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君晓语】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纨绔子 作者:千棵树 ☆、1重生(1)   他慢慢的走着,这好像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路。眼前是无尽的昏暗,但每走一步,就有一片亮光从他的眼前闪过,他迷茫的现,那好像是他的生命的过去?   ——他带着人在街上调戏女人?   ——他和一群人在寻欢作乐?   ——他被爹爹怒斥着,却打着哈哈,甚至还顶嘴?   ——他被人推搡着像狗一样的赶出了家?   ——有人踢打他,他好像被下了监狱?   ……   然后,他哑了?断腿了?   他搔搔头,他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然后,他离开了监狱?怎么离开的?他遇上了一个人,啊,对了,是老乞丐!   老乞丐是他的师傅。教他怎么去乞讨?唱讨喜歌?   他摸摸下巴,努力的想着,还有什么呢?啊,对了,对了,还有就是——天一心术!   天一心术?嗯,天一心术,就是天一心术。那个啥怎么念来着?   ——三千大世界,道亦无为道,上善若水任方圆,一心是道在其中!   还好,还好,想起来了。他拍拍胸脯,大大的松了口气,要是忘记了,让老乞丐知道辛辛苦苦教给自己的东西给忘了,老乞丐肯定会拿起鞭子抽他的。   然后……这里,就是幽冥了?   他站定,眼前再次闪过一片光,在白色的光里,他再次看见自己躺在破庙里,远远的遥望着不远处的山陵,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哦,他死了。   所以,这里……就是幽冥?   “哎呀!你这个笨徒弟!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呀!赶紧的给我过来!!”   不远处响起来的气急败坏的声音,让他疑惑的抬头看去。   那条路的尽头好像站着一个人?听这声音是他的师傅老乞丐??   他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那个疑似他师傅的声音再次气急败坏的响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的给我滚过来!!快点!!时间要到了!”   他皱皱鼻子,怎么师傅死后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呢?   他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一路上就悠哉悠哉的听着他那师傅不停的跳脚怒骂。   等到终于走到了,就看见他的师傅,双手叉腰,怒冲冲的瞪他,“笨蛋!你都死了,都能用脚走路了!你怎么还走得那么慢!!”   他歪头,看着他的师傅,开口,声音很嘶哑,也是,都二十多年没有开口了。   “我……不习惯啊。”他傻笑着说话了,声音嘶哑模糊。   他的师傅听了,瞪了他一眼,骂道,“真是笨蛋!”   然后,他的师傅就突然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一下,现自己的双脚突然踏进了一个池子里。他低头,池子里头明明没有水啊,怎么感觉有水一样的东西流过?他疑惑的转头看向自家的师傅。   却见他的师傅盯着他,一脸严肃,“乐雅,你听着,这个是轮回池,我从死老头那里费了老大的劲才拿到的一个名额,你现在进入这个轮回池,待会,你就能重生回去了!你学过我的天一心术,你应该知道重生是怎么回事吧?”   ——重生?!   他使劲的瞪大眼睛,他没有听错吧?   重生?他学过天一心术,他自然知道,重生,就是回到过去,不能篡改历史,其他的,会随着人生的不同选择而改变,但不违背天道的话,就没有关系。   只是,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的!是师傅说的!   现在,师傅把这个机会给了他?!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吧。   “乐雅,你本性良善,有些不好的毛病,但是,罪不至死,更加不该落到那样的结局。本来想要让你直接回去,但是,那些糟心的事情,忘了也好。乐雅,三千大世界,大道是无为,记得也好,忘记了也罢,对你来说,都无所谓,最重要的,不要忘记你的本心,不要违逆你的道!”   他呆呆的看着他的师傅,慢慢的两颊划下了眼泪。   “不过,乐雅,重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怕,你还是不能言语了。”   他看着师傅无奈惋惜的表情,嘴角一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看着他的师傅,努力的开口嘶哑的说道,“无……碍……的,师傅……谢……谢……”   随着眼前的视线渐渐昏黑起来,他隐约看到,他的师傅,眼眶已经泛红了……   重生啊,重生后,他就不能再见师傅了……   在他的世界里,知道他重生的师傅将不能再出现了。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随着眼前的意识的迷糊,他想,他会记住师傅的,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有一个师傅,一个到死都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却是非常厉害,待他极好的师傅。   *******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头顶上头的锦绣罗帐,这里是……他慢慢的坐起,一坐起来,他就现,他的手和脚好像都缩小了,手指张开又曲起,他有些新奇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大概有二十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手指张开的样子了吧?   他又将自己的手掌举起,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的看着,大概是五六岁?   他侧头定定的看向这间装饰很温馨,不奢华,但却是很精致的房间一角,那是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张桌子,那桌子上头有几本书,然后,在这张桌子上头挂着一只草做的葫芦。   很粗糙,但是很好看。   ——是谁做的?   他愣了愣,迷茫的搓搓头,又垂下手,都忘记了……   不过,师傅说了,忘记了也好。莫要遗忘了本心才是。   ——但是,师傅,我的爹娘是谁啊?   这里,是他的家吗?   *******   泱泱大夏朝,东接红海,北接库页,南临蛮夷,西起天川。   大夏朝有君主,但君主由阁议选出,称为君帝,每隔五十年必选一位君帝。   而所谓阁议,乃大夏当年打下江山的六世家所定,而阁议分为上阁议和下阁议,上阁议由六世家主持,下阁议由三司六部主持。   在大夏朝,京都以下,设五洲二十五府四百五十县,对应分设州郡,府令,县令。   现在,在大夏朝,华夷洲,清河府,永平街上,几辆马车匆匆赶来,打头的是三四个骑着白马的中年男子。   有过路人见了,都停下来,小声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这不是刚刚升任州郡的周大人吗?怎么又回来了?”   “嘿,一看你就是刚刚回来的!你不知道吗?周大人的嫡公子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   “周大人的嫡公子不知道是因何缘故,突然摔了!”   “哎呀,小孩子摔打的不是很正常吗?”   “嘿嘿!正常?!周家的嫡公子可是不会说话了!”   “啊?!”   ……   而在此时的周府里,周乐雅看着眼前一看到他就唰唰的掉眼泪的样貌艳丽的眉眼温柔,又暗含凄哀的女人。   周乐雅很自然的伸出双手,小小的手,五指短短,有些胖乎乎的,慢慢的,轻轻的擦去女人滑下的眼泪。   一走进房间的周文德恰好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无法前行。   大概小孩子天真无知,周文德心想,所以他的儿子周乐雅才能用这样安静的弯弯笑着的样子,给他的娘亲擦拭眼泪?   但大人却没有这样的天真无知,从在州郡接到消息,他的儿子周乐雅摔了,受伤了,还变成哑巴了!,他就心头愤怒心疼不已!如今,看着儿子天真的给妻子擦拭眼泪,他的心头就更加的心疼,也更加的心酸。   才五岁啊,他的儿子今后就再也不能用甜甜糯糯的声音喊他爹了吗?!   这边的李绣娘被周乐雅擦拭了眼泪后,就再也无法忍住,一把揽过周乐雅,一声一声的喊着,“乐儿,我苦命的乐儿啊……”   周乐雅被抱住,有些不自在,但想着是自家娘亲,他就释然了,再接着听到自家娘亲,喊着,“苦命的乐儿啊……”他就忍不住心头囧了一下。   ——苦命?娘亲,他其实很幸运啊,能够重生再来的可没有几个啊。   当然,他只是心里囧了一下,就努力的挣脱出来,继续为他哭泣不停的娘亲擦拭眼泪。   周文德一直在一边看着,见此,心头很欣慰,但又心酸起来。   而这时,一个清朗带着少年的稚气声音响起,“爹,娘,弟弟的病要紧。”   周乐雅歪头,循声看去,一个面貌非常俊秀,眉眼温和的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身着蓝色锦服,腰间束着白色腰带,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嗯,面相不错,是个入住朝阁的命,但眉间有凶煞之气,可能今年要过一个大劫!   过了这个大劫,就一帆风顺了,从此就飞黄腾达了。   少年见周乐雅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很讶异很怔然。他的这个弟弟,自小就很娇宠,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是很喜欢,每每看他的时候总是不耐烦还带着轻视,他知道,因为自己是个贱婢生的,尽管爹和现在的娘亲从未轻慢过他,但是,这个他挺喜欢的弟弟却从来都不喜欢靠近自己。   现在,难得的,他的弟弟,乐儿一直都在看着他,而且,眼神还透出好奇和善意。   等等!不对,好奇。   他一步上前,在周文德和李绣娘诧异的时候,他开口急急问道,“乐儿,你可记得我是谁?”   周乐雅看着少年,继续瞅着,然后,摇头,眼睛亮闪闪的,慢慢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问着,“你,是,谁?” ☆、2重生(2)   当周乐雅无声的问出“你是谁”,看出周乐雅口型的少年就脸色一变了,而同样看出周乐雅口型的周文德更加神情阴沉了起来,他转身怒瞪着在屋子外头的战战兢兢的中年大叔,“周福!还不赶紧的请柳神医过来!!”   外头的中年大叔——周家的管家周福赶紧的抖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应着,就跑去请柳神医了。   周福一路跑着,一路擦汗,他心头庆幸着,幸好,他是跟随着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少爷前往州郡,要是留在这个清河县的话……他肯定会跟外头跪着的那周立一样麻烦了。不过,如果他是留在清河县的话,他才不会让小少爷摔下来!   ——但,想到现在在堂屋里的绷着脸的老夫人,还有那宋姨娘,周福心里叹气,其实也怨不得周立吧,那老夫人本来就不待见老爷和夫人,那宋姨娘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周立虽然是老爷的人,但一个下人,能做的也是有限……   周福心里叹着气,一边跑向偏厅,老爷从华夷洲赶回来的时候,恰好京都的御医世家的柳神医正在做客,这可真是赶巧了。   房间里,抱着周乐雅一直在哭的女人——李绣娘颤抖着声音问着周乐雅,“乐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乐雅很想说知道,虽然他真的不记得这个女人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他的娘亲,对他最好,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娘亲。   ——可是,他还是眨着眼睛,好奇的用口型问着,“你,,是,我,娘,亲,吗?”   这话一问出口,李绣娘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哗的直流了。   而那一旁的周文德也忍不住眼眶泛酸了。周文德此时心里甚是悔恨,如果当时把乐儿一起带走,而不是听老夫人的话,那现在乐儿也不至于如此!   少年看着周乐雅好奇的,似乎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见李绣娘只是哭泣,少年就上前,轻声的劝慰着,“娘亲,莫哭,莫要伤了身子,弟弟还需要娘亲照顾。”   少年的这话让李绣娘猛然的回过神,转头看着少年和自家老爷周文德安抚的神情,她又低头看着周乐雅睁得大大的干干净净的眼睛,李绣娘心头酸涩,但忙掏出手帕,擦干了眼泪,对着周乐雅,柔柔的笑着,软声慢慢的说着,“乐儿,我是你娘亲。”   周乐雅看着李绣娘,慢慢的弯起了嘴角,凑过去,用额头轻轻的亲昵的蹭了蹭李绣娘的额头,这一蹭蹭的动作,让李绣娘的心一瞬间都软了。   李绣娘抱紧周乐雅,声音颤抖的开口,“乐儿,我的乐儿……都是娘亲不好……”   这时,外头周福已经在高声的禀报,“老爷,柳神医来了。”   周文德忙转身急急说道,“请柳神医进来。”   随后,就进来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儒雅男子。男子进来后,对着周文德和李绣娘作揖行礼。   “柳兄,这些虚礼就免了吧,麻烦柳兄给小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儿会这样?”   中年儒雅男子——柳一针,本来前往州郡是要会会好友,却没有想到,竟会赶上这事!周家虽然不是六世家之一,但也算是名门望族,其中的各种阴晦见不得光的,也自然无法避免。好友周文德本来就不是周家的嫡长子,若非好友能力出众,当年参加大夏朝的大考得了第三名,一举入仕,加上六世家之一的李家家主赏识,亲自做媒,将李家旁系的嫡出姑娘,也就是李绣娘嫁给了周文德,周文德也没有今天。   那周家的老夫人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不喜好友,也不喜李绣娘,平日里就听闻常常刁难,想不到这次竟是出了大麻烦了!   柳一针心里叹了口气,那周家老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周轩德,依附六世家之一的宋家,而宋家和李家向来就不和,想想也知道,好友周文德的嫡子被留在这清河县肯定也不会得到什么真心的照顾,但是,却没想,竟然会严重至此。   柳一针皱紧眉头,起身对一脸急切担心的周文德和李绣娘凝重道,“周兄,嫂子,我们出去说吧。”   周文德点头,和李绣娘,柳一针走到房间外头的花厅里。   少年留了下来,他坐在周乐雅床榻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对着他好奇看着的周乐雅,露出笑容,说道,“乐儿,我是你的哥哥博雅。”   博雅?周乐雅偏头,有些迷糊,在他差不多消亡的记忆里,好像有周博雅这个名字??   少年——周博雅见周乐雅迷糊的模样,以为是周乐雅不认识自己了,便轻声的解释道,“乐儿,没关系的,你不记得哥哥了,以后哥哥会慢慢的让你再记起来的。”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一笑,点头,走过黄泉路,忘却前尘事,哪有这么容易就想起来?不过,无碍的,他知道这个叫周博雅的少年对他的笑是真诚的,话语也是真心的。   ——《天一心术》里,笑容可辩人心。   见周乐雅笑得轻松开心,周博雅也不由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周博雅试着轻轻的握住周乐雅的手——他还从未牵过弟弟的手。   软软的,暖暖的,小小的。   周博雅有些舍不得松开了。   但,周乐雅坐起身,周博雅一愣,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周乐雅凑了过来,随后,周博雅就觉得额头被轻轻的蹭了蹭,鼻尖还有小孩子特有的香香的味道。   周博雅怔住了,想起刚刚弟弟也是这样蹭着娘亲的额头……周博雅心头有所领悟,低头,看着周乐雅对他笑着的天真模样,周博雅不由也一笑。   这时,周乐雅嘴巴一张一合的无声的开口——哥哥。   周博雅看得分明,不知怎么的,周博雅觉得眼圈有些泛酸。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低头,也用额头蹭了蹭周乐雅的额头,低声道,“乐儿,哥哥会保护你的。”   从花厅回来的周文德和李绣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小的坐在大的怀里,两人额头蹭着额头,亲昵无间。   周文德和李绣娘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欣慰。   而次日,周家外头,马车相继离开,从华夷洲赶赴来的周家二老爷周文德的马车再次匆匆的离开了。   外头的人见了不由奇怪,怎么来去匆匆?   后来不知道打哪来的消息,这周家二老爷的嫡子病情严重,于是,周家二老爷周文德匆匆的带着嫡子赶往华夷洲去找名医了。   于是,外头的人再次不解,不就是从树上摔下来吗?怎么这么严重?   但也有了解内情的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大概是风水不合吧。”   风水不合,兄弟不睦?   躺在马车里的周乐雅偏头想着,风水不合?只有风水不好之说,哪有风水不合的?这是打哪来的话?根本就是乱说!   “乐儿,来,乖,吃药丸了。”李绣娘一边哄着,一边扶起周乐雅。   周乐雅坐直,扭了扭身,好不习惯啊。   他不太清楚到底他身上出了什么问题,那个叫柳一针的听说是个神医,很严肃的说,他好好躺着。   可是,师傅说了,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但并没有其他问题啊。   他皱着眉头,嫌恶的盯着李绣娘手里的药丸子,药丸子好苦的……不过,他还是在李绣娘开口前,默默的拿起药丸子,闭眼,张嘴,一扔,咽!   ……好,好苦。   李绣娘见状,赶紧的拿过来蜜钱,一边心疼的说着,“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吃块蜜钱呢?吃块蜜钱再吃药就不苦了啊。”   周乐雅张了张嘴,默默的垂头,他都忘记这点了。   李绣娘见周乐雅垂头丧气的,心疼着也觉得好笑了,真是个笨孩子。   ——可是,才五岁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多聪明啊。   想着柳一针说的话,李绣娘心头再次心如刀割,那些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而在另一辆马车里,周文德低声跟着柳一针说着话,“……柳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柳一针摇头,叹气道,“……小少爷是被下了蛊药,好在现的及时,蛊药可以慢慢的清除,但是这个不能说话,跟蛊药的关系不大。是小少爷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头,忘记了很多事情,也不能说话了,只怕以后要开口说话,是不太可能了。”   周文德一听这话,不由闭了闭眼,一旁沉默安静坐着的周博雅怔然难以置信的抬头,弟弟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博雅……”周文德突然哑声开口。   周博雅忙坐直身子,应道,“是,儿子在。”   “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弟弟,知道吗?”周文德哑声说道。   “是!博雅明白!”周博雅低声应着,想着昨日,弟弟的那天真的笑容,周博雅心里默默的着誓言,他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保护好弟弟! ☆、3重生(3)   柳一针看着周博雅,见周博雅面容沉静,虽然才十一岁,可是气度已经隐隐可见,上了马车后,好友周文德和他不管说什么,此子都凝神静听,不见半点心浮气躁,想起自家同样十一岁的儿子,让他背医书十分钟他就坐不住了!柳一针心头轻叹,文德兄有此子当真是令人羡慕!   虽然这周博雅是庶长子,但是看文德兄平日里都带他在身边,刚刚在说到周家敏感的话题时,也都没有避开这周博雅,看来文德兄是打算好好栽培他了。   一般世家的庶子从来都是任由其展,若庶子有才能,有机缘,世家自然也会扶持一二,但是绝对不可能像栽培嫡子那样的栽培。   当年文德兄是庶子出身,若不是文德兄自身的勤苦,和李家的赏识,文德兄也不可能有今日!   想来,文德兄对自家的庶长子这般的看重,也是因为自身当年的遭遇吧?   “说来,文德兄,你这样的离开清河县是不是不太好?”柳一针转开了话题问道。   周文德想到昨晚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那种不屑不耐烦的态度,周文德冷笑一声,“无碍,老夫人也不想再看到我了,若不是信德想要拉拢我,老夫人才不会邀请我们一家住下,可惜,信德打错了算盘!他以为老夫人和他的那宠妾会帮他好好的拉拢我们,却不想,乐儿竟会从树上掉下来!”   “哎……老夫人出身名门……想不到会……”柳一针叹气道。   周文德冷笑着,他是宠妾所生,而他的母亲是当时父亲最为宠爱的妾侍,老夫人自恃名门,对父亲常常颐指气使,并不得父亲喜欢。连带的,老夫人对他和他的母亲也是厌恶得很。   “柳兄,乐儿的蛊能够解除吗?”周文德回过神后,凝眉问道。   “没有问题。”柳一针再次肯定说道,   “柳兄,你能看出那蛊药是怎么下的吗?”周文德问道,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老夫人虽然傲慢自恃,但是向来做不来这种阴损的事情,否则他活不到现在,而且信德肯定也有交代过,对乐儿一定要好好照顾的,老夫人是不可能违背信德的话。因此,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对乐儿下毒手?又为何下毒手?   ——政敌?不可能。他不过是华夷洲州郡而已,距离京都阁议甚远,而且刚刚上任。   ——宿怨?他周文德为人处事都是以和为贵,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会对他的儿子乐儿下手!   “小少爷中的蛊毒不是什么稀奇的蛊毒,而且分量极少,这种蛊毒会让人渐渐衰弱,但不致于死去,最麻烦的是这种蛊毒会让人的脾气变得暴躁。”柳一针仔细的说着,说完,顿了顿,也觉得奇怪,就看向周文德,说道,“我倒是觉得那蛊毒应该不是冲着小少爷来的。”   “什么意思?”周文德紧紧的追问道。   一旁的周博雅也看向了柳一针,弟弟才五岁,那些人要害的也应该不是弟弟吧?或者是爹?   “因为分量太少了。”柳一针仔细的分析着,“如果不是这次小少爷不能说话了,我用金针仔细的检查,恐怕你们也无法现这种蛊毒。而且蛊毒也很有可能会在将来消散。”   ——言而总之,小少爷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某个原因被无辜牵连的。   周文德听罢,细细的思索着,那么也就是说真正的蛊毒在清河周家?有可能吗?不过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柳兄,小儿就麻烦柳兄了。”周文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清河周家的事情轮不到他说话,哪怕他说了,老夫人也大概会以为他是在恐吓。且,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也不能因为柳一针的推测就直接下定论。   还是要慢慢的再详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乐儿的病。   “文德兄放心吧。小少爷的蛊毒无大碍的。”   ********   华夷洲的九月,天空如水一样的澄净。   周乐雅迷蒙的睁开眼睛,看了眼熟悉的,又不是很熟悉的房间。说他熟悉,可能是因为曾经在上辈子住过,说不是很熟悉,是他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   这房间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华夷洲的周府。   他和哥哥周博雅一起住,本来该是他哥哥一个人住,他自己一个人住,但是哥哥说要照顾他,就两个人一起住了,而爹娘的院子就在隔壁,穿过走廊就到了。   这间房间很大,外头用屏风隔开的是小书房,房间的角落靠窗的地方有一方卧榻,大窗户外头就是小花园,还有华亭,有一只蝴蝶飞呀飞呀的飞过去了。   他爬坐起来,拉过一边的外衣穿上,动作非常熟练。   他顿了顿拉紧外衣的动作,偏头想着,娘亲给这个他和哥哥生活的院子里安排了几个婢女和仆人,但是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自己穿衣自己照顾自己的,他做的很顺,可是,好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一见他自己熟练穿衣和自己吃饭,娘亲和哥哥就一脸心疼的,娘亲还好几次眼圈红红的?   真是奇怪。   周乐雅穿上外衣,走出这间房间,来到外头的小花园,蹲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看着小蝴蝶飞来飞去的,周乐雅慢慢的笑了。   虽然记忆好模糊,但是没关系,再记起来好了。   “乐儿!怎么坐在台阶上了?!”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不悦。   周乐雅循声看去,是哥哥周博雅。他正朝他匆匆的跑过来。   周乐雅一笑,慢慢的站起身。而周博雅一到周乐雅跟前,就皱紧眉头,弯腰抱起周乐雅,一边低声问道,“乐儿,春儿秋儿呢?”   那两个喜欢嘀嘀咕咕的姐姐吗?   周乐雅偏头,指了指厨房方向。   周博雅顺着周乐雅的指头看去,眼睛瞬间就冷了下来,那两个婢女竟然躲在小厨房,而没有守在弟弟身边!真是该死!   但周博雅没有马上脾气,他先是抱着周乐雅进了房间,将周乐雅小心的安置在软榻上,然后低头,摸摸周乐雅的额头,整了整周乐雅的衣服,放软声音哄到,“乐儿,以后不可以这样蹲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那里冷,你要是想坐的话,要铺上垫子,知道吗?”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紧张的严肃的神色,慢慢点头,知道了,他忘记了他现在不是乞丐了,乞丐可以随处坐,但是,小少爷就不行了。 ☆、4乐雅的成长史(1)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紧张的严肃神色,点头应下,又对着周博雅笑眯了一下眼睛,昂起头,用额头蹭了蹭周博雅的额头。   周博雅被这么一蹭,不由一笑,严肃的神色缓了下来,抱起周乐雅坐在软榻上,这时,外头匆匆的跑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婢女,这两个婢女一进来,就急急的跪在了周博雅跟前。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平淡的可却让跪在地上的婢女都齐齐一抖,低着头不敢再动!   她们以为大少爷去读书了,应该没有那么早回来,小少爷在房间里睡觉,应该不会那么早起来。   早知道,就不要一时偷懒去厨房了!   这时,跟着周博雅的仆人端着一碗米粥进来了。   仆人跪地,恭敬的说着,“大少爷,米粥熬好了。”   周博雅淡漠的看了眼这个最近才刚刚跟着他的贴身仆人——墨石,他有吩咐过让他去端米粥吗?那跪地的婢女又怎么知道他来了?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站起来,虽然他才十一岁,可身量已经长高,而乐雅虽然五岁了,可却跟三四岁的小孩一样瘦小。再加上自小习武,他抱着周乐雅非常轻松。   经过跪地的婢女时,周博雅淡淡的丢下一句话,“你们不是家生子吧?”   而在经过跪地的仆人墨石时,周博雅平静的说了一句,“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自以为聪明的仆人不要也罢!   看也不看身后脸色惨白的婢女和仆人,周博雅抱着周乐雅朝隔壁的松林院走去,那里是他们双亲的居所。   周文德和李绣娘的感情很好,从成婚起就未曾闹过什么,更无妾侍,当然,周博雅的娘亲那是一个至今为止从未听人提及的意外。包括周博雅自己,也只是隐约知道,他的亲身娘亲早逝,而他的现在的娘亲对他极好。   ——小时候还曾经想过亲生娘亲的事,但现在,慢慢的长大了,他将疑惑压在心底,隐约觉得,亲生娘亲的事情是不能问的。   不过,现在的娘亲对他极好,这是真的。无论吃穿用度一并都和乐儿一样。只是,在学问和练武方面,爹非常严格,不许他懈怠。   抱着乐儿一路走到松林院,周博雅不时的指着四周景色,慢慢的解说着,偶尔还穿插两句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从周乐雅来到华夷洲,住进这间四进的大宅院,他还没有好好的逛过,一来是生病了,二来是除了哥哥周博雅和爹娘,他也不想让其他人接近他。而哥哥周博雅每日读书习武,跟着爹爹学习,娘亲要照顾出生了才一年的双胞胎弟妹,也没有时间带他去逛逛。   现在难得的有了机会,周乐雅听着很专注,虽然他现,哥哥介绍的这些花花草草啊,荷花池什么的,他都知道,但是这个从自己院子到爹娘的院子的这个路程还是要记住路线的,要是哥哥不在,他自己也能过来这边找爹娘。   这一路,周博雅边走边低声说着,走得就不快了,等来到松林院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进了松林院,李绣娘刚刚挥手示意管事婆子离开,身为华夷洲的州郡夫人,她每日里要处理安排的事情非常多,除了这个大家子,还有请帖拜帖各种人情往来,同时,身边还有刚刚出生才一年的双胞胎……因为大儿子乐儿的事情,李绣娘现在是不敢让任何人来照顾了,虽然现在自己每天照顾要辛苦得多,但是自己亲眼看着,总算可以放心。   李绣娘心里很懊悔,如果当初自己坚持,不让乐儿留在清河府的话,乐儿就不会……每每想起,李绣娘的心里总是疼痛不已。   好在来了华夷洲后,乐儿的精神好了很多,而且博雅非常懂事,和乐儿一起住,亲自照顾着。   看着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走了进来,李绣娘的嘴角不由露出了温柔的笑。   “博儿,乐儿,来了!”李绣娘笑着起身,一边吩咐着身边的嬷嬷,“秦嬷嬷,快,吩咐小厨房,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午膳就在这里,让他们多弄些好吃的。”   李绣娘身边的秦嬷嬷听了,赶紧的应了下来,对着周博雅和乐雅恭敬的弯腰做了福礼,就下去吩咐了。秦嬷嬷是李绣娘身边的老人了,从李绣娘还待字闺中,就一直跟在李绣娘身边,李绣娘出嫁后,也跟着过来了周家,从小就是看着周博雅和乐雅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两位少爷喜欢什么,因此去了厨房一番仔细吩咐。   接着,李绣娘又挥手示意身边的贴身婢女碾玉去端小点心过来。   这一番吩咐下去,李绣娘身边就没有什么人了。   随后,李绣娘接过周乐雅,将周乐雅放在自己身边坐下,转头看向周博雅,问道,“博儿,可是生什么事了?”   周博雅便将刚刚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李绣娘一听,脸色阴沉了下来,特别是听到周乐雅醒来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呆的时候,李绣娘的眉眼间已经怒气难以抑制了!   “……娘亲,莫恼,几个下人而已,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周博雅看着李绣娘气得有些抖了,赶紧的劝慰着,顿了顿,周博雅轻声道,“娘亲,那春儿秋儿都是老家带过来的人,我知道的,但现在,弟弟的情况又是这样,我们不若重新再找几个人吧。”   李绣娘深吸一口气,那春儿秋儿是清河府老家老夫人塞过来的,当初是想将那春儿秋儿塞过来当妾侍的,却不想,老爷对此事极为不悦,老夫人大概自己都没有想到,老爷对这些事情非常厌恶,而那春儿秋儿也不好遣回去,就只好留了下来,看着还算乖顺听话,就给了乐儿,想等着乐儿大了,就将那两人配给府里的家生子算了!   ——却不想,果然是不能指望的!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早早的嫁人吧!李绣娘心头冷笑着。   “博儿说的是,这几日我就让婆子去找几个好的过来,到时候博儿过来看看,挑几个不错的。”顿了顿,李绣娘又柔声道,“我看那墨石也不适合,就让他到外头庄子里好了。”   周博雅微微点头,他身边的仆人不多,就两个而已,因为当初爹说过一句话,“好的帮手无需多,一两个就够了。”   他身边的仆人有红石和剑石,从他三岁起就被爹带到他身边的仆人,比他大五岁,红石爱笑机灵聪明,剑石沉默不爱说话,但做事沉稳思虑周密。墨石是最近爹安排过来的,但这个人比不得红石和剑石,又急功近利的!他很不喜。   “现在,我先让碾玉过去你们那里两天,等两天后婆子安排好人了,再仔细挑几个。”   “是,娘亲。”周博雅起身做了一下礼。   随后,周博雅看着乖乖的坐在一边的周乐雅正在努力的弄一块竹简,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块竹简有一本书大,上头还有些墨迹,大概是娘亲弄来准备给小弟弟小妹妹做玩具的,剑周乐雅怎么摆弄都不得法,皱着脸,苦恼的样子,周博雅不由笑了起来。   李绣娘也现了,也笑了起来,帮着周乐雅将竹简摆好,一边笑问道,“乐儿想玩吗?”   周乐雅抬头,有些茫然,玩?才不是!他是想试试看这竹简能不能写字!   于是,周乐雅低头,拿过一边的墨块,笨拙的在竹简上慢慢的写下了两个字——哥哥。   随后,周乐雅举起竹简,笑眯眯的看向周博雅。   周博雅一呆,看着竹简上头的笔画扭曲的两个字,不由眼眶一红,想到了回了华夷洲后,他每天晚上握着弟弟的手在纸上一遍遍的教着“哥哥”的情景……   周博雅眼眶红了,李绣娘也眼睛有些泛酸,乐儿失去了的不单单是记忆,还有对读书识字的记忆。   没想到,乐儿现在还记得写字!   周乐雅虽然不记得一些事情,但是读书写字还是会的,只是他的手已经在上辈子有二十多年没有拿过笔了,写出来的字扭扭曲曲的。他看着都想捂脸。   但是,看着哥哥那么感动,看着娘亲温柔笑着忍着眼泪的模样,周乐雅觉得,丑就丑了点,能哄哥哥娘亲高兴,也就不在乎那么一点丑了。 ☆、5乐雅的成长史(2)   周乐雅又低下头,继续在竹简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娘亲”,写好,举起竹简,对着李绣娘有些傻兮兮的笑着。   李绣娘一见,差点眼泪就下来了,搂过周乐雅就是心肝宝贝的叫着。   周乐雅有些不自在,他可是知道已经是个大人的了,但看了看自己手短脚短的模样,周乐雅默默的任由李绣娘抱着。   倒是一旁的周博雅看出周乐雅的纠结和不自在,笑了笑,起身对李绣娘说道,“娘亲,时候不早了,我看不若早点让弟弟用膳,下午就让弟弟在这里睡吧,晚上,我来接弟弟回去。”   李绣娘一听,忙松开了手,想着乐儿起来到现在也只是用了两块小点心而已,就忙唤着秦嬷嬷赶紧的传膳。   周乐雅这才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周家不是大世家,没有那些大世家的规矩,但是用膳时,也是禁言的。   周乐雅坐在周博雅身侧,有嬷嬷和婢女要上前给他布菜,哥哥周博雅身边也有一个,娘亲身边的是秦嬷嬷。   周乐雅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四周,他现,娘亲这里的婢女和嬷嬷不多,也就两三个嬷嬷而已,四五个婢女,哥哥身边的仆人也才两个,没有婢女。这娘亲和爹居住的堂屋也不奢华,布置简单温馨。   和清河县的周家很不一样,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家。   嗯?家?想着就觉得很开心。   吃完午膳,周博雅还要去府衙跟随爹处置公务,离开时,周博雅弯下腰对着周乐雅严肃的交待,“要好好休息,不要玩闹,如果想要什么,就跟娘亲或秦嬷嬷说,知道吗?”   周乐雅乖乖点头,抱起竹简,抬手,将竹简上扭扭曲曲的两个大大的字给周博雅看——“放心。”   周博雅看着,不由一笑,抬手摸摸周乐雅的头,现周乐雅的手因为擦拭竹简已经弄脏了。周博雅就唤过婢女,接过婢女恭敬呈递过来的手帕,沾了沾水,细细的给周乐雅擦拭起来,连手指缝都仔细的擦着。   周乐雅低头看着,哥哥周博雅的动作非常轻柔仔细,擦拭的动作仿佛在擦洗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又温柔珍惜的……那双修长的好看的手指拂过他的手,痒痒的,又很舒服。周乐雅看着,心头好像被软软的被子包住一样,温暖,安心。   李绣娘从侧厢房里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周博雅低头给乐雅擦手一幕,李绣娘的脚步顿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绣娘的嘴角不由弯起温柔的笑,心里很是欣慰。   “好了,博儿,你该走了,可让你爹久等,不然,你爹又要骂人了。”李绣娘笑笑说道,走到周乐雅身边,摸摸周乐雅的手,干干净净的,没有红印子,想不到博雅照顾人能够这么仔细。   周博雅就将手帕递给一旁的婢女,对李绣娘拱手,恭敬的告退。   一旁的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的背影,上辈子的记忆模糊不清,不知道他和哥哥的感情如何,但是,他想,上辈子的自己肯定没有好好的珍惜过哥哥,不然,就不会沦落至那样的下场,想想看,哥哥那么疼他,是不会让他沦落到那样的结局的吧?   突然的,周乐雅想着周博雅眉间的凶煞之气,难道是跟哥哥今年遇见的劫有关?   那他可要好好的留意才是。   午后,李绣娘习惯要躺一会儿,但两个刚刚一岁只会爬的孩子缠着她,李绣娘无奈,只好到侧厢房去,李绣娘想带着周乐雅一起去睡,但周乐雅摇头,指指竹简,示意他要写字,李绣娘便只好让他自己呆在堂屋里,但又不放心,就让秦嬷嬷和碾玉照顾着。   周乐雅早上躺了很久了,他没有睡意,想一个人好好的待会,但,最主要的是,他要好好的看看这个堂屋。   ——《天一心术》,顾名思义,讲得便是人心一道。   人之心,变幻无常,世人常说“善变”,说的就是人心。   曾经有人这样的感慨过,“天下可定,江山可得,唯有人心,难得!”   也有人这样的说过,“得天下人心者得天下!”   师傅说,人心不可得,但,心可以看,可以观。所谓察言观色,便是如此。   《天一心术》,说起来,无非就是观心的道义。   而心之所变,也是天下之所变,也是天地的所变。   你看乱世,人心不齐,天下乱,盗匪横贼常有,但乱世,人心思定,便有英雄出世!   因此,观心,也是观天地,观天下。   就像这院子,中间堂屋会客,后堂小花厅,连接小花园,左侧东厢房是正房,是爹娘的居所,右侧西厢房是龙凤胎的居所。堂屋正中是座的太师椅,座下是两排椅子,右侧靠近窗边的地方有一个软榻,用纱帘隔开形成一个新的空间,堂屋的左侧角落是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棋室。   ——从娘亲对院子的布置就可以看出,娘亲是一个大度坦然,细心温柔的人,看窗边外头种着的四季花,一年四季常开,花香清芬,还有淡蓝色的纱帘。椅子上头的红垫子,小棋室里的棋盘旁边的花瓶,小棋室旁边可以直接看到小花园的窗……   通过这个院子,就可以看到娘亲的为人,而再看那花瓶里的正绽放的四季花娇艳欲滴,娘亲的生活是满足幸福的。   再看这院子外头走廊上一动不动垂头恭顺站着的婢女和仆人,他们的衣着整齐干净,精神很好,没有颓靡的感觉,举止投足间严谨肃然,可见这个府邸里风气很正,风气正,府邸的主人行事定是坦然正义。   由此,观一府,观一室,就可知主人的品行。   ——而这就是《天一心术》!再由此推演,便可看风水,观天地!   周乐雅的记忆模糊,但对《天一心术》却是非常清晰,只是,周乐雅自己也知道,他对《天一心术》还不是非常透彻,但他想,他会努力的修习,绝对不会辜负师傅对他的期望。   但现在嘛……   他坐在软榻上,仔仔细细的再看了一遍堂屋。   他从回来后,就觉得这个院子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明明总体上是明朗温馨的,可是,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师傅说过,一个地方的任何布置都能体现人的品行和习惯,而相反的,一个地方的布置也能影响一个人。比如说一个性格开朗的人长期居住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久而久之,性格就会变得阴沉起来。在风水布局里,总体环境是对人影响最大的,但不可忽视的小东西,比如说在人起居的地方,放置一块坟墓里挖出来的葬玉什么的,虽然现在影响不大,但长期下去,影响却是极大。还有,把东西摆错了位置,也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地方的风水。   现在,他想找找出那令他感觉不协调的地方,他是不会让他的家人们出任何意外的。   一旁的秦嬷嬷看着周乐雅眼睛转来转去的,想着是不是小少爷无聊了,就示意碾玉拿来几个小玩意。   “二少爷,这些都是老爷夫人命人买来的小玩意。”秦嬷嬷语气恭敬,面带笑容的对周乐雅说道。   周乐雅看着眼前的一堆小玩意,看了半晌,才拿手拨了拨。   突然,周乐雅抓起了一个小锣鼓,挥了挥。   秦嬷嬷看见周乐雅拿起了小锣鼓,刚想笑哄几句,却不想,周乐雅突然拿起小锣鼓砰的一下就砸在桌上,秦嬷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二少爷!您,您这是……”秦嬷嬷惶恐的惊异的急急问道。   周乐雅不理会秦嬷嬷,只是一下一下的砰砰的砸着!   秦嬷嬷急了,她不敢用手去拦住,只能一遍一遍的哄着,“二少爷不要生气,二少爷不喜欢的话,奴婢再给您找好玩的,您可千万不要伤了自己——”   “二少爷,要不奴婢给您找好吃的!?”碾玉也急急的说着。   秦嬷嬷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一声“砰”!   秦嬷嬷和碾玉都吓了一跳,低头一看。   ——那小锣鼓已经裂开了!地上一堆白色的粉末,再细看,竟然还有一小节小指头!   碾玉第一个尖叫了起来,“啊!”   秦嬷嬷脸色唰的煞白,这个时候也不顾尊卑了,一把抱起了周乐雅就腾腾腾的后退!   此时,堂屋里的两个大人秦嬷嬷和碾玉都没有现周乐雅反常的严肃表情,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脸上,那种严肃平静的表情。 ☆、6乐雅的成长史(3)   松竹院里的正堂上,周文德脸色阴沉的盯着已经被收拾起来放在盘子里的一小节指头,还有那些粉末,小孩子玩的小锣鼓里竟然有这些东西!他心头难掩愤怒和震惊,如果不是乐儿顽皮敲碎了小锣鼓,谁能想到,小锣鼓里竟然有这些东西!   接到府里管家周福的急急禀报,他就马上带着博儿赶了回来,幸好,柳一针还没有离开华夷洲,赶紧的请了柳一针过来仔细的鉴定了一番,看着柳一针一边鉴定,一边脸色阴沉了下来,周文德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柳一针鉴定完后,就对着他神情凝重的说道,“文德兄,这是一种咒术,南边的襄族女人用来诅咒的,这种诅咒一般针对的都是情敌或者仇敌,不会造成什么恶劣效果,但是会让人家宅不宁,运数走低,长期下去,家门就会败落。”   柳一针话一说完,刘绣娘就忍不住了,她站起,压抑怒气,低声问道,“柳神医,你说是襄族的女人用来诅咒的?那你看,这种诅咒会不会对碰过它的人造成什么危害?”   而一旁安静看着的周博雅就忍不住抱紧了周乐雅。   柳一针忙安抚道,“嫂夫人放心,这种诅咒不会对碰过它的人造成什么伤害。现在只要把这种东西处理好就行了。”   李绣娘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被周博雅抱着的周乐雅,见自家的孩子正低头摆弄着周博雅从外头给他买来的七连环,乖乖巧巧的,不吵不闹,李绣娘看着,心头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周乐雅低头玩着七连环,这种东西玩起来可真是费劲,周乐雅很困惑,好奇怪,他应该上辈子有玩过吧,怎么老是解不开呢?   至于柳一针在那里说的话,周乐雅听着,心头点头赞同,嗯,没错,的确是这样,但是有他在,那些龌蹉的阴损东西就别想进他们家门!   然后,至于背后主谋,周乐雅不觉得现在自己的五短身材能够做什么,还是交给大人来操心好了。   周文德看了眼周乐雅和周博雅,对李绣娘说道,“夫人,你先带乐儿下去,博儿留下来。”   李绣娘点头,便走过去抱起周乐雅先行回了东厢房。   而堂屋里,就剩下周博雅和周文德,柳一针三人。   周文德严肃的对着柳一针拱手,说道,“柳兄,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柳一针见周文德这样严肃,忙摆手道,“文德兄请说,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我想麻烦柳兄帮我仔细的查一遍府邸,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另外,就是请柳兄千万保密。此事,不要让外头的人知道。”周文德严肃的低声说道。   柳一针心头了然,点头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文德听了,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会弄这些东西的,还是南边襄族的,除了清河县的周家老太太,周文德不作第二人之想!   而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做,周文德心想,大概……是真的恨他们入骨了吧。   和柳一针将事情仔细的商量好后,周文德将柳一针送回他自己住的院子,才重返堂屋,示意周博雅跟他进松竹院的南面书房。   进了书房,示意关上房门后,周文德直接问道,“你和乐儿住的院子里跪着的那两个□儿秋儿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博雅低声回答道,“儿子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娘亲,娘亲说交给他处理就好。”   周文德听了,满意的点头,“你做得很好。博儿你要记住,内室的事情交给主母来处置就好,除非是非常重大的,否则,我们都不要干涉。家里的事情,女人来处置,外头的事情,男人来解决。明白吗?”   周博雅认真听着,听完,点头说道,“是,儿子明白。”   周文德说完这些小事,才严肃问道,“今天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周博雅想也不想的就低声应答道,“儿子以为,将府里的眼睛拔掉,送回去。另外,整顿府里的仆人婢女嬷嬷。”   周文德听着,微微一笑,虽然博儿才十一岁,但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周文德赞许的点头,“很好。爹很高兴。博儿,你进步了。”   周博雅微微抬眼,神情依然肃然平静,他拱手道,“都是老师和爹爹的教导有方。”   周文德微笑,“再高明的老师,如果弟子不努力的话,那也是无法教出栋梁之才。博儿,谦虚是好事,但,自家人面前,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   “是。”周博雅闻言,低声应了一声。   周文德在说完后,就垂下眼睛沉思起来。这件事的处置上有些麻烦啊。   周博雅就站在一边,安静沉默,一动不动。   而后不久,周文德抬眼,淡淡唤道,“周福,进来。”   外头守着的周福赶紧的推门进去,“小的在。”   “周福,过几日,就是清河县大老爷的小儿子百日宴了,你带人回去祝贺。”   “是!”   “好了,下去吧。”周文德说罢,就挥手示意周福退下。   周福赶紧的弯腰拜了拜,退下。   周博雅不解的看向周文德,难道爹的处置就是这样?   “博儿,你觉得,我会送什么贺礼给你的大伯伯?”周文德看着周博雅,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周博雅没有马上回答,他垂下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周文德回答道,“儿子觉得,爹会将去年清河县老夫人送来的贺礼送还回去。”   周文德听了,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很是欣慰。   孺子可教也!   没错,他会将去年老夫人送来的东西送还回去!   而去年老夫人送来的东西都是什么?哼!盯着他们周府的眼睛,还有那些所谓的给孩子玩乐的小玩意!   “博儿,你带着乐儿先回去,你们院子里的那春儿秋儿,待会你娘会派人过去带走。”周文德说道。   “是,儿子告退!”周博雅恭敬的做了拜礼,就退下了。   离开了书房,周博雅就快步的走向了东厢房,他很担心,乐雅在看见那个小指头的时候会不会被惊吓了?虽然乐雅玩着他给的七连环好像不怕的样子,但是……毕竟乐雅还小啊。   而在周博雅离开书房后,周文德就似是欣慰,又似是惆怅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此子有大才啊。可惜……”   随后,想到清河县的周家,周文德冷笑连连,当真以为他周文德是可欺的吗?!   *******   东厢房里,周乐雅瞅着在他跟前爬来爬去露出“无齿笑容”的弟弟妹妹,周乐雅心头高兴,弟弟妹妹很健康啊,真好,嗯,弟弟的面相也很好,有武将之风,妹妹有福相,将来是个有福的……   看着看着,周乐雅突然囧了,他的弟弟爬到他跟前,竟然抓起他的手啊呜一口吞了!   周乐雅很为难,虽然弟弟是“无齿之徒”,但是手上的感觉痒痒的,很不舒服啊。   周乐雅抽了抽手,轻轻的,却不想他的弟弟竟然眼睛一睁,嘴巴一扁,不是吧,要哭了!   周乐雅不敢抽了,这要是弟弟哭了,可是会吵到那边正在跟管事婆子严肃说事的娘亲。   ——娘亲这会儿可是在处置麻烦的事情呢。   于是,周乐雅无声的叹了口气,右手撑着额头,看着含着他的手,吚吚呜呜好高兴的弟弟,愁眉苦脸的,他的手……还没洗呢。弟弟不会生病吧? ☆、7乐雅的成长史(4)   周博雅悄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愁眉苦脸的周乐雅,周博雅一愣,随即眼睛移到了周乐雅被含住的短短的手臂上,周博雅忍不住笑了。   周博雅上前,周乐雅一见周博雅,立马眼睛锃亮锃亮,兴奋的挥着手,指着含着他的手已经昏昏欲睡的弟弟周旭雅。周博雅做了噤声的动作,随后,悄悄上前,挥手示意跟在他后头的奶娘和嬷嬷上来,待他们抱起三弟周旭雅,周博雅就轻轻的将周乐雅的手抽了出来。   周乐雅的手终于解放了,周乐雅吁出一口气,随后就挥挥手……湿湿的啊……真是……   不待周乐雅拿过手帕,就有一块手帕轻轻的包住他的手,然后慢慢的给他擦去了上头的口水。   周乐雅抬头,见是周博雅,不由笑了,笑眯眯的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是满满的开心信赖。   周博雅看着,也不由一笑,伸手抱起周乐雅,笑笑说道,“乐雅,我们去跟娘亲说一声就回去。娘亲这里有事要忙,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娘亲。”周博雅说着,就抱着周乐雅就朝外头走去。   周乐雅没有异议的点头,然后,他现,原来哥哥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就把他抱向屏风那里,周乐雅瞅着他哥哥渐渐长开的眉眼,温润藏着剑锋,清明含着凌厉,他的哥哥,原来外表谦和内在不谦和的人物。   ——难怪都不问问他意见的,他还想跟着旭雅和可雅再玩一会儿的。   这时,李绣娘还在交代事情,但见周博雅和周乐雅来了,就停下,笑笑的看着他们,柔声道,“怎么过来了?”   “娘亲,儿子想带着乐雅先回去。”周博雅低声说着,瞥了眼底下跪着的府里的管事婆子和几个管家。   这会儿娘亲在忙着内务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在这里掺合。爹说过,内务的事情是娘亲的,他们不要掺合。   李绣娘想了想,点头柔声道,“也好,博儿,我刚刚已经让秦嬷嬷先过去你们院子打点了,这几日,让红石和剑石,秦嬷嬷服侍你们,等有新的婢女和仆人过来了,再重新安排。”   新的婢女仆人?那个不急,忠心且合适的仆从婢女也不是容易找的。不过,面上周博雅恭敬的应着,接着就抱着周乐雅慢慢的离开松竹院,朝他们居住的——清兰苑走去。   穿过走廊的时候,周博雅抱着周乐雅缓步而行,一边低声对着周乐雅说道,“乐儿,这几日,除了我和秦嬷嬷,不要随便的和人亲近,知道吗?”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点头,嗯,知道了。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乖乖的点头,心头放心了点,也不知怎么的,有一种怪异的满足。   *******   晚上,周文德回了东厢房,李绣娘正在跟碾玉吩咐一些事情,碾玉跟随李绣娘出嫁,在两年前,嫁给了周府的外庄管事,已经生育了一对儿女,现在已经从李绣娘的贴身婢女慢慢的开始转为管事嬷嬷,现在在李绣娘身边当贴身婢女的是几年前新进周府的婢女,但现在都在外头候着。   周文德进了厢房后,李绣娘就挥手让碾玉下去,起身自己走到周文德身边,接过周文德脱下的外袍,一边柔声说着,“老爷……博儿和乐儿那里,我让秦嬷嬷过去看着了。”   周文德点头应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在榻上坐下,拉着李绣娘坐在自己的身侧,一边低声问着,“事情怎么样了?”   “我让李嬷嬷带着春儿秋儿回去,还有去年大老爷给的贺礼,都一并送了回去。”李绣娘说着,凝眉低声道,“我让李嬷嬷带了一句话,老夫人给的厚礼,已经收到了。”   周文德听了,点头,“你这样处事不错。后院的事情你管着我放心,不管清河那边的人说什么,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我给你顶着。”,说罢,拍拍李绣娘的手,有些叹息的说道,“说来,我有些后悔,当初真该将乐儿带回来……”   提到乐雅,李绣娘的眼睛就又红了。   “莫哭,乐儿可不愿见你哭的……”周文德叹息的安抚着,转开话题放柔声音问道,“今儿个博儿说乐儿还记得写字,这是好事,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做一个小木板,以后乐儿就可以通过写字和我们说话了。”   李绣娘听着,心头酸酸,就算能写字又怎样?失语的孩子还能有怎样好的将来?李绣娘也知道周文德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当初坚持将乐儿留在清河县的可是他……于是,李绣娘面上强笑着,“是,乐儿可懂事了。”   “放心吧。博儿对乐儿是真心疼爱的,将来,有博儿照看着乐儿,再说……还有旭雅和可雅……乐儿的一生无忧的,柳兄也说过,乐儿是个有福的孩子。”周文德握了握李绣娘的手,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抚着。   李绣娘低声道,“我知道。乐儿是个有福的。”   *******   一个月后,清兰苑里。   周乐雅坐在大大的椅子上,抱着小木板慢慢的画着图。这几日里,哥哥对他的安全特别上心,不去府衙跟着爹做事了,每日里去前头的书易斋里读书,下午就陪着他玩。去书易斋里读书的时候还带着他。   在书易斋里,虽然那位华夷洲里最好的老师并不在意他,将他当成透明的,但是也要求他每日写大字几十篇的。他闲着无事,就在哥哥读书的时候,趴在一边写大字,他是挺想努力的,因此,五十篇也好,六十篇也罢,都非常认真的在写着。却不想因此,那位非常博学严厉的老师对他似乎满意了,在给哥哥上完课后,就为他讲解千字文啊百家姓啊,这些粗显的知识来。   他虽然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老师讲课,他不敢不听,就耐着性子听着。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认真听课,认真写大字,都能让哥哥非常开心,后来,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出现在了书易斋,大大的表扬了他一番。   他很困惑,爹怎么表扬起他来了?   他认真听课不是本分吗?   他写的字好丑的,表扬什么的,让他觉得好羞愧!当然,咳咳……爹的表扬让他非常开心!   于是,他继续的写字,听老师说书里的道理,晚上睡觉听哥哥讲故事……   然后,继续的琢磨着清兰苑的布局。   嗯,没错,他打算给清兰苑换换风水! ☆、8乐雅的成长史(5)   清兰苑的整体布局很简单,圆拱门,然后进来就是一个庭园,庭园有小竹林,再过去,就是两棵大树,大树郁郁葱葱,树下就是方形石桌,还有四个圆凳子,穿过大树后就是小桥,小桥架设在池塘上头,池塘里有小鱼两三条,还有几朵小荷花,走过小桥,就是他们起居的屋子,屋子前头是堂屋,旁边是小花厅,绕过堂屋前的走廊,就是他们起居的大屋,大屋有左右两间房,由小花厅连接着,左边是起居室,右边是大书房,书房很大,摆放着两个书桌。   嗯,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哥哥。   周乐雅这会儿坐在小花厅里,趴在桌子上,手里握着毛笔,涂涂画画的。   这个清兰苑的布局很好,但仔细琢磨,漏洞百出,特别是这个庭园的设计,竹是风,桂花树招火,风火叠加,特别是两棵桂花树中间还弄了一个方形石桌,这是典型的照空门。现在周乐雅涂涂画画改的就是清兰苑的布局。   小花厅外头,秦嬷嬷端着刚刚熬煮好的甜汤走来,小花厅外头守着的仆人见秦嬷嬷来了,赶紧掀开花厅的帘子,让秦嬷嬷进来。秦嬷嬷一进来,就见着二少爷趴在桌子上还在涂涂画画个不停,秦嬷嬷不由脸上露出笑容,二少爷乖巧听话,比起前年可是懂事多了,前年二少爷可是任性得很,现在却是安安静静,见人就笑,不闹也不哭的,可真是惹人心疼。如果……二少爷能够说话就好了。   秦嬷嬷心头叹息着,想着夫人回来的那天晚上哭着对她说,她宁可二少爷不懂事不听话,也不要二少爷失语……想着想着,秦嬷嬷也心疼起来,二少爷会这么懂事听话,还不是因为在清河那里受了罪!   秦嬷嬷放下甜汤,轻声的开口,“二少爷,莲子汤来了。”   周乐雅抬头看向秦嬷嬷,一笑,放下手里的笔,将汤挪过来,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吹着喝着。   大概是受上辈子的影响,他最初刚重生的时候,吃东西总是很快,而且狼吞虎咽的,娘亲和爹,大哥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就总是心疼伤心的模样,他就努力的慢慢的改了过来。   