之后，秦晚想要求助的那位唐姓师父正在补眠，管家明言拒绝现在会客。 　　他们只好等。 　　倒没有干等，管家带领几人进了后花园，找到了富豪家的小富豪，好让对方出来待客。 　　秦晚一行人踏进后花园的时候，远远看到小富豪正在和个同龄的女孩追赶嬉闹，蓝天绿地之下，少女们嬉戏追逐，笑声如铃，那股子青春劲儿，好似脚下的绿草地都刷上了一层绿漆显得更碧绿了。 　　小富豪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停下嬉闹回过头，嘴巴一咧—— 　　“哥，我屋里的下水道好像堵了，你去帮我掏一掏？” 　　她这话是对着林越说的，在叫林越“哥”的同时，还把林越当成了管道修理工。 　　林越的唐姓妹妹只有一个，叫唐灵。 　　是的，林越和陈怡的师父不是普通相识，是亲亲的姨侄关系。 　　秦晚和程昱认出唐灵的那一刻，一起看向了林越，后者咧着嘴，露出和他的小表妹同款的笑容：“看着我做什么？我没说穿这一点是因为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兴不兴奋啊？” 　　秦晚和程昱闻声同时扭开头，不理他。 　　林越顾自哼笑，朝唐灵招招手：“快过来，你最喜欢的秦姐来了。” 　　“秦姐！”唐灵惊喜叫出声，于此同时轮着脚丫子飞奔过来，跑到一半又停住，返身拉住了一个小姑娘。 　　于是，两张同样青春的面孔出现在秦晚一行人面前了。 　　“这是我妹妹唐瑛。”唐灵介绍道。 　　叫唐瑛的妹子性格十分腼腆，看得出来她跟林越的关系很一般，林越来了之后，她几乎没有抬头看他，只巴巴地拉着唐灵的手，显然对唐灵依赖得厉害。 　　这个小姑娘终究怕人，朝大家点了点头后就飞快地跑走了，不知跑到哪儿躲了起来。 　　见此，唐灵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去追她。 　　“所以，你们其实是来找我妈的？”了解了秦晚和程昱的目的之后，她笑笑，“那可真不赶巧，她刚去了趟国外，正在倒时差。” 　　陈怡道：“我们不急，可以等。” 　　唐灵为了不让他们干等，回去嘱咐管家张罗出个下午茶来，几人在草地上铺了个竹制凉席，将茶点放在凉席上，几人席地而坐，聚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少言寡语的孟言突然出声问秦晚：“你的朋友苏浔已经没事了？” 　　苏浔出事曾也是网上的热谈，孟言知道也合情合理，只是秦晚并不很想旧事重提，只是道：“嗯，没事了。” 　　古灵精怪的唐灵正端着杯子晃茶里面篇幅的花，闻言顿住，好奇地瞪圆眼：“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出什么事了？” 　　林越看不得自家表妹的不稳重似的，敲了下她的额头，悠悠道：“苏浔被媒体盯上了，露了不少爆料，仅此而已。” 　　孟言喝了一口茶，说道：“秦小姐待苏浔极好，就算出再严重的事也会尽力维护，真羡慕。” 　　似是感叹。 　　林越侧头看着她，眼角含笑：“我对你不好？” 　　孟言问：“‘我代入苏浔你会代入秦晚’那样的好？” 　　林越哈哈大笑，摇头晃脑：“也许呢。” 　　这一来一往，话题已经逐渐深入，至此，秦晚不想旧事重提的心愿落空了。 　　她眸色沉沉，伸手去端茶杯，但因为手不稳晃了一晃，被程昱若无其事一般地伸手稳住。 　　程昱谁也没看，低着头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就别再提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并没有掷地有声的魄力，但大家都同时止住了谈话。 　　沉默。 　　半晌，孟言道：“抱歉。” 　　她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话题道了声歉。唐灵眨了眨眼，没太明白氛围怎么变了的她没有插话，但也跟着道了声歉。 　　林越为了转移话题提起了他给秦晚布置的作业，秦晚一一回答了，看不出有没有因为刚才的话题影响了心情。但回答完自家这位不靠谱的老师的抽查，她就站了起来： 　　“坐得难受，我去那边走在。” 　　说完就离开了。 　　程昱没有犹豫地起身跟上。 　　两人在草地上散步，唐家花园没有种植太多的花植，唯一的娱乐性设施是草坪上的一处高尔夫球场。秦晚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球场边缘，她像是走得乏了，懒懒地倚着球场边缘为保护球飞出去的拦网上面。 　　没有了外人在场，她褪去了伪装，显露出了没有精神的本我。 　　她叫住程昱：“可以把手伸出来？” 　　程昱依言伸出了右手，她就对着这只手拍打了一下。 　　“疼吗？” 　　“……”他有点猜不准她的意思，只好如实回答，“不疼。” 　　于是他又被拍了一下。 　　程昱：“……” 　　秦晚有点无聊，所以连做的事情也透着没有意义的无聊感。 　　她接连拍打了程昱几下之后，突然其感，问：“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拍手游戏？” 　　“……” 　　他没有。 　　秦晚见此伸手把他的两只手摊平，摆放到胸前的位置，自己先一下右手拍过去，接着又换左手，嘴里念着：“你拍一，我拍一，一只孔雀穿花衣……” 　　《拍手歌》只唱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一只手贴着程昱的一只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发起呆来。 　　良久，她五指收拢，攀附住程昱的五指缝隙，喃喃： 　　“严蓁来我家的时候她还小，我们就做过这样的游戏。” 　　她说：“孟言说我对苏浔极好，其实……不是那样的，严蓁才是如同我亲姐妹一样的存在。”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所以在知道严蓁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她才…… 　　被往事魇住，她忽然在蒸笼似的八月里打了个寒噤。 　　程昱发现了不妥，将她搂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一声声安抚：“不怕，不怕……” 　　秦晚在他的安抚声中回神，双手缓缓回抱住了他。 　　远处有人看着他们。 　　唐灵咔嚓咔嚓咬着香脆的甜饼，目光强力胶一样黏在球场边上相拥的两人，嘴里啧啧有声：“哥，看到没，就是因为你的无能，美人才跑到别人怀里去了。” 　　林越耸了耸肩，收回视线，顾自喝着茶，并赞叹一声：“好茶！” 　　孟言扫了他一眼，问：“苦不？” 　　林越故作高深地品一口：“涩中带甜，回味悠远，怎可用‘苦’这样庸俗的字眼评价！” 　　孟言没说话，林越又呷一口，搁下茶杯正襟危坐，许久道一声：“好吧，是有一点苦的。” 　　苦的不是茶，是一颗空落落落不到实处的心。 　　远在千里之外的A市，秦晚话里提及的苏浔一个人来到了某个普通小出租屋前，屋主大门紧闭，她皱着眉头看着门上的脏污，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但这丝负面情绪一闪而过，她揉了揉脸，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 　　她敲响了门。 　　不久，门开了。 　　门后的女子问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暂时不见面了吗？” 　　苏浔道：“我来看看你。” 　　女子不语。 　　苏浔道：“我关注了案情，大概过不了多久，案子就会出结果了，所以……最后一次，我想来看看你。”她看着门后的女子，轻声唤道，“然然。” 　　这个亲昵的称呼落在门后的女子的耳中，使得她眼中的情绪数度变化，最终又归于沉寂。她注视着苏浔，说：“苏浔，最后，我想向你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女子缓缓道：“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午夜，你来找我，对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她原先就把苏浔纳为报复对象，所以在网上制造了那样的丑闻，可苏浔找上她的那个午夜，苏浔的一番话改变了她，使得她改变了主意，让她原本准备在第二天质问秦家千金的某些话全部隐藏了起来。 　　如今，秦家执意要送她进监狱，她无意改命，只是想在进监狱前问问苏浔—— 　　你没有欺骗过我吧？ 　　而面对她的问题，苏浔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扬起一个暖暖的笑容，说，“我从不骗人。” 第56章 公主 　　秦晚几人等唐家主醒来等得天都黑了也没能如愿, 唐灵便做主招待几人留下来吃晚饭。一众人坐上餐桌, 那个性格腼腆的小姑娘终于下再次出现了, 她从楼上下来，走到一半发现餐桌上的人数远超出她的想象，一下子就僵硬住了。 　　她束手束脚地走来, 细细地道了声“晚上好”, 然后就匆匆坐到唐灵身边的位置上，这样的选择使得她另一边的饭友就变成了程昱。 　　小姑娘性格实在内向, 落座后只端着装着果汁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头一下也没抬起来过。 　　秦晚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过早患上颈椎毛病。 　　这时程昱夹了一块清蒸鱼, 细心地剔去鱼刺后放到她碗里, 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夹着鱼肉正要放进嘴里，后知后觉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顿, 抬起眼皮—— 　　“……？” 　　唐灵轻咳一声，说：“这鱼看起来怪美味啊！”说着夹了一块，剔去鱼刺放到了身边的唐瑛碗里：“瑛瑛帮我试试是不是色味俱佳嘛！” 　　唐瑛的脸顿时红了，拿起筷子品尝了一下，细弱蚊蚋地说：“好吃。” 　　唐灵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又给她夹了一块。 　　秦晚偏着头看着两人的互动, 被程昱送了一块牛肉到嘴里：“吃饭。” 　　“……嗯。” 　　气氛祥和的餐桌上, 陈怡说起自己的一些设计想法，几人都认真听着。程昱也是，他正听得入神, 突然有人细细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捕捉到唐瑛红着脸缩回手的一幕。 　　程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看着她，看得小姑娘脸红得像个苹果，低着头小声说道：“你的袖子差、差点沾到酱料了。” 　　程昱看了眼挽到小臂的袖子，又看看桌上的酱料，了然，道了声谢。 　　小姑娘脸红红地戳着自己的饭碗，说：“我、我喜欢你……” 　　程昱吓了一跳，听得对方磕磕绊绊地说：“……喜欢你演的聂胜。” 　　程昱：“……” 　　原来只是喜欢他演的角色啊。 　　聂胜是程昱主演的电影里面的一个角色，是他的成名角色，是他挺早期的作品，没想到这个年纪不足18的小姑娘会喜欢。 　　他瞟一眼身旁的秦晚，后者正认真听着陈怡说话，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于是又收回视线。 　　程昱说：“谢谢。” 　　小姑娘脸已经红透了，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签名……我可以找你要吗？” 　　程昱看了她一眼，回说：“可以的。” 　　小姑娘高兴得不能自抑，手上动作一大，打翻了自己的果汁杯，瞬间，果汁顺着桌沿淌了下来，造成受害者两名，一名是她自己，另一名则是她旁边的程昱。 　　“……” 　　静默两秒，唐瑛蓦地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扶起杯子，又弯腰想去擦程昱腿上的果汁，被程昱挡住。 　　“没事，我自己来。” 　　秦晚扯了张纸巾递过去，他顺手接过来擦拭着，唐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无所适从得几乎哭出来。 　　秦晚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又递了两张纸巾给她，示意道，“你也擦擦。” 　　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也被淋了果汁，唐灵见此接过秦晚手里的纸巾，帮忙擦起来，一边擦一边细细叮嘱：“小心一点呀……哎！黏糊糊的，去换件衣服吧！” 　　唐灵还急着另外一名受害者，于是也瞄了眼程昱的腿，只一眼便夸张地捂住了眼睛：“影帝叔叔好腿！”她偷笑两声，这才道，“叔叔也去换件吧！” 　　她哥林越常来这里小住，所以家里常备着他的衣物，而林越和程昱的身形相似，此时用林越的裤子来应付一下明显比穿着黏糊糊的裤子好。 　　程昱看一眼自己的腿，应了。 　　唐灵带着两位被果汁临幸过的幸运者离席去换衣服，秦晚吃饱了，于是索性下桌跟去了，这个举动还遭到了林越的调侃，林越笑说：“我说徒儿啊，我记得你以前挺独立的吧，怎么这会儿一刻也离不得人了？” 　　秦晚面瘫着脸道：“离不得人的不是我。” 　　她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走。 　　“不是你，那能是谁？”林越小声自问，继而拿起筷子慢吞吞品尝美食，等吃了个九分饱，他突然顿住筷子，重重“啧”了一声。 　　难道是说肚子里的宝宝？ 　　林越撑着脸颊长叹：“小秦秦也会秀恩爱了吗？” 　　堕落！ 　　此时堕落的秦某人正在唐家客房的洗手间里洗手洗脸，她拿凉水扑面，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带着水珠的脸，程昱突然出现在镜子里，从她的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她。 　　“头发湿了。”他提醒道。 　　秦晚把滑落在胸前的头发全部捋到耳后，而后神色自然地看着刚从浴室出来只围着浴巾的出浴版影帝，说：“你精壮了，而我胖了。” 　　程昱问：“你确定？” 　　秦晚自诩拥有一双堪比服装设计界大佬的眼睛，视线从影帝的腰间溜达一起，点头：“嗯，确定。” 　　程昱说：“我不确定。” 　　说着走近她，双手搭上她的腰：“我测测。” 　　他的双手滑走于她的腰腹，最后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俯身在她耳边轻语：“现在确定了。” 　　秦晚用手肘肘了他的肚子一下，没想到不小心捣到了他腰间浴巾的结口，于是她从他怀里逃脱的同时，影帝也光溜溜了。 　　“……” 　　“……” 　　秦晚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影帝的隐秘处，看着那处在她的目光之下渐渐地发生了变化，顿了一顿，说：“你也胖了。” 　　程昱：“……” 　　他禁欲颇久，所以血气正盛的他受不得一点刺激，而现在，他刺激大发了。 　　秦晚看着他，问：“要帮忙吗？” 　　“……我自己来。” 　　说完，又把自己关进了浴室里。 　　秦晚站在门外对着里面问：“不打算开门让我学学手法吗？学成了，下一次我也能帮上忙。” 　　她这调戏中带着挑衅的话语传入门后之耳，下一刻，门猛然打开，影帝站在门后：“学吧。” 　　好好学。 　　秦晚：“……” 　　她扯了扯嘴角，“我今天状态不好，下一次再学。”说着，伸手把门拉上：“祝旅程愉快。” 　　程昱：“……” 　　影帝在浴室里独自折腾了许久，出来后面色坦然，一点不为三十岁男人的需求而赧颜。这个时候秦晚已经等得打起瞌睡来了，程昱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问她怎么不出去。 　　秦晚淡淡回说忘了，然后甩了甩手臂，道：“出去吧。” 　　程昱“嗯“了一声，和她一同走出客房，两人刚拉开门就差点撞上从旁路过的唐瑛，小姑娘受惊，像只小兔子似的蹦开老远，撞上了拐角处的等身高的装饰用花瓶，赶紧躬身去扶，一顿手忙脚乱之后，她贴身抱着花瓶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轻松。 　　秦晚、程昱：“……” 　　小兔子将花瓶稳稳放好，迟钝地发现自己被围观了，脸上飞红，小声道一句“对不起”。这句道歉的尾音还没完全飘散出去，小姑娘人已经跑远了。 　　秦晚看着脚踩风火轮跑得飞快的小姑娘，说：“她跑了。” 　　程昱附和：“嗯，跑了。” 　　秦晚道：“这事怪你。” 　　程昱：“怪我？” 　　秦晚道：“怪你面目可憎。” 　　“哦。”程昱点头，“那怪我。” 　　说着轻刮了一下她的额头：“满意了？” 　　秦晚没说话，拉开他的手，悠悠往前走，走到楼梯口时遇上了唐灵，三人便一起下楼。 　　唐灵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珠子，珠子只是普通的手工滴胶制品，不普通的是这颗水蓝色如同点点星空的珠子里面放置着两个人的合照，秦晚多看了几眼，唐灵便把珠子展示给她看，并很得意地郑重介绍：“这是瑛瑛做的，里面是我俩的合照！” 　　秦晚听完说：“你们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如果独生女的你突然某天生命里走进来了个姐姐或者妹妹，你会不想与她相依相靠？” 　　秦晚的表情蓦地一变。 　　她的生命里曾经也迎来了这样一位好姐妹，后来……她把她赶走了。 　　唐灵不知她的心情，顾自诉说着家里收养了唐瑛之后的种种变化，她的幸福如刀，将秦晚千刀凌迟。 　　秦晚回想起了不愿多想的过去，那一天，她的妈妈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家门。 　　——晚晚，这是蓁蓁，是妹妹。 　　秦晚看着那个小女孩，目光在对方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上逡巡，心里嘲笑，丑。于是她问：“你想当我的小公主吗？我可以帮你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哦。” 　　她也曾经有个这样的好姐妹，后来，她把她赶走了。 　　唐灵终于诉说完了自己多么幸福，这时，回餐厅的路也走完了。 　　孟言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围坐着收拾干净的餐桌聊着天，秦晚抬头看一眼，表情微怔。 　　许是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她眼中的孟言好似有那么一点相像，和记忆中的谁。 第57章 流氓 　　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再仔细看, 那微末的熟悉感又全然退去了。 　　秦晚在心里自嘲自己疑神疑鬼, 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所有情绪。 　　晚上九点，唐家家主幽幽转醒，下楼看到一屋子的“客人”, 愣了半晌, 问是什么风把贵人们都给吹来了。 　　陈怡跑到唐家主面前，搂着她的手臂说：“老师, 我带我的客户想来向你讨教几个问题。” 　　唐家主根本提不起精神, 打了个哈欠, 斜了她一眼, 说：“半个小时。” 　　“够了！”说完，陈怡朝秦晚招手, “美人儿快来！” 　　“美人儿”的称呼勾起了唐家主的一丝好奇, 她朝秦晚看去，只一眼便表情顿变，一扫先前的无精打采，露出个极为热情的笑脸，她用手肘碰了下自家徒儿, 问, “小怡子, 这就是你的客人？” 　　和自家徒儿一个德行，唐家主也大爱美人，如果自己设计出的作品是给美人穿戴, 不付钱她也是甘心的。 　　“没错！” 　　陈怡为自己揽到了这样一位客人而感到骄傲。 　　事实上因为她的团队的优秀，她现在已经很少出面当主设计师了，最初接手秦晚的婚纱设计是看在秦、程两家的家世上，然而在见到穿上婚纱的秦晚之后，她的想法变了，她现在觉得……就算不给钱，她也想为这样的美人设计婚纱啊！ 　　怀着这样激荡的心情，陈怡笑眯了眼：“所以啊，老师，看在是为这样的美人设计婚纱的份上，在这半个小时里，您可不要藏拙啊！” 　　唐家主拿如同X光一般的犀利视线扫视着秦晚的身材比例，嘴里爽快地应着：“行！” 　　师徒俩的对话没有避讳着人，因此秦晚清楚地听了个全场，这样自由的师徒关系让她想起了自己和林越…… 　　想到这，她回头看了一眼，想去看身后不远处的林越，结果这一眼却被一堵“墙”给拦截了。 　　化身为墙的影帝先生低头问她：“看什么？” 　　秦晚：“……没。” 　　被这么一打断，她没有再去看林越，扭回头走向唐家主和陈怡。程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发顶想，幸好他习惯站在她与林越的中间，nice拦截！ 　　唔，不得不说，这是个不错的习惯呢。 　　这天晚上，在唐家主的热情领头之下，关于秦晚的婚纱的探讨会进行到了晚上十点多。十点半左右，探讨会结束，主设计师陈怡收获颇丰，匆匆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说是要好好消化消化探讨成果。 　　唐家主喜欢秦晚，邀请她和程昱留宿，但被程昱婉拒，只好依依不舍地把人送人。 　　程昱和秦晚回到了酒店里，赶在十二点之前洗漱好躺在床上。这是他们在S市度过的第一天，挺充实，但钱管理提起的旅游计划，他们一项也没来得及实施。 　　秦晚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明天要不要把游玩项目给补上，想着如果去游玩先从哪儿开始比较好，正思索着，留意到身旁没有一点动静，诧异之下翻了个身去看。 　　程昱没有弄出一点动静并不是因为他睡着了，实际上他双眼大睁，目光清明，只是肉体还规规矩矩地安置在床上，灵魂已然离家出走了。 　　秦晚看了他一眼，问：“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程昱应激似的眨了下眼，说：“想着在唐家的事。” 　　秦晚以为他说的是在唐家里面关于婚纱的讨论，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程昱沉着道：“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太过匆忙，不太尽兴。” 　　“什么？” 　　程昱目光朝自己下半|身撇去，缓声重复：“不、太、尽、兴。” 　　秦晚：“……” 　　她悟了，也沉默了。许久，她直视着他，很认真地点评道：“流氓。” 　　“哦。” 　　“……” 　　“……” 　　秦晚翻了个身背对他，不多久，程昱的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她没理会，闭着眼数绵羊。程昱悉知她的心理似的，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正在数绵羊？” 　　秦晚顾自数着绵羊不回他话，他便自顾自建议：“别数绵羊了，数烤全羊想必效果更好。” 　　秦晚：“……” 　　眼皮跳动几下，她没忍住睁开眼回头睨他，却意外对上他含带笑意的眼，微微怔住。 　　程昱没料到她会回头，因此暴露得猝不及防，立马收敛笑意并咳嗽了声以作掩饰，这样还不算，他还抬手捂住了她的眼，强行打断她看稀奇一样的打量，说：“睡觉了。” 　　秦晚：“……” 　　既然想让她睡觉干嘛还瞎撩？ 　　程昱收回手的时候顺势捏了下她的耳垂，俯身在她耳边说：“真该睡了……晚安。” 　　秦晚因为这句“晚安”而起波澜。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程昱曾在一部电影里对对手角色说了声“晚安”，后来随着电影热放这句话迷醉了一大票粉丝，有热心网友将这段音频剪辑下来，取名为“男朋友的爱之晚语”，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秦晚曾在逛微博的时候无意点到这段音频，那个时候她的失眠症越发严重，这句电影里的台词却有效安抚了她的情绪，于是她同很多网友一样，把那段音频保存下来夜夜聆听，直到一天被她误删。 　　她不好意思去找回音频，但这句“晚安”的确陪伴过她不少夜晚。 　　而现在，她又听到了。 　　那时候网友们评价说程昱在剧中的那声“晚安”深情难寻，秦晚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亲耳听到程昱亲口说的晚安。 　　不一样。 　　程昱对她说的“晚安”和剧中的存在微妙的差别，不一样。 　　秦晚更喜欢此时的。 　　因为喜欢，她便戳了戳程昱的腰窝，叫他再说一次。 　　程昱一时没懂，问：“说什么？” 　　“晚安。” 　　“……”程昱感觉莫名，但还是对着她说了句，“晚安。” 　　秦晚满意，重新闭上眼数……烤全羊。 　　第二天上午，两人来到了S市的环城河河畔。S市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这个温婉的城市吸引着大批的游客趁着盛暑前来避暑，而环城河周围是游客们最为青睐的地方。 　　秦晚坐在车上往外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河畔的如五色丝带一般的娇艳格桑，而是……人群。 　　