现在,他吃东西不快了,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坐直了身子,姿势很端正的吃着,努力做到吃饭不出声音……娘亲说的,什么大家公子的该有的礼仪?   很快,喝完了汤,秦嬷嬷就低声,神情谦恭的问着,“二少爷,小厨房做了小点心,是夫人吩咐的,老奴这就去端来。”   周乐雅偏头,指着右边比了比手势:哥哥呢?   秦嬷嬷看懂周乐雅的手势,笑着恭敬道,“大少爷那边已经有红石端过去了,大少爷还问二少爷用了甜汤没有。”   周乐雅听了,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秦嬷嬷就恭敬的弯腰做了一个福礼,退下,去小厨房端小点心了。   周乐雅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快要黄昏了,哥哥也该学习好了吧?   现在,哥哥上午去前头的书斋跟着那位很有名很严厉的老师读书,下去就自己在清兰苑读书写字。那位老师对哥哥似乎期望很大,每天都布置了很多任务,他看着哥哥每天下午在书斋都是待到黄昏了才走出来。   他跟着哥哥去读书,虽然那位老师也布置了写字呀什么的任务给他,但是他完成起来很轻松,可是看着他哥哥要完成的任务……那什么策论啊论议呀,他看着,总觉得,好难。   可是哥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接了过来,第二天,就完完整整的恭恭敬敬的上交了老师布置的任务。   最让他叹气的是,明明老师很满意了,但却还是板着脸严肃的批评了一顿,连笔画不够有力都要骂一顿!   他将自己涂涂画画的东西吹干了墨迹后,卷了卷,就抱起,下了凳子,就朝右边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周博雅刚刚完成一篇策论,正要放下笔,就听见外头红石和剑石恭敬的声音响起:“小的见过二少爷。”   周博雅怔了一下,乐儿一直都很乖,知道他在书房读书,就从不来书房打扰他,今天怎么过来了?   周博雅放下笔,就起身朝门口快步走去,刚刚掀起帘子,就见门口,五六岁大的小孩仰着头,手里抱着东西,对他眯眼笑着,笑容不大,但开心满足的模样,让周博雅也不由放柔了表情,笑了笑,弯腰抱起周乐雅,一边问着,“乐儿怎么过来了?”   周博雅一边问着一边朝书房里走去。   周乐雅只是笑着。   待周博雅将他放到了书桌的椅子上,周乐雅才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周博雅。   周博雅接过,打开一看,不由惊讶。   ——是一副不是很准确,但极具神韵的画,他虽然不是非常懂,但是他看得出来,这画,就是他的琴画师傅说的——活了的画吧?   “乐儿,后日,哥哥要去学画,你跟哥哥一起去。”周博雅抬头对着周乐雅笑眯眯的说道。同时心里暗想,晚上去见爹的时候,定要把这画也带去。   周乐雅一呆,怎么扯到去学画了?周乐雅不满的拉拉周博雅的袖子,点着画里的那大树和石桌,见周博雅不解,就拼命的点点点点……   周博雅见了,赶紧的一把抓住周乐雅的手,“乐儿,哥哥仔细看就是了,你别这样,要是把画给戳坏了怎么办?”   周乐雅才停手,然后满含希翼的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有些无奈,他还真是没有看出画里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画竹林小桥吗?但乐儿这么坚持,是有他的原因吧?   周博雅就低头仔细的看着,这么一看,周博雅就看出了异样了。   ——这是清兰苑?本来两棵大树的就变成了只有一棵,位置也改变了,在庭园的靠近小桥的左边,而小竹林变少了,延长了,圆拱门和小桥之间有曲曲弯弯的青石砖铺着形成了一条小径?   周博雅仔细的看了看,如果清兰苑改成这样的话,似乎比现在更顺眼好看。   周博雅低头看向周乐雅,周乐雅双手捧着小木板,小木板上头歪歪斜斜写着:我要这样的   周博雅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周乐雅,笑着点头,“好,哥哥跟爹娘说一声,就给你弄。”   周乐雅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   周府的前院有正堂和枫院,正堂是会客的地方,枫院是让客人住宿之地,墨香院是书斋,周家老爷,华夷洲的州郡周文德千里迢迢从北方请来的大儒兼幕僚方元静就是在墨香院教导周家的大少爷周博雅。   墨香院除了是作为书斋来用,也是方元静和他的妻子孩子居住之所。   此时,在墨香院的堂屋里,方元静正和周文德称赞周博雅。   “大少爷聪慧懂事,最为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忍耐力和坚定的意志。”方元静很是满意。   周文德听了,微微点头,严肃郑重说道,“还要劳烦方先生多多费神,博雅还需要方先生多多教导。”   方元静听了,笑道,“这是自然。”   方元静和周文德同年,两人是同榜前三甲,但方元静在得中后,就回了家乡,后来云游四海,在前年,被周文德找到后,就跟着周文德来到了华夷洲。   “至于二少爷……”方元静轻轻叹了一声,“天真烂漫,聪慧不亚于大少爷,可惜,可惜呀。”   周文德眼里划过一丝艰涩,他慢慢的哑声开口,“方先生,我如今只想我儿乐雅平安快乐一生。”   “若是如此,我观二少爷当是个心性豁达之人,又有大人和博雅的呵护,还有夫人的疼爱,想来,将来一生当会平顺才是。”方元静说道,顿了顿,“但现在,大人,我听闻夫人派人前往清河县送了贺礼?”   “没错,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吧。现在,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周文德说着,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方元静抚着下巴的胡须思索着,“大人,清河县的老夫人高傲跋扈,这个你我都知,高傲跋扈的人,应该不屑于用这些下作手段才是。”   周文德只是冷冷开口说道,“她不会用,但是,她身边多的是问弦知雅意的人!”   方元静一愣,细细想了想,倒确实有这个可能。   “最重要的……是周轩德……我让人将老夫人送来的婢女丫鬟仆人全部遣送回去,将去年老夫人送来的贺礼也一一送了回去,周轩德该有个表示才对,他却是只派人回了一声,随后,就上奏说了华夷洲的沿溪府的盐税不平的事!”说到此处,周文德眯起了眼睛,“他明明知道沿溪府的盐税事里有李家旁系李正的关系在,却还上奏!偏偏此事还与宋家无关!他这是代表他自己要跟我撕破脸皮了!”   方元静一听,皱起眉头,低声道,“大人,此事须得仔细打听!他周轩德可不是没有脑子的,敢在李贵妃身怀六甲的节骨眼上捅出盐税的事情,必定是得了依仗!”   周文德微微点头,“我已经写信给李江大人了。”   方元静又想了想,仔细建议道,“虽然李江大人应该有所准备了。但是,大人,沿溪府的事情还是要细细的查一下,以防万一。”   周文德听到这话,就坐正身子,严肃道,“我来就是为了此事。方先生,我想麻烦你带着博雅去沿溪府一趟。”   方元静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大人看来是想给大少爷一些磨练?好。我后日就和大少爷启程!” ☆、9乐雅的成长史(6)   当周乐雅知道周博雅要和他的师傅出远门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麻烦了!   他盯着周博雅的眉眼间越来越明显的煞气心头烦闷着,怎么办?只怕哥哥的这次出远门就是要应煞了!命中的劫数肯定就是这次出远门了!   可是他不能阻止,阻止不了!而如果贸然阻止了,就怕下一次的劫数会更加麻烦。   师傅曾经说过的,对劫难,只能面对,不能逃避。面对的话……该怎么做呢?   周乐雅愁眉苦脸起来。   愁眉苦脸的周乐雅看在周博雅眼里,就以为是舍不得自己,忙抱起来,哄着说,“乐儿,等哥哥回来,哥哥就给你带好吃好玩的。你乖乖的。”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他不要好吃好玩的,哥哥你就别出远门了吧?   但周乐雅知道,就算自己不失语,他这个才五岁的小孩人微言轻的,能说得动爹和哥哥才怪。   抱着周博雅的脖子,听着耳畔周博雅清亮好听的声音柔声说着哄他的话,周乐雅心想,无论如何,他都会让哥哥安然渡过这个大劫!   当第二天,周博雅去了前院和老师方元静商量着出行的事宜时,周乐雅就挪着小短腿,去了院子旁边放置杂物的小房间。他记得,前几天娘亲给他做的小玩偶是放在小房间里的。   秦嬷嬷见周乐雅跑进小房间里,就赶紧的跟上去,一边急急的说着,“二少爷,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嬷嬷帮你找吧。”   周乐雅没有理会秦嬷嬷,埋头在小房间里就是一通翻找!   秦嬷嬷看着房间里被周乐雅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惊胆战的,她不怕别的,就怕小祖宗一个不留意伤了自己!   秦嬷嬷正想上前不顾礼仪抱起周乐雅,周乐雅已经找到了他娘亲亲手做的送他的小玩偶!周乐雅挥着小玩偶笑了起来,秦嬷嬷见着,也不由一笑,原来二少爷是要找这个啊。   “二少爷,您要找东西跟奴婢说一声,奴婢给您找,您以后可别这样乱跑,要是撞伤了怎么办?”秦嬷嬷上前笑说着,蹲下,“二少爷,奴婢抱您回去?”   周乐雅摇头,给哥哥和爹娘抱也就算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有人靠近他,碰触他。   秦嬷嬷无奈,“那,二少爷,我们回去?”   周乐雅看了眼小房间,这个小房间是哥哥特意嘱咐弄出来给他放小玩意的,平日里下人整理的很整齐,今天都被他弄乱了。   周乐雅有些歉然的看了眼秦嬷嬷,只是他心急要找到这个小玩偶。   秦嬷嬷看出周乐雅眼里的歉然,心头暖了暖,笑道,“二少爷,我们回去吧,大少爷待会回来找不到您可又要担心了。”   哦,对了,得赶在大哥出门前搞定!   周乐雅于是迈着小短腿朝外头奔去。秦嬷嬷一愣,随即就忙追了上去,一边追着一边急急的唤着,“二少爷,二少爷,您慢点!当心摔着!”   周乐雅拎着小玩偶,跑进了他和周博雅起居的厢房里,然后就费力的关上了门,秦嬷嬷无语的看着眼前被关上的大门,虽然她推开门轻而易举,但是,二少爷关门就是不准她跟着了,而且大少爷说过,他和二少爷起居的厢房,没有命令,不许随意进出。   秦嬷嬷仔细的想了一遍大少爷和二少爷起居的厢房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没有,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还真是没有。大少爷可是比谁都要重视这方面的问题。   于是,秦嬷嬷转身,想着去小厨房看看炖的汤好了没有,自从生了那个小锣鼓事情后,这清兰苑里里外外的人就都全换了,除了大少爷身边的近侍——红石,剑石。她被夫人派来清兰苑主持清兰苑的内务,负责两位少爷的膳食和衣物。本来应该很快就可以有人来清兰苑的,但夫人和老爷宁缺毋滥,没有挑选到合心意的,干净清白的仆人侍婢前,她还是要留在清兰苑。   留在清兰苑,秦嬷嬷也很喜欢,大少爷稳重,对她这个周府的老人很看重,二少爷乖巧懂事,从不脾气,小模样可是讨人喜欢得很,让她很是喜欢,又怜惜极了。   但,清兰苑目前严重的短缺人手,像这样,她得去厨房盯着炖汤,就没有人在二少爷身边伺候了。   哎,听说老爷派人去了边塞,那里有老爷的娘亲——玉姨娘的娘家人在,老爷打算从那里找几个仆人侍从吗?   秦嬷嬷一边想着一边朝厨房走去。   而厢房里,周乐雅盘腿坐在床上,眼神很严肃的盯着床上的小玩偶。   《天一心术》里提过的面对劫数的三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行善积德,改变命数,化解劫数;第二种方法是坦然应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天道运行总会留一线生机,把握那一线生机,就可以化险为夷;第三种方法是替代共承,将劫数分走一半,用共承的人的自身功德来化解一半劫数。   现在,周乐雅要用的就是第三种方法,第一种方法已经来不及了,第二种方法那一线生机太过渺茫,而且眼下看来是根本就不知道在那里。   只有第三种方法可以用了。   先要有一个心甘情愿替代共承劫数的人——比如说他周乐雅。   其次,要有一个代替连接两人的小东西——摆在周乐雅跟前的小玩偶,这个小玩偶必须和共承劫数的人有六七分相似,恰好,这个小玩偶是李绣娘为了哄自家二儿子开心亲手绣得,面容当然和周乐雅有六七分相似了。   最后,要有共承人的一滴血,一缕头,然后是《天一心术》里的法决,心头默念着法决,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用自己的血写在了小玩偶的背面,在小玩偶的正面,写上哥哥周博雅的生辰八字,看着血滴渗入小玩偶慢慢消失,周乐雅松了口气,随后抓过自己脖子上的平安符,拆开,慢慢的重新折叠起来《天一心术》里的有祈福和保佑的棱形形状的符文。   ——别看这很简单,一百人折叠都未必能折叠出真正的有祈福效果的符文。这需要全身心的虔诚的投入,折叠的时候不能说话,动作不能断,必须一气呵成。   这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周乐雅刚刚好折叠完毕,于是赶紧的拿起小玩偶爬下了床,就听到了外头周博雅的声音,“乐儿!乐儿!”   周乐雅赶紧的走到了门口,刚刚想打开门,门就被打开了。   周博雅微笑的站在门口,弯腰抱起周乐雅,“乐儿,你在做什么呢?”   周乐雅晃了晃手里的棱形形状的平安符,弯弯眉眼笑着。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坐回床上,接过平安符,看了看,不由笑道,“乐儿是要把这个送给哥哥?”   周乐雅点头,又将怀里抱着的小玩偶塞到周博雅怀里。   周博雅愣了一下,这个小玩偶是娘亲绣给乐雅的,乐雅虽然不喜欢玩,但是乐雅很重视的,现在……乐雅是要给自己?   周博雅抬头看着周乐雅,迟疑的问道,“乐儿,你要把它给我吗?”   周乐雅笑眯眯的点头。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笑眯眯的脸,忍不住抱紧周乐雅,额头抵着周乐雅的额头,低声说着,“谢谢乐儿。”这个小玩偶还有平安符,他会好好珍惜的。   周乐雅听了,咧嘴一笑。   只要哥哥随身携带着小玩偶,哥哥肯定就能平安归来。   ****   这日,周乐雅被李绣娘抱着,站在周府的侧门,看着方元静和哥哥周博雅骑马而去,心里默默的念着:一切平安。   周博雅出门了,周乐雅也就结束了每日跟着哥哥到前堂练字看书的日子,李绣娘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清兰苑,而清兰苑正在重新修整,也不适合他一个人住,就让周乐雅搬到了松竹院。   于是,周乐雅每日就陪着两个小小孩玩,一边写字画画。   周文德见周乐雅写字画画那么认真,就将松竹院里的另一间书房给了他,每日给他布置任务,写不好还要罚。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每天坐在大大的书桌后头,努力的写着字,心疼了,就想劝说周文德不要这么严厉。   却不想——   “你是想让他做一辈子的废人吗?”   “可是,老爷,乐儿身体刚好,等乐儿再大一些……”   “我周文德的儿子,哪怕失语废疾,也是堂堂男儿。绣娘,你难道想让他一辈子都依靠别人活着?”   李绣娘一听这话,就不再开口了。   她自然不愿她的乐儿成为一个废物,只能压抑着心头的心疼,每日亲自督促小厨房炖些补汤。   这日,周博雅离开的第十天。   周乐雅手握毛笔,慢慢的在宣纸上写下“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周文德看着周乐雅写下的字,笔势不够强健,还有些颤抖,但一笔一划十分的工整利落。周文德心头满意的点头。   “嗯,不错,但这个强字还需要再转一点。”周文德指点着。   周乐雅认真听着,随后就继续在纸上练习起来。   周文德见周乐雅下笔练着,很是专注,不由暗暗点头,乐儿有这番心志,倒也难得,正欲再多指点一下,就见外头周福探头探脑的。   周文德皱了皱眉,转身走出了书房。   “什么事?”周文德威严问着。   “老爷,跟着方先生出去的小六回来了。”   周文德一听,微微眯了眯眼,小六?那是他安排在方先生和博儿身边的几名护卫之一。   “让他去前头书房等我。”   “是。”   周文德看了眼后头低头写字的周乐雅,小心的掩好书房的门,就转身离开了。   周文德一离开,周乐雅就抬头,刚刚是有哥哥的消息了吗?周乐雅这几日心神不定的,此时见爹悄悄离开,心头更加烦闷了起来。   周乐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要想太多!周乐雅跟自己说,有了共承,哥哥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如此这般的反复告诉自己后,周乐雅低头,慢慢的用写字来平复自己躁动的心情。   前头书房很大,是周文德专用的书房,除了李绣娘外,任何人都不许随便踏入。   周文德进了书房,看着跪在地上衣服破烂,还有血迹斑斑的小六,周文德心头一突,瞬间下沉,难道……博儿那边出什么大事了?!   “方先生和大少爷呢?!”周文德忍不住厉声问道。   跪在地上的小六是周府的家生子,自小就被周文德挑选进了周府的护卫队里,周文德非常重视的护卫队,请来的师傅都是有能耐的,小六肯吃苦,又对周府忠心耿耿,周文德对他也颇为欣赏,也因此对他就用心栽培!   这次奉命跟随方先生和大少爷前往沿溪府,带着的人都是周府的护卫队里的有能耐的,而他周六就是带队的队长!   ——但却不想,沿溪府里的盐帮竟敢软禁沿溪府的府官!   方先生从沿溪府的府官那里拿到了这几年的账本,打算离开的时候,沿溪府的府衙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一路追杀!方先生将账本全部托付给他,命他必须送回来,他只好只身一人赶回了华夷洲!   周文德脸色阴郁的接过仔仔细细的用棉布和油布双层包裹的布包,深吸一口气,他没有马上打开,反而压低声音问着双膝跪在地上垂头的小六,“你说,方先生和大少爷在你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   周文德脸色阴郁不已,他沉声道,“你马上带着小八小九,赶回去!”   “小的明白!”小六应了一声,就立即转身迅离开。   周文德扬声对着外头喊道,“周福!”   “小的在。”   “拿着我的玉佩去找林大人,请他马上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   吩咐完毕后,周文德才慢慢的拿起手上的布包,一层一层的仔细打开。里头有一个账本,还有一封信。   而等周文德看完账本和信,周文德的脸色就阴郁的简直可以滴出墨汁来! ☆、10乐雅的成长史(7)(修补)   夜色如墨。   在沿溪府郊外废弃的小屋里,周博雅看着外头黑色的天空,拧眉深思着。   此时,他们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周博雅转身看着身后的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的几名护卫,还有靠墙坐着的脸色有些苍白的同样凝眉的老师方元静。   他们来沿溪府,本来只是想看看,老师说过,只要能够看出端倪,了解百姓民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具体的,没有官衔在身,他们能够查出什么?   他有些不服,就擅自行动,假装乞丐,混入了沿溪府的乞丐帮里,意外的撞上了盐帮交易的场面,因此得知了沿溪府的府官被软禁!他把这事告诉了老师方元静,老师很震惊,随后就怒骂了他一顿,但怒骂过后,老师就让他想办法混进沿溪府。   他带着老师成功的混进了沿溪府,在府官那里拿到了非常重要的证据!   而之后,追杀就开始了。   为了保证证据能够送到爹的手里,他提议,让小六和老师带着证据先走,他留下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老师同意这个提议,但是,却只让小六一个人走,他自己坚持不肯走,留了下来。   他只好和老师两个人,带着剩下的护卫,引着盐帮那些人,在沿溪府开始了声东击西!   但这个过程极其不易,他和老师虽然有武艺,护卫的武艺也不弱,但毕竟就他们几个人,且,他到底年少,武艺不够精湛,老师的武艺也仅仅只是自保而已,而对方人多势众,沿溪府又是对方的地盘。   一路声东击西,一路拼杀,至此,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无力再战!   周博雅摸了摸胸口,昨日,他和老师在逃命时,对方扑杀了过来,险些刺进了他的胸膛,好在,有这个平安符为他挡了一刀!   乐雅,他的弟弟乐雅现在……睡了没有?   周博雅轻轻的按了按他的腰间,腰间悬挂着一个小布包,小布包里有一些银两还有乐雅送的小玩偶,他一直都未曾离身过。   “博雅。”低低的声音响起。   周博雅回过神,看向靠着墙坐在地上的脸色苍白疲惫的老师方元静,“老师?”   “你不能死。知道吗?博雅。”方元静缓缓说着,声音沙哑透出浓浓的疲倦。   周博雅看着方元静,脸上扬起了浅淡的笑容,“这是当然,老师。”   他当然不会死。   他要照顾乐雅,他要担负起周府的未来。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乐雅,乐雅还等着他回去……   方元静看着周博雅脸上浅淡的平静的笑,不由缓缓的也笑了,笑容很是欣慰。   这次沿溪府之行,让他惊喜不已——他的弟子周博雅。果然当初答应周文德做他儿子的老师是明智之举呀。   十一岁的少年,心智坚定,敢想敢做,计谋频出,果断狠辣。   将来……他的成就不可小觑呀。   “博雅,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方元静问道。   “老师,博雅斗胆问一句,老师所求援的那位朋友可是一定会前来?”周博雅拱手问道。   哪怕身处此时的险境,周博雅的一举一动也从容自若,严谨守礼,该做的该守的礼仪未曾逾距半分。   这也是方元静对他欣慰赏识的其中一个原因。   “会的,他会来。”方元静非常肯定的说道,说罢,皱起眉头,“我怕的是他赶不及……”   三日前,他向他的至交好友出了求救信,他的这位至交好友武艺高强,最重要的,交友广泛,沿溪府的这个险境本来该有周文德出面,但,若是周文德出面,只怕将来会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毕竟他和周博雅私自前来沿溪府,还偷偷潜入了沿溪府的府衙,这些都会成为周文德的把柄!   最好的办法,就是由第三方——搭救他们!   这样,即可做成他和周博雅游学来此,偶然现盐帮做的事,继而被盐帮追杀的事件,博得一个大义无私的名声,也可让周文德摆脱故意制造证据的嫌疑!   但现在……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出现……   而现在,他们被困在此,外头不远处有盐帮的人正在赶来,后方却是一个悬崖!   进不得,退不得!   “如此,老师,我们就最后再搏一一次如何?”周博雅压低声音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了笑,浅淡,却透出不自觉的自信。   方元静看着周博雅,到这个地步了,他的弟子周博雅还能有什么计策?方元静好奇着,心头本来因为援军未来的烦躁感消散了不少。   ——因为周博雅,对于被救的期望竟然多了几分!   “你说。”方元静笑道。   如果此次能够获救,他定要将周博雅推荐给他的恩师鬼谷先生!   *******   夜色如水。   华夷洲的周府里,烛光已经渐渐熄灭,但在松竹院的挂着“听风斋”的大书房里,烛火透亮。   大书房里,屏风隔开的后方圆桌和旁边的长桌旁边,穿着深色素服的四五个中年男人,他们中有人神情凝重的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匆匆的抄着,有人一边的翻找着一叠书册,不时的记着什么。   而屏风隔开的前方,周文德来回踱步,神情阴郁中透出焦虑,一旁的中年男人也紧紧锁着眉头。   “大人,如果是方先生的话,我相信方先生应该会留一手,他应该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中年男人开口劝慰着。   周文德神情依然沉郁,他站定脚步,说了一句,“怕就怕来不及!”   中年男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也不由神情阴郁起来。   如果方先生和周家大少爷真的有了万一,那周文德和清河周家就当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除此之外,沿溪府的最终结局也只怕会倾向于清河周家,那么,李家旁系在华夷洲的影响就会大打折扣,阁议中,宋家只怕就会占得三分利了!   但幸好——周家的那位大少爷让护卫冒死送出来了一份沿溪府府官给朝廷的用血写出来的奏折,还有那一本账本!   ——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了这两样东西,若周家少爷和方先生死在了沿溪府,那对背后的人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   而先,那背后的人,将要面对的,便是这周文德的报复!   中年男人看向面容阴郁,眉眼间有狠戾之色的周文德,周文德是李家家主都赞赏的人物,这次如此冒险,将自己的儿子和方先生也带入局中,也是为了一搏!   沿溪府的局势对李家不利,对他周文德不利,清河周家参上去的奏折里,无论是言辞,还是罗列的所谓证据都几乎无懈可击。   如今,这拼命一搏,总算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只是……希望,那方先生和那周家少爷能够平安归来。   目前来说,拼个不死不休对阁议中的那两家来说都是不切实际的。   中年男人紧皱眉头,看向周文德,试探性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前往沿溪府?”   ——如果前往沿溪府,只怕就要落人把柄了!   周文德抿着唇,双手拳头紧紧攥紧,他在犹豫,他也在考虑,能不能,或者说,要不要现在就赶去沿溪府?   中年男人看出了周文德的犹豫,立即站起劝说道,“大人,且再等等!”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可不能——   突然,外头响起了急切的声音,“大人!二少爷出事了!”   周文德一听这话,先是一呆,接着就脸色一变,猛然上前打开房门,看着外头神情惊惶的秦嬷嬷,周文德心头一紧,秦嬷嬷是周府里的老人了,处事最为稳妥,她现在都惊惶成这样,那,乐儿,乐儿肯定是出大事了!   周文德转头对中年男人丢下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周文德说罢,就急急的随着秦嬷嬷离去。   中年男人看着周文德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那二少爷就是周文德的嫡子了吧。哎,周文德也是不幸,嫡子聪慧,可惜失语了,而且,听说是在清河周家失语的,前阵子周家突然清洗府里的仆人侍从,还把一批仆人送回了清河老家……   这周府真是麻烦多多啊。   *****   周文德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厢房,就见李绣娘坐在床边不停的唤着“乐儿……”,再看床上躺着的小孩,沉沉昏睡着,脸上红通通的!?   “绣娘!乐儿这是怎么了?”周文德急急的上前问道。   李绣娘一见周文德,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乐儿刚刚突然间昏倒了,不管我怎么叫就是不应我,现在……乐儿起烧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起烧来了?周文德坐到床边,摸了摸周乐雅的额头,吓了一跳,怎么那么烫?   “大夫呢?”   “周福已经去请了!”李绣娘抹着眼泪说着,说罢,又犹豫着问道,“老爷,请柳一针神医吧。”   周文德盯着床榻上因为着高烧而沉沉昏睡的小孩,慢慢的点头,哑声道,“好。”   ——博儿生死未卜,现在乐儿又是这样……他输不起,这两个孩子他不能没了其中任何一个!   “对了,老爷,博儿有消息了吗?让他回来吧。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李绣娘哽咽着声音说着。   周文德僵了僵,随后生硬的哑声说了一句,“快了,你别担心。”   周文德说罢,就低头,定定的看着床榻上的周乐雅,哑声道,“绣娘,你看着乐儿,我会让周福快马加鞭赶去京都,去请柳一针,柳一针没来之前,华夷洲的好的大夫,你都请过来看!我现在必须出门,五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   李绣娘一听,刚想急急开口说话,但看着周文德侧脸的阴郁和坚定,李绣娘顿住了要出口的话语,李绣娘慢慢的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周文德侧头看向李绣娘,李绣娘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神情却是坚强的,周文德心头不由溢满愧疚,当年初相逢,绣娘就义无反顾的跟了自己,可这些年来,却未曾给过绣娘安稳的生活。   周文德抬手牵了牵李绣娘的手,哑声道,“博儿也好,乐儿也罢,我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周文德说罢,就转身,大步离去。   李绣娘红着眼眶,目送周文德离去,在周文德离去后,李绣娘给周乐雅换了湿湿的冰冷的手帕,就握着周乐雅的手,低声的喃喃唤着,“乐儿,乐儿……我的乐儿,你快些醒醒……你哥哥,可能出事了……乐儿……”   ********   床榻上的周乐雅不省人事的时候,在沿溪府的周博雅躺在地上,脸色惨白,胸口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在流血。他无力的抬头看着黑色的幕帘,在他的四周,穿着短打衣服的一帮眼神凶恶神情暴戾的男人正在缓缓的靠近,他们虽然靠近着,但却是非常谨慎,刚刚,这个十一岁的少年仿若不要命般的将他们一一逼退!虽然现在这个少年好像受伤过重,无力抵挡了,但是谁知道这个少年会不会突然暴起,给他们重重一击?   躺在地上的周博雅明明知道这些盐帮的人正在靠近,但此时,他已经无力起来再战了。   看着黑色的幕帘,意识渐渐的开始脱离,他要死了吗?   在最后的恍惚中,他看见——一张笑容满满的充满依赖的脸……乐雅,他的弟弟乐雅……   意识昏迷的周博雅不知道,就在那群狞笑的男人挥刀向他砍下来的时候,几个人影扑了出来,大喝一声将刀给他挡住!同时两个人突然闪现在了周博雅身边,其中一个身着蓝色锦服的高大男人脸容肃穆的蹲下,另一个青色锦服的男人站在周博雅身侧。   而扑出来的那几个人就和那群拧笑的盐帮的人打斗了起来。   蓝色锦服的高大男人抬手迅的点了几个穴位止血,同时压低声音冷冷道,“宋家的后辈当真是猖狂!连周文德的儿子也要赶尽杀绝。”   青色锦服的男人低声一笑,只是笑声里有些嘲讽,“他们大概以为我李家后继无人了吧。”   高大男人弯腰抱起周博雅,而在抱起周博雅的瞬间,周博雅腰间的小布包就掉了下来。   青色锦服的男人见了,就捡起,一个小玩偶就掉了出来。青色锦服的男人拿起小玩偶,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把小玩偶放进小布包就跟着高大男人走了。   周乐雅沉沉的睡着,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他的娘亲在他身边都已经泪眼连连了。他却还是一无所知。   因为此时,他正在梦境里。   ——然后,这真是梦?   周乐雅歪着头看了眼四周,这是……清兰苑?但又不像是清兰苑?   他只是看见自己站在长长的走廊上,他看见另外一个自己,啊,是,那是另外的自己?站在走廊的尽头叉腰,对着背对他的人,趾高气扬的说道,“喂!这个地方是我的了!你赶紧的给我滚!”   “乐儿……”背对着周乐雅的声音透出了让周乐雅很熟悉。   周乐雅探头看去,不由愕然,这是……哥哥??   自己怎么会对哥哥这么凶?哦,对了,这是……梦。   周乐雅摸着头,好奇怪,梦里的自己怎么对哥哥那么凶?   眼前一晃,又变了……   他看见堂屋中央躺着一具棺材,棺材里……竟然是哥哥!?   他呆住了。   接着,他看见爹和娘亲走了进来,爹的脸上很木然,眼里满是恨意。   他听见爹爹用着沙哑的声音喃喃说着,“博儿,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沿溪府的那些人,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沿溪府?!哥哥正在那里……   不行!他要醒来!他要去看哥哥!   醒来呀!   ********   这头周乐雅拼命的想着在梦境里醒来,沿溪府那边,周博雅也在昏迷着。   “要紧吗?”方元静担心的看着给周博雅把脉的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   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把完脉,将周博雅的手放回被子里,转头对方元静说道,“放心吧,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救治及时,再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方元静听了,松了口气,对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感激说道,“云鹤兄,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和沈将军及时赶到,只怕我和博雅就没命了。”   方元静没有想到,在他们放手最后一搏的时候,李云鹤和沈高义来了。   李云鹤和他是多年至交,李云鹤会来,他并没有意外,他想着,李云鹤这个李家的直系里的怪胎最多就是给他带李家的护卫来救命,却没有想到,李云鹤竟然带来了沈高义,北边神军的统领!   沈高义不依附阁议里的任何世家,他和李云鹤交好,但也是仅仅止于如此,而李云鹤除了有一个当年京考第一的头衔外,就没有任何官衔,是出了名的闲云野鹤的人物。李云鹤搬出沈高义来救他,而不是李家的任何人,对方元静来说,这实在是太有利于周文德了。   沈高义可是出了名的正直,铁面无私的人,嫉恶如仇,而且最恨欺负弱小,鱼肉百姓的贪官!   沿溪府眼下的这种局面,沈高义肯定会看不过去,而最为重要的,沈高义可是亲眼目睹了他和博雅被盐帮追杀的无路可走!   ——这次,可谓是人证物证都有了!   “元静,你太客气了。”李云鹤摆手,微微笑道,“不说你我之间的交情,文德可算是我姐夫,这个孩子可是我的侄子,我怎能见死不救?”   方元静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李云鹤是李家直系,周文德的夫人李绣娘只是旁系,他虽然知道每年李云鹤都会派人送礼过来,但可未曾看过李云鹤登门拜访。而现在,听李云鹤说这话,这是要和周文德拉进关系的表现了。   “不过……元静,文德兄此次让你和这孩子来沿溪府,未免有些考虑不全了吧。”李云鹤说着,看了眼床榻上沉沉睡着的周博雅。   ——如果不是他和沈高义及时赶到,这孩子现在可就成了一具尸了。   方元静摇摇头,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并非文德兄考虑不全。”   “哦?”李云鹤好奇了,难不成其中还另有隐情?   “文德兄让我和博雅来沿溪府,只是让我们来看看,但却不想,博雅他……”方元静简单的将周博雅在沿溪府的做的事情一一的仔细道来。   李云鹤一开始只是好奇,但听着听着却是惊奇,甚至有些赏识了。   “文德兄大幸啊。”李云鹤感叹着,有此子何愁周府不兴?   方元静也是笑着点头,他已经打定主意,待博雅伤势大好,就带博雅去见他的恩师鬼谷先生。   *****   从噩梦中醒来,周博雅一身冷汗,胸口的伤疼痛难忍,但都比不上此时心里的惊慌和混乱!   他竟然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   他的弟弟乐雅竟然被人毒打,被人灌毒药,哑了,手还被硬生生的掰弯了!那被人踩断了的扭曲的手指血淋淋的仿佛就在眼前!   “乐儿!”他忍不住叫着名字,想要坐起,但一股力道将他硬生生的按了回去!   “冷静!”硬邦邦的冰冷厚重的声音响起。   周博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是梦,是梦,不要紧张,这是噩梦……乐儿好好的,乐儿好好的。   如此反复,周博雅才缓缓的复又睁开眼睛,看向说话人,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容黝黑,眉眼威严,还有肃杀之气。   “您是……”周博雅一说话,才现自己的声音微弱不堪。   “我是沈高义。”说话人淡淡说着。   周博雅略微睁大了眼睛,沈高义,北方神甲军的统领?老师的朋友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多谢沈将军的救命之恩。博雅现在不便跪拜做礼,还望沈将军见谅。”周博雅慢慢的说着,虽然声音微弱,但是语气谦恭有礼。   沈高义盯着周博雅,暗暗点头,嗯,不错,没有那些个世家豪门少爷的脾气。   “你刚刚在叫乐儿?”沈高义问着。   “我弟弟……乐雅。”周博雅说着,微微闭了闭眼,又想起了那个该死的噩梦!周博雅的心头慌着,下意识的想拿小布包,可是……摸了个空?!   小布包呢?!   “你在找这个?”沈高义拿过一边的小布包递给周博雅,周博雅松了口气,接过,对沈高义挤出微弱的笑容,“谢沈将军。”   “这个……是谁送的?”沈高义指着小玩偶问道。   “我弟弟……”周博雅哑声说着。   沈高义点头,“哦,你很重视你弟弟?”   当然,乐儿可是他最重要的人。但面上,周博雅继续微弱的笑着,“哥哥要照顾保护弟弟。” ☆、11乐雅的成长史(8)   沈高义盯着他,高深莫测,“你很聪明。”   周博雅谦虚一笑,笑容很虚弱,“沈将军说笑了,博雅愚昧。”   沈高义摇了摇头,“不,你很聪明。周文德有你这个儿子,是他大幸。”   周博雅只是微弱的谦虚笑着。   沈高义站起身,看着周博雅,“做我徒弟,我教你武艺。”   周博雅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但沈高义已经转身离开了。周博雅看着沈高义离开,半晌,回过神,沈高义是世人皆知的战场杀将,能得他指点是自己的运气,周博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爹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现在,乐雅不知道如何了?   好端端的竟然会做那么可怕的噩梦……周博雅心头担忧着,莫非是乐儿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说过梦是预知的征兆,莫非是乐儿真的生病了?   伸手轻轻探了探自己的胸腹,伤口……不深,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好起来的,到时候,一定要马上赶回去。   周博雅这边担心着周乐雅,而在华夷洲的周乐雅正努力的想要挣脱可怕的梦境。   ——没错,对他来说,真是可怕的梦境!   他竟然会梦见哥哥死了!   不,该这么说……应该是,他梦见的是过往,或者说是,上辈子的过往……   他的哥哥在上辈子抗不过劫数死了。   可,这辈子,有他周乐雅!   他决计不会让哥哥死去!   快点!快点醒来!   周乐雅努力的想要挣脱可怕的梦境,外头的人——他的娘亲正死死的抱着他无声的泪流。   柳一针快马加鞭,急急赶来,该说是周乐雅命大吧,他柳一针恰好正要前往华夷洲,半路就碰见了周福!   当得知周府的二少爷突然飞起高烧,生死不知,他心头一突,二话不说就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跑进周府,看见周文德的夫人李绣娘抱着脸红红的昏迷的小孩无声无息的哭着的时候,柳一针差点脚下打滑摔倒!   天!莫非他来迟了一步!?   好在秦嬷嬷一见柳一针就不由分说的将柳一针拉了过去,然后,不顾尊卑礼仪,扯过李绣娘,急急的喊道,“夫人!冷静点!少爷绝对不会有事的!少爷他好好的!夫人!”   柳一针定定神后,就深吸一口气,上前,把脉问诊后,就拿出了金针!   ——突高烧,昏迷不醒!情况凶险!   周文德的这个儿子怎么就那么多灾多难呢!   ******   周文德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沿溪府,当看见已经下榻在沿溪府的驿站里的方元静安好无恙,他的大儿子周博雅虽然受了重伤,但性命无忧的时候,周文德终于稍微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和李云鹤,以及沈高义客套拜谢了一番后,周文德就急急的转身进了厢房,看周博雅去了。   上下仔细的看了周博雅一番后,周文德放松了神情,坐在了周博雅的床榻,“如何?”   “爹,儿子无碍,让爹担心了。”周博雅说着,不待周文德开口,就急急问道,“爹,乐儿可好?”   周文德一愣,“怎么……这么问?”   “儿子做了个噩梦,儿子很不安……”周博雅凝眉问着,声音微弱,但焦虑的语气十分明显。   周文德神情复杂的看着周博雅,这……是不是就是兄弟齐心?   乐儿高烧昏迷不醒,博雅这边就感知到了?   但眼下博雅的伤势不宜移动,他若是告诉了博雅,博雅肯定会想着赶回去。   “你放心,乐儿无碍。”周文德放缓语气说着。顿了顿,安抚道,“你好好养伤,别多想。”   周博雅看着周文德,半晌,才说道,“是……儿子明白。”   ——爹肯定瞒着什么!乐儿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垂下眼,不言不语的模样,心头叹气,很是复杂,博雅是庶子,乐雅是嫡子,虽然自己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谁,但,乐雅失语前,乐雅对博雅是多有不屑,博雅是迁就谦让……可现在倒好了,乐雅依赖博雅,博雅疼惜乐雅,兄弟两人相互关爱。他心里头欣慰着,也暗自期待着,将来,兄弟两人能够真正齐心,其利断金!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乐儿……平安无事。   周文德将被子给周博雅掖好,就转身离开了。   周文德没有看见,在他离开后,周博雅瞬间睁开的锐利眼神。   而周文德离开后,就去了方元静的房间,细细的问起了这沿溪府的一路。   方元静将这来到沿溪府后的所见所闻,一一的仔细的说明,同时也带着一种骄傲将周博雅所做的事情一一说来。   周文德就专注的听着,而一边听着,周文德的心里就不由欣慰了起来。   ——他的儿子果然没有丢他的脸!   欣慰得意的周文德不知道,此时他的儿子周博雅正费劲的穿着衣服,然后,步伐有些虚浮的走向房门。   打开房门,挺直背脊,周博雅低声对房门外头的红石和剑石说道,“找一辆马车,回华夷洲!”   红石瞪大了眼睛,大少爷要回华夷洲?!可是……   剑石犹豫了。   周博雅见两人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这一眼让剑石和红石都心头一凛起来。   “马上!”周博雅命令道。   “是!”   待坐上了马车,周博雅靠着马车的软垫,微微闭了闭眼睛,他要赶回华夷洲,他要亲眼看看乐儿是否安好。   马车疾驰起来,马车前头坐着的红石和剑石都一脸担忧凝重,此时,他们该做的就是要将他们后头马车里坐着的大少爷送回驿站!   但是——大少爷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   他们跟在大少爷身边这么多年,大少爷看着温和,对下人们很好,但,如果他们做了违抗少爷命令的事情,大少爷可是不会手下留情!   可……他们这样带着少爷回去华夷洲,等待他们的恐怕也是一顿责罚!   所以,这其实就是接受少爷的责罚还是要接受老爷的责罚的问题…… ☆、12乐雅的成长史(9)   对红石和剑石来说,比起少爷的责罚,他们宁可去接受老爷的责罚!   老爷虽然严厉,但从小就在周府长大的家生子红石和剑石来说,老爷最多就是责打,鞭笞!可少爷不一样啊,少爷可是会将他们踢出周府的!   而作为家生子被踢出来,那结局就只有一个了。   红石和剑石一边努力的将马车保持平稳,一边想着法子让马车更快的跑起来!但这样可真是不易!   偏偏马车里头他们的主子周博雅大少爷还用微弱的声音催促着,“红石!不要耽搁!赶紧点!”   红石对着剑石苦着脸,剑石低声开口,“少爷,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去的。”   沿溪府距离华夷洲的周府也就一天路程,他们这样急急赶路,天亮后一定能够到达。但路途颠簸,少爷的伤势……只怕要加重了。到时候夫人会抽死他们的!   马车里头的周博雅自然明白外头两人的想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腹,用白布紧紧扎起的伤口上似乎又渗出了血,虽然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但是他抿紧唇,只是用手捂着伤口,心里想着,还是要再快点!心底的不安让他害怕,反复闪现跟前的噩梦,让死死的攥紧了手!   而此时,沿溪府的驿站里,周文德看着空空无人的房间一下子就怒了!   小的生死未卜,大的一身重伤还跑了出去!!   方元静一看也着急了,他急急的转头对周文德说道,“文德兄,我们赶紧去找博雅吧,要是歹人对博雅不利——”   “他是自己走的!”周文德低声压抑着怒气道。   方元静愣了,自己走的?   周文德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方元静拱手道,“元静兄,麻烦你和云鹤兄,还有沈将军说一声,我要赶回华夷洲,对逆子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再登门拜谢!”   周文德说罢,就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步伐越走越快,他知道博雅聪明,却不想博雅看出了他的谎言,竟然偷偷的带着剑石红石赶回华夷洲,那个逆子!!也不想想他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   带着一身伤回去,他是想吓死他娘亲吗?!   *****   天明时分,华夷洲的周府松竹院里,烛火依然还点着,床榻上,李绣娘一边小心的轻柔的给床榻上的昏昏沉沉睡着的小孩拭去汗水,一边低声吩咐着身边的婢女,“去看看药汤好了没有?柳神医下榻的院子让人收拾干净了。”   “是。奴婢这就去。”婢女小声应着。   李绣娘看着床榻上的小孩,脸色不再那么红,汗也终于出来了,一直吊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一些,昨晚的情况异常凶险,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敢离开半步,好在最后,乐雅争气,高烧终于退下,还睁开过眼睛看了她一眼。   李绣娘慢慢的抚上周乐雅的小脸,眼眶有些泛酸,她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想着昨晚她问柳一针,怎么会无端端的起高烧?柳一针苦笑着说高烧的原因他也不知。一听柳一针说这话,李绣娘心里就哐当一下蒙了,连柳一针都不知道原因,难道是老天爷要带走她的乐儿吗?!   就在李绣娘心头苦涩的时候,外头秦嬷嬷急急的进来,“夫人!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李绣娘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老爷也回来了?”   “没有!就大少爷一个!大少爷他——”秦嬷嬷喘着气说着,正欲仔细的说明的时候,外头就一片慌乱声。   “大少爷!您小心!”红石叫道。   李绣娘有些愣,这是怎么回事?正欲起身问个明白,就见外头突然匆匆进来一人,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胸腹间还有伤口,正在渗着血!——竟是博雅!?   李绣娘脸色一变,急急上前,一把扶住,一边转头对已经有些懵的秦嬷嬷怒道,“还不去把柳神医找来!”   秦嬷嬷这才回过神,赶紧的一边跑出去请柳神医,一边对着外头的奴婢侍从吩咐着准备热水药汤。   李绣娘搀扶着周博雅,担心的低声连问道,“博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爹呢?你没有碰上你爹吗?”   周博雅抬头对着李绣娘虚弱一笑,安抚着低声道,“娘亲别担心,儿子很好,娘亲……乐儿,乐儿他怎么样了?”周博雅说着,视线却是转到床榻那躺着的昏昏沉睡的小孩身上,心头突然疼起来,——果然噩梦不是没有理由根据的。   在进了府邸,看见松竹院的灯火竟然还点着,他就知道不对劲了。果然……如此,乐儿竟然高烧不退!   李绣娘搀扶着周博雅坐到了床榻上,一边回答着,一边心疼的嗔怪道,“乐儿已经没有什么凶险了!倒是你,赶紧的给我躺下!”   周博雅听了,看了看昏睡着的周乐雅,知道他的弟弟乐雅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心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这一松,周博雅的眼前就一阵昏暗,意识涣散了。   ——也因此,周博雅没有看到李绣娘唰的一下就惨白的脸色。   “博儿!博儿!!!”   *****   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   周乐雅眨了眨眼,看着床幔的悬挂着的福字红绳,他到底睡了多久?娘亲担心死了吧?   周乐雅慢慢的侧头,偷偷的看了看,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是秦嬷嬷?娘亲呢?身体好乏,想动也动不了。他到底睡了多久啊?   “乐儿,你看什么呢?”突然响起的清亮的带着无奈宠溺声音让周乐雅吓了一跳。   周乐雅下意识的猛然侧头——卡兹!   疼!扭到脖子了!   周乐雅泪眼花花了。   周博雅先是一呆,见周乐雅泪眼花花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边笑边侧坐起身,弯腰轻轻的将周乐雅抱躺在自己腿上,一边揉着周乐雅的脖颈,一边低笑道,“真是的。乐儿你怎么会扭到自己的脖子?”   被嘲笑的周乐雅默默的扭着自己的手指,他是被吓到的……他怎么会知道,哥哥竟然会在他的床榻上?   听见声响就已经赶紧过来的秦嬷嬷带着笑恭敬的守在一边,偷看了一眼床榻上低声笑着的周博雅,秦嬷嬷心里暗暗想,到底是血浓于水,这大少爷对二少爷当真是关心看重,自己受了伤还拼命的赶回来见二少爷……也难怪夫人会对大少爷视同己出。大少爷对二少爷的这份心意,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动容。   揉着周乐雅的脖颈,周博雅抬头看向已经悄然站在床侧的秦嬷嬷,温和开口道,“麻烦嬷嬷去告知娘亲和爹一声,说乐儿已经醒来,请柳神医过来一趟。”   秦嬷嬷恭敬的应下,就转身退了下去。   于是,厢房里就剩下周博雅和躺在周博雅腿上还在扭着手指的周乐雅。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抬手,轻轻的握住周乐雅胖胖短短的手指,周乐雅抬头,疑惑的看着周博雅。   “乐儿……这次你把大家都吓坏了。你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你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知道吗?”周博雅很严肃的低头说着。   周博雅想坐直,但无奈全身乏力,只好继续保持躺着的姿势,认真点头。   ——选择用共承的方法来化解哥哥的劫数,肯定会遭罪。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会昏睡这么久,让爹和娘,哥哥为他担惊受怕,这是他所考虑欠缺的。   但若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么做。   看,现在哥哥眉眼间的煞气已经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飞扬蓬勃的朝气!   再细看哥哥的眉眼相貌,神清气朗,如日之东升,如月之初现,辉辉皎皎,最为难得的是哥哥的神韵之间已经隐隐有威仪了。——将来哥哥必是出将入相!   “乐儿,这次哥哥回来没有给你带礼物,等过几天,乐儿你好了,哥哥就带你去外头走走逛逛,你喜欢什么自己挑,可好?”周博雅说着,揉了一下周乐雅的脖颈,“好点了吗?”   周乐雅点头,抬手抓过周博雅的手,慢慢的在周博雅的手心里写着:不疼。哥哥疼不疼?   周博雅听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柳一针神医重新上药包扎过的,已经没有那么疼的伤口,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周乐雅的头,“哥哥不疼。”   周乐雅闻言,心头放松了,不由咧嘴笑了笑,看着周乐雅咧嘴一笑的开心模样,周博雅也不由一笑,放缓了表情,低头,额头抵上周乐雅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   厢房门外的站了好一会儿的周文德和李绣娘,看着床榻上两兄弟额头抵着额头的亲昵的画面,都不由放柔了神情。   ******   是夜,李绣娘疲惫的回了厢房,秦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伺候着她洗脸,卸掉头上的妆饰。   “嬷嬷,待会你再去南厢房看看,博儿的伤口可碰不得水,你盯着,别让婢女们粗手粗脚的弄伤了博儿。”   秦嬷嬷忙应下,“是,奴婢待会就过去。”顿了顿,秦嬷嬷又低声道,“大少爷对二少爷真是疼惜。”   李绣娘听着,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铜镜里的秦嬷嬷淡淡道,“博儿和乐儿可是亲兄弟,博儿疼惜乐儿那是自然的。”   秦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可是……夫人,毕竟,大少爷他——”可是庶子……   ——到底不是夫人亲生。   李绣娘的眼睛一下子就锐利起来,秦嬷嬷话没有说完,但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怎会不知?!   “嬷嬷!你可是府里的老人!”李绣娘的语气稍稍严厉起来,“你应该不需要我多言吧?”   秦嬷嬷忙惶恐道,“是奴婢说错话了,夫人您别生气。”   李绣娘顿了顿,放缓语气,低声道,“我嫁过来的时候,博儿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是我一手将他带大,博儿对我来说,如同乐儿一般无二。嬷嬷,别人不知,你可是我陪嫁的嬷嬷,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脾气你该最为清楚。我对博儿可是虚情假意?”   秦嬷嬷听了,低声说道,语气有些心疼,“就是嬷嬷了解夫人,才为夫人心疼啊。夫人……您虽然是李家旁系,可是您是家里的嫡女,您的身份若论起来也不比老爷低,可您尚未出嫁,老爷的通房丫鬟就给你生了一个庶子!虽然那丫鬟难产死了,可这脸面上,您多难看啊!老夫人当初背着你哭了几宿您知道吗?”   李绣娘听着,微微垂下眼,嘴角弯起了柔和的笑,“我知道,娘亲当初为我哭,还跟着爹闹过……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爹娘能决定的。好在,老爷现在对我很好,家里也很干净,博儿也很孝顺懂事,还那么疼乐儿,自己受了伤,还为了乐儿不顾伤势跑回家……嬷嬷,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我从未放在心上过,最重要的是,要过好现在的日子。明白吗?”   秦嬷嬷听着,不由心头低叹一声,夫人有这种明白透彻的想法……也是好事。但现在大少爷对二少爷好,那将来呢??罢了,自己就多多盯着。她秦嬷嬷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了夫人和少爷! ☆、13兄弟竹马(1)   秦嬷嬷服侍着李绣娘卸下妆饰,就被李绣娘催促着去清兰苑了。   秦嬷嬷心头无奈,明明夫人脸色疲乏更需要服侍,但夫人催促了,她也不敢耽搁了,就轻声劝说了让夫人好好休息的几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秦嬷嬷推开门,就见自家老爷周文德站在房门外,秦嬷嬷吓了一跳,赶紧的弯腰做了个福礼,“老爷——”   “下去吧。”周文德说着,就挥手示意秦嬷嬷退下,自己进了房。   秦嬷嬷心里很担心还有些不解,老爷在外头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现在,老爷到底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对夫人不利?虽然夫人刚刚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是老爷当年曾经严厉的处置过几个偷偷拿着大少爷的出身碎嘴的仆人。   虽然秦嬷嬷心里很担心,但是老爷命令了她也只能忐忑不安的前往清兰苑。   周文德走进房,卧榻上的李绣娘已经抵不住疲惫睡着了,周文德慢慢的走过去,拿过一边的被子轻轻的给李绣娘盖上,随后就在软榻上坐下。看着脸上掩不住疲倦的李绣娘,周文德的神情有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愧疚,复杂。凝视着李绣娘许久,周文德才慢慢的伸手抚开了李绣娘不小心垂下的几缕丝,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绣娘……”   ******   此时的清兰苑里,周乐雅趴在床榻上,看着坐在浴桶边缘,擦拭着身体的周博雅,周乐雅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周博雅,才十一岁,但是身体已经渐现修长,常年练武,身上都是紧绷绷的肉肉,可是胸腹长长的狰狞的伤口……当初这伤口该多危险?   因为伤口不能入水,周博雅就屏退了打算伺候他的婢女,自己坐在浴桶边缘,用布沾了水,自己擦拭起来,也许是因为回家了,精神上放松了,心境愉快的关系,他的伤恢复的非常快,但娘亲紧张,不许他下地活动,他也只好当做是陪着乐雅,不过,这洗浴的事情,从小在爹的教导下,他向来不习惯假手其他人。   擦拭好了,周博雅转头,看向从刚刚就一直盯着他的周乐雅,周博雅的嘴角扬起了笑,他从浴桶上下来,一边随意的披着袍衣,一边走向周乐雅,低头看着周乐雅睁得大大的亮亮眼睛,笑着问道,“乐儿,你看什么呢?”   周乐雅抬手戳戳周博雅的胸腹伤口旁边的肉,仰头,眉眼弯弯的笑着。   周博雅不由低笑一声,抬手握住周乐雅的手,“哥哥自小练武,身体自然强壮。乐儿,过几日,待你伤好了,哥哥教你练武。”   周乐雅听了,立马咧嘴笑着高兴了!拼命的直点头,看在周博雅眼里,忍不住又是低笑,乐儿这拼命点头的样子好像小鸡啄米。   周博雅穿好衣服,坐在周乐雅的身侧,抬手摸摸周乐雅的额头,恩,不烧。   周乐雅拉下周博雅的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每天哥哥都要摸上好几遍来确定他会不会再烧一次,但是,他已经不烧了!   “乐儿,过几日,老师会带我去拜见一位非常厉害的先生,如果先生欣赏我的话,就会收我为徒……,跟着那位先生学习,我一定会更强。”周博雅对周乐雅说着,眉眼间有着兴奋和一丝不自信,“不过,乐儿你说,那位先生会收我为徒吗?”   周乐雅听了,抓着周博雅的手,然后重重的写下两个字——会的!   周博雅看着,心头的对自己的那一丝不自信好像随着那两个字消散了,凝视着周乐雅,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容浅浅的,但却是透出自信。   *******   在沿溪府的事件过了的第六天,李云鹤突然前来拜访了。   周文德和方元静此时就在前堂的书房里迎接李云鹤。   “文德兄,元静兄,多日不见,可好?”李云鹤摇着扇子,笑着问道。   “托云鹤兄洪福,一切都好。”周文德拱手说着,顿了顿,有些歉然的说道,“在沿溪府的时候,文德不告而别,还请见谅。”   李云鹤听了,笑了笑,摆手道,“文德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当时文德兄担心孩子,我岂会怪罪?何况你我之间何须这一套?”   周文德听了,只是歉然一笑。   李云鹤说罢,又问道,“现在博雅伤势如何?我听闻你府里的二少爷也生病了?”李云鹤问着,神情很是关切。   “博雅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刚刚已经差人去唤他过来拜见云鹤兄,至于乐雅,还在休养。”周文德说道。   李云鹤听了,嗔怪了一句,“文德兄,何须这般客套?博雅伤势刚好就该好好养伤才是,何必过来拜见?这些都是虚礼!   周文德听了,只是笑了笑,方元静这时插嘴说道,“云鹤兄,正是无需客套,才得让博雅过来拜见你这个世伯啊,以后可还要劳烦你这个世伯多多看顾呢。”   李云鹤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也是!”   说话间,外头响起一声清朗的声音,“博雅向李世伯请安,向老师请安,向爹请安。”   “进来。”周文德出声说道。   周博雅一进来,就现有人紧盯着他,他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拱手再次做礼,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那紧盯着他的视线,那个人他并不陌生,在沿溪府的时候,曾经来看过他的李世伯李云鹤。   李家嫡系,未曾出仕但在李家影响力不低的——李云鹤。   “哈哈,不错!不错!精神看来是养好了!”李云鹤对着周博雅一番上下打量后,就笑着称赞了一番,随后就解下自己腰间佩戴的玉佩递给了周博雅,“来,拿着,这是世伯给你的见面礼。”   周博雅垂眼接过,见一旁的周文德并没有什么表示,就直接换下了身上的佩戴的玉佩——在大夏朝,这就是一种对长者赐礼的尊敬。   李云鹤见了,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随后,周文德就让周博雅站到了自己的身后,让伺候的仆人都退下,李云鹤看了眼周文德,又瞥了眼站在周文德身后的周博雅。他今日前来,除了的确是来看望周博雅和方元静,也是有要事前来相商。   周文德应该知道才是,却让周博雅直接就站在他身后,看来,周文德对这庶子周博雅非常看重。   ——不过想想调查出来的比方元静更加详细的东西……这周博雅若是李家嫡系的子孙,现在早就被他的爹抓去重点栽培了吧。   周文德看重也是对的,但,周文德膝下还有一个失语的嫡子,一个两岁左右的嫡子,若是对周博雅看重太多,造成嫡庶不平,将来可是不太好啊。   不过,这些是周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   于是,李云鹤直截了当开口,“沿溪府的事情,阁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那盐帮会被东甲神军剿灭,盐帮背后的人……暂时就不能动了。沿溪府的府官会被嘉奖,会升任到华夷州,做你的副判之一。至于……清河县周家的嫡子,也就是你的兄长,不予论责,但是他两年内是不可能会晋升的了。”说到此,李云鹤没有再说下去。   而李云鹤一说完,方元静就皱起了眉头,周博雅就微微抬眼,周文德神情平静。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凝滞了。   李云鹤看着沉默的对坐的三人,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对周文德来说并不公平!   周博雅和方元静的所作所为可是将局势硬生生的扭转了!   但可惜,对朝阁来说,沿溪府的局势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底下人的争权夺利,他们只当做是一场闹戏,看着乐呵乐呵也就过了。   “我很抱歉。”李云鹤叹息着开口说了一句,对周文德,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可谓是委屈了。但他也是尽力了。   ——李家也是尽力了。   “云鹤兄无需对我说这一句话。我懂。”周文德开口说道,朝阁会如何决断,他早就料想到了,他并没有什么愤怒委屈难过的情绪。   只因——   “对我来说,博雅和乐雅还在我身边,这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赏赐了,比什么都可贵,我对此万分感谢。”周文德说着,语气淡淡的,但却是极为真挚。   而站在周文德背后的周博雅听到这一句时,怔愣了。   李云鹤和一旁的方元静听了,都呆了呆,似乎都没有想到周文德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随即,李云鹤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可就真诚多了。   “文德兄,那么,我们不若就抛开这些杂事,来痛饮几杯如何?”李云鹤笑着提议道。   “好主意!”方元静拍着手笑道,随即对一旁安静站着的周博雅说道,“博雅,你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准备。”   “是!”周博雅拱手应下。   周文德又追加了一句,“博儿,去清兰苑,接乐儿一起过来。”   “是!”   “哦,乐儿,你的嫡子乐雅?”李云鹤有些讶异的问道,他还从未见过周文德的嫡子呢。   “乐雅可是很可爱的孩子。他的聪明可是不亚于博雅。”方元静笑说着。   “听闻云鹤兄对书画一道颇为精通,待会,还请云鹤兄多多指点乐儿。”周文德拱手说着。   李云鹤挑眉,他的书画师承于有“三百年才出一个流经风的”名号之称的王流风,如今王流风已经离世,他是第二个流经风。不过,让他指点?这周文德是打算让他儿子拜师吗?可惜,他曾经答应过师傅王流风,如果不是具备了三灵的人,就绝对不要收为徒弟。   ——因为流经风所精通的可不只是书画。   而三灵之人,可遇不可求呀。   因此,李云鹤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14兄弟竹马(2)   周博雅来到清兰苑的时候,周乐雅正在写字。他已经没事了,基本上是没事了,不过柳一针神医说他的身体底子太薄了,得好好休养调养。   本来想着身体好了,跟着哥哥一起练武,但柳一针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熄了练武的念头。   柳一针神医说:“二少爷底子太薄了,最好还是静养,练武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二少爷的身体不适合。”   于是,现在的周乐雅只能每日在清兰苑兜圈子,当做是锻炼,然后写字,画画。安安静静的让周博雅看着就心疼。乐雅从回来华夷州后就没有见过外客,每日里呆在清兰苑的,虽然也是让他养病的缘故,但是,这样也不好,现在,难得的,爹要让乐雅来见外客了。   周博雅快步迈进清兰苑,果然在书房里看见认真写字的周乐雅,周博雅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温柔的笑。   “乐儿!”周博雅走过去,一边唤着。   周乐雅抬头,见是周博雅,下意识里就咧嘴一笑。   “走,乐儿,爹让你去拜见李世伯。”周博雅抱起周乐雅,先是低头蹭了蹭周乐雅的额头,嗅了嗅周乐雅身上的淡淡的香味。这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了,小孩子身上的那种味道还真是好闻。   周乐雅满头的问号,李世伯?那是谁??   但周博雅说完后,就抱着他走了,他想写字问问都不行。算了,反正都是很重要的客人吧。   等来到了前堂的百花园,周乐雅看见那和自家爹周文德,老师方元静坐在花园亭子里的四十多岁的儒雅男人时,周乐雅恍然,哦,那就是李世伯啊。   额头饱满,眉眼书香气息浓厚,目光锐而不利,透出温厚,典型的出身世家的贵人,但是,没有混迹官场的痕迹,这是个富贵闲人。——周乐雅打量完毕,自顾自的点头下着定义。   在周乐雅打量李云鹤的同时,那李云鹤也在打量着他,随后,李云鹤微微笑了。   这孩子在琢磨他呢。   有意思,看一个孩子该看哪里?鼻,嘴,耳?不,最应该看的是孩子的眼睛,还有这个孩子的行为举止。   现在,在他跟前的这个孩子,五官上来说,没有周博雅那样的俊秀,甚至可以说有些普通,眉眼像周文德,鼻子倒像李绣娘,其他的就没有特别突出了。   但是细看的话,这孩子的眼睛透澈,盈盈灵润,笑的时候透出憨厚。   ——这是一个天赋灵气的孩子。   “乐雅?”在周博雅放下周乐雅后,李云鹤低头看着周乐雅,笑着问道。   周乐雅举起双手,抱拳作揖。   “呵呵……好,来,坐在世伯身边。”李云鹤笑笑说着,指着身边的位子,让周乐雅坐过去。   周乐雅就爬上李云鹤旁边的圆凳子,周博雅就被方元静唤了过去,坐在了周乐雅的对面。   而在周乐雅坐好后,李云鹤就和周文德和方元静闲聊起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李云鹤说的,都是诗词歌赋,偶尔还突然捡起某个诗词问问周博雅。周博雅都能流畅的回答出来,还能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周乐雅似乎就被遗忘了般。   周博雅看着,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话题引到乐雅那边,但看自家爹都没有动静,似乎也假装不知,周博雅也不好擅自将话题引过去。好在,几次眼角偷偷瞥过去,都看见乐雅好好的坐在那里,然后自顾自的喝着茶,一脸惬意的自在的模样,还偷偷的拿手戳着不知道什么爬到桌上的蚂蚁。   周博雅的心也就渐渐的放下来,乐雅总是能这样的自得其乐。   于是,周博雅就专注的听着大人们的高谈阔论,他们所谈论的不管是诗词还是朝政都对周博雅来说是大有益处的,很多平日里看不清的,弄不明白的,也在这些谈论里恍然大悟起来。   然后,渐渐的话题平息了。   李云鹤端起茶喝了一口,低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周乐雅。   周乐雅也正在慢悠悠的喝茶,神情可真是惬意极了。   李云鹤不由笑了起来,这孩子当真是懂得自娱自乐啊。   “乐雅,可否画一幅画送给伯伯?”李云鹤笑眯眯的问道。   周乐雅抬眼看向李云鹤,点点头,随后,就有仆人恭敬的呈上来文房四宝。   然后,周乐雅做了一件在场众人都惊讶的一件事来。他竟然直接将手指放进墨里,手指尖沾着墨汁,然后,在宣纸上慢慢的抹了起来。   李云鹤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有些失笑,心里想着,到底是孩童,心性顽皮吧,但随着周乐雅慢慢的涂抹和勾勒,李云鹤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当周乐雅勾勒上最后一笔的时候,李云鹤震惊了。   ——这是非常简单的画,画的是亭子外头的百花园,画的并不像,但是,笔法稚嫩却透出洒脱,最为重要的,这是周乐雅眼里的百花园!是的,这是乐雅眼里活着的有生命的百花园。   “咳咳……让云鹤兄见笑了。”周文德说着,虽然说着尴尬的话,但周文德的神情却不见半分尴尬。   乐雅的画,不在他的笔法多么高,而如果李云鹤不能看出来的话,那么李云鹤也不能是乐雅的良师。   “文德兄,我现在可真是有些嫉妒你了。”李云鹤收回还盯着画的目光,叹气说道。   周文德只是平静点头,“我能理解。”   李云鹤顿时一滞,他倒是没有想到周文德会这么厚脸皮的接下这句话。虽然他真的是有些嫉妒周文德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但是好歹你周文德也该意思意思的谦虚几下吧?   “如何?”周文德又追加问了一句。   李云鹤无奈的一笑,这个还用问吗?   李云鹤低头,看着乖乖的坐在圆凳上的周乐雅,语气温和的问道,“乐雅,可愿拜我为师?”   为师?周乐雅看着李云鹤,想了想,慢慢的点头,虽然他心里承认的只有一个师傅,但是今天爹让他来见这位李云鹤李伯伯,就是为了让他拜师的吧,如果他拒绝了,爹就不好处事了,再加上,这位李世伯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不能让爹因为他去得罪人。   反正,老师和师傅,都不是一个称呼。   见周乐雅点头了,李云鹤满意的一笑,心里却是雀跃不已,他本以为有生之年,再也找不到能够接受流经风传承的人了,却不想在周文德这里,找到了三灵之才!   一灵,天生透澈灵润眼!   二灵,豁达通透君子风!   三灵,自得其乐独行界! ☆、15兄弟竹马(3)   周乐雅成功拜师了,但每日过的日子还是没啥变化。因为他的这个新鲜上任的老师李云鹤很忙,非常的忙,而李云鹤老师说了,等过阵子,他会来华夷州居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来仔细的教导。   于是,周乐雅依旧过着每日练习写大字,看书,被娘亲每日三碗补汤的养着争取朝小胖猪进的日子。   这天,天气暖和,阳光涂抹着大地,大树和池塘,撒下的一大片金色的水,被树枝一折断,就跌落在地,成了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顽皮的绕着坐在大树秋千上的小孩的白皙脚腕打转。   但很快,就有一大片阴影盖了下来,那顽皮的金色蝴蝶就只好失望的跑了。   大树秋千上正在小木板上涂涂画画的小孩先是困惑的抬头,随即咧嘴一笑。   站在小孩跟前的少年,面容俊秀,皱着眉头,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小孩身上,一边不悦的说着,“乐儿,我说过,就算现在天气暖和了,也要加件衣服再出来,秦嬷嬷呢?怎么不在?”   周乐雅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偷偷看了看站在他跟前的一脸不高兴的周博雅,伸手拉拉周博雅的衣服,歪头对着周博雅带着一丝讨好的笑着。   他知道哥哥是担心他了,而他出来的时候也真的忘记加一件衣服了,秦嬷嬷又被他赶去娘亲那边,没办法,他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喜欢有人跟前跟后的伺候,这大概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   周博雅先是低头瞅了瞅被拉住的袖子,又无奈的看着秋千架上的讨好笑着的周乐雅,周博雅低叹一声,每次乐雅对他这么一笑,他就没辙了。   周博雅抬手揉揉周乐雅的头,到底没舍得使大力,就柔和笑了笑,弯腰抱起周乐雅,“今天哥哥的几位同窗来了,陪哥哥去见见他们。”   周乐雅一愣,要见哥哥的同窗吗?周乐雅挠挠头,也好,他挺好奇哥哥一整天除了读书跟着爹爹处理事务,就是陪着他,哥哥怎么还有时间去交好同窗呢?   “哥哥的这几位同窗人都很好,打小就跟着哥哥一起玩的,有林大人的嫡子林秀,有李总兵大人的庶子李致远,有方元静老师的侄子方舒。林秀人洒脱平和,李致远有些高傲,但最为仗义,方舒文静内秀,最懂诗画。”周博雅一边说着一边抱紧周乐雅,闻了闻周乐雅身上的淡淡的香味。   ——他喜欢这样的抱着乐雅,不管读书习武有多辛苦,抱着乐雅,他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周乐雅专注的听着周博雅细致的介绍,听完了,认真的点头,他会好好的看看哥哥的那三个朋友,用天一心术好好的看看。   此时,周府前堂的百花园里的可以容纳二十几人的四角亭子里,三名少年正在闲聊着,这三名少年,一人懒懒的坐着,手里摇着纸扇,丹凤眼,嘴角带着笑,笑容也是懒懒的但却有说不出的洒脱,“说来我爹虽然是周世伯的至交,可我还真是从未见过乐雅。致远,你见过没有?”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面容白皙,神情冷淡,他淡淡应着,“我也未曾见过,林秀,你爹是周世伯的副官还是多年好友,你都未曾见过,何况我呢?”   林秀挑眉,看向李致远,“我说……要不是跟你从小一块长大,你说这样的话我会认为你是挑衅我!致远,你家里的那位好弟弟又给你气受了?”   李致远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恶狠狠的瞪了林秀一眼,“不要跟我提他!”   此时,轻笑声响起,站在亭子栏杆边看着外头景色的方舒转头笑道,“致远,你和博雅一样具有大才,周世伯和我叔叔都很称赞你,你何必在意你们家的那些跳梁小丑呢?你看博雅,他也是庶子出身,但如今,这华夷州提起周府的少爷,大家第一个提到的就是博雅。”   李致远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闷闷开口,“那是因为博雅有周世伯……”   “博雅如果没有本事的话,周世伯也不会那么看重。”林秀收起纸扇,拍了拍李致远的肩膀,说道,“博雅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致远,你的才华不在博雅之下,你家里那群目光短视的蠢货,你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关心了。”   李致远揉了揉额头,神情有些疲惫,低声道,“我知道了。林秀,抱歉,我刚刚口气不好。”   “别!咱都认识多少年了,抱歉什么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渗得慌。”林秀故作夸张的搓着手臂说道。   李致远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这时,方舒突然开口说道,“哟,那孩子就是乐雅吧?”   李致远和林秀同时转头看了过去,远远的就见周博雅抱着一个小孩,林秀见了抽抽嘴角,喃喃道,“怎么还用抱着啊……”他家和乐雅一般大的弟弟早就不需要人抱了!而他从小到大都未曾抱过那个闹腾的弟弟!额……或许,是因为这个乐雅弟弟失语了,身体弱?听说前阵子还生过大病?   方舒和李致远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无语。   而这时,被抱着的周乐雅揪揪周博雅的衣领,待周乐雅低头,就指了指地面,示意周博雅放他下来。   周博雅看了不远处已经张望过来的林秀,李致远和方舒等人,知道是乐雅怕被笑话,就放下周乐雅,但依然紧紧的牵着乐雅的手。   周乐雅就这样被牵着走进这四角亭。   而林秀等人,看着那缓缓走来的手牵手的兄弟两人,林秀扬起了嘴角的笑。   那被周博雅牵着的小孩披着白色小披风,里头是一件淡黄色的袍服,腰间束着蓝色玉带,脚上是一双小红靴,有些瘦弱,但精神很好,长得不够惊艳,可细细打量却现,这孩子还真是舒服。   ——没错,带着憨憨的笑,眉眼间透出灵气的让人不由喜欢不由想要亲近的的一种舒服。   有人面容秀丽却不讨人喜欢,有人温和乖顺却不想亲近,无论外在如何伪装,有些东西从里都外自然而然的就会流露出来,有人能够敏锐感知,但这样的能够敏锐感知的人不多,恰好,林秀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林秀看着周乐雅,脸上带着的笑容就更深也更多了一点真诚。   “小乐雅?”林秀蹲下,挑眉笑着看向周乐雅。   周乐雅对着林秀先是合掌作揖,接着,又对着李致远和方舒,分别合掌作揖。   李致远和方舒忙回礼,同时也稍稍放宽心,一直以来都听说周府的嫡子恃宠而骄,现在看来也不是这么回事嘛。   待双方都回礼完毕,周博雅就开口指着林秀介绍道,“乐雅,这是林秀大哥,这是致远大哥,这是方舒大哥。”   周乐雅逐个的顺着周博雅的介绍看过去,专注严肃的神情让林秀等人都不由笑了起来,这孩子还真是有趣,竟然这么认真的盯着他们看。   “好了。大家都坐下说话吧。”周博雅介绍完,就蹲下,在林秀等人的侧目下,很是自然的抱起周乐雅坐到了凳子上,让周乐雅坐在他腿上,然后,将一碟炒瓜子挪到跟前,低头说着,“乐儿,吃瓜子。”边说边剥开一个瓜子递到周乐雅嘴边,周乐雅瞅了眼木然呆滞的林秀等人,张嘴,吃下。   李致远最先回过神,掩饰了一下嘴边的抽搐,他和家里那个闹事的弟弟为了粉饰太平,在长辈跟前也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周博雅那柔和的宠溺的眼神……那可不是粉饰太平!   虽然知道今天周博雅带着他家弟弟来和他们相聚,一定是和自家弟弟关系亲密才会带到他们跟前。   ——但没有想到,博雅会是对他的弟弟那么宠溺。   亲手剥瓜子什么的……   李致远低声问着身侧的林秀,“林秀,你给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剥过瓜子壳没有?”   林秀囧囧的侧头看向李致远,低声问着,“你觉得可能吗?”他是会做剥瓜子壳这种事情的人吗?   ——虽然平日里听周博雅说起他家乐雅的时候,就早就觉博雅非常喜欢这个嫡子弟弟,但是,剥瓜子什么的……也太宠了吧?自己没手吗?   周博雅看着对面低声说话以为他没有听见的两人,周博雅弯了弯嘴角,也不点破。   他就是喜欢乐雅,乐雅是他非常重要的人,林秀,李致远和方舒是他看好的人,可以深交的同窗友人,自然的,他要将乐雅介绍给林秀他们,将来也好关照乐雅一二。   这次的聚会就是这样的目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老师方元静要他推荐几个不错的一起到鬼谷先生的书屋读书,他已经推荐了林秀,李致远和方舒三人,但,鬼谷先生的要求非常高,他们四个人到鬼谷先生的书屋,能否被鬼谷先生看中收为入室弟子这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就算不能,到时候他们也能留在鬼谷先生的书屋里,接受鬼谷先生的大弟子,大夏朝天下闻名的大儒庆元先生的指导。   本来想着接下来就说的,但看对面两人视若无睹的腹诽他,那他也别这么着急说了。   周乐雅嚼完了一颗瓜子,就自己拿起碟子,自己剥着瓜子,一边卡兹卡兹的咬着瓜子,眉眼弯弯,很是高兴的模样。   方舒见了,不由笑了起来,方舒的眉眼柔和,说话的语调也温和缓慢,“乐雅喜欢吃瓜子?”   周乐雅一边卡兹卡兹的咬着瓜子,一边对着方舒点头。   他喜欢吃瓜子,可惜柳一针神医说瓜子容易上火,他体虚还是不要多吃为好。因此平日里他可是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吃瓜子。   这时,林秀转头过来问着周博雅,“再过三天就是放灯节了,我们带乐雅去赏灯如何?”   周博雅点头,这是自然,他也早就和爹娘说好了,放灯节那天就带乐雅去看灯会。   “但恐怕我也不能和你们同行了。”李致远神情郁闷的开口说道。   “这是为何?”方舒不解,“往年你不是和我们同去的吗?”   李致远叹气道,“是修远,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说动了我爹,我爹说了,今年灯会,要去高楼里看。”   “高楼?哪种地方能看什么?”林秀皱眉,随即嘿嘿冷笑起来,“我看你那好弟弟修远还有你那嫡母是想趁机在高楼里攀附那些权贵吧!”   方舒不解,“权贵?咱华夷州的高楼不是方便女眷的吗?有什么权贵?”再说了,华夷州最大的权贵不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周府吗?   “方舒,你大概有所不知,天都的李家老祖宗回来华夷州了,今年的高楼最高一层就是李家老祖宗的地方。”周博雅说着,脸上勾起了浅笑,“不过,我爹说,李家老祖宗主要是来看灯会和去庙里守斋,我们这些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去打扰。”   周博雅这话说的可谓是意味深长,里头含着的意思,林秀等人仔细琢磨了也就懂了。   ——人家贵人是来办事的,他们这些小杂鱼最好闪一边去。   李致远的眉头也因此皱的更紧了。   周博雅端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喝着,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说着,“致远,你就跟着他们去高楼好了,不要引入注目,再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麻烦应该不会很大。” ☆、16兄弟竹马(4)(捉虫)   林秀冷笑道,“那贵人,我们两家都避之不及,没想到你们家倒是上赶着去了。”   李致远闷声不语,方舒见了,就赶紧的开口说道,“致远,你也别担心,就算讨好不了贵人也不至于弄出什么麻烦来。”   李致远瞥了方舒一眼,看向林秀,“你也知道这事?”   “华夷州里,知道来的人是谁的很多,不止我们两个,但,知道其中缘由的恐怕也就林伯父和我爹了。”周博雅说着,端着茶杯递到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周乐雅嘴边,低声道,“乐儿,喝点茶。”   周乐雅瞅了瞅黑乎乎的茶,嫌恶的挪开眼,他不喜欢喝黑茶,偏偏哥哥每次都要逼着他喝。   周博雅拿掉周乐雅手里紧抓着的碟子,扭过周乐雅的下巴,柔声道,“乖,喝一点就好。”   周乐雅瞪着眼前的黑乎乎的茶,眼角余光瞥见方舒在忍着笑,周乐雅囧然,想起现在他们可不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清兰苑,周乐雅只好张开嘴,乖乖的喝下他非常非常讨厌的黑茶,然后一边心里走神的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快快长大?   见周乐雅乖乖的喝下茶了,周博雅才移开手,让周乐雅继续啃瓜子去。   但周乐雅心头有些闷闷的,瞅着自家哥哥和那刚刚憋笑的方舒转开了话题,周乐雅就卡兹卡兹的啃起瓜子来。   一边啃一边剥壳,然后,抓过周博雅放在桌上的手,摊开,放壳。   周博雅一愣,继而侧头看着周乐雅温柔笑了笑,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周乐雅卡兹卡兹的吃着瓜子,一边一本正经的剥壳。   旁观的林秀捂着脸,他不应该在自家弟弟不小心甩了点墨在他的书上就吼人,和周博雅比起来,他真是太不温柔太不体贴了!——他家那闹腾的弟弟敢把瓜子壳放他手上,他绝对会揍他!   李致远却是带着一丝羡慕,想着自家里的那些龌龊的事情,他就对周博雅羡慕不已,手掌上被放瓜子壳算得了什么,看那周乐雅对周博雅的信赖和亲昵……同为庶子,同样有个嫡子弟弟,可自家的嫡子弟弟从来都只会用嫉恨的眼神看着他。   方舒僵了一会儿,将半途中断的话题转了过来。   “对了,博雅,我听说沈将军也来华夷州了。”方舒问着。   “这几日就该到了吧。”周博雅算算时间,本来以为那位将军要收他为徒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这几日爹对他频频叮嘱,要他好好的跟着沈将军习武,还将前院最大的陶然居整理了出来。   “听你这口气,难道……沈将军是要来你们家做客?”林秀好奇问道。   周博雅点头,“是的。”沿溪府的事情是不能随便告知于其他人的,因此,他也不能对林秀他们说出,沈将军要收他为徒的事情。   李致远听着,心里再次叹息了一声,他爹是华夷州的盐道提督,若论官衔,还在周世伯之上,可是,周世伯和李家嫡系李云鹤交好,和方元静先生又是至交,方元静先生还是博雅的老师,现在又来了一个沈高义……   而爹只知攀附李家的权贵,现在就算是盐道提督又如何,周世伯在华夷州不过半年,就将沿溪府的盐帮这颗毒瘤拔除,而爹做了多少年华夷州的盐道提督了!那盐帮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或者,他不愿解决?   李致远看着周博雅,心态苦涩,只怕再过两三年,周世伯就要高升进天都了吧?而他爹……   周乐雅两只胖短手捧着周博雅端给他的不是黑乎乎的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一双灵透澄澈的眼睛看着李致远。   ——兄长大人的这个同窗自傲,自卑,但为人秉直,而且懂得变通,可是这人也挺容易钻牛角尖的。   ——总是看着他笑的叫方舒的这位哥哥,心性宽厚,就是腼腆了些,很细心。   ——这位叫林秀的哥哥很聪明,也挺骄傲的,很自信,但是顺风顺水太久了,容易跌倒,过几年,他会有一个大大的跟头!   嗯,看来看去,还是兄长大人最厉害了!周乐雅一锤定音总结之!   闲聊结束,在送林秀等人离开时,周博雅不经意的开口,“放灯会结束后,老师请你们一同前往鬼谷书屋。”   林秀一呆,什么?鬼谷书屋?   方舒颤抖着声音开口,“你是说鬼谷书屋??”   ——他的叔叔放云静的恩师大夏朝第一隐士鬼谷先生的书屋?!非请勿入哪怕你是朝阁六人之一的鬼谷书屋?!   李致远怒视周博雅,“你怎么不早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早早就讲出来,好让他们欢喜一番才是!竟然藏着掖着到现在才讲!   周博雅闲闲一笑,“哦,我刚刚忘了。”   李致远一噎,方舒无语的看着周博雅,林秀翻翻白眼,定是刚刚他和致远嘴碎让博雅大少爷不满了!   林秀拱手作揖,“其他的就不说了,过几日,我在望海楼设宴,到时候,你和乐雅弟弟都一起来,我也会带林斌过去,我们大家一起聚聚。”   “好啊。”方舒忙说着,“到时候肯定会很热闹。”   李致远也点头说好。周博雅也笑笑应下。   送走了林秀等人,周博雅低头,问着被他抱着的周乐雅,“乐儿可喜欢这几位哥哥?”   周乐雅点头,这几人挺好的,从面相上看,这几人将来虽然无非和哥哥相比,但也是非富即贵,而且不是奸邪之辈。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点头,心头有些不爽,怎么才见了一次面就喜欢上了?周博雅就十分认真的说道,“乐儿可以喜欢这几个哥哥,但是乐儿你要记住,乐儿最喜欢的只能是哥哥我。知道不?”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半晌,才默默点头。   ——他最喜欢的还有爹和娘……旭雅和嘉雅……   反正兄长大人没问,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点头,满意了,亲昵的蹭了蹭周乐雅的额头,抱着周乐雅就朝清兰苑走去。   ******   此时的后院,用来召集仆人和奖罚仆人的梅香园里,李绣娘端坐在平台的中央的太师椅上,她的下方恭恭敬敬的站着约莫二十多人的仆人和婢女。   周府的下人们管束很严格,不管是外头购置的仆从还是家生子,都要经过严格的教导,然后,还要经过管教嬷嬷和管事的选拔,最后不合格或者不适合周府的都会放一定的银钱遣他们出府。而合格的,管教嬷嬷和管事会给他们一套有周府标志的衣裳,先行给他们一定的赏钱,接下来,就由主子们来挑拣了。   历来,周府新进的仆从都要由李绣娘先来检阅一番,觉得不错了,再下放到各个院落。   因为周乐雅的贴身近侍还没有定下来,清兰苑最缺仆人婢女了,因此,这次的挑拣就很重要了。   ——好的侍从是主子不可或缺的臂膀。   宁缺毋滥啊。   李绣娘看着下头恭顺垂站着的一干仆从,先是扫视了一番,随后慢慢的开口说道,“府里的规矩,相信孙嬷嬷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你们且记住两句话,做的好,自有奖励,做错了,也自有责罚。做仆人的本分,就是不能背弃主子!谁若是犯了这个忌讳,那就可不只是责罚那般简单!”说到最后,李绣娘的声音冷凝不已。   底下站着的仆从纷纷跪下,磕头,齐声道,“奴婢(小的)遵命。”   ******   而这会儿,周博雅抱着周乐雅正朝梅香园走来。刚到清兰苑,红石就匆匆过来说让他们去挑几个仆从,于是就转身朝梅香园走来了。   李绣娘训话的时候,他们刚刚走到梅香园门口。   周博雅在梅香园门口顿下脚步,放下周乐雅,蹲下,凝视着周乐雅,严肃的对周乐雅说道,“乐儿,待会你要自己去挑,挑两个婢女,两个侍从就好。”   周乐雅点头,好的,他也不想要很多,四个人服侍他一个人,他就已经觉得很不习惯了。   周博雅又继续神情严肃的说道,“乐儿,挑选侍从是代表着你真正成为主子的一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们主子来说,你能挑选侍从就意味着你可以自己做主了。所以,待会,哥哥就不能抱着你进去了,你是主子,要有威严,知道吗?”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默然无语:兄长大人,弟弟没有让您非得抱我走路不可……   周博雅见周乐雅只是盯着他,就拍拍周乐雅的头,安抚道,“等回了清兰苑,哥哥就抱你。”   周乐雅:……   周博雅说完就牵起周乐雅的手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低头轻声说着,“婢女和侍从都没有必要选灵活聪明的,最主要的是选忠心的,细心的,当然,哥哥会为你掌眼。”   在周博雅牵着周乐雅走进梅香园后,李绣娘身边的秦嬷嬷犹豫再三,还是俯下身,低声说道,“夫人,李家前阵子那边派人送来的两个婢女和两个侍从,您要不要看看?”   李绣娘偏头看向秦嬷嬷,眼神有些锐利,“嬷嬷,有人让你来说好话?”   前阵子,天都李家那边派人送来了两个婢女,两个侍从,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把人送过来的是李家的第二总管叫李福的,当年李绣娘曾经远远的见过一面,那李福可是李家老祖宗身边的心腹,他亲自送来的这两个婢女和两个侍从,到底是何用意?   她不清楚,老爷似乎知道什么,却是让她暂时不要理会。   她知道,自家老爷心里藏着不少事情,她也不会多问。   秦嬷嬷赶紧摇头,急急道,“不是,是,是奴婢觉得,要是把那四人总是这么晾着……会不会不太好?”   李绣娘缓和了一下眼神,淡淡笑道,“嬷嬷别担心,无碍的。老爷和我心里自有主张。”   秦嬷嬷听了,忙恭敬应下,心里想着,看来这事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她也就不必担心了。 ☆、17兄弟竹马(5)   周博雅牵着周乐雅的手进了梅香园,周博雅目不斜视,背脊挺直,嘴角挂着浅笑,举止随意自然,而周乐雅学着他哥哥的模样,挺直背脊,迈着小短腿,努力的不让眼睛乱飘,小孩昂头挺胸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坐在太师椅上的李绣娘笑了起来。   待周乐雅走近李绣娘,李绣娘就抬手搂住,笑着柔声问道,“乐儿可用过点心?”   周乐雅点头,吃了,吃了半碟瓜子。   李绣娘见周乐雅点头故作严肃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就忍不住抱着周乐雅蹭了蹭,周博雅见了,在一旁微微一笑。   周乐雅被李绣娘蹭蹭后,就挣扎着出来了,他不习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蹭蹭抱抱。李绣娘就笑着松开了手,摸摸周乐雅的脸,就抬头对着周博雅柔和说道,“博雅,你去挑挑看有没有合意的。”   周博雅微微弯腰笑着应下,就转身走了下去,周博雅在下头跪着的一干仆人中转了一圈,就随意的点了点一个侍从和一个婢女。   周乐雅仔细的看着那个侍从,面容憨厚但是眉眼清明,不是那种老实无能的人,而那婢女也是面容素朴,但是细眉长秀,嘴角轻抿,是细心温顺没有什么野心,但颇为倔强。   不错,兄长大人挑的这两个都不是奸邪之辈,看行走举止,低眉顺眼,背脊挺直,目不斜视,也是忠诚耿正之人。   李绣娘见周博雅只挑了两个,嘴角微微一扬,不错,宁缺毋滥,侍从和婢女无需很多,主子的威严不是靠侍从的数量来铺垫展示的。   至于这两个……李绣娘仔细的看了看被挑出来的侍从和婢女,抬眼看向周博雅,眉眼间带着欣慰的笑,挑的不错,博雅的眼光还是这般的好。   “博雅,就这两个?”李绣娘问道,和蔼的说道,“如果不满意,你可在松竹院挑几个。”   周博雅摇头,恭敬拱手作揖回答道,“儿子两个就够了。”   李绣娘就笑笑点头,又问着一旁的孙嬷嬷,“孙嬷嬷,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这是石头,这是春兰。”孙嬷嬷恭敬回答着,“石头是咱雀山农庄的大管事周山的三儿子,春兰是前院二门门房周大的小女儿。都是家生子。”   李绣娘听了,不由满意的点头,很好,都是家生子。这样也就更放心些。   李绣娘就转头看向周博雅,柔声说道,“博儿,你给他们改个名字,也好让三管事记在名单里。”   周博雅应下,想了想,说道,“不若就叫墨石和雨石。”   李绣娘点头,吩咐一旁的三管事记下,随后就看向周乐雅,笑笑道,“乐儿,该你了。”   周乐雅点头,就自顾自的走了下去,李绣娘本想起身牵着周乐雅下去,但周乐雅却已经自顾自的走了下去,李绣娘只好坐定,有些担心的看着周乐雅。   虽然她很清楚,今天是乐雅正式树立他主子威严的日子,必须让乐雅自己一个人下去挑选仆从,要让仆从对主子心服口服,不只是臣服于主子的身份,还要臣服于主子本人。   ——特别是乐雅,乐雅失语了,虽然有他们的宠爱,但是贴心的侍从不能光靠他们的威严和宠爱,乐雅必须自己收服。这样要是他们这些关爱乐雅的人有了万一,乐雅的身边也有忠心于他的侍从。   而此时,不只是李绣娘担心,周博雅也静静的专注的盯着周乐雅。   周乐雅自顾自的走下去,下头的一干仆从排成了四排,前两排是仆人,后两排是婢女。   周乐雅迈着小短腿,慢慢的一个一个的走过去,嗯……这个脸尖,目光闪烁,那个畏畏缩缩的……咦,这个有趣。   周乐雅顿下脚步,歪头看着眼前这个对他讪讪的讨好笑着的少年,还有少年手里轻轻晃着的竹叶子做的蚱蜢。   周乐雅顿下脚步,不是因为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的挺好看,也不是因为少年手里晃着的蚱蜢,而是因为少年的面相,额头饱满,鼻梁挺直,气质清和,虽然目前来说是仆人之相,但内秀,少年多难,将来却是富贵达人。想不到,今儿个会看见这样有趣的命格。   然后……还有少年眼里的拼命掩饰着的急切和哀求。   周乐雅抬手,点了点少年。   少年眼睛瞬间一亮,碰的一声跪地,重重磕头,声音颤抖,“小的拜谢二少爷。”   周乐雅只是轻轻点头,就转身继续慢悠悠的一个一个看去,而少年就兴奋激动的脸红的跟在周乐雅身后。   此时,平台上,周博雅皱起眉头,少年手里轻轻晃着的蚱蜢他看见了。竟然耍这种小手段!   周博雅瞬间就对这个少年嫌恶了。   他转身问着孙嬷嬷,声音淡淡的,“孙嬷嬷,他叫什么名字?”   孙嬷嬷被周博雅点名问话,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的恭敬回答道,“回大少爷的话,他叫孙嘉,和奴婢沾了点亲,他是奴婢的远方亲戚,因为家里有人做了错事,全家被官府配做了官奴。奴婢见他可怜,就求了三管事买了他进来,想不到他自己也争气,竟然能被二少爷看中。”   孙嬷嬷仔仔细细的说着,她不敢隐瞒,夫人虽然慈和,但手段却是干脆,大少爷看着温和可亲,但也不是简单的,她是府里的老人,知道自己上头的主子们最为厌恶的就是婢女和侍从的遮瞒和背弃,而且,若是想让孙嘉少爷能够留下,就最好不要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孙嘉的来处说明才好。   李绣娘听罢,皱起眉头,是官奴?   周博雅就直接对着李绣娘严肃开口了,“娘亲,不若将这个孙嘉遣往前院,待仔细观察,若是好的,再调过来用。”   李绣娘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也好。”   孙嬷嬷听了,心头有些叹息,看来,想让孙嘉少爷跟着二少爷那是不可能的了。说什么仔细观察,大少爷这是彻底的拒绝了孙嘉少爷进入后院的路。   也好,在前院的话,就可以图个平安了。   此时,周乐雅已经点了五个人,随后,就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蚱蜢走了过来。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身后的五个人,愣了楞,随后就笑了起来,乐雅真是孩子心性,细看那除了孙嘉的四个人,两个有些微胖的婢女,两个瘦瘦的带着憨笑的仆人。这四人长得都有个特点,就是很喜庆,在周博雅看来,可是没有什么精明样,只能算是老实,但这样的,也挺好的,乐雅有他事事看着,也不需要多精明的人,太精明了反而让人不放心,比如说那孙嘉。   李绣娘看着也不由笑了起来。 ☆、18兄弟竹马(6)   “乐儿,可是确定了?”李绣娘笑着问道,看见周乐雅手里晃着的蚱蜢的时候,李绣娘的眼眸微微一沉,但脸上还是温柔笑着,她问着周乐雅,“这好看的小东西谁给你的?”   周乐雅指指那孙嘉,看着李绣娘,眉眼弯弯的一笑。   李绣娘瞥了一眼孙嘉,淡淡点头,拍拍周乐雅的手,柔声道,“乐儿,你先带着这四个人下去,给他们好好取个名字。”李绣娘说罢,就转身命三管事也跟着一同下去。   周乐雅看了看孙嘉,又看了看李绣娘,娘亲觉得那孙嘉不好?那孙嘉现在脸色已经开始有些白了,不过……也是,用小玩意讨好主子什么的,会让人觉得这小子不老实吧。   罢了,他已经给了这个孙嘉一个契机,他能否把握那就是他的事了,少年多难,注定了命途忐忑,天降大道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所以,少年,奋起吧!   周乐雅对着孙嘉咧嘴一笑,大力的挥挥手!就迈着短腿,晃悠悠的走了。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带着人走了,还走得昂头挺胸一本正经的模样,却连跟他打声招呼都忘了,不由低笑了一声。周博雅转身对李绣娘恭敬告辞,就抬脚快步的追了上去。   李绣娘看着周博雅两三步就追上了周乐雅,接着,就抱起了周乐雅,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乐雅笑眯了眼睛,李绣娘的心头不由暖了下来,这些年来,对着博儿最初她不是没有过芥蒂,但嫁过来后,她亲手带大的博儿,还有博儿对她的敬重,最为重要的,就是博儿对乐儿的真诚相待和宠爱。   ——兄弟两人的友爱共处在李绣娘看来,那就比什么都好。   收回视线,李绣娘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孙嘉。   孙嘉看着被二少爷挑走的四个人跟着二少爷走了,只留下他站在这里。孙嘉心头惶恐也着急,偷偷抬头看了眼一脸平静的李绣娘,就赶紧的低头不安的捏着衣角。   “你叫孙嘉?”李绣娘温和问着。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孙嘉。”孙嘉忐忑不安的回话。   李绣娘点点头,淡淡道,“以后你就叫家顺吧。你是官奴,签的也只是二十年的卖身契。按照我周府的规矩,你只能到前院伺候。”   孙嘉闻言脸色白了白,死死地抿着唇,最后,还是重重磕头拜谢。   李绣娘说罢,看了孙嘉一眼,就转身离去。   孙嘉的事情还是要多多了解一下……这孙嘉一看,就是大少爷出身的,虽然够谦卑,但还是藏着傲气,而且野心不小。对这样的,她可不放心放在乐儿身边。   ******   而是夜,清兰苑里的厢房中,烛光柔和,窗户开了一边,有风偷偷溜过,吹响外头的树叶哗啦作响。此时,厢房里,周博雅躺在软榻上看书,一手揽着坐在他身侧的周乐雅。   周乐雅抱着木板,低头写字,周博雅低头看了过去,就见木板上写着几行字:   东雨,小厨房   西福,跑腿   南雪,打扫洗衣   北喜,……   周乐雅歪头皱眉,想不起来还可以做什么了……哎,仆人婢女太多也是一种麻烦啊。   这时,周乐雅耳畔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乐儿,不若让北喜跟着剑石练武,和剑石一起做清兰苑的护院如何?”   周乐雅侧头,看向已经坐起身,从背后抱着他的周博雅,周乐雅眨眼,练武?   周博雅低头看着周乐雅抱着的小木板轻笑着,侧头蹭蹭周乐雅的额头,柔声道,“这样很好,乐儿,把事情分清楚了,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事可做。”   周乐雅听了,咧嘴一笑,他记不起来自己当少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只是依据现在心里所想,来管理手下的侍从和婢女。现在被兄长大人表扬了,……嗯~真开心!   周博雅点了点东雨的名字,“你是听他说喜欢做饭,所以让他去小厨房,但是,厨房有分为采购和做饭,我看他挺细心的,你可以把小厨房全权交托给他。”周博雅说完,再次点着西福的名字,说道,“西福,他很机灵,而且不爱现,让他跑腿是对的,但不妨多给他些事情干,哥哥手里刚开了间金铺,金铺里有你的分成,乐儿,你让他每日下午到铺子里跟着管事算账。”   周乐雅听了,愣了一下,随后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兄长大人自个开金铺了?好厉害!还给自己分成了??   ——跟着兄长大人走果然有肉吃!   周博雅见周乐雅笑得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揽紧周乐雅,低头蹭着周乐雅的额头,鼻尖嗅着周乐雅身上的小孩子的淡淡香味,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周乐雅被抱得紧紧的有些不太舒服,但是想着是兄长大人,他也就忍了下来。   周博雅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一些,抬手摸摸周乐雅的脸颊,低头温柔的笑,“乐儿,哥哥开的金铺赚的钱都给你,过几日,哥哥就要开始忙了,你要跟着红石学算账,或者跟娘亲学也好,如果哥哥被鬼谷先生看中了,可能就没有什么时间看顾金铺了,你就要帮哥哥看着,知道吗?”   周乐雅听着,点头,咧嘴开心的笑着,没问题,他一定会让兄长大人的金铺赚很多很多的钱!   周博雅凝视着周乐雅乖顺点头,终于稍微圆润一些的脸上还带着开心满足的笑容,周博雅忍不住低头,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轻轻的将唇印上了周乐雅的脸颊。   回过神来,周博雅有些愣怔,但周乐雅却没有啥反应,依然笑呵呵的,亲亲脸颊什么的,他娘亲也常对他做,家人嘛,亲亲更亲密呀。   周博雅在愣怔后迅回过神,见周乐雅笑呵呵的,也不由笑了起来,心里却是有些茫然,他其实很不喜欢和人那么亲近的,乐雅是他至今唯一一个喜欢抱着的,但是没有想到,他原来还可以这样亲近乐雅。   周博雅故作自然的低头亲亲周乐雅的额头,在周乐雅仰头对着他满是信赖的笑的时候,忍不住又亲了亲周乐雅的脸,心头的茫然也开始散去。   ——是乐雅的话,那就无碍了。   “南雪心思细腻,不善言辞,过于安静了一些,让她在你身边随侍照顾最为合适,但是其他的还需看看南雪的能力,你的小库房暂时由红石打理。”周博雅说着,起身抱起周乐雅,笑道,“时候不早了,乐儿,我们睡吧,明儿个早起,你就跟他们说说这些规矩。”   周乐雅点头,只是……被抱在周博雅怀里的时候,他有些不明白,哥哥这种脾性的人,应该不怎么喜欢和人亲亲吧,可今晚他都被亲了好几次,奇怪……   周乐雅困惑的想着想着,习惯性的蜷缩起来,在背脊落下的温柔抚拍中,意识渐渐模糊,直至安心的跌入梦乡。   周博雅轻笑一声,拉高被子,小心轻柔的抚了抚周乐雅的脸颊,就额头抵着周乐雅的额头,也闭上眼,慢慢的睡去。   *******   此时的松竹院里。   周文德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专注的听着李绣娘的轻声慢语的说着今日的府里事情。   虽然周文德从不掺和府邸里的事情,可李绣娘一定会在每日晚上周文德回房后仔细的说着每日里的琐碎事情,哪家送来了礼单?礼单里有什么?哪个仆人碎嘴了?乐儿今日做了什么?博儿又长高了,衣服该换了,嘉雅和旭雅今天又怎么顽皮了……   周文德知道,这是绣娘对他敬重的一种表现,看着李绣娘一边整理着他的衣服,一边细声慢语的说话,周文德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所以,老爷,您看那孙嘉……这样处置可是恰当?”李绣娘叠好衣服,转头看向周文德,笑着问道。   老爷的衣服都是她一手所制,这些贴身的事宜她从不假手其他人。   周文德回过神,点头道,“孙嘉的事情这样处置就好。其他的,我们就装作不知。”   ——那孙嘉是华夷州下属一个叫木梁县的副官孙明的幼子,这次沿溪府案件里,盐帮的人抖搂出来了不少参与盐帮事务的官员,其中就有这个孙明。他对孙明并没有什么印象,刚刚绣娘说,孙嬷嬷坚持孙明是冤枉的,冤枉也好,不冤枉也罢,沿溪府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准许孙嬷嬷假公济私的将孙嘉带进周府,就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其他的,就看那孙嘉的命了。   李绣娘起身将衣服放进衣箱里,李绣娘弯腰放衣服后起身,就颦眉,右手锤了锤腰,周文德见了,喝茶的手一顿,起身走过去,揽住李绣娘,低头问道,“今日可是又累了?”   李绣娘摇头,笑了笑,柔声道,“还好。老爷不必担心。”   周文德听了,皱眉沉默着,拉着李绣娘回床上躺着,在李绣娘惊愕的眼神里,硬邦邦的开口,“时候不晚了,你该睡了。”说罢,周文德自己也翻身躺了下来,却只是轻轻的拥住李绣娘。   李绣娘回过神后,不由嘴角微微扬起了笑,她的老爷虽然古板固执,不善言语,心里藏着很多事,但对于她却是敬重,疼爱。   最为难得的是,成亲这么多年,老爷的身边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说道,老爷就是只有她一人。   而这也是她慢慢的倾心于老爷的重要原因。 ☆、19兄弟竹马(7)   周博雅准时在五更时分醒来,看了看外头,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但这个时候是他练武的时间,他该起来了。低头看了眼蜷缩在他怀里呼呼睡觉的周乐雅,周博雅小心翼翼的挪开自己的手,想坐起身,但睡眠很浅的周乐雅立刻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周博雅忙抚拍周乐雅的背脊,因为晨起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天还没亮,乐儿你继续睡。哥哥去练武。”   周乐雅困倦的揉了一下眼睛,就继续闭眼睡去。   周博雅俯身亲亲周乐雅的额头,才起身,走到外间,红石剑石,还有新收的墨石雨石都恭敬的侯在外头,周博雅洗漱了一番,动作轻微,生怕吵醒里头浅眠的周乐雅,以前的乐雅睡觉是雷打不动,但自从失语后,他就极为浅眠,稍有声响就会立刻惊醒,周博雅每次看到一有风吹草动就惊醒的周乐雅就心疼不已,对清河县的周府也就更为厌恶痛恨。   洗漱后,换上衣服,周博雅对红石低声交代着,“守在这里,二少爷醒来了,再进去伺候。”   红石恭敬应下。   随后,周博雅就带着剑石和北喜前往练功场。   周府前院开了一个院子,专门作为练功的地方。周博雅一个人在院子的后方练武,前头剑石和北喜在接受护院教头的指导。   当周博雅打完一套拳后,正欲休息一下,就听淡漠的浑厚声音响起,“打得不错。”   周博雅一惊,转身,就见沈高义坐在院墙上,正淡淡的看着他。   周博雅心头一愣,沈将军不是要几日后才到吗?虽然心头疑惑怔愣,但面上,周博雅赶紧的拱手作揖,恭敬的开口说道,“博雅拜见沈将军。”   “你的根基不错。”沈高义坐在院墙上,盯着周博雅,“但那套拳法可上不了什么台面。”   “还请将军不吝赐教。”周博雅拱手恭敬说道。   沈高义微微点头,突兀开口问道,“我收你为徒,自然会教你,但在那之前,你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博雅拱手,“将军请问,博雅定知无不言。”   “你志欲何方?”沈高义盯着周博雅,沉声问道。   周博雅一怔,随即垂下眼,志欲何方?这个问题至今为止从未有人问过他。而他心头也曾经想过,但却未曾真正的对谁说出口。   志欲何方?金榜高中,荣归故里?还是驰骋沙场,杀敌卫国?还是做一方富豪?   周博雅沉默着,坐在院墙上的沈高义沉默的盯着。   不知过了许久,风起了,吹落一片树叶落到了周博雅的肩膀上,就在那一瞬间,周博雅的眼前闪过一张笑眯眯的可爱的脸,周博雅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沈高义见周博雅嘴角翘起,便眯起了眼睛。   “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博雅自认不是小人,亦不是君子,更不是大丈夫,博雅只愿有三尺宝剑撑起一方天地,护佑家人,不负此生!”周博雅淡笑着拱手回答道。   沈高义听了,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如果周博雅说什么光宗耀祖谋天下之类的话语,他会小小的失望,当然,并不是说光宗耀祖是错的,只是……那太虚了。   如今周博雅的回答,才是最为真实。也是他沈高义所想要的。   “如此,甚好。”   ******   周乐雅一觉醒来,洗漱完毕,在南雪的伺候下,穿好衣服,穿好鞋,就拿过木板,示意南雪把人都叫进来。   除了北喜,其他人都赶紧的来了。   看着恭敬的跪在他跟前的三人,周乐雅就将自己手上的写好的木板递给一旁的红石,让红石念了出来。   红石大声念着木板上的字的时候,李绣娘和秦嬷嬷正走进来,于是,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李绣娘听着听着,心头就止不住的欣慰起来,乐儿年纪小,可处事也算是井井有条了,看他安排的,谁做什么事,谁负责什么,一清二楚的,既不会浪费,也不会一人身兼多职,本来,今天匆匆过来是想帮乐儿安排一下的,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她了。   在红石差不多快要念完的时候,李绣娘正欲迈步进去,后头就有人匆匆赶来,李绣娘一看,是她身边的碾玉。   “夫人,清河县周府的大夫人派人来了,是大夫人身边的翠嬷嬷。”碾玉低声恭敬说着。   李绣娘微微一怔,翠嬷嬷??翠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一般从不离开大夫人左右,现在竟然派出来了,看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嬷嬷,你在这里看着,看看乐儿还需要什么。碾玉,你跟我去前堂小花厅。”李绣娘说着,就抬脚离开。   此时,周乐雅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外头站着的秦嬷嬷,也看见了转身离去的李绣娘,周乐雅侧头,娘亲步伐匆匆,身姿有些僵硬,这是有急事了。   周乐雅也没有多想,看着跪在他跟前的三人。周乐雅拉了拉旁边红石的衣袖,拿起另一块木板,递给红石。   红石拿过,低头一看,上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奖罚。   红石偷偷的瞥了眼周乐雅,见周乐雅坐的端正,背脊挺直,小脸严肃的模样让红石差点笑出声,但又不敢,二少爷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最重要的,自家少爷非常非常的宠二少爷。   红石轻咳出声,就大声的开始念道:“奖——每人每月除了份例外,拿五朵小红花可再加月钱二十,拿十朵小红花可再加月钱四十,依此类推;每人每月可休假三天,要提前告知;每人每年有一次提前结算月钱的机会;罚——不听主子令,按府中规矩重罚;背弃主子,按府中规矩逐出府;……”   红石念完,看着下头有些愣怔的东雨南雪西福三人,心头羡慕,真是不错,每月还有另外的赏钱,虽然他跟着大少爷,每月也能拿到一些赏钱,但是,这实实在在的拿月钱的条件看着真是让人……有振奋感。   门外头站着的秦嬷嬷听着却皱起眉头,心头嘀咕着,二少爷果然还是小孩子,怎么就这般胡闹了?   *****   而此时的前堂小花厅里。   李绣娘端坐在小花厅的座上,旁边站着碾玉。   小花厅的两边还分别站着垂眉低眼的婢女四人。   而在小花厅下头,李绣娘跟前,恭恭敬敬的跪着一老嬷嬷。   “好久不见了,翠嬷嬷。我兄嫂一切可好?”李绣娘温和问着,虽说温和,可语气却是疏离冷淡的很。   翠嬷嬷忙磕头回话,“托夫人的洪福,大夫人一切都好。”   “那就好,上回老爷忙着公务,夫兄的寿辰也没能及时赶回去,还好夫兄大人大量,没有怪罪,翠嬷嬷,这次回去了,可要代我向夫兄和兄嫂问好。”李绣娘歉然说着。   “哎呀,夫人说哪里话,二老爷公务繁忙,这个大夫人都知道。”翠嬷嬷忙讨好笑着说道。   李绣娘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接话。   翠嬷嬷从进来至今就一直跪着答话,此时当真是跪得有些酸了,但看着二夫人淡淡笑着却冷淡的态度只能跪着,不敢妄动。   二夫人的嫡子在清河府摔成了失语,老夫人送去的两个贱婢又闹出了巫蛊!还有其他的种种……大夫人对二夫人向来看不起,不管是二夫人的嫡子失语也好,贱婢闹事也罢,大夫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次,老爷亲自开口了,必须要和二夫人交好。   于是,大夫人派她来了。   大夫人派她来,一来是显示对二夫人的重视,而来也是为几日后放灯节,大夫人来拜访做一些准备。   “二夫人,大夫人听说大少爷和二少爷身体不适,很是担心,让奴婢给捎来了上好的人参还有其他的药材。”翠嬷嬷讨好说着,讪讪一笑。   李绣娘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哦,是吗?大夫人有心了。”   看着二夫人油盐不进的模样,翠嬷嬷心头叫苦,哎呀,二夫人这样子,她该怎么开口啊,大夫人可是要让二夫人亲口邀请她来看放灯节的!   李绣娘看着翠嬷嬷不断讨好笑着神情里却难以掩饰纠结的模样,心头微笑,这会儿她大概能够明白翠嬷嬷的来意了。   ——定是为了交好她,缓和现在清河县周府和华夷州周府的关系,然后,也是了放灯节的贵人……   而看翠嬷嬷一直纠结的模样,大概是要她主动开口来邀请这个兄嫂来华夷州?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乐儿在清河县周府的事情,她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她的那位好夫兄最为宠爱的赵姨娘生下的庶女,还有她的这位好兄嫂的嫡子,将她的乐儿骗到了阁楼,关在里面,可怜她的乐儿为了离开,冒险爬了窗户外头的大树,结果,就从树上跌落了下来!   她的乐儿就这么的失语,再也无法出声音!   而罪魁祸竟然没有受到半点责罚!此事阖府皆知,他们却能视若无睹当做没事一样!   这次,哪怕是老爷开口,她也是决计不会让她的夫兄一家住进她的周府!   ********   此时,前堂的方元静居住的秋水居里。   周博雅恭敬的跪在沈高义跟前,磕了三个响头。   若是按照正统的拜师礼来说,此时,周府应该大摆筵席才是。而之前,周文德也是按照这样的规程准备着,却不想沈高义说不要铺张,也不要声张。   “我做事随性,朝中结下的仇怨颇多,若让我的仇敌知道,我收了博雅为徒,定会连累博雅,且,你是李家一派,我素来不屑于阁议世家结交,若外人知道我和你们家走近,将会不利于我在军中行事。所以,此事不要声张。”   周文德当时也考虑到这一点,但由他提出不好,如今沈高义自己提出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周博雅磕头完毕,沈高义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双鱼玉佩。   “这是我的师傅传道于我的时候给我的信物,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好好收着。”   “是!”周博雅恭敬应下。 ☆、20兄弟竹马(8)   周乐雅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人,东雨很开心,南雪半信半疑,西福也有些犹疑,但更多的似乎是思考。   这三人,面容都恭敬着,但眼里流转的闪烁的东西泄露出了他们真实的想法。   这就是天一心术的厉害。在心术面前,有大部分的人是无法遮掩自己的想法。   周乐雅拉拉一旁站着的红石,将另一块木板递了过去。   红石恭敬的双手接过,低头一看,上头用红绳系着四朵红色的绢花,哎,这就是小红花??   然后,接着,周乐雅拿过小木板,低头写了几句话,然后,竖起木板:今天东雨做的面很好吃,知道我不喜欢吃葱花,改下了香面,很好,给一朵;南雪打扫房间很细心,我不小心弄丢的画纸都找出来了,还摘了院子里的雪梨花插在瓶子里,我很喜欢;西福打扫院子很仔细,墙角那盆已经凋落的花都给清理了,掉下来的雪梨花都给仔细捡了起来……   看着小木板上的字,南雪和西福,东雨心头有惊愕,有暖和的感觉,惊愕的是原来二少爷都有在仔细的留意着,暖和的是,原来他们做的事情都被人好好的看着,还给予了奖赏。   ——大概对任何人来说,有人留意你所做的事情并给予赞扬,这就是你做事的最大的动力。   “谢二少爷奖赏!”东雨第一个恭敬磕头跪拜。   “谢二少爷奖赏!”紧接着就是南雪和西福。   周乐雅点点头,放下小木板,示意他们起身,接着,接过红石恭敬递过来的小木板,低头写道:南雪和西福跟着我,东雨接收小厨房。   周乐雅写完,就起身,红石一见周乐雅的架势好像是要去外头走走?就忙开口道,“二少爷,小的也陪您一起去,可好?”   大少爷可是说过的,得跟着二少爷!   周乐雅歪头想了想,就点头,他知道红石是兄长大人不放心,放在他身边的,让红石跟着,兄长大人也能放心些,虽然他不明白,在自个家里,兄长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乐雅刚想走出去,外头的秦嬷嬷就赶紧的进来了,秦嬷嬷一进来,就先恭敬弯腰做礼,“嬷嬷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顿住脚步,瞧了瞧秦嬷嬷的神色,就转身坐回位子,示意东雨南雪等人下去,随后示意做礼的秦嬷嬷起身,然后静静的看着秦嬷嬷。   秦嬷嬷就垂头恭敬说道,“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察看东雨南雪四人。”   周乐雅点头,说是察看,其实是娘亲不放心,他年幼,又失语,娘亲怕他不能管好他们。刚刚秦嬷嬷的神色似乎对他所做的事情不太赞同。   “奴婢今日见了,总算是放心了,奴婢回去后会禀明夫人。”秦嬷嬷恭敬说着,她其实心里不太赞同二少爷所弄的什么红花之类的东西,但,二少爷喜欢,那就不是问题了,毕竟二少爷年幼,孩子心性。但是她还是要将这一切如实的禀明给夫人,私下里还是要再敲打敲打东雨他们几人。   于是,秦嬷嬷恭敬告退。而周乐雅看着秦嬷嬷离开,点头,笑了笑,秦嬷嬷不赞同的话,不知道兄长大人赞不赞同?嗯……以兄长大人对他的重视来说,兄长大人不会管他才是。   ——他现在可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胡闹都可以,特别是在这个疼爱他的家里,你看,连整修清兰苑都依照他画的图纸来弄了,管理下人什么的,兄长大人还有娘亲会反对才怪。   不过,这样的百依百顺……周乐雅叹了口气,还好他里子是大人,不然一定会被宠坏的。   周乐雅叹完气,就起身,招手示意南雪和西福,红石过来,就迈着小短腿朝前院走去,他想去看看娘亲,娘亲突然离去的背影让他有一种不安。   *****   而此时,前堂的小花厅里,李绣娘淡漠的看着跪着的翠嬷嬷,“……是有放灯节。”   满心期盼李绣娘能说出下一句好让她接话,却不想李绣娘淡漠说完,就自顾自的慢慢的喝起茶来,翠嬷嬷顿时一窒,只好干笑一声,低声道,“二夫人,大夫人好久没见二夫人了,过几日,恰逢放灯节,就想——”   “那可要及早去望海楼订房才是。”李绣娘轻描淡写的截住翠嬷嬷的话头,淡淡说道。   一时间,翠嬷嬷无语了。也哑然了。   二夫人这是摆明了,不想招待大夫人!!   “二夫人,清河县周府和华夷州周府,可都是一个姓啊。”翠嬷嬷压低声音,提醒道,难道二夫人真想和清河县周府彻底撕破脸皮不成??想当初二老爷高中,还得按照规矩回乡祭祖,给老夫人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   ——大夏朝可从来就没有哪个庶子敢公然对抗嫡子!   李绣娘微笑,“翠嬷嬷这话什么意思?翠嬷嬷是想指责我吗?”李绣娘的语气温和,但在翠嬷嬷听来却是如同冰刺一样,翠嬷嬷赶紧低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李绣娘嘴角微微扯起冷冷的笑,看着翠嬷嬷,语气却是温和的,“李云鹤先生和方元静先生,还有沈高义将军……都已经和我家老爷说好了,放灯节那几天要暂住我府里,翠嬷嬷,你是下人,主子们有些事情,你大概不懂,不懂的话,就要多多请示主子,不要说一些给主子添麻烦的话,你回去后如实禀报,我相信兄嫂会明白的。”   李绣娘说完,就慢慢起身,对碾玉说道,“好好招待翠嬷嬷。”   “是。”碾玉恭敬应下。   李绣娘转身离开,走进小花厅后头的小卧室里,就见小卧室里,周文德正皱眉坐着。   李绣娘顿了一下脚步,随后就慢步上前,“老爷?你都听到了?”   “嗯。”周文德抬眼看着李绣娘,沉声道,“绣娘,你做的很好,但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处理。”   李绣娘心里松了口气,老爷没有责怪,那就是最好的,但,以后若让老爷来处理的话……她实在是无法忍受看见那清河县周府的那些人!   “老爷,我不能接受他们就在我们的府邸里出出入入。”李绣娘低声说着,语气难掩恨意,“他们害了我的乐儿!”   周文德起身,揽住李绣娘,低声道,“我明白。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进我们的家,再忍忍,待族长拿了定书,我们就可以彻底撇开他们了。”   *****   此时的周乐雅慢腾腾的走在走廊上,待看见对面拐弯走廊走来的人时,周乐雅顿住脚步,仰头看着本来正要拐弯,却突然转身朝他走来的人——真高大啊。   冷眉凝目,面无表情,但眉眼藏着煞气,是战场宿将,看面相,有正气,但煞气似乎重了点。周乐雅仰头看着大步朝他走来的中年男人,眯眼一笑,这人一定就是兄长大人说的,要教他武艺的沈高义将军了。   大步而来的沈高义在周乐雅跟前顿住脚步,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孩眉眼带笑,面容可爱,有些瘦弱,和周博雅不怎么相似,但气息很舒适。   沈高义蹲下,看着小孩,黑油油的眼睛,灵透得很。   “你就是周乐雅?”沈高义问着。   周乐雅笑着点头,双手捏着衣角,偏头看着沈高义,这么近看,沈高义将军的煞气真的好弄,将来只怕断子绝孙了。   “来找你哥哥?”沈高义问着。   周乐雅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点头?摇头?什么意思?不会说话吗?等等。沈高义沉默的看着周乐雅,这会儿才想起,似乎眼前的这个小孩已经失语了……   “你真矮。”突兀的,沈高义说着,伸手拍拍周乐雅的头,“多吃点肉,长胖点。”   周乐雅默默的看着沈高义,这人——真不会说话,难怪仕途会被打压!   沈高义说完,就直起身,转身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递给周乐雅,“拿着。”   周乐雅接过,困惑的抬头看着沈高义,“这算见面礼吗?”   “你想吃糖果子的时候吹吹它,它就会变出糖果子。”沈高义高深莫测的说着,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跟你哥说,这是秘密。”   周乐雅沉默的看着沈高义转身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拉拉心头囧然的红石,红石弯腰,周乐雅拿过红石抱着的小木板,写下一句话:   ——我很好骗吗?   写完,又再写一句话:   ——兄长大人说过,骗小孩的走路会跌倒!   “碰!”前头传来惊呼声——“沈将军!?沈将军跌入池塘了!”   周乐雅眨了眨眼,你看,跌倒了。 ☆、21兄弟竹马(9)   周博雅匆匆过来的时候,就见刚刚才认的师傅狼狈不堪的站在池塘边,闷头擦着湿漉漉的头,而他的弟弟周乐雅坐在走廊栏杆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笑眯眯乐呵呵的瞅着他的师傅。   周博雅脚步一顿,本来走向沈高义的脚步,转向了周乐雅,三步作两步的快走低周乐雅跟前,皱眉弯腰抱起周乐雅,周博雅低头,不悦道,“怎么坐在这里?要是摔了怎么办?”   周乐雅低头瞅瞅只要一跳就能坐上去的栏杆,不高啊。   周博雅又抬眼看向垂低眉的红石,红石虽然没有抬头,但冷冷的视线红石还是感受到了,红石心头一抖,腿一颤,扑通一下跪地,红石一跪,南雪和西福也赶紧一跪。   已经随手擦好头的沈高义不动声色的看着。   “若有下一次,就自己领罚。”周博雅淡淡说着,在乐雅面前,他不想脾气。   “是!”红石赶紧应着。   周乐雅揪揪周博雅的衣领,周博雅低头,周乐雅指指右侧,那沈高义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抱胸的盯着他们瞧。   周博雅一愣,随后放下周乐雅,走过去,拱手微笑,“博雅常听闻沈将军喜好不同于常人,想不到沈将军这么好的兴致……”竟然都跳下池塘了……池塘里有宝贝吗?   ——这练武之人走路都会跌倒??   周博雅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气的,甚至还有一些暗讽,但周博雅说得坦然,而沈高义也没有恼羞成怒。   沈高义面无表情的点头,随后走向站在周博雅身后的周乐雅,抬手一按周乐雅的头,低头说了一句,“我摔进池塘的时候,你笑了?”   周乐雅点头,嗯,他笑了。   “下次你要是摔倒了,我也会笑。”沈高义阴森森的说着。   周乐雅转头看向周博雅,眼神问着:兄长大人会让他摔倒吗?   周博雅盯着沈高义,微微笑着,“沈将军说笑了,乐雅小孩脾气,沈将军莫要跟乐雅计较。”   沈高义瞥了周博雅一眼,就摸出一个玉牌塞到周博雅怀里,“去找这个人。”沈高义说罢,揉捏了一下周乐雅的脸,在周博雅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捏了一把,看着周乐雅泪汪汪的眼,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大步走了。   周乐雅捂着被揉捏红了的脸,泪眼汪汪的看着沈高义走远,不是他想泪眼汪汪,实在是……小孩子泪腺达,而且实在是疼啊,控制不住了。   ——欺负小孩的总有一天会被小孩欺负!   周博雅也懊恼了,他反应太慢了!竟然让乐儿遭受了“魔掌”!   看着周乐雅红了的脸颊,周博雅心头暗暗的记下这笔账。   抱着周乐雅进了花园里的亭子里,南雪已经拿来了香雪膏,西福从前院大厨房里端来了茶水点心。   手指沾了点香雪膏,周博雅轻轻的给周乐雅涂着,一边低声说着,“沈将军脾性古怪,愤世嫉俗,他最厌弃虚伪,但是却是个真正的君子。”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好奇,兄长大人也懂相面了?   周博雅见周乐雅好奇看着自己,就轻笑了一声,让红石他们退出亭子,低声道,“沈将军收我为徒前,就给我说了两件事,一件就是他当年入伍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不违背师门的自由自在的杀人,特别是杀罗刹国的人;一件就是他终身不娶,是为了他的师弟,他对他的师弟情深已久。”   周乐雅听了,愣住了,沈高义的面相虽然是断子绝孙的面相,但,他实在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理由,师弟?师兄?师弟?师兄?   周博雅见周乐雅茫然呆滞的样子,以为他不懂,说来他自己也是有些茫然,不过,这□,他也懂七八分,只是爹娘管制得严,他还尚未接触过罢了,而他自己也没有那种兴趣。   乍一听师傅说的两件事,第一件事他不觉得什么,师傅能够这样坦然的说明他自己当兵的理由,本来就是在他意料之中,如果师傅说他入伍是保家卫国,那就不是师傅了。而第二件事……他刚刚听到时就觉得意外了,也有些困惑,他当时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男人?”   师傅点头承认。   后来他再问了一句,“只此一人?”   “自然。”当时师傅面无表情的说着。   再后来,他就跪下拜师了。   跪下磕头的时候,他诚心诚意,心里对这个师傅除了敬重,还多了敬佩。   ——因为当时,师傅是当着自己的爹和方元静老师的面说出了这两件事。   这份不怕人笑话和鄙视的勇气和坦然,周博雅觉得,那是值得他去敬佩的。   而现在会说给乐雅听,他知道乐雅尚小,不懂这些,但他还是想说给乐雅听,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希望自己尊敬敬佩的老师,乐雅也能够了解,也能够和他一样去尊敬。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和乐雅说沈将军的事,乐雅倒和沈将军碰上了。两人……似乎还起了矛盾?   “乐儿,你觉得我师傅沈将军如何?”周博雅问道。   周乐雅点头,比了比大拇指:是个大丈夫。   周博雅包住周乐雅的大拇指,一笑,果然乐儿与他是一样的想法。   “乐儿,你放心,师傅欺负你的事,下次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周博雅柔声说着。   周乐雅眨眼:哎?   “对了,乐儿,怎么今天过来了?可是有事?”周博雅转开话题问道。   周乐雅拿过小木板,写道:没事,过来转转。   “时候不早了,乐儿我先送你回去。”周博雅说着,弯腰抱起周乐雅。   周乐雅想去看看娘亲,就推了推周博雅,在周博雅低头的时候,嘴一张一合的无声做着口型:我-想-去-找-娘-亲。   周博雅皱了皱眉,看了眼外头,快午后了吧。这个时辰,娘亲应该是和爹在一起。而且,乐儿也该午睡片刻,便低声哄道,“乖,乐儿,娘亲现在在忙。现在你该去睡觉了,等你睡醒了再去找娘亲如何?”   周乐雅想了想,点头,兄长大人这么坚决不让他去找娘亲,一定也是有什么原因吧?   于是,周乐雅在小木板写下:哥哥去看看娘亲可好?娘亲刚刚好像有事了。   周博雅一愣,娘亲有事?“好,哥哥送你回去后就去看看。”   周博雅将周乐雅抱回清兰苑,无视了周乐雅要求下地自己走的要求,于是,一路上周乐雅看着干干净净的蓝天默默的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   送周乐雅回了清兰苑,叮嘱了红石等人好好伺候后,周博雅回了前堂,在回前堂的路上,周博雅看着师傅沈高义塞给他的玉牌,上头雕刻了一株草,翻过来北面只刻了两个字:玉山   周博雅盯着玉牌凝眉思索着,什么意思?   待周博雅来到前堂小花厅外走廊,碾玉远远的就看见了周博雅,忙上前恭敬做礼,“碾玉拜见大少爷。”   周博雅微微点头,温和问道,“我爹娘可在?”   “回大少爷的话,老爷刚刚离去,夫人还在。”   周博雅听了,微微点头,就抬脚朝里头走去,进了小花厅,就见李绣娘一个人正坐在软榻上皱眉思索,周博雅脚步一顿,看来娘亲真的有事。   “博儿拜见娘亲。”周博雅恭敬拱手作揖。   李绣娘回过神,见是周博雅,嘴角柔和下来,扬起笑容,抬手示意周博雅坐下,一边柔声问着,“博儿怎么来了?”   “博儿是来告诉娘亲一声,博儿已经拜沈高义沈将军为师。”周博雅轻声说着,顿了顿,看向李绣娘,问道,“博儿进来的时候,见娘亲似乎有事烦恼?”   李绣娘看着周博雅,叹了口气,这事也许该问问博雅的想法,老爷虽然说定书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透着想让博雅和李家结亲的想法,李云鹤对博雅很欣赏,李云鹤有适龄的嫡幼女,这次也随着李家贵人来了华夷州,李云鹤是李家嫡系,且颇受重用,定书的事情能够解决,李云鹤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但是,博雅在名分上只是庶子,且,她也不愿博雅这么早定下亲事来,那李云鹤的嫡幼女是什么样的品性也不知道。若是贤淑的女子也就罢了,如果是一个任性娇蛮的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博雅指手画脚怎么办?如同老夫人那般……   于是,这事,她对老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爷听了,也很赞同,但说着不若趁着这次机会看看?   李绣娘仔细的将这件事说了一遍,说完,李绣娘凝眉说着,“博儿,我并非不同意这门婚事,但,娘亲希望将来你的妻子能够和你相濡以沫,风雨与共,这次放灯节,你可好好看看那李家嫡幼女,若是和你心意,那就定下来,在加冠前,你可与她鸿雁传信,多多了解。”   周博雅一听完,就有些懵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定亲的事……而定亲……,说来,他哪怕过了放灯节也不过才十二而已。他还从未想过定亲的事情。   周博雅看着李绣娘担心的模样,回过神,垂下眼想了想,是定书的事情,让爹做了联姻的决定?那么,先先弄明白,定书是怎么回事?   “娘亲,定书是怎么回事?”周博雅问道。   “定书是分家的决议书,我大夏朝有律法规定,若要分家,就需有族长写下陈情书,送交户部决议,户部决议了,下达定书,那么,就可以分家了。”李绣娘解释着,随后轻轻叹气,“博儿,你知道的,自从乐儿那样后,我和你爹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拿到定书,但此事委实不易,清河县周家不肯配合,族长也多方阻拦,还是李家从中帮忙,好不容易才让族长写下陈情书,户部现在还在决议,希望这几日能够拿到定书。”   是这样啊……乐雅失语后,他也曾经问过方元静老师,有没有办法彻底摆脱清河县周家,当初老师没有提过定书,只说了若要分家,那么只有符合“庶嫡失和”“长者已辞”“长者不慈”三点中的任何一个才可以,当时老师很明确的说了,长者已辞,那是不可能,周家老夫人还健在,唯有长者不慈和庶嫡失和两点,但老夫人曾经拿过朝廷嘉奖的诰命,是决计不可用长者不慈这一点的,唯有——庶嫡失和。   但,如果拿庶嫡失和来作为理由的话,身为庶子的爹就会名声上受损,不利于爹在仕途上的展。   ——而如今,爹说定书差不多可以拿到了,事实上已经拿到了吧。爹做事素来沉稳谨慎,唯有百分百的确定,爹才会对娘说出定书的事情,现在爹说要和李家结亲,与其说是结亲,不若说是为了弥补爹在分家事情上折损的名声。   周博雅抬眼看着李绣娘,“娘亲,此事我已经知晓,娘亲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主张。”   李绣娘听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博儿,此事不必勉强。”   周博雅点头,微笑道,“博儿,知道,娘亲放心。” ☆、22兄弟竹马(10)   周文德在进陶然居前,就听说了沈高义掉进池塘的事情,他头一个念头想到的是莫非他们家池塘里有什么东西?等进了陶然居,周文德客客气气的寒暄了几句,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却不想,沈高义面无表情的说,“非也,是沈某走路不长眼,跌倒了。”   周文德一时噎住,半晌,轻咳一声,转开话题,“博儿孩子心性,不够稳重,若是有轻浮不当之处,请沈将军千万要严厉责罚。”   沈高义挑眉,“我倒是觉得他是稳重过了头,若是多些孩子心性,反而更好。”   周文德闻言,只是点头,并不接话,他对博儿从小就一直严厉教育,或许他管束过严,让博儿失去了孩童心性,但他却是并不后悔,博儿不是一般的孩子。   “我见过贵府的二少爷。”沈高义突兀的转开话题。   周文德一愣,乐雅自从回了华夷州,就一直在清兰苑里,沈高义会见到乐雅,那就是说,乐雅来了前院?   沈高义好像没有现周文德的怔愣,自顾自的说道,“贵府的二少爷是个聪慧的孩子,可惜,失语了。”   沈高义这话一出,周文德就垂下眼睛。   沈高义似乎没有察觉尴尬,反而依然继续说道,“北疆药王谷,周兄可曾听闻?”   周文德猛然抬头,眼里带着期翼的看着沈高义。他当然听过,但是药王谷在哪里?!柳一针曾经向他建议去找药王谷的药王来为乐雅治病,但是,至今就没有人能说出来药王谷的确切地方,哪怕有人说出来了,也都是不对的,但现在还未曾听闻有人进过药王谷。现在沈高义说出药王谷,莫非沈高义他知道药王谷在哪里?   “……药王医术高,但是脾气古怪,就算找到他,他能否为你医治还是个问题。不过,药王当年赠予了我三个玉牌,我刚刚将玉牌给了博雅,周兄带着玉牌去找药王,药王一定会为贵府的二少爷治病。”   周文德一听,心头一喜,但接着,想到那根本就不知道在哪的药王谷,周文德皱起双眉,“可是,药王谷……”   “药王谷我从来没有去过,不过,药王每年都会来华夷州看放灯,而且必定会住在望海楼。”沈高义继续说着。   周文德听了,心头了然,起身,恭敬拱手道,“谢沈将军。”   沈高义摇头,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说是举手之劳,但对周家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如果乐雅这次能够恢复说话的能力,周家定会一辈子铭记沈高义的大恩!   但这些话,周文德没有说出来,他向来就是做多过于说的人。他只需记在心里,将来某日在沈高义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就行了。   于是,周文德转开话题,说起了放灯节的事情,说着说着就绕到了和李家结亲的事情,当然,周文德没有明说,只是隐晦提了提,如果真的要促成这件事的话,还需让沈高义出面才行,一来,沈高义是博雅的师傅,二来,沈高义和李云鹤的交情匪浅,由他去试探比较好。   但周文德没有想到,当他说完后,沈高义高深莫测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了一句,“你很着急抱孙子吗?”   “……”   “听说你还有一对刚满三岁的龙凤胎?”   “……”   “如果你不急着抱孙子的话,那就让博雅自己拿主意吧。在我看来,哪怕将来博雅他娶君帝的女儿也是担得起的。”沈高义慢吞吞的说着,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周文德,“我听云鹤说起过定书的事情。周兄,在我看来,你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何必急于联姻?”   周文德听了,沉默了下来,绣娘也隐晦的提过,博雅的婚事无需着急,但定书的事情……只怕会成为他在仕途上的绊脚石,李家和他虽然因为有绣娘的缘故,算是有了一点联系,但,到底他姓的是周,而不是李,如果博雅能够成为李云鹤的女婿,那是最好不过的,可……沈高义的话让他沉默了。   妄自菲薄?他的确是妄自菲薄了。但,他周文德后无大树可以遮荫,前又有阻碍重重。   沈高义见周文德沉默着,也不再开口,但在送走周文德时,沈高义说了一句,“周兄,我听云鹤说起过,当初你在天都无依无靠,是一篇策论让李家老爷子提携了你?”   周文德一愣,随即点头,“没错。”   “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周文德一怔,随即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一震,是啊,他还担心什么?李家当初看中的就是他周文德的本事能力!   周文德嘴角微微扬起,看向沈高义,拱手道,“多谢。”   ******   此时,周博雅回了清兰苑,本想再去老师那里请教几个问题,但定亲一事让他没了那个心情。   虽然现在定亲一事尚未确定下来,但是,周博雅了解周文德,如果不是已经大约确定了,他爹周文德是不会对娘亲提起,而对娘亲提起,也不过是想借着娘亲之口来转达,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周博雅走进清兰苑,穿过小桥,踏进圆拱门,当看见圆拱门门口的大树上挂着的小木板,还有小木板上的小红花,周博雅顿住脚步,仔细的看着那小红花,周博雅嘴角微微扬起了笑,乐雅真是孩子心性,但,仔细琢磨乐雅的这个小红花奖励的方法,倒真是不错,也许他可以拿过来用一用,也可以给爹提一提。   而想起乐雅,周博雅的本来紧绷的脸柔和了下来。   走进厢房,见软榻上乐雅正睡得很熟,周博雅就示意红石等人退下,走到软榻边,周博雅低头看着周乐雅,虽然红石等人退下的时候都几乎可以说是悄然无声,但周乐雅还是被惊醒了,模模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人,周乐雅睁开迷糊的双眼,当看见是周博雅时,周乐雅挪了挪姿势,对着周博雅咧嘴一笑,周博雅见了,也不由微笑起来。   “哥哥吵醒你了?”   周乐雅摇头,顺便坐起身。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坐起身,就抱起周乐雅放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亲周乐雅的额头,说道,“乐雅,哥哥问你件事。”   周乐雅歪头:兄长大人请说。   “有一件事,你不怎么想去做,但这件事又挺重要的,你说该怎么办?”周博雅斟酌着词语问道,说问乐雅也是一时兴起,这件事让乐雅知道了没用,但是,他突兀的就脱口问出来了。   周乐雅瞅着周博雅,他看出来了,自家兄长大人似乎真的很犹豫不决,但以兄长大人的脾性,他不应该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其实事情早就有了决断,不过兄长大人需要一个人来坚定他自己的看法罢了。   周乐雅抓过周博雅搂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哥哥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周博雅一见,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低头蹭蹭周乐雅的额头,笑道,“你怎么知道哥哥有主意了?”   周乐雅继续写着:不知道。写完,抬头看着周博雅,一副严肃的模样。   周博雅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他还以为乐雅天赋异禀能够看透人心知道自己的看法呢,却不想原来是小孩子自己乱说。想想也是,虽然乐雅很聪明,很懂事,有时候还给他一种不是六岁孩童的错觉,但到底,乐雅也才不过是六岁而已。   周博雅抬手揉揉周乐雅的头,就转开了话题,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   而是夜,周文德站在书房门前,负手而立,沉思着。四周的仆人已经屏退,周博雅过来的时候,守在书房外头走廊的周福就赶紧的上前,恭敬弯腰做礼,“周福拜见大少爷。”   周博雅微微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站在书房门前沉思着的周文德,低声问道,“我爹可是在等人?”   周福忙摇头,“这个小的不知。老爷吩咐过了,不要打扰。”   周博雅一听,微微点头,对周福道,“那你在此候着,无论是谁,都不许打扰。”说罢,周博雅就朝周文德走去。   周福愣了愣,想着是否要拦一拦,但看大少爷毫不犹豫的坦然向前走去的模样,想着一定是老爷吩咐过的,也就不敢拦着了,而且……大少爷也不是他周福能拦的人啊。   周博雅走到周文德身后五步外站定,恭敬拱手作揖,“儿子拜见爹。”   周文德回过神,微微点头,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问道,“来了,你娘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周博雅依然保持拱手作揖的姿势,恭敬回话道,“回爹的话,儿子仔细想过了,儿子以为,此时定亲与我们周家不利。”   周文德听了,挑眉,这话拒绝的可真是有意思。   “你说来听听。”周文德转身问道。   周博雅低眉顺眼说道,“儿子以为若我周家和李家定亲,只怕将来会被李家桎梏,其次,定亲一事为的就是分家定书,虽然分家的真正理由上不了台面,但是外头的人只要有心打听谁人不知?且,分家定书虽然李家出了不少力,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儿子以为,若就此定亲的话,未免显得我周家太没底气,也显得儿子我——卑微了。”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周博雅一字一顿。   ——话外音:你儿子我就值这个价吗?   周文德顿时笑了。   周文德负手而立,看着拱手作揖,表情恭顺,但双眼却是锐利桀骜的周博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值得了。   他周文德有此子,当真是值得了。 ☆、23兄弟竹马(11)   大夏朝五洲二十五府四百五十县里,华夷州并不是最繁华,但也是不容忽视的,而在五洲里,华夷州可谓地杰人灵,大夏朝里有几位大儒都是出自华夷州,且华夷州有每年都会吸引不少人前来的放灯节和花朝节。   而在放灯节前几天,从华夷州下属的府县会有不少小贩赶来,还有五洲四海各地过来参加放灯节的人,为了安置这些人,周文德采纳了周博雅和方元静的建议,特意将东街空置出来,让小贩在放灯节这几天就在东街摆摊,一来避免了这些小贩和华夷州当地小贩闹矛盾或者无意义的争执,二来也好管束一番,官府统一派位,一视同仁,往年为了争夺摊位的斗殴和吵闹也就可以避免了。三来,集中在东街,府衙巡捕也可方便巡视。   另外,为了减少往年各地来客在华夷州找不到客栈酒楼或抢夺客房引的矛盾,周文德提前贴出告示,让有空余房子的百姓自愿空出房间来租赁。告示一出,不少人都跑来官府领取租赁房的木牌,只有拿到官府盖章的木牌才能空出房间租赁。   如此一来,往年在放灯节前几天必定乱糟糟的华夷州街面上倒是热闹有序了。   此时,在华夷州最大的酒楼——望海楼的三楼厢房里。   这是一间比较大的厢房,布置很舒适,也很安静,外头的喧闹都被很好的隔绝了。   厢房里,坐着三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还有两个约莫五六岁左右的孩童。   伺候的仆人都恭敬的退到了外头,因此,厢房里只有这三个少年和两个孩童。   其中一个眉眼俊秀笑容温和的少年坐在面容可爱的眼睛透澈的孩童身边,不时的低声哄说着什么,时不时的就夹点饭菜过去,   而坐在孩童身边的另外一个胖圆圆的孩童就一手抓着凤爪一手抓着肉包,左一口右一口的吃得满脸油腻。胖圆圆孩童对面的少年忍无可忍的一把抓过手帕,起身,按住胖圆圆孩童的脸,就粗鲁的擦了起来,胖圆圆孩童就哇哇怪叫起来,“疼!疼!二哥松手!松手!”   胖圆圆孩童身边的那眼睛透澈的孩童侧头看去,眨了眨眼,就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这胖圆圆的是林秀大哥的弟弟林墨,贪吃,好玩,就跟一个福娃娃一样,而事实上,将来也肯定是个有福的。   林秀终于松开了手,嫌恶的丢掉手帕,教训道,“人家乐雅也和你一般大,他都吃得多好看,就你!吃得跟猪一样!”   林墨委委屈屈的嘟嘟嚷嚷道,“乐雅都有一个好哥哥……我都没有……”   林秀眯起眼睛,盯着林墨,磨牙,“你说什么?”   林墨哼了哼,却也不敢回嘴,心里打定主意,回家后一定要跟娘说。   一旁的方舒就一直憋着笑,这林墨也见过,就是被林家夫人宠坏的孩子,但好在不是那种跋扈的世家子弟,想来林大人也不容许自己家里出一个顽劣跋扈的少爷。   ——但是,林秀也还真粗鲁的,看看林墨脸上被林秀使劲擦后的红印子,方舒心里叹气,林秀回家肯定要被林夫人唠叨几句了。   再看看,同样吃着饭菜,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吃着,动作不大,轻轻的周乐雅,方舒心里有些心疼,同为六岁的孩子,一样都是世家子弟,可周乐雅却似乎没了孩子的任性,和一旁的没心没肺的林墨比起来,周乐雅过早的不像孩子了。   ——他记得叔叔方元静说过,只有被人宠爱着的,没有经历过苦难波折的人才会拥有孩子的活泼任性天真单纯。   周乐雅……到底在清河县周府经历了什么,本该被千宠万爱的孩子失语了,被磨去了任性活泼,只留下了单纯。   这样想着,方舒忍不住就想对这个很可爱的孩子好一点,就开口,“乐雅……你喜欢什么?”   正努力的吃着兄长大人夹来饭菜的周乐雅抬头,困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方舒,喜欢什么?   他喜欢的可多了,书啊上好的毛笔啊小金鱼啊……   “你喜欢什么东西,待会方舒哥哥送给你。”方舒和家里的庶弟庶妹并不怎么亲近,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周乐雅说话,语气有些局促的问道。   周乐雅偏头看向周博雅:他该怎么回答呢?兄长大人。   周博雅只是笑着,拍拍周乐雅的头,转头对方舒一笑,不管这是方舒看在他的面上,还是方舒自己的想法,对他家乐雅有善意的人,他当然不会拒绝,“乐雅喜欢九连环。”   九连环?方舒恍然点头,笑道,“好,待会方舒哥哥给你买!”   一旁的林墨听了,急急开口,“方舒哥哥,我喜欢酒家铺子的烧饼!”   林秀脸一黑,抬手拿起一个肉包塞进林墨的嘴里,“吃你的包!”   方舒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待会方舒哥哥也给小墨买。”   林秀侧头,瞪眼道,“方舒,你别给他买,你没看见他已经胖得不像话了吗?”   “我,我才不胖!”林墨委屈的泪眼汪汪,“娘说我这是福气。”   周乐雅听了,煞有介事的点头,嗯,的确是福气。而且,看样子,林墨以后也是这样胖胖的模样。   方舒大笑了,“啊,对,是福气!是福气!”   林秀气得几乎想用手上的折扇打人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带他过来了!   周博雅拿开周乐雅跟前的醋溜青瓜,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然后抬眼看向生气的林秀,说道,“难得能够出来一趟,就别计较那么多了。”说罢,转开话题,“等放灯节后,我们就要前往鬼谷先生所住的鬼谷书屋,你跟林大人提了没有?”   林秀果然被引得转开话题,点头说道,“我已经跟我爹提了。”他爹非常高兴,嘱咐他要多多读书,到时候争取让鬼谷先生看中眼,就算做不了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能够成为鬼谷书屋的一员也是运气。爹说了,鬼谷书屋里的学生虽然少,可个个都是未来大夏朝的朝廷里的顶梁柱!   “那就好。对了,致远今天怎么不来?”周博雅问道,细细想着,难道是最近那致远的嫡母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博雅,你不知道,致远被他们家打到郊外的弘愿寺抄经书去了。”方舒说道,眼里尽是愤然,“说什么,放灯节到了,给祖先积点福气什么的,明明就是不想让致远参加放灯节的猜谜会!”   “那,说不定是好事。”周博雅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微笑道。   林秀挑眉,“怎么说?”   “如果让致远的嫡母知道,致远有机会去鬼谷书屋的话,她绝对会千方百计的阻拦,与其如此,不若让致远待在弘愿寺,到时候,他直接从弘愿寺出,去鬼谷书屋,我们再从华夷州出。”周博雅笑着说道,“等致远在鬼谷书屋落脚了,他再写信告诉李大人就行了,鬼谷书屋的规矩森严,致远借口不能回去,好好的在鬼谷书屋读书,待参加京都大考,得中魁,到那个时候,他有朝廷的学士身份傍身,他的那个嫡母又能耐他如何?若是致远争气,被哪位大人看中做了乘龙快婿,那就更可独立门户了。”   “妙!”方舒忍不住击掌,“真是好计划!我可等不及要去告诉致远了。”   林秀也点头赞叹,博雅考虑事情就是比他们周密。 ☆、24兄弟竹马(12)   周乐雅一旁看着,听着,笑了起来,兄长大人果然厉害!   “对了,听说这次李家除了李家老祖宗,还有李家的几位嫡系也来了。”林秀转开话题,看向周博雅,笑嘻嘻说道,“可是很有趣的,听说来的嫡系有李云鹤先生的嫡女,李阁主的嫡子,李尚书的嫡子。”   周博雅听了,只是笑了笑。倒是一旁的方舒惊讶了,“李阁主的嫡子也来了?”   ——阁主是对进入阁议的大人的敬称,进入阁议的大人官衔为阁老,但一般不称阁老而称阁主。   李阁主是现在六位阁主里最年轻的一个,他的嫡子今年也和他们差不多年纪,据闻,李阁主的嫡子李善风有神童之称,在京都里也算是极富盛名的。   周博雅之前有听老师方元静介绍过,这李善风非常聪明,学识也算是不错,处事也很稳重,但难免的有世家子弟的一些毛病。   “哎,这李家老祖宗来了也就罢了,怎么连这李家的嫡系也来了?我们华夷州的放灯节就这么好看?”方舒不解了。   林秀摇头,叹气,“谁知道呢?不过,我爹说了,放灯节那天晚上我得去高楼陪坐。”   周博雅闻言,笑了起来,“那倒是不错,这对你和林大人来说,可是一次机会。”   方舒迷惑了,“博雅,我怎么听不懂了?之前,你不是说贵人事忙,凑上前没好事吗?怎么林秀去了就是机会了?”   在周博雅方舒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周乐雅双手拿着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旁边的林墨眼馋的看着,戳戳周乐雅,周乐雅侧头,林墨指着馒头,小声问着,“馒头这么大你吃不完的对吧,给我一点吧。”   周乐雅默默的瞅着林墨,张嘴,咬了一大口馒头,这一大口馒头咬下去,馒头兄已经只剩下一点点了,林墨泪眼汪汪了。   周乐雅这才慢慢的将剩下的一点点馒头递给林墨,林墨泪眼汪汪的拿过,啊呜一口咬掉,又继续泪眼汪汪的盯着周乐雅。   周乐雅直起身,拍拍林墨的头,拿起桌上的茶递给林墨:红馒头虽然很稀奇很好吃也不能多吃,小孩子吃那么多会撑到的。   林墨瞪着眼前的茶,看着跟前严肃的小脸,林墨含泪,一饮而尽。   周乐雅身边的周博雅低头看着,弯了弯嘴角,看来不用担心乐雅会被这胖圆圆欺负了。他希望乐雅能有几个玩伴,这样他去鬼谷书屋的话,乐雅也有人可以往来作伴。   “如果像致远他们家人那样的,哪怕见到了李家的老祖宗,那也不是什么好机会,但林大人和林秀就不一样了。”周博雅笑着说道。   “嗯,我明白了。”方舒摸摸下巴,恍然了。这其实就是聪明人和愚蠢人的区别嘛。   “你不去?”林秀问道。   周博雅摇头,他要是想去也能去,毕竟他是华夷州州郡的长子,但他和林秀不同,林大人是书香名门,其祖父曾经做过副阁主,林秀自身又是嫡子,论起出身,林大人可比自家的爹要高贵了,林秀与他就更加不能相比。   素闻李家老祖宗最重出身门第,爹和他都认为,这种场合,他们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我不合适。”周博雅笑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到时候和乐雅一起去逛街市。”   林秀一愣,看着周博雅,有些不解,但面上也没有问出来,既然博雅没有直说,那就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博雅,你到时候要去逛街市的话,我跟你一起去。”方舒说道,眼角瞥见周乐雅正给林墨擦嘴,六岁的小瘦孩给六岁的小胖孩擦嘴巴,哎呀,方舒不由笑开了,“乐雅可真懂事!”   周博雅和林秀同时顺着方舒的目光看去,林秀脸黑了,笨蛋弟弟竟然沦落到要乐雅去照顾了!周博雅也心头不高兴了,他家乐雅都没给他擦过脸!   但面上,周博雅只是温和一笑,果断的抱起周乐雅放在自己腿上,抬手拿起手帕,一边擦着周乐雅干干净净的脸,一边温和说道,“乐儿,你看你,脸上都沾了东西了?”   周乐雅偏头,疑惑:有吗?   周博雅不动声色的放下手帕,顺手沾了点桌上的馒头屑,“你看,都沾到了。”   周乐雅瞅着那点馒头屑,他刚刚吃的是红色馒头,这个馒头屑怎么是黄色的?   不小心将周博雅手帕沾馒头屑这一小动作看在眼里的方舒擦了擦冷汗,他怎么都不知道原来最稳重最聪明的周博雅也有这么的……一面?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靠乐雅太近为好。博雅似乎不喜有人靠乐雅太近?方舒心头暗想着   *******   此时在周博雅等人厢房的隔壁,周文德和沈高义,以及白白须胖乎乎的老者对坐着。   老者摸着胡须,看着手里的玉牌,翻了翻,抬头看向沈高义,“把那孩子带过来我看看吧。柳家金针术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我也挺感兴趣的。”   周文德闻言,松了口气,起身,抱拳拱手说道,“犬子现正在隔壁厢房,不若现在带他过来?”   老者点点头,“也好。”   于是,周文德起身走到厢房门口,低声对门口外头候着的周福叮嘱了几句。   这时,老者看向沈高义,微笑问道,“你收了个徒弟?”   沈高义端起茶碗的手一顿,看向老者,面无表情,“您怎么知道?”   老者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最小气!如果不是你徒弟,你会把玉牌给人?除了容和那傻小子,你小子送过谁东西?”   沈高义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喝着。——他沈高义的东西不给他最重要的人还能给谁?   老者哈哈大笑期间,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过来了。   周乐雅一见老者,就一愣,好,好熟悉的感觉。   而老者见周博雅和周乐雅两人,就微微一笑,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博雅和周乐雅,而这么一打量,老者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周博雅放下周乐雅,恭敬拱手作揖,“小子周博雅拜见药王。”   周乐雅回过神,也拱起小手,笨拙作揖,这个老人家和师傅有点相像……   药王微微点头,就起身,背负双手走到周乐雅跟前,蹲下,摸摸周乐雅的头,和蔼问道,“你就是乐雅?”   周乐雅抬头,轻轻点头。   “嗯,不错,是个干净的孩子。”药王称赞着,就站起身,“好了,我要给这孩子好好看看。来,博雅是吧,把你弟弟抱到床上去。”   待周乐雅躺到床上,药王就开始给周乐雅仔细的把脉,察看,甚至用银针针灸了一遍,可越是仔细的检查,药王的眉头就越皱紧,神情也越加凝重了起来。   在厢房里同时看着的周文德几人也都神情担忧了起来,特别是周博雅,拳头已经在悄悄的攥紧。   在得知玉牌原来是药王的信物后,周博雅很高兴,药王是天下第一名医,有药王的医治,乐儿肯定能说话了,在知道药王居住在望海楼后,本想马上赶来,可不凑巧,林秀约他们来望海楼相聚,且因为药王脾性怪异,不喜被人知道行踪,于是,干脆,借着赴约的名义来望海楼。   但现在……看药王的神色,难道,连药王都没有办法吗?   “好了,起来吧。孩子。”药王轻叹口气,扶起周乐雅,周乐雅坐起,看着药王叹息惋惜的神色,垂下眼睛,他的失语是因为他是重生而来,是天道给予的责罚,凡事没有尽善尽美,有得必有失。   ——但,看爹爹难掩失望的神色,看兄长大人绷得紧紧的脸,周乐雅心头有苦涩,他不想让家人为他难过的。   “他的失语是因为他从高处跌落,脑子里头淤积了血块,让他不能说话了。”药王缓缓开口说着,看向周文德,叹息道,“老夫无能,这样的伤势,只怕是无药可医。”   周文德满腔希望,此时仿若冷水浇下,心头疼痛不已,哑声开口,“药王说哪里话,这只能说是……乐雅的时运不济……”   此时,周文德庆幸,没有把药王的事情告诉绣娘,不然,只怕又要累得绣娘再次悲伤了。   周博雅深吸一口气,平复走到周乐雅身边,轻轻的环住垂下眼睛安静坐着的周乐雅,柔和出声,“没事的,乐儿,哥哥会保护你,乐儿不能说,哥哥就代乐儿说,以后,哥哥就是乐儿的声音。”   周乐雅一颤,忍不住抬眼看向周博雅,却只见周博雅温柔的神情,周乐雅忍不住抬手抓住周博雅的衣角,紧紧的。   ——真好……这辈子,他的身边有兄长大人。   沈高义沉默的看着环着周乐雅的周博雅,眼里闪过若有所思,而一旁的周文德却是眼眶泛涩,心头有苦涩也有欣慰。   药王看着,也很是赞赏,点点头,看向周文德,“虽然无法治好小少爷的失语症,但是,小少爷身上的残留的蛊毒我可以解除。”   周文德恭敬拱手,“如此,就麻烦药王了。”   药王摆手,和蔼说道,“这不算什么麻烦。但是,我需要小少爷拜我为师,你看如何?”   周文德一愣,什么?   周博雅一怔,周乐雅一呆,沈高义却是开口了,慢吞吞的,“你来迟了一步,云鹤兄已经收下乐雅了。”   药王一听,呵呵一笑,“这个无碍,只是治疗蛊毒,需要用到我的独门药术,而且是长期的,所以才让小少爷拜师,这样,就算我离开了,小少爷也可自己医治。”   “哦,那既然药王不嫌弃,来,乐儿,还不快快来拜见师傅。”周文德忙说道,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拜了药王为师,将来,乐雅也算是多了一颗大树。   周乐雅有些迟疑,但看着兄长大人暗含催促的眼神,周乐雅还是慢慢起身,走到药王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药王很高兴,哈哈一笑,扶起周乐雅,细细打量了周乐雅的眉眼,更是高兴了,他一生行医济世,自负一身医术举世无人能比,但可惜,却无一个后继之人。不是没有合适的人,但他挑剔,医者,乃人身父母,自当寻有担当,本性纯良的人,而医术枯燥乏味,没有一定的天赋或不够聪颖的人在学医这路上没办法走得长远。   他药王一脉有相面之术,大江南北跑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像周乐雅这样的面相,眼睛干净通透,安静,不跳脱,但又灵动,当然,具体的,他还必须慢慢的考察,毕竟周乐雅还是一个孩子,面相是会变的。   ——因此,他才会说出治疗蛊毒需要独门医术的借口。   但是……没想到已经拜李云鹤为师,嘛,没事,药王笑眯眯的看着周乐雅,过几日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就成。 ☆、25兄弟竹马(13)   因为药王说要立即准备除去蛊毒,因此,周文德顺势就邀请药王去府邸居住,本来以为药王应该会拒绝,却不想药王笑眯眯的应下了。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周乐雅抱着他兄长大人的脖颈,不时疑惑的扭头看着他刚刚认下的师傅。这个师傅给他的感觉好熟悉,看那面相是个好大夫,眉眼慈和,但是脾性古怪,而且……心思深沉,这种感觉好像……以前的师傅?   但是,师傅是不可能出现的。   “乐儿?”见周乐雅不时扭头,周博雅微微皱眉,不怎么喜欢乐雅这么关注那药王,于是,他出声问着,“怎么了?”   周乐雅回过头,摇头:没什么。   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头,笑着安抚道,“那就不要总是往后看,乖,快到家了。”   周乐雅点头:知道了。   ——不管了,是师傅,好好孝顺就是了。   周博雅见周乐雅乖乖的趴在他肩膀上不再扭头,轻笑起来,心头很满意。   后头的药王摸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前头的兄弟两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的兄弟。   那周博雅面相贵气,虽然尚未弱冠,但眉眼间已经初见锋芒了,哎呀,这个周博雅如果面相没有大的改变的话,那以后定是不凡!周文德有福气咯。   ——自家的徒弟也不错,虽然比不上周博雅,但是……咦,一生清贵,万千宠爱??   药王摸摸胡须,肯定是他面相术还不够精湛!哪有男孩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   回了周府,药王被安排入了秋水居。   *****   这日,李云鹤回来了。   李云鹤一进陶然居,方元静就马上过来了,开口就是笑眯眯的一句话,“云鹤兄,你总算回来了。”   李云鹤一愣,随后就笑道,“元静兄这么早就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事要告知云鹤?”   “嗯。你弟子被药王给抢走了。”突兀的声音慢吞吞的说着。   李云鹤转头一看,沈高义正端坐在墙上面无表情。   李云鹤看向沈高义,很意外,“药王?高义,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名医药王?”   “除了他还有谁?他看中了小乐雅,已经让小乐雅拜师了。”沈高义说着,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以药王那老头子的脾性,放灯节后他肯定就“拐走”小乐雅。以周家上下对小乐雅的疼宠,如果小乐雅被药王拐走带回药王谷,周家的人肯定不舍得,但他也不好提醒,一来他觉得这样对小乐雅不错,跟药王学医,将来也有一技之长可以傍身,二来,药王那脾气,他要是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会去拾掇容和不要跟自己说话。   ——因此,他就来隐晦提醒李云鹤。   李云鹤听完,皱了皱眉头,虽然他收乐雅的时候说了是弟子而不是徒弟,乐雅对他的敬称也是老师,而不是师傅,但,小乐雅真拜了药王为师,将来岂不是要跟药王回药王谷?!那他该怎么找小乐雅传承流轻风?   李云鹤盯着沈高义,“你说真的?”   “自然。”沈高义说着,顿了顿,很坦然的说道,“我是见证人。”   李云鹤闻言,脸色一沉,抬手对方元静和沈高义说道,“我要去拜访药王,就不招待两位了。”李云鹤说罢,就抬脚朝外头走去。   沈高义坐在墙头上,摸着下巴看向方元静,“他知道药王住在哪吗?”   方元静一笑,“这个问问下人总会知道的。”顿了顿,方元静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我倒是奇怪,云鹤兄一个人来周府住,他那夫人和嫡女怎么不跟来?”   “你希望她们跟来?”沈高义反问了一句,神色淡淡。   “我只是觉得,她们不来更好。“方元静压低声音说着,看着沈高义,眼里透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沈高义看着,挑眉,看来博雅的这位老师也看得挺清楚的。   李云鹤若是带着他的妻子女儿住进周府的话,反而不妙,对李云鹤自身不妙,对周府也不好。现在李云鹤自己过来了,他的妻子女儿随着李家老祖宗住在华夷州外的茶庄,反而是件美事。   “博雅的将来不可估量。”沈高义突兀说着,看着方元静,“药王对他的评价颇高。”   方元静笑着点头,谦虚道,“药王高估了。”   沈高义看着方元静,“李云鹤看到的不只是周文德的价值,还有博雅的将来,但,现在的博雅不适宜出现在众人跟前。”   方元静一愣,随即深思起来,没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方元静看向沈高义,点头道,“没错,说的有理。”   本来之前,他因为博雅不能前往高楼参加赏灯会而有些埋怨大人,但如今,被沈高义一语点醒,才恍然起来。   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啊。   方元静叹息一声,拱手对沈高义道,“是元静疏忽了。”   沈高义挑眉,“你不必自责羞愧,周文德混的是官场,所见所想自然与众不同,你混的是书场,所思所想怎能与周文德相比?”   官场?书场?方元静笑了起来,拱手作揖,“沈将军所言有理。”   沈高义摆摆手,随即就转身一跃消失。   他来与方元静说这些,也不过是受周文德所托罢了,这方元静聪明是聪明,可,某些时候,还是够迂腐的。   *****   此时,秋水居里,周乐雅趴在桌面上,手抓着毛笔,认真的写着药草的名,写一个药草的名字,他就在旁边画一个药草的模样。   药王摸着胡须,看着周乐雅认真专注的描绘,赞赏点头,不错,虽然年龄善小,但是有这么认真专注的态度就真是难得了。瞅着周乐雅写的字,画的画,药王摸胡须,嗯,写得也真是好看,这难得是李家那个什么鹤教的??   药王就在周乐雅写完五个药草后,笑眯眯的弯腰问着,“乐雅啊,你这字这画可是你那李家老师教的??”   周乐雅迟疑了一下,虽然做了李云鹤先生的弟子,但严格来说,李云鹤老师还没有教他东西,于是,周乐雅歪着头,困惑的想,他该怎么回答呢?   这时,门口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药王先生,乐儿的这些字和画都是方元静老师教的,李云鹤先生因为有要事,还没有来得及教。”   周乐雅和药王同时转头看去,周博雅和李云鹤两人正朝他们走来。   周乐雅放下笔,走了过去,对着李云鹤恭恭敬敬拱手作揖。   李云鹤赶紧扶起,随后温和歉然说道,“是为师不好,收你为徒,却不曾教你。”   周乐雅忙摇头,一旁的周博雅笑说道,“先生不必自责,先生是公务繁忙,不关先生的事。”   李云鹤看向周博雅,微微一笑,心里轻叹,若不是李家自诩门第高,而周家的地位不够格的话,他还真想招眼前的这人做自家女婿!可惜呀可惜。   这时,药王轻咳一声,李云鹤转头看去,面上温和拱手打着招呼,心里冷哼一声,哪怕你是天下名医,也断然没有抢我流轻风派系传人的道理!   药王笑眯眯的回礼,心里哼了哼,区区一个李家,哼!   “云鹤对药王久仰大名甚久,今日难得一见,不若花厅用茶如何?”李云鹤温和笑着邀请到。   “好啊!”药王笑眯眯的应着。   于是两人相偕离去。   周乐雅困惑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奇怪了,老师和师傅好像在斗气?   “别担心。没事的。”周博雅弯腰抱起周乐雅放到一旁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周乐雅,自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因为药王不喜人伺候,秋水居里的仆人都没有一个。这几日都是秦嬷嬷亲自带人过来伺候,也就是做做饭菜,洗衣服,打扫一番这样。   “乐雅,后日就是放灯节了,哥哥带你好好玩。”周博雅说着,面上笑得温柔,心里却是开始泛起了不舍。   在来秋水居前,他被爹喊了去,爹已经说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待放灯节第二天,就前往鬼谷书屋。   鬼谷书屋在哪?一直以来就只有鬼谷书屋的人才知道。老师说,距离华夷州并不远,但也不是一天就能来回的,起码要三四天,而一旦进了鬼谷书屋,想随时回家那是不可能的,一年准你回来一次就是万幸了。   想到离家那么久,他第一个想到的,最不放心的,就是乐雅。   周乐雅瞅着周博雅的神色,兄长大人不开心?看兄长大人的神色,是在担心他吗?   放灯节?啊,对了,放灯节后,兄长大人就要离家了!   放下茶杯,周乐雅抓过周博雅的手,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哥,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爹娘的。   写完,周乐雅严肃的对着周博雅郑重点头。   周博雅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笑容温柔,俊朗。 ☆、26兄弟竹马(14)   华夷州的放灯节最为热闹不过了——对整个华夷州的人来说,那可是比之过年都要兴奋的日子。   先,是连续三天的折灯会和赛灯会。所谓灯,在华夷州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放进河里漂流的折灯,一种是悬挂自家门前和街道上的点灯。而折灯一般是女子折灯,每户每家的妙龄少女们都要折灯,相传,放灯节上,谁做的折灯漂得越远,那么,此女子定会觅得好夫家。而点灯是由做灯的老者们,或世代做点灯的人家做,如果放灯节那天,谁做的点灯最被众人称赞,这户人家的点灯将会悬挂在华夷州的最长的桥——古溪桥上整整一年。   因此,折灯会是尚未出阁的少女们齐聚一起,跟着老嬷嬷们学做折灯的聚会,而赛灯会是做点灯的人家齐聚一起,比比谁家做的点灯更好看。   而在这连续三天的折灯会和赛灯会上,华夷州的大街小巷也开始聚集了四方来的宾客,往年,百姓们会拿出华夷州的特色小吃和有趣的小玩意来乘机做笔生意,但今年,华夷州的府衙已经组织百姓们摆摊设点,同时也弄了个最好吃最好玩的评比了。   然后,就是最为重要的放灯节这天,白天不算热闹,今年的府衙没有搞什么才子游街和大老爷游街的戏码,只是放了一点鞭炮,张贴了古溪桥论道的告示而已。但虽然如此,那张只有简单一句话的告示还是小小的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古溪桥今日有论道大会,欢迎四方学子前往参加。   而古溪桥今日也暂时被府衙包了场,据闻是华夷州州郡周文德大人的幕僚方元静先生,在古溪桥主持了论道大会。   对四方学子来说,方元静先生的名号可谓是响亮不已,先,方元静先生是鬼谷先生的大弟子,其次,方元静先生是大考第一,但弃官而去云游天下的人物。   因此,此公告一出,学子们就朝古溪桥蜂拥而去了!   而当诸多偶然的或专门来华夷州的学子们,哦,当然,还有本土的学子们,纷纷赶来古溪桥的时候,一条大大的横幅写着一副对联挂在古溪桥上。   守候在桥头的华夷州副官林文峰微笑拱手,说道,“还请诸位对出下联。”   于是,本该大开宴会大肆庆祝大张旗鼓的放灯节开启仪式就在古溪桥悄然开始了。   ——而,从古溪桥桥头路过的周博雅抱着周乐雅一边吃着周乐雅喂给他的糖葫芦,一边悠然经过。   背负双手闲闲的走在周博雅后头的白老头哼着华夷州的本地民谣:“天乌乌,要落雨,海龙王,要娶某……”   周乐雅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就递给周博雅,周博雅咬了一口,笑容温柔的看着周乐雅,周乐雅慢慢的吃着,快吃完的时候,转头趴在周博雅的肩膀上,看着走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他的师傅药王,周乐雅看着药王摇头晃脑的哼着民谣,背负双手走得很闲适的模样,周乐雅心头疑惑,师傅不去看古溪桥的论道吗?干嘛老跟着他们?他们都是在逛街玩,还是说师傅也喜欢吃冰糖葫芦?   “乐儿?”周博雅见周乐雅转头看着后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知道是跟在他们后头的药王让乐雅好奇了,从出了府,药王就寸步不离跟着他们,周博雅心头对此很是无奈,明明爹亲自邀请了药王参加古溪桥论道大会,可药王却拒绝了,说什么要多多和乐雅相处……奇了,药王收乐雅为徒,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现在这般跟着,怎么都不像是要好好相处的,倒像是无聊跟着他们玩的。   “乐儿,药王前辈在唱歌,你别扰药王前辈的兴致。”周博雅笑说着,不动声色的让周乐雅转过头来,一边指着不远处很多人围聚的地方,“哥带你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周乐雅看了眼不远处多人围聚的地方,摇头,那里是间客栈,可惜旁边有小茶摊,小茶摊的火炉正对着那围聚的人群,待会必定会有是非生。   周乐雅指指前头的右边小巷,小巷门口有卖花女,还有一家书斋,墨香花香四溢,那里对兄长大人来说,才是比较好的游玩的地方。   周博雅顺着周乐雅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要去那里吗?”周博雅笑了笑,也好,太多人围聚的话要是挤到了乐雅那可不好,“好,我们过去看看。”   背负双手走在后头的药王瞅了瞅左侧的热闹人群,又看了看安静的只有一个卖花女的巷子口,药王暗想,有趣,小徒儿似乎对热闹不感兴趣?