她看一眼外面，又看看程昱那张写着“名人”二字的脸，最终缩起了脖子：“别下车了，坐车绕着环城高速转一圈吧。” 　　程昱正要将棒球帽往头上戴，闻言顿住：“你不是很想去坐船游玩吗？” 　　秦晚道：“我不喜欢，我晕船。” 　　程昱不信她的话，因为他也看到外面攒动的人头，知道了她的顾虑，便说：“别担心，只要我们上了船就好了。”因为船上有蓬，能够起到简单遮蔽的作用，他的出现想必不会引起骚动。 　　秦晚依然缩着脖子，车内的冷气让她感觉凉飕飕的，她便拿过一张薄毯将自己盖起来，且严实地盖到了脖子处，然后头也不抬地问：“所以啊，你打算怎么上船？” 　　“当然是……” 　　他看一眼租船的码头，额角一抽。 　　人，全是人。 　　他看到了两条只见龙头不见龙尾的超级长龙，那全是排队租船的游客。 　　他语噎。 　　秦晚扭头把薄毯分一半改道他身上，顺便拍拍他的肩：“别挣扎了，开车兜风也是不错的。” 　　程昱：“……” 　　形势所迫，他们只能将环城游的路线从水路改成了陆路。开车的司机是钱管理安排的，是个小年轻，挺稳住，就是怕热，把车内的冷气开得太足。 　　程昱把薄毯划到秦晚身上，提醒了司机几句，后者这才把温度调高了。 　　两人从环城高速溜达一圈，兜了风看了风景这才离开高速回城。 　　为了避开拥堵的路况，司机选择了一条车流不多但马路极为狭窄的行车路线。秦晚发现周围都是些低矮破旧的民房，像是贫民区。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暗疮，温婉而浪漫的S市也不例外。秦晚正百感交集，突然身下的车子剧烈晃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两只手压进了一个怀抱里，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下一刻，“吱呀”一声晃动停止。 　　车停了。 　　两旁的居民房里有人探出了脑袋，但很快又不管不问地缩回了头。 　　秦晚惊魂未定，一时忘了从身边人的怀里钻了出来。程昱一边护着她一边问司机：“发生了什么？” 　　司机大概也吓得不轻，过了一儿才回神答说：“有个女的突然闯了过来……” 　　程昱皱眉：“撞到人了？” 　　“……应该没。”司机也不太确定，“但她摔倒了。” 　　程昱一边轻轻拍打着秦晚的背以作安抚，一边让司机下车查看情况。司机应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时秦晚终于缓过了劲，从程昱怀里钻出来，也要跟着下车去，却被程昱拦住。 　　程昱表情严肃：“你别去。” 　　这里看起来人多口杂，他不想她下车暴露，以免多生枝节。他阻止了秦晚，但并不是说不关心车外的情况，他打算自己下车去看看，可还没来得及开门，突然，秦晚那边的车窗发出“砰”的一声响。 　　秦晚条件反射地看去，看到了贴着车窗的两只手。 　　只有两只手。 　　这颇具灵异剧画风的场面使得秦晚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手的主人的脸也从下面冒出来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头发凌乱，面容脏污，她死命地拍打着车窗，嘴里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神情急切。 　　秦晚本不该莽撞地开窗，但她却因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而开窗了。 　　车窗刚落下，对方的声音也顺利传了进来。 　　“救我！请让我进——” 　　女子一边呼救，一边往后面张望，好似身后跟着猛虎野兽。 　　但呼救到一半，她大张着嘴顿住了。 　　她也认出了秦晚。 　　秦晚看她急切，沉默地打开车门让她进来，并嘱咐司机别愣着先开车。 　　车子扭扭曲曲地驶离贫民区，车上的女子始终沉默。 　　秦晚把一张纸巾递给她，问：“发生了什么，唐瑛？” 　　是的，这个出现在贫民区，差一点撞上秦晚的车，经历明显不一般的女孩就是唐家的养女唐瑛。那个如同小兔子一样容易受惊的腼腆姑娘却在这一刻露出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成熟，她默默接过秦晚递出的纸巾，僵硬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良久，她抬起了头，哑然道：“我不是唐瑛。”她与秦晚对视着，眼神坚定，可以看出她似乎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做出了某种决断。 　　“我姓杨，名叫杨瑛。”她说。 　　“我和唐家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不久前因为缺钱接受了某个人的雇佣，伪装成唐家养女。”她顿了顿，说，“在你——秦晚小姐——在你的面前。” 第58章 真相2 　　杨瑛说, 她的父亲办了个小工厂, 前不久因经营不善断了资金链破产了, 还借上了高利贷，现在正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混混追赶。一个偶然的机会，杨瑛认识了一个人, 那个人承诺给她一笔钱帮她还债, 要求就是在秦晚面前伪装成唐家养女。 　　这个条件如此优渥，她自然无法拒绝。 　　昨天, 她终于见到了秦晚, 想到自己的任务就快完成, 心中高兴, 又因挂念自己到处躲债的家人，于是没忍住偷偷跑回来看看情况, 可没想到撞上了追债的人, 慌乱逃窜后遇到了秦晚。 　　秦晚不加犹豫地接纳了明显摊上麻烦的她，这让她无法再欺骗救了自己的秦晚，所以才会全部坦白。 　　而她的坦白使得秦晚完全陷入了无言之中。 　　她沉默良久。 　　此时车内的温度明明已经调高，她却感觉遍体发寒。 　　又是做戏！又是欺骗！ 　　这段时间以来，秦晚遇到过不少人, 但对她真心以付的人……少有。 　　她闭了闭眼, 以缓解频频被欺骗而压抑到极点的心情。 　　另一边, 一身狼狈的杨瑛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很抱歉。” 　　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唯有道歉。 　　她承认自己被诱惑了, 但她并不为自己当初所做出的选择而道歉，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她依然心动那个让她全家逃脱追债的条件。 　　她只向秦晚道歉，因为秦晚救了自己，而她欺骗了她，仅此而已。 　　其实她现在很茫然，因为自己的坦白又会让她和她的家人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还存在其他自救的办法，她一点也不想介入贵人们的恩怨情仇，小人物的她也有自己的忧愁，自顾仍不暇。 　　但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接受了，也已经牵扯其中了。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很抱歉。”她一再道歉道谢，因为她身无长物，只能言语付出。 　　秦晚闻言再次睁开了眼，她对她的道歉和道谢不置可否，只是声音变得冷硬了许多，她问：“那个人是谁？承诺给你钱的人……是谁？” 　　从杨瑛透露出的话来推断，唐灵明显牵扯其中，但不是给杨瑛好处的人，雇佣杨瑛的人另有其人。 　　杨瑛没有隐瞒，回说：“是孟小姐。” 　　秦晚听完这话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实际上在杨瑛坦白的时候她已经有所猜测了，但当她真正听到这个名字，她依然难以平静。 　　果然是孟言！ 　　孟言也在欺骗着她。 　　那么她的老师林越呢？ 　　她不想去深想又不得不去深想，这个时候她很想问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雇请一个人在面前扮戏，所求什么？ 　　她疑惑着。 　　但她此时问出这句话只是为了发泄罢了，她并不认为身为雇佣者的杨瑛会给出答案，然而—— 　　“因为孟小姐说，她曾经遭遇过的，并不想自己独自吞享，她要让秦小姐你清清楚楚地看着。”意料之外，杨瑛知道，并坦白了。 　　秦晚讶然：“什么意思？” 　　孟言遭遇过什么？又想怎样让她看什么？以怎样的方式看？ 　　秦晚心中存有太多的疑惑。 　　所幸杨瑛知道的不少，能够为她解疑。 　　杨瑛说：“孟小姐雇请我说让我演一出戏，她先是让我扮演成唐灵相亲相爱的好姐妹，然后找个机会落魄地出现在你面前。” 　　秦晚：“……” 　　杨瑛接着说：“故事是这样设定的，我成为唐家养女后，和唐灵相亲相爱，但好事不长，不久，我和唐灵闹矛盾，然后被折断一只手赶出唐家。” 　　秦晚：“……” 　　这个设定熟悉得让秦晚心颤，然而杨瑛口中的“故事”还只是个开头—— 　　“我被赶出唐家后，唐家给我安排了一个人照顾我，但那个人沉迷于赌博，一直对我冷暴力，夺走了唐家施与我的用于治疗手伤的钱，还为了向唐家讨要更多的钱财，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被无视后仍不死心，最后铤而走险，制造一场车祸碰瓷，可就在这个环节出现了意外，我真的车祸了，我在车祸中受伤……”杨瑛看着秦晚的眼说，“你将看到的就是这样落魄的我。” 　　秦晚：“……” 　　她蓦感头晕，身形一晃，被身旁的程昱及时扶住。 　　她顾不及向程昱道谢，依偎沉浸在杨瑛的“故事”里，面色惨白，嘴唇嗫嚅，千言万语却全部哽在喉头。 　　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良久，她艰难地问：“这就是……孟言的遭遇？” 　　如果杨瑛所言不假，那么杨瑛的意思也就是说，孟言曾经遭遇了这样的事，所以请了杨瑛当角，将往事重现。 　　所以……这些不幸，全都孟言曾经经历过的吗？ 　　而杨瑛的回答是肯定的，她说：“大概是的。”说完，她看着秦晚面露不解，“秦小姐，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这一刻，秦晚恍惚觉得空气中飘散着的不是氧，而是沉甸甸的铅，压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如果孟言经历了这些，那么孟言她就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不想说，不敢说。 　　终究，秦晚摇了摇头：“没事。” 　　她叫司机把杨瑛送到市中心的安全位置，犹豫了片刻，递了张名片出去，说：“这里有我的电话，需要帮助的话过两天打个电话过来，我可以借你一笔钱，你分期偿还即可。” 　　她给出的是她的工作号。 　　她可以自由支配的资金挺充足，帮助杨瑛只是举手之劳，就当回报对方给出的情报了。 　　送走了杨瑛，秦晚低着头陷入了沉思，程昱问她要去哪儿，秦晚回说唐家。 　　她要去唐家确认一件事情。 　　去唐家的途中，秦晚一直沉默。程昱摸了摸她的发顶，她没有抬头，拉开了他的手，松开对方的手的同时心头一慌，立即又握住不放。 　　她握住程昱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渐渐收紧，五指青白，泄露出了她难以自抑的心情。 　　程昱不语，任由她抓着自己。 　　忽然，秦晚突兀地开口道：“孟言是严蓁。” 　　程昱眼中划过一丝讶异，听得秦晚接着说道：“杨瑛说的那个故事的开头完全就是照搬我和严蓁的故事，杨瑛说那是孟言的遭遇，所以……孟言，她就是严蓁。” 　　这样一想，孟言带给她的违和感也就全部能够说清了。 　　秦晚喃喃：“我不知道严蓁她还经历了那些……” 　　她说不下去了。 　　程昱道：“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先找到孟言再说吧。” 　　“……嗯。” 　　两人乘车直往唐家，因为昨天林越说过他还要在唐家玩两天，孟言也是。 　　没错，孟言就在唐家。 　　揣着一腔的杂乱心情，秦晚忘了自己的手还铁钳似的抓着程昱的手，而程昱也没有出声提醒，直到他们抵达唐家。 　　很巧，孟言和林越兄妹正打算出门，于是，两方正好在唐家大门前碰到面。 　　坐在张扬的敞篷车里，林越骚包得像只花孔雀，他只手撑着方向盘，朝车窗后的秦晚笑得像要勾引良家妇女一般：“好巧，我们正准备去找你们！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S市，我作为师长，是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好好领略一下S市的秀美风光。” 　　话说得漂亮，但开着敞篷名跑的林越可一点也没有作为师长的稳重。秦晚此时没有心情与他玩闹，直言道：“我找孟言。” 　　正低头看手机的孟言闻声抬头：“找我？” 　　秦晚与她对视：“嗯，找你。” 　　孟言偏了偏头，问：“有什么事？” 　　秦晚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此时她面上故作冷静，其实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这样高强度的强撑使得她疲惫不已，她的唇色已经渐渐发白发青…… 　　孟言发现了她的异常，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晚做了个深度呼吸，她打开车门走出去，朝着孟言走近，站在她面前，嘴唇颤抖着，问：“孟言，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孟言微怔，探究一般的目光落在秦晚身上。 　　许久，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我是孟言。” 　　她一直表现得老成稳重，鲜少流露出鲜活的表情来，但此时她的眼中却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显得俏皮而可爱。她说：“你可能发现了，我是孟言，也是……严蓁。” 　　秦晚在下车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依然神魂震荡。 　　她踉跄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是身后的程昱扶住了她。 　　孟言看着这样的她，脸上一片冷然，就像报复得逞了似的。她眼中的星光已经全数退去，换上货真价实的怨。 　　她说：“晚晚，我是严蓁。” 　　“三年前，你为了苏浔折断我的手指，将我赶出秦家。我早年丧父丧母，没有人收养我，秦家便给我安排给了一个我的远房亲戚照顾我，但那人抢走了我的医药费用来赌博，后又不满足，拿我当筹码向秦家讨要钱财，后来更是策划了一场车祸。” 　　“我在车祸中伤了脸，当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开始回想我的一生……” 　　“我想起了你。”孟言扬起嘴角，说，“我一直在想着你。”她嗤嘲一般笑着喊，“晚晚。” 　　“我想你当初对我如何如何的好，想你后来为什么又轻易改变了，我一直在思索，但我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 　　“后来有一天，我再一次从手术台上醒来，我突发奇想，我要整容，我想带着这张陌生的面孔来到你的面前，将往事一点点呈现在你面前，想看看你这三年以来，有没有一次觉得自己很过分。” 　　“晚晚——你很过分啊。” 　　孟言顶着陌生的面孔朝她伸出手，温柔地问：“晚晚——你知道我的手很疼吗？” 　　“你知道我上过多少次手术台吗？” 　　“你知道我在得知自己的手再也不能恢复如初的心情吗？” 　　“你知道我被困在干瘪的车里出不去的绝望吗？” 　　孟言说：“晚晚，你对我真过分啊。” 　　秦晚的瞳孔紧缩。孟言的质问挤压着她胸腔里的氧气，使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我……” 　　她想解释，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蓁蓁，我……” 　　她想说什么，但眼前一黑，彻底昏倒了过去。 第59章 真相3 　　秦晚做了个一梦, 梦里她失了魂儿似的坐在家里的书房里, 她的妈妈正坐在对面的主位上, 皱着眉头听李婶说话。 　　妈妈和李婶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到秦晚耳中，却只是如同蚊蚋振翅一般嗡嗡嗡的听不具体，突然, 一个名字, 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蓦地抬起头。 　　李婶被她的动作吓到, 停止了说话。秦晚却很急切, 问她：“蓁蓁, 蓁蓁她怎么样了？” 　　李婶迟疑着说：“蓁蓁小姐被送到郊区别墅已经三天了, 她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那就够了。 　　秦晚又垂下了头。 　　李婶看了她一眼，面露犹豫, 但最终还是没有隐瞒, 她道：“苏浔小姐已经在医院醒来了……她的状态不太好。” 　　秦晚：“……” 　　她晃了晃神，苦涩地说：“我……晚点再去看她。” 　　苏浔是在三天前遭人侮辱送到医院的，她受伤并不严重，只是精神受创，整整昏迷了三天直到今天才醒来。 　　在此之前秦晚守了她三天三夜, 在听到医生说快醒来时, 这才逃避似的躲回了家。 　　她不敢面对苏浔。 　　就是因为她的提议, 蓁蓁才会误会，才会冲动地犯下大错，她愧对苏浔。 　　但她知道, 事已至此，容不得她逃避半分。 　　她会去看苏浔，在这之前，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李深呢？人找到了吗？”她问。 　　三天前，苏浔失踪，二十四小时后被秦家人在一家废仓库找到，找到时人已经昏迷。现场情形表明苏浔不是普通被绑架，而是遭人绑架外加侵犯，送到医院后，提取到的相关DNA指证了犯人就是隔壁技校的学生李深。 　　秦家报了案，但李深却逃走了。 　　秦晚想把犯人找到，这样才有脸去见苏浔。 　　然而，听到她的询问，李婶只满脸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李深是个混子，人缘倒是挺不错，询问相关人，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都在包庇他，这严重阻碍了警方办案。” 　　所以犯人李深潜逃，至今仍未逮捕归案。 　　秦晚失望。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发起了呆。 　　那一天，秦晚没有想过，追拿一个普通的小混混会拖那么久。 　　一个多月后，苏浔早已从医院出院，她性格外向，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只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又坚强地恢复如初了。 　　秦晚以前就很欣赏她的韧性，所以才会想和她成为朋友，而现在，她看到她的这份韧性，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和……愧疚。 　　这一个月多里，李深仍未归找到，严蓁依然被关在郊区别墅。 　　把严蓁关进别墅其实是包括秦晚在内的所有秦家人的私心，秦家人试图以这样的惩罚让苏浔心软，以保护严蓁不受法律的制裁，苏浔是个聪明人，所以从出事后就从未提起过严蓁，没有说要把严蓁送上法庭之类的话，也算是承认私了放严蓁一马。 　　对此，秦晚更觉愧疚，因为她的偏心，她才不愿意把犯了错的严蓁交给法律制裁。 　　这个时候秦晚一直在想怎么弥补，包括严蓁的那一份一起弥补，然而……意外发生了。 　　那一天，一直潜逃在外的疑犯李深因流浪受了不少苦所以现身自首了，因为证据确凿，李深很快认罪入狱。原以为阴影就这样渐渐消失，秦晚对未来仍然抱有期许，可是…… 　　那一日，秦晚正在想房间里思索自己还能够为苏浔做些什么，本该在别墅里面壁思过的严蓁突然闯进了她的房间，质问她为什么要不管不顾地把她关那么久。 　　秦晚看着这个陪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她的小公主不善言辞，甚至孤僻到有点难以融入人群，但不该是这样冷漠的人，不应该在她制造出的事故伤害了另一个女孩的时候，却因为自己被关禁闭而感到不满。 　　不应该是这样的。 　　秦晚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想得太多了，以至于头都要炸开了，所以在听到严蓁的话时，她几乎忍不住要发脾气。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她只是说了句：“蓁蓁，别闹，先回别墅。” 　　她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对方却显得比她还要受伤似的跑走了。 　　秦晚以为她回到了别墅里，但她想错了。 　　那天晚上，秦晚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医院。院方的人告诉秦晚，她的朋友苏浔因为流产入院。 　　原来苏浔在李深事件中受辱，事后的避孕效果出现了问题……她怀孕了。 　　而流产则是因为严蓁。 　　从监控上看，严蓁从秦家跑出去后并没有回到郊区别墅，她去了苏浔家里。根据邻居透露，严蓁来找苏浔，和苏浔发生了争执，严蓁走后，苏浔就流产了，是邻居帮忙把苏浔送到了医院。 　　秦晚得知事情经过后一口气差点没喘得过来，她匆忙跑到医院探望，此时苏浔已经醒了过来，她看到秦晚后情绪十分激烈，这个刚刚才从欺侮阴影走出来的女孩在醒来得知自己怀孕流产之后终于崩溃了，她哭泣着就怨怪秦晚，质问秦晚，诘责秦晚，秦晚一一受之，直到苏浔累了睡了。 　　从那天开始，秦晚开始夜夜失眠，她并没有看到苏浔流产的一幕，却因为苏浔的怨怒产生臆想，常常在梦里看到苏浔从楼上摔倒下来，鲜血淋漓地朝她诉说着怨和恨。 　　那样的场景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将正值青春的她的生机全部抽离，她变得沉默又无趣。 　　大概是发现了她的这一变化，苏浔渐渐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选择了原谅，于是她们又和好如初了。 　　在苏浔出院的那一天，秦晚做了一个决定。 　　她带着苏浔去了自己家的别墅。 　　严蓁仍然住在这幢别墅里，她在二次伤害苏浔之后似乎真的知错了，自主回到别墅后从未再外出。 　　秦晚带着苏浔来找严蓁，她们三人坐在客厅里，因为各自都经历了许多，大家都变得沉稳了不少。 　　秦晚去厨房里煮了一壶茶，给每人倒上一杯，但并没有人留有喝茶的心思，三人都很沉默。 　　沉默中，秦晚开口说：“苏浔，这一次是我和蓁蓁错了，我们道歉——真的，对比起。” 　　她妄想做一个了断，以便能让自己的心灵稍稍得到解脱。 　　苏浔闻言，说：“晚晚，我以为你知道我早就原谅你了。”她轻摇了一下头，很无奈似的，但当她的目光落在严蓁身上，眼中的暗影又变得浓稠起来。 　　她无法原谅严蓁，可以理解，因为严蓁是直接施与她创伤的人。 　　秦晚看出了这一点，沉默良久，问：“蓁蓁……你怎么才能原谅她呢？” 　　苏浔轻轻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除非夺走她珍贵的东西。” 　　事实上她从未想过原谅，她只是开个玩笑。但秦晚听信了，她深吸了口气，回说：“那好，请说话算话——” 　　说完，她猛地起身，以谁也无法预料的行动，抓起了茶几的水果刀，往自己的手指狠狠划去！ 　　严蓁最为珍贵的是她的双手，她的双手是上帝的赐予，赋予了她天才的才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 　　她真爱她的小公主，所以直到现在也愿意代她赔罪。 　　苏浔想要严蓁的赔礼，她便用自己的手……奉上！ 　　她已决定用自己的手代为赔偿，然而，比她更快的，一只手突然出现，迅速推开了她的手，替代了她的手迎上了刀子！尖利的刀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下一秒，随着一声闷哼，血液流淌了出来。 　　“啊啊!” 　　苏浔尖叫起来。秦晚恍然回神，低头看到严蓁几乎已经断去的手指，眼泪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朦胧中，她看到严蓁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怨。 　　秦晚崩溃了。 　　之后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太清楚，恍惚记得是苏浔打通了急救电话。 　　事后，严蓁被送医，秦晚因为心神受损失眠症越发严重。秦家人替她请了心理医生，但并不见好。几天后，秦家提出将严蓁送出秦家，秦晚……答应了。因为她已经到了可承受的极限了，再这样下去，她的糟糕状态会让她的家人担心。 　　她决定放开她的小公主。 　　严蓁手指受伤送医之后，秦晚一次也没去看过她，第一次去探望是去送消息的。 　　她在病房里看到了严蓁，她的小公主消瘦了许多，病人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然而她颓靡的表情却在看到秦晚的那一刻消散了大半，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不再怨怪秦晚。 　　秦晚表情一暗，转开了与她的对视。 　　她问她恢复得怎么样，她回说：“还不错，因为送医及时。” 　　“那就好。” 　　秦晚没有问她会不会影响她拉小提琴，她怕。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秦晚就打算走了，走之前，她没忘自己的目的，说：“我来是想告诉你，秦家找到了你的一个亲戚，以后……你就和她住吧。” 　　那是秦晚对她的小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相识一场，就这样匆匆道别。 　　秦晚知道秦家给严蓁准备了一大笔钱，那笔钱足够严蓁治好自己的手伤以及毕业前的花费。 　　再之后，她就没有听到过她的小公主的任何消息了。 　　再也没有。 第60章 真相4 　　秦晚感觉自己睡了冗长冗长的一觉, 梦里的浮浮沉沉如此鲜明, 以至于在她醒来之后也难以忘记半分。 　　她盯着头顶上空的液瓶两秒, 又扭头看向伫立在病床边的男人。 　　她现在身在医院，身旁的男人因为担心刺激到她，所以在她醒来后也只是投以沉默的关怀, 一字未说, 一字未问。最终还是她自己先打破了沉默，她问男人：“我的身体没事吧？” 　　“嗯, 无碍。” 　　微微一顿, “……宝宝呢？” 　　“安好。” 　　秦晚难以自控地做出了个抚摸小腹的动作。将手轻柔地搭在腹部, 感受着手心下的细小弧度, 她轻轻勾起了一点嘴角。 　　以梦的形式重新经历过一遍往事，很累, 因为太累了, 所以她忽然间生出了远离那些人那些事过自己的生活的自私想法。 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亲人，拥有被人歆羡的家世，拥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肚子里还有个健康的宝宝……她拥有的这么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幸福呢？ 　　她可以幸福的吧。 　　这么想着,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细细打量, 良久吐出一句：“好小。”她的宝宝小到毫无存在感。 　　她充满幸福感地感叹完，末了抬起头问，“你猜它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程昱：“……” 　　“你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秦晚又问, 就像寻常夫妻间的寻常对话。 　　程昱微微一顿，半晌，像个寻常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一样回答：“我希望是个健康的孩子。”是男孩儿或者女孩儿都无碍。 　　秦晚说：“你挺会讨巧啊。” 　　程昱：“……” 　　秦晚道：“你要不要问问看？” 　　“什么？” 　　“问问肚子的孩子——‘宝宝，你是我的小公主呢，还是我的小王子？’，你要不要问问看？”秦晚看着他道，认真道，“说不定会回复你呢。” 　　程昱低头与她对视，许久过去，迟疑着俯身贴在她的肚皮上。 　　刚贴近，一双手突袭他的面门，一左一右贴在他脸颊上。他微微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秦晚迎上他的视线，眼中含笑：“程导，你还真想问？抱歉了，你的宝宝还小，听不懂他爹的胡言乱语。” 　　程昱：“……” 　　她在拿他寻开心，就像寻常夫妻逗趣一样。 　　寻常的…… 　　但其实处处透着不寻常。 　　秦晚从醒来之后就透着一股子违和感，就像是……在刻意忘记现实刻意装出自己寻常地幸福着。 　　程昱眸色沉沉，拉开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脸面色肃穆，他直视着她，说：“孟言在病房外面。” 　　秦晚瞳孔紧缩，脸上刻意装出来的僵硬笑容顿时也没有了。程昱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让她再也无法继续伪装。 　　但程昱是故意的。大多时候，他愿意纵容她，可这样不行。 　　逃避无法使得秦晚获得真正的幸福，那只会让过去的伤疤继续溃烂，就像那件事发生后的这三年来，她虽然表面平和，但其实已经不堪重负。 　　不能再逃避。 　　“严蓁就在外面。”他重复道。 　　同一个人，但“严蓁”这一名字显然比“孟言”要更能触动秦晚的心，她久久沉默了，不知多久过去，她才哑着嗓子说：“叫她进来吧。” 　　程昱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一直。” 　　说完，起身走出病房。 　　不久，他带着孟言进来了。 　　他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退居一旁，将场面交给两人，只默默地陪伴。 　　秦晚此时已经从躺改为坐了。 　　头顶上空的液瓶缓慢地输送着药水，一滴，两滴……仿佛要把病房里的人的心率也拐带到同一缓慢频率。 　　无视的对视中，孟言突然开口了，而她开口的第一句竟是…… 　　“我可以坐下？”她指着病房里的一张椅子如此问。 　　秦晚点头。 　　孟言便坐到了椅子上。 　　此时她的面容平静，言与行皆与秦晚昏倒前的那时截然不同，不知是真的已经镇静下来，还是在琢磨着一场更为激烈的诘难。 　　秦晚也很平静，至少看起来平静。 　　她看了一眼孟言，问她：“怎么改名了？” 　　是为了故意伪装身份步步为营想要报复她吗？ 　　不，不是的。 　　孟言淡淡回道：“我后来被S市的孟家收养，孟家没有孩子，改名换姓是为了报答对方的收养之情。” 　　秦晚知道S市的孟家，那是个和政界颇多牵扯的大家族，孟氏夫妇的仁善不仅在上流圈，在其他圈子也是广为人知的，没想到孟言竟还有如此际遇。 　　秦晚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难以解开孟言的身份之谜了，因为孟家若想保护一个人，相关者都愿意给那对善结人缘的夫妇面子，不会透露信息。 　　秦晚一度以为是林家在干扰梁侦探的调查，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了解到了孟言的这一传奇境遇后，秦晚原本不敢问的问题也有了勇气问出来：“你……过得还好吗？” 　　如果孟言离开秦家后没有遇到林家，也没有成为孟家的孩子，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这句话她一定没有勇气问出来。 　　幸好。 　　“你在孟家过得好吗？”秦晚问。 　　孟言冷淡回道：“还不错。”说完，补充道，“撇开与你相关的事情，都还不错。” 　　秦晚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胸口跟针扎了一下似的，疼痛的同时依然感觉欣慰：“那就好。” 　　上天赐予孟言的机遇，同样也是赐予秦晚的救赎。 　　她希望她的小公主过得好，从始至终都这样想。虽然她在无可奈何之下把严蓁送出了秦家，但她从没有想过让她的小公主经历那些磨难。她也不知道严蓁经历过那些，而对于那些可能知情的秦家人，秦晚却无法去恨，因为她的家人只是出于担心她才有意拦截信息。 　　“知道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秦晚说道。 　　孟言回道：“劳烦挂心。” 　　直到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久别重逢的好姐妹一般的假象。 　　但到此为止了。 　　秦晚偏了偏头，问：“所以呢，你想怎样宣泄你的怨恨？” 　　孟言不语。 　　秦晚接着道：“你有你仇恨的理由，我能理解，但原谅我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你知道的，我前不久我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以前我的人生被我走得一团糟，但未来，我想好好走下去。” 　　听到这，沉默中的孟言突然笑起来：“晚晚，你的意思说，因为你有了丈夫和孩子，就想甩去旧账不管不顾？” 　　秦晚叹出一口气，抬头：“蓁蓁，你何尝不是甩去旧账，只拿你后来可怜的遭遇在我面前卖悲苦人设？” 　　她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孟言笑得更甚了：“我甩了什么旧账了？” 　　她重重闭眼，说：“三年前，我听到流言后的确冲动了，但我只是雇了个小混混绑架苏浔吓吓她，这样就很过分了？” 　　秦晚张了张嘴，很是惊讶：“吓吓她？” 　　孟言嗤笑：“不然？那是你的好朋友，我敢对她怎么样？” 　　“……” 　　秦晚沉默。 　　如果孟言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罪行脱罪说假话，那么，当年孟言被关后觉得委屈就说得通了。 　　当年的情况太过混乱，出事后秦家为了保护严蓁，第一时间就把她关了起来，他们过多地关注着受害者苏浔，以至于忽略了询问严蓁。 　　不，不是忽略。是他们觉得不管严蓁的初衷如何，是只想吓吓苏浔，还是真想对苏浔下狠手，事实就是苏浔遭到了欺侮，在那样的混乱情况之下，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于是一个始作俑者的初衷便变得不重要了。 　　戏剧性的是，孟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件事发生了怎样悲惨的变故…… 　　秦晚眸色暗沉，给孟言道明了迟来三年的真相：“但是出事了，你雇的小混混……他侵犯了苏浔。” 　　孟言：“……” 　　秦晚说：“所以，你的初衷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行为给苏浔带了多大的伤害。我并不偏爱苏浔，只是那种情况下我无法对她弃而不顾。” 　　说到这，接着又说，“你连她被你请的小混混欺负都不知道，大概也不知道她在你跑到她家去闹后流产了这件事吧？” 　　孟言：“……” 　　她的确不知道。 　　她一直被关在秦家别墅，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 　　“我并没有去苏浔家里大闹。”她试图解释，“当时我觉得自己被不管不顾地关了那么久很委屈，逃出别墅找你理论却被赶走，虽然心凉，但想到你毕竟是我最爱的姐姐，我不想你为难，所以去找苏浔只是……道歉。” 　　她赶到苏浔家里是为了道歉，流产什么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这听起来就像狡辩一般让人难以相信，不，就算有人信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现实就是因为她的冲动之举才害得苏浔被强，又因为她去见了苏浔才害得苏浔流产。 　　她有罪，无法开脱。 　　她沉默了，秦晚也沉默了。 　　在当年的那件事当中，她们都不无辜。 　　孟言突然笑出声：“哈哈，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 　　她自以为自己很无辜，恨秦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偏心苏浔偏心得厉害，因此怨恨秦晚，怨恨因为她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难，可是……真相却打了她一巴掌。 　　她不无辜，她后来所受之罪只是自己罪有应得！ 　　她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最后靠着蹲地的动作才得以幸免。没有立即起身，她蹲在地上，垂着头，久久没了动静。 　　秦晚看着她满面复杂。 　　当年秦家是为了保护严蓁才把她关起来的，可也就因为这份保护的心思才让孟言误会至今，以为自己只是犯了个可以原谅的小错，继而怨恨了这么久。 　　这可怕的阴差阳错，这可怕的命运！ 　　孟言陡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房间，秦晚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也不想知道。 　　她累了。 第61章 夫妻 　　秦晚双眼发愣, 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虚空, 半晌, 她唤了声：“程昱。” 　　程昱应声来到她身边，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问他：“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程昱不答, 怕她出院后去找孟言或是苏浔，再为那两个人劳神费心。 　　见此, 秦晚再次问了句：“什么时候？”她看起来执着于得到回答。 　　“……” 　　程昱心下无奈, 回说, “最好再住院两天。” 　　秦晚“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低头似在思索，片刻之后又道：“两天后, 我们……”她顿了顿, 这才说道，“去旅行吧。” 　　孟言也好，苏浔也好，她想暂时将他们抛开，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八月, S市群林县石花镇。 　　从S市东面出发, 乘坐高铁一小时, 再搭乘县内公交两小时，等到无路可走，便可邂逅一个偏远的小镇。小镇人口不足一万, 镇内人多以务农自给。镇子很小，外面的人很少进来，里面的人很少出去，所以民风格外淳朴。 　　秦晚在两天抵达这个小镇，并非慕着什么名声而来，只是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一条路，被命运指使着来到了这里。 　　镇子里没有酒店旅馆，她和程昱在一家村民家落脚。 　　小镇清静，鸡鸣和狗吠就属抢眼的喧哗了。她留宿的民家没有养鸡但养着一条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足够憨厚可爱，秦晚喜爱这条狗，看着它就想起了自己家的嘤嘤。 　　清早秦晚起床，出门看见程昱光脚站在院子里洗漱，他原本穿着主人家的拖鞋，但在几分钟前他不小心崴了下脚，人倒是没事儿，可鞋子不幸阵亡，所以只好光着脚丫。 　　秦晚手里拿着几颗葵花籽，那是她出门时在门边的簸箕里拿的，还是生的，但已微微带甘，香。 　　她把瓜籽儿的壳一一剥去，正要全部扔自己嘴里，被程昱扫见，问她刷牙了没。她满不在乎，自顾自要把瓜籽儿扔嘴里，顺便还严词说教两句：“乡里人都没那么讲究，得入乡随俗。” 　　程昱却不容她强词夺理，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水杯牙刷塞她手里：“刷完牙再吃。” 　　秦晚：“……” 　　她反抗无效，乖乖拿着水杯刷牙，瓜籽儿则全上交给了程昱。等她牙刷完，瓜子也没了，被程昱笑纳了。 　　秦晚面无表情：“我的瓜籽儿呢？” 　　程昱道：“肚子里，挺香。” 　　偷吃者影帝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秦晚面瘫着脸用目光谴责他。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屋主蹲着脑门儿大的面碗走出来，憨憨地笑：“两位在做什么呢？” 　　秦晚打小报告说：“他偷吃了我的瓜籽儿。” 　　乡里人淳朴，并不知道小情侣间为个鸡皮蒜末的小事儿也能争出个情趣来，屋主只感觉莫名：“吃就吃了呗，几颗瓜籽儿而已！哎！先别吃那燥嘴的东西了，屋里有面，已经给你们盛上了，去端吧！” 　　秦晚、程昱：“……”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往屋里走。 　　不久，二人一人端了一碗面出来，都是和屋主同款的大碗。两位土生土长的城市人从来没有过得如此粗犷过，看着面碗一时有些发愣。 　　见此，屋主乐呵呵地招呼两人：“快吃吧！我媳妇儿的手艺属这个！”四十多岁的粗|黑汉子翘起大拇指，正要再夸两句，他嘴里的媳妇儿出来了，睨他一眼，“吃你的，话多！” 　　“是是是！”屋主忙不迭地应着，一副妻奴相。 　　秦晚程昱看着夫妻俩的互动心下触动，没有多话，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 　　好吃。 　　虽然好吃，但秦晚的胃决定了她奈何不了如此大碗的面，所以到了最后还是程昱帮她解决了剩下的。饭后，秦晚去帮女主人刷碗，程昱则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再过一会儿，他得随屋主出去掰向日葵。 　　这个季节正是收向日盘儿的时间，石花镇的家家户户基本都在干这事儿。秦晚和程昱入住在这户人家，家主没有收取任何钱财，但要求他们帮忙干点农活。 　　影帝程昱已经不是头一次出门了，现在干起活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秦晚刷完碗出门，影帝正弯着腰往自己脚上套鞋，秦晚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了按他的背，说：“辛苦了。” 　　程昱翻身过来，勾下她的脖子，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然后又背转回去继续穿鞋。 　　秦晚道：“呆会儿我也去。” 　　程昱头也不转：“别去。” 　　“我想去看看。” 　　程昱只是说：“路不好走。” 　　石花镇之所以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贫穷小镇原因也在这里，它地势不平，不靠水，土地也并不肥沃，该有的优势都没有，所以只能成为勉强养活一方人的一方乡土。 　　秦晚没有放弃，说：“你背我啊。” 　　她只是玩笑罢了，程昱却认真思索了她的话，然后答应了。 　　此时他已经穿好了鞋，身上一身当地农民装扮，除了面容过过于英俊外，和当地人也没什么区别。 　　秦晚看着他，却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这时程昱拿了个背篓过来，放稳在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抱她，这个举动打断了秦晚莫名开始的走神。她惊讶：“做什么？” 　　程昱道：“背你。” 　　秦晚：“……” 　　她看了眼面前的背篓，无言以对。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随着笑声越来越近，秦晚从大大洞开的院门看到一群当地人走了过去，其中有人背着背篓，背篓里有人，小孩儿。 　　秦晚眼角微微抽搐，立马收回视线。 　　她自发退后两步离程昱远了一点，道：“算了，我有腿。” 　　“但路不好走。” 　　“……”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正对峙着，屋主从屋里出来，看到两人又在大眼瞪小眼，奇道：“原来你们城里人喜欢这么玩啊？” 　　秦晚、程昱：“……” 　　屋主大力拍打了一下程昱的背，道：“兄弟，我们该出门了。” 　　他们该出门了，但该商量的还没商量好。 　　程昱看一眼秦晚，秦晚不看他，顾自看着屋主，问：“今天往哪个方向走？” 　　屋主说了个方向，秦晚依然不清楚，屋主就说跟他走他带路，于是秦晚就跟着他走了。 　　被留下来的程昱：“……” 　　最终秦晚还是跟去了掰向日葵的地方，小路颠簸，程昱的眼睛片刻不离秦晚身上，这样做的后果很明显……他自个儿差点摔稻田里了，还是后面的屋主手快拉了一把，这才幸免无难。 　　屋主嘿嘿笑着荤话：“小兄弟，昨天你的下盘不像今天这么不稳啊，因为媳妇儿跟来了，脚就软了？” 　　程昱：“……” 　　说到这屋主啧啧称奇：“别说，兄弟，你媳妇儿够漂亮啊，我在石花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跟仙女儿似的！” 　　程昱闻言表情放晴，屋主说的虽然不是他，但他……与有荣焉。 　　他破天荒地“嗯”了一声以示赞同。 　　走在最前头的秦晚：“……” 　　去向日葵地的路途并不如程昱说的那样艰难难走，走过两条田埂，上了两段坡，目的地就到了。 　　眼前是大片的大片的向日葵，都蔫了花，不复往日胜景，但依然壮观。 　　秦晚看着这一片向日盘儿出神，被程昱碰了碰手臂，她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程昱在脱衣服。 　　为了保护胳膊不被划伤，程昱上地里都穿着外套，此时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细致地铺在地上，铺出了个“龙椅宝座”。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着，顿了顿，从背篓里拿出水壶放到她怀里，如此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准备去地里收向日葵。 　　刚转身，被秦晚拉住了手。 　　“怎么？”他问。 　　秦晚道：“衣服给我了没关系？” 　　“嗯，你知道我铜皮铁骨。” 　　秦晚：“……” 　　她想起了自己曾在他胳膊上试的那一口，暗想那道牙印肯定消失很久了，不然他怎么又会在这儿说大话？ 　　她撇嘴，想把衣服还给他，却被他拦腰抱起轻轻放在“龙椅宝座”上，先一步阻止：“乖。” 　　“……” 　　两人这一来一回地推让，屋主站在地里扒着向日葵杆儿窥着两人，等程昱来到地里，他便神秘兮兮地凑到程昱面前低声问：“我说兄弟，城里的小夫妻都像你们这样黏糊？” 　　程昱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应答。 　　屋主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顿时露出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之状，一副“我长知识了，是个懂得与时俱进之人”的表情。 　　事实上屋主的“低声”并不低，不远处的秦晚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又因为听清了，反而觉得疑惑。 　　在旁人眼中，她和程昱显得很黏糊吗？ 　　她没有这个意识，所以才感觉到奇怪。 　　她抬眼看去，看到穿梭在向日葵中的程昱，看他利落地割下向日盘，看他身姿挺拔，即使做着粗重的农活，也依然那么出众。 　　这一刻，她的精神极度集中，集中到仿佛能够看清程昱面上的一滴汗从他的眉梢缓缓下落，滑落至下颌，汇聚，然后—— 　　滴——答—— 　　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第62章 转变 　　秦晚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想确定它是否还在健康地工作没有。 　　答案是肯定的, 她的心脏仍然健康地兢兢业业着,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动只是因为……葵花地里的男人太撩人了。 　　正要细细探究这心动的来源，她的手机响了，是信息, 来自—— 　　【陈怡：美人儿, 你失约了知道么？说好今天来我工作室的呢？呢？！你忍心让我苦苦等待？】 　　一条信息把秦晚从风花雪月的杂念中拽出来，她神色淡淡地看着这条信息, 只是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冷淡地回道：【陈老板, 我要撤回我的预约。违约费用我会联系律师和你接洽。】 　　这条信息一经发出，回信来得格外急促：【为什么？！】 　　【秦晚：不适合罢了。】 　　大概是被这条不仅冷淡而且敷衍的理由劝退了, 陈怡没有再发送信息过来。 　　陈怡是个聪明人, 应该能够察觉自己的这位客户的心理变化，以及这种变化背后代表的坚决，所以才不回短信了，知道了多说也无用。 　　秦晚看了眼没有动静的手机，将它收了起来。 　　陈怡的设计不是不适合她, 只是她秦晚不想再聘用孟言的相关者, 仅此而已。 　　回想起来, 她之所以会到唐家去，会遇上杨瑛，就是因为陈怡的带领, 这其中是陈怡的故意引导，还是无心巧合，秦晚都不想追究，懒得追究，一刀切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不是？ 　　她累了，被一个个谎言与欺骗搞得疲惫不堪。 　　她向来愿意以善意去揣度他人，相信人性本善，但在经历过这么多的欺骗之后，她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些许的质疑。 　　她突然想笑。 　　大概就是因为她太过留意别人的善意面，所以才尽是忽略对方的恶意面，以至于老被欺骗？ 　　天真是原罪。 　　想到这，她把收放起来的手机又拿出来，编辑了几条信息，发送至……苏浔。 　　【秦晚：我见过严蓁了。】 　　