小孩子一般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吗?   走到巷子口,周博雅跟卖花女买了几朵花递给了周乐雅,后头的药王就凑过来打趣着,“哟,乖徒儿买花是要送给哪家小娘子吗?”   周博雅闻言,心头沉了沉,药王开玩笑也真是没有分寸,乐雅才六岁,说什么买花送小娘子的!   却不想,周乐雅一听这话的反应就是——拿了其中一朵大红花,刚好药王凑过来的时候低着头,于是,周乐雅就顺手将红花戴在了药王的束冠帽子。   这么一戴——周乐雅严肃的点头,嗯,挺适合师傅的。   药王嘴角抽了抽,周博雅却是眉眼舒朗了,心情舒朗了,但面上对着药王歉然说道,“乐雅年幼无知,药王还请见谅。”   药王轻咳一声,这人……说什么乐雅年幼无知,这话也太假了吧?连训斥一声也没有!还有冠帽旁边的红花他摘了不是戴着也不是!   跟着周博雅他们一起出来的红石西福北喜几人都低头忍着笑。   见状,药王干脆晃了晃头,笑呵呵道,“哎呀,这可是乖徒儿送给老夫的第一个大礼,老夫又怎会怪罪呢?”说罢,药王低头,拍拍周乐雅的头,笑眯眯道,“为师很喜欢,乖徒儿有心了。”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药王,半晌,弯着眉眼安静的笑了。   ——他喜欢这个师傅。   而周博雅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药王,药王的这番应对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也让他心底松了口气,看来,药王对乐雅倒是有几分师徒之情,如此,他就可安心一些。   周乐雅手里抓着几朵花,指挥着他哥朝巷子里头走去,周博雅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就朝里头走去,倒是走在他们后头的药王嘀嘀咕咕着,“……哪里不走,干嘛要走这条巷子嘛!真是的……咦咦咦……这这是什么味道?!咕噜肉???大白菜??咕噜肉!!!大白菜!!!”话音一落,周博雅还来不及疑惑出声,就见药王已经腾腾腾的直奔前方巷子某处房子!   “嗷嗷嗷……那是老夫的!!!”   周乐雅眨眼,和周博雅对视一眼,也赶紧的加快脚步,药王可别一时冲动惹事啊!   ——呃,当然,药王有那个本钱闹事……但是,怎么着也不能让药王吃光那咕噜肉大白菜!周乐雅心头暗暗握拳。   周博雅和周乐雅急急赶了过去,就见药王已经站在一大锅的咕噜肉旁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花白胡须都沾上汤汁了!   周乐雅默默无语,周博雅轻叹了口气,放下周乐雅,侧头对着坐在一边躺椅上慢慢的摇着椅子的瘦高老者拱手作揖,歉然开口,“扰了先生的清静,是我等的错,还请先生见谅。”   瘦高老者半眯着眼,没有看周博雅,只是慢慢的摆手,开口,“无碍,喜欢就吃吧。今天老夫甚是愉悦。”   周博雅听了,不由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瘦高老者一番,看来,这是一位性情颇为怪异的隐士了。   周博雅垂眼,再次拱手作揖,就示意红石等人退出院子外头,转头正欲对周乐雅说话,就突然间僵住了。   ——他家乐雅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石凳子,现在正站在石凳子上头,伸长手,踮起脚尖,筷子夹着一块咕噜肉,摇摇晃晃的,咕噜肉都快掉下去了。   而他家乐雅还要再踮起脚尖——再踮起脚尖就要摔下去了!!   周博雅想也不想的就闪现到周乐雅身后,一把抱起周乐雅,愠怒开口,“乐雅!!”   周乐雅转头,顺手将好不容易夹起来的咕噜肉送到周博雅嘴边,眉眼弯弯开心的笑着:哥,给你吃。   周博雅本来愠怒的心情瞬间就被这个送到嘴边的咕噜肉给湮灭了。   周博雅心头叹了口气,张嘴咬下那片咕噜肉,顺势抱下周乐雅,一边柔声哄到,“乖,到那边坐着,哥哥给你夹肉吃。”   周乐雅听了,有些不太乐意,兄长大人不明白,好吃的东西要抢着吃才有趣啊。而且……他可以自己夹肉……   但看着周博雅不容反驳的架势,周乐雅只好转身走到一边的台阶上坐下,双手托腮,看着周博雅做着抢菜的架势,却非常优雅,一旁的药王师傅气得直跳脚:“博雅小子!给老夫让开!”   “药王前辈说哪里话……这咕噜肉可不是药王前辈的……”周博雅温和说着,动作不慢,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盘子,已经装了一大盘了!   ——周乐雅默默擦汗,好,好厉害!   “哇哇哇!气死老夫了!博雅小子,我要告诉你爹,你小子一点都不懂得敬重长辈!”   “呵呵……”周博雅轻笑,一边夹起最后一块咕噜肉,一边慢悠悠的说着,“前辈,博雅只是爱护幼弟,而且……前辈不疼惜自己的徒儿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怎能不去疼惜弟弟呢?”   药王一时语塞。   周博雅端着满满的一盘咕噜肉走向周乐雅,他没有看到,躺椅上的瘦削老者已经微微的睁开眼睛。 ☆、27基情奋斗史(1)   与此同时,古溪桥论道大会上,周文德和李云鹤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头侃侃而谈的学子们,周文德一边听着,一边示意身边的另一位副官将这些说得好的学子的名字记下来,若明年州郡小考的时候,府衙有空缺官职的话,就可优先选用这些学子。   ——不过,大多数时候,对期望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学子们来说,哪怕州郡小考不利也要奔赴京都,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大舞台。   也因此,周文德示意记下的名字也都是在他看来功利性不那么重的。地方施政需要的是不太重视功利又踏实能干的,那些侃侃而谈后意气风引全场掌声的,周文德反而没有记下名字。   李云鹤一旁看着周文德,心里觉得周文德的这种做法倒真是有趣。   不过,看了一会儿后,下头学子们最大的三十,最小的十岁,因为论道不论年龄家世,有从京都来的世家子弟,甚至他还看到了和李家一样具有阁议资格的于家的不省心的三少爷也来论道了,居然还说得有模有样!可,周博雅呢?方元静的得意门生不该缺席这种场合吧??   “文德兄,博雅怎么没来?”李云鹤侧头问道。   周文德刚刚示意身边的副官记下又一个名字,听见李云鹤问话,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哦,博雅陪乐雅去玩了,今天的放灯节他不参加。”   李云鹤一怔,不参加?今年的放灯节拜他们家那位总爱“胡闹”的老祖宗所赐,今年的放灯节来了不少贵人,六世家里,除了刚刚的于家小子,他似乎还看见了宋家和张家小子的身影,这么好的可以在贵人跟前留下好印象的机会,周博雅那精明小子怎么就放过了?   李云鹤不由就琢磨了起来,周文德看了眼琢磨的李云鹤,只是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这样的场合,博雅不来也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博雅这课木还不够枝繁叶茂。   且,如同博雅所说——总会光的,哪怕一时蒙尘也会光。   当然,知子莫若父,博雅是不舍得和乐雅分开,想多点陪陪乐雅,这才是博雅缺席的重要原因吧。博雅疼惜乐雅是好事,他也就干脆顺水推舟了。   此时仔细琢磨的李云鹤越想越不对劲,奇怪了,哪里不对劲呢?咦,等等!李云鹤突然侧头看向周文德,眼神锐利的问着,“文德兄,你刚刚说博雅陪乐雅去玩了??”   周文德点头,嗯,没错,是这样,怎么了??   “那药王呢?!”李云鹤黑着脸问道。   “……他们好像一块去了。”   李云鹤心头暗骂,药王真够狡猾的!   ******   此时的巷子里头,一大锅咕噜肉一大半进了药王的肚子里,一小半现在正在周博雅端着的盘子里。   药王摸摸鼓鼓的肚子,抬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药草枝正在剔牙,一边哼着歌走向躺椅上的瘦削老者,然后,席地而坐,打了个饱嗝,眯眼笑道,“老小子你的手艺还是那么棒!”   正吃着哥哥喂的咕噜肉的周乐雅一听这话,抬头看向那瘦削的老爷爷,哦,原来是旧识啊。难怪啊。   周博雅也有些讶异,但随即笑了笑,原来如此。   “还好……只是今天甚是愉悦,就做了一锅,没想到你鼻子那么灵,竟然被你找了过来。”瘦削老者淡淡说着。   “哈哈……是我乖徒儿鼻子灵,老夫可是跟着他来的。”药王哈哈得意说着,指指那边的安静吃着咕噜肉的周乐雅,“喏,那就是我乖徒儿周乐雅。”   被点了名字的周乐雅起身,擦擦双手,就对着瘦削老者恭敬的拱手作揖。   瘦削老者眯起双眼,敏锐的现周乐雅没有开口,“怎么?他——”   “摔了一跤,伤到了。”药王轻描淡写说着。   瘦削老者微微点头,没有多问,只是看向周博雅,“那他是——”   “哦,我乖徒儿的哥哥!”药王眼神闪了闪,一句轻巧带过,哼,让你小子不尊敬前辈!鬼谷老小子才不给你介绍呢!   可惜药王没看见,被点名的周博雅再次拱手恭敬作揖的时候,躺椅上的瘦削老者微微睁开了眼睛,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   周乐雅看着那瘦削老者,他竟然看不出这老人家的面相?!不是大德就是大隐!   那边的瘦削老者在微微点头后,就不管周博雅兄弟两人了,转头和药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待说道放灯节时,老者说了一句,“此州郡倒是个有能的。”   药王也赞同道,“往年一到放灯节,这华夷州不是戒严,就是松散,乱七八糟的,今年倒是整个有条有理了,我看那特意划出来的两条街,衙役巡视很严,也没有什么收摊费的事……今年华夷州的百姓算是有福了。总算等来了一个大能人啊。”   一旁的周乐雅听了,挺挺胸,很骄傲——那可是他家爹爹,他家兄长大人整出来的!   周博雅眼角瞥见,轻轻一笑,握了握周乐雅的手。   “今年的华夷州来了挺多人的,倒也热闹。”瘦削老者说着,看向药王,“州郡若想升官财,这倒是个机会。”   药王摸摸下巴,看向周博雅,嘿嘿一笑,“没错,这倒是个好机会啊。”   周博雅只是垂下眼,用手帕给周乐雅擦了擦脸,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瘦削老者顺着药王的视线看向周博雅,突兀开口说道,“那边的小子,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老者边说边指向那咕噜肉的锅子。   周博雅起身,拱手应下,轻声对周乐雅说了一句,“乐儿你在这里等着。”就挽起袖子走过去收拾起来。   周博雅先是搬起锅子放到院子水缸旁边,又找到小厨房,拿出刷子,开始洗刷起来,药王见了,颇感趣味的侧头看向瘦削老者,鬼谷老小子是看上那小子了??难道打算收来当弟子?   可惜,瘦削老者微微阖上眼睛,看也不看药王。   药王就转头看向周乐雅,乖徒儿和他哥哥感情那么好,这会儿看见他哥哥被鬼谷老小子使唤一定很心疼了吧?   药王兴致勃勃的转头,却见他的乖徒儿周乐雅正端着盘子朝水缸边刷洗锅子的周博雅走去,药王一愣,接着,就见周博雅笑着接过盘子,放进锅子里一起刷洗起来,周乐雅就蹲在一边,时不时的给周博雅倒水递东西,还给擦脸?!   药王抽了抽嘴角,还没有开口,躺椅上的老者就慢慢的开口,“不错啊。”   药王转头,看向躺椅上的老者,嘿嘿得意笑起来,“怎么?你也觉得我乖徒儿很好?“   瘦削老者看了药王一眼,就半闭上眼不说话了。   周博雅洗完锅子,将东西放归原位,转身弯腰对周乐雅伸出双手,周乐雅也笑着伸开双手。   药王和瘦削老者同时抬眼看去,俊美的少年将瘦弱的孩童笑着相拥,无需言语,那种默契和亲昵就已经展露无遗了。   药王喃喃道,“哎呀,感情还真好啊。”   瘦削老者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   “老先生,小子已经收拾好了。”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走向瘦削老者,微笑说着。   瘦削老者嗯了一声,随后抬眼看向周博雅,慢慢问道,“收拾好了的话,那你想要什么?”   周博雅一愣,周乐雅侧头认真的看向瘦削老者,这是要给好处了?   不过,兄长大人肯定不会要的!周乐雅很确定的想着。   果然,周博雅微笑摇头,歉然道,“这是小子该做的。小子叨扰了老先生,还望老先生赎罪。”周博雅说完,就转头看向药王,谦恭说道,“前辈,时候不早了,我和乐雅先行回去,就不打扰两位前辈叙旧了。”   瘦削老者听了,微微点头,“也好。”   药王也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等周博雅和周乐雅离开,药王就转头看向瘦削老者,挑眉一笑,“看来,你也跟我一样,想收个徒弟了?”   瘦削老者微微闭着眼,叹气道,“如果要徒弟的话,我也有很多。”   “嘿嘿,可惜没有一个能够接受你所有传承。”药王幸灾乐祸。   瘦削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但至少我能留下大半了,元静他们也很孝顺。”   药王僵了僵,随即哼了哼,这是在说他太挑剔了,差点失去传承吗?   “这博雅……很不错。”瘦削老者转了个话题,“元静告诉我,这次放灯节州郡府的大半处置都出自周博雅之手。”   “博雅是很精明,我看他的面相也非常不错。”药王摸着胡须说着,他不介意多多替博雅美言几句,毕竟那是乖徒儿的哥哥嘛。   “精明人太多,倒显得‘精明’这个词不值钱了。”瘦削老者淡淡说着。   药王闻言,呵呵一笑,“你觉得,那博雅是精明人?”   瘦削老者慢慢摇头,“我希望他不是。”   “哈哈……老小子,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中博雅了,最好下手快点,我可是听说他已经有一个武艺师傅了!”药王笑说道。   瘦削老者嗯了一声,没有告诉药王,大概放灯节后,那周博雅就要来鬼谷书屋了。   *****   周博雅和周乐雅走出院子大门,守候在外头的红石和北喜就迎了上来,红石对周博雅拱手做礼,谦恭说道,“大少爷,前头巷子那客栈刚刚闹出事来了,府衙的大捕头已经来了。”   周博雅闻言,微微点头,暗想,果然太热闹的地方没去是对的。   “谁闹事?”周博雅随意的问道。   红石回答道,“是来自京都的宋家少爷和同样来自京都的张家少爷,好像是因为吃饭的事情闹起来了。还打坏了东西,大捕头已经将两人就地圈画,等宋家的大人和张家的大人来赔偿签押。”说完,红石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可真是有趣了,巷子那里,大捕头让百姓们代为监管,因为有百姓们围着,再加上衙役们虎视眈眈的在那里,那两位少爷可是脸都涨红了。偏偏大捕头出示了之前三日华夷州的告示,所有闹事打坏东西的,若是尚未弱冠成家的一律由家里长辈代为赔偿,就地罚站三个时辰,当然,这三个时辰准许银两代赎。   而大捕头这招可是出自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手笔!别人不知道,他红石作为周府大少爷兼半个二少爷的跟班,他可是亲眼看见大少爷写下这规矩,后来二少爷自己又加了一句画地罚站三个时辰,钱银可赎。   周博雅听了,轻笑了一声,抱着周乐雅转身从巷子的另一边走了,那边吵架打闹的丢脸可不能让乐雅看见,要是乐雅学坏了怎么办? ☆、28基情奋斗史(2)   再说巷子那头,李云鹤慢悠悠的下了轿子,随从分开围观百姓,上前,看着涨红了脸愤愤的站在圈子里头的张家三少爷,刚刚过了十四生辰的张君铭,他那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所生的第三个儿子。   “不错嘛。”李云鹤笑了,来之前,他问了周文德,这规矩是谁定的?他还真是想不到,自家弟子周乐雅所出的,画地罚站这样的小孩子家家的主意周文德竟然采用了!   ——而成效,看看现在自家外甥那愤恨羞愧的神色,嗯,成效很好啊。   “舅舅……”张君铭低声唤了一句,就羞愧的低头了。   李云鹤嗯了一声,就让随从从客栈里头搬来了椅子,就坐了下来。   张君铭见了,急了,舅舅赶紧给钱啊,给钱咱就走人吧!但张君铭不敢开口,刚刚李云鹤那笑呵呵的说“不错嘛”就让他背脊冒冷汗了。完了,回去一定会被爹娘重罚了!   而李云鹤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就坐在张君铭和另一位闹事的,宋家的出名的被宋老太君娇宠的宋家小少爷宋敏德的对面。   李云鹤似笑非笑的看着耷拉着头的宋敏德,宋家的大少爷这次也来了,刚刚成亲的宋家大少爷似乎是为清河周府来跟周文德说情的,好像,前天就到了,可周文德借口说忙,拒不接见。   说来,周文德也不是不通人情的木头,官场办事,周文德可从来没让人挑出个不字,就说这次,虽然不见宋家大少爷,但该有的礼节也没有少,专门请方元静给宋家大少爷作陪,还送了一份厚礼,还专门买了一个清静的院子做宋家大少爷的临时住处,还在高楼空置了一个包厢,专门今晚给大少爷用的。   诸如种种,而且大少爷一到华夷州,方元静前去迎接的时候就代为转达了,只要宋家大少爷不提清河周府和定书的事情,其他的,随意。   哎,扯远了。这宋家的小少爷和君铭一样大,可脾气就横多了,有宋家老太君宠着,宋家谁也说不得这小少爷,不过,据说,这宋敏德最怕一个人,就是他已经出嫁,嫁给于家的姐姐。   人群里一阵喧哗,宋家大少爷宋凤德黑着脸来了,然后,身边还有做妇人装扮的两位夫人。   李云鹤眼睛一扫,就笑了。难怪这宋敏德要耷拉着头,原来是他最怕的姐姐也来了。   宋凤德一见李云鹤就忙上前拱手,两位夫人也上前做礼。   “凤德不知李先生在此,还请先生恕罪。”宋凤德年约二十,面容俊秀,身材高大。他旁边的一位是他的夫人,一位是他出嫁的姐姐。   李云鹤笑着挥挥手,说道,“凤德客气了,本来今儿个在古溪桥那边听论道的,可没想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竟然在这里打闹,还打坏了人家东西。哎,真是的!”   宋凤德笑了笑,侧头就狠狠的瞪了宋敏德一眼,这一眼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气怒了,不够隐晦,被李云鹤看见了。   李云鹤心头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凤德,刚刚赔偿的银两我已经交给店家了,但罚站的银两我就不打算交了,既然他们这么闲,就不若让他们在这里罚站三个时辰吧。”   宋凤德听了,点头,“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夫君,老太君那边……”宋凤德的夫人轻声开口提醒着。   “嫂嫂不用担心,老太君那边我去说。”宋凤德的姐姐说道,一边对着李云鹤微笑,“让李先生笑话了。”   “彼此彼此!你看看我家的,也没几个省心的啊。”李云鹤哈哈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凤德,咱今儿个在这里看看风景也不错啊。”   被迫站在圈子里的张君铭和宋敏德都想哭了,他们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动了动手,然后又忘行,打出格了而已……,现在看着四周的百姓们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真是……太丢脸了!   宋凤德和李云鹤坐在那画圈罚站的两人对面,两位夫人就先行回去了。两人在那里看着张君铭和宋敏德,一边说笑一边谈诗论文,直至三个时辰结束了,才带着两个已经垂头丧气的闹事的家伙离开。   离开时,突兀的,宋凤德问了,“李先生,敢问……这规矩是谁定的?”   李云鹤一愣,随即意味深长一笑,“这是华夷州,这府衙的规矩你说是谁定的?”   宋凤德闻言,只是盯着李云鹤,半晌,才点头道,“凤德很钦佩敢定出这样规矩的人,还请李先生转达凤德对他的敬佩。”   李云鹤没接话,只是笑了笑,就转身带着张君铭离开了。   一旁听到这话的张君铭忍不住悄悄的问道,“舅舅,这个破规矩谁定的啊?”   李云鹤抬手就敲了张君铭一个栗子,“破规矩??你敢说这是个破规矩?”他弟子周乐雅的主意你敢说是破规矩??   张君铭捧着头不敢动,心头泪流,果然舅舅很生气。   “你从现在开始就跟着我!”李云鹤说着,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去,告诉周大人,就说论道大会我得提前退场了。”   随从忙恭敬应下。   等随从离开,李云鹤低声说道,“你记着,待会要是遇见周家的少爷,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   张君铭闷闷的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舅舅,那周家少爷到底怎么了?您干嘛老是让我和人家好好相处啊?”   李云鹤忍不住转头又敲了一个爆栗子,“就算不是周家少爷,阿猫阿狗,你都得给我和人家好好相处!!!”   ——这君铭真是越长越笨了!   张君铭捧着头,再次哀嚎一声,“舅舅不要再打我头了,再打就真的变笨了!”   李云鹤狠狠瞪了张君铭一眼,你本来就已经笨死了!瞪眼后,李云鹤又无奈了,自家妹子嫁给张家的不是嫡系,而是旁系的张颂文,这张颂文虽然有些迂腐,但对自家妹子是真的好,和周文德一样,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什么的,妹子也争气,给这张颂文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几个孩子也出息,唯独这第三子张君铭,说他顽劣,他却对长辈孝顺,也有分寸,说他长进,偏偏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整日里捉鸡斗狗的玩些不正经的!   可偏偏还就是这个不正经的,和他最为投缘,也得他爹的喜欢。   这次带他来华夷州,就是想让他暂时安分点,结交几个好的,比如说像他家弟子周乐雅这样纯良的,像周博雅这样聪明稳重的。   “总之,你给我多长个心眼,那宋敏德不是什么好的,你以后少跟人家玩!”李云鹤严肃警告道。   ——最重要的,人家宋敏德是宋家老太君的心头宝,你只不过是工部侍郎家的三儿子!   张君铭闷闷的摸头应了下来,他什么时候跟宋敏德玩了?都是宋敏德来惹他的!   李云鹤见张君铭闷闷应下,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多盯紧点吧。至少在华夷州,别惹出什么大事来!   转出僻静的巷子,张君铭瞧着李云鹤朝某个方向直走,就疑惑问道,“舅舅,我们这是去哪?”   “你跟着就是了。”李云鹤没有直说,他记得小乐雅给他画过皮影娃娃,随从们之前来探底的时候已经找过,华夷州唯一的皮影戏就在这里,而且只有这个时间才有。来这里应该能够来个巧遇!   他的方法有些迂回,但这样比较好,直接介绍的话也行,但是,方元静说了,放灯节后就要带周博雅去鬼谷书屋里,且,最重要的,他感觉得出来,周文德似乎并不喜欢周博雅和他们这些子弟们走太近。   走到皮影戏的地方,看了一眼,是家酒楼,酒楼中间搭起了一个高台,拉起了一块大黑布,黑布中央正在上演着好戏。不时有人高声叫好。李云鹤刚刚走进,就有随从匆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老爷,周家两位少爷都在二楼,他们没有进厢房,还有方舒少爷也来了。”   李云鹤微微点头,就抬脚走了进去,一进去,抬头一看,左侧走廊的桌子边不就是那周家兄弟吗?   还是这样,周博雅抱着周乐雅,两人笑得很是开心,周博雅指着下头的皮影戏,不时低声说着什么,周乐雅就仰头认真听着,偶尔笑一笑。   李云鹤笑着看向那两人,心里轻叹,哪怕是他们李家,庶子嫡子间虽然不会跟别的家族那样斗得你死我活的,但也有暗地里的摩擦和隔阂,可这周博雅和周乐雅却亲昵不已,好像是同胞兄弟一般。这大概是周文德的严厉管教和绣娘的宽容温柔所致吧。   待李云鹤走上前,已经有红石等仆从提前告知的周博雅和周乐雅,方舒就站了起来,周博雅和方舒就抱拳作揖,周乐雅就做了一个弟子礼。   李云鹤一看周乐雅规规矩矩的严肃做礼的模样,就心头暖了,熨帖了,赶紧上前,先扶起周乐雅,一边笑着示意方舒和周博雅起身,一旁的张君铭就上前跟周博雅和方舒互相拱手。   “来来来……小乐雅,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君铭,我的外甥,君铭,这是我的弟子周乐雅。这是他的哥哥周博雅,方元静先生的侄子方舒。”李云鹤笑着一一介绍道。   张君铭一听是自家舅舅的弟子,就瞪大眼吃惊的看向周乐雅,舅舅的弟子,不就是流轻风的传人了吗???   “就这个小不点!?”张君铭忍不住指着周乐雅叫道。   ——什么叫做“就这个小不点?”周博雅心头不悦了,他弟弟就是再小也轮不到外人指着他弟弟说小不点!   周乐雅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君铭,神情不恼不气。   然后,张君铭惨叫一声了。   ——李云鹤手拿折扇狠狠的敲了张君铭一记!这混小子真是丢了他们老李家和老张家的脸!   周博雅看着张君铭捂着头蹲下哀嚎,心头的闷气倒是消散了不少,方舒就心虚的摸摸自己的头,还好,他都是十岁前被叔叔敲头骂笨的。   周乐雅同情的看着张君铭,这人说话不好听,但却是个心好的,只是将来的官途不好,这人不适合当官。 ☆、29基情奋斗史(3)   最后碍于张君铭那一声惨叫太惊天动地了,一行人就转移到了厢房。厢房里就看不到皮影戏了,周乐雅心头很遗憾,但很快就丢到一边,玩起了兄长大人在路上给他买的九连环来。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啊。”张君铭挠挠头,讪讪笑了一下,然后又偷偷的看向周乐雅,好奇怪,这小不点从刚刚就没有开口说话?   “乐雅因为体弱,所以,看上去不高。”周博雅说着,顿了顿,不动声色的侧挡了一下,歉然说道,“乐雅不会说话,还请张大哥谅解。”   周博雅这么带着歉然语气来介绍乐雅失语的情况,让张君铭一滞,也让李云鹤心头再次叹气,这君铭真是……   “那,那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张君铭挠头,对着周博雅,起身,郑重拱手作揖,“请两位弟弟原谅。”   张君铭这样认真的为他刚刚莽撞道歉的态度让周博雅心头改观了不少,也让一旁的李云鹤暗暗点头,这是君铭的优点,错了就坦然承认,而且敢于承担。   周乐雅拿起桌上的买的一朵花递了过去。   张君铭一愣,随即笑着接过,“谢谢乐雅。”   周博雅看着,微微一笑。   一旁的方舒就开始挑起话题,说起了他上午去参加论道大会的情景,张君铭也时不时的说几句对论道见解什么的,周博雅就听着,偶尔提提自己的看法,虽然只是三言两句的,却让张君铭的态度越来越认真和敬重起来。   李云鹤就悠然的在一旁喝茶,看着乐雅玩九连环。周乐雅玩了一会儿,九连环还是没有解开,周乐雅就放下,见李云鹤笑着看着自己,就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朵花递给李云鹤,李云鹤接过,愣了一下,随即就接过,笑着低声道,“谢乐雅。”   周乐雅弯了一下眉眼,他也喜欢这个老师。   随后,见周博雅三人越说越加投机,特别是张君铭投入得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后,李云鹤满意了,也放心了,就低声和周乐雅说,“乐雅,为师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你们注意安全。”   周乐雅点点头,看着李云鹤起身悄然离开,也没有打扰旁边正说得兴起的三人,但,周乐雅看见自家的兄长大人起身,跟着送到了厢房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就拱手送别。   一番探讨过后,恰好夕阳来了。   几人就在包厢里吃了一顿,吃得时候很安静,平日里周乐雅和周博雅在家吃饭,如果是只有他们兄弟两人,便是周博雅给周乐雅布菜,一边轻声说些生的趣事,如果是和爹娘一起,他们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   现在包厢里不止他们兄弟两人,于是兄弟两人就安安静静的,但周博雅随时留意着周乐雅的碗,不时的布菜。   待吃完,小二进来收拾后,张君铭就很是惊奇的开口,“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真好。”   周博雅听了,只是笑笑,抬手摸摸乖乖坐在他身边低头玩着木头锁的周乐雅。   方舒就笑道,“君铭你不是有三个哥哥吗?”   “他们就会训斥我,每次我到外头惹了事,就罚我跪祠堂。”张君铭撇嘴说着,顿了顿,不情愿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啦,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   “今晚你们要去参加放灯吗?”周博雅转开话题问道。   他疼惜乐雅是他心甘情愿,但他潜意识里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或者表露什么,他只觉得,那是他和乐雅之间的事情。   “那个东西好玩吗?”张君铭兴致勃勃的问道。   “去年我有来过一次,还好吧,但是,放河灯比放天灯要好玩。”方舒说着,脸上扬起了笑容有些神秘。   “等等。”周博雅突然想到张君铭可是来华夷州的贵人之一,他晚上是要去高楼的吧?“张大哥晚上不去高楼?”   “不去!那里有什么好的!”张君铭嫌恶的说着,也就只有宋敏德敢骂敢说,其他人心里想着面上说的都不一样,恶心死了!   “那就跟我们去放灯吧,河灯天灯一起放。”周博雅微笑说着。   ——这人的性子看来并不适合在高楼里混,想来这也是刚刚他送李先生走前,李先生对他说的多多照顾的原因吧。   “好啊好啊,哎,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张君铭问着,有些迷茫。   “去买河灯和天灯。”方舒说着,起身,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啊,林秀兄要去高楼陪客。”   “林秀?那是谁?”张君铭好奇问着。   “林大人的儿子。下次介绍你认识。”周博雅微笑说道,弯腰抱起周乐雅,低声说道,“乐雅,回去再玩,我们去买灯吧。”   周乐雅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这木头锁很有趣,他玩着玩着就入神了,见自家兄长大人无奈的,但又宠溺的眼神,周乐雅红了红脸,将木头锁乖乖的递给周博雅,周博雅满意的接过,放在桌上,在外头大堂吃饭的红石等人会进来收拾这些小玩意的。   张君铭见周博雅抱着周乐雅,就伸出手,笑嘻嘻道,“博雅,我来抱吧。我看你挺辛苦的。”   却不想兄弟两人的反应是——   周乐雅迅抱紧周博雅的脖颈,周博雅抬手微微的止住张君铭的手,轻笑道,“不敢麻烦张大哥,乐雅除了我和我爹娘,就不准任何人抱,而且,我一点都不辛苦。”他家乐雅太轻了,没啥分量,该让药王给乐雅调养身子才是。   张君铭有些失望的收回手,瞅了瞅死死抱着周博雅,趴在周博雅的肩膀上,屁股对着他的周乐雅,张君铭心头很遗憾,看乐雅软软小小的,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啊。真是可惜。   一旁的方舒就笑吟吟的看着,他早就试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河周府那段不开心的日子,乐雅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博雅,他极少和其他人说话,最多就是对着你静静的看着,或者安静的笑着。   他曾经尝试着问过周博雅,到底在清河周府小乐雅经历了什么?但周博雅只是说了一句,“乐雅说他忘记了。”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是过于难受而忘记了,还是真的忘记了?   方舒看着前头趴在周博雅肩膀上对他眯眼笑着的周乐雅,也扬起了笑容。   不管是哪一种忘记,只要乐雅现在过得开心,那就够了。   一行四人和几个仆从离开了酒楼,朝卖着河灯和天灯的巷子走去,为了评比的方便,卖灯的都集中在一条街上。   每处卖灯的摊前都会有两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都有一些花,分别是红花和黄花,红花是买灯的人扔的,进巷子前,有臂膀上绑着红花的人递给你一朵特别折的红花,还有臂膀上绑着黄花的人递给你一朵黄花,买了灯的人会扔下红花在摊前的篮子里,特别喜欢的灯就在另一个篮子里放下黄花。   等晚上放灯开始,就有府衙和有名望的乡老来清点花的数目。红花最多的,府衙会赏银两和牌匾,黄花最多的那盏灯就会点在古溪桥的桥梁边上,供众人欣赏。   张君铭到底是贪玩心性,听完方舒的讲解后,就又跑回巷子口打算再拿几朵,可惜却被笑眯眯的拒绝了。   方舒看着张君铭懊恼的走回来,就转头对周博雅叹息道,“这人真是……要是能够想扔几朵就扔几朵的话,还要那两人站在巷子口做什么?”   ——那可是华夷州记忆力最好的两个人了,还是华夷州有名望的乡老推荐的。   走了一圈,周乐雅手里提着一只莲花河灯和一只白色的简简单单的河灯。   “干嘛要买这个?”方舒盯着那只白色的河灯,白色的不吉利吧,方舒抬眼看向周博雅,却看到周博雅宠溺的对着周乐雅笑,方舒不由无语。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着吧。   “没事的,乐雅说他要自己画。”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头,转头对方舒温和笑道。   “哦……”方舒这才松了眉头,自己画吗?那倒是有趣了。   “哎,那也给我画一个吧!”张君铭笑嘻嘻的凑过去,但周博雅一手推开,似笑非笑的说道,“张大哥书画双绝,乐雅可不敢献丑。”   张君铭挠头,看着周博雅,困惑,怎么……好像周博雅很不喜欢人家靠近小不点?   一行人各自提着灯去了河畔,尚未入夜,但好的放河灯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据了,转了一圈,红石等仆从终于找到一处还没有本人占领的亭子。   亭子里,红石和北喜双手呈递临时买来的文房四宝,周博雅研墨,张君铭和方舒旁观,周乐雅严肃的提笔,慢慢的在白色的天灯上勾勒轻点。   放灯节其实也是一个除去污秽迎来祥兆的节日,放河灯有祈愿的作用,放天灯就有送走污秽和不幸,以及祈福的作用,当然,这些都是很微小的,也不是放天灯祈求让你做官就能做官的,总的要和命理结合吧。   但,送走污秽,祈福,总是好的。   所以,周乐雅要自己画,但他怕被人说自己乱涂乱画,也怕自己画的符文会让人误会,周乐雅就勾勒了一副山水图,将符文隐藏其中。   于是,方舒和张君铭两人就看到了在白色的天灯上面,笔墨所勾勒的华夷州古溪桥的景色,几笔简单勾勒,但意蕴且已经包含在里头,不是什么华丽的笔触,也不是什么锐利的锋芒,仔细的品味这画,一种闲适的简单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   ——所以,这就是舅舅收下他做流经风唯一传人的原因??   张君铭看着已经画好,被周博雅拉着擦拭双手的周乐雅,眼神复杂,他的二哥最为崇拜舅舅,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舅舅的弟子,多年来,二哥苦苦磨练书画技艺,却得不到舅舅的认可。他一直以为是舅舅的眼光太高,之前,舅舅介绍说小不点是他的弟子的时候,他那么震惊,就是因为这个!   最勤苦聪明的二哥都得不到认可的东西,小不点怎么就得到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这幅画,他朦朦胧胧的抓住了一个关键,或许,舅舅所要的并非是高的技艺,而是别的二哥所不具备的东西吧?   画好了,周博雅想将天灯交给一旁恭敬垂伺候的红石,但周乐雅却摇头阻止,抢过画,然后,后退一步,在周博雅不解的眼神中,恭恭敬敬的严肃郑重的将天灯双手弯腰呈递给了周博雅。   这一举止,让方舒羡慕嫉妒了,“原来这是乐雅要送给博雅你的礼物啊!”   周博雅怔愣了一下,随即,就柔和的浅浅的笑了。   本来因为乐雅只给药王和李云鹤送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压抑着酸溜溜的心情,瞬间美满了!   ——那花不过是五文钱一朵。   可这天灯就不一样了,乐雅亲手所画,又是在这个祈福的日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了。   周博雅整整衣冠,上前一步,郑重严肃的双手接过,接过后,将天灯递给红石,双手抱起周乐雅,紧紧的。 ☆、30基情奋斗史(4)   当夜色开始弥漫,河畔的人越来越多。   幸好一早就占了位置,要是晚点过来的话,就没得地方站了。   周乐雅抱着周博雅的脖颈,看着远处开始蔓延开来的星星点点,放灯节算是正式开始了。   张君铭很兴奋,一见河畔来了很多人,其中还有他认识的人就欢快的蹦跶过去了。   方舒手里拿着莲花河灯,看着张君铭跑过去的方向似乎是专门供给贵人放灯的地方,就转头对周博雅说道,“博雅,好像是贵人们也来了。”   周博雅也看见了,便低头对着周乐雅轻笑道,“乐儿,我们去那边放灯吧,那里人少。”   周乐雅没意见,哪里放灯都是一样的,人太多反而不好,那灯容易半途被挤翻。   方舒一听,就愣了一下,干嘛要走啊?这里也不是很热闹啊,但看着周博雅已经抱着周乐雅朝左侧的小径走去,方舒也忙跟了过去。   小径有些暗,前头的北喜和西福早早就打着灯笼照路。   “我说……博雅,我们干嘛要避开啊?”方舒不明白了。   “以张大哥的脾气,他肯定会拉几个贵人过来的,我不想被人打搅,特别是贵人。”周博雅淡淡说着。   转了个弯,前头就是在月色下朦胧盈盈的河了。   方舒在周博雅一说后,就马上明白了,也是,如果贵人过来的话,他们就要拘束,虽然不是畏惧和奉承他们,但是,考虑到家里的长辈,不拘束也得拘束。   所以,避开是唯一的办法吧。   而在周博雅和周乐雅离开后,张君铭正带着几人兴冲冲的过来,可一过来,就愣住了,哎,人呢?   “喂,张君铭!人呢?”清亮的带着几分嚣张意味的声音响起。   张君铭转头,看着身后穿着锦袍如墨丝面冠如玉的少年,闷闷道,“他们走了。”   少年瞪眼,刚想脾气,在少年身后的,白色锦服的冷漠少年就抬手止住,“无碍,是我们唐突了,冒失的过来也没有让君铭你先行过来禀报一声。他们走也是对的。”   “可是,大哥,你……”面冠如玉的少年急了,“我们去找吧,他们肯定走不远。”   “青玉,不必了,周博雅有意避开,这就是他的回答了。”冷漠少年说着,转身就大步离开。   被唤作青玉的少年见状,只好恶狠狠的瞪了张君铭一眼,“笨蛋!”然后,也赶紧的跟着离开了。   张君铭闷闷的摸摸头,什么呀!这李玄雨和李青玉搞什么鬼啊。张君铭又回头看了看空空的亭子,叹了口气,他就不该因为看到李家妹子太高兴了,就冲过去,现在好了,博雅他们也不见了。   话说这李青玉也不过是旁系嘛,仗着老祖宗喜欢就拽成这样,哼,李玄雨甚至只是父母双亡的旁系,也是仗着青玉庇护!还是小乐雅招人疼,话说回来,李玄雨找博雅做什么??   *****   此时,河畔边,看着河灯慢慢的飘远,方舒低声问道,“博雅,你好像在躲避贵人?”   “是啊。”周博雅闲闲的应了一句,接过红石递过来的玉糕片喂到周乐雅嘴边。周乐雅张嘴,慢慢的咬着,一边看着开始漂远的河灯,刚刚兄长大人在河灯上写了字,但是不让他看,到底兄长大人写了什么?   “你干嘛要躲?我总觉得的你的闪躲好像不一般。”方舒皱眉问着。   “方舒……我答应过老师不能说。”周博雅说着,见周乐雅使劲的张望着那漂走的河灯,就轻巧的扭过周乐雅的下巴,低声道,“好了,回去后哥告诉你,别看了。”   周乐雅这才安分的坐好。   方舒听了,怔了怔,随即点头,“我明白了。”他没有继续追问,既然是方元静老师要求的,那博雅要保密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方元静只是让周博雅暗地里选几个不错的,到时候一起前往鬼谷书屋,看看能不能成为鬼谷书屋的学生。却没有要求他一定要保密,但周博雅以为,既然是暗地里的,那就不能公开不是?   ——所以,也就不能说了。   他要避开那些贵人,除了不想被拘束,不想再有人打扰他和乐雅的相处外,也有其中的这个考虑。   鬼谷书屋从不对外公共,鬼谷书屋里的人都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们所推荐的,且推荐了还要接受鬼谷书屋的考试,考试过了,才能进入鬼谷书屋。——不管你是谁,六世家之一也好,农家子弟也罢,统统都是如此。   而现今,世人所知的,鬼谷先生的弟子们还在人世走动的,也就只有他的老师方元静而已。   老师说过,鬼谷书屋里,还没有六世家的人,一来是出色的能够被鬼谷先生看中的人没有,二来,鬼谷先生所收的弟子都在鬼谷书屋里担任老师,除了他,其他四位弟子都没有兴趣推荐人来读书。现在鬼谷书屋里的学生,很大部分都是自己找来,然后参加了考试进去读书的。   这次华夷州因为李家老祖宗的关系,来了很多六世家的贵人,但如果是女眷也就罢了,连李家嫡子李文轩都来了,那就耐人寻味了。   罢了,他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走吧,我们去放天灯。”周博雅抱起周乐雅,起身说道。   *******   当夜色渐渐深沉,天空开始有了几盏天灯的时候,在华夷州的河滩平地边上,周文德和李绣娘也慢慢的放走了手里的天灯。   青色素服的周文德,蓝色襦裙的李绣娘静静的站在河滩平地上,这里是诸多平民百姓会选择的放天灯的地方,那些京都来的贵人们就在高楼上放着天灯,在越高的地方,放走的天灯会飞的越高,晦气也会带的远远的。   李绣娘仰头看着天空上头越来越多的天灯,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本来她在府里呆着,等着老爷和两个孩子回来,却不想,老爷提早回来了,换了衣服,就拉着她出来了,然后,在河滩平地上,老爷递给她一个天灯,看着天灯上的字,她知道,这是老爷亲手所写:   有缘相遇,有缘相守,沧海桑田,惟愿长久。——赠绣娘   这便是老爷写给她的字。   成亲结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情诗。   李绣娘看着身边的周文德,心里暗笑,不过,难得平日里严肃古板的老爷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逗她开心,而此时,老爷紧紧绷着的脸,在月色下不明显的,但还是被她现的红红的耳朵尖,她忍不住捂嘴一笑。   同时,心里也好奇了起来,这样的主意可不像是老爷想出来的。   “老爷,这主意是谁出的?”李绣娘问着,带着戏谑的目光暗含柔情的看着周文德。   周文德沉默了一会儿,才似乎有些别扭的低声说道,“……带你来放天灯是我自己的主意,在天灯上写字是乐雅的主意,乐雅说,这样你会很开心。”   李绣娘一听,心头甜甜的,见周文德神情似乎绷得更紧了,就偷笑一声,知道自家老爷根本就不习惯这样的事情,就转开话题,柔声道,“老爷,明日,博雅就要启程离开了吗?”   周文德微微点头,想到药王在黄昏前跑来见他,和李云鹤两人争执后自己所下的决定,就心头叹了口气,看了一旁的李绣娘,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绣娘,药王今天来见我,他说……要带乐雅回药王谷,这样才能彻底解除蛊毒,而且他想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乐雅……”   李绣娘一听,愣住了。药王要带乐雅走??   “那……大概要几年?”李绣娘低声问着,心头很不舍,但想着,这样乐雅的身体会好起来,那……再不舍再担心也得忍下来。   “药王说大概要四五年的时间……”周文德低声说道。   李绣娘听了,默默的垂头。   周文德见了,伸手过去,牵住,低声道,“绣娘……为了孩子好,咱得舍得放手才行。”   李绣娘听了,抬头,强笑道,“我知道,只是怕乐雅太小了,不会照顾自己。”   “我会东雨南雪北喜西福他们跟着去照顾。而且……云鹤兄说了,他会跟着去药谷,他还要教乐雅流经风的传承。”   李绣娘听了,惊讶,“可是那样子的话……李先生走得开吗?”   周文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己说可以就可以吧。”他时至今天才知道,原来李云鹤也是那样孩子脾气的人,竟然跟着药王不管不顾的拍桌子吵了起来。   李绣娘听着周文德说着药王和李云鹤吵架的事情,本来有些压抑难受的心情倒是愉悦了起来,她笑着说道,“有李先生和药王照顾,那我也就放心些。”   说完,李绣娘抬头看向天空,天灯越飞越高,有些已经开始慢慢的燃烧起来,天灯里有烟火,当燃烧起来后,烟火就会开始绽放。看着天空开始绽放的烟火,宛若一场盛宴般,李绣娘的神情不由迷醉起来,以往在京都的时候,也曾看见这样美丽的烟火,但心情却是不同于今日。   她很开心,看着天灯慢慢的升上天空,看着连续绽放起来的烟火,听着四周百姓的欢呼,她想,真好,能够看见这样美丽的夜空。   “绣娘,以后我们每年也来放天灯吧。”突兀的,耳畔响起了淡淡的低沉声音。   “好。”李绣娘微笑着低声应着。   *******   在天灯齐齐上天的时候,在华夷州的山上,周博雅慢慢的放走手里的天灯,说来,还真是不舍,这可是乐雅送他的礼物。   看着天灯慢慢的升上天空,周乐雅静静的凝视着天灯,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天一心术》的祈福经文,画在天灯上的符文所祈福的是让他的家人,他身边亲近的人都平平安安,也许没有什么效果,但是,诚心祈愿,一定能有收获。   周博雅见天灯慢慢的飞走,便弯下腰,抱起周乐雅,在周乐雅茫然的眼神下,轻笑道,“乐儿,我们边走边看吧,等我们回家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周乐雅点头:也好,夜风已凉,再待下去,可是会着凉的。   方舒看着夜空的烟火,有些不舍得这么快走,于是,就和周博雅拱手告辞,他继续待着看烟火绽放。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两人慢慢的走下山,一边看着天空的烟火绽放。   山里很安静,似乎只有他们和身后五步外的仆从。   “乐儿……明天……哥哥就要离开华夷州了。”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周博雅突兀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般。   周乐雅转回头,看向周博雅:这么快?   周博雅见周乐雅转头看他,笑了笑,笑容温柔宠溺,但又透出不舍,“哥哥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听爹娘的话。”   周乐雅定定的看着周博雅,随后,慢慢的点头: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爹娘。兄长大人不在家,他就是家里的长子!自然要承担起兄长大人的责任。   见周乐雅严肃的点头,周博雅心头很不舍,抱紧周乐雅,心里叹息,要是能够把乐雅一起打包带走就好了。   *****   一路慢慢的走着,在开始冷清下来的街道上走着,现在,华夷州的百姓们大概都赶去河滩平地那边了,走在街上的也没有什么人。   等走到周府的时候,周博雅突然顿住了脚步。   在周府跟前,白色锦衣的少年一脸冷静的看着周博雅,等他走近了,才拱手作揖,“在下李玄雨。”   周博雅温和一笑,放下周乐雅,拱手作揖回礼,“在下周博雅。”   “博雅兄,玄雨有事相求。”李玄雨神情郑重的说道。   周博雅垂眼一笑,“不知道博雅能够帮玄雨兄什么?”   “请博雅兄带我一起前往鬼谷书屋。”李玄雨压低声音说道。   站在周博雅脚边的周乐雅一听这话,就抬头,借着月色,瞧着李玄雨的脸,这人幼年失去双亲,早年命途坎坷,大概要到中年后才能命途顺畅,但是……其中也有个变数,如果能够把握住机会,那么就一帆风顺了。这个变数就是……今年吧,也许就是现在?   周博雅背负双手看着李玄雨,笑了笑,笑容温和,但却是透出冷意,“博雅不知道玄雨兄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玄雨兄,我为何要答应你?”   李玄雨看着周博雅,突然下摆一撩,单膝跪下,双手奉上一块玉佩,低声道,“这是玄雨已经过世的双亲留给我的唯一一块玉佩,对玄雨来说,如同生命一般重要!现在,玄雨将这玉佩呈上,如我之命,今日起,玄雨的命就是博雅少爷的!”   周乐雅看着,心里暗自点头:这人能屈能伸哪。而且颇为果断。   周乐雅又看向自己的兄长大人周博雅:兄长大人会怎么做呢?   周博雅看着李玄雨半晌,才上前一步,搀扶起李玄雨,顺手拿起玉佩,然后看着李玄雨压抑着苦涩的神情,微笑道,“我答应你,明日天亮前,请在南门等候。”   李玄雨似乎极为不舍的看了眼玉佩,随后,拱手哑声道,“谢博雅少爷。”   随后,李玄雨恭敬拱手,就转身离开。   而在李玄雨转身离开前,周博雅突然扬声问道,“玄雨兄,可敢跟我做一个赌注?”   李玄雨转身,看着周博雅,拱手恭敬道,“请博雅少爷指点。”   “三年后,我赌玄雨兄进不了大考前三甲。”   李玄雨闻言,神色一冷,“如果玄雨进了呢?”   “那么……这玉佩就是你的。”周博雅扬了扬手里的刚刚从李玄雨手里拿过来的玉佩,微笑说着。 ☆、31基情奋斗史(5)   李玄雨呆呆的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说完后,就抱起周乐雅径直走向了自家的大门,他没有去看那李玄雨的反应。   而李玄雨在周博雅转身抱起周乐雅离开后,就突然拱手弯腰,对着周博雅的背影,深深的拜了一拜。   周乐雅趴在周博雅的肩膀上,看着李玄雨对着他兄长大人深深鞠躬拜礼,周乐雅心想,这人倒算知恩。   李玄雨弯腰鞠躬直至周博雅等人进了大门,才慢慢起身,转身朝南门走去。   待李玄雨离开,就有几人从周府巷子旁边走了出来。   “老爷,这样……会不会惹怒鬼谷先生?”柔声轻语的是李绣娘。   “是博雅自己的决定,我们看着就好。”周文德说道,看着李玄雨离去的背影,周文德若有所思。   李玄雨……是六年前战死沙场的李家旁系子孙李云贞的儿子?李云贞死后,李云贞的妻子也跟着殉情,李云贞这一脉就彻底的没落了……李玄雨是因为李家老祖宗怜悯寄居在了李家祖宅,但……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人护着,在李家那个大家族,日子怕也是好不到哪去吧。   周文德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这李玄雨能够为他爹争一口气吧。   “老爷?”李绣娘疑惑的看着周文德叹气,可是有什么麻烦吗?   “没事,我们回去。”周文德回过神说道。   ******   此时,华夷州的河滩平地上,李云鹤黑着脸瞪着在他跟前的垂头丧气的张君铭,“你笨蛋啊!叫你跟着博雅乐雅好好学习,你倒好!你竟然把人撇下跑了!”   张君铭捂着头,沮丧不已,“舅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我都已经和他们成好朋友了啊。”   舅舅不就是想让他和周博雅他们交朋友吗?他都已经和他们成为朋友了,舅舅还打他头做什么?   李云鹤盯着张君铭,心头简直无力了,关于方元静让博雅挑几个朋友一起前往鬼谷书屋的事,方元静也只是隐晦跟他提了提,他想着机会难得,就暗示李玄雨去找周博雅,本想也直接跟张君铭提,但想着这小子性子直,嘴巴不紧,就干脆让这小子直接去周博雅小子的身边,那周博雅是个聪明的人,他一定能够明白……   ——却不想,这笨蛋小子竟然半途跑了!!   李云鹤看着茫然无知的张君铭,心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时,李云鹤的随从过来了,低声在李云鹤身后禀报着,“禀老爷,玄雨少爷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李云鹤一愣,随即欣慰点头,不错,玄雨算是有点本事。   然后,李云鹤侧头看向还在茫然无知的张君铭,皱起眉头,要是让君铭就这样回去……   李云鹤严肃的看着张君铭,“君铭,明儿个你跟我一起走!”   张君铭摸着头,应了一声,心里想着,和舅舅一起回京城是吧?也好,他还可以去找李家妹子玩玩。   李云鹤见张君铭应下,心里满意,就示意张君铭先行回去收拾东西。   张君铭一走,李云鹤身后的随从就立即上前,低声道,“老爷,青玉少爷似乎知道玄雨少爷要走的事情,要是他去跟老祖宗说的话……”   李云鹤闻言,皱起眉头,他不喜欢李青玉,仗着老祖宗疼惜和娘亲是帝君之妹的缘故,就跋扈嚣张,对李玄雨虽然多有维护,但却是太任性了!那种任性的做法给玄雨惹了多少麻烦,那些被青玉得罪过的,不敢找青玉的麻烦就暗地里给玄雨使绊子!   “你去,马上让玄雨少爷出城,派人看着青玉少爷,不准他出来,如果有人来找青玉少爷就全都推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说罢,李云鹤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随从,“找个机会,将信给老祖宗送去,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想着老祖宗看到信,大概也会埋怨他为什么不让李家的那几个嫡系去吧,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李家的将来,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李家的那几个嫡系,资质可没有李玄雨好,也没有张君铭这样的赤子心!李云鹤看着满天的天灯,心里叹了口气。   *********   翌日,天蒙蒙亮,周乐雅突然醒了过来。迷迷蒙蒙的坐起身,看了看床榻,空空的?兄长大人呢?走了吗?   周乐雅刚想起来,外头南雪就掀开帘子进来,一见周乐雅就赶紧的过来,恭敬的做了一个福礼,“奴婢南雪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拍拍床榻,示意南雪起身,南雪忙起身,拿过床头边的衣服帮着周乐雅穿起来,一边低声说着,“二少爷,大少爷已经启程了。”   周乐雅扣着衣襟纽扣的手一顿,这么快就走了?   周乐雅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兄长大人都不跟他告别,也不让他送……   “二少爷,奴婢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您是不是要看一看?”南雪恭敬说着。   周乐雅疑惑抬头,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做什么?   而此时,华夷州外,周文德和方元静背负双手,目送远处,在不久前,几匹快马疾驰而去,奔赴那鬼谷书屋。   “我以为,你该跟着去才是。”周文德淡淡开口,“方先生,作为引荐人,你不陪着去不好吧?”   “是我的老师不让我去。”方元静有些无奈,想着昨天深夜突然收到的信,他轻叹了口气,老师鬼谷先生还是这么古怪。   周文德闻言,立即双眼锐利的侧头,“什么意思?”   方元静看着周文德叹了口气,“我的老师已经见过博雅了,也见过乐雅。他不让我去,大概是想最后再试试博雅吧。”   周文德一震,“鬼谷先生也来了华夷州?”   “我对老师说起了博雅的事情,老师非常感兴趣,就自己跑了过来,至于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了博雅,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文德兄大可放心,老师对博雅似乎挺满意的。”方元静微笑说着,顿了顿,又迟疑的问道,“文德兄,乐雅今天也要离开?”   周文德默默点头,对博雅他很放心,但对乐雅,他总是不太放心,面上劝着绣娘放宽心,他自己反而不宽心了。   方元静见周文德面色凝滞严肃的模样,就劝慰道,“老师说药王脾气怪,但是药王是个不错的。”   “我知道。”周文德轻叹了口气,“有云鹤兄跟着,我也放心。”   方元静见周文德还是不太放心,也不再劝慰,毕竟天下父母心,哪怕知道自家孩子在外头有人照顾,还是会不安心的。   ******   当夜色降临,周乐雅抱着膝盖,看着篝火呆。   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间……他就上了马车,怎么突然间,他就要跟药王师傅去药王谷了呢?   “来,小乐雅,君铭大哥哥给你烤了肉!”   周乐雅抬头,看去,对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张君铭点头,眉眼弯了弯,算是道谢,接着,就接过烤肉,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啃了起来,虽然他很希望能够大口大口的咬,但是,他得慢慢吃,他现在身体小,瘦弱,不能吃太快。   “好吃吧?大哥哥的手艺不错吧?”张君铭得意的问着。   周乐雅迟疑了一下,烤肉的话……兄长大人烤的肉更好吃点,瞅着张君铭得意洋洋的模样,周乐雅低下头,他不能说谎哄骗张君铭大哥。   张君铭见周乐雅只是低头啃着烤肉,有些失望,什么嘛,他都烤肉给小乐雅吃了,小乐雅怎么都不表示表示啊。   周乐雅啃着肉,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张君铭大哥会跟李云鹤老师来?难道他也要拜药王为师??   药王吃完烤肉,接过南雪恭敬递来的水壶洗了洗手,然后笑眯眯的走到周乐雅身边,“小乐雅,累不累?”   周乐雅摇头:还好。   “那,明天再走半天路就到药王谷了。到时候,小乐雅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药王笑眯眯的安抚着。   周乐雅轻轻点头。   李云鹤也笑着打趣道,“小乐雅,是不是想哥哥啦?”   周乐雅抬头看向李云鹤。   一旁的张君铭也咧嘴打趣了一句,“小乐雅不可以总是想着哥哥哦,这样你会长不大的。”   周乐雅瞅了张君铭一眼,低头:尊敬兄长不是做弟弟的本分吗?想念兄长也是人之常情啊,张君铭大哥肯定是个不会想念兄长不怎么尊敬兄长的弟弟!   “小乐雅,你放心,等到了药王谷,你就可以看见你哥哥了。”李云鹤神秘的说道。   周乐雅疑惑抬头看向李云鹤:哥哥怎么会在药王谷??   张君铭也睁大眼睛,好奇了,周博雅怎么也去了药王谷?   但李云鹤只是神秘一笑,药王也只是呵呵一笑。   ******   而此时,在距离华夷州有两日路程的桃源县。   桃源县里有一座山叫桃花山,山上开满了桃花。在桃花山的深幽山谷里,有一棵非常大的桃花树,就在桃花树的后面被桃花树遮挡着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沿着山洞进去,就能看见一座小书院。   小书院上挂牌匾——鬼谷书屋。   此时,鬼谷书屋的左侧学舍里,周博雅走出房间,背负双手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今夜黑幕沉沉,没有半点星星。   “博雅?”突兀的,后头传来林秀的声音。   周博雅没有回头。   “在想乐雅?”林秀看着周博雅仰头看天,安静沉默的样子,想了想,就猜测着。   周博雅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低声道,“乐雅……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   林秀翻翻白眼,果然,在想弟弟了……   “你别担心,在家呢,有爹娘照顾。”林秀说道,顿了顿,试图转移话题,“你不看书吗?明天可是鬼谷先生要亲自考我们,大家都在看书了。”特别是那李玄雨紧绷着脸,低声喃喃个不停的……方舒也很紧张,致远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不能通过鬼谷先生这一关,大家可就要被遣送回去了。   “我看不下去书。也不想看。”周博雅说着,转身看向学舍里,这间学舍是四方形,三层楼,二楼三楼都是单间房,楼下是大堂,有整整一面的书架,两张大方桌,十张小桌子,都备有笔墨纸砚。   现在,方舒,李致远,李玄雨都在看书,偶尔拿笔写着什么。   林秀也看不下去,总觉得太紧张了,他顺着周博雅的目光看去,一边低声问着,“博雅……你说,鬼谷先生会考我们什么?”   想着在华夷州的那咕噜肉院子里的瘦削老者,周博雅摇头,“我猜不到。”   周博雅说罢,就抬脚走进学舍,“总之,养足精神吧。”   林秀想想也是,就抬脚也走进了学舍。   当周博雅走上二楼,打算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二楼走廊上站着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青年长后扎,身着宽松的袍服,歪歪的站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温和一笑,拱手,很是恭敬的作揖,“在下周博雅,见过公孙少爷。”   “我知道。方元静先生的嫡传弟子,很有可能登上点将台的第一人嘛,我……公孙柳的对手。”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青年公孙柳凑近周博雅,压低声音,森冷的说着。   周博雅依然面不改色,温和浅笑着。   但在大堂读书的方舒等人,却是都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二楼的走廊边上的周博雅和那公孙柳。   而公孙柳也注意到了,挑眉一笑,笑容很慵懒,“哟,不错嘛,你似乎有几个很关心你的朋友。但是——博雅小弟弟,你要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六年了,那点将台第一人绝对是我!”说罢,低头不屑的看了周博雅一眼,“而你,不过是做了方元静先生两年的弟子而已!”   周博雅听了,只是笑了笑,神情不恼也不气。   这时——“小柳!你在做什么!”低沉无奈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眼看去,三楼走下一个人,青衣素服,高瘦,面容有些苍白的儒雅中年人慢慢走了下来,一边开口说道,“公孙!天色不晚了,赶紧给我滚进房间睡觉去!”   公孙柳耸耸肩,懒懒应道,“好的,公孙叔叔!”   “我说过!在书屋里你要叫我老师!”中年人不客气的快步走近,然后不客气的抬脚一踹,“再这么没规没据的,你就给我滚出书屋!”   这么抬脚一踹,公孙柳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而林秀已经忍不住噗嗤一笑了。方舒也捂着嘴,肩膀耸动着,李致远就一脸惊愕,李玄雨也是楞了愣。   唯独周博雅,——依然淡淡的笑着。   那中年人瞅着周博雅温和不变的神色,目光闪动了一下。   而公孙柳没有现,只是狠狠的瞪了周博雅一眼,“我不会将点将台让出去的!”公孙柳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碰的一下,大力的关上了房门!   中年人有些无奈,转头看向周博雅,温和说道,“你别介意,小柳只是太在意点将台了。”   “没关系,只是……公孙老师,那点将台是什么?”周博雅温和恭敬的请教着。   “那是书屋的最高的地方,平日里是老师读书传道的地方,老师曾经说过,能够登上点将台的人,那就是他的嫡传弟子。他会将一切传授于他。”中年人公孙止平静的解说着,说完,公孙止补充了一句,“一直以来,从未有人能够登上点将台。” ☆、32基情奋斗史(6)   周博雅听完,微微鞠躬,“博雅拜谢公孙老师指教。”   公孙止看了周博雅一眼,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是。”周博雅恭敬应下,随后,目送公孙止回了三楼,他才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林秀见周博雅回了房间,愣了一下,就这样?博雅难道不打算对他们说些什么?林秀转头看向楼下的方舒李致远等人,方舒正在收拾东西,李致远也是,咦,那李玄雨也是?林秀扬眉,看来他们是打算休息了?好吧,时候不早了,那就回房养精蓄锐吧。   于是,林秀伸伸懒腰,也慢吞吞的走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的周博雅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床幔,心里反反复复的就是想着:乐雅这会儿可还好?   *****   此时的周乐雅再次惊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又睡得迷糊靠过来的张君铭,周乐雅轻轻的挪了挪,让张君铭靠着垫子,他不习惯有人接近他,除了哥哥和爹娘,他连秦嬷嬷都不习惯接近,何况是张君铭?   周乐雅抬眼看着坐在他和张君铭对面似乎闭目养神的李云鹤,他垂下眼,抱着膝盖,他睡觉不安心,这是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习惯,他虽然想不起来上辈子的事情,但一定是颠沛流离极其不安的生活所造成的,可是,现在他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身边有仆人伺候,爹娘疼爱,哥哥护着紧紧的,他是最幸运和最幸福的人了,怎么会有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说,在未来,他们周家会经历什么大的劫难?   周乐雅想到这里,不由的抱紧膝盖,他看过爹的面相,也偷偷拿了爹的生辰八字起过命格,爹的早年官途不顺,但是大劫大难并没有,不过,中年过后,也就是在五年后会有一场劫数,由于命格会改变,他也没有把握五年后的劫数是否会变成大劫数,或者由于某个契机而改变?   但是,五年后,他一定要待在爹的身边。   他没有睡意,抱着膝盖,呆呆的想着爹,想着兄长大人,想着娘亲,想着秦嬷嬷,想着娘亲身边的碾玉,想着管家周福……   突兀的,李云鹤的声音低低响起,“乐雅?睡不着?”   周乐雅抬头,看向李云鹤,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摇头,他不是睡不着,只是睡一下很容易就被惊醒,他浅眠,当然,如果有兄长大人抱着他睡的话就不会了。   李云鹤没有睡,一直就在那里闭目养神,然后,就现,周乐雅反反复复的睡了惊醒,惊醒睡了,按道理来说,今天赶路已经很累了,乐雅又是小孩子,你看,张君铭都睡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乐雅偏偏只要稍有动静,哪怕只是不小心的一点声响都会惊醒过来。   ——这是长期处于不安里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本来,之前对周文德哪怕名声受辱也要分家的决议他是不太赞同的,但……如今看着周乐雅这样,他身为人父也多少能够明白周文德的心情了。   周乐雅之前在清河周府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云鹤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放柔和了,看着周乐雅,压低声音说着,“乐雅,要不,老师抱你睡?”   周乐雅一听,坚决摇头,除了兄长大人和爹娘,谁都不让抱!   李云鹤无奈,只能看着周乐雅抱着膝盖安静的坐在那里。   而外头坐在篝火喝酒的药王听着马车里的对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   翌日,当马车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停下,周乐雅下了马车,仰头看着那巨大的正飘落桃花的大树,周乐雅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好大的桃花树啊。   桃花虽然不是正气之树,但是桃花主文格,聪明隐忍,凡百年以上的树都能带动一个地方的风水格局,特别是百年以上的桃花树,会带走邪气,引来清贵之风。   “怎么?小乐雅,你很喜欢桃花树吗?”药王走到周乐雅身边,拍拍周乐雅的头,笑呵呵的问着。   周乐雅仰头,对着药王一笑,笑眯眯的点头,这个地方好!   药王得意了,冲着李云鹤挑眉,“看吧,我就说小乐雅肯定会喜欢的。”   李云鹤不吭声,心里却是暗地里哼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他京都的流青园可是有不少名贵花树!   几人走了进去,一路上药王就唠唠叨叨的说着这山谷。   “这山谷有两棵非常大的桃花树,一棵在东边的山谷,一棵就在这里,东边那头是鬼谷老头子的地方,你们没事少过去!那里老头子可是设了奇门遁甲阵!当然,我这里也有药瘴——哎呦!”药王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扯住衣袖,差点跌倒,转头,就见乖徒儿激动的样子,“怎么了?小乐雅?”   “药王,先带我们去鬼谷书屋那边吧,我看小乐雅是想他哥哥了。”李云鹤笑道。   周乐雅就一边拼命点头。   药王看着,眼里也有了笑意,真是……好吧。   于是,药王招来药王谷里的守谷人带着东雨几人先进去收拾,他自己就带着李云鹤周乐雅和张君铭朝鬼谷书屋走去。   *****   此时,鬼谷书屋的洒墨园里,点将台上,瘦削的老者端坐着,在点将台下的长长的台阶上,从上到下,盘腿而坐在台阶上的,分别依次是几名中年书生,接着是两名青年,接下来就是四名少年。   而四名少年里,其中一名少年正负手而立,扬声而谈:“‘小’水滴不断滴下,力可透石;‘小’不忍,即足以乱大谋,但,勿以善小而不为,‘善小’不是‘不足道’的,‘善小’也含有‘大义’。故《梵网经菩萨戒》云:‘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善小与因小见大、见微知著的道理相近也。世人多好大,而少能领悟。晶莹的一滴水,有如明镜,足以鉴人,或任人自照。……”   这少年,仪容俊美,风度洒脱,眉眼温和,不显怯懦,从容自信。   “不错。”在少年说完后,老者垂下的眼微微睁开了,说了两个字。   少年闻言,不显欣喜,反而谦恭拱手作揖,“博雅谢鬼谷先生指点。”   “进前来。”鬼谷淡淡说着。   周博雅闻言,抬眼看了鬼谷一眼,随后低垂下眉眼,边抬脚上前,而其他人则或是惊异或是羡慕或是愤恨嫉妒的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走得不慢,但也不快,步伐依然沉稳,待走到鬼谷跟前,对着鬼谷就恭敬双手合掌作揖,弯腰——   “啪嗒!”   一碗茶水倒在了周博雅头上。   “你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么现在可忍?”鬼谷悠然的放下手里的茶碗,语气平静的问道。   周博雅只是恭敬一拜,随后端起鬼谷旁边的另一个茶碗倒在了鬼谷头上。   然后,在众人惊呼声中,周博雅浅笑的后退一步,跪地一拜,大声道,“学生博雅拜谢先生指点,是可忍,熟不忍!博雅受教了!”   “怎么说?”鬼谷紧盯着周博雅,追问着。   “人有三不可忍:国辱不可忍,家仇不可忍,夺爱不可忍。”周博雅朗声说着。   鬼谷的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但人在世,须有五必忍:傍我,欺我,轻我,贱我,辱我。”周博雅继续说着。   鬼谷微微笑了,“哦?”   “老师以茶水淋我,我当忍,可,学生头上是天地君亲师,学生不可忍!”周博雅恭敬说着。   而当周博雅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鬼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而四周的惊呼已经变成了难言的沉默。   鬼谷起身,指着身侧的位子,说道,“坐吧。”   此时,洒墨园的门口,药王看着登上最高台阶的少年背影,感慨道,“哎呀,点将台终于有人上去了。”   李云鹤微笑,不错,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张君铭就茫然的瞪大眼,什么意思?点将台?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周乐雅只是怔怔的看着那站在最高点的衣袂飘飘的淡笑着的少年,那就是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好厉害!可是……为什么突然间会有一种好像很远很远的感觉?   这时,站在点将台上因为修习了沈高义给的武学秘籍而眼力非常的周博雅突然睁大了眼睛,乐雅?!那是乐雅?!   周博雅有些不敢相信,使劲的捏了捏自己的手,疼!不是梦!旁边还有药王和李云鹤?那更加不是梦了!   周博雅低声对鬼谷急急说了一句,“老师,我弟弟来了,我去看看他。”说完,不待鬼谷说什么,周博雅就忙施展身法,纵身一跃,连跳几个台阶!   林秀等人吓了一跳,在林秀跟前的公孙柳瞪眼,“他什么疯!”   “哎?!乐雅?!”方舒惊叫了起来。   “啊?真是乐雅?”林秀睁大了眼,乐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因为舍不得哥哥所以千里追兄?!   李致远就扶额,心里叹道,难怪博雅疯了……   疾奔下来的周博雅奔向了周乐雅,在周乐雅没有反应过来前,就猛然抱起了周乐雅,紧紧的,他的乐雅来了!   周乐雅在被抱得紧紧后,终于回过神,然后,迟疑的张开小手,慢慢的环住周博雅的脖颈,嘴角也慢慢的扬起了小小的开心的笑。   ——兄长大人没有离他远远的……真好。   在周博雅抱起周乐雅后,还抱得那么紧后,李云鹤和药王才慢慢的回过神,药王就心里感叹道:老夫今日可算是大饱眼福了,终于得见点将台登上了第一人,然后,那第一人因为弟弟来了,就冲下来抱弟弟了——果然,不愧是第一人,原来那点将台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一个高台,嗯,不错,不愧是乖徒儿的哥哥,哈哈哈哈……   于是,药王哈哈大笑了。   李云鹤仔细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心里羡慕着周文德,博雅和乐雅感情如此亲密……文德兄真是好福气,两个儿子不但有出息,还这么亲密。   因为药王的大笑,周博雅回过神,稍微松开了手,但是依然紧紧抱着周乐雅,只是抬眼对药王和李云鹤笑了笑,“博雅失礼了,还望药王前辈和李先生勿怪。”   “哈哈……你小子好本事啊!”药王拍拍周博雅的肩膀大笑道,“不错!我喜欢,我跟你老师喝杯酒去,你们兄弟好好聚聚。”   李云鹤也微笑点头说着,“我带君铭去拜访鬼谷先生,博雅,你先带乐雅下去好好休息。“说罢,在越过周博雅离开前,李云鹤压低声音道,“乐雅昨晚几乎都没有好好睡觉。你哄着他睡一会儿吧。”   周博雅一愣,随即点头应下。   李云鹤说完后,看着周博雅微微凝重起来的脸暗自点头,有周博雅看着,小乐雅的问题应该会很快解决才是。   于是,李云鹤拽着张君铭走向台阶。   而台阶那边已经开始散场了,林秀等人都跑了过来。   “乐雅!你怎么来了?来找哥哥嘛?”林秀跑到周博雅跟前,笑嘻嘻的问着周乐雅。   而周乐雅在被他哥哥周博雅抱起后,熟悉的味道让他渐渐安心了下来,而人一安心,困乏就马上涌上来了,毕竟,他这个小身板才六岁,还是瘦弱不健康的六岁小身板。   于是,林秀刚一出声,就马上被周博雅抬手止住,周博雅凝重的神情也让赶过来方舒李致远和李玄雨三人不由收声了。   “我带乐雅回去,你们先忙吧。不要等我。”周博雅压低声音说道。   李致远低声问道,“乐雅没事吧?”   周博雅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有药王在。”他并不担心乐雅的身体,只是……一夜几乎没睡……他昨晚也几乎彻底无眠,担心的就是乐雅那浅眠的状况和除了自己以及爹娘就不肯安心入睡的习惯。   ——果然!乐雅那眼皮下的浅淡的黑,还有疲倦的小脸!都无一不是说明乐雅昨晚没有好好睡觉!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转身快步走向学舍,留下林秀等人担心的看着周博雅的背影。   “乐雅他真的没事吗?”方舒忧心忡忡的问着。   “我看应该没事,不是有药王吗?”林秀说着,却也皱起眉头,博雅的脸色非常难看啊。   “药王为什么会和乐雅少爷一起过来?”李玄雨突兀开口。   方舒和林秀,以及李致远一愣,都唰的一下看向李玄雨,是啊,为什么会过来?哎,等等,谁是药王?! ☆、33基情奋斗史(7)(抓虫)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匆匆的走回学舍,这一路周乐雅已经趴在周博雅肩膀上差不多要睡过去了。等周博雅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的放下周乐雅的时候,周乐雅已经睡过去了,但周博雅一松开手的时候,周乐雅就立即睁大了眼,周博雅一见,心头一疼,以前雷打不动睡得呼噜的小孩现在却像惊弓之鸟一样!   但周博雅面上只是温柔笑了笑,拍拍周乐雅的头,翻身躺到周乐雅身边,抬手将周乐雅搂到自己怀里,一边柔声道,“睡吧。哥哥陪你。”   周乐雅这才蹭了蹭周博雅,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很快就再次睡去。   周乐雅想,有兄长大人在,他终于可以放心睡个够了。   看着周乐雅沉沉睡去,周博雅轻轻的撩开周乐雅垂下的丝,低头,在周乐雅的额头上亲了亲,现在,乐雅睡在他的怀里,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好像涨的满满的,暖暖的,这种涨的满满的,暖暖的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哪怕是被爹称赞了,哪怕是拿到了第一次开金铺得来的钱,哪怕今日登上了点将台,得到了鬼谷先生的赞赏和认同,都没有现在乐雅睡在他怀里让他高兴。   周博雅凝视着周乐雅,嘴角微微扬起了笑,低头再次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周乐雅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是自家的兄长大人,就蹭了蹭,继续安心的睡去。周博雅见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摸摸周乐雅的头,也闭上眼睛,慢慢的睡去。   *****   而此时的学舍大堂里,张君铭正瞪着李玄雨,“你竟然比我还早来?!”   李玄雨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可以吗?”   “李玄雨你都没有跟我说!”张君铭愤愤的指责着,亏得他刚刚还在想着怎么也把李玄雨给弄进来。太过分了真是!   李玄雨看着张君铭,有些无语,虽然在李家的同一辈里,张君铭是少数几个没有轻视他,真心待他的人,但因为李青玉的关系,他很少跟张君铭接触过,两人间的关系也不是多亲密,现在看着张君铭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真的无话以对了。   一旁的李致远看着李玄雨沉默无语的样子,就说了一句,“我们也不过是昨天傍晚才到,连家人都没有报信,怎么跟你说?而且……公孙先生给你的那本书,你看了没有?”   张君铭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个?”张君铭挥着手上公孙先生给的书,不解的看向李致远。   “里头写了鬼谷书屋的规矩还有一些你要注意的东西。”李致远说着,面容很严肃,“你该好好看看,虽然你三日后才参加考核,但是,只要在鬼谷书屋一天,规矩就该守着。”   张君铭一听,忙打开手里的书,哎,那他还得好好看看才行。   李玄雨见张君铭被转开了注意力,松了口气,他不希望得罪这个对他算是真心以待还是李云鹤疼爱的外甥。   李玄雨对李致远投去感激的一眼,李致远只是微微点头,就转身和方舒林秀上楼了。   李玄雨刚想跟上去,但没想一转身,手就被拉住,李玄雨转头,张君铭一副被抛弃被丢下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他,“玄雨哥,你难道忍心丢下我一人吗?”   李玄雨默默的看着张君铭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张君铭一听,唰的一下眼睛亮了起来,两只爪子一把捧住李玄雨的手,“多谢玄雨哥!”   李玄雨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一把揪出自己的手,“鬼谷书屋重礼!别动不动就上手!明白不?”   张君铭呵呵傻笑了一下。   “对了,玄雨哥,你看见博雅和乐雅没有?乐雅他怎么了?”张君铭左看右看的,不住张望一边问着。   “大概在房间里吧。”李玄雨抬头看向二楼角落里的房间,紧闭着?   “君铭,你和乐雅一起来?”李玄雨漫不经心的问着。   “啊?哦,是的,是舅舅和药王带我和乐雅一起来的。”张君铭一边回答着,一边抓头看着手里的书,好多字……烦人。   “那乐雅他……”李玄雨欲言又止的问着话。   “他呀……”张君铭想了想,对着李玄雨认真说道,“玄雨哥,乐雅挺好玩也挺可爱的。”顿了顿,张君铭追加了一句,“博雅非常重视乐雅,也非常疼他。”   李玄雨闻言一默,看了张君铭一眼,转开头,他刺探张君铭,只是习惯性的想搜集一些身边人的情况,好以备万一,但,张君铭却这么认真的回答他的话,虽然他从未在正式场合敬称过一句“博雅少爷”,但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敬称博雅少爷,乐雅少爷是博雅少爷的弟弟,他自然也会给予尊敬,岂会对乐雅少爷不利?张君铭这样认真的回答给了他一种类似于警告的感觉!   “玄雨哥,我真开心!”突兀的,张君铭又凑了过来,贼兮兮的说着。   李玄雨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哦?”   “因为这里是鬼谷书屋,不是讨厌的李府!”张君铭说着,拍拍李玄雨的肩膀,笑嘻嘻的脸,说出的话却半真半假。   李玄雨愣了一下,看着张君铭,一瞬间似乎有些了悟。   这里——不是那个必须步步小心步步算计的李府。   ******   此时,点将台上,鬼谷和药王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个石棋盘,两人正在对弈。   李云鹤和公孙柳就坐在点将台下的倒数第二个台阶上,看着那两人对弈。   说是对弈,可所下的棋就却是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然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的徒儿乐雅因为某种残酷的遭遇,现在极其不安?”鬼谷说着,皱起眉头,“晚上无法安稳入睡的话,你不该把他带来,他该跟他的爹娘一块才是。”   李云鹤听着,点头,没错,最好还是送回华夷州,他李云鹤会好好教导他的。   “本来老夫也想过要送他回去,但想到你这里还有乖徒儿的哥哥,我就觉得没问题了。”药王笑眯眯的说着,摸着胡须对鬼谷说道,“让我那乖徒儿每天晚上到你这里来住宿如何?”   鬼谷皱眉,摇头道,“不可。学舍的规矩不可破。”   药王一听,挑眉,“那就在书屋和药谷之间的竹林里弄一个竹屋?”   鬼谷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   *****   周乐雅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迷迷茫茫的看了眼四周,这是哪里?   “乐儿,你醒了?饿不饿?”低低的温柔声音响起,周乐雅侧头看向身侧的周博雅。   兄长大人?周乐雅迷茫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清醒起来。   “怎么了?”周博雅见周乐雅还在迷蒙的样子,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乐雅摇头,摸摸肚子,口型说着:饿了   周博雅心头放心了下来,笑着戳了戳周乐雅的小肚子,“好,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收拾了一下,周博雅就抱着周乐雅走出了房间。   大堂里,林秀和方舒等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听见声响,就抬头看去,见是博雅和乐雅,林秀高兴站起,“博雅,乐雅,这里!来这里!”   周博雅便抱着周乐雅过去,将周乐雅放到凳子上,周博雅低声说道,“哥哥去给你拿吃的,你先在这里坐着。”   周乐雅乖乖点头,目送周博雅走向里间的厨房了,才转过头,看向跟前几双直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不远处的一双眼睛。   “乐雅,你没事吧?”方舒担忧的问着,他坐在周乐雅的身侧,就抬手摸摸周乐雅的额头,好像挺好的。   周乐雅身边没有木板,就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上慢慢的写着:我很好。   李致远瞅了一眼,点头道,“那就好。”   “我都说了,小乐雅就是没睡好,你们都不信我!”张君铭有些生气的说着。   而李玄雨就怔然了,不会说话?原来乐雅少爷不会说话!   考虑到周乐雅失语,林秀几人问话就非常简洁了。   “是不是张君铭这个笨蛋吵到你了?”林秀毫不客气的问着。   “是药王做饭吗?”方舒好奇。李云鹤先生不会做饭吧?   “哎,哎,哎……这些问题你们问我就好了啊!”张君铭忙急急说着,真是的!放着他这个能说会道的人不问,问小乐雅做什么!   可惜,林秀无视,方舒微笑,李致远喝茶,李玄雨看书,就是没一个人看着他。   张君铭顿时沮丧了。   周乐雅看着张君铭,眉眼弯了弯,将桌上的一碟花生米挪到张君铭跟前。   张君铭看着,泪眼汪汪了,两只爪子一把抓住周乐雅的手,“小乐雅,还是你对我——”最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两只爪子就被某只凭空出现的手给劈开了。   “张大哥,君子贵自重。”周博雅温和的声音响起。   张君铭摸摸自己被劈红的手,好,好疼……   周乐雅只顾抬头看着周博雅,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明亮,哥哥拿吃的来了? ☆、34基情奋斗史(8)   周博雅放下一碗面条,一碟猪耳朵,低头看见周乐雅眼睛闪闪明亮的样子,不由低头一笑,在周乐雅的身侧凳子上坐下,单独拿了一个碗,将面条倒了一些出来,吹凉了,才用筷子一点一点的喂给周乐雅吃。   周乐雅很想推开眼前的碗,他能自己吃啊。在家里,兄长大人也多次想要给他喂食,但都被他坚决拒绝了。可是,现在在这里的都是哥哥的朋友,他要是推开碗拒绝的话,岂不会让哥哥没面子?于是,周乐雅瞅着跟前的递到嘴边的面条,只好默默张开嘴,咽了下去。   周博雅见周乐雅难得的肯乖乖的接受自己的喂食,脸上的笑容就更愉悦了。   林秀等人见了,也不以为意,之前在华夷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现在看着那兄弟两人的互动,心里都在感慨着,兄弟两人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但李玄雨就惊讶了,博雅少爷竟然那么疼惜乐雅少爷?!他们一个庶子,一个嫡子,竟然能相处的这么亲密?!李府里头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也没有见过这么亲昵的。   这头李玄雨心里震惊着,但面上不显,低头继续看书了,可张君铭却愤然了,他用自己被打红的手指着周博雅,愤然道,“这是大堂,请注意礼仪!”   周博雅看也没看张君铭,只是专注的喂着周乐雅,才不过两天没见而已,乐雅的小脸都好像瘦了。   张君铭愤然出声后,见周博雅看都不看自己,就尴尬了,脸红了。这种挥出一拳后却好像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太难受了!   方舒有些怜悯的看着张君铭,在林秀悠然喝茶,李致远戳着花生米,李玄雨低头看书没人理会张君铭后,方舒终于还是不忍心的开口了,“张兄,博雅是乐雅的哥哥……”   “是哥哥就可以这样不顾礼仪了吗?!”张君铭悲愤的挥着自己的手。   方舒顿时语滞,那注意礼仪什么的,那不过是随口乱说而已,张君铭怎么还真信了?   “闭嘴!”李玄雨冷着脸开口,狠瞪了张君铭一眼,这个笨蛋到底是真笨假笨啊!   被李玄雨这么瞪眼一喝,张君铭意外的乖乖的闭嘴,只是摸着自己的手,瞅着他心里最喜欢的小乐雅,满腹委屈,凭什么呀,小乐雅的手都不让他摸的,博雅就可以抱就可以摸……哥哥了不起吗?   “对了,张大哥什么时候参加考核?”周博雅好像没有听见刚刚的话语,侧头对张君铭温和浅笑着问道。   张君铭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回答着,“后天。”   “那应该是公孙老师给张大哥考核了。”周博雅温和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张大哥要好好复习才是,公孙老师最为和蔼,但也是颇为严厉的。”   周博雅虽然和张君铭说着话,但是,喂着周乐雅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下来,直到在周乐雅吃了小半碗面条后,摸着小肚子,对周博雅示意:饱了,周博雅才停下。   周博雅确定周乐雅真的已经吃不下了,才放下手里的碗筷,拿着手帕给周乐雅仔仔细细的动作轻柔的擦脸。   周博雅刚刚给周乐雅擦完脸,外头就有一侍从匆匆进来,他先是对着大堂里的众人鞠躬拱手做礼,众人一愣,这侍从是鬼谷身边的贴身侍从,怎么过来了?   侍从做礼后,就对周博雅恭敬说道,“博雅少爷,先生有请。”   周博雅微微点头,想必是为了乐雅的事情。正好,他正打算明日就去找鬼谷老师说乐雅的事情。   于是,周博雅起身,对周乐雅低声道,“哥哥去找老师,乐儿,你要是累了,就让方舒哥哥带你回我的房间休息。”   周乐雅轻轻点头,目送周博雅离开,看不到身影了,才收回视线。   “别担心,鬼谷先生找博雅应该是为了博雅登上点将台的事情。”方舒见周乐雅一直盯着门口,就轻声解释着。   “乐雅,时候不早了,林秀哥哥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林秀也笑着开口问道。   “乐雅,乖孩子要早点睡觉才能长高高哦。”张君铭恢复精神了,趁着周博雅不在,窜到周乐雅身边,一边大手摸着周乐雅的头,一边猥琐笑着说道。   周乐雅偏头,避开,跳下凳子,转头对着因为被周乐雅避开而一脸沮丧的张君铭严肃瞪眼:不要随便摸我的头!   随后,周乐雅又对着林秀方舒等人微微拱手作揖了一下,就转身慢慢的朝大门走去。   林秀一愣,和方舒对视一眼,周乐雅这是要去哪里?   林秀和方舒还没有回过神,张君铭已经大呼小叫的追上去了,“小乐雅你要去哪啊?”   周乐雅也没有打算去哪,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鬼谷书屋,他也不敢随便乱走要是犯了鬼谷先生的忌讳给兄长大人招惹麻烦了怎么办?   所以,他只是走到学舍大门边,就坐在了台阶上,背脊挺得直直的,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专注的盯着大门。   追出来的张君铭看了看大门,又低头看了看周乐雅,也坐了下来,刚想抬手摸摸周乐雅的头,周乐雅就唰的一下转头,严肃的瞪着他:不准摸我的头!   张君铭的手就这么的停在了半空中,半晌,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摸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小乐雅,这里风大,我们进去里面等你哥哥好不好?”   追了出来的林秀也插嘴说道,“就是啊,乐雅,跟林秀哥哥回屋吧,这里风太大了。”   周乐雅只是静静的转过头,继续的盯着大门,他已经睡了一下午睡够了,不想再睡了,现在的风不大,兄长大人给他披的貂绒大衣很暖和。   张君铭瞅着周乐雅,和林秀方舒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小乐雅年纪小,但却固执得很。   李玄雨不明白,周乐雅干嘛一定要在这里等着他的哥哥周博雅?果然是任性的小孩子吗?但看周乐雅身上却没有李家嫡系那些被宠坏的小孩那种霸道浮躁,李玄雨皱眉,偏头看向身边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周乐雅身后的沉默的李致远。   这李致远和他一样都是李家旁系,都是一样被打压不得志的人,不同的是,他是失去了庇护他的疼爱他的双亲,而李致远却是不得自己爹娘的庇护和疼惜。   李玄雨想,如果他向李致远询问的话,李致远应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林秀方舒是不太熟悉,他们对他似乎还有隔阂,而张君铭……太不靠谱了。   “为什么乐雅不在里头等?”李玄雨低声问道。   李致远低头看了李玄雨一眼,才低声道,“乐雅……是不安吧。”   不安?不安什么?李玄雨皱眉不解。   李致远想了想,既然李玄雨是博雅带进来的,那就应该算是盟友了,而且,乐雅此事,有心人去打听的话,都能打听得到。   “乐雅……之前有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李致远低声说着,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乐雅以前会说话的。”   李致远说得含蓄,但该说的也都说了,李玄雨自然也听懂了。看着那坐在台阶上挺直着背脊看着大门的周乐雅,李玄雨心里不由软了,叹了口气,看来,哪怕是有周家那样的环境,也不见得就安好啊。   ******   夜空星星点点,宛若巨大的棋盘。   点将台上,鬼谷一颗一颗的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间或抬头看天,人力虽有,却难敌天意。   大夏朝已经延续了千年,此刻也进入了重要的转折,天道无情,盛衰荣辱,皆是轮回正理,只是可怜了天下苍生而已。但天道无情,也留有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   鬼谷抬头看向在台阶上正朝他走来的周博雅。   生机虽有,可却花开两朵,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分别延伸着,未来,果然是要人自己去把握吗?   “博雅拜见老师。”周博雅恭敬拱手作揖。   鬼谷微微点头,“明日开始,书屋的事情就由你来打理吧。”   周博雅一愣,由他来打理?他没有听错吧?   鬼谷却好像没有看到周博雅的惊讶一样,继续说道,“每日上午你来点将台读书,下午你处理书屋的事情,公孙不会告诉你怎么做,你要自己去做。晚上你就习武,每月初一十五你可以休息。”说罢,鬼谷抬眼看向周博雅,突兀的说了一句,“我鬼谷的亲传弟子,当是天下第一。”   ——文韬武略,当是第一!   周博雅听后,只是再次拱手作揖,垂下眼睛,平静道,“是,博雅定不负老师所托。”   鬼谷满意了,随手放下手里把玩着的棋子,转开话题,“鬼谷书屋和药王谷之间有一片竹林,明日你去竹林里找个地方,修建一个屋子,以后你和你弟弟就住在那里。”   周博雅一听,眼睛一亮,如此一来,他和乐雅就不会被分开了!   “但——”鬼谷缓慢的开口,“竹林乃鬼屋和药王谷所有,鬼屋也还是第一次有弟子离开学舍,到外居住。”说到此处,鬼谷就停了下来,只是盯着周博雅。   而周博雅在鬼谷话音一落,就心领神会的接话道,“博雅会以每年五万银两的租金租赁竹林,竹林是鬼屋的后方屏障,博雅也会负责竹林的卫护。”   鬼谷听了,微微点头,不错,这样一来,也可以堵住悠悠之口,但,还不够吧?   紧接着,周博雅就缓缓的说道,“博雅会用每年学考第一的奖励‘玉冠’作为信诺,求得租赁的资格。”   至此,鬼谷终于满意的微笑了。   很好,这样就够了!   学考第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得的,博雅敢于这么说,可见他的自信和决心。很好!非常好!   ——如此,才是他鬼谷的亲传弟子!   *****   周博雅拜别鬼谷,就快步朝学舍走去,不知道乐雅现在可是睡了?   当周博雅快步跑进学舍的时候,就见他的乐雅正坐在台阶上,挺直着背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一见他,眼睛就亮了起来,随后就起身,站在台阶上,眉眼弯弯的对他安静笑着。   那一瞬间,周博雅只觉心头好像被什么给击打了一下,酸酸的涨涨的,又有些说不出的甜甜的。   当时年少,不懂动心,直至许多年后,似曾相识的一幕里,他才懂得当年。   此时的周博雅只凭着下意识的行动,三步做两步上前,抱起周乐雅,紧紧的,随后,低声问道,“乐儿你一个人?林秀大哥呢?”他们应该不会就这样抛下乐儿一个人吧?   周乐雅摇头,随后,抓起周博雅的手,一下一下的写着:他们被一个老师叫进去了。   周博雅一愣,随后恍然,是了,他是被鬼谷直接收为亲传弟子,但是林秀他们没有,他们虽然通过考核,但是,不够资格成为鬼谷先生的亲传弟子,因此,就要由鬼谷先生的外门弟子也就是公孙止等人来进行挑选。   于是周博雅抱着周乐雅悄然走进大堂,大堂里,鬼谷先生的三个外门弟子:公孙止,宋恒,诸葛明端坐在大堂上。   鬼谷先生的四个外门弟子:公孙止,宋恒,诸葛明,方元静都只是得了鬼谷先生的一部分真传,方元静得到的是诗书方面的传承,公孙止是军法兵书,宋恒是琴棋书画,诸葛明是机巧工艺。   因为方元静现在不在,诗书方面大概是由鬼谷先生统一指点,但是也只是说个大概,而现在,公孙止三人来挑选,不管林秀等人愿不愿意,他们会选出适合接受他们的弟子,当然,如果选择过后,林秀他们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离开。   周博雅站在大堂门口,没有上前,看着公孙止点了林秀,李致远,宋恒点了方舒,诸葛明点了李玄雨。   被公孙止点到的林秀和李致远两人恭敬的对公孙止行了拜师礼,被宋恒点到的方舒也是恭敬的行了拜师礼,李玄雨在被诸葛明点到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就紧抿着唇,脸色绷得更紧的上前对诸葛明行了拜师礼。   随后,林秀几人就被各自的老师带走,周博雅看着那几人被带走了,才一边若有所思的抱着周乐雅上楼,回了他的房间。   周乐雅抱着周博雅的脖颈,歪头看着周博雅思索的脸,想着刚刚的老师挑选的时候,林秀大哥等人的表情,虽然他们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周乐雅一眼就看出来了,林秀和李致远大哥很高兴,方舒也很高兴,李玄雨大哥就不是很高兴了。而老师的话,诸葛明老师是最为高兴的,其实,跟着诸葛明老师最好,因为诸葛明老师是这三位老师里,心思最单纯的。   他好像很喜欢李玄雨大哥,李玄雨大哥这个心思重又敏感的跟着这样的老师才是最合适的。   回了房间,周博雅也回过神了,低头见周乐雅呆呆的,就笑了笑,亲亲周乐雅的鼻子,柔声道,“乐儿,等竹屋建好了,你就跟着哥哥一起住。”   周乐雅回过神,愣住了,一起住??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模样,那双干净灵透的眼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脸,只是自己,只有自己……周博雅心里就不自觉的满足了。   “好好休息,明天哥哥会很忙,你乖乖的,先回药王那里,哥哥忙完了就去药王那里接你。可好?”   周乐雅回过神,点头:好。 ☆、35基情奋斗史(9)(捉虫   从鬼谷书屋的后山出来,穿过了竹林,就是药王谷。   药王谷四周皆是雾霾和瘴气,雾霾还是紫色的,据说,这些雾霾沾上了一点都会马上昏迷,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不出三个时辰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现在,周乐雅就站在这些雾霾跟前。   因为兄长大人要练武,要读书,一大早的,兄长大人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兄长大人虽然心疼他,让他再好好睡一会儿,可他素来浅眠,一旦醒了,就没有办法再睡。兄长大人就带他去洗漱吃饭,吃完饭,北喜和西福来接他了。   兄长大人虽然说要亲自送他去药王谷,但他不愿让兄长大人为了他而耽误习武读书,就趁着兄长大人去习武的时候,让北喜和西福带他来了。   “二少爷,您带着这个,这个是避雾。”西福蹲下,将一截树枝递给他。   他接过,晃了晃,就抬脚走了进去。   “二少爷,药王谷可漂亮了,有好多花和树呢……”一路上,西福嘀嘀咕咕的说着药王谷的种种。   “不过,药王谷可真安静!除了药王和十个老仆就没有其他人了。”北喜插话说着。   周乐雅一路慢走,一边仔细的听着西福和北喜的话,西福和北喜做得很好,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药王谷的情况摸清楚了。   周乐雅顺着小径走进药王谷,就看见一大片药田,药田里还有几个仆人在弯腰拨弄药草。周乐雅放慢脚步,仔细的看着药田里的药草,他模模糊糊里对药草也懂得一些,但是这些药草好像都没有见过。   穿过药田就是一座大宅,走进大宅是一个园子,园子里药香四溢,种着几棵树,还有一个池子,只是,那树紫色的,池子里还有几尾鱼,周乐雅没有细看,但不管那树也好,那鱼也好,他都不认识。穿过园子,走进堂屋,药王和李云鹤正端坐在位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乐雅忙跪下,磕头一拜。   李云鹤抬手,示意西福扶起周乐雅,药王就在周乐雅站起来后,笑呵呵的说道,“乖徒儿,从今儿个起,你就要在这里接受老夫和你云鹤老师的教导,先说好了啊,可不许哭鼻子。哭鼻子就不是好孩子了。”   周乐雅一听,立即认真的摇头,接过身后北喜恭敬呈递过来的木板,写着:弟子一定会用心学习。   李云鹤见了,满意点头,乐雅年纪虽小,但却是个难得沉稳性子。   随后,药王和李云鹤就对周乐雅说了安排,上午跟随药王学习,下午跟随李云鹤学习,至于晚上,就由周乐雅自己安排。安排很简单,但周乐雅知道,不管是药王师傅还是李云鹤老师,他们的教导肯定都很不易,因此,在药王告知明天正式开始,今天就让他熟悉环境后,周乐雅就捧着药王和李云鹤分别给他的书,自己走到外头的一间大书房开始看书。   药王和李云鹤见了,对视一笑,很是欣慰。   *****   午时,是鬼谷书屋的下堂时间。   周博雅在点将台上将鬼谷一个上午所教学的内容,当场完成一篇书论,得到鬼谷点头赞同后,才恭敬拜别鬼谷先生。   回到学舍后,周博雅就立即叫来了红石和墨石,简洁扼要的吩咐了几件事:   “红石,第一件事,收拾一下,你就下山,开一间茶馆或者买一间茶馆都行。然后,你只要做两件事,赚钱,收集有意思的东西。”周博雅说着,说到两件事时,周博雅的语气稍微加重了。   收集有意思的东西?是指什么?周博雅没有说明,但他相信,跟随他多年的红石会明白。   “是!”红石恭敬应着。   “墨石,你跟着红石好好学。”周博雅转头看向比剑石更沉默的墨石。   “是!”   “红石,下山后,让周元给我送三十万银票过来。”   红石一听,吓了一跳,三十万?!虽然金铺也赚了钱,但是,三十万的话……那可是金铺这两三年赚的三分之一钱了!少爷不是说不要动那笔的钱吗?   “马上去做。”周博雅皱眉看着红石惊愕犹豫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悦,这红石看来还是要敲打敲打。   “是!”周博雅一皱眉,红石马上一个激灵,回过神后恭敬应下。   周博雅将事情布置下去后,就立即起身,带着剑石雨石前往竹林,下楼的时候,看见李玄雨一个人在那里看着书,虽然是看书,但眼神却没有聚集,还有些涣散,眉眼间有些抑郁,他的身侧坐着李致远和张君铭,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似乎争吵了起来。   周博雅想着昨天李玄雨被诸葛明选为学生,大概急于想要功成名就的李玄雨很不乐意吧,走到李玄雨桌子旁边的时候,周博雅就温和笑道,“玄雨兄,致远兄,君铭大哥,不知现在是否有空?”   李玄雨马上站起,拱手作揖,而李致远就起身问道,“博雅,可是有事?”   “是,我们去竹林那边如何?”   “好。”   走到竹林深处转了一圈,周博雅就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画了一个范围,告诉剑石和雨石,要在这个地方建一个竹屋。   跟着周博雅来的李玄雨等人对视一眼,看来,博雅不住学舍?   “我和老师签了租赁,租赁此处六年,用我每年学考第一作为信诺。”周博雅简单解释着。   学考第一?!   李玄雨等人立即睁大眼,鬼谷书屋现在人少,那是因为有二十六人出外游学去了,等学考月就会回来参加,博雅有把握能赢得了那二十六人加上现在在书屋的包括他们在内的十人吗?   而且还要每年学考第一??   李致远深吸一口气,和博雅认识多年,他知道博雅从不轻易许诺,他既然敢用学考第一作为信诺,那么,他就一定会去做到!   “博雅,你是为了乐雅?”李致远盯着周博雅问道。   周博雅轻轻点头,低声道,“乐雅他需要我照顾。”   张君铭一听,忍不住开口了,“可他总会长大啊,你这样照顾着,他就会长不大了,他总不能一辈子跟你睡吧,博雅,你该趁这个机会,让他自己睡,让他自己不害怕!”   一旁的李玄雨也暗自点头,没错,当初他爹娘突然离世,他也曾经晚上无法入眠,后来自己慢慢克服过来的。   周博雅听了,对着张君铭微微一笑,笑容亲切温和,“多谢张大哥对乐雅的关心。”   一旁的李致远就忍不住了,皱眉看了看张君铭,这个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这样说话!又见周博雅笑得温和,心里就忍不住轻叹,亏得博雅好脾气,没有计较。   而之后,张君铭和李致远就先告辞回去了,李玄雨就被周博雅以鬼谷老师有话要转达的借口留了下来。   走远后,李致远忍不住向张君铭厉声开口,“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行吗?!”   “我哪里乱说了!”张君铭瞪眼了。这个什么远的敢对他吼?!   李致远冷冷盯着张君铭,“周世伯和周伯母带着博雅去了华夷州赴任,把乐雅一个人留在了清河周家,在那里整整一个月,你知道他都遇到了什么吗?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哑了,忘记一切了!他被周世伯接回家的时候,背上有鞭伤和烧伤的痕迹!他除了周世伯周伯母和博雅,连我们这几个哥哥他都不肯接近!你以为他只是小孩子撒娇?你以为他只是一时不习惯?他是怕了!他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恐惧什么的害怕!”   李致远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低声吼了起来,吼完,就大步转身离去,看也不看呆呆的张君铭一眼。   对李致远来说,张君铭就是一个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苦难的世家公子,却狂妄的想要对经受苦难的人指手画脚!   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乐雅在清河周府所遭遇的一切,具体详情不知,但,每每看到那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只对着博雅露出信任依赖的眼神,他们就能够想象出那一个月,清河周府的所谓嫡系的子孙对乐雅做出的欺辱!   ——如同他家里那个嫡系的弟弟,带着天真笑容将自己的四弟踢到池子里,害得四弟差点死去,却无辜的说着“只是玩玩而已”!   不同的是,周世伯有能力,也有大魄力,敢于定书分家,而他们,却只能苦苦煎熬……   目送李致远和张君铭走远,周博雅才转头看向李玄雨,淡淡问道,“我之前在府衙帮着我爹整理公务的时候,看见一份塘报,塘报里写着四月水,沿江一带有五处损坏,唯独南江一带有一座新建的水库吊桥,将水分开引流和储起,才不致于河堤摧毁。因为南江府衙官所建的这座水库吊桥,朝议给了极大的嘉奖,并命人推广。玄雨,你可知,这水库吊桥是谁所建?”   李玄雨凝神专注听着,他的心里已经渐渐明白周博雅为何要找他说话了,此时周博雅一问,他就恭顺回答道,“可是我的老师诸葛明?”   “正是诸葛明。但诸葛明老师素来不喜名利财富,建好水库,他就回了鬼谷书屋了。”周博雅说着,语气严肃起来,“玄雨,在我看来,天下三百六十行都可成就功名,只看你如何做而已。你心细,聪明,但你不够豁达,虽然够隐忍,但却是不够圆滑。诸葛老师挑选你不会没有理由,且,在鬼谷书屋,京都大考所需要的才学,我们在这里人人都可以学到,你跟随诸葛老师不过是多学一门本事罢了。致远和林秀也是如此。”   李玄雨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周博雅,说道,“玄雨明白,谢博雅少爷。”   ——他听懂了周博雅话里之意,虽然他心里想着如果是多学一门本事的话,兵法不是更好?但,既然博雅少爷让他跟随诸葛明老师学习,那他就隐忍心里的不平,好好跟随诸葛明老师学习。   “不要叫我少爷,我帮你,是因为我不想浪费我难得给出的一个机会罢了。”周博雅淡淡笑着,随后说道,“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   李玄雨恭敬拱手,“是。”李玄雨转身欲走,想起刚刚张君铭所说,就再次转身,看向周博雅,恭敬拱手作揖,“博雅少爷……”   周博雅皱眉转身看向李玄雨,不是跟他说了不要喊他少爷的吗?   “博雅少爷,张君铭有口无心,请博雅少爷不要与他计较。”李玄雨低声说着。   到底两人沾亲带故,且张君铭是少数几个未曾轻视过他的人,他也不想博雅少爷对张君铭心存恶感。   但,可惜,周博雅心里对张君铭那点恶感可是已经不止一点两点了。   周博雅只是微微一笑,“当然,张大哥也是为乐雅好。”   见周博雅温和的笑着,李玄雨心里莫名的抖了一下,有些莫名的寒意,但仔细看着周博雅的笑容,好像……没有生气?   于是,李玄雨心里带着三分忐忑告辞了。   李玄雨一走,周博雅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收起,漆黑的眼眸一瞬间似乎布满了寒霜,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就恢复了平静。   “剑石。”   “小的在。”   “去找几个家世清白的老实本分的木工过来修建木屋。”   “是。”   “雨石,你也一起去。”   “是。”   待剑石和雨石退下,竹林里只剩下周博雅一人,他背负双手,仰头看着被竹叶遮住了大半的天空,嘴角微微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那双漆黑的眼流转的光有几分冷意,又有几分温柔。   他喃喃轻语着,“……乐儿是要一辈子好好守着的……”   *****   此时的华夷州,周府。   李绣娘绣着花,看着在床榻上对坐的两个小宝宝,嘴角弯起了温柔的笑容,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端着奶汤进来的秦嬷嬷一看李绣娘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一定是又在想大少爷和二少爷了。   “夫人,奶汤好了。”秦嬷嬷放下奶汤一边低声恭敬说着。   李绣娘回过神,点点头,抱着两个玩着东西的小宝宝先后喂了奶汤,秦嬷嬷和另外伺候的嬷嬷就抱着两个小宝宝回厢房休息了。   而这时,本该在日落才回府的周文德进屋了。   李绣娘一看就有些怔愣,随即忙起身,脸上难掩担心神色,“老爷,可是生了什么要紧事?”   周文德摆手,“无事,只是今日没有什么事就先回来了。”周文德说着,走到李绣娘身边,牵着李绣娘的手坐下,一边看了眼四周,那两只顽皮孩子呢?“旭儿和嘉儿呢?”   “那两个皮孩子刚刚吃了奶汤,嬷嬷们抱下去睡觉了。”李绣娘见周文德神色并没有烦愁之色,心里松了口气,提及孩子,就带着柔和的笑说道。   周文德扬眉,本想今日早点回府可以和那两个皮孩子玩玩的,既然已经休息了,那就罢了。   “云鹤兄派人给我送了急信,鬼谷书屋和药王谷恰好都在桃花山了,而且距离非常近,鬼谷先生和药王前辈都已经答应了,让博儿和乐儿住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绣娘,这下你可安心了?”周文德神情柔和说着。   李绣娘一听,果然神色一喜,开心的说道,“太好了!”有博儿看着乐儿,她也可以放心了。   周文德见李绣娘开心,眉眼也更柔和了。   他也没有想到原来鬼谷书屋和药王谷只是一个竹林的间隔,最为难得的是,李云鹤是立即叫人日夜兼程送信给自己。这下,又欠了李云鹤一个人情了。   ——不过,想到自己意外得到的消息,也许,这样也算是还了李云鹤的人情?   宋家的嫡系宋敏德,李家的嫡系三子李成玉和李家的旁系叫李青玉的在华夷州跑了,李家人派人请他帮忙寻找,寻找的最后结果就是,这两人竟然离家了,而且,似乎目的就是追随李云鹤?——鬼谷书屋或药王谷?   总之,如果,这两人跑到了鬼谷书屋的话,李云鹤在那里要逮人也容易。于是,他回信的时候也就提了一下。听说李家老祖宗很疼那两人,还是尽快把人逮住送回去比较好。   周文德却不知,这三人可是差点害了他疼惜的二儿子周乐雅。 ☆、36基情奋斗史(10)   午时过后,周博雅在点将台上跟着鬼谷先生学习了一个多时辰后,就和公孙止离开,前往鬼谷的议事堂。   议事堂里,公孙止给周博雅介绍了整整一面墙的书册,说道,“那就是历年的学生名册,记事,和账本,这桃花山是当年昭帝君赐下,指定给老师和药王,包括山下的百亩良田和农庄,所以,这里还有历年收成和营生的账本,而这些……就是老师特别指定的,必须要记录的学生离开书屋后的做事记录。”   周博雅仔细的看着那一面墙的书册,分门别类,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周博雅转头看向公孙止,拱手问道,“请问老师,这里是谁人负责?”   “每隔三年,就会有二十六人下山,探访从书屋离开的学生,加以记录,至于记事,由我和你宋恒老师,诸葛明老师轮流登记,账本是下头粮庄的管事每月整理好后送上来。”公孙止解说着,说完,公孙止笑着看向周博雅,“不过,从今日起,这些就要由你重新安排了。”   ——能够登上点将台的人除了是老师的亲传弟子外,也是这个鬼谷书屋和桃花山的下一任主人,这些事情自然要交给周博雅来处置。   说来,他一直都认为老师这辈子是找不到亲传弟子了,却没有想到元静竟然会带来了他的学生周博雅。他知道周博雅聪慧,但天下聪慧的人多了去,周博雅到底有何德能得到老师亲睐?公孙止的心头有些压抑,他陪伴老师身边多年,始终不能继承老师的衣钵,而周博雅这个才十一岁的少年却是做到了。   但,也仅仅只是失落压抑而已。   公孙止将议事堂的事情仔细的解说后就下去了。   周博雅背负双手在此时安静的议事堂走了一圈,就在书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想着老师鬼谷所安排的事情,周博雅就揉了揉额头,他有心理准备,被鬼谷看中登上点将台后必定会是非常繁忙的读书学习,但周博雅想不到的是,老师会将整个鬼谷交给自己,并且明令,谁也不能帮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去做,公孙止给他介绍的,也仅仅只是一些表面情况,其他的都是轻描淡写带过。   而且,他看出,公孙止似乎对自己有些冷淡隔阂,是因为自己登上了点将台?还有公孙柳……但,这两人不足为惧,公孙止和公孙柳都不是奸邪小人,但要让那两人诚服自己,还需一些时日,现在,先接收这些事情,布局之后再排兵布阵,局势掌握手里,才能步步筹谋。   只是……乐雅那边不知道如何?药王谷的环境怎么样?乐雅可是习惯?午膳有没有好好用饭?他本想早点去接乐雅回来,现在只能等晚上了。   *****   此时,药王谷里。   周乐雅蹲在药田里,摸摸这株药草,揪揪那边的花儿,药王背负双手弯腰看着周乐雅认真的琢磨药草,笑眯了眼睛,哎呀,小徒儿喜欢药草啊,真是太好了,这个和药草要打一辈子交道的人怎能不喜欢药草呢?   “乖徒儿,你最喜欢那一朵?”药王蹲下,指着五彩斑斓的花儿问着,这些花,别看漂亮,可都是剧毒,但,却也是救命的良药,只要你会用。   周乐雅看了看,摸了摸其中的一朵墨绿色的花,这一摸,药王就疑惑了,这些五彩斑斓的花儿里最好看的可不是这一朵。   “乖徒儿,为什么挑这一朵?”药王问道。   周乐雅指指书册上的字,又指指那朵墨绿色的花,眯眼笑了笑。   药王低头看着那书册上的字,哦,对了,那还是他几年前无聊时整理药草所写的字:深萝,其毒无色无味,无影无形,中毒者行动与常人无异,五日后沉睡不醒,死去。   药王摸着下巴看着周乐雅,这深萝是这五彩斑斓花里毒性一般,但论死亡,是死得最轻松的一种。乖徒儿是看了药草书才选的,唔……乖徒儿心善,连毒花都挑毒性不重死亡最轻松的一种。   药王摸摸周乐雅的头,笑眯眯说道,“这个深萝挺好的。”   药王又指点了一下其他药草,就笑呵呵的走了,药王一走,李云鹤就来了。   周乐雅恭敬给李云鹤拱手作揖,李云鹤笑着止住,就在周乐雅身边坐下,周乐雅一见,有些惊讶,李云鹤见周乐雅吃惊的样子,就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觉得为师坐在这田地边很奇怪?”   周乐雅严肃点头:嗯,很奇怪。老师可不是那种随性之人。   “这里没有什么人,就你我师徒几人而已。难道,在这样的地方,为师还不能放任一回吗?”李云鹤笑说着,盘腿坐直背脊。   周乐雅见了,也放下手里的书册,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然后仰头看向李云鹤。   李云鹤笑容更大了,抬手拍拍周乐雅的肩膀,“不错,乐儿做得很好。”随后,李云鹤叹道,“为师平日里在外,如同带着假面一般,不能肆意的笑,也不能畅快的骂,处事做人都需考虑为师背后的家族,为师身后的家人。所行所为,身不由己,哪怕违背为师的本心,也不得第二个选择。”说到这里,李云鹤意味深长的看向专注认真听他说话的周乐雅,“乐雅,你是周家的嫡子,你可有想过将来做什么?”   将来?周乐雅一愣,将来做什么?周乐雅有些茫然,他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李云鹤见周乐雅茫然了,微微一笑,流轻风的传承虽然不一定要名扬四海,但是,也绝不该是平庸之人,且,乐雅现在年龄虽小,但是灵透聪慧,将来也定不是平庸之人。   他可不愿这么好的苗子,就被药王那老头子的药草给埋没了!   ****   但彩霞开始布满天空,周乐雅才走出了药王谷,一出药王谷,就看见他的兄长大人正在紫色的雾霾外头走来走去,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不耐。   周乐雅忙快走几步,走出雾霾,走出雾霾的时候,周乐雅差点摔了一跤,紧跟在周乐雅身后的北喜西福吓了一跳,赶紧的想要上前扶住,却有人动作更快,一把抱住了周乐雅。   周乐雅懵懵然的抬眼看去,他的兄长大人绷着脸瞪着他呢。   周乐雅小手揪揪兄长大人的衣领,露出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知道,都长这么大了,走路还差点摔了,兄长大人一定是生气了。   周博雅看着近在眼前的透出不好意思的红红的笑脸,无奈了,本来想责骂几句的,这会儿也骂不出来了,只能搂紧周乐雅,低声说道,“你呀,走路都不看路,要是摔了怎么办?”   周乐雅只是乖乖点头:嗯,下次一定小心。   周博雅见周乐雅乖乖点头,安静靠着自己,也没有再训话,只是抬眼看了眼眼前的流动着的紫色雾霾,这是药王谷的屏障,他进不去,这可不好,看来得找药王讨一个进谷的特权,乐雅要学习读书的地方,他得好好看着才行。   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走回学舍,经过竹林已经选定的地方时,周博雅顿下脚步,指着那已经有木工在忙碌的地方说道,“乐儿,以后你跟哥哥就住在那里。”   周乐雅一愣,随即偏头看去,咦?