【秦晚：跟她叙了会儿旧，得知她当年向你去道过歉，挺意外。】 　　【秦晚：因为叙旧，所以勾起了一点回忆……苏浔，当年，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制造了那种矛盾？】 　　秦晚一连发了三条信息，条条意味深长。 　　真真有趣，如果她不把别人看得太善良，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就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就拿当年那件事来说，她直到不久前才知道严蓁去向苏浔道过歉，她不清楚这件事，因为苏浔没提过。苏浔的邻居的说辞是严蓁是去大闹了，苏浔没有附和，她只是沉默了。 　　细想起来，这个沉默挺有意思。 　　再者，秦晚当年的确说过要制造一点矛盾让严蓁来调和，但什么样的矛盾她还没说，因为她也在思考需要制造哪种程度的矛盾才合适。 　　学校传出流言后，秦晚因为固有印象相信了苏浔的善，于是自发地认为是苏浔在迎合自己的提议弄出了“矛盾”，所以尽管觉得这个“矛盾”有点过火了，也依然没有去质疑苏浔。 　　但最近的种种经历让秦晚有了一种幡然醒悟感。 　　违和感，层层堆叠的违和感……如果不以“苏浔本善”这个前提去思索，就会发现种种违和感。 　　发给苏浔的信息没有回音，秦晚没有继续等待。 　　她端起水壶小小喝了一口水。 　　此时在地里劳作的程大影帝已经收割了一大片向日葵，正背着背篓往回走，待他走近后，秦晚将水壶递给他： 　　“喝口水。” 　　影帝先生大概渴得厉害，接过来之后仰起头就大口大口地灌，有水珠溢出来，沿着他的下巴下坠，秦晚捕捉到这一幕，联想起之前的心跳事件，不自觉微微走神。 　　影帝的余光扫到她，顿住，片刻之后喝水的动作变得斯文了许多，变得像在拍饮料广告。 　　发现了他这一改变的秦晚默了默，缓缓抬起头看了一下天。 　　见此，影帝停下喝水，也跟着抬头看了一下天，并勘测道：“天气不错，不会下雨。” 　　秦晚轻摇了下头，道：“我不是在看天气。” 　　“看鸟？”石花镇的野生鸟很多，多到走在路上也有天降横祸之忧。 　　秦晚没有看过这么多鸟，但现在不是在赏鸟：“没有。” 　　“那是在看什么？” 　　“看光。”秦晚说，“没有反光板，我看看自然光，你需要的。” 　　影帝：“……” 　　他听出她的调侃，嘴角抽了抽，随后又变得坦然，问：“察觉出帅了？” 　　“嗯。” 　　“多谢夸赞。” 　　秦晚：“……” 　　程昱厚颜一回，眼中划过浅淡笑意，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双眼看向遥远的天际，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 　　“那就好。” 　　程昱扯了一截长在自个儿旁边的青草，利用他从屋主那里学来的手艺现场编了个指环，拿着指环转向秦晚，问她：“可以为你戴上吗？” 　　秦晚“嗯”了一声，没有意见。 　　程昱小心地把指环戴在她的手指上，戴完了一看，却发现尺寸不合适，显得松松垮垮的，美感全无。 　　程昱：“……” 　　他一声不发地把指环取出来，换戴到自己的手指上，逞强道：“搞错了，这是该给我戴的。” 　　指环被迫换了个新家，有点被撑着了，勉强自立自强着。 　　程昱又扯了一截草，然后偷瞄了几眼秦晚的手指，再一次来了个手艺展现。这一次他吸取教训了，弄得像模像样的，完了之后往秦晚的指上一戴，满意了，自我满足道： 　　“对戒。”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手心相依重叠在一起，同样粗糙的两只指环相互呼应着，大概氛围所致，指上的那两抹青绿色显得十分可爱，触动人心。 　　秦晚也被触动了，心湖再一次荡起涟漪。这一次，涟漪久久不散，强势地刷足了存在感，让她连逃避也做不到。 　　她忽然间明白了，她想要束缚住的那个男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束缚住了她，紧紧地。 　　想到这，她五指收拢，扣住了昱的手。 　　“程昱——” 　　“什么？” 　　“你的手糙了，刮手。” 　　“……抱歉了。” 　　秦晚俯身轻轻亲吻在他指上的草环上：“我会记得这是你对我的付出。” 　　程昱心神一颤，许久，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我……甘之如饴。” 　　这一天，程昱又给屋主干了半天的活儿，当然，强度远不上当地人，以体验为主。是的，屋主并不是要求他要干多少多少活儿，而是想带城里来的他们体验体验。下午程昱没有出去干活儿，所以听了秦晚的提议，去了镇上晃晃。 　　镇子很小，又不是赶集日，因此人很少，这让程昱省去了伪装的麻烦。其实就算人多也不用伪装，小镇子里的人十分淳朴，不会因为发现街上走着的是个电视里的人就疯狂追上去，只会远远地笑呵呵侃两句，这是程昱初来镇子那天的亲身体验。 　　程昱已经很少体验过这种自由感了。 　　他很享受。 　　秦晚也很享受，她享受的是镇子的安宁。 　　从街头走到街尾，没有车水马龙，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散着步的流浪猫狗。 　　屋主说镇上有个做手工糕点的小店，是个百年老店的传承，里面的糕点口味极好，秦晚来镇上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品尝这一美味。 　　但寻找美味并不容易，期间秦晚问了三次路才找到。 　　那是个隐蔽在东街尾巴上的不起眼的小店，没有什么门面装潢，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小店。可就是这样一间小店，却挤满了顾客。 　　多得有些异常。 　　秦晚站在店外往里面望一眼，看到的都是些自带“我不是当地人”气息的男女，男男女女们在店里挑选着糕点，挑稀奇玩意儿似的，闹哄哄的。 　　因为人实在太多，小店容不下这么多尊大佛，不多久，有两名男子受不了走出了店门。 　　刚踏出门，与店外的秦晚程昱打了个照面，秦晚还没反应，对方先惊呼起来：“程导！” 　　这一声惊呼压住了店内的哄闹，顿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看过来，静默两秒，然后—— 　　“程导！” 　　“程导！！” 　　“程导！！！” 　　突然响起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似要把人家百年老店的屋顶都给掀了，一群人齐齐转移阵地，朝着程昱而来，好在没有过分冒犯，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没有推攘。 　　秦晚以为这是个粉丝见面会，但并不是，人群中的一人介绍说他们是某电视台的导演组，因准备策划一档生活体验类的真人秀来到这儿考察。这是他们第二次组团来考察了，这次主要是想来商量土地租买事宜。 　　节目组的总导演笑说：“等节目定下来以后，程导也来当一回嘉宾啊。” 　　这个导演和程昱有过几次交集，因此程昱也没把话说死，只说以后再说。这其实就相当于婉拒了，但那导演并不觉失望，因为程昱从来不接综艺节目，更何况是真人秀。 　　导演笑着笑着岔开了话题，问程昱来这小镇干什么，程昱惜字如金，揽一揽秦晚的肩，回道：“蜜月旅行。” 　　“哈哈！原来如此！” 　　导演情商不低，没有深扒，只是说，“要是不急着走，晚上我们请客，请你们吃这乡村特色宴！” 　　这个提议大大迎合了导演身后那群人的期望，全都眼巴巴地望着程昱，希望他答应这个邀约。 　　程昱看一眼秦晚，咨询她的意见。 　　秦晚稍微思索了一下，点头应了。 　　这也算得上圈内人的应酬，秦晚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程昱脱离了他的圈子。 　　于是，吃饭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定下之后那节目组没有长待，买了糕点就走，因为他们还有事情要去做，做完了还得张罗晚饭的事儿，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这群人匆忙离开了糕点店，他们走后，秦晚和程昱也跟着走了。 　　至于买糕点？ 　　他们手里头拎着的那两袋的分量可不轻，全是热情的节目组送的。 　　秦晚捡了一块吃着，糕点有一点点粗糙，配合香甜适中的口感，别有一番风味，不愧是百年来的智慧结晶。 　　秦晚不光自己吃，也捡了一块给程昱，但因为程大导演两只手都提着口袋，所以她只好拈着糕亲自递到他嘴边。 　　程大影帝不嗜甜，但嗜好她手中的甜。 　　甜到心里。 　　节目组送的糕点太多，虽然秦晚最近胃口大了不少，但依然很难解决完，加上程昱这张嘴也不行。因此两人把糕点带回家，送了部分给屋主，剩下的则让屋主拿去分给了邻居。 　　这样一来，秦晚在院子里小坐的那一会儿功夫就收到了一颗西瓜，两袋炒瓜子，三串儿黑葡萄……全是邻居们的回馈。 　　秦晚喜欢这儿的氛围。 　　但无法长住。 　　晚上，秦晚和程昱一起参加了节目组的邀约，节目组热情，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完了之后出来已经是星辰满天。 　　小镇的天空和城里不一样，干净，星星也多。 　　程昱和秦晚一人一只手电，踩着月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耳边虫鸣蛙鸣不断，像场排场不小的交响音乐会。 　　“程昱——” 　　“嗯？” 　　“会唱歌吗？” 　　“……”影视奖项拿了不少的大影帝微妙地顿了顿，“想听什么？” 　　“听你拿手的。” 　　影帝清了下嗓子，歌声缓慢流淌而出…… 　　影帝唱得很不拿手。 　　秦晚却很捧场地送上了掌声，并不吝夸奖：“你很努力。” 　　影帝面无表情：“你的夸奖让我没有感觉到很开心。” 　　“是嘛？” 　　“是的。” 　　“我的错。” 　　“……” 　　两人突然沉默，片刻之后，秦晚说： 　　“明天我们回去。” 　　秦晚喜欢这儿，但无法长住。 　　他们终究要回到该去的地方。 第63章 知晓 　　秦晚是在第二天中午抵达A市的, 抵达A市的同时, 她发给苏浔的信息有了迟来的回应。 　　苏浔回了两条信息, 分别针对秦晚的二三条短信，其一是：【我忘记了。】 　　其二是：【是我擅作主张了……你生气了吗？】 　　秦晚问苏浔为什么没有提过严蓁去道歉过，苏浔的回答是“忘记了”, 问她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就制造矛盾, 苏浔她的回答是“擅作主张”，并顾及秦晚的心情问她生气了没有。如果放在以前, 秦晚不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苏浔是她的朋友, 又是犯人亲口承认的受害者,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秦晚都该相信她。 　　秦晚曾一度觉得苏浔自作主张借以流言制造矛盾有点问题，矛盾千万种, 这种程度的太过了, 但一想到苏浔是受害者的事实就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但换个角度来看，如果苏浔不是她的朋友，如果她秦晚只是个毫无关联的局外人，她再来看待当年那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会发现苏浔在很关键的问题上“忘记了”，在最最重要的事情上“擅作主张”了, 而“秦晚”这个角色竟一点也不存疑, 实在蠢。 　　秦晚大概是被这段时间一而再的欺骗伤透了心, 所以忍不住恶意地去揣测别人，以至于在收到苏浔的这样两条回信之后，只冷淡地回了句：【没有生气。】 　　这条信息发送过去后, 苏浔的回信倒是来得十分及时，但秦晚没有看。她现在不想被太过感性的情绪所扰，而苏浔最能勾起她的感性来，凭借受害者这一身份。 　　从机场出来，有影迷发现了程昱，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秦晚借了影帝的光入了镜头，她看着四周架起的镜头，突然间有点想对着镜头一笑。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然后迎来了短暂的静默，以及随后爆发式的欢呼。 　　在欢呼声中，程昱揽着秦晚离开。 　　机场外早有车子候着，他们安全上了车。 　　坐在上车，程昱一直盯着秦晚看，秦晚知道他在想什么，回说：“我只是想试试。” 　　试试在镜头前展露笑容。她成功了。 　　曾经她怎样也学不会的，却在看过那些在她面前展现演技的欺骗者之后，也茅塞顿开学会了。 　　好笑。 　　秦晚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复杂。 　　行程紧凑地赶了半天路，秦晚困乏得厉害，但她强撑着没有休息，她让司机将车开往一个方向，不是秦家，也不是程家，是条陌生的路。 　　她在老城区的一栋出租楼下车，程昱没有多问，全程陪同。 　　他们上了楼，来到一户租户门前，站定不语。 　　半晌之后，秦晚抬手敲响了门，但没有人应，再一次敲了，依然没应，再敲…… 　　门终于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李然，也是秦晚此行想要找寻的目标。 　　秦晚在回A市前遣人调查了李然的住处，并确定后者今天在家没有外出。 　　她是有备而来。 　　李然早在监视孔看到了敲门的是秦晚和程昱，但打开门见到人后依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秦晚暗想，这就是自己所欠缺的演技了。 　　她所欠缺的，别人却人人拥有，所以她才被耍得团团转。 　　李然抱胸笑问：“大小姐挺闲啊，来给我送别？”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与苏浔的那个案子已经到了尾声。 　　李然的名誉权侵犯案并不复杂，一来那是不容狡辩的事实，二来李然并不反抗，复杂的只是立案程序，以及把民事诉讼转为刑事诉讼所需的证据收集程度。 　　尽管如此，有秦家插手，相比正常流程，时间大大缩减了。 　　李然案收尾在即，秦晚却突然找上李然，其中理由，程昱不知道，李然本人也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来给人送别。 　　秦晚看了眼李然，道：“我想请教你两个问题。” 　　“哦？”李然是真的好奇秦晚需要向自己“请教”什么，所以没有急着送客，问，“你想知道什么？” 　　秦晚道：“你哥李深的为人。” 　　“……” 　　李深是李然的死穴，一戳就见效，李然听了这话再也难以维持从容的表情，冷着脸回说：“我哥自然是个好人！” 　　秦晚无法赞同：“李深所在的技校混混成群，据我了解他还是个校霸。” 　　李然嗤笑：“那又怎样？他又没做违纪犯法的事情，学校里的拉帮结派不过是年少轻狂，就因为你的一句不喜就可以随便让他蒙冤入狱吗？可笑！” 　　秦晚抓住了重点：“蒙冤？” 　　李然顿住，半晌，大笑：“你真以为我信了那狗屁的审判结果？噗，笑死了！我哥□□？伪善的秦小姐，那是你不希望你身边的朋友和个小混混交往，故意使出的手段吧！” 　　秦晚震惊。 　　李然自顾自谴责道：“你还在装模作样有意思？您身份高贵，所以不希望朋友跟个混混交往降了档次，难道不是这样？” 　　秦晚张了张嘴，语不成句：“……你……说什么？” 　　李然嗤嘲：“你这个时候还要装？不累吗？” 　　秦晚发不出声来。 　　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镇定下来，问：“你说……你哥和苏浔在交往？” 　　李然莫名：“当然！” 　　所以□□是不存在的，当她在事后得知自己的兄长以□□罪入狱，被□□的还是苏浔时，她都笑了。一对交往中的恋人说什么□□？ 　　李然苦思冥想，仍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因为她得知她哥入狱的消息时已经是事发三年后了，那时信息封锁，她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而她通过有限的信息揣测，只能揣测出是因为伪善的秦家千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和个混混交往，所以才搞出来的这一出，而苏浔攀炎附势，为了攀附秦晚，竟也附和了秦晚的做法。 　　都该死！ 　　她决心报复这两个人，但是……苏浔却找到她，说自己是爱着李深的。 　　苏浔说，她在发现秦晚对李深十分不满之后，也曾左右斡旋，可秦晚就是容不下李深，筹划那样的事让李深消失，她对秦晚这个朋友已经失望透顶，但为了报复才继续留在秦晚身边。 　　秦晚是秦家受宠的千金，苏浔说她得长远地计划才能寻找出一个万全的置秦晚于死地的方法，在找到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苏浔和她李然是同一阵营的。 　　因此，苏浔千叮万嘱，让她去和秦晚谈话时不要提到苏浔和李深交往过的事情，以免勾起秦晚的回忆，以为苏浔还前情未忘，过多关注苏浔，让苏浔束手束脚找不到动手的契机。 　　她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站不住脚的蹩脚理由，可是…… 　　苏浔有证据。 　　苏浔说她在李深入狱后曾多次前去探监，有记录可查。 　　这个证据无法伪造，苏浔曾多次去探望一个入狱的男友，此情可鉴，无法不信。 　　所以，她李然信了，在和秦晚交谈的时候，她多次想抖出那件事，当面撕破秦晚的伪善面具，可顾及苏浔的话而没有实施。 　　现在秦晚还敢亲自找上门，抱歉，她忍不了！ 　　“我哥和他女朋友在交往，你却要捏造他□□，这不是很可笑么？！” 　　秦晚被这个惊天消息刺激到失声，许久，她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证明他们是在交往？” 　　李然跑进屋，拿出一本笔记本扔到秦晚面前。 　　那是她哥李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他和苏浔的相识相交。 　　秦晚迟疑着捡起来，手指颤抖地翻开……一目了然。 　　她再一次受到了欺骗，而且是被欺骗得最狠的一次，被苏浔。 　　闭了闭眼，她目视着李然：“我只说一次，我从未设计陷害过你哥，如果你坚持你哥是蒙冤入狱的，那么你寻找的罪魁祸首不是我。” 　　她只说了这一句，说完就离开了李然的出租屋，留下李然怔在原地。 　　从出租屋离开回到车上，秦晚面色一片冷然，但她的指尖微颤，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程昱担心她，问她有没有事。 　　以往要是遇到这种事，秦晚恐怕气急攻心又要晕上一晕，现在她却勾了勾嘴角，连指尖的颤抖也停止了，她说：“没事。” 　　她的心在一次次欺骗中变得冷硬，现在心中的哀戚远比不上愤怒。 　　她又说：“我要见梁侦探。” 　　她要亲自委托梁侦探调查苏浔以及那件事的所有相关者，往日她更多的是依靠信任，相信人性本善，现在信任已经轰然倒塌，她需要的是数据，冷冰冰的，但不会说谎的数据。 　　程昱看了她一眼，他明显察觉到了秦晚的变化，但……没有说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转身吩咐司机改道。 　　这一天，秦晚以全新的姿态回到了生养她的A市，她见过梁侦探，留下了委托。 　　她还做了一件事，她终止了自己接手那个剧本的合作。 　　晚上，林越的电话如期而至，询问秦晚为什么终止了合作。 　　秦晚只是道：“怀孕，家里人劝我多休息。” 　　这只是表面话，真实原因两人心照不宣，秦晚只是不想和欺骗过她的人再有牵扯。 　　是的，随着孟言的身份的揭露，林越的某些行动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S市的林家公子会成为秦晚的邻居，秦晚收到的孟言的演唱会的门票……以及更多更多，林越从来都不是以一个朋友和师长的身份来到她的身边，而是孟言的共犯。 　　欺骗背后的理由不管如何合情合理，秦晚也不想接受。 　　不想了。 第64章 养妻 　　在秦家放手不再施加保护的情况下调查苏浔并不困难, 因为苏浔太普通了。秦晚曾经就读的三流戏剧学院的班级里面有三十几个人, 苏浔和那三十几个人同样普通, 抛开秦家千金朋友这一身份之后，她甚至连个特殊点的标签都没有。 　　可秦晚就是被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当猴一样戏耍了几年。 　　苏浔的资料是在一周后全数交到了秦晚的手中的，其中苏浔和李深交往过的事实也摆在了秦晚的眼前。 　　苏浔和李深的交往是个秘密, 就连李深的妹妹也只是在她哥去世后从遗留的笔记本中发现了这一点。但只要是活着的人就会留下痕迹, 而苏浔和李深交往留下的痕迹终究在梁侦探在针对性的调查之下找到了。 　　秦晚看到这份报告，终于死心了。 　　苏浔的确对着愚笨的她扯了个弥天大谎, 把自己伪装成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一边贪婪地汲取她秦晚的血, 一边嘲笑她的蠢！ 　　很好。 　　那一晚, 秦晚在书房里对着那份资料独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 她推开书房的门走出去, 早起的李婶看到她出来露出了个担忧的表情，她却扬起嘴角回以若无其事的笑。 　　于是，李婶的表情顿时从担忧转向了震惊。她震惊于秦晚的笑，因为自家这位小姐已经很少笑了，更何论还展露了笑容的丰富性。 　　秦晚在李婶惊讶的当头慢吞吞走了, 她走出了秦宅, 走进了玫瑰花园。 　　还是清晨未见阳光的时候, 她只身在玫瑰园里散步，她的到来打扰了狗屋里的狗子的清梦，后者鱼跃而出, 扑到她身边。 　　两三月大的狗子已经能看出帅气流畅的身形，秦晚捏了下狗子的耳朵，道一声“早”。 　　狗子矜持地晃了晃尾巴，沉稳温和的性子略见雏形，它蹭了蹭她的手，低鸣一声，仿佛在回应她的那声早安。 　　秦晚带着狗子继续溜达。 　　上午九点，新换的婚纱设计师将婚纱成品送达至秦家，因为时间太赶，秦晚的婚纱没有继续走定制路线，而是在原有成品上面稍作修改，设计师送来的就是修改过的作品。 　　秦晚试穿了一下，表示满意，只是还有一点细节问题还需稍作处理。 　　午后六点，秦晚这才从漫长的午睡中起来，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她要去的方地方是“金柳”的桃花源，有人在那里设了宴，她是为赴宴而去。 　　时隔两月，桃花源依然美得跟人间仙境似的，秦晚独自穿过桃花林，走过熟悉的小径，远远地看到那座小竹楼。楼上有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华鲁影视的公子哥俞初，女的是……苏浔。 　　秦晚来赴的就是俞初设的宴，前些日子俞初参加了秦家为苏浔捣弄出的晚会，苏浔不负众望地搭上了俞初这条线，这会儿聚他们一起正是为了谈论电影角色的问题。这个饭局看起来有点主客倒置，理论上本该是求人的一方苏浔这边来设宴，但双方你情我愿的，就不谈什么主和客的问题了。 　　秦晚也在邀请之列，这很正常，因为俞初看上的绝非苏浔本人，而是秦晚身后的秦家。没错，就在苏浔想方设法搭上俞初的同时，俞初也在想方设法搭上秦家。 　　秦晚识破了苏浔的骗局，但依然来赴宴了，并装得对苏浔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她正在实践苏浔交给她的东西——演技。 　　秦晚踏上小楼，对着俞初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打招呼，苏浔蹭蹭蹭跑来抱住了她的胳膊，嗔笑：“你来晚了，晚晚~” 　　“抱歉。”秦晚借口和华鲁的公子哥说话，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这场晚宴你们才是主角，恐怕你们还不想跑我来碍事吧？”她嘴里说着交际语，丝毫不显得生涩，秦家千金就算不常参与这种场合，也不且怯于这种场合。 　　俞初接话道：“哪儿的话，秦小姐说笑了，我可是一早就期待着秦小姐你的到来呢！” 　　华鲁的公子哥一副风流桃花相，言行举止都充满了流连交际场合的圆滑。 　　秦晚不自觉多看了他一眼，被他回了个带了钩子似的笑容。她撇了下嘴，淡淡收回视线。 　　开场的寒暄不多不少，三人坐到位置上。 　　苏浔和俞初都比秦晚话多，于是落座后话题就逐渐远离了秦晚，秦晚乐见其成，只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只是她偶尔抬头，会发现俞初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苏浔身上。 　　看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秦晚若有所思。 　　俞初特意设一个饭局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地吃饭聊天，期间俞初聊到了正事，说到华鲁影视的投资计划，说到自家公司要投资一部电影…… 　　“我们正在寻找演技优秀的新人。”俞初意有所指。 　　苏浔很上道地接话道：“俞总看我怎么样？” 　　俞初但笑不语，期间看了一眼秦晚。 　　秦晚接到他的视线，说道：“我家苏浔很新，演技也还可以。” 　　