地方不错,风清气洁,住在这里会养人,气运也好。于是,周乐雅眯眼笑了,转头看向一直柔柔看着他的周博雅,大大的点了个头!兄长大人真会挑地方,一挑就挑了个好的。   见周乐雅眯眼笑着,还点了头,很高兴的样子,周博雅也心头开心了,一日的忙绿紧张就在看见自家弟弟开心笑容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周博雅抱紧周乐雅,抬脚朝学舍走去。   而是夜,周乐雅坐在议事堂的椅子上,看着在议事堂桌子后头忙碌的兄长大人,周乐雅心想,兄长大人……这么忙,还要照顾自己,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周乐雅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能做什么?   脑海里再次响起在药田边,李云鹤老师对他说的话——   “乐雅,沈高义将军曾经问过你的哥哥博雅志欲何方,他说,‘只愿有三尺宝剑撑起一方天地,护佑家人,不负此生!’……你的哥哥博雅虽是庶子,但他现在是鬼谷先生的亲传弟子,还是沈高义将军的徒弟,他的将来不可限量……乐雅,你呢?你志欲何方?……”   是啊,他自己呢,志欲何方?   周乐雅抬头看着在一堆书册里专注做事的兄长大人,周乐雅的心头慢慢的清晰了起来,低头,抿紧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慢慢的握紧。   然后,一双修长的手盖住了他的小手。   “乐儿,可是无聊了?”   周乐雅抬眼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跟前对他温柔笑着的兄长大人,摇了摇头。   周博雅有些歉然的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摸了摸周乐雅的脸,现有些凉后,皱起眉,干脆抱起周乐雅走回桌子后头的大椅子。虽然很想让乐雅回去学舍,毕竟那里有他的房间,但他不想让乐雅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想让乐雅去大堂等他,林秀方舒等人当然会帮着照顾乐雅,可他不想,说不出什么理由,他就是不愿有其他人照顾乐雅,隐隐约约的,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但下意识里他不去深究。   “乐儿你要是困了的话,就睡吧。”周博雅轻声哄着。   周乐雅瞅着周博雅,微微点头,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就慢慢的闭上眼睛,周博雅见周乐雅闭眼睡去,才示意站在角落的西福拿来毯子,轻轻的给乐雅披上,示意西福下去休息,才继续看起账册。   直至夜已深沉,周博雅才放下手里的最后一本书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专注起来的话,一个时辰可以看三本书,他从下午到晚上就一直在翻看书册,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将这议事堂的所有书册内容记了九成,要做的,该做的,如何做,已经慢慢的有了头绪,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也不喜欢事情无法掌控,“局势在手,天下我有”——这是他周博雅的处事方法。   周博雅的嘴角弯起了浅淡的有些漠然的笑,明天就开始安排吧,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经沉沉睡去的弟弟周乐雅,周博雅笑容多了一份温柔,少了一份淡漠,低头亲了亲周乐雅的脸,却不想,他的的弟弟周乐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周博雅顿时有些讪然,是他亲的太大力了吗?   周乐雅揉了揉眼睛,坐直,看了看桌面,账册已经放到一边了,转头看向周博雅:兄长大人是看完了?   “看完了,我们回去睡吧。”周博雅抚着周乐雅的头,轻声说着。   周乐雅却摇了摇头,从周博雅怀里挣扎站起,拿过桌上的笔和纸张,写道:哥哥,今天,云鹤老师问我,志欲何方?   周博雅一看,心里一怔,低头看了周乐雅,志欲何方?   ——是啊,乐雅做为周家的嫡子,他志欲何方?他虽然失语了,可是,他是周家的嫡子!从大夏朝的礼法和世俗眼光看来,乐雅的志向还用问吗?继承周家的一切!   而那样的话……他这个庶长子就不能比乐雅优秀,不能掩盖了乐雅的光芒!他……必须退让一边……好让乐雅能够顺利继承!   不然……乐雅在将来长大后或许会视他为眼中钉,厌弃他,憎恶他,如同世间那些嫡庶争斗……最后兄弟反目,如同仇敌!   一想到将来乐雅会厌弃他,憎恶他,甚至与他成为仇敌,周博雅的心头突然疼了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手不由慢慢的攥紧。   而此时,周乐雅已经写好了,转头刚想给自家兄长大人看,却见兄长大人难看的神色,周乐雅疑惑,揪揪兄长大人的袖子。   周博雅低头,有些愣的看着周乐雅干净通透的眼,还有那弯弯的笑,才慢慢的回过神,看着那纸上的字,周博雅怔住了。   ——若哥哥是三尺宝剑,我愿做哥哥剑鞘,一生相随。 ☆、37基情奋斗史(11)   寅时时分,周博雅准时睁开了眼睛,自从四岁习武以来,他就一直是在这个时间醒来。低头看向蜷缩着窝在他怀里的小孩,周博雅静静的凝视着,从乐雅回了华夷州,他就几乎是每天寅时醒来一低头就能看见窝在他怀里的小孩……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怀里小孩的脸,小孩微微皱了皱眉,他低头安抚的亲了亲小孩的头,小孩蹭了蹭,才慢慢的舒开眉,又昏昏睡去。   ——每日醒来所见的都是他的弟弟周乐雅。   但今日……醒来所见,怀里的小孩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弟弟周乐雅了,从昨晚,那一句“若哥哥是三尺宝剑,我愿做哥哥剑鞘,一生相随”开始,心里就隐隐的有一种认知,乐雅不仅仅是他的弟弟了,可,不仅仅是弟弟,又是什么?他却无法说出心里的感受。周博雅的眼里闪过一抹茫然。   凝视着怀里的乐雅好一会儿,周博雅轻轻的笑了,——无碍的,反正知道乐雅就是他最重要的就行了。   周博雅小心的想要挪开手,但还是让周乐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周博雅心里无奈,还有心疼,刚想软言劝说乐雅再睡一会儿,周乐雅却已经揉着眼睛坐起。   “乐儿……再睡一会儿。”周博雅也坐起,摸摸周乐雅的耳朵,低声说着。   周乐雅侧头看向周博雅,摇头:不要,他要起来去药王谷读书,背药草。   周博雅想说什么,周乐雅已经开始抓过床头的衣服,自己给自己穿了起来,周博雅见了,只好拿过周乐雅手里的衣服,无奈的又带着宠溺的笑道,“哥哥帮你。”   ——因为要与自己比肩而行,所以从今天开始要努力了吗?   这种有人为了自己而努力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的周乐雅,周博雅弯起嘴角,笑了。   收拾整理了一番,用过早膳,周博雅就抱着周乐雅,送他到了药王谷的谷口,皱眉看着紫色的雾霾,周博雅想着今天一定要跟药王拿进入药王谷的信物。   目送周乐雅走入药王谷,周博雅才慢慢转身离开。   周博雅转身离开进入竹林时,红石匆匆的跑来了。   “少爷!”红石恭敬做礼,随后上前,垂压低声音低语道,“小的昨晚看见宋敏德少爷了。”   周博雅脚步一顿,随即若有所思,宋敏德?   “然后呢?”周博雅问道。   “宋敏德少爷身边还有两位少爷,都是富家少爷,但小的眼拙,认不出那是谁家的少爷……他们似乎在打听鬼谷书屋和药王谷的所在。”红石低声说着。   果然是来找鬼谷书屋的……,周博雅想了想,吩咐道,“留意他们的行踪,但是不要太过于在意。”   “是!”红石恭敬应下,心里想着,虽然不要太过于在意,但是,既然少爷吩咐了要留意行踪,那还是要多多注意才对。   周博雅吩咐后,就问了问置办茶馆和金铺的事情,但得知金铺的管事已经赶来了,周博雅微微点头,便让红石离去了。   *****   桃花县不大,整个县也不过是四条街和两座桥,一条清澈的柳河绕着桃花县打了个结,虽然不大,但人来人往的也颇为热闹,其中有不少学子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人,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来到桃花县就直奔桃花山而去。   而缘由——自然是为了那传说中就在桃花山里的鬼谷书屋了。   此时,桃花山的半山腰小径上,有几人正在吵闹着。   “都说了,不是那边!那边我们已经走过了!李青玉,你这个蠢货!不懂就不要乱说!”   “宋敏德!你厉害?你厉害你就给我找出药王谷的路来啊!”李青玉冷笑着说道,心里极为不屑,这个宋敏德不过是仗着宋家的权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比起玄雨大哥来说,这个宋敏德连提鞋都不配!   “你——”宋敏德一时语塞,手抖指着李青玉,憋得脸红,气得就要抬脚踹去!眼角瞥见一旁的悠悠的晃着扇子的李成玉,就转头跺脚怒道,“李成玉!把你们家的这只虫子给我带走!少在这里碍眼!”   李成玉一笑,笑容很假,“敏德,别闹了,我们还是好好的找找路吧。”   宋敏德愤然,他也想赶紧的找出路啊,张君铭那个混蛋走了狗屎运竟然进了鬼谷书屋!他不服气!凭什么呀!都是京都里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被骂的混小子,他张君铭凭什么就能进鬼谷书屋,他宋敏德就不行!   李成玉也不看愤怒的踢着一旁桃树的宋敏德,只是起身看了眼四周,在桃花山里转了两圈,他也看出来了。这桃花山一定是有奇门遁甲术,不然,没有理由他们找不出那鬼谷书屋的住处,只是,看出来也没用了,他不懂奇门遁甲术,那宋敏德就是一个草包,李青玉就是一个傻子,他们大概是没有办法找出那鬼谷书屋了。   李成玉心里很遗憾,他是李家的嫡系三子,叔叔李云鹤在嫡系里竟然一个都不选,就选了旁系的李玄雨和不是李家人的张君铭,此举老祖宗很生气,他也很生气,叔叔是觉得他们嫡系都不成器了,李家嫡系后继无人了?   他李成玉是不成材,但他上头的两个哥哥难道也不如那李玄雨和张君铭?!   尽管大哥二哥他们都不说话,都沉默,但他李成玉可做不到叔叔说的“体谅“,所以,在现李青玉跑来的时候,他也跟着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李家嫡系有什么不如人的!   而就在李成玉起身看着四周时,突然,他盯着不远处的山坡挑眉笑了。刚刚,那山坡那么一晃,那小孩就冒出来了!   “去,把那小孩给我带过来!”李成玉对身侧的随从吩咐道。   李成玉这一吩咐,宋敏德和李青玉就忙转头看了过来。   “嘿!那小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宋敏德嚷嚷道。   “管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肯定知道这山里是怎么回事!”李青玉眯眼说着。   李成玉一声令下,随从就朝那山坡的小孩跑去。   山坡上的周乐雅困惑的看了眼四周,他追着药王谷里的饲养的火鼠出来,怎么就一下子来到这里了?   然后,急吼吼的声音传来,周乐雅低头看去,就脸色瞬间苍白,想也不想的就腾腾腾的转身急急跑去!   ——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会伤害他!他们会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对他狞笑辱骂!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不知道,就好像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那样,他下意识里就惶急的转身跑了!   但他人小脚短,能跑多远?   才惶急的跑出了两步,就被身后的随从一把抓住!   “妈的!跑什么跑!要是三少爷责罚了,老子非打死你不可!”随从冲上来就对着周乐雅打了一个耳光!   周乐雅脸色更加惨白,随后,周乐雅悄悄的捏紧了袖子里的粉包。   然后,就在周乐雅被随从抓起来的瞬间,吱的一声!   树上突然窜出一只红色的小动物,扑向了随从,随从惨叫一声,周乐雅趁机扔出药包!一把抓住红色的小动物,然后急急的转身快步的跑!   可周乐雅太惶急也太慌乱了,脚下一空,周乐雅就这么的滚下了山坡!   李成玉黑着脸走了过来,一走进,李成玉想也不想的就抬手扇了捂着手臂的脸色青的随从一个耳光!“该死的奴才!连个小孩都抓不住!”   李青玉也阴沉着脸,这山坡太高了,那小孩滚到下头去恐怕没命了吧。   宋敏德居高临下,只看见高高的山坡下像破布一样的似乎没有声息的躺着的小孩,撇嘴,转头对李成玉不满道,“人都没了!怎么问路啊!”   李成玉再次狠狠的瞪了身侧的随从一眼,拂袖转身就走!   李青玉也跟着转身冷漠的走了。   宋敏德看了看那地下破布似的小孩,挠头,喃喃道,“看来是死定了吧。哎。跑什么跑嘛,真是……”宋敏德喃喃说完,就转身走了。   在宋敏德走后,一个人影就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他一边冲下山坡,一边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低低的喊着,“二少爷……二少爷……”   他西福该紧紧跟着二少爷的,他怎么就跑去小厨房了?这眼睛一晃,二少爷怎么就这样了?   西福快哭了,看着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二少爷,西福绝望的想,要是二少爷有个万一,他……他也不要活了!   西福小心翼翼的背起周乐雅,踉跄着爬上山坡。   而此时,周博雅正凝着脸,不自觉的施展着身法,在刚刚点将台上,他突然间心神不安,想见到乐雅,迫切的想见乐雅,乐雅……脚下如飞,一瞬间就来到药王谷,他刚想扬声拜访药王,眼前紫色的雾霾就突然间消失了,然后李云鹤神情阴郁的出现在他跟前,一见李云鹤神情阴郁,周博雅的心头就一个咯噔!   “乐雅出事了。”李云鹤阴郁开口。   ******   当周博雅看见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左脸却有鲜红的手指印的周乐雅时,周博雅的神色瞬间变了,那一刻,正给周乐雅诊治的药王,在周博雅身后的李云鹤都明显的觉,药庐里的气息一瞬间突然变了,凝滞了,也森寒了。   李云鹤看着背对着他的周博雅,此时,就好像一直被雾所笼罩的山谷突然间雾散云清了,却看见,山谷里竟然满是冰霜和血腥的尸骨!   ——果然,温和知礼不过是面具而已。   药王皱眉,瞪了周博雅一眼,“干嘛?乐雅他命大,没事!”   周博雅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上前,药王神色虽然严肃,但却没有凝重,乐雅的伤势应该不要紧。   ——可是,他心疼!他愤怒!   他最重要的人,他平日里疼惜都来不及的弟弟,现在竟然被人伤成这样!   “皮外伤还好处理,不过,博雅,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本来乐雅脑子里的淤血,我已经想到办法来解决了,可是,现在乐雅滚下山坡,淤血已经凝固了,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说话了。”药王凝重说道。   周博雅抬手轻轻的握住那小小的手,低声道,“没关系,人好好的就行。前辈,我说过的,我会做乐雅一辈子的声音。”   药王听了,叹了口气,“那你放心,晚上乐雅就能醒了。”   周博雅轻轻点头,深深的看了床榻上的乐雅一眼,周博雅对着药王拱手低声道,“前辈,麻烦照顾乐雅,我去去就来。”   药王挥手,知道博雅是要去处理乐雅受伤的事情,就说道,“去,把那胆敢伤害我乖徒儿的混帐给我揪出来!”   周博雅轻轻点头,就转身大步走出药庐。   一出药庐,看着跪在药庐前的东雨南雪北喜西福,周博雅垂下眼,平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大少爷……”西福猛然重重磕头,哽咽的声音开口说道,“二少爷在照顾火鼠,可是有只火鼠跑了,二少爷去追,小的本来要去追的,可是二少爷不让小的接近火鼠,小的就去了小厨房拿花生米,可当小的跑出来找二少爷的时候,二少爷已经……”西福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二少爷虽然还是孩子,可是二少爷对他们四人好,别的大户人家都把他们这些仆从当成东西物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西福擦了擦眼,忍着哽咽,继续说道,“……小的就只看见那些人走了,二少爷已经躺在山坡下,但是,那些人的仆从里有人被火鼠给咬了。小的还记得其中一个人是李家的青玉少爷!”   站在周博雅身后的李云鹤一听这话,脸色微变。青玉?!难道……   周博雅微微抬起眼,李青玉?漆黑幽幽的眼平静无波,却让人无端端的寒。   “剑石,查!”   “是!” ☆、38基情奋斗史(12)   李云鹤看着剑石拱手一拜,就朝外奔去,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再看依然挺直着背脊的平静的诡异的周博雅,李云鹤不由得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周博雅就已经转头看来,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对李云鹤拱手说道,“李先生,也许这是一个误会,李先生不必担心,想那李家子孙恭顺正直,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残暴冷血的事情来,您说,对吗?”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周博雅的语气轻柔,笑容清淡。   可看着周博雅清淡温和的笑容,李云鹤却只觉背脊寒。   而周博雅在说完后,对着李云鹤笑了笑,就转身走进了药庐,对下头跪着的西福四人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护主不力,杖打二十,跪三日。”   “谢大少爷仁慈!”西福哽咽说着。   ——只是杖打二十,跪三日,这些责罚都是轻的。是他们没有伺候好二少爷,是他们无能!   周博雅走进药庐后,见在床榻上昏昏睡着的周乐雅,就放轻脚步,不自觉的施展身法,一瞬间就来到了周乐雅床榻边坐下,一旁正在捣鼓药草的药王见了,摇头,这周博雅对乖徒儿真是真心疼惜的,但也太过于小心了吧。   都说了不是危及生命的,好好休养就可以了,虽然脑子里的淤血是没有办法解决了。   周博雅静静的凝视着昏睡中眉头还紧紧皱着的周乐雅,不由的握紧了周乐雅的手,心里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般压着,窒闷,疼痛。   “好啦,乐雅没事的,来,这碗药等他醒了给他喝。”药王说着将药碗递了过来。   周博雅回过神,忙接过,语气谦恭感激的说道,“多谢前辈。”   “说什么谢,乐雅可是我乖徒儿。”药王说着,瞄了眼外头不知何时离开的李云鹤,低声严肃问道,“是谁伤了我乖徒儿?”   “晚辈已经让人去确认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李家的少爷。”周博雅低声说着,语气平淡。   但药王却是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冷厉,药王挑眉,很好,看来不用他出手,这乖徒儿的好兄长肯定不会就这么的放过罪魁祸的。   不过……   “李家的话,那不就是……”李云鹤的宗族吗?药王摸着胡须看着周博雅,和周家关系匪浅,周博雅要怎么做呢?   “和李先生无关,博雅就事论事。”周博雅平静说着。   药王听了,呵呵笑了起来,眼睛闪烁,不错,不错,这话可是答的巧妙,但是……如果真的是李家嫡系的子孙,博雅想要动人家也怕不能吧。   “对了,这只火鼠……”周博雅看向蜷缩在床榻角落的红色的胖胖的像老鼠又不像老鼠的小动物,这火鼠难道就是让自家弟弟跑出药王谷边界的那只老鼠?想到此处,周博雅的眼睛微微眯起,而那只呼呼大睡的红色胖老鼠抖了抖,悄悄的睁开眼睛,又嗖的一下闭上,悄悄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火鼠我培育多年了。”药王瞪眼说着,带着几分警告,这冷气嗖嗖嗖的是想做什么!   但周博雅依然伸手猛地揪住那火鼠,嘴角勾起笑着,眼里却是冷冽的,“前辈,难道,对您来说,我弟弟还没有这火鼠重要?”   “那,那当然不是!”药王顿时有些结巴起来,随即想到什么怒道,“这火鼠你可不能杀了!它咬人了!”   咬人?“什么意思?”周博雅皱眉问道。   “它从来不咬人,这次跑出去,它咬人了,它咬的人肯定就是伤了乖徒儿的混账!”药王解说着,顺势赶紧将那火鼠抱了过来。   周博雅看着药王,“前辈这么肯定?”   药王肃然道,“你不懂,火鼠本来是天山雪鼠,老夫用七草七虫七花养大的,毒性强就不说了,最重要的一点,被火鼠咬到的,手臂会有一个火焰标志,过七天没有解药,体内就会有蛊虫,只要用驱蛊的方法,就能控制被咬的人。”说到最后,药王难掩得意,“这可是老夫多年心血才研究出来的,天下就这么一只了!”   周博雅看了眼缩在药王怀里的火鼠,“就算这样,你怎能确定,它咬的人就是伤了乐儿的人?”   “很简单,这小家伙已经认乖徒儿为主人了。”药王洋洋得意的说着,他费尽心血养出来的火鼠已经认了乖徒儿为主人了,看看乖徒儿手腕上的那金色火焰标志,哎呀,乖徒儿真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说来丢人,他药王亲自养出来的火鼠怎么也不肯认他做主人!   不过,现在,认了乖徒儿做主人也不错啊。   “它咬的人就不用说了吧,肯定就是那伤了乖徒儿的人!”药王一锤定音。   周博雅听了,看了眼缩在药王怀里的火鼠,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乐儿有一只剧毒的老鼠做宠物也可以自保。   ******   此时的鬼谷书屋,议事堂里。   公孙止看了眼空空无人的议事堂,不悦的皱起眉头,那周博雅跑哪去了?这个时候可是议事堂议事的时间,竟然不在?!   公孙止转身正欲朝外头走去,打算去学舍里找找,就见周博雅的贴身侍从墨石朝他走了过来,公孙止站定脚步,看着那墨石,神色匆匆还带着凝重,莫非,周博雅是出了什么事?   “小的墨石拜见公孙先生。”墨石跪地一拜。   公孙止微微点头,问道,“你的主人博雅呢?”   “回公孙先生的话,这是少爷命小的给先生的字条。”墨石从怀里拿出折叠好的信封,虽说是字条,但周博雅还是封在信封里,这让公孙止心头不由有些满意,虽然鬼谷书屋的事情不是什么大的需要保密的事情,但做事严谨谨慎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他公孙止就很满意。   公孙止接过墨石双手恭敬呈递过来的信,拆开一看,神情肃然起来,看向墨石,问道,“贵府二少爷现在如何?”   墨石低声回答道,“回公孙先生的话,我们二少爷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谢公孙先生关心。”   公孙止听了,微微点头,有药王在,想来应该无大碍,不过,此事需禀明老师,伤的虽然是药王谷的人,但药王谷和鬼谷书屋都在老师所布下的奇门遁甲——迷踪阵里,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桃花山里徘徊,寻找鬼谷书屋的所在,但可从未生过这样的事情,此事当需警惕。   “你且回去,回禀你的主人,我已经明白,事情我会暂代他处理。”   “是!”墨石恭敬做礼,就倒退离开。   公孙止看着墨石离开,看了眼手里的字条,周博雅在字条里说,这几日要处理的事情他都已经写下来了,公孙止转身走进议事堂,议事堂位大桌上放着一本书,公孙止拿起,翻开一看,不由一愣,还真的都写下来了?   公孙止神情有些复杂,议事堂的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并不复杂,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接手可是不易,而周博雅却是做到了。   ******   周乐雅迷迷茫茫的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蒙蒙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惊喜的隐含担忧的俊美的脸,他才慢慢回过神:兄长大人?   “乐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周博雅小心的将周乐雅扶起,搂住,摸摸周乐雅的额头,心里吁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乐雅总算醒来了,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周乐雅靠着自家兄长大人的胸膛,记忆渐渐清晰起来,追火鼠,跑出了药王谷的雾霾……那两个凶神恶煞似的随从……很害怕……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摔下了高高的山坡……周乐雅下意识的抓住了背后搂住他的兄长大人的手臂。   这么一抓,周博雅心头沉了沉,看着周乐雅突然间有些白的神色,心头一疼,更搂紧了周乐雅,柔声问着,“可是哪里不舒服?乐儿,哥哥请药王前辈过来?”   周乐雅一听,摇了摇头,他只是突然间有些害怕而已。周乐雅皱起眉头,想着自己为什么看到那两个随从那么害怕?不,他应该不是害怕那两个随从,而是应该害怕那样的恶仆,好像……他曾经被恶仆欺辱过,欺辱到心里根深蒂固的害怕恐惧……   ——是上辈子的经历吗?   周博雅低头看着周乐雅皱眉的样子,就抬手轻轻的抚平周乐雅的眉,动作轻柔细致。   周乐雅抬眼看向周博雅,周博雅正担忧的看着他,他忙笑了一下。   周博雅心里叹气,这乐雅苍白的脸上浮现的安抚笑容只让他更加心疼而已。但面上,周博雅只是温柔笑了笑,就拿过桌边已经不那么烫的粥,这药粥是药王吩咐一定要喝的,从熬好后就一直等着乐雅醒来用下,可乐雅一直不醒,这粥就只能凉了去热,热了又凉。   “来,乐儿,哥哥喂你。”   周乐雅乖乖的点头,乖乖的咽下博雅喂下的药粥,他知道这个时候兄长大人肯定不会让他自己喝粥,而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违逆兄长大人的意愿,让兄长大人担忧已经是他的不是了。   待喂完药粥,周博雅才拿过小木板和炭笔,柔声问道,“乐儿,告诉哥哥,今天你是怎么受伤的?”   周乐雅便拿起炭笔,慢慢的将今天的事情一一的写来。   而看着周乐雅所写,周博雅的脸色越加阴郁了起来。   乐雅所写那两个随从,应该就是李家嫡系李成玉的随从,在不久前剑石和红石都回来了,之前让红石盯着那些人果然是对的,宋家嫡系宋敏德,李家嫡系李成玉,李家旁系李青玉,他们三人是为了鬼谷书屋!定是看见乐雅从边界出来,想抓住乐雅来问进入书屋的方法,乐雅害怕逃走,不慎跌落山坡。   周乐雅写完,看着周博雅阴郁沉思的神色,就静静的等着自家兄长大人回过神,他想,兄长大人定有决策,而他现在这个小孩模样,能做的也就只有乖乖的遵从兄长大人的吩咐。   “乐儿,以后,不许再跑出雾霾,除非有哥哥陪着你,你不准再撇下西福他们。”周博雅严肃说道。   周乐雅坐直身子,郑重点头:知道了,他不会再这样了。   周博雅见周乐雅郑重点头模样,心里满意,嘴角弯了弯,抬手轻轻抚了抚周乐雅的脸颊,柔声道,“乐儿,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先躺下乖乖睡,等哥哥处理完事情后就来陪你。” ☆、39基情奋斗史(13)   此时,夜深人静。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已经昏昏入睡,才慢慢起身,或许是因为那药粥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近日所受的惊吓,乐雅似乎比往日要睡得熟一点。   周博雅有些不放心的轻轻掖了掖周乐雅的被子,然后,转头看向畏畏缩缩在床榻角落里的红色肥鼠,尽管不太满意这只肥老鼠,但看在不管自己怎么散冷气,哪怕怕得要死,这肥老鼠还是倔强的守着乐雅的份上,就暂且允许这老鼠待在乐雅身边吧。   “好好守着。若是有个万一,你就消失吧。”周博雅压低声音淡淡说着。   肥老鼠一听,忙不迭的点头,虽然那肥的连脖子都找不出来了还是点着头,整个跟圆球似的,但还是能够看出它有多使劲。   周博雅就转身走出药庐。   药庐外的院子里,李云鹤正沉默的背对着药庐站着,背负双手,身影和黑色几乎融为一起,只觉得凝重和几乎无法察觉的苦涩。   “先生。”周博雅慢步上前,慢慢拱手,对李云鹤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他并不觉得惊讶,如果李云鹤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就不是流经风的传人,就不是收下弟弟乐雅为徒的李云鹤了。   周博雅一直都记得自家爹周文德对李云鹤的评价——明白人。   ——李家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   爹说,那李家老祖宗虽然处事怪异,喜怒无常,却是撑起李家的不可撼动的支柱,是李家的明白人之一,还有当初提拔爹的现在李家家主,也是李家的明白人,以及李家的未来家主,李云鹤的哥哥也是一个明白人,然后,现在,站在他跟前的李云鹤,似乎就是最后一个明白人。   “我会在药庐里,帮你看着乐雅,教他我流经风的传承,如果你出去了,有人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未曾见过我就可。”李云鹤慢慢的说着。   听着这话,周博雅轻轻的笑了,看吧,果然是明白人不是?   “先生放心。”周博雅谦恭拱手,轻声道,“乐雅知道分寸的。”   分寸?李云鹤慢慢的闭起双眼,他倒宁愿周博雅不知分寸,最后闹大,那么,也许就可以斡旋一二,但偏偏,他说知道分寸,那么,李成玉和李青玉那两个混小子就……   李云鹤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呀。罢了,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尽力,现在,是该有人给李家那些犹自做着奢华梦的人一个警醒了。   “如此,甚好。”李云鹤说着,就转身走了。   目送李云鹤的背影远去,周博雅的嘴角的一抹轻笑渐渐加深,眼里的戾气和冷意却愈加浓厚。   “剑石。”   “小的在。”沉默站在角落里的剑石应声而出,恭顺拱手而立。   “红石呢?”   “红石尚未归来。”剑石低声说着。   “把这包东西拿去给红石,让他好好使用。”周博雅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了剑石。   剑石恭敬接过。   “记住,这东西只能请那三位少爷用,其他人都不可以碰,用完后,要收拾干净。”周博雅冷漠说道。   “小的明白。”   “你确定,那住在长阳馆里的,有京都于家的二少爷和三少爷?”周博雅再次问道。   剑石低声应着,“回少爷的话,小的和墨石,还有红石,我们都反复确认过了,住在长阳馆里的,的确有于家的两位少爷,还有宋家的大少爷,和郑家的小少爷。”   周博雅微微点头,“那就好。”说罢,嘴角弯起了一抹浅淡的,但却莫名的透出嗜血的笑,“那现在你就马上回去,按照我说的,好好的配合红石,那些你们找的地痞流氓,在事成后要好好处理,不要留下后患。”   剑石拱手恭敬应下,转身就疾驰而去。   目送剑石离去,周博雅转身,慢慢的走向药庐,漆黑的眼在夜色下更显得幽深淡漠。   站在药庐门口的药王一手剔着牙,一边看着慢慢走来的周博雅,啧啧几声。   “博雅小子,你知道你跟我拿的药粉药性多强吗?”药王问着,挑眉,那可是他亲手做的——蚀骨迷香呀!   “总之,不会死人就对了。”周博雅弯了弯嘴角,漫不经心的笑道,看向药王,轻声说着,“前辈,您既然给了我,心里就应该是有个数吧。”   药王撇撇嘴,啧,被人看透了?   那蚀骨迷香会让人欲、仙欲、死,慢慢的“腐蚀”人的精力,让人懒惰让人丧失意志,但是它不会让人死,只需过了三个月,坚持不用蚀骨迷香,那就能解毒。   ——但,在这三个月里,人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他至今为止只对三个人用了这药,哦,当然,那三个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而这三个人无一例外,不能坚持三个月,最后,自然是被他所驱使差遣。   傍晚的时候,周博雅找他拿药,他就给了这蚀骨迷香,既然给了周博雅这药,当然也是为了给乖徒儿报报仇,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似乎,博雅小子好像不只是下毒这种方式??   “小子,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做的?”药王好奇的问着,蚀骨迷香的分量不多,似乎只要用一次,虽然那蚀骨迷香用一次就能让人上瘾,但是如果没有再用的话,三个月后就能解除,当然,那三个月是非常痛苦的。   周博雅却不打算回答,只是轻笑着,“前辈明日不妨让人去打听打听。”说完,周博雅就抬脚进了药庐,不再理会药王。   药王摸摸下巴,打算去鬼谷书屋那里转转,自家乖徒儿出事了,鬼谷老头子也该表示表示,当然,派人下山买新鲜玩意顺便打听一二也是应该的。   ******   此时点将台上,鬼谷正听着公孙止的低声禀报。   “……那么,乐雅那孩子是受伤了?”鬼谷皱眉,周乐雅那个孩子他也甚为喜欢,如果不是听药王说起,流轻风的传承者李云鹤已经收了乐雅为徒,他也会收下那个孩子,那孩子的眼睛灵透干净,他很是欣赏。   公孙止听着自家老师称呼周乐雅为孩子,就知道,在自家老师心里,这周乐雅也是不一般的。或许是因为博雅的缘故,而爱屋及乌?公孙止心里猜测着。   “你明日以我的名义带齐礼物前往药王谷拜访探问。”鬼谷吩咐着。   公孙止恭敬应下。   “另外,你派人具体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那些人应该不是冲着药王谷来的,应该是为了这鬼谷书屋来的。”   “是,学生明日就亲自下山。”公孙止恭敬应着。   而公孙止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声音响起,“不用去,那些人都是冲着你鬼谷老头子来的!”   公孙止转头,就见药王正背负双手怒气冲冲的跑来。   人还没有走到点将台,就嚷嚷道,“鬼谷老头子,那些人可是冲着你来的,害得我乖徒儿受伤!鬼谷老头子,你说该怎么办!”   药王这话一出,正朝点将台走来的林秀就一惊,药王的声音很大,林秀听得一清二楚,乖徒儿?不就是乐雅吗?乐雅受伤了?!还是被人害得?   林秀想也不想的就赶紧的快步走向点将台。   此时,鬼谷看着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瞪着他的药王,问道,“乐雅那孩子伤势如何?”   药王哼了哼,“伤势不重,但他这辈子恐怕是不能开口说话了。”   鬼谷不解,“什么意思?”乐雅那孩子不是失语了吗?   药王挠头,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到法子可以让乐雅开口说话了,那些人害得乐雅滚下山坡伤了脑子,我想的那法子也就没用了。”   鬼谷闻言沉默了。   已经快步上了点将台的林秀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到底事情具体经过如何?”鬼谷沉默过后,就开口问道。   ——多年来,总有人前来桃花山寻访鬼谷书屋,但却从未有人因此而受伤过,那些来寻访的人也只是在山里寻找,未曾动过拳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那些来寻访的人受伤!   “哼!伤了乐雅的人是京都来的,什么李家的李成玉李青玉,宋家的宋敏德,乐雅为了抓住跑出谷的火鼠,不小心踏出了雾霾,被他们看见了,那个李成玉的就叫随从来抓乐雅,还动手打了乐雅!火鼠为了救乐雅,咬了那个随从一口,乐雅趁机跑掉,结果就摔下了山坡!真正可恶的是,那些人看见乐雅摔下山坡就若无其事的走了!竟然没有一个人下去看看乐雅是死是活!”药王越说越是生气。   ——什么六世家,呸!都是什么玩意!   林秀听着,也脸色阴郁,竟然是那些人!   鬼谷也冷漠着脸,“原来竟是如此。” ☆、40基情奋斗史(14)   “博雅呢?”鬼谷问道。   “他在照顾他弟弟。”看了眼在点将台下的下台阶上的林秀,药王回答道。   鬼谷看了眼下头的林秀和公孙止,说道,“如果无事,就退下吧。”   公孙止恭敬应着,转身离开,药王和老师要说的事情,他也猜得到,定是跟博雅有关,而林秀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下离开。林秀虽然很想问问博雅和乐雅现在的情况,但看药王和鬼谷先生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林秀只好退下。   待林秀和公孙止一走,鬼谷就立即开口问道,“博雅做了什么?”   药王嘿嘿一笑,摸着下巴看向鬼谷,诡异笑道,“他跟我拿了蚀骨迷香药粉,哦,也就一包而已,然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鬼谷想了一会儿,说道,“以博雅的脾性,他断然不会放过那三个世家子弟,而以博雅的精明和隐忍,他也绝对不会将自己暴露出来。看来,今晚的桃花县应该是有一场好戏了。”   药王听了,嘿嘿诡笑着,他还真是期待呢。   ******   林秀从点将台离开,就直奔学舍,李致远和方舒刚好走出,林秀一把揪住了他们,就拉往了学舍前的僻静处。   李致远和方舒不解的看着林秀,林秀急急低声道,“乐雅出事了!”   方舒和李致远一听,就神情凛然起来,方舒抢先开口,“生什么事了!博雅呢?”   林秀压低声音,神情凝重的将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而方舒和李致远一听完,就神色一变,李家和宋家的嫡子?!还是颇为受宠的嫡子!这下……麻烦了……   “乐雅的伤势怎么样?”方舒关切的问着,李家宋家嫡子什么的,暂时别管,最重要的是,乐雅的伤势是不是很严重?   “听药王的口气,应该不是很严重。”林秀摇头说着,又皱起眉头,要是能进药王谷看看就好了,可惜,药王谷不是谁都能进的。   李致远听了,心里吁出一口气,随后就冷笑起来,“所谓世家嫡子不外乎如此!”   林秀也冷笑着,“不过是仗势欺人!”   “我担心博雅……”方舒突兀开口,叹了口气,“博雅那么疼乐雅,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林秀闻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听药王的意思,似乎博雅做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哦?”李致远挑眉,“不过他要是没有动作那就怪了。”博雅可没有他表面上的那么大度。   这时,方舒眼尖瞥见张君铭和李玄雨正朝他们走来,低声道,“此事不宜告诉玄雨和君铭。”   李致远顺着方舒的方向看去,皱眉,压低声音道,“我们就装作不知好了。”   林秀点头,没错,虽然李玄雨和张君铭都不是小人,但此事牵涉到了和他们关系紧密的世家,为了博雅,也是为了李玄雨和张君铭,假装不知是最恰当的处理。   而此时,李玄雨和张君铭已经走了过来,还未走近,张君铭就已经扬声喊道,“林秀兄,致远兄,方舒兄,你们可曾看见博雅?”   林秀一笑,“没有,未曾见过,怎么了?”   张君铭皱眉,挠头,嘟嚷道,“搞什么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人,我本来想找他一起去药王谷看小乐雅的……”   “可能博雅去了药王谷了吧。”方舒说着,轻巧的转开话题,“对了,君铭兄,你明日可是要去点将台考试了,准备得如何?”   张君铭顿时苦瓜脸了,两手抓头,“不要提醒我这个痛苦的事实啊方舒!”   李致远冷漠说着,“方舒你该沉默的,这样明天开始我们的耳朵也可以清净些。”   张君铭一听,怒瞪了李致远一眼,转身就大步朝学舍跑去,他才不要离开书屋!他才不要离开小乐雅!   看着张君铭跑远了,李玄雨看向李致远,直觉告诉他,林秀方舒和李致远三人应该有什么事不想告诉他们,而这件事也许还跟博雅兄弟两人有关系。   但既然李致远他们想瞒着他们,那他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   于是,李玄雨对着林秀等人拱手,客气告辞。   ——就算林秀他们不说,他李玄雨也自然有办法知道到底博雅他们生什么事了。   “先这样吧,博雅现在还在药谷,估计这两天都要照顾乐雅,等博雅回来后,我们再去探望乐雅。”林秀看着李玄雨离开,便转身对方舒和李致远说道。   方舒和李致远都微微点头,于是,三人就朝学舍走去。   而在林秀方舒三人走回学舍不久,李玄雨就从学舍的另一边走出,朝竹林放向走去,穿过竹林,来到雾霾处,李玄雨看着眼前的紫色雾霾,药王谷就在雾霾后头,没有避雾的东西,任何人穿过雾霾都会昏迷,甚至死去。   李玄雨盯着雾霾看了许久,才席地而坐,盘腿坐着,一动不动。   此时的夜空已经深沉。   然后,突兀的,一个声音响起,“你果然来了。”   李玄雨转头,在他身后,李致远正神情复杂的盯着他。   李玄雨淡淡应着,“你不也来了吗?”   “我担心乐雅。”李致远说着,缓步走到李玄雨身边,看着眼前的雾霾,“乐雅之前才受过伤,身体也不是很好……虽然有药王的妙手回春,但是,毕竟才六岁,……”   李玄雨听着,拧眉,“乐雅受伤了?”   李致远点头,“是,受伤了。”   “怎么回事?”李玄雨问道,皱紧眉头,好端端的在药王谷怎会受伤?   “我不能告诉你。”李致远摇头道,“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李玄雨盯着李致远,不能告诉自己,也就是说,这事可能和自己有关??——李家?!   “回去吧。”李致远说着,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读书。”   李玄雨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摇头,很是固执,“不,我要在这里等。”   李致远皱眉道,“你何必如此?”   “如果是和李家有关,那我更需在此。博雅不知道,世家根深蒂固,岂是可以撼动?”李玄雨严肃说着,“我不能看着博雅冒险。”   李致远听了,嗤笑一声,拍拍李玄雨的肩膀,“你想太多了。”   李玄雨看着李致远,“什么意思?”   “多说无益,你自己慢慢看就会明白了。”李致远说着,悠悠转身,“你想等就等吧,但是,博雅他今晚是不会离开药王谷的。”乐雅受伤,就博雅重视乐雅的程度,他肯定会在药王谷里陪着乐雅,今晚定是不会离开的。   李玄雨看着李致远走远,犹豫了,李致远不会无的放矢,转头看了眼紫色的雾霾,李玄雨还是转身跟着李致远走了。   ******   此时的点将台上,药王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鬼谷,“我说,你就不好奇你那好弟子会用什么法子给我那乖徒儿出气?”   “总归是不会出大事的。”鬼谷淡淡说着,“博雅有分寸。”   “哦?”药王听了,不以为然,他可不觉得周博雅那小子可是好人,分寸?哈哈,笑话!   “明天,不就知道了吗?”鬼谷抬眼看了药王一眼,慢慢的说道。   药王听了,笑了,很是兴奋,嘿嘿,是啊,明天就知道了。   药王谷里,李云鹤坐在药田边,手里端着一壶酒,听着身后随从的低声禀报:   “……老爷,现在于家的两位少爷已经把三少爷和青玉少爷带走,青玉少爷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随从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安。   李云鹤只是静静的坐着,许久,才哑声问了一句,“多少人看见了?”   “……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看见三少爷搂着小少爷不撒手,青玉少爷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还流着血……”随从结结巴巴的说着,当时街上的人都蒙了!他也蒙了!   李云鹤又追问了一句,“宋家的大少爷呢?郑家的小少爷呢?”   “宋家的大少爷带走了他们家的小少爷,脸色都黑了,郑家的小少爷好像一直在笑……”   李云鹤沉默了,慢慢的端起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低声说道,“你现在连夜启程,赶赴凉州,将这玉佩给三老爷,请他马上赶回京都!”   随从恭敬双手接过,转身就急忙奔去。   随从一走,李云鹤就轻轻叹了口气,成玉傲气,却最厌弃青楼,今晚,竟然和青玉和宋敏德去逛了青楼!结果遇上地痞闹事,恰好的就将成玉他们的厢房给撞开了,衣衫不整的三人就暴露在了众人跟前,还是逛街经过的于家人和郑家人跟前……   没有死人,也没有伤人,却是已经将成玉和青玉的前程毁得七七八八了。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周博雅   “先生还没有休息?”   轻笑声响起,李云鹤转头看向在月色里带着浅笑的周博雅,毓秀淡然,温和隽永,好一个俊秀少年!好一个周博雅呀!   ——若是李家嫡系里有这么一个博雅,爹就不会整日忧愁,大哥也不会担忧李家的将来。   只是可惜,这却是周家的博雅。   “博雅,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吧。”李云鹤叹气说道。   周博雅微微一笑,漆黑的眼幽深难测,到此为止??   “先生话了,博雅自然遵从。”周博雅拱手作揖笑着说道。   李云鹤看着周博雅,他看不透眼前的少年,为防万一,他肃然道,“乐雅是我流轻风的传人,我断然不会坐视他被人欺负,所以,你所做之事,我不闻不问,但,到此为止就好,莫再牵扯,否则,宋家人那边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先生……”周博雅垂下眼,轻声开口,“先生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   “那么……先生不妨一旁看着……”周博雅轻声说着,说完,轻笑道,“先生大概是还没有看明白吧。” ☆、41基情奋斗史(15)   李云鹤看着周博雅转身走远,神情慢慢的凝重起来,什么意思?难道周博雅还有后续不成?   李云鹤仔细的回想着刚刚随从所禀报的,李成玉和李青玉,宋敏德三人进了青楼,然后闹事,三人吃了很有可能是周博雅设计的药,一时乱性三人纠缠一团,结果就被于家的和宋家,郑家的人给看到了,郑家的素来和他们李家不合,成玉和青玉的这件事定会被大肆宣扬,李家的脸面尽失,成玉和青玉在京都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也可以说,前程差点被毁了,所以,他让随从去找三弟,三弟赶回京都,一来可以压制暴怒的爹和大哥,二来也可以带走成玉和青玉,让他们参军,磨磨性子也好……等几年后此事被淡忘后,重回京都,而如果能够在军里立功,那就是衣锦还乡!哪怕再有人旧事重提,众人看在军功上也只会说是少年轻狂。   ——这是周博雅所设计所报复的,不错,但,听博雅的口气,似乎也不只是如此?   难道,博雅真的想要赶尽杀绝吗?   李云鹤的手微微的握紧,他知道成玉青玉所为实在是过分,也该有人给不知天高地厚日益狂傲的李家子弟一个教训,但,如果要赶尽杀绝的话……那么他李云鹤也不能允许!   只是,博雅的性子来说,他应该不会这么自不量力吧。而且,好歹自己是乐雅的老师,和周文德也算是好友,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李云鹤有些不安,皱眉思索了许久,才慢慢的起身,来回踱步着,想着该不该下山,但每次抬脚朝山谷的入口走去就又顿住了,如果他下山,就意味着和周家断了!周文德爱子如命,周博雅宠弟,周家人不重名不重利,唯独重情重义!若周文德知道事情经过,也定会和周博雅一般,绝不会就此放过,而他,唯一能和周家挂上的联系,就是他是乐雅的老师!   ——不能出去。   周家现在不显,但博雅有鬼谷,沈高义这两位老师,柳一针神医是周文德的好友,京都柳家已经是周文德的背后依仗之一,乐雅年纪小,但药王对他甚为重视,且,博雅所交的朋友,林秀,方舒,李致远,还有鬼谷书屋里尚在潜隐的人……   ——周家的未来不可限量。   不管是因为乐雅也好,李家也罢,他此时,都不能出去。   罢了!李云鹤叹了口气,不管博雅如何打算,他都不能离开,成玉和青玉……就自求多福吧。   回了药庐的周博雅这会儿正坐在床榻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周乐雅不安的微微动着,周博雅就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周乐雅的背部,一手轻轻的握住了周乐雅的攥成拳头的小手。   周乐雅动了一下,似乎惊了一般猛然抬眼,看见自家兄长大人温柔安抚的笑后,才慢慢的安下心来,然后有些模糊的潜意识里,他不自觉的靠向周博雅,被握住的手悄悄的攥紧了周博雅的手,然后闭上眼,安心的跌入了梦乡里。   ——这次,周乐雅睡得很熟。   而周博雅看着,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随后静静的凝视着周乐雅,直至大门那里有了脚步声,脚步声放得很轻,如果周博雅没有习武的话,也很难听到。   周博雅转头看去,大门那边,有一人恭敬的跪着,是剑石。   于是周博雅起身,小心的拿出自己的手,或许是太过于疲累和药汤的关系,这次,乐雅睡得非常熟。   周博雅起身后就直接走了出去,跪在大门边的剑石在周博雅示意下,忙赶紧的跟了出去。   “如何?李先生离开了?”周博雅低声问着。   剑石恭敬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李先生没有离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周博雅听了,微微一笑,果然还是明白人啊,虽然面上笑着,眼神却是没有笑意。   如果没有生今日之事,或许他会敬重李云鹤,毕竟他是乐雅的老师,而且似乎很疼乐雅,但在今日之事生后,他想,他以后不会敬重那李云鹤了。   ——因为那李云鹤哪怕是不曾出仕,但到底是世家子弟,所重视的果然还是李家的利益!乐雅受伤,作为乐雅的老师却对罪魁祸暗中袒护!虽然他没有参与,或者说他避嫌了,但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为乐雅处置此事!   若是心存公义,若是心里真的重视乐雅,就该第一时间将那李成玉和李青玉重重责罚!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消极避嫌,躲在山谷里不出来!   如果,乐雅的背后没有他,如果,乐雅的出身不是华夷州的周家,如果,乐雅未曾被药王收为徒弟,如果,今日,他周博雅未曾在鬼谷书屋里……   那么乐雅会如何?   ——只怕……乐雅现在还在那山坡下躺着,说不定已经……   周博雅猛地攥紧手,气息也突然狂乱和愤怒起来——他不敢想象!这其中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真,乐雅就都不是现在还安静躺在药庐里的模样!   站在周博雅身后的垂眉低眼的剑石被周博雅的狂乱气息逼得不得不悄悄后退一步,偷偷看了眼背对着他的气息狂乱又隐含杀意愤怒的周博雅,剑石垂下眼,大少爷看来还没有消气啊。   想着现在桃花县已经开始流传的留言,剑石暗想,大少爷很少生气,没想到一震怒就是现在这种让人胆颤心惊的模样。   ——而由此,剑石也隐隐明白,乐雅少爷对大少爷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啊。   “剑石,那几个地痞送出去了吗?”周博雅深吸一口气,平息心头的突然窜起的暴戾气息,平静问道。   “按照少爷的吩咐,红石将人做成了毒杀的模样,然后在义庄里,躺进棺材,乘坐运送灵柩的马车连夜离开桃花县,前往西域。”剑石仔细的回禀着,少爷不喜欢回禀的时候不清不楚的。   “那么,于家人离开了没有?”周博雅继续问道。   “没有,于家人并没有马上离开,但是宋家人已经连夜离开了,小的和红石不敢追踪,宋家人身边有高手在。”剑石恭敬回答道。   “不追踪是对的。让红石继续盯着。”周博雅说着,突然轻轻一笑,喃喃道,“高手吗?不知道这些高手能否看出药王前辈的蚀骨迷香……”   ******   翌日,周乐雅再次醒来,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四周,药庐?哦,对了,他受伤了。   周乐雅慢慢坐起,看了看左右,师傅呢?兄长大人呢?西福北喜他们呢?   周乐雅刚想起身,就走进了一人,一见周乐雅坐起来,就呵呵笑道,“乖徒儿,你起来了啊?”   周乐雅微微点头,想起来给药王做礼,药王就抬手拦住,“别!好好给我坐在床上就行。”药王边说边走到了床榻边走下,手指轻点周乐雅的脉搏,眯眼说道,“嗯,不错,药粥和药汤的药效都已经挥出来了,恢复得很好。”   药王说完,就松开手,笑眯眯的看着周乐雅,问道,“乐雅,这次吓到了吧?”   周乐雅一愣,随即慢慢摇头:没有吓到,只是上辈子不好的记忆太多,根深蒂固的,哪怕忘记了,却还记得恐惧,他其实没有被吓到,只是那时候,被引的恐惧乱了手脚。   药王见周乐雅摇头,以为是小孩子逞强,也以为是乐雅太乖了,不想他们担心,就叹了口气,拍拍乐雅的头,放缓口气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也是你运气不好,不过没事,以后我会加强雾霾的功效,你呀,也不要再乱跑了。哦,对了,这只火鼠就给你了,它没啥本事,咬人的功夫是第一的。嗯,毒性也挺厉害的。”药王说着,抓起缩在床榻边的肥胖红色老鼠丢进周乐雅的怀里。   周乐雅疑惑抱过,摸摸红老鼠,给他?   “还有一件事……”药王轻咳一声,看着周乐雅,神情严肃,“乐雅,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心音术!”   周乐雅见药王神情严肃,也赶紧的坐直,然后一脸认真的点头:嗯,好。   药王见周乐雅认真点头模样,满意了,继续说道,“这心音术很特别,要两个人同时服用南疆冰虫和同时练习心法,很辛苦,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所以,乐雅,你要有心理准备。”   周乐雅听了,茫然了,什么意思?两个人?   药王见周乐雅茫然,嘿嘿神秘一笑,“这心音术呀,也叫灵犀一点通,是南疆蛮夷人很久很久就有的,是一男一女感情深厚的夫妻才能练的,练了这个呀,就能知晓对方想法,会增加默契,打个比方呢,就是你能在心里和对方说话了。”顿了顿,药王嘿嘿笑道,“我将它改良了一下,你哥哥和你感情挺深的,你们两个练练,看能不能灵犀一点通。”   周乐雅听完,嘴角弯起,这个还真是挺有趣的。 ☆、42基情暧昧史(1)   南疆的蛮夷人最为崇尚一夫一妻,对南疆的蛮夷人来说,心音术是夫妻之间白头到老的证明。   药王在年轻的时候游历南疆,现了心音术,对心音术非常感兴趣,也私下里捣鼓了很久,现心音术虽然的确能够知晓彼此的想法,也能在心里跟对方说话,但是,只能是一对一,而且,有距离限制,过五步距离就不行了。   说来,这样的一个东西对乖徒儿并没有什么帮助,但心音术有一个奇特的感应,如果对方有危险的话,就能马上感知得到,特别是在百米范围内。   乖徒儿不能说话,遇险了也不能喊救命,心音术的这个奇特的感应能力说不定危急时刻就能救乖徒儿一命!   当然,药王他是没有想到这些的,还是乖徒儿的好哥哥周博雅想到了,问他有没有办法,他这才想到了心音术。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药王就将这心音术仔仔细细的说给了周乐雅听。   而周乐雅也认真的听着。   *****   而此时的点将台上,鬼谷和周博雅两人正在对弈。   今日一早,公孙止就下山了,不久,就急冲冲的回来拜见了鬼谷,待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随后,就神情复杂的回了议事堂。而在公孙止回了议事堂不久,周博雅就来了。   在点将台,每日晨起都有两个时辰的讲学,是鬼谷亲自讲学,当鬼谷讲学的时候,身为鬼谷亲传弟子的周博雅就会站在鬼谷身侧,今日也是不例外,在鬼谷讲学完毕,点将台下台阶上坐着的众人慢慢散去,包括林秀李致远等人都退下了点将台。   点将台上,只有周博雅和鬼谷两人。   鬼谷放下了一颗棋子,看着棋盘,博雅的布局严密谨慎,棋路诡异,往往平淡之处多出人意料之笔,且果断冷静,该杀的杀,该断的断,不止对敌人,对自己也是如此。   ——如同周博雅本人。   昨晚之事,颇让人震惊,公孙止在向他禀明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上了难以置信和不满。也是,博雅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布置出了那样的局,且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早就知晓的话,恐怕他们也会跟现在外面追查的人一样,没有半点头绪,甚至会以为,这就是一个巧合。   博雅此举,在他鬼谷看来,意料之中,他是他鬼谷的亲传弟子,如果连这点能耐也没有,此刻也不配站在点将台上。而在华夷州时,他从博雅看着乐雅的眼神里就知道,乐雅是博雅看重之人,因为这个看重,他才决定收博雅为亲传弟子。   一直以来不乏有聪明如博雅,狠绝果断的人向他鬼谷自荐,但,他从未考虑过那些人,原因无他,那些人心里没有看重的人,那些人心里缺了一个软肋!   他鬼谷可不想教出残暴冷酷的人来危害天下,所以,不行,那些人都不可以。   “……你不该用蚀骨迷香。”鬼谷缓缓说着。   周博雅抬眼看着鬼谷,低声道,“还请老师指教。”   “蚀骨迷香是药王的得意之作。你此举等于暴露了药王。”鬼谷缓慢说着,语气平淡,“但,蚀骨迷香是药王给你的话,那么也就无所谓了。”   周博雅微微点头,拱手恭敬道,“弟子明白。”   鬼谷看了眼周博雅,再次抬手放下一颗棋子,博雅设计那三人进了青楼,找了地痞流氓闹事,将那三人误食春、药后的丑态暴露在于家和有宿怨的郑家人面前,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夜之间桃花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三人的背后家族李家和宋家可谓是脸面丧尽了,家族越大,就越加重视脸面尊严这些东西。   博雅此举可比杀了他们更加让他们难过。   然后,后续动作……蚀骨迷香……只有一次的分量……药王说得轻松,熬过三个月就能戒掉了,但是,对那三个小小年纪就流连青楼从小养尊处优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说,只怕,就算熬过三个月,也没用了吧。   意志——对于那三个人来说,蚀骨迷香三个月的时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了。   而这才是博雅真正的意图——摧毁他们的意志,前程,甚至于人生!   公孙止还看不清,药王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但他岂会看不清?   过于狠了一点,但,他鬼谷却甚是喜欢。成大事者,岂能没有狠绝之心?鬼谷不怕博雅狠,只怕他不狠!   ——且,博雅有心里重视之人。有软肋的人,再狠绝也不至于残暴。   “李云鹤那边,你怎么做?”鬼谷问道。   “弟子已经将此事禀明家父了,相信家父会安排好。”周博雅恭敬说着。   鬼谷听了,微微点头,此事这样处置很是妥当。   “也许过几天他们会再来,博雅,药王曾经欠宋家一个人情。你且先做好准备。”