这个推荐语远不及她出来小楼时的交际水准，俞初闻言嘴角一抽，随即“噗嗤”笑出声：“那真是太巧了，大概正是我们寻找的人才。” 　　苏浔听到这没忍住翘起了嘴角，难以自控地弯了眉眼。 　　俞初还要和苏浔细谈，秦晚借口去洗手间给两人腾出空间。 　　她从小楼下来，走完最后一步楼梯抬头往上看，看到俞初正在给苏浔摘头顶的桃花花瓣，动作暧昧。 　　她驻足看了两眼，这才一言不发地走出桃花源。 　　她这一走就没再回来，她直直出了桃花源拐向了另外一条路，走进了“金柳”的一个包间里。 　　包间里已经有了人，正拿着鱼饵喂食鱼缸里的鱼，秦晚走到那人身边，也探手抓了一点饵。 　　“怎么样了？”身边人问。 　　秦晚将鱼饵轻轻撒入水里，看着水中的黑色熊猫蝶尾齐拥而上，争先抢夺鱼饵，嘴角微微浮起一起幅度。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她说。 　　说完想起了什么一般，嘴角又逐渐抚平：“但唯恐有变。” 　　“怎么说？” 　　秦晚不说话。 　　见此，身边人没有继续追问，转而伸手取走了她手里的所有鱼饵，并为这一行为解释道：“你不适合喂鱼，你这喂法得把鱼撑着。” 　　秦晚：“……” 　　她抬眸，“程大导演深谙养鱼之道？” 　　程昱从旁插了块西瓜递到她嘴边，说：“更懂养妻之道。” 　　秦晚“哦”了一声，将西瓜吞入口中，咀嚼两下，说：“甜。” 　　程昱又给她递了一块，随后又俯身将她口中的瓜小气地卷走，并点头附和：“果然甜。” 　　他吃完瓜发现身边人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面色坦然地大谈谬论：“这是反哺之道。” 　　秦晚：“……” 　　她端起果盘就走，坐到沙发上独享，见程昱看她，便说：“这是‘你欺我不懂我便要给你好看’之道。” 　　程昱耸肩。 　　秦晚吃了两块水果就吃不下了，把果盘放到一边，闲着没事就随便找了个话题问程昱晚饭吃了什么。 　　程昱道：“不记得了。” 　　秦晚作了然之状，替他回答：“那你可能吃的是自己的脑子。” 　　“……”程昱道，“我只是见不到你所以食之无味，吃的什么没去关注而已。” 　　秦晚：“……” 　　她突然发现……程昱的土味情话升级了。 　　正觉无语，突然有人敲响了包间的房门。程昱离门近，顺手把门开了让门外的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俞初。 　　俞公子心情不错，面色跟春风拂过一般和煦，他笑着走进包间，进包间的第一眼却看中了包间里的鱼缸，于是颠着步走过去，抓起鱼饵—— 　　“缸里的鱼刚刚才吃完了满汉全席。”秦晚淡淡道。 　　她不懂养鱼之道，但从程昱那儿学了个皮毛。 　　俞公子顿住，“啧”了一声，把鱼饵放回碗里。 　　他大概是个爱鱼的，所以脚下没动，拿手指轻敲着鱼缸逗趣。他一边逗鱼一边道：“秦小姐所托我已经办妥。” 　　秦晚抬头，问：“只办了我交代的？” 　　俞初笑得坦然，舔了下嘴唇：“顺便还多拿了一点，放心，不会影响你的。” 　　秦晚沉默。 　　她在来赴宴之前俞初就给她打了电话，因为俞初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秦家，和苏浔没有半点关系。秦晚接到俞初的电话后，和俞初谈了个条件，她让俞初答应给苏浔主角，暂时答应。 　　苏浔欺瞒秦晚无非是想利用秦晚的愧疚丰满自己的羽翼罢了，苏浔选择了娱乐圈，她想要的事业秦晚都会给她，让苏浔一瞻顶峰的风景，然后……一一夺回。 　　秦晚已经和俞初谈妥了条件，也给了俞初想要的，但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俞初似乎对苏浔有那么一点意思，因为这点意思，他可能会对苏浔有所行动，这就是俞初所说的“多拿了一点”。 　　秦晚担心这会成为变故。 　　但俞初只是笑：“秦小姐放心，我不仅不会影响你，也许还能助你一把呢。” 　　秦晚不动声色：“助我？” 　　俞初笑眯眯：“秦小姐难道不想看到苏浔事业生变的同时，情场也失意吗？玩弄苏浔这种人的感情，我很拿手的。” 　　秦晚：“……” 　　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呢。 第65章 心意 　　俞初渣得毫不掩饰, 秦晚也看得明明白白, 一番思索, 她最终没有出言阻止俞初。 　　从金柳离开后的第二天，秦晚收到了苏浔的喜讯。 　　【苏浔：俞总答应我让我出演主角了！晚晚，我好高兴！】 　　秦晚冷冷看着这条信息, 最后手指动了动, 回了句：【恭喜。】 　　她以往也是这样清冷的性子，所以苏浔并没有看出异常, 很快回信：【俞总说李然的案子了结后, 我彻底摆脱流言困扰就对外宣布这件事。】 　　她在暗示秦晚加快李然案的处理。 　　秦晚看完这条短信, 正要回复, 程昱走进了房间，敲了下门以示提醒。 　　“不打扰的话可以先来把饭吃了？”程昱站在门边问。 　　秦晚抬头看向他, 顿了一顿, 把没有输入完成的回复全部删去，把手机搁到一边，走向他，问： 　　“吃什么？” 　　她在昨晚从金柳离开后就来到了程昱的酒店住着了，因为多次出入, 现在已是熟门熟路了。 　　昨晚睡前程昱自告奋勇, 说要动手做早餐, 原因是他学习厨艺以来自觉进步极大，想趁此机会在秦晚面前露一手。 　　秦晚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回说很期待, 但其实她早已对影帝先生的手艺深刻地了解过了，所以……平常心吧。 　　程昱不知道自己被看低，回道：“五谷粥和鸡蛋土司。” 　　这是专属于影帝的东西结合创意早餐！ 　　秦晚“哦”了一声，说：“我看看。” 　　说完就像审查员一般走进了饭厅。 　　早餐已经摆上了桌，除了粥和吐司外，还有一小碟营养搭配的水果。粥很稠，远远就能闻到谷的清香，吐司上的煎蛋色泽金黄，看起来恰到好处，且不说口味如何，色相丝毫不差。 　　秦晚讶异。桌上的早餐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类型，但其完成度远远超出了秦晚的想象。 　　程昱替她拉开椅子，对着发愣的她说：“早餐不是用来看的……坐。” 　　秦晚回神坐下，拿起勺子尝一口粥。 　　程昱望着她，问：“怎么样？” 　　秦晚不语，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他张口吞下，品了品，面瘫着脸自我高评价道：“美味。” 　　秦晚突然想笑，迎合道：“那倒是没错。” 　　早餐气氛良好，秦晚吃完了一块吐司两碗粥，这才停下。她抽了纸巾擦嘴，看着仍在进餐的程昱，问：“你练习了多久？” 　　程昱没有回答具体时间，只是说：“勤耕不辍。” 　　秦晚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谢谢，我很喜欢。” 　　程昱插了一颗西红柿递到她嘴边，道：“我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而练习的。” 　　秦晚张口吞下小番茄，细细品尝那封锁在其中的滋味，酸甜可口，直达心底。 　　早饭过后，程昱继续赶往片场，秦晚则留了下来查询菜谱，为了回应程昱的勤耕不辍，她打算为他做顿丰盛的晚餐，为了满足“丰盛”二字，她还特意上网查询了一些菜谱，等她搜集完菜谱，列了清单，这才退出网页，取回自己的手机，调到信息页面。 　　苏浔以前就常常晚回她的信息，她现在正在跟苏浔取经。 　　【秦晚：抱歉，刚刚有点事耽搁了。】 　　她连迟回信息的借口都模仿得七八分像。 　　现在想来，苏浔的确对她诸多敷衍，只有在需要她的时候会显得特别积极。 　　自嘲地撇了撇嘴角，她的面色一片冷然：【李然的案子出了一点问题，想要把它定位为刑事案件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这需要时间。】 　　李然的案子没有出现问题，只是被秦晚叫停了而已。看清了苏浔的真面目，秦晚自然不想再帮着苏浔尽心尽力。 　　想到苏浔，秦晚的眸色变得暗沉无比，她动了动手指，再次输入了一条信息：【我准备再见一次李然。】 　　她撒谎了，她不准备见李然，她只是想看看苏浔得知自己要去见李然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而苏浔最直接的反应是—— 　　【苏浔：见李然？！】 　　【苏浔：晚晚，你为什么又要去见她呢？】 　　苏浔着急得连催促案子进度的事都忘了。 　　可以理解，苏浔最怕的就是秦晚从李然那里得知李深和她是恋人关系，那是她布置的这一计划中最大的破绽。苏浔以为李深死后这个破绽就不存在了，可她万万没想到，李深还有个异地的妹妹，而这个妹妹把那个破绽继承了下来！ 　　李然出现后，苏浔还想借秦晚的手把李然关进监狱以绝后患，可晚了，秦晚已经得知了。 　　秦晚很乐意逗着苏浔玩儿，就像苏浔曾经逗自己一样。 　　【秦晚：有点事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她。】 　　【苏浔：别去，晚晚。】 　　【秦晚：为什么？】 　　秦晚想看看苏浔又会捏造怎样的谎言阻止自己，而苏浔不负她所望。 　　【苏浔：李然虽然看起来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她在网上传播我的流言东窗事发后并不辩解反抗，可是她毕竟对你我心存恨意……晚晚，你怀孕了是吧？我在微博上看到了，李然可能也看到了，你去见她，万一她要对怀孕的你施害呢？我很担心你，晚晚。】 　　这话说得倒是条条在理。 　　秦晚嘴角扬起一个嗤嘲的弧度，回道：【别担心，我会带人去的。】 　　她刚把这条信息发送过去，苏浔就打了电话过来，大概是发现自己没有劝动人，所以打了电话过来好再加一把火。 　　秦晚静静听着响起的铃声，等到快要结束时才有了行动。 　　她关掉了手机，关机。 　　耳边陡然恢复清静，想象着电话另一端的苏浔如何急躁，秦晚微微扬起了嘴角。 　　忽然间，她感觉心情放晴，而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程昱归来。 　　程昱回来时发现房间里灯光全无，一瞬间他以为是秦晚已经离开了酒店，正难以失落，黑暗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来。” 　　这句简单的欢迎辞语气并不热烈，可落在他耳中，就感觉像是清淡中带着绵长的后劲，让他难以自持地喜欢。 　　那正是秦晚的声音。 　　程昱伸手去摁门口的开关，却被阻止了—— 　　“先别开灯。” 　　“……？” 　　他面露疑惑，这时，黑暗中响起“哗啦”一声响，随着响声落下，房间亮了起来。不似灯光的明亮，更加柔和，更加含蓄，是窗外的月光偷溜进来照亮了屋子。 　　月光的帮助使得程昱看到了落地窗边的人影，但看不清面容，可那身形早已深刻入眼眸深处千百遍，错不了，正是他所爱之人。 　　是他的妻子。 　　落地窗前那一片的月光更加充盈，藏不了秘密，所以紧挨落地窗处的布置也暴露无遗。 　　“这是……？”他不敢相信。 　　秦晚闻言倾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光摇曳，他不可置信几乎以为是幻觉的场景也变成了现实。 　　秦晚为他准备了烛光晚宴。 　　秦晚抬头看向他：“别愣着了，烛火就一只，燃完了还得开灯。” 　　程昱：“……” 　　这话可真够破坏氛围的，几乎要生生逼退他的感动！ 　　无言地来到她的身边，他在月光之下揽住了她的腰，俯身轻吻她，道：“辛苦了，应该由我来准备的。” 　　秦晚偏了偏头，说：“那你得再勤耕不辍一段日子了。” 　　桌上的餐食都是工序复杂的菜品，光模仿个雏形也需要大费工夫，非影帝现在的水准所能达到。 　　程昱：“……” 　　“我会努力。”他道。 　　“嗯，以后吧。” 　　“……” 　　好好的烛光晚宴，突然间气氛走偏，变得很不浪漫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无言。程昱嘴角抽了抽，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额头：“是我眼拙了，以前没发现你这张嘴挺厉害。” 　　秦晚抬眸看着他：“现在发现了？” 　　“发现了。” 　　堵得他心口疼。 　　== 　　她问：“还想试试？” 　　程昱没太懂她的意思：“试什么？” 　　话刚落，被秦晚勾住脖子，压住唇，继而唇舌交缠，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就此利落地完成。 　　程昱有点蒙，听得秦晚说：“我也觉得不差。” 　　程昱：“……” 　　他现在有点回过味来了，原来秦晚是把他的话“你这张嘴挺厉害”它解了。 　　唔，挺不错的阐释方式。 　　程昱欣然接受了，盯着她的唇几秒，问：“我可以申请再试一次？” 　　“不能。” 　　“那还真是遗憾。” 　　虽然没有申请上再试一次，但接下来的烛光晚餐美味十分，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为了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和这满桌用心的美食，程昱开了一瓶酒，秦晚不能喝酒，只以茶代酒作陪，等到程昱喝到微醺，两人就节制地罢手了。 　　桌上的蜡烛不负所托一直顽强地□□着，两人吃好喝好，就着这烛光美景看着窗外，此番宁静使得两人有种回到了石花镇的错觉。 　　“找个时间我们再回一趟石花镇怎么样？”秦晚有感而发。 　　程昱不反对，他也十分喜欢石花镇。 　　因为提到石花镇，两人便一起聊了会儿石花镇的种种，聊着聊着秦晚突然说道：“说起来，我在石花镇有个大发现想和你分享，但是一时忘记了。” 　　“什么发现？” 　　“我喜欢你。” 　　“……” 　　秦晚说：“我好像喜欢你。” 　　程昱惊得几乎打翻了酒杯。有件事他一直不愿意深想，不去想，只自欺欺人地度日，因为想得太多只会徒增忧愁，甚至会有伤自尊，那件事就是……他深爱的妻子虽然答应嫁给自己，但其实并不爱自己。 　　他一直看得明白，并告诉自己不能奢求太多。 　　然而，然而。 　　然而秦晚竟然对他说喜欢？！ 　　这是幻听？ 　　还是借酒幻想？ 　　程昱一时间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见此，秦晚露出恍然若悟的表情：“原来你已经察觉了？”她把他“震惊得无法反应”的反应当成了是“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惊讶”。 　　“知道了就好。”秦晚道，“我觉得夫妻之间得说清楚明白，所以多此一举告白了。” 　　程昱：“……” 　　不！一点也不多此一举！ 　　他激动得难以自持，举起酒瓶狂灌两口。 　　“我……很高兴。”他的声带终于恢复了功能。 　　“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这等喜悦比他第一次拿下最佳主角还要厉害，几乎让他失态。 　　“……再说一次。”他凝视着她，“请再说一次。” 　　被这么一望，秦晚竟有点害羞。她微微错开了与他的对视，半晌又扭正回来，酝酿片刻，道，“我……喜欢你。” 　　“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程昱。”她道。 　　明明已是盛夏，程昱的心头却如同春风拂过，眼前花红柳绿的。 　　他笑了。 　　百年一见的笑容。 　　下一秒，他笑容收拢，不高兴了似的：“不要‘大概’。” 　　“哦。” 　　他“不高兴”地说：“不要‘大概’再说一次。” 　　秦晚：“……” 　　她扯了扯嘴角，道，“你醉了？” 　　“没有。” 　　“那你就是傲娇。”明明心里挺高兴嘛。 　　“……” 　　程昱第一次被人贴上这种标签，老脸微赧，他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快说。” 　　“不，我累了。” 　　程昱：“……” 　　他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失落了一下，低着头正思考着要不要来个借酒消愁，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我喜欢你。” 　　很近的声音，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他猛地抬头，脸颊擦过一阵湿润。这个小小的意外却撩动了他的心尖，他停顿许久，这才从悸动中缓过来。他抬起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脸颊贴到她的腰腹。 　　“感谢。”他低语。 　　感谢她愿意回应他的感情，真诚地感谢。 　　秦晚低头看着这个已过而立的男人，许久，摸了摸他的发顶。 　　“我也感谢你。” 　　感谢他给予的爱。 　　每一份爱都是珍贵的，都值得感谢。 　　这一晚，秦晚和程昱是心意互通的，这都归功于由秦晚精心准备的这顿烛光晚宴。那种浓烈的心意贴合感虽然在一夜之后沉淀了下来，但它们不会消失，而是如同细水流长般陪着两人继续走下去。 第66章 如愿 　　秦晚在向苏浔传达出自己要去见李然的信息的第二天接到了苏浔的电话。 　　苏浔并没有显露出焦躁, 也没追问秦晚昨天为什么关机了, 她兴致勃勃地在电话里说：“晚晚, 华鲁影视的俞初财大气粗地包场了一家农家乐，说是招待几个好友。”苏浔明明很激动，却刻意表现得十分矜持, 放低了声音说, “他也邀请了我。” 　　话中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俞初有钱，相貌不差, 又是华鲁影视的公子哥, 因此在娱乐圈很能吃得开, 不少女星公开赞扬过俞初“平易近人, 没有架子，很值得交往”。 　　这话是说给俞初本人听的, 希望能够借助媒体传达出女星本人的意愿, 唔，也就是愿意对俞初大门敞开的意愿。 　　俞初在圈内女星中人气很高，甚至引发了征服俞初以提高炫耀资本的暗潮。 　　秦晚一直觉得苏浔挺聪明，但没想到聪明的苏浔也没逃脱这个怪圈。 　　秦晚觉得无聊，冷淡回了句：“好好玩儿。” 　　苏浔太过激动, 没有品出她话里的冷淡, 遮遮掩掩地扯了好多, 最后话题一转，问，“晚晚, 你要来玩吗？俞初允许我带朋友。” 　　虽说是邀请，但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骄傲，名为“俞初很在乎我”的骄傲。 　　秦晚觉得好笑，想了想，回了句：“好啊。” 　　“那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麻烦，发个地址我自己来。” 　　“行！” 　　苏浔又和秦晚聊了几句，多是关于俞初的话题。秦晚静静听着，暗想俞初果然不假，是个玩弄感情的高手。 　　耐着性子听到电话结束，正在思索怎么赴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约，程昱的电话打进来了。 　　程昱依然赶早去了片场，这会儿早已经离开酒店很久了，他打电话来是想告诉秦晚说他的朋友钟易刚从国外过来，给她捎了几罐孕妇奶粉，等会儿就会送来，让她留意开个门。 　　秦晚是在孕吐期间开始喝奶粉平衡营养的，现在孕吐已经过了，但她已经习惯了早晚一杯奶，索性没有戒掉这个习惯。 　　秦晚听了应下了，但程昱似乎有点不放心，嘱咐她：“记得看清了人再开门。” 　　秦晚“嗯”了一声。 　　程昱又嘱咐道：“收了奶粉就送客，别留人太久。” 　　“为什么？”提醒她提高警惕可以理解，把好心送东西来的好友赶走……唔，不太能理解。 　　“他话多又吵，影响你休息。” 　　“……” 　　影帝对朋友真好。 　　秦晚惊讶于钟易在程昱如此无情地对待下为什么还能不离不弃，这个千古疑问在钟易本人到来之后得到了解答。 　　钟易说：“因为我心地善良。” 　　秦晚信了，然后叫住这位心地善良的大哥，说：“那心地善良的你可不可以陪我一天？” 　　钟易惊呆，愣了半晌后，蹦开老远：“正因为我心地善良，所以我绝不会撬好友的墙角！绝不！” 　　秦晚发现，程昱的这位朋友不仅心地善良，想象力也很丰富。 　　她撇了撇嘴，说：“我要去赴个约，缺个强壮有力的保镖。” 　　钟易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两口压压惊：“原来如此！”他看向秦晚，“你找我没错，我很强壮有力！” 　　钟易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善良，干脆应下，“去哪儿？” 　　…… 　　秦晚带着强壮有力的钟姓保镖赴约，在午后两点抵达，苏浔闻讯前来接她，看到钟易时把他当成了普通司机，在得知钟易是秦晚带来的朋友之后，表情微妙地凝滞了两秒。 　　秦晚在来之前提点过钟易要注意苏浔，这会儿提点的效果出来了，他火眼金睛发现了苏浔那一瞬间的异常，但没有点破，而是戏精上身装作自责：“是不是我不请自来逾越了？” 　　苏浔笑着摇头：“没有的事，很欢迎你来。” 　　钟易表情放晴：“那就好！” 　　苏浔笑笑不语。 　　三人一起进入农家乐，穿过假山流水，来到一个凉亭里。 　　俞初正在凉亭里和几个朋友玩纸牌，看到几人露出笑容：“啊，稀客啊！” 　　同处A市上流圈，俞初认得钟易，只是没有交集过，这会儿天赐良机，自然不会放弃结交的机会：“钟少也来了？欢迎欢迎！” 　　男人们的话题女生很难插进去，秦晚没有强行刷存在感，安静地走到一旁。 　　俞初爱鱼，所以他包场的这个农家乐迎合了他的喜好，院中有个大大的人工湖，湖里饲养着不少珍稀鱼种。 　　他们所处的凉亭就恰好在这人工湖中央，虽是人工景致，但也情趣得当。 　　秦晚坐在凉亭边喂鱼，不一会儿苏浔坐到了她身边。秦晚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我都不知道你和俞初关系这么好了。” 　　“晚晚，别打趣我了。”苏浔装作不在意，却又特意提到，“只是有过几次联系罢了，哪儿好了？” 　　秦晚问：“因为工作？” 　　“那倒不是，就是闲聊。”苏浔很是苦恼一般，“俞少很爱找人聊天啊。” 　　秦晚不说话。 　　一个男人联系一个女人，不为工作，其心昭然。 　　秦晚想，苏浔大概就是想向她炫耀这一点吧。 　　将手中的饵料扔进水里，她看着朝她聚集而来的鱼群，突然觉得好笑。 　　苏浔和很多世俗之人并无区别，她爱慕虚荣，浑身破绽，比起一般人，只是多了一点点小心机而已，可她秦晚就是被这样一个女子欺骗了那么久。 　　可笑。 　　秦晚把手中的饵食全部扔进水里，拍干净手，扭头对苏浔道：“俞少可不找我聊天。” 　　这句话大大满足了苏浔的虚荣心：“可能是为了避嫌嘛，毕竟你和程导是那样的关系！” 　　秦晚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俞初突然插进话来，叫她们过去玩牌。秦晚没有兴趣，让苏浔自己去，苏浔迟疑了一下，最终去了。 　　她选择了在俞初身边坐下，而俞初也很自然地给她让位。 　　就这熟稔度，一点也不像只是闲聊过几句的关系。 　　秦晚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俞初，后者留意到她的视线，抬头迎上，露出一个“放心，我没有叛变”的眼神。 　　秦晚沉默，错开了与他的对视。 　　她起身往亭外走。 　　钟易发现她的行动，问她去哪儿。秦晚回了声“洗手间”。孕妇的生理比较特殊，去洗手间的频率远高于常人。 　　秦晚回答钟易的时候，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钟易身上，似乎在向他传达某种意思，又似乎没有。 　　钟易愣了愣，笑：“早去早回啊。” 　　秦晚点了下头，离开了凉亭。 　　她在服务生的指导下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路过假山流水的院子驻足观看了一会儿。 　　没有人出现。 　　没有人近她身。 　　她以为苏浔叫她来农家乐不怀好意，为了见识对方的手段，她还特意单独出来溜达一圈，但没想到苏浔并没有行动起来。 　　是在意钟易所以撤销了行动？还是她多想了？ 　　思索无果，她转身离准备离开院子。 　　一转身，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 　　秦晚停住脚步和那人面对面站着，许久，秦晚偏了偏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你来了。” 　　李然面色冷穆，看着她不语。 　　秦晚说：“我和苏浔说要和你见面，她惧怕这一点，所以她会阻止。最好的阻止方法是撺掇你动手，如果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做点什么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你把送进监狱老死，这样一来，我就永远办法知道真相了。”说到这，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呢？她又是怎么对你说的呢？” 　　李然整个人有点憔悴，她扯了扯嘴角，道：“和你说的一样。”说到这，她嗤笑，“所以你坚定了我相信了你的话不会对你动手？” 　　秦晚道：“苏浔并不聪明绝顶，愚笨的我都能在现在看穿她，你为什么不能？” 　　李然沉默。 　　秦晚又道：“况且……” 　　她没有继续说话，在她停下说话的同时，一个男人从李然身后出现，正是她强壮有力的保镖钟易。 　　李然：“……” 　　钟易朝两人举起手，以示无视他继续聊。 　　李然放声笑：“好吧，是你赢了。”她顿了顿，道，“我的确无法再信任苏浔。” 　　准确来说，她现在谁也不信。 　　秦晚见她醒悟，想了想，问：“可以请你帮个忙？” 　　“什么？” 　　“闭上嘴别说话。” 　　李然：“……” 　　秦晚真诚地请求完后清了清嗓子，然后—— 　　“啊——啊——” 　　她突然大声呼叫，同时眼神示意钟易离开。 　　钟易得到指示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并随这串脚步声同时而来的还有惊慌的询问： 　　“晚晚？晚晚！出什么事了？” 　　苏浔慌慌张张跑进院子，看到李然和秦晚面对面安然无事地站着，猛然顿住。她迟疑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晚道：“刚刚院子里跑进来一条蛇，被路过的李然打跑了。” 　　苏浔、李然：“……” 　　秦晚看了眼李然，又看看苏浔，面露难色地欲言又止。见此，苏浔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正要岔开话题，秦晚却先她一步开口了：“苏浔，李然救了我，所以……把李然的状告撤了改成私了吧，你看呢？” 　　苏浔：“……” 　　这时，俞初带着他的朋友陆续赶来，正好听到了秦晚的询问，苏浔表情扭曲了一瞬，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小肚鸡肠，她被迫回道：“……也好。” 　　“毕竟救了晚晚呢。”她艰难地说道。 　　她一心想把李然送进监狱，最好迅速地，果断地，可……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67章 活动 　　秦晚突然间心情很好。 　　她停止状告李然并不是因为同情李然同样被苏浔耍得团团转, 也不是因为善心发作想捞李然一把, 真实原因很单纯, 她乐意看着李然安然无恙地在外晃荡，以此让苏浔提心吊胆。 　　苏浔不好过了，秦晚就好过了。秦晚顺便还加了一把火, 催促苏浔和李然借此良机就在这儿把之前的事情私了了。 　　苏浔眼角抽了抽, 笑容倒是毫无滞涩感。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也不愿意展示自己不够大度, 所以应了, 只是—— 　　“既然是私了, 那让我和李然单独聊聊吧, 公开着来可一点也不‘私’。”她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 　　秦晚没有意见，只是很“担心”她：“单独处理……你可以吗？” 　　苏浔露出个坚强的笑容：“可以的, 别担心, 晚晚。” 　　“……好。” 　　秦晚没有打扰两人单独聊，率先走出了院子，她一带头，一串不相关的人陆续离开了。 　　钟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问她：“你和苏浔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在玩儿什么无间道呢？” 　　秦晚面色冷沉, 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 她才幽幽道：“我的朋友里面没有姓苏的。” 　　钟易讶异，最终没有多嘴深问。 　　秦晚一行人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李然和苏浔, 两人沉默地面对面站着，良久，苏浔一开口就伴随如释重负的微笑：“然然，真好。” 　　李然看着她，不语。 　　苏浔道：“秦晚不追究你传播流言这件事了，真好。”她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清澈溪流，声音悠远道，“我原本就不想追究的，可是我担心我出言劝止的话会引起秦晚的怀疑，认为我对你哥对你都还留有情谊，所以……” 　　“现在好了，你救了秦晚，秦晚不追究了。”她一副真心为李然考虑的模样，顿了顿，问，“……这里真的有蛇？” 　　是的，她并不关心李然，只是在质疑李然的行为。 　　因为她以为在自己的暗示之下，李然会对怀孕的秦晚动手，可是她在听到秦晚的呼叫声后，兴冲冲跑来见到的却是……李然救了秦晚？ 　　呃。 　　难以理解。 　　李然听她问自己，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嗯，有蛇。” 　　“那你怎么会想着救秦晚呢？” 　　李然不假思索道：“那蛇是在我躲着的地方出现的，吓了我一跳，我也吓了那蛇一跳，蛇被跑了，秦晚回头，误以为我赶走了朝她而去的蛇……” 　　苏浔：“……” 　　这可真是…… 　　她终于接受了现实，笑道：“你对秦晚有恩，也就说更容易近秦晚的身，报复的机会也增多了……” 　　两人在院子里交谈了一阵，分开走了。 　　苏浔一个人回到凉亭，她回去时众人已经再次开启了牌局，热热闹闹的。秦晚第一个发现她回来，看了眼她的身后，问：“李然呢？” 　　苏浔道：“李然是临时来这里兼职的，现在回自己岗位上去了。” 　　秦晚了然，不再多问。俞初叫苏浔去玩牌，苏浔去了。 　　这天晚上的餐桌上，俞初和苏浔都喝了很多酒，俞初似乎醉了，和苏浔越发亲密，苏浔也似乎醉了，对他并不拒绝。 　　晚饭过后，秦晚接到了程昱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就提出离开。 　　她没有一个人，叫了苏浔一起，然而，俞初抱着苏浔不放她走：“苏苏是要留下来赔我的，是吧？” 　　苏浔被他搂在怀里，醉了似的，并不推拒，笑着点头：“嗯，陪你！” 　　见此，秦晚看了苏浔一眼，没有多劝，最终只带着自己的钟姓保镖走了。 　　她走的时候，苏浔就在背后看着她，眼中并无醉意。 　　苏浔一直盯着秦晚，直到对方背影消失不见。 　　她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复杂。 　　此时她乖顺地待在俞初的怀里，但心思已经飞远。她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依附于俞初。 　　她知道俞初就是一条烈马，并不容易驯服，但她现在处境艰难。李然和秦晚的态度太过奇怪，她担心有变，她得为自己选一条后路。 　　俞初就是她选择的艰难的退路。 　　另一边，秦晚走出农家乐大门时在门口看到一人，男人在暧昧的灯光与夜晚的暗色之下沉默不语。夜晚有风，风微微摇晃他身后的树梢，沙沙风声之中，他身姿挺拔。 　　秦晚站定在男人面前，抬头问他：“公子等人？” 　　“嗯，等心上人。” 　　“可等到了？” 　　男人不说话，不管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个钟姓保镖，抬起她的下巴，与她拥吻，热情地，缠绵地。 　　一吻结束，他才沉声道：“等到了。”一顿，又道，“等得上火了。” 　　秦晚脚下虚浮，靠抓着男人的手臂稳住身形，她牵了牵嘴角，道：“程导，我推荐你每天一杯菊花茶。” 　　程昱拒绝，表示他的火因她而起，只能由她来灭。 　　秦晚无奈摇头，随他去了。 　　两人你侬我侬，某钟姓保镖惊得嘴都歪了，他扶了扶陷入脱臼危机的下巴，话不成句：“你你你……程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程昱！” 　　程昱和秦晚齐齐看向保镖·钟，又齐齐扭开头。 　　程昱说：“上车，走了。” 　　秦晚说：“好。” 　　于是，秦晚上了程昱开来的车，离走前，摁下车窗面向自己的一日保镖，道：“虽然没有使用上你的强壮有力，但谢了。” 　　程昱也对保镖道：“谢了，下次给你送菊花茶。” 　　说完，载着两人的车子绝尘而去。 　　钟易：“……” 　　农家乐开在空旷的郊外，夜晚有风，风微微摇晃着钟保镖身后的树枝，沙沙风声之中，他身姿伛偻。 　　卧槽！ 　　他也要去找个人夫唱妇随，瞧这嘚瑟的！ 　　这么一想，他的脑海中条件反射地闪现出某个身影，顿时脸色一变，立马摇了摇头。 　　程昱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自家好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正将车开往程家。 　　明天是他每周例行回家聚餐的日子，但他挺忙，所以打算今晚回家住一晚，明天聚个早饭。往日他都是一人回家的，现在不同，身旁陪着妻儿。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的幸福。 　　程昱道：“前几天我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秦晚将车窗开了个缝，让晚风吹进来，吹走车内的燥闷。她看着车外的夜景，问：“她说什么了？” 　　“发了一些名字。” 　　“名字？” 　　“宝宝的。” 　　秦晚：“……” 　　她的宝宝才四个月大小，距离他使用上名字还早得很。 　　尽管用不上，但秦晚很高兴，程昱母亲的行为代表了她对这个孩子的出生的期待。 　　想到这，她说：“等会儿转发给我，我也看看。” 　　“好。” 　　因为程昱的话，秦晚回程家之后特意和程昱的母亲去聊了聊，聊关于孩子的名字。 　　秦晚虽说和程昱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了，但和程昱的母亲之间的交流并不多，这晚聊过之后，两人间亲近了不止一星半点。秦晚往日很尊敬这位母亲，但现在，除了尊敬以外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和程母聊过之后，秦晚回到卧室里，回去时程昱正在窗边站着，见她进来，回头问她：“怎么聊这么晚？” 　　秦晚回道：“不知不觉。” 　　不怪她，只是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流失了。 　　程昱沉默两秒，问：“你不怕她？” 　　秦晚偏了偏头，面露疑惑：“怕？” 　　程昱道：“我母亲挺严肃吧。” 　　秦晚“哦——”了一声，恍然：“那是对你。” 　　程昱：“……” 　　秦晚又道：“对我很好。” 　　“……” 　　程昱见她不是说谎，自我检讨了一下，检讨自己是不是有哪儿天生不讨喜。 　　正郁闷着，秦晚走到他身，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 　　秦晚进来的时候，他正看着窗外，所以她才有这么一问。 　　程昱被这话点醒，拉着她到窗前，示意她看外面。秦晚依言看去，看到一篇光秃秃的新土，嘴角抽了抽：“你就是在看这个看入了迷？” 　　程昱解释：“我让人把花园里的土翻新了一下，过两天中上玫瑰。” 　　秦晚讶异，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昱这是记得她说过喜欢玫瑰，所以想在自家花园里种上一片呢。 　　讶异之余有些感动，但没有就此说些感性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那么自然了，无需特意把自己的想法传递出来。 　　他懂她，她亦然。 　　秦晚只是道：“什么时候种？我来帮忙。” 　　程昱担心：“你的身子……” 　　秦晚打断他：“医生说已经稳定了，可以适当活动活动。” 　　适当活动，远比废个几个月要好。 　　程昱听了这话思绪走偏：“稳定了？” 　　“嗯。” 　　他又问：“可以适当活动？” 　　秦晚突然顿住，缓缓抬起头。 　　她对上他的双眸，看见了他眼底的深意。 　　“……” 　　对视几秒，她忽然微微掀起嘴角：“程导有何高见？” 　　程导一把抱起她，低头说：“床上慢慢说。” 第68章 行动 　　秦晚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中醒来, 睁开眼, 她看见昨晚折腾她到死去活来的某个男人正坐在床上发呆, 目光呆滞。 　　秦晚还觉得有点乏，过了一会儿又重新闭上了眼，只在嘴里呢喃了一声：“程导, 你这是弹尽粮绝之兆, 毕竟年纪大了，下次悠着点。” 　　老男人没有在意她的言语攻击, 兀自发着呆。秦晚觉得有点奇怪, 掀开眼皮瞅他, 后知后觉发现老男人的视线落点在她的肚子上。 　　“……” 　　秦晚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看什么？” 　　老男人幽幽回神, 喃喃：“肚子大了。” 　　秦晚看一眼自己的小腹，相比以前的确有了明显的起伏。 　　“多正常, 已经四个月了。” 　　虽然正常, 但老男人第一次播种成功，所以很难维持平常心，日常惊讶一下下。 　　秦晚翻了个身背对他，声音从薄被底下传来：“别看了，赶紧起床吧。” 　　她叫别人起床, 自己却心安理得地赖着床, 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果然, 程昱听完问她：“你呢？” 　　“我还约了个美容觉。” 　　“……” 　　程昱看了她一会儿，沉默地下了床换衣，等他洗漱完毕回来, 又坐回到床上，把床上美容觉中的人铲起来，脱了她的睡衣，拉拉胳膊给她换衣服。 　　秦晚并没有睡着，懒洋洋地任他捣弄，等他帮她一一穿好，她才睁开眼凑到他面前，给他一个感激的吻：“谢了。”可这吻实在敷衍，连位置也没对准，敷敷衍衍地落在他的下巴上。 　　她打着哈欠起床，走到窗边打开窗看外面光秃秃的花园，心里筹划着什么。 　　程昱在她身后道：“去吃饭了。” 　　她嘴里应着：“就去。” 　　两人下楼吃早饭，因为是家庭聚餐，昨晚秦晚还嫌冷清的程宅一夜之间来了好多人，大人、小孩儿、半大孩子……热闹却不吵闹。 　　秦晚第一次参加愣了半晌，被一个小孩儿跑过来抱住了腿。 　　“漂亮姐姐！”小孩儿抱住她的腿，讨好似的将手里的糖果递给她，“姐姐姐姐，给你糖！” 　　秦晚怔住，程昱面无表情敲了下小孩儿的额头：“叫什么姐姐，她是你叔母。” 　　小孩儿惊呼着躲开，一边跑一边朝程昱做鬼脸：“就是姐姐，我的漂亮姐姐！” 　　程昱：“……” 　　“别在意，他太顽皮了。”他朝秦晚道。 　　秦晚摇头表示不介意，还说：“看起来你比较介意。” 　　程昱：“……” 　　他摸了摸鼻子，哼声道：“那豆丁从小就喜欢漂亮小姐姐，处处讨好，不怀好意。” 　　秦晚惊奇：“你在吃醋？吃一个小孩儿的？” 　　“……我没有。” 　　秦晚看他的眼神在说“你有”，程昱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他就是在吃醋。 　　秦晚看着这样的影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怀，跟看到无理取闹的小孩儿时一样的关怀。 　　程昱：“……” 　　这一天，程家的聚餐非常非常的热闹，秦晚作为程家新加入的成员，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关注，长辈的关怀，同辈的调侃……秦晚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家，认为自己是这里的一员，而不是把他们认为是程昱的亲属。 　　聚餐过后，忙碌的众人陆续散去，秦晚和程昱也一样，他们驱车离开了程宅。程昱要去片场，婚礼在即，他得在这之前把所有的工作结束掉。秦晚则跟着程昱去了趟片场，以家属的名誉探班。 　　她在片场的时候收到了苏浔的来信。 　　【苏浔：晚晚，俞少约我去远足，你去吗？】 　　秦晚回信不去，没时间。 　　苏浔被拒绝后就停歇了，可第二天又发来短信。 　　【苏浔：晚晚，俞少约我去小镇看晒收，你去吗？】 　　秦晚回信不去，她要去医院检查。 　　第三天，苏浔再次发来短信。 　　【苏浔：晚晚，俞少约我去欧洲三日游，你去吗？】 　　秦晚：“……” 　　她终于回过味来了，苏浔这是在变着法子向她炫耀自己很得俞初宠爱呢。 　　嘴角抽抽，她直接无视了短信。 　　可即使这样，苏浔的信息依然如雪花飘来，接下来的三天她不发邀请了，改发风景照了，以分享为名。 　　秦晚：“……” 　　三天后，苏浔再次来信：【晚晚，俞初和我说定不等李然案子澄清了，他过两天就布置个新闻发布会公布新电影的开机时间，以及宣布我出演主角……你不恭喜我吗，晚晚？】 　　秦晚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俞初本人正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对着她家客厅的布置指指点点，说什么需要装个大型鱼缸养上几条鱼才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 　　秦晚听完他指点江山，淡淡道：“俞少午饭留下来吃怎么样，今天李婶难得地准备了全鱼宴。” 　　爱鱼者俞初：“……” 　　他噎住了，不再指导她装潢客厅，安分地坐在一旁。 　　秦晚这才觉得耳根清净身心舒坦了。她翻出苏浔的短信给他看，然后问：“欧洲之旅愉快吗？” 　　俞初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情景，露出餍足的表情：“甚是愉快！” 　　“乐不思蜀了？” 　　“哪能呢？”俞初笑道，“我这人忠诚度很高。” 　　言下之意，会忠诚地旅行与秦晚的合约。 　　秦晚打量他许久，最后垂下眼眸：“那就好。” 　　这时，她的手机微博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推送，那是她特别关注中的苏浔久违地发了条微博—— 　　欧洲三日行，久违的放松。 　　这条微博并无特别，然而…… 　　此时高挂热搜榜上的有一条热词叫做“俞少欧洲行”。 　　这条热搜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华鲁影视的俞初的微博，写着自己刚刚从欧洲回来，在欧洲玩得很愉快。 　　俞初喜欢旅行，而且每次都有美人相伴，这次上热搜就是因为他没有在微博里提到和谁去了，网友大感惊奇。 　　在这样的网络环境之下，苏浔的欧洲行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了。 　　苏浔前段时间还处在风尖浪口，风浪刚刚平息了一点，这会儿出来发声，很快吸引了网友的注意。但是，谈及旧事的人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是—— 　　【双子座的鱼兄弟：欧洲？哦，欧洲。】 　　【西瓜很甜：@华鲁影视俞初 你们有没有偶遇上？】 　　【土豆和豆子：卧槽！你其实是背着我和我老公偷晴去了吧！】 　　【情浓时叫我小甜甜：@华鲁影视俞初 元芳，你怎么看？】 　　借着热搜的辐射，苏浔很快也上了热搜，都是网友对这两人的讨论，纷纷自诩火眼金睛，认为这两人是好上了。 　　当然，也有黑子跳出来大骂苏浔水性杨花，一个坐台女就是狐媚，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华鲁的公子哥。 　　可也有粉丝维护说那只是流言，传播流言的人已经捉到，正在打官司，苏浔是清白的。 　　这番动静，两位主角自然不会看不到。 　　主角之一的俞初微博回应网友：【小可爱，你们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番回应展示了俞大少一如既往的宠粉风格，同时也隐晦地赞同了网上的猜测，于是网上风浪再起，经久不息。 　　网友感叹苏浔命太好，既有秦家千金那样不顾一切维护她的好友，现在又和华鲁的公子哥好上，如果华鲁公子哥为他从良的话，那么拿的就是人生赢家的剧本了。 　　秦晚是看着俞初发微博回应的，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她问：“俞少，你真想成全苏浔成为人生赢家？” 　　俞初摇头晃脑：“自然不是。” 　　“我正有事要和你商量呢。”他又道。 　　秦晚问：“什么事？” 　　俞初道：“过两天的新闻发布会……” 　　他将自己的计划向秦晚一一道来，秦晚听后沉默了。 　　俞初笑：“你感觉如何？” 　　秦晚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秦晚送走了俞初，回头登上微博，看到俞初又发了一条微博。 　　【华鲁影视俞初：新电影已筹备好，就等开拍了，小可爱们继续支持一波啊。哦，对了，这次电影的主角是个了不得的新人，你们一定会很期待的！】 　　这条微博配合之前的微博食用，网友自觉看懂了，二话不说，纷纷艾特苏浔。 　　【苹果坏了：@sunny-苏浔 啧，了不得的新人！快来管管你老公，他要大肆秀恩爱了！】 　　网友们隔着一根网线，大多数人并不深思熟虑为自己的言论负责，只凭个风吹草动就乱下定论，这是常态。 　　秦晚看了几眼，退出了微博。 　　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玫瑰园，许久，拨通了一通电话。 　　“程昱，玫瑰苗运来了没有？我去种。”她对着电话说道。 　　等待了这么久，她该有所行动了。 第69章 报复 　　安排在市中心帝豪酒店总店的记者招待会将在上午十点开始, 主办方为华鲁影视, 出席代表为俞初以及其他两位公司高层, 除此之外还邀请了一名神秘嘉宾，据说这名嘉宾将出演华鲁影视新作的主角。 　　此次招待会的目的是为了新电影开拍前的宣发，邀请了当地八十多家媒体, 可以说是把媒体界的主力都给聚拢了, 如此盛事，足以一窥华鲁影视对此次新作的重视。 　　华鲁影视开设如此隆重的新闻发布会, 并在事先官博发出讯息, 网友们得知此事后不约而同地把关注集中在了那位神秘嘉宾身上, 暗暗揣测是谁这么幸运。 　　是的, 幸运，因为记者会就邀请了这一位演员, 这是力捧的节奏！ 　　有关注了前两天的热搜的同学率先开设赌局：【我赌一箱辣条, 这个新人是sunny的苏浔！】 　　【我也来！赌我的花呗账单，的确是苏浔！】 　　【……同觉得是苏浔！】 　　【认为是苏浔+1】 　　苏浔这个名字如此火热地出现在网上只有两次，一次是她陷入丑闻危机，另一次就是现在，闹得是风起浪涌。 　　网友一致猜测苏浔即将起飞, 以华鲁影视为起点。 　　这样汹涌的讨论看起来颇为诡异, 但苏浔本人并没有发现, 她沉浸于此，这让她有种生而为主角的美妙感。被所有人或喜爱或嫉妒地注视着，这是她的梦想, 现在梦想即将实现，一味沉浸在这种飘飘欲仙的幻想中的她，视角也因此变得狭隘起来。 　　她在昨天得到通知，通知她在上午十点前往帝豪酒店。 　　短信是俞初亲自发的，苏浔虽然不认为自己能够征服这个多情的公子哥，但从他身上媷媷毛还是可以的。 　　她有这个自信，这不，这才来往几天，俞初就将其公司重要的主角捧手奉上了？ 　　现在的她就算没有了秦晚的这个倚靠，她相信自己依然能够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这么想着，穿上由著名搭配师搭配的服饰，踩着高跟鞋由经纪人带领着从保姆车上下来。 　　有网友早已埋伏在酒店外，看到她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露出笑容朝她拍照呼喊，很有巨星的派头。 　　苏浔淡淡一笑，由经纪人护送着进入酒店。 　　酒店侍者认识她，自发地为她引路。 　　“苏小姐请往这边走。” 　　侍者带路，乘上电梯直达顶层会议室，然后在会议室门外停下，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候在门外的两位侍者立即为她推开门，吱呀一声，门后鲜红的地毯直直铺往会议台。 　　苏浔恍惚，下一刻噼里啪啦的快门声欢快地响起来。镜头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她苏浔。 　　她回神，微笑着踏上红毯。 　　镜头一路追随，最终来到台上。 　　台上已经有两位西装笔挺的男子坐着了，见她到来，其中一位起身为她指引了一个座位。 　　“苏小姐，请这里做。” 　　“好。” 　　苏浔下意识地把这两位男子当成了华鲁影视的高层，微笑着一一朝他们打招呼，然后看向最中间的空位，小声问：“俞总还没来？” 　　这话刚问出口，台下又是一阵快门声，苏浔意识到主角上场了，摆着最完美的微笑回头看向会议室大门的方向，可下一秒笑容微滞。 　　迎着快门声，从红毯上走过来的不是预想中的俞初，而是…… 　　秦晚和李然。 　　这是……怎么回事？ 　　苏浔脑海中飞速地闪过问题，下一秒，身后的LED屏上闪现出苏浔哀泣的照片，并搭配着就文字—— 　　李然流言传播事件记者招待会。 　　苏浔：“……” 　　她猛地抬头看向秦晚，但秦晚没看她一眼，甚至没有上台，而是直接往记者席走去，落座在最前面的一个席位上，然后拿出手机调出游戏界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在这场盛大的记者招待会上，就如标题而言，主角是李然。 　　于是李然信步走往台上，坐在了最中间的主位上。 　　主持人上台，不顾此时略显诡异的气氛兀自用欢快的语气宣布记者会开始了。 　　“……众所周知，一个多月前，苏浔女士曾遭遇流言攻击，深受流言之害，人气损失严重，精神也遭受了重大打击，因此退出娱乐圈许久。现在，我们找到了发布流言的人——李然，今天我们就这件事召开分析会。” 　　说完，主持人身后的LED屏换了背景，换成了一些照片和文件，紧接着，主持人语气骤变： 　　“据秦家律师团了解，这次流言事件并不单纯，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件不为人知的往事，也就是这件事使得李然女士走上了歧路。” 　　“秦家律师团深入调查，发现苏浔女士曾在三年前作为受害者被卷入一场绑架强|奸案，而李然女士正是这件案子的犯人的妹妹。” 　　“三年前，犯人自首入狱，现已疾病去世。” 　　“三年前的恩怨本应就此了结，可是——” 　　“没有。” 　　“秦家律师团在处理流言事件时发现，三年前的强|奸案另有隐情！” 　　“苏浔不是受害者，是策划者！苏浔和犯人并不构成强|奸，因为他们是情侣关系！” 　　主持人说完看向已然呆滞的苏浔，问：“苏浔女士，你可有异议？” 　　苏浔已经完全呈现离魂状态，顾不上回答。 　　主持人不以为意，不管她，示意记者可以开始提问。记者团早已安排好，争先提问。 　　“苏浔，请问主持人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策划了这样一个计划？” 　　“苏浔，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浔，‘犯人’是你的男朋友，那么他会自首是不是为了配合你？” 　　“苏浔……” 　　近百家媒体齐齐发问，其声势之大，苏浔毕竟只是个醉心名利的普通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她喏喏，在刺眼的闪光灯之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在此刻，媒体的凶猛让她有了最深刻的了解。她慌乱无措，惊慌中碰倒了座下椅子，她似乎有点反应过来了，想要逃跑，但……逃跑失败，她刚走下台就被一群记者簇拥而上，将她紧紧围住，使她寸步难移。 　　有人拉住了她精心准备的发饰，有人踩住了她的礼服，有人将话筒戳到了她的脸上。 　　她如此狼狈，但逼问片刻不停。 　　无意间，她的视线落到了台上，在那里，秦晚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台，正懒懒地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单手撑着额头，似乎感觉很无聊。 　　秦晚察觉了她的视线，朝她看去。 　　两人隔着记者团无声对视，突然，秦晚朝她扬起了笑脸。 　　苏浔表情扭曲了一瞬，接着，她看到秦晚从台上拿起一只话筒，试了试声音，随着自己问道：“苏浔，你喜欢这个招待会吗？” 　　苏浔：“……” 　　秦晚见她不回答便自问自答：“看你的装扮的用心程度，想必是喜欢极了吧。” 　　苏浔：“……” 　　曾经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好友”并没有停止她的恶语，继续说道：“苏浔，我知道你喜欢被人注视，所以特意选择了这个酒店的会议室，因为这里有着最出色的转播设备。” 　　苏浔猛地露出凶狠的表情。 　　转播！ 　　也就是说，此刻她的狼狈正在被千千万万的人看着？ 　　是这样的吗？！ 　　恶魔的呢喃还在继续：“苏浔，此时全国所有观众都盯着你呢，你可高兴？” 　　不！ 　　在虚荣心极强的苏浔心里，比起被亿万观众关注她的丑态，被上百家媒体质问也算不得什么了，此时她如被雷击，突然发疯，一边惊叫一边拼命捂住脸。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拍我！” 　　不！她不要！ 　　她是注定要高高在上地被人羡慕被人嫉妒的女人，不要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出身一般，甚至贫穷，早年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遇到秦晚的那一天，她就明白了，天真的秦晚将会成为她人生的踏脚石！ 　　事实也正是这样，秦晚明明是个名门千金，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培养，却被她耍得团团转，蠢得不行！ 　　为什么和李深交往呢？ 　　因为李深是技校一霸，在学校里把一群痞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样的男人喜欢她，追求她，她虽然不爱，但也是愿意施舍他一份爱的，哦，虽然是假的。 　　筹划强|奸只是因为秦晚太蠢了，竟然给了她那样的空子。 　　严蓁听了流言后愤怒不已，叫了小混混想吓唬她，可是牵线的中间人却一点也不专业地给介绍了个技校里的混混，这事还被李深得知了，李深前去救她，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以报答为名引诱李深发生了关系，最后设计为强|奸。 　　事发之后，秦家报案追拿李深，李深作为一个小混混底案并不干净，被警方追，第一反应就是跑。这一跑就回不了头了，他的嫌疑已经落定了。 　　李深逃了一个月，终于知道自己成了强|奸嫌疑犯，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李深爱她，哦，很爱，所以得知她想要借秦晚的愧疚步步高升也只是失望而已。 　　她叫李深承认罪名，条件是……她怀孕了，她承诺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李深太爱她了，自然爱着这个孩子，所以答应了。 　　李深自首入狱，她下一步就弄掉了自己的孩子，想让秦晚愧疚更深。 　　为了封住李深的嘴，她频繁探望李深，告知自己把孩子弄掉了。 　　李深那个傻子还真的挺爱她，被这样日积月累的一刺激，就如她所愿地挂掉了。如此一来，谁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高枕无忧。 　　然而，然而！ 　　李然冒出来了！那个李深竟然还有个妹妹！ 　　她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都怪李然！ 　　此时她的狼狈被无数人看在眼里，那些人一定在唾骂她，嘲笑她，对着她指指点点！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呢？怎么能够呢？！她只是努力想要成为人上人罢了，凭什么嘲笑她？ 　　“啊啊啊啊啊！” 　　她疯狂地推攘着周围的人，她要去把李然杀了，都怪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她才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都是因为她…… 　　“一切都完了”这个念头在她脑海来回闪烁，让她错乱又崩溃，最后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摔倒在地。可就算这样，记者们依然不愿放过她，将镜头死死对着她，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委屈，眼泪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话筒音响起—— 　　“苏浔，最后，给你看个东西。” 　　随着秦晚话落，她身后的LED屏一闪，出现了另一个记者会发布的现场。 　　屏幕上，俞初笑着挽着一个漂亮女生，向媒体介绍说： 　　“这位是我们公司大力培训的新人，即将出演新电影的主角……” 　　苏浔怔怔地看着屏幕，脑海中“啪”的一声，有什么断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发出如濒死小兽一般的绝望叫喊。 第70章 报复2 　　苏浔并非对秦晚的转变毫无察觉, 她怀疑秦晚已经和李然接触过并得知了真相, 所以为了自救, 为了找到一个可以抵抗秦家雷霆之怒的依靠，她在发现俞初的示好之后，毫不犹豫地迎合了。 　　俞初这些日子对她很好, 和她玩儿微博隔空秀, 这让她有了一点点底气，然而……然而…… 　　一切都是假的！ 　　俞初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不仅不能, 还和秦晚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逗弄着她玩儿！ 　　说好的新电影的宣发, 承诺好的角色，对她甜言蜜语, 这些统统都是假的！ 　　俞初的行为无异于重装武器, 彻底摧毁了她的骄傲。她一向自恃聪明，俞初的行为却告诉她，她只是自作聪明而已，是个毫无抵抗力地被人玩弄的杂鱼。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逃避这样的自己。 　　这时, 媒体们似乎欣赏够了她的丑态, 陆续离去, 各个面露餍足。 　　而她，只能凄惨兮兮地坐在地上，头发乱了, 嘴角破了，一身华服变成了破布。 　　终究，她还是原来那个一无所有的她。 　　她突然放声笑起来，又哭又笑。 　　一双腿站定在她面前，她缓缓抬头，看到了秦晚那张表情匮乏的脸。她用受伤的手指擦去脸上泪痕，笑问：“晚晚，你可满意了？” 　　秦晚看着她不语，半晌道：“远远不够。” 　　“你最希望得到的是荣耀加身，刚刚我只是夺去你了最想要的。”秦晚低头看着她，“夺去你最珍惜的东西只是为了被你伤害的严蓁。” 　　三年前，秦晚问苏浔怎样才能原谅严蓁，苏浔回说夺去严蓁对珍贵的东西，于是严蓁的手坏掉了。 　　三年后，秦晚把苏浔最珍惜的东西亲手破坏掉。 　　这是因果循环。 　　秦晚又道：“而你欠我的，是你致使我背负愧疚，滋生了长达三年的心魔。”她说，“这一点，我还没有奉还。” 　　苏浔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噗哈哈哈！那不是你们蠢吗？怪我？我并无排挤严蓁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加戏，非要弄得鲜血淋漓的。” 　　没错，最初她就只把严蓁当成了棋子罢了，并无处理掉这枚棋子的意思，是秦晚和严蓁自己偏要加戏，她只是顺应她们的意思，看一场好戏罢了。 　　苏浔道：“我的目标只有你秦晚而已，严蓁的事可怪不得我，你那么问了，我就顺便回答了……哦~~我知道了！是你，是你秦晚嫉妒你好姐妹的天赋，早想把她拉下天才的神坛，这才装模作样地搞那么一出！秦晚，你真丑陋。” 　　秦晚静静地听着苏浔胡言乱语，并不动怒，以往她因为这个人的话而动摇，但现在不会了，不会了。 　　苏浔又道：“还有秦大小姐，你刚刚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你舒爽了，但你在广大观众面前搞这么一出，你不觉得是在犯罪么？你秦家再权势倾天，在大众的眼睛之下，还是应该低调一点吧？” 　　秦晚看着她，摇了摇头：“苏浔，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呢。” 　　苏浔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媒体只是应我秦家的邀请来帮个忙，采访和转播……”秦晚耸了耸肩，“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 　　苏浔：“……” 　　秦晚微微扬起嘴角：“不过你的反应倒是很能娱乐人。我看得很开心。” 　　苏浔面色一青，下一刻，咆哮着向秦晚扑去，但她的脚扭到了，还没碰到秦晚就又摔倒在地。 　　秦晚看着她这狼狈不堪的模样，突然觉得无聊，兴致缺缺地说：“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当年的计划已经构成了犯罪，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入狱的。” 　　这句话对于苏浔来说并不是什么喜讯，她脸色骤变，面带防备： 　　“你想做什么？！” 　　秦晚没有为她解疑，只是转身对台上的李然说道：“李然，你还有什么疑惑的，可以趁现在问问苏浔，机会就这一次，今天过了，你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丢下这句话，她回头往会场外走去。 　　身后，苏浔面带惊恐地朝她咆哮：“秦晚！秦晚你别走！”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喂！秦晚！” 　　秦晚没有为她回头，而苏浔也没有继续呼喊，因为她被李然一拳击倒，伤到了嘴，无法再叫嚣。 　　是的，李然和苏浔也有一笔好账要慢慢清算呢。 　　秦晚没有去了解李然和苏浔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乘电梯离开了酒店。 　　当她踏出酒店暴露在阳光之下，她被夏日的阳光灼了眼，顿时晃了晃神。 　　秦家的司机将车开到她面前，她上了车，吩咐司机将车开往影视城。 　　她在影视城外下了车，一个人慢吞吞往程昱的片场走，阳光有点灼人，她有些累了，躲进了旁边的建筑阴影里。 　　旁边蹲着几个群众演员，脸上还挂着从上个剧组出来的妆容，正对着化妆镜一边卸妆一边八卦。 　　她们在聊华鲁影视的新电影的宣发，这次华鲁影视大手笔地选择了现场直播，就在不久前，一直被网友关注着的新人终于掀开了神秘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不是苏浔。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在网上掀起了讨论热潮，一时间热闹非常，所有人都在看苏浔的热闹。 　　而这时，苏浔的经纪公司出来发声了，说苏浔涉嫌刑事案件，和本公司已解除合作关系。 　　这番发展简直奇幻，网友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这时，苏浔的黑料再次席卷而来，而这一次，没有谁再为她公关。 　　秦晚登上微博，发现自己的信息箱都被塞满了，全是来自网友的问候。 　　【@无名秦晚你的好友苏浔似乎出事了，你不打算再捞她一把吗？】 　　诸如这样的发声多不胜数，秦晚见了，动动手指，发了一条微博。 　　【无名秦晚：我不认识苏浔。】 　　这条决绝的“分手”信息让网友们大跌眼镜，因为在网友们的眼中，秦家千金是苏浔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坚固的保护墙，而现在……墙壁轰然倒塌。 　　秦家千金放弃苏浔了。 　　这一天的瓜实在太多，大家吃得热热闹闹，争了一段时间，吵了一段时间，也依然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 　　秦晚却不再关注网上的事情，收起手机离开了墙下阴影地，继续往《怪物》的片场赶。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她曾经兼职的奶茶店，突然生出一股怀念感，脚下一顿，她转身朝店的方向走去。 　　店里人认识她，看到她纷纷愣住。 　　曾经的小店员一转身变成了豪门千金，并且成了影帝之妻，这种电视剧才会出现的情节在现实里发生了，太奇幻。 　　秦晚不是来炫耀自己的身份的，她是作为客人而来的。 　　她朝其中一名服务生问道：“有没有空着的包间？” 　　服务生回神，猛点头：“有、有的！” 　　一边应着一边带秦晚往包间的方向走。 　　服务生见秦晚并没有摆豪门千金的架子，变得放松了一些，笑着道：“以前我们这些服务生以为常来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先生暗恋你呢，结果并不是，一转眼，你成了影帝太太，而那位先生依然常来这店里。” 　　服务生说的是林越，秦晚听完心中一动，问：“他常来？” 　　“是啊，常来。”服务生笑着回头看向窗边的位置，“你看，还在呢！” 　　秦晚：“……” 　　她顿了顿，缓缓回头—— 　　果然，她看到了林越。 　　朝她微笑着的林越。 　　秦晚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她垂下眼眸，想了想，对服务生说：“抱歉，给我一杯奶茶，我就坐在大厅里。” 　　说完，她朝林越的方向走去，走到他面前，问他： 　　“我可以坐在这里？” 　　林越依然是一身装逼的派头，拿着一本外文书，装得像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他扶了扶没有镜片的眼镜，道：“当然。” 　　秦晚闻言坐下。 　　林越看了她一眼，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见我了。” 　　秦晚不语。 　　林越说：“抱歉。” 　　他的抱歉来得那么突兀，但秦晚清楚他在为什么道歉。 　　秦晚说过不想再和那些欺骗过她的人有所牵扯，但人类的情感并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林越是她的老师，指导过她，虽然对她有所欺瞒，但指导她写稿的那些记忆不会消失，所以，当她日渐冷静，对林越和孟言的情感便变得复杂起来了。 　　他们无法再做朋友，但也无法成为陌生人。 　　想到这，秦晚道：“当年苏浔的事情并不简单，我整理了一份当年的真相，发送到了你的邮箱里，麻烦你转交给孟言。” 　　林越应了。 　　秦晚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她点的奶茶被送上来了，她便沉默地喝着。 　　等喝完奶茶，她拿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对林越说：“再见。” 　　林越笑着回说：“嗯，再见。” 　　他们彼此说着“再见”，但知道，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但也不会忘记彼此，也许，未来的哪一天，他们可能再次成为朋友。 　　也许。 　　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第71章 结局 　　秦晚抵达片场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匆匆忙忙往外跑的王副导, 她手里还提着送给程昱的冰咖啡, 这么一吓, 差点泼了自己一身。 　　“诶呀？！”王副导急忙刹车，摸着后脑一个劲道歉，“抱歉抱歉！” 　　道歉声吸引了在片场给演员说戏的程昱, 他立马和演员说了一声朝这边走来。 　　“没事吧？”他人未至声先到, 关怀的触角那么灵敏。 　　秦晚回过神，摇头：“没事。” 　　她的确没有任何事, 只是刚刚那个场景使得她想起了初见王副导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这位胖胖的导演也是如此匆忙。 　　大概是因为怀了孩子, 她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性。 　　程昱见她的确没有受伤, 让王副导先行离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秦晚看着王副导的背影,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对身边的男人说：“那个时候，我正是因为和王导撞上了，这才来到了你的剧组。” 　　然后就被程昱潜了，单方面的。 　　想想还挺好笑。 　　程昱一听还有这出，想的不是什么缘分, 而是回头一定提醒王导走路多注意路况。 　　两人的电波在这一刻并没有对接上, 但无伤大雅。 　　秦晚看了一眼手中的冰咖啡, 递给程昱，说：“我从喵喵茶那里来。” 　　“喵喵茶？” 　　手里的咖啡包装的确写着“喵喵茶”的商标。 　　秦晚说：“我见到林越了。” 　　林越的名字突兀地出现，使得程昱回想起了自己吃醋的那段日子,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顿了顿，他问：“你和林越和好了？” 　　秦晚抬眸：“你怎么会这么问？” 　　程昱道：“因为你并不十分责怪他的欺骗，不是吗？” 　　秦晚：“……” 　　程昱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点到为止的话却完全道出了秦晚的心声。 　　没错，秦晚并不十分怨怪林越以及孟言的欺骗，只是欺骗并不因为她不怪就不存在。 　　她不怪，但无法继续做朋友，就是这么矛盾。 　　程昱见她陷入了沉思，开口道：“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 　　这一天，秦晚前来程昱的剧组探班，这是她最后一次来探班。不久之后，程昱的电影杀青，紧接着程昱陷入了更加忙碌的后期工作的漩涡当中。 　　期间，苏浔被捕，但没有定罪入狱，因为她被检查出患有精神类疾病，按照法律规定，她需要转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精神病院是由秦家推荐的，甚至连治疗费用也是由秦家资助的，看起来，秦家对苏浔的好一如既往。 　　只是看起来而已。 　　苏浔并没有患病，她的检查单是假的，把她送进医院是秦晚的建议，因为秦晚需要苏浔三年的补偿，她无法让苏浔背负愧疚三年，只好换个方式，让她在精神病院呆上三年。 　　三年的精神病院生活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真正的疯子，到时候，出来的是人是鬼就不可而知了。 　　秦家把苏浔送进精神病院后秦晚就没有再关注过苏浔的任何消息，只是有一天，偶然在网上瞧见了苏浔的案件报导，那时她已经能够做到平静无波了，远没有得知实情的网友们激动。 　　而网友的谩骂也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完全销声匿迹了洁。 　　苏浔一生梦想着被人关注，但到最后，连骂她的人也没有了，她完全泯灭于众。 　　九月十五日，秦晚在程家照顾玫瑰苗，在花园的温室系统的辅助之下，玫瑰苗长势良好，此时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秦晚流连在花园里，直到傍晚才回家。 　　这一天她在程家呆得格外久，因为今天之后，她将不会再来程家，直到三天后，她穿上婚纱由程昱牵着进入程家。 　　这一天，秦晚回到秦家时意外被李婶叫住了，原因是—— 　　“小姐，有你的快递。” 　　是的，她收到了一个快递。 　　秦晚并不爱好网购，因此对于自己收到快递一事颇感到好奇。但李婶担心这是程昱的粉丝寄来恶心人的东西，提议由她来打开，秦晚明白李婶的关心，应了洁。 　　结果，快递盒里面装的并不是刀片，也不是诅咒娃娃，而是…… 　　婚纱。 　　是由设计师陈怡寄来的婚纱，并附上祝福语，以及……道歉。 　　秦晚表情万分复杂，她一言不发地抱着婚纱回到了房间。 　　九月十八日，秦晚结婚了。 　　婚礼不是在国外某个著名的教堂举行，也没有大费周章地寻找个特色又传统的村落，这些被名人贵人们所青睐的婚礼，他们通通都没有选择，他们只是选择了在程家的露天花园里。 　　它并不特色，也不盛大，这对于两位新人的身份来说，它显得异常朴素。 　　甚至，没有太多的嘉宾到来。 　　但双方的亲友一个不差，他们在亲友的最美好的祝福声中相拥，诉说着对彼此不离不弃的誓词。 　　“程昱。”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 　　几日后，程昱接了人生中第一个综艺节目洁。 　　那是一档最近大火的综艺节目，名字叫《归园田居》，是以放下生活重担，回到乡间，体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主旨的慢生活真人秀。 　　真人秀设置在一个叫石花镇的无名村镇里，那里土地贫瘠，但民风淳朴。 　　程昱接的就是这样一档真人秀，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 　　秦晚想回石花镇一趟，她想回去看看，地里的向日盘收获之后，又播种下了怎样的种子。 第72章 番外·淘气鬼 　　小团子穿着大N号的拖鞋踢踢踏踏地从房间里出来, 脱离大门的束缚后飞快投奔花园，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疯闹起来。管家从花园彼端走来, 看到他眉心一跳, 面色顿时如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尾气。 　　“小少爷，慢行。”他一板一眼地训导。 　　小团子也就豆丁身量, 努力把头仰得极高，这才看到了老管家缺乏生气的脸。他平日里听多了管家的训话, 但没有被训成乖宝宝, 反而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学会了——撒娇。 　　“爷爷，抱抱~抱抱~”就像此刻, 他张开两只小手, 求抱抱的同时还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小酒窝。 　　刚满两岁的孩子只要撒娇，仿佛什么都能被原谅。老管家循规蹈矩的人生也受不了这样的糖衣攻击,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 已经把团子抱在了怀里。 　　小团子见自己已经降落安全区, 霎时胆儿又肥了，不安分地扭扭小身子, 伸手去扯管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秦晚提着从花园里剪下的玫瑰走来, 看到的就是, 在小孩儿日渐娴熟的制秃手法下, 管家难以维持形象左右躲避，一边躲一边板着脸训到： 　　“小少爷，勿闹, 勿闹——” 　　秦晚：“……” 　　“团子。”她低声唤了一声，小孩儿应声顿住，扭过头，露出小虎牙。 　　“妈妈！妈妈！” 　　他挣扎着下地。 　　程家有两位小少爷，是双生子，哥哥程皓，小名皓皓，弟弟程源，小名团子。 　　团子顽劣，能一个人玩出开演唱会的热闹，他的出生彻底破坏了笼罩了程家上百年的肃穆。 　　简言之，就是闹腾。 　　秦晚算是少有的能拿得住他的人，小团子这会儿见了她，立马就安分了，乖乖地在她身边站好。 　　他歪着头看秦晚怀里的花篮，糯糯地问：“妈妈，这是什么花花呀？” 　　秦晚不答，他便顾自软软地笑：“这个花花好漂亮呀。” 　　然后又甜甜地说：“妈妈比花花还漂亮呀。” 　　秦晚：“……” 　　她心里发笑，面上却维持着无表情，她低头看他脚上的脱鞋，问：“团子，你脚上的是谁的鞋？” 　　“是爸爸的鞋鞋呀。” 　　“那为什么在你脚上？” 　　团子：“……” 　　秦晚又问：“哥哥呢？不是让你和他一起玩？” 　　团子：“……” 　　他意识到自己想要用甜言蜜语迷惑妈妈以达到转移话题的计划失败了，当机立断，吸吸鼻子抽抽答答。 　　“妈妈，哥哥欺负我呀。” 　　他一副“我很委屈，但我是男子汉，我不哭”的表情，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他爹的优秀基因，演起戏来感染力极强！ 　　秦晚嘴角抽抽，捏捏他的小肥脸：“跟我走。” 　　团子闻言牵住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凶神恶状地描绘自己如何如何被以大欺小，自己如何如何地顾及兄弟情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光听他描述，就能看出他是祖国多么优秀的花骨朵。 　　秦晚全程沉默。 　　等她回到别墅里，一踏进门槛，就看到客厅里围着好几个佣人。 　　她眼皮一跳，余光睨了一眼团子，随后出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佣人闻声齐齐回头，一群人各个顶着欲哭无泪的表情：“太太……” 　　说着，自发地让开一条道。 　　秦晚的目光得意畅通无阻地抵达到人群中央，也就看到了她的大宝贝皓皓……的秃斑头。 　　秦晚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平静得多，心中闪过一个“哦”字，然后扭头看向身边的团子。 　　团子察觉到危险气息，撇开秦晚的手，飞快地跑了。但因为穿着大人的拖鞋，严重阻碍了他的逃生，“扑通”一声，他摔倒在地。 　　地上铺着地毯，人倒是无碍，但团子的表情五彩缤纷。 　　自作孽不可活。 　　秦晚走过去，把他拧起来，放到皓皓身边。 　　皓皓文静，看到身边的弟弟，伸出小手去拉他的手，唤道：“弟弟呀。” 　　团子掀起眼皮瞅一眼秦晚，见她表情一点也不明媚，眼珠滴溜溜一转，猛地扑倒在皓皓怀里。 　　“哥哥，哥哥！我疼……”他抬起自己的手，“痛痛，给吹吹……” 　　皓皓有求必应，对着他莲藕似的小胖手呼呼： 　　“不痛不痛。” 　　秦晚叫佣人们散了，自己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团子。 　　“团子——” 　　团子身子抽了抽，立马更紧地靠着皓皓。 　　双生子相互依偎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生得又好，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但秦晚此时没有欣赏的心情，她抬眸，问：“团子，皓皓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团子缩着身子不语，皓皓听话，回答道：“是弟弟帮我剪的，弟弟最好了。” 　　团子；“……” 　　秦晚睨着团子。 　　在团子皓皓还小的时候，秦晚带两个孩子去理发店理发，但孩子不配合，老哭，所以就买回了儿童剃发的工具，自己动手。 　　现在孩子大一些了，不怎么哭闹了，所以秦晚就把工具收起来了，改带孩子去理发店找专业的来帮忙。 　　她猜测是团子日常翻箱倒柜的闹，一时把这剃发工具给翻弄出来了，顺便还在自家哥哥头上实践了一下自己的动手能力。 　　于是，皓皓秃了。 　　秦晚都要被这淘气鬼气坏了。 　　“团子，跪下。”她道。 　　团子跪习惯了，他的膝下没有镶黄金，自然也没有男儿的气节，闻声立马乖乖跪坐在沙发上。皓皓不明所以，见弟弟跪下了，自己也跟着跪下。 　　“跪着别动。”秦晚对团子说道，语气还算温和。 　　说完，她转身上了楼，不多久，她又回来了，带着剃发刀。 　　她叫皓皓过来，让团子继续跪着。 　　因为皓皓的发型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她只好把皓皓剃成光头。皓皓很乖，并不拒绝，乖乖地坐着让她动作。 　　等光头出炉，皓皓本人还没发表意见，团子先哈哈大笑起来。 　　在团子的笑声背景下，秦晚把皓皓抱到沙发上坐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皓皓先坐着别动，等会儿我带你去洗澡。” 　　虽然剃发时她已经用围布遮挡了，可还是有些发茬儿粘在了小孩儿身上，需要洗洗。 　　小孩儿乖乖应了。 　　秦晚亲亲他的额头，然后转头看向团子—— 　　“过来。” 　　团子早就想过来好好欣赏自家哥哥的灯泡头了，闻言立马灵活地蹿过来，还没走近，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皓皓的头，但……被秦晚拦截了。 　　秦晚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下又抱起了他。 　　“妈妈，不要，不要抱抱。”他嘟着嘴说道。 　　然后秦晚就听话地把他放下了，再然后……给他围上围布。 　　团子：“……咦？” 　　还没反应过来，剃发刀已经嗡嗡嗡地在他头顶盘旋了。 　　团子：“……” 　　“哇！哇哇！” 　　在团子的哇哇大叫声中，团子也变成了灯泡头。 　　团子哼哼唧唧，要哭不哭。 　　皓皓偏着头看着他的头，又抬起小手摸摸自己的，笑笑：“弟弟呀，一样。” 　　团子：“……” 　　他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妈妈……” 　　他和皓皓不同，已经有那么一点儿审美意识了。 　　秦晚摸摸他的头，手感不错。她低头问：“知道你为什么也光着了么？” 　　团子摇头。 　　秦晚道：“因为你和哥哥是兄弟，要同甘共苦，你把哥哥的头弄秃了，他只能光头，你也逃不了。”说完，捏了一下他的脸，“下次还淘气不？” 　　团子立马摇头。 　　“知道错了？” 　　“……嗯。” 　　秦晚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一手牵着团子，一手牵着皓皓，往楼上浴室走去： 　　“走吧，跟我去洗洗。” 　　程昱结束工作回来，看到自家俩孩子形象大变，很是好奇，细问之下，知道是团子惹的祸，嘴角一抽，可他还没来得及责怪团子的淘气，团子先发制人了，抱住自家老爸的腿，仰着小脸儿叫：“爸爸，爸爸！妈妈说，我们一家人要同甘共苦！” 　　程昱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所以？” 　　团子目光火热地盯着程昱浓密的头发，嘿嘿笑。 　　程昱：“……” 　　团子道：“哥哥说，你这头发看起来和我们不像一家人。” 　　皓皓：“……” 　　他没说…… 　　团子又道：“所以……”说着拿出剃发刀递给程昱，示意他可以自己主动一点。 　　程昱：“……” 　　秦晚在楼上插花，等她把房间装点得漂漂亮亮，出来一看，好家伙，耀眼极了。 　　三只光头排排坐着看电视。 　　秦晚眉心一跳，脚下一顿，转过身往回走。 　　程昱瞥见她的身影，问她去哪儿。 　　秦晚道：“收拾行李回秦家住段日子。” 　　程昱“哦”了一声：“我也挺久没去秦家了，帮我也收拾一下吧。” 　　秦晚道：“你就呆在程家，哪儿也别去。” 　　“……嗯？” 　　“我是去躲避光污染的，你是光源之一。” 　　程昱：“……” 　　他摸摸自己的头，默了。 第73章 番外·双生子 　　这天, 秦晚醒来发现自家男人荒芜了一个月的脑袋终于有了生机勃勃之势。她盯着那短短的发茬儿许久，又上手摸了摸。 　　男人在她伸手的那刻便已经醒来, 但没有睁眼, 伸手精准地搂住了她的腰： 　　“早。” 　　“早。” 　　秦晚摸摸他的头发，感觉手心痒痒的, 一时摸上瘾，多撸了几把。 　　她的手心被刺得痒痒的, 程昱的心里则痒痒的。 　　他的手探入她的睡衣底下, 用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晚晚，你大早上的对我做了什么？” 　　看这架势，不是秦晚对他做了什么, 而是他想对秦晚做什么。 　　秦晚用力抓了下他的头发, 他“嘶”了一声终于睁开眼。 　　秦晚道：“起床了。” 　　程昱说：“我今天休假。” 　　他这几天都休假，这是忙碌的他难得的假日, 他想过得自由一点, 赖个床。或者—— 　　“叫我起床得用特殊一点的方式。”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秦晚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敢对和尚无礼。” 　　程昱：“……” 　　他嘴角抽抽, “我已经还俗了，看我日渐浓密的发根就能明白我的决心。”他言辞恳切。 　　被儿子坑后, 他已经被迫戒荤许久了, 他想从自力更生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万分迫切。 　　但秦晚没能明白他的迫切, 道：“起床了。” 　　“……早上的运动指标呢？” 　　秦晚指了指门的方向, 程昱扭头看去，看到卧室的房门被掀开了一条细缝，缝中有一只眼。 　　程昱：“……” 　　他叹了好大一口气, 朝门的方向招了招手，门后暗暗窥视的孩子得到指示，眼眸一亮，推开门踢踢踏踏地跑过来。 　　“爸爸，妈妈——” 　　小孩儿乖乖站定在床边，没有爬床的意思。 　　如此乖巧，和他那混世魔王弟弟截然不同。 　　小孩儿还穿着小睡衣，显然也才刚刚起来，秦晚把他抱上床，踢了踢瘫在旁边的爸爸：“去拿套衣服过来。” 　　影帝明白今早的运动已经无望了，不再挣扎，摸了摸皓皓的头，起身去拿衣服。 　　秦晚就他拿过来的衣服给皓皓穿上，一边穿一边问他：“弟弟呢？” 　　皓皓乖巧地依偎着秦晚，回说：“弟弟下楼了。” 　　两兄弟没有赖床的习惯，都起得很早，秦晚不觉意外，也不担心，因为比两个孩子起得更早的是程家的佣人，有他们看护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秦晚给皓皓穿好衣服，皓皓便反过身在秦晚的脸上亲亲，软软地说：“谢谢妈妈。” 　　程昱带皓皓去洗手间洗漱，秦晚则下楼去把那混世魔王给拎上来。 　　她走出房间刚走到楼梯口，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一阵欢闹声，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她家那混世魔王的声音—— 　　“驾！驾——马儿你跑快一点啊！” 　　秦晚面皮抽抽，几乎怀疑团子去隔壁家拐了一匹马回来。 　　隔壁的邻居是个爱马人士，家里正好养着几匹小马驹。 　　秦晚心想这并无不可能，脚下略略快了些，等她的视线没有阻碍之后，她看到楼下的团子……的确在骑马。不过胯|下大马很温顺，并无伤人之嫌。 　　秦晚看着楼下的场景呈现出面瘫脸。 　　团子发现了自己的妈妈，抬起头，特意摆出威风凛凛的姿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草原之主。 　　可他胯|下的好伙伴半点威风不剩，呈死鱼瘫躺在地毯上，久久不动弹。 　　秦晚嘴角一抽，同情地瞥一眼“大马”，送上关怀：“钟易，早。” 　　钟易被“骑”得有气无力，一脸生无所恋：“早。” 　　秦晚问：“最近还好吗？” 　　钟易回：“直到走进这个屋之前，一切安好。” 　　他刚说完，骑在他身上的团子对着他的“死尸”又驾了一声。 　　他默了默，对着往楼下走来的秦晚诚恳地说：“秦晚，你家团子未来一定是个优秀的骑手。” 　　秦晚“嗯”了一声，说：“还要多谢你舍身培养。” 　　钟易：“……” 　　这一家都是恶魔吗？ 　　秦晚自觉自己并不恶魔，不仅不恶魔还善心犹存，所以才会及时走过去把团子提起来，解救这位友人。 　　团子失去“爱马”，不乐意了，回头深情呼唤他的“爱马”快过来救他，“爱马”头一扭，以示主仆情谊就此一刀两断。 　　团子受不了这委屈，抽抽答答一扭身抱住秦晚：“妈妈妈妈……” 　　秦晚面无表情，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提醒他放尊重一点，说：“他是你叔。” 　　团子哼一声：“他骗我叫他爸爸！” 　　秦晚不知还有这一出，扭头看钟易，钟易理直气壮：“我当初和程昱商量好，要做这俩孩子的干爹的。” 　　团子不干：“不要不要，我不要丑丑的干爹！” 　　钟易：“……” 　　这一家果然都是恶魔。 　　他翻身坐起来，盯着团子说，“那我只做皓皓的干爹了，皓皓比你可爱多了。” 　　团子瞪大眼，他第一次听人说他不可爱，简直接受不了现实。他最爱美了，被钟易刺中了他的爱美之心，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他顿时玻璃心碎了一地，小手捂着眼睛“哇”的一声，眼泪说来就来。 　　钟易：“……” 　　团子哭声嘹亮，吸引来了正牌老爹。 　　程昱抱着皓皓出现在楼梯口：“出什么事了？” 　　秦晚把哭泣的团子放钟易怀里，回说：“没事，这两人互相伤害来着。” 　　钟易：“……” 　　他有些无措，戳戳小孩儿的脸：“喂……别哭了。” 　　“哇！” 　　“……别哭。” 　　“哇哇！” 　　钟易：“……” 　　他舍身使出绝招，“团子，还骑马吗？” 　　团子微微将小手挪开，露出一点眼睛：“我没有马。” 　　钟易忍辱负重：“我给你当马。” 　　团子说：“好。” 　　一边说，一边抽抽答答地往钟易的身背上爬，嘴里说着：“马儿，你趴低一点，我上不去啦。” 　　钟易：“……” 　　秦晚见程昱抱着皓皓过来，伸手把皓皓抱过来，对程昱说：“你带团子上去洗漱。” 　　程昱“嗯”了一声，把骑马骑得意犹未尽的团子提走。 　　团子抱着他爹的脖子，兴致勃勃地语无伦次地分享自己的骑马之乐。程昱全程沉默，突然间，他生出要对自己好友好一点的念头。 　　做个干爹不容易啊。 　　楼下，秦晚问钟易怎么来这么早，钟易回说：“之前不是约好去红杨山庄玩吗，我观今天宜出行，所以来叫你们。” 　　秦晚自怀皓皓团子的时候去过一次红杨山庄，之后每年都去一趟，今年又到了梅子熟了的季节，习惯没变，也是要去的。 　　秦晚思索着，最后点头了：“那就今天吧。” 　　程昱带团子下楼，秦晚告知了他待会儿的行程，他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临时收拾行李，简单吃了早饭，出门了。 　　钟易早在几天前就订好了房间，一行人只需拎包入住。 　　皓皓和团子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小，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所以此时当成是头一次来一样新鲜，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嬉闹，三个大人则坐在屋檐下聊天。 　　钟易盯着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儿，目露羡慕，无意识地赞叹：“真可爱啊。”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被压在身下骑的记忆了。 　　程昱看他一眼：“你可以自己生一个。” 　　钟易撇嘴：“和谁？” 　　钟易和程昱同龄，现在都三十冒头了，可依然孤家寡人一个。前些年还多多少少有女友陪在身旁，只是每个都不长久，可这几年，身边已经连个年轻女性都看不到了，已然是修行者的超然姿态。 　　程昱有点看不懂这个好友了。 　　“这几年你怎么回事？” 　　钟易仰天，叹：“没有遇到喜欢的。” 　　“……一个也没有？” 　　钟易奇怪：“不要把缘分说得那么简单，你这么多年不也只遇到一个？” 　　程昱：“……” 　　那倒是。 　　这么一想，他不再干涉好友的交友情况。正想转个话题，突然一枚羽毛球破空而来，轻盈地落在了院子里。 　　三人同时看向那枚羽毛球，不多久，两个孩子发现了这天外来物，把它围住。 　　“哥哥呀，这是什么？” 　　“弟弟呀，我不知道。” 　　“……” 　　“……”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团子突然嘿嘿一笑，一脚踩在洁白的羽毛球上，“啪叽”一声，羽毛球哭了。 　　“哥哥呀，我踩住它了。” 　　“弟弟呀，你好厉害。” 　　“嘿嘿嘿嘿！” 　　屋檐下的三人：“……” 　　正无语中，墙角方向传来声响，几人看去，看到一人从墙的另一头冒出了个脑袋尖儿。 　　“不好意思，你们看见我的羽毛球了么？” 　　墙壁另一端的人问道，问完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儿身上，眨眨眼：“小孩儿，看见姐姐的羽毛球了么？” 　　小孩儿不认识羽毛球，双双摇头。 　　秦晚嘴角抽抽，走到院子里，对着墙另一端的人说道：“不好意思，球坏了。” 　　她的出现使得围墙另一端的人陷入了沉默，许久，惊叫一声：“秦姐！” 第74章 番外·心释然 　　秦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灵, 这个曾经和她有段缘分，后来因为帮助孟言而欺骗过她的小姑娘似乎还在记忆中的模样, 哦, 对羽毛球的热爱也一模一样。 　　在秦晚的世界里，感情最为复杂与矛盾, 甚至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存在是孟言，林越次之, 再次之便是唐灵和陈怡。对于他们, 她爱恨兼之。 　　正因为不知道该用爱还是用恨去对待，所以干脆不见。 　　但缘分并不止于此。 　　就如此刻，唐灵就很突兀地再次闯进了她的世界里, 防不防胜防。 　　再次见面, 感情又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此时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当初觉得不能接受的欺骗, 在漫长的时间的安抚之下, 伤痕也逐渐变得轻薄, 甚至消失不见。 　　大家在成长，成熟, 然后强大起来, 变得没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对。 　　秦晚也成长了, 所以再次见面, 她看到的是现在的唐灵，而不是执着于过去的欺骗过她的那个唐灵，也能坦然说出一句：“唐灵, 好久不见。” 　　而当年的小姑娘羞于说出口的道歉，现在也能坦然说出口了：“秦姐，当年的事，对不起。” 　　是的，大家都在成长。 　　秦晚摇摇头，没有就着当年的事深扒。 　　她把院子里的两个孩子叫开，自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羽毛球：“你的球。” 　　“啊——”唐灵惊呼，“它变得好惨。” 　　秦晚耸肩：“这是对它穿越了它本不该穿越的围墙的惩罚。” 　　唐灵可怜巴巴，认下了：“好吧。” 　　说完眼珠子转转，看到院子里的两只豆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秦姐的孩子？” 　　“嗯。” 　　“真可爱。” 　　团子最爱听别人夸他，闻言立马扬起笑脸，反应比谁都快：“姐姐也很漂亮。” 　　唐灵笑：“嘴真甜。” 　　秦晚暗想，相处一小时，你可能会换个想法，想抽他。 　　唐灵双手扒着围墙，迟疑着说：“秦姐，我这里带了好些糖果来，我可以把它们带过去给两个宝宝？” 　　她的迟疑是因为她并非只是单纯想送糖果，而是想借糖果重新踏进秦晚那边的世界，是主动和解的意思。 　　秦晚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见此，唐灵蓦地一笑：“等我。我这就来！” 　　说完就从墙头离开了，不多久，提着满满一袋的糖果来到了院门口。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 　　唐灵扒着门框一脸踌躇，秦晚知道她在踌躇什么，因为她身后的不是普通的尾巴，而是……孟言和林越。 　　秦晚看了三人一眼，垂下眼眸，道：“进来吧。” 　　唐灵“欧耶”一声，走进了院子。一进来就直奔两个孩子而去，拿着糖果逗孩子。和她相比，孟言和林越性子要沉稳得多，目标不是孩子而是孩子妈。 　　秦晚对两人说：“过来坐。” 　　说着率先走回到屋檐底下。 　　钟易看了到来的两位“客人”一眼，拍拍屁股站起来，也去和孩子们玩儿了。 　　——他这是在给他们腾独聊的空间。 　　林越和孟言坐到檐下廊中的座位上，程昱给两人一人一杯茶，然后几人一边喝茶，一边看院子里的孩子闹腾。 　　三年前，他们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上喝茶玩牌，三年后，时光好像没有移位半分一般。 　　但这是假象。 　　他们都在这三年里面变了许多。 　　林越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秦晚“嗯”了一声，以示附和。 　　然后，沉默。 　　院子里溜进来了一只流浪猫，被团子盯上，小孩儿一边大呼“猫猫，别跑”一边哼哧哼哧追着去捉。 　　孟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开口问：“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秦晚回说：“哥哥叫皓皓，弟弟叫团子。” 　　孟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虽然无人说话，但现场氛围并不尴尬，而是传达着一种叫做“静”的意境，就好像是多年的好友的聚会，流露出一种难言的默契。 　　秦晚端着茶杯小啜一口，说：“团子顽劣，皓皓文静，但两个都是好孩子。” 　　孟言接话道：“很可爱。” 　　秦晚说：“别让团子听见，听见了得开染料房。” 　　孟言低笑一声。 　　秦晚歪头去看她的侧脸，视线在这张与她的小公主截然不同的脸上停顿颇久，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当年的事虽然非她真心，但她的确伤害到了严蓁，这是事实，所以她道歉。 　　孟言扭回头，视线与她对视上，顿了顿，道：“我也是，很抱歉。” 　　她也很抱歉，因为她固然有恨，也不应该忘记秦晚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她，去采用最恶劣的以欺骗为主的报复手段。 　　她们为什么没有在苏浔事件真相大白的时候就原谅彼此呢？就是因为她们对彼此的伤害不会立马随着误会的解开而消失。 　　她们需要一段时间去冷静，去成熟，然后长成能够独当一面面对自己的错误的模样。 　　就是这一刻。 　　两人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释然。 　　秦晚问：“你还在拉小提琴？” 　　孟言道：“嗯，在S市的交响乐团里。”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过段时间应该会升为首席。” 　　“恭喜。” 　　“谢谢。” 　　在交响乐团里当小提琴手，这对当年天赋满级的严蓁来说并不算多么辉煌的人生，但这是她在绝路中走出了希望，这一点意义非凡。 　　秦晚真诚感激，感激严蓁遇到了林家，遇到了孟家，最感激的是她的小公主如此坚强。 　　真好。 　　孟言说：“过段时间，我的乐团和A市交响乐团有个交流演唱会……”她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有兴趣吗？” 　　秦晚道：“我会去看的。” 　　孟言闻言脸上绽开了一朵笑容。 　　秦晚看着这个笑容，心中突生安定感，一直以来堵在心中的那块小石子终于去掉了。 　　一旁，林越端起茶杯，遮住了浮现在嘴角的笑容。 　　这一天，钟易提议几人去摘梅子，所有人附议。摘完梅子，钟易久久没有回院子。 　　秦晚问程昱怎么回事，程昱说：“他去隔壁院子了。” 　　秦晚惊讶：“为什么？” 　　程昱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夜会佳人。” 　　秦晚：“……” 　　她恍然想起三年前钟易和唐灵之间的确有那么一点暧昧，但不想，这份暧昧的保质期竟然这么长，三年也没坏掉。 　　程昱把两个睡着的孩子安置在床上，回头见秦晚还在走神，问她：“在想什么？” 　　秦晚道：“想着钟易什么时候回来。” 　　程昱问：“你不关心我去关心他做什么？” 　　秦晚抬眸：“关心你做什么？” 　　程昱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快要把你先生憋出毛病来了，不能多关心关心？” 　　秦晚挑了挑眉，视线下垂，落在他西裤下的某个隐秘处，问：“坏了？” 　　程昱的手紧了紧，使她更加贴近自己，道：“检查一下？” 　　“我不。” 　　“……” 　　秦晚推了推他的胸膛，想把他推开：“别闹了，万一孩子醒来就好看了。” 　　程昱：“……” 　　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两只崽，眼神幽怨。 　　孩子天生坑爹，这话没错！ 　　他偃旗息鼓，泄气道：“亲一下总行吧？” 　　秦晚觉得好笑，踮起脚尖，将唇贴在男人的唇上。 　　“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