鬼谷淡淡说着,这也是昨日药王来找他的缘由之一。   当年药王行走天下,遇到麻烦,是宋家的现任家主帮他摆平,因此药王欠了宋家人一个人情,这次博雅对付宋家的那小子,药王没有反对,还拿出了蚀骨迷香,但如果宋家的人来找他讨要解药,药王恐怕……   周博雅听了,微微点头,“此事已经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周博雅轻声说着。   ——无碍,暂且如此,现阶段也只能如此。   如果,他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周博雅看着自己捏着棋子的手指,慢慢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他还是太弱了!   鬼谷看着周博雅,难得的扯出一抹微笑,不错,该收手时就收手。鬼谷慢慢的放下一颗棋子,他没有忽略就在刚刚,周博雅眼里划过的不甘和某种决心。   ——很好,只有正视自己的不足,才能强大。   “博雅……你还有时间。”鬼谷缓缓说着,意味深长的说道。   十一岁的少年,还年少,还有很多时间来强大,来保护最重要的……   周博雅抬眼看着鬼谷,慢慢点头,“弟子,明白。”   *******   药庐边,药王哼着歌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晃着晃着就来到了药田边,看着在药田边一动不动的似乎坐了一整夜的李云鹤,药王摸摸花白胡须,哎呀,这个人心太好了就是不怎么好啊,这不,看着那李云鹤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的萧瑟背影,他就忍不住想走过去“安慰”两句了。   “哟,这一大早的,李先生是在赏花?”药王走过去,撩起下摆,席地而坐。   李云鹤回过神,看向药王,淡淡道,“哦,不,我在看蚂蚁。”说罢,李云鹤就低下头,似乎很专注的看起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来。   药王一滞,随即长长的哦了一声。   李云鹤瞥了药王一眼,药王眼里并没有轻视或者取消的意味,还是低下头,轻叹了口气,问道,“乐雅现在如何?”   “很好啊,怎么?你怕乐雅生你的气啊?那你放心,乐雅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迁怒你,再说了,估计现在他都不知道害得他滚下山坡的人是谁呢。”药王说道,挑眉,“还是说……你心虚啊?”   “我心虚什么?”李云鹤皱眉,“我不出谷,外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如此担心做什么?”药王不解了,既然你李云鹤都已经摆明立场了,那你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我知道乐雅是个好孩子,但越是如此,我就越加不安。”李云鹤叹了口气,他该为乐雅好好出口气的……但却……   药王听了,皱眉,起身丢下一句话,“你这纯粹就是闲的!”   一码归一码,这李云鹤没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啧!背负家族责任负担什么的,就是麻烦!   李云鹤看着药王离去,苦笑一声,也许他真的是庸人自扰了。罢了,去看看乐雅吧。   当李云鹤走进药庐的时候,周乐雅正在一边努力的背着心音术的口诀,一边拨拉着火鼠在被子上滚来滚去。药王师傅说这火鼠以后就是他的了,他很喜欢火鼠,胖胖滚滚的,特别有趣,手指一点它的头,它就啪嗒一下眼一翻向后慢慢一躺——装死了。   李云鹤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小孩笑得眉眼弯弯的逗弄着红色的小胖鼠,神情恬静,笑容温暖,李云鹤不由慢慢的一笑,紧绷的心情也舒和了一些。   “乐雅。”李云鹤开口唤着,走了过去。   周乐雅抬头看向李云鹤,忙坐直身子,肃然拱手作揖,李云鹤见了,一直悬着的怕乐雅嫌弃他的心也松了,小乐雅这肃然拱手作揖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呀。   李云鹤笑着摆手,坐到床榻边,看着在乐雅盖着被子的腿上滚来滚去的火鼠问道,“乐雅,这是你药王师傅送你的火鼠?”   周乐雅点点头,抱起火鼠,笑着在床榻边上慢慢的写了两个字:滚滚 ☆、43基情暧昧史(2)   李云鹤看着周乐雅抱着的胖胖的火鼠,想着刚刚火鼠滚来滚去的模样,不由一笑,倒是蛮贴切的。   “乐雅,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李云鹤看着周乐雅,一边问着,一边抬手轻轻的摸摸周乐雅的头。   周乐雅一笑,摇头摆手示意自己好了,没事了。   李云鹤仔细的看着周乐雅,见周乐雅神情自然安静,眉眼带笑,脸色也好了许多,这才心里彻底松了口气,对周乐雅,他有愧疚,李成玉和李青玉做的事情,让他面对乐雅实在有些尴尬。   “乐雅……有件事,为师要告诉你。”李云鹤斟酌着用词,慢慢的说道。   周乐雅眨了眨眼,神情严肃起来,看来李云鹤老师要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乐雅,害你滚下山坡的……是我李家人和宋家的少爷。”李云鹤歉然说着。神情有些尴尬和无奈苦涩。   周乐雅听了一愣,啊?那些人老师认识?   李云鹤看着周乐雅怔愣的模样,以为是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来面对自己,便叹了口气,摸摸周乐雅的头,继续歉然说道,“乐雅,此事我虽然知道是我们李家的人做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帮你出气,对不起,乐雅……”   周乐雅看着李云鹤,微微点头,他虽然不太明白这些事情里头的条条道道,但是,隐约间也听出了老师的话外之音——让他不要生气,原谅?   这次的伤对他来说,他真的不觉得什么,他隐约觉得自己曾经受过更加严重十倍的伤,所以,他还真的不在乎,但是,他自己不在意,并不代表他就能不生气,那些人突然冲出来对他打骂,还让他滚下了山坡,如果不是他侥幸命大,也许,他上辈子的师傅为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重生机会就要断送了!   还有爹娘,还有兄长大人,他们会怎么难过?   因为自己而让爹娘,让兄长大人难过的事情是他最不容许的!   所以……那些人,他可不打算就这样原谅!   看着李云鹤老师,周乐雅很疑惑,拿过木板,写着:做错事,难道不应该好好管教吗?而且,事他们做错事,又不是老师做错,老师为什么要代他们说话?难道不是应该他们自己来跟我道歉吗?   李云鹤看着木板上的字,愣了一下,随后懊恼羞愧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倒不如一个小孩子明事理。   无关身份地位,做错事就该教训,就该好好反省,就该好好道歉。而不是现在这样来隐晦的暗示乐雅原谅对方!   或许……也是他自恃身份……忘记了当年继承流轻风的初衷。   “是为师错了。”李云鹤深深的看着周乐雅疑惑的眼神,哑声开口。   周乐雅愣了一下,仔细的看着李云鹤的神情,他看出,老师的心里有愧疚有懊恼有羞愧。   于是,周乐雅慢慢的摇头:老师能够现自己的问题所在就好。   “乐儿!”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周乐雅和李云鹤都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周博雅正朝他们走来,面带浅笑,走到床榻边的时候,周博雅先是对李云鹤拱手作揖,随后微笑道,“先生好。”   李云鹤对周博雅微微点头,“博雅,今日的讲学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老师知道乐雅受伤的事情,让我回来照顾乐雅,允我先行离开。”周博雅回答着,抬手摸摸周乐雅的头,低头对周乐雅柔和笑了笑。   周乐雅仰头,对着周博雅也浅笑起来,笑容里满是信赖。   李云鹤见了,不由心头轻轻感慨,若是李家子弟都能跟周家兄弟一般亲密和睦,那李家何愁没有后继之人啊。   “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博雅,你且跟我来一下,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李云鹤说着,招手示意博雅跟他出来。   待走到外面,李云鹤正色对周博雅说道,“乐雅这事我会亲自前往华夷州登门致歉,此前我话语不当之处,博雅贤侄还请见谅。”   一听这话,周博雅笑了,笑容不再温和透着虚假,终于带上了一丝真诚。   周博雅拱手谦恭作揖,“先生不必如此。”   “是我糊涂,枉我活了四十载,倒不如一个六岁小儿看得明白。”李云鹤感慨说着,对周博雅摆手道,“博雅就不必多言了,我不在药谷几日,你要多费些心思,好好照顾乐雅。”   周博雅点头恭敬应下,“是,博雅明白。”   李云鹤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   周博雅站在原地目送李云鹤远去,才转身,看向身后坐在床榻上正在拨弄着那只胖老鼠的周乐雅,嘴角慢慢的弯起温柔的不自觉的宠溺笑容。   “乐儿。”周博雅走过去,在周乐雅的床榻上坐下,周乐雅抬头看着周博雅,习惯性的露出恬静的信赖的笑容。   “药王前辈可跟你说了心音术?”周博雅伸手轻轻的握住周乐雅的手,顺势将那滚来滚去的老鼠给丢到一边。   周乐雅瞅了眼被自家兄长大人丢到一边角落里就委委屈屈的缩起来不敢动弹的滚滚,心里想着,兄长大人就这么不喜欢滚滚吗?   周乐雅挠挠头,好吧,兄长大人讨厌滚滚的话,那以后尽量不要让滚滚出现在兄长大人跟前就好了。   “乐雅?”周博雅不解的看着周乐雅烦恼的模样,怎么了?   周乐雅摇头,抓过周博雅的手掌心,写着:学了。   “那以后每天晚上,我们一起学,早点学会心音术,乐雅就能跟哥哥说话了。”周博雅说着,将周乐雅搂住,紧紧的,学会心音术的话……他就能感知乐雅是否安全,他很期待,心里响起乐雅的话语会是怎样的情景!   周乐雅点头:嗯,药王师傅说了,一起练效果更好。   ******   是夜,周博雅陪着周乐雅练完心音术,恰好药王来了,周博雅就顺势离开药庐,走到药庐前的院落里,看着面向药庐跪着的东雨西福等人,周博雅的神情淡淡的,却冷冷的。   东雨等人已经跪了两天了。   看着跪在地上明明已经十分疲倦,但却依然跪的笔挺一动不动的东雨西福等人,周博雅心里的不满稍微减少了一些,很好,至少这种认罚态度还算是不错。   这时,剑石匆匆过来,恭敬对着周博雅拱手一拜。   周博雅微微点头,转身就走到一旁僻静的地方,剑石看了眼沉默跪着南雪等人一眼,转身跟了过去。   待来到僻静处,周博雅低声问道,“信可是送过去了?”   剑石恭敬应着,“回少爷的话,周元已经连夜启程,日夜赶路,快马加鞭的话,信应该能够在后日送到老爷手中。”   “可曾叮嘱过周元,这信不能送到夫人手里?”周博雅沉声问着。   剑石忙回答道,“回少爷的话,小的有跟周元再三提及,周元他会把信亲手交给老爷。”   那就好,周博雅微微点头,他在信里详细的说明了这次乐雅受伤的所有经过,包括他的处置,以及药王和李云鹤的态度,还有老师鬼谷子的态度,都仔细的说明了。本来这信让娘亲看也没有什么,但是,娘亲之前已经为了乐雅惊了几次,乐雅之前醒来后就很严肃认真的跟他说了,绝对不要跟娘说。因此,他才再三叮嘱剑石,信只能送到老爷手里。   “于家人还没走?”   “是,不止于家人没有走,宋家的人又回来了,而且在桃花县买下了一处宅院,于家人和宋家都住在一块,郑家人就还是住在外头。”剑石低声说着。   周博雅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低声道,“让红石盯着,但是无需那么紧迫,加紧时间把茶馆弄好。”   “是。”   ******   三日后。   桃花县的某处院落里,肃然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怒骂,“畜生!早知你如此惹事!我当初就该在生你的时候掐死你!”随后嘭嘭几声,响起了桌椅被推倒的声音。   接着,房间里就响起了委屈的声音,“爹……敏德知错了……”   “你知错?!你知错个屁!!老子当年就该把你丢得远远!让你三叔祖把你带走!今天也不会惹出这般大祸!”   宋敏德不敢吭声,此时他一身痛痒难当却只能被绑在柱子上,该死的到底是什么毒啊!这般厉害,才三天,他就已经恨不得赶紧死去!   而眼前……他的爹,堂堂上阁议的六阁之一的宋阁主正拿着鞭子怒骂着他。   他知道,他惹大事了。   所以他不敢吭声,哪怕现在痛苦得恨不得死去,也只能死死的咬着唇,从青楼丢人现眼开始,从他半路病被人绑着回到桃花县,从素来疼他护他的大哥再也不跟他说话开始,从那李青玉突然拔刀砍他,却被李成玉推落悬崖开始,他就知道……他惹出大事了。   现在爹赶来了,赶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鞭子抽了他二十下,边打边骂,大哥和那跟着爹一起来的柳家神医柳一针,沉默的看着他。   可是他却反而松了口气,爹是打他骂他,而不是跟大哥一样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44基情暧昧史(3)   柳一针看着宋敏德脸色苍白的被打得遍体鳞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虽然他在知晓事情经过后,他觉得宋敏德死有余辜,那个被他们害得滚下山坡的孩子,他大概已经猜出,那应该就是被药王收为徒弟的周家的二少爷周乐雅。   那孩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呀,失语了,中了蛊毒,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拜在了药王门下,他以为那个孩子终于否极泰来了,却不想倒霉的遇上了李成玉宋敏德这些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被害得滚下山坡生死未卜!   宋阁主现在这样震怒,想来也是为了宋家的脸面,尊严,一定不是为了周乐雅,当然,如果他们知道,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周家的乐雅,药王的徒弟,大概会有一些愧疚吧。   而如果,那个孩子只是区区平民,如果没有后续的这些青楼被设计陷害,中毒的这些事情……宋阁主还会这么生气吗?   ——哎,世家呀世家。   柳一针心里尽管十分感慨,但面上,却还是温和劝阻,“阁主,莫要再打下去,贵府少爷现在已经身中奇毒,体质已经不若平时,若再打下去的话,可就真的不好了。”   听了这话,宋阁主宋长洲在打完最后一鞭的时候,终于在柳一针开口后停下了手,到底是自家骨血,看着宋敏德奄奄一息的模样,宋长洲还是撇过头,对宋凤德说道,“给他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我们马上进山。”   柳一针一听,微微皱眉,“阁主,虽然奇毒需要药王来解,但现在上山的话,对贵府少爷的伤势不利。”   宋长洲一听,眼里有一瞬间的心疼不忍,但还是绷着脸沉声道,“不行!现在必须马上上山!”   柳一针见状,也只能作罢,上前给宋敏德扎针,而在宋敏德上前时,宋凤德搀扶着快要软倒在地的宋敏德,压低声音对着柳一针说道,“麻烦先生了,还请轻一些,敏德他……只怕撑不住了。”   柳一针微微点头,看着宋敏德这身上没有完整衣服,伤痕累累,还有那一抽一抽的手指,毒,加上鞭伤……柳一针忍不住叹气,这宋阁主下手也真够狠的。   ******   当宋长洲带着宋敏德跪在了周乐雅滚下山坡的地方时,周乐雅正抱着火鼠滚滚悄悄的走出药庐。   此时,周博雅回了书屋忙事情去了,而药王师傅似乎也有急事离开了,这个时候,周乐雅觉得要是再不把握机会出来的话,只怕还要被师傅和兄长大人扣在药庐几天。   周乐雅走出药庐,慢慢的走到院子前,就看见西福东雨等人静静的跪着。周乐雅顿住脚步,心里叹了口气,兄长大人还是重重的责罚了西福他们……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不管这是不是西福他们的错,护主不力就要被责罚,这是兄长大人在他醒来后问起东雨他们时,兄长大人平淡说的一句话——“周家奴仆护不了主子的话,那就不配为周家奴仆!”   周乐雅顿住脚步没多久,身后就有剑石匆匆赶来。   “二少爷!”剑石急急赶来,见周乐雅好好的站在院子口,松了口气,心里擦汗,还好,二少爷没有走远,如果让大少爷知道二少爷离开药庐而自己没有跟着的话,那大少爷一定会狠狠的责罚自己!   因为剑石的一句“二少爷”,跪着的东雨等人才惊觉抬头,当看见周乐雅站在院子口静静的看着他们时,南雪东雨都哽咽起来,西福北喜都眼圈红了。   周乐雅看着他们,想了想,蹲下,拿过小树枝在地上慢慢的写着:我很好,我没生气。   剑石看着那几个字,想着西福北喜他们看不见,就开口说了出来。   虽然这两句话不算什么,但西福北喜他们听着,却是都明白了,二少爷没有责怪他们,可护主不力却是他们的错。他们明白,这是二少爷的仁慈。   周乐雅写完后,看着神情激动强忍哽咽的东雨等人,又写下了一句话,就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剑石看着周乐雅写下的那一句话:给东雨他们水和馒头。这是命令。   剑石心头烦恼了,受罚的周家奴仆不准吃喝,这可是周家的规矩,也是大少爷的规矩,但是二少爷的命令要是不听的话,大少爷也会生气的吧。   ——哎,罢了,还是听二少爷的话,若是大少爷责罚起来也就认了。   对西福北喜来说,跪三天三夜还能熬,但是,对东雨和南雪这两个姑娘来说,跪三天三夜还不吃不喝的可就难熬了。   于是,剑石跟着周乐雅回了药庐,小心翼翼的确定二少爷背书玩着滚滚不会再跑出去后,才转身快跑向厨房去拿水和馒头给东雨他们。   这时的鬼谷书屋大门外,迷幻阵前。   利用桃树和五行八卦布置出来的迷幻阵可谓是十分强大,周博雅站在大石头上,仔细的专注的听着老师鬼谷子对迷幻阵的讲解,一旁的药王打着呵欠,听着听着就干脆的盘腿坐下,看着下头跪着的几人,叹气。   恰好这时鬼谷子的讲解也告一段落了,听见药王叹气,就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若是不忍,就下去吧。”   药王听了,横眉竖眼,嚷嚷道,“什么不忍!老夫这是惋惜!惋惜!你懂吗?”   鬼谷子看着药王,只是微笑,“哦?”   药王哼了哼,喃喃道,“当年玲珑嫁给宋家的时候,那宋家子孙可没有这么怂!啧啧!这才不过四十年啊!这宋家子孙一个比一个不成材!”   鬼谷子微笑,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可十几年前,就是这个不成材的宋长洲为你解围。”   药王顿时僵住了。   周博雅垂眉顺眼听着,原来药王和宋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啊。   鬼谷子看着下头跪着的几人,说道,“虽然是你的旧人,但却与我鬼谷书屋无关,我鬼谷书屋的大门不对这等跋扈冷漠的世家子弟开启,你若是要救人的话,也随你的意。但不可越过书屋的边界。博雅,我们回去。”   药王听了,摸摸鼻子,哼道,“老夫才不会让他们来我药王谷咧!”   周博雅听了,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在鬼谷子转身走回书屋后,也跟着转身,但在转身之际,周博雅瞥了下头跪着的几人一眼,特别是那伤痕累累,得由下人搀扶跪着的宋敏德,周博雅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阴狠。   而这一眼恰好就被药王看见了。   药王顿了顿,随后微微皱眉,这周博雅似乎……过于阴狠了点……哎,罢了,反正对自家乖徒儿好就成。   然后……药王看着下头跪着的几人,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哎,就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吧。   *****   周博雅跟在鬼谷子后头走了回去,在快要走到点将台边时,鬼谷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宋家的人还算是聪明。”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周博雅知道,这是鬼谷子在暗示自己,不要再有任何多余动作,——此事到此为止。   周博雅垂下眼,平静应着,“是,李云鹤先生已经启程前往华夷州向家父当面赔礼道歉。”   鬼谷子一听,微微挑眉,嘴角隐约带上了笑意,“李云鹤也是聪明的。”   ——如此也就最好。博雅实力不够,周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此事到此为止就好,博雅所做的事情现阶段也不宜暴露在众人跟前,所以,到此就好。   宋家上门了,李云鹤去华夷州登门道歉了。   那么,事情也该到此结束了。   “是。”周博雅恭敬应着。   “今日处理完议事堂的事情,你就回去照顾乐雅吧。”鬼谷子说着,转身上了点将台。   周博雅一直恭敬拱手作揖,直至鬼谷子上了点将台,才再拜做礼,转身离开。   周博雅去了议事堂,和公孙止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在议事的过程中,周博雅现,公孙止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前,可是恭敬多了,周博雅起初有些不解,但仔细一想,自己这次所做的事情,想必也瞒不过公孙止,于是也释然了。   交代完事情,周博雅就转身离开议事堂,穿过竹林正要前往药王谷的时候,就在竹林里被林秀方舒李致远三人拦了下来。   “乐雅没事吧?”林秀劈头就问。   周博雅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林秀他们关心乐雅,是把乐雅当成自己人那样的关心,可是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着实不愿有谁来关注他家乐雅。   “他很好。”但面上,周博雅笑了笑,很是感激的说着。   李致远瞅着周博雅,敏锐觉周博雅似乎不愿多谈,想着这次的事情似乎还牵扯到了六世家里的人,李致远以为周博雅是不愿太多人牵扯进去,就转开话题,“好多天没见乐雅了,乐雅来了这里也有几天,我们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山下玩玩?博雅,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好好聚聚,也带他去玩玩?”   李致远转开话题,方舒等人自然也听出来了,也就顺着话意说道,“对啊,我们都上山好几天了,下头的县城都还没有好好逛一逛……”   “博雅,你看,咱找个什么时间去逛逛?”林秀也附和问道。   周博雅点头笑着应下,“好,就不如三天后吧,三天后是桃花节,到时候我跟老师禀明一声,我们一起去好好玩玩。”   和李致远等人又说笑了几句,周博雅就拱手告辞,朝药王谷方向走去。   “乐雅受伤的事情,我们就装作不知,莫要再提了。”李致远在目送周博雅走远后,压低声音对林秀和方舒说道。   “是我一时心急鲁莽了。”林秀有些懊恼。   乐雅受伤的事情牵扯进了世家,那博雅不想明说也能理解,他不该那么直白的问的。   “我们这也是关心则乱,以后不提就是了。”方舒安抚着说道。   “不过,三天后就能看见小乐雅,那小乐雅应该平安无事才对。”林秀想了想,说道。   方舒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否则……以博雅对乐雅的重视,不会这么温和的和他们说话。   只是可惜……对方是六世家的人,博雅想为乐雅报仇也没辙吧,虽然博雅是鬼谷老师亲传弟子,但鬼谷老师可不会为这些事情出手。 ☆、45基情暧昧史(4)   再说药王这头——   “这是解药,服用三天就可,当初我欠你一事,如今就算是我还了你们宋家,以后,莫要再来,若是再有下一回,哼!老夫的手段多得是!”药王傲然说完,就背负双手离开了。   宋长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药王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只能低声叹了口气,侧头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宋敏德,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失望。   “爹……”宋凤德搀扶着宋敏德,有些担心的看向宋长洲,敏德已经没有办法再受责罚了,爹难道还要再责罚敏德吗?   “走吧。”宋长洲转身,将手里的解药递给柳一针,拱手苦笑,“麻烦柳神医了。”   柳一针接过,微微点头,“请宋阁主放心,有了这解药,小少爷的毒就无碍了。”   “毒无碍了……可这丢人的家伙……”宋长洲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闷头朝前走去。   宋凤德忙搀扶好宋敏德跟了上去,宋敏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小小声的问着,“哥……爹他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宋凤德神情复杂的看着宋敏德,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垂下眼。   宋敏德等了半晌,见宋凤德没有回答自己,就也不再问了。   他平常打架滋事在京都里横行无忌,可虽然横行无忌,但凡事也都有个分寸,再加上老祖宗对他的疼爱,爹和大哥也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这次,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乡野小孩,却原来那小孩是药王的徒弟,事情……闹大了。爹和大哥没有办法再睁只眼闭只眼了。   而翌日,正陪着自家弟弟在药田里弄着药草的周博雅就听到了红石带来了的消息——   “这么说,李家派人来接走了李成玉,而李青玉下落不明?”周博雅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睛还是落在药田里正摘药草根的小孩身上,一边微微皱起眉头,乐雅也蹲太久了吧,药草根明天摘不行吗?   “回少爷的话,是的,李青玉跌落山崖,李成玉的随从已经被杖打死了,其中一个随从的表弟叫小九的刚好就在桃花县做木工,这个消息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至于怎么跌落山崖的,小九没有说清楚,似乎不是自己跌落的。”红石低声说着。   周博雅皱眉想了一会儿,就对红石低声吩咐道,“尽快找到李青玉的下落。”   “是!”   做事要滴水不漏,不能存在任何意外——那李青玉不管是生是死都必须弄清楚。   “少爷,宋家人把宋敏德送往了西北。护送宋敏德去的只有宋凤德的一个护卫。”红石低声说着。   周博雅听着,扯了扯嘴角,宋家人倒是聪明。将宋敏德直接送往西北,也是给宋敏德一个机会,如果宋敏德彻底悔悟了,反省了,建功立业,再衣锦还乡,到时候,谁还会记得桃花县的丑事?   虽然此事到此为止,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继续盯着为好。西北的话……那就要麻烦师傅沈高义了。   “红石,待会我修书一封,你交给桃花县无名铁铺的打铁师傅刘八,他知道送到哪里。”   “是。”   周博雅说完就直接走向药田,弯腰抱起错愕的周乐雅,“乐儿,该休息了。”   周乐雅摇头拒绝,但周博雅直接就将周乐雅抱回了屋子里,坐在屋前走廊的躺椅上的药王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周博雅,就慢悠悠的闭上眼睛,真是……乐雅才不过摘了两个时辰而已,周博雅这小子也真小题大做!   周乐雅看着脸上带着温柔浅笑,但却强势的不容他拒绝的周博雅,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挠头,兄长大人这种藏在里头的霸道强势可是比那些面上的还要厉害。   看着兄长大人,周乐雅有些愁,兄长大人这种类型的,在《心术》里头,最是深沉的,领域不容他人侵犯,一旦侵犯就杀无赦的,这种人若是不碰情爱还好,一旦碰了情爱那就是至死方休啊。   ——将来不知哪家姑娘会被兄长大人看中,如果两情相悦也就罢了,若是妾有心郎无意,那也还好,姑娘家只要想得通也就没事,可要是卿无心郎有意,那姑娘就可怜了。   但这也是未来的事情,说实话,他现在看着兄长大人的面相,那个红鸾星怎么都没有找到?   “乐儿,你身体刚好,药田的事情不急,别把自己给累着了,知道不?”周博雅柔声安抚着,拍拍周乐雅的头,“来,和哥哥一起练心音术。”   周乐雅只好点头。   *****   一晃眼,三日了,桃花节来了。   桃花县的桃花节时,未婚女子,青年媳妇,甚至小孩子们都会在衣襟上系绣花“桃子”,绣花桃子里面装有大蒜香草等,用桃红色布料缝成,用各色丝线缀穗子,象征平安吉祥,而且隐喻避灾难,而家里有姑娘的人家都还要摆上“人形”----身着宫装的男女偶人,祈求女孩的平安和未来的人生幸福,还要在绕着桃花县的溪流水边喝浮着桃花瓣的酒,并制作偶人让其随水漂走以祛邪,意思是把自己身上的秽气和污浊都转移到偶人身上随水漂走。   桃花县的人口不多,民风淳朴,没有华夷州一到节日就十分热闹喧嚣的感觉,反而透出了一种清净温馨。   站在二楼的茶馆窗户边,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桃花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腰间悬挂桃花符,脸上带着平和的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桃花香,似乎还有酒味,周乐雅的脸上也不由的扬起柔和安宁的笑。   “乐儿……吃点桃花酥。”   周乐雅转头看着身后将他抱起的周博雅,眉眼弯了弯。   今日晨起,哥哥就带他出了药王谷,和林秀哥,致远哥,方舒哥哥,还有玄雨哥哥,张君铭哥哥下山玩耍,虽然他对下山玩耍的兴趣不大,但能够和兄长大人出来走走,他还是挺高兴的。   被兄长大人抱坐在兄长大人的腿上,听着兄长大人和林秀哥哥们谈笑风生,吃着桃花酥,周乐雅觉得此时心头有种涨满的暖暖感觉,然后……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他的温柔愉悦??   ——难道,是兄长大人?   周乐雅仰头看着抱着他的周博雅,是心音术吗?修炼到现在三四天的时间,他就已经感受到兄长大人的情绪了,再接再厉的话,他就能和兄长大人心里对话了。   而周博雅似乎也有所感觉,低头看着周乐雅,轻轻一笑,抬手揉揉周乐雅的头。   看完了桃花,就前往了河畔,河畔那里有不少人家已经在河畔的桃花树下席地而坐,共饮桃花酒了。说来这桃花酒,都是自家人自己酿的,在桃花节,如果姑娘喝了谁家郎君送的桃花酒,就是应承了对方一起共赏桃花,举案齐眉的意思。、   这次来赏桃花,药王就送了藏在山谷里头的一壶桃花酒给周乐雅,周乐雅年纪小,也不能喝酒,而周博雅是不会在照顾弟弟的时候喝酒,若是有了醉意,疏忽照顾了自家弟弟怎么办?   于是,这会儿桃花树下,药王藏了十几年的桃花酒就便宜了喜欢酒的张君铭和李玄雨两人。   当周文德,李云鹤和沈高义找过来的时候,就见桃花树,张君铭傻乎乎的笑着,李玄雨面色艳红的一杯接着一杯,林秀方舒一个拉着傻乎乎的张君铭,一个阻止着李玄雨咬杯子的举动,李致远就和抱着周乐雅的周博雅两人下棋,看也不看那两人。   周文德见那桃花树坐着的俊美少年抱着面容清秀可爱的孩童,两人神情安宁,少年眉眼温柔,孩童神情乖巧,周文德的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慢慢的放了下来。   ——平安,无事,那就好。   “那个傻乎乎的小子就是张家的小子?”沈高义看了眼周博雅就转头饶有兴趣的看向张君铭,有他的徒弟周博雅在,周家的小孩岂会受委屈?虽然滚下山坡还被耽误了医治失语的机会的确让人愤恨,但在知道那李家小子和宋家小子的下场后,心头恼火也就平息了。   徒弟已经出手教训了,他这个师傅也就没有必要出头了。而且,在他看来,这是小孩子们的事情,大人就一旁看着,既然没有性命之忧,那就闹吧。这也是难得的一个锻炼机会,六世家的子孙们越来越不成器了,难得自家徒弟帮着他们管教子孙,世家们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因此,当李云鹤上门跟周文德道歉时,他一听闻就马上赶了过去,理直气壮的怂恿周文德收下李云鹤的重礼。   “是张家的小子,叫张君铭。”李云鹤扶额看着已经开始跳起舞的张君铭,头疼了,这小子太没有酒量了!酒品也真差劲。   “他可是比你们李家的那几个嫡子强多了。”沈高义说着,抬脚就朝周博雅走过去。   周文德已经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快步朝周博雅和周乐雅走过去。   周博雅正慢慢的收拾着李致远的棋子,周乐雅就双手抓着桃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   当周文德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周乐雅才惊讶的睁大眼:爹?!   而周博雅愣了一下,随即放下周乐雅,起身朝着周文德恭敬弯腰拱手作揖,“孩儿拜见爹爹。”   周文德抬手扶起周博雅,随后上前,蹲下,摸摸周乐雅的头,眼眸有些心疼,可是又瘦了。这孩子怎么就多灾多难呢?   “乐儿可好?”   周乐雅眯眼一笑,笑容乖巧,轻轻点头:孩儿很好。   周文德面色没有什么表情,但微微皱着的眉,还有眼里的心疼,周乐雅还是看出来了,一旁的周博雅也自然看出来了,就上前一步,低声说着,“爹,乐雅无碍,请爹勿要担忧。”   周文德微微点头,起身看向周博雅,拍拍周博雅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这五个字让周博雅放松了神情,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而爹这样的正直君子不能接受,说不定还要斥责自己一顿,现在看来,爹还是圆融的,也或许是事关乐雅,爹已经不能容许再有任何人伤害乐雅了。   清河周府让乐雅失语的事情,爹一直都在自责愧疚中,因此,爹无法再忍受任何人伤害乐雅,如同自己一样。   这时,李致远和林秀方舒等人都已经过来见礼了。   李云鹤和沈高义也走了过来,偏偏这时,张君铭歪歪斜斜的跌跌撞撞的过来了,满身酒气,扑向周乐雅,周博雅眼明手快的一把抱起周乐雅,轻巧的闪过。   张君铭扑了个空,跌倒在地,林秀赶紧的想要过去扶起他。   却不想,张君铭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小乐雅不见了……我要小乐雅……”   这话一出,周博雅的眼睛一下就沉了下来,周文德讶异了,沈高义不着痕迹的弯了嘴角,这张家小子真是有趣!李云鹤就直接捂脸了!   他李云鹤半辈子的脸面都丢没了! ☆、46基情暧昧史(5)   张君铭的事情不过是一点小水花冒一下就消失了。众人都没放在心上,至于张君铭醒后无端端的现,好不容易进了鬼谷书屋的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扫学舍?!   虽然鬼谷书屋一直以来都是让学子们亲力亲为,诸多事情都要求学子们自己完成,比如说整理自己的书房,抄写书册,整理墨宝什么的,但像洗衣服呀打扫房间呀什么的都还是自己的仆从在做。   张君铭看着眼前一脸歉然温和的对他解释的周博雅,心里忍不住嘀嘀咕咕的,难不成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周博雅??   可听着周博雅的话——   “说来也实在是因为公孙先生严厉,且对张兄要求甚严,打扫学舍虽然是麻烦的事情,但公孙先生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张兄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不若我回了公孙先生如何?”   张君铭一听,忙拼命摇头,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过了点将台的考验,被公孙止先生收在门下,好吧,打扫学舍是吧,他扫!   于是,周博雅笑吟吟的看着张君铭拿着大扫把,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狼狈的挥起大扫把来。而至于在后来偶然从李玄雨口中得知,学舍打扫一直都是仆从的事情,那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时的周乐雅正规规矩矩的坐着,身侧坐着的是他家兄长大人,对面是沈高义将军和他的老师李云鹤,座是他爹周文德和师傅药王。   “犬子顽皮,前辈费心了。”周文德歉然说着。   “哈哈!文德过谦了。”药王呵呵一笑,对周文德摇头道,“这里是我的药王谷,这些客气话就别说了,乐雅可是懂事的很,你呀,就放心吧。”   周文德听了,心头放心,严肃的神情也更加缓和下来,便也将那套客套的虚礼丢至一边,闲聊起来。   周文德没有提乐雅受伤的事情,只是说着华夷州的趣事,沈高义偶尔也提提边境的事情,李云鹤不时的说说自己的看法,几人都算是明白人,一时间和乐融融。   周乐雅规规矩矩的坐着,一双灵透干净的眼睛转着,看着他爹周文德,看着沈高义将军,看着他的老师李云鹤,一边默默的用《心术》悄悄的算着众人的命途。   ——命途有无数可能,任何一个分支岔口都有可能走上另外一条命途,但,命盘是不会改变,除非有极大的重大的事件,否则不会改变。所以,命途的无数可能最终会殊途同归。   像他兄长大人周博雅,命盘是龙腾祥瑞,将来必是权势滔天,富贵逼人,但在那之前,命途是曲曲折折,有无数岔口无数分支,不过,应该会是平坦大道,弯路不会太多。   现在,看他爹的面相,命途在短时间内是一帆风顺,但似乎暂时没有升官的迹象?沈高义将军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老师李云鹤,似乎会有些困扰麻烦,但是无碍,命途还是会平坦。   周乐雅悄悄的算着众人的命途,算完后,周乐雅就垂眼挺直腰板坐着,手指一边无意识的玩着,一边默默的背着药草,背着背着,突然一只温热的修长的手盖住了他的手,这手他很熟悉,是兄长大人的手,周乐雅侧头,兄长大人正对他眨眼笑着,难得的,眼里还有些顽皮。   周乐雅眯眼一笑,捏了捏握着他的修长温热的手。   周博雅就反手揉着他的手,兄弟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捏来揉去,心里不自觉的慢慢充满了安心和满足。   因为长辈们都在笑谈,周博雅也就没有参与,看着身侧的乐儿似乎很无聊,就伸手过去和他嬉闹,而这一嬉闹,这几日来紧绷冰冷的心不自觉的就慢慢的松懈下来,不知道丢弃在哪里的玩闹的心情也出来了。   两人悄悄的嬉闹着,却不知道座上的周文德现了他们的嬉闹。   周文德看着,没有出声斥责,只是微微敛下眼皮。   此前,他在收到博雅寄来的信后,对博雅行事有些揣测不安,博雅行事严密,但却有些阴狠,虽然如果换做是他,行事也大概会如此,可博雅到底才十一岁,十一岁,行事就这般阴狠算计?   但现在,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的嬉闹,看着博雅毫不掩饰的眉眼对乐雅的宠溺笑意,周文德的心头慢慢的松下来了。   一旁的沈高义也看见了,但却是若有所思。   ******   是夜。夜空深沉。   周文德没有在药王谷住下,只在山脚下红石买的农庄里住下。   此时,夜空深沉,无星无月。   周博雅恭敬的垂手立在周文德身后,等着他爹周文德开口,从他入夜后到农庄拜见后,爹就一直沉默着。   爹沉默的原因他多少也能猜得到,但他只是安静等着。   “……乐雅这事,你做得很好。”许久后,周文德开口了,声音平静,但却透出了凝重,“但,博雅,以后需谨慎做事,李云鹤和我们周家关系匪浅,切莫再有下一次了。”   周博雅听着,低声应道,“是,博儿明白。”,面上这般应着,但心里却是在想,李家若是再有下一次,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天下没有人能够伤害乐雅!   “博儿,好好跟着鬼谷先生读书吧。”周文德听着周博雅的应答,听出了里头的敷衍,不由有些叹气。   “是。”   ……   周博雅离开农庄,朝桃花山慢慢走去,一路走着一路慢慢的思索。   爹所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他听得懂,他不够强大,这次,是有老师鬼谷子和药王给他做背后依仗,有李云鹤的退让,如果不是看在药王的面上,看在鬼谷老师的面上,宋长洲会到桃花山跪拜?不会,没有鬼谷子老师,没有药王前辈,他周博雅在六世家面前算什么!   ——就更加不用说他的乐雅了。   走进药王谷的时候,周博雅抬头看着无星无月的深沉夜空,他想,好好跟着老师读书吧,然后……让自己强大起来!   而当周博雅打定主意,低头看向前方,却见他的乐雅坐在台阶上,笑眯眯的看着他,周博雅下意识的回了一个温柔笑容,正欲朝前走去的时候,突然,心里响起软软糯糯的声音:   哥哥……   周博雅的脚不由顿住,怔怔的看着前方对他笑着的周乐雅,刚刚……是乐雅的声音?!   “乐儿你——”   周乐雅困惑的看着周博雅:哥哥,怎么了?   心头突然涌现的激动的紧张的情绪是兄长大人的?怎么了?   周博雅再次确定心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后,就猛然上前,一把抱住周乐雅,声音有些抖,“乐儿……沈高义师傅在哪?”   周乐雅眨眼:不是在药王师傅那里吗?   周乐雅刚想在手心写字回答,就被周博雅猛然紧紧的拥紧,随后,周博雅忍不住有些哽咽的声音响起,“乐儿,我听到了,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太好了,乐儿……”我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太好了……   周乐雅猛然眼睛睁大:哥哥听到了他的心声?心音术成了?!   周乐雅虽然很困惑为什么只有兄长大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却只能感知兄长大人的情绪,但他没有问,只是在察觉脖颈那里有湿湿的感觉后,下意识的反手抱住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好像哭了……   而在兄弟两人紧紧相拥的时候,在不远处,沈高义目光幽深的看着,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过一抹担忧。   “怎么了?”突然,沈高义的身侧响起神秘兮兮压低的声音,“沈小子你在看什么?”   沈高义不动声色的转身,挡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药王的视线,“博雅回来了。”   “哦……这么晚啊。”药王似乎有些遗憾的看着沈高义,“我以为你在偷看乖徒儿的婢女呢。”   沈高义脸色一沉,偷看婢女?!他沈高义是那种人吗?!别说他已经有了容和,就是没有容和,他沈高义岂是那种好色之徒!   “哎……我还以为可以去跟容和说你已经变心了呢……”药王嘀嘀咕咕的说着,转身走了。   虽然是嘀嘀咕咕的,声音却是挺大的。   沈高义面无表情的阴森森的盯着着药王的背影,他就知道,这老头子从来没有着调过!   *****   沈高义在药王走远后,转身看向那兄弟两人,现,那兄弟两人已经进屋了。   沈高义就走了出去,在药庐前的院子站定,等着。   沈高义没等多久,周博雅就走出来了。   “你的武技看来进步不少了。”沈高义背负双手对着周博雅说道,他虽然特意放出了气息,但气息微弱,周博雅的武技没有进步的话,是无法察觉他的气息。   看来,这阵子,周博雅没有懈怠。   周博雅恭敬拱手,低声道,“徒儿一直不敢松懈,可惜徒儿愚昧,进步不大,让师傅失望了。”   沈高义微微摇头,“我很满意,你有此进展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周博雅垂恭敬听着。   沈高义看着周博雅,欲言又止,最好,还是转开了话题,“我来桃花县的时候,途径桃花县的山径,救了一个人。”   周博雅一怔,随后抬头看向沈高义,救了一个人?谁?   “他似乎忘记了他自己的名字,不过根据他身上的玉佩,我给他起名——青玉。”沈高义淡淡说着。   周博雅听着,微微点头,是李青玉?   “博雅你说,这个人我该如何处置为好?”沈高义看着周博雅慢慢问道。   “是师傅救了他,自然由师傅处置,不过这人既然忘记了,师傅心善,不若就好好照顾如何?”周博雅谦恭说着。   沈高义皱眉,他可没有那个功夫,既然这样……那就把他送到容和那里读书好了,也好让容和好好教教那个醒来就阴沉沉的拽拽的小子!   说完了李青玉的事情,沈高义看着周博雅,还是开口了,“乐雅总归有一日会长大,他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你不可过于溺爱。”   周博雅闻言,有些一怔,随即恭敬应下。   他从未想过这些,沈高义这么一提,他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堵,但也没有细想,只当是师傅沈高义好意,面上就这么的应了下来。   随后,沈高义考究了一番周博雅的武技,指点了一些后就让周博雅离开了。   看着周博雅远去,沈高义心里微微叹气,也许……是他想太多了,也许等博雅乐雅长大就不会了。   回了屋里的周博雅看着在床榻上玩着滚滚的周乐雅,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冒出刚刚师傅沈高义说的话——“总归有一日会长大……”   周乐雅感受到了失落和隐隐的烦躁情绪,疑惑的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周博雅:哥哥,怎么了?   周博雅回过神,对周乐雅一笑,走过去,随手将在被子上捧着果子吃的火鼠滚滚提起扔一边,一边柔声道,“乐儿,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周乐雅瞅了眼被远远扔走的窝在角落里的泪眼汪汪的火鼠滚滚,慢慢点头:好。   周博雅收拾了一下,搂着周乐雅躺下,他和乐雅都不喜欢仆人服侍自己就寝用膳等贴身事情,整理被褥就寝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自己做,弹指吹熄了灯火,周博雅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周乐雅,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周乐雅的脸颊,低声问道,“乐儿可会离开哥哥?”   周乐雅疑惑抬头:我干嘛要离开哥哥?   周博雅听着心里软软糯糯的疑惑声音,本来有些烦躁失落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他低低一笑,“没事了,睡吧。”   周乐雅不解,但还是乖乖的闭上眼睛。   可不一会儿,周乐雅睁开了眼睛,看着正低头温柔看着他的周博雅,严肃:哥哥,以后不要扔滚滚了,滚滚虽然皮厚,可是扔来扔去的,它的皮毛会变脏的。   周博雅点头应下,“好,我不扔了。”那下次就用踢的好了。   周乐雅这才闭上眼睛,慢慢的睡去。   周博雅静静的凝视着,想着,再过几年,乐雅长大后,会是怎样的模样?那时候……他是否还会记得今晚的话?   *****   世事悠悠,时光流转,画鼓声中昏又晓,今春花开何似昨年?   桃花开,桃花谢,已是六年。   桃花山,竹林深处,一座两进院落的竹园里,面容清秀的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推开了窗,看着外头稀稀落落的小雨,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绽出浅浅的满足笑容。   “乐儿!怎么不加衣服?”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透出了不悦。紧接着,在少年转身后,一件外衣披在了少年身上。   十七八岁的青年,俊美修长,雅致温和,在看着少年时,眉头微皱,一脸不悦,但看着少年的眼神却是温柔宠溺。   周乐雅歪头,看着他的兄长大人,兄长大人越是年长,就越加喜欢管束他,虽然这种管束让他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兄长大人,所以,他觉得没关系。   周乐雅乖乖的将披在身上的外衣系好,抬头对周博雅一笑。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无奈的柔和一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周乐雅的鼻子,故作严厉,“春寒最易受凉了,乐儿学医,难道还不自知?”   周乐雅摸头,有些无辜:知道了,下次会多穿一件的。   周博雅摇头,乐雅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忘了。他不喜欢看见乐雅病怏怏的模样,这几年,虽说有药王调理身体,乐雅自己也努力学医,但是,还是会在春寒夏末的时候偶尔受凉。好在乐雅乖巧,懂事,不会让人为他担心,只是那病弱的模样,他每次见了,总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走了,该用早膳了。”周博雅牵着周乐雅的手,紧紧的,走向了这小院的堂屋。   一晃六年,手里的这本来软软的暖暖小手已经慢慢的大了,但那种暖暖软软却是没有改变。 ☆、47基情暧昧史(6)   竹园在六年前建成后,乐雅就从药王谷里搬出来,和兄长大人周博雅一起住到了竹园,每日拂晓,兄长大人习武完毕,就会送他前往药王谷,然后,兄长大人才前往鬼谷书屋。   竹园建的时候不大,只有前堂和后院,后院左侧的有给他专门准备的药房,以及药房隔壁的大书房。前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也是林秀哥哥张君铭哥哥他们没事就会前来聚会的地方,前堂右侧的小院落是他和兄长大人的仆从居住的地方。后院的小堂屋是他和兄长大人用膳起居的地方。   和平日里一样,用膳的时候,哥哥看着他的碗,见他的碗快要见底了,就迅的给他夹了一个馒头。   他看着,愁眉苦脸起来,每次都是一碗粥再加一个馒头……他吃不了那么多,但这是兄长大人对他的关心,他只能默默的用筷子戳了戳馒头,慢慢的吃起来。   周博雅见周乐雅乖乖的吃着馒头了,才转过头自己吃起来。乐雅的食量不管他怎么养就是养不大,虽然药王前辈说这是体质问题,乐雅身体无碍,但他还是想看见乐雅大口吃饭吃得胖胖的。   用完早膳,收拾好东西,周博雅牵着周乐雅的手就朝药王谷走去。   “午后要好好睡,别忙着练针,前辈说你的金针扎穴已经练得很好了。”周博雅仔细的叮嘱着。   周乐雅抬头,看着他身侧的周博雅,神情认真:哥,我会注意的。   不过金针扎穴他还是要好好练练,师傅说他练得很好,可是很好不等同于熟练,他要练得非常熟练才行。   周博雅见周乐雅只是应着“会注意的”,却没有直接应下,不由心头无奈,乐雅在学医这事情上还真是固执,看来下午自己还得跑一趟,得仔细盯着才行。   竹园和药王谷的距离不远,当初选择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乐雅来回方便,走到紫色雾霾的地方,周博雅低头,抬手紧了紧周乐雅的披风,对着周乐雅温柔笑道,“好了,等哥哥来接你,如果哥哥没有来的话,剑石和西福会来接你。你乖乖的等,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开。”   周乐雅乖乖点头,从六年前滚下山坡后,他除了在药王谷,兄长大人就不会让他一个人独处,不是兄长大人亲自陪着他,就是西福北喜或剑石墨石,他知道,这是兄长大人怕他独处会遇见六年前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武技,又是失语,在外头独自一人若是遇了危险的话,很有可能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所以,他没有抗拒,也自觉的一出药王谷就被火鼠滚滚带在自己身边。   见周乐雅乖乖点头了,周博雅才笑着摸摸周乐雅的头,松开一直紧紧牵着的手,看着周乐雅走进紫色的雾霾里直至看不见了,才慢慢的收起笑容,柔和的眼眸渐渐的深幽起来,他静静的看着紫色的雾霾,眼眸里繁杂的情绪难以看清。   许久,周博雅才转身快步走向了书屋方向,而在周博雅转身后,一黑色人影迅疾的出现在他身后,恭敬跪伏着,这人身着黑色紧身衣,面容平方,神情肃冷。   “平和县的情况如何?”周博雅问道,声音温和。   “回主子的话,盐腿子们已经开始闹事,齐聚在县衙门前三天了闹着要盐饷,平和县县官大人已经上折,奏折已经被我们截下。”黑衣人说罢,双手呈递上一份奏折。   周博雅接过,翻开来看了看,嘴角略微弯了弯,不错,随后将奏折递给黑衣人,“交给朱三,朱三会知道怎么做。公孙柳大人那边,要小心保护,对方很有可能会孤注一掷。”   “是!”黑衣人恭敬应下,磕头一拜,就起身迅疾离开。   黑衣人一走,周博雅就朝鬼谷书屋走去。   周博雅一进书屋,就朝点将台方向走去,一路上所遇之人都对他恭敬拱手,而在快要走到点将台时,点将台边,李玄雨和方舒朝他匆匆走来,一年前,李致远和林秀离开了,前往京都参加大考,并都顺利的进入了朝廷,李致远在地方为官,林秀在京都墨林园担任书官一职。而张君铭也即将前往北甲神军。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李玄雨和方舒了。   “博雅……南和州的南和府的堤坝已经决堤了!”李玄雨阴沉着脸,眉眼间还带上了忧虑。   周博雅脚步一顿,看着李玄雨,点头道,“我已知此事,玄雨,待我跟老师言明,后日,你就赶赴南和府,给致远帮忙吧。”   李玄雨听着,皱起眉头,不解,既然要前去给致远帮忙为何不今日出?要知道李致远新官上任南和府,如果此事不妥善处理,李致远只怕就很难在仕途上走下去。   “博雅,我今日出如何?”李玄雨问道。   周博雅摇头,“不可,你且耐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李玄雨听着,慢慢点头,安排下去的话……也就是说南和府因为盐帮和官府勾结横行霸道,克扣建设堤坝的银两和河工粮饷,以至于堤坝溃堤的事情,博雅早就知晓了,并且有了妥善安排?那就好。   这时方舒也插嘴说道,“玄雨你别担心,致远非庸人,且有我们鬼谷书屋的桃源社在,致远定会平安。”   李玄雨苦笑道,“我知道致远一定会平安,只是,这次的事情……”也过于凶险了点吧,且里头似乎有京都六世家的身影在,致远那人的脾气又是固执耿直的,万一弄不好的话,李家可又牵扯进去了,六年前因为李成玉和李青玉的事情,云鹤伯伯被老祖宗狠狠的责罚了一番,如果致远再有什么事的话,只怕保举致远的李云鹤伯伯又要被牵累了。   “玄雨兄想太多了,须知有这么一句话——因祸得福。”周博雅语含深意的笑说着。   随后,周博雅就和李玄雨和方舒拱手告辞,转身登上了点将台。   此时的早课已经结束,点将台的台阶上空空无一人,唯有点将台的最高平台上,鬼谷在摆弄着棋局。   在两年前,周博雅连续四年得到点将台的第一后,他就获准不用参加早课,每日只须到点将台上接受老师鬼谷的抽查提问即可。而从两年前开始,老师鬼谷的抽查提问已经开始变成了纵谈天下事,漫无边际的谈论了。   登上点将台,看着混乱的棋局,周博雅只是扫了一眼,就垂眼坐下,棋局混乱,但乱中藏着杀意,老师这是心情不好?动怒了?   “……南和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鬼谷平静问着,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怒是喜。   “致远动了盐帮,盐帮闹事,南和州州郡刘世珩是刘家的直系,他和盐帮有所勾结,借口堤坝修建不利,溃堤的事情,企图推出致远来平息盐帮的怒气,南和府下的平和县河工受过致远的恩惠,他们知道了,就到府衙抗议,现在,致远被扣在平和县,南和府的府官已经上了奏折,只要朝议通过,致远就要秋后问斩。”周博雅慢慢的语气平淡的说着。   鬼谷抬眼看向周博雅,眼前这越加俊美温雅的青年是他的得意门生,教了他六年,他的脾性他自然最为清楚,如今说话的语气这么淡然,也就是说事情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是,五年前,这博雅倡议建立的桃源社里,李致远可是核心之一。   “你打算怎么做?”鬼谷缓和了脸色,那李致远也是他颇为赏识的人,耿直却不迂腐,最重要的,是他鬼谷书屋的走出来的弟子!   哼!他鬼谷书屋出来的人岂可让外人欺辱了去!   “杀一儆百。”周博雅抬眼说着,漆黑的眼眸漠然冰冷。   鬼谷听了,微微点头,低头敲了敲棋盘,“和为师手谈一局吧。”   “是。”   ******   药王谷里,周乐雅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药田看他的这几年种的药草,顺便拔出在药田里吃来吃去的火鼠滚滚。   因为哥哥不喜欢火鼠,他也只好让滚滚待在药王谷里,好在药谷里别的没有,有毒的没毒的药草一堆,对滚滚来说,这些药草可是美味的零嘴。   周乐雅到药田的时候,就见一人在那里哇哇直叫,一边叫一边挥着手,“松口松口松口……你这只死老鼠!!!”   周乐雅一看那人,不由顿住脚步,有些无可奈何,是张君铭哥哥,真是,怎么又和滚滚吵起来了?如果不是自己配置了滚滚的毒牙的解药给他,照他们吵架的程度,只怕张君铭大哥早就被毒死了。   ——就算不毒死,也要被咬死了吧。   周乐雅看着还在原地蹦蹦跳的张君铭,歪头,疑惑,对了,张君铭大哥怎么过来了?药谷除了大哥,书屋那边的人是进不了的。   蹦蹦跳的张君铭侧头一见周乐雅站在药田不远处正疑惑的看着他,他忙讪讪一笑,而火鼠滚滚就猛地朝周乐雅奔去,然后,准确的扑进了周乐雅怀里。   周乐雅抱着火鼠朝张君铭走去,一边弯着眼睛笑着。   张君铭看着周乐雅脸上那恬静乖巧的笑容,就再次心里哀嚎,哎呀,为什么小乐雅不是他家弟弟??   “乐雅,我来和你辞行的。”张君铭看着周乐雅,傻笑了一下,就开口说着。   周乐雅一顿,恍然了一下,想起前几天,哥哥似乎有跟他提过?不过那时候,哥哥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细说,他也没有多问。   周乐雅拉着张君铭的衣角,示意他走到药田边,随手拿过地上的树枝慢慢的写着:君铭大哥,你要去哪里?   “去沈高义将军的军队里。”张君铭说着,顿了顿,叹了口气,烦恼道,“说实话,我文不成高不就的,也不知道去那里能做什么。”   周乐雅看着张君铭,笑了笑,写着:君铭大哥你能行的。   张君铭惴惴不安的看着周乐雅,“乐雅,你觉得我能行?”   周乐雅重重点头,张君铭大哥的面相适合从军不适合从政,如果从军的话,三年内必有建树!   张君铭一听周乐雅这么一说,乐了,摸着头傻笑道,“哎,那我就去了。”   周乐雅看着张君铭的傻笑,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张君铭大哥真有意思!   张君铭笑完,看着周乐雅,心里再次叹气,他很喜欢乐雅,就是跟弟弟一样的喜欢,可周博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不让他靠近乐雅,说来这六年来,他和乐雅单独相处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次他要走了,好不容易求得舅舅让药王通融一次,让他进谷里找乐雅当面告辞,回去要是被周博雅知道了,肯定会被暗地里算账!   他又不是坏人,真不知道周博雅防他做什么。   闲聊了一会儿,张君铭也不敢多呆,就起身告辞走了,走前,张君铭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葫芦送给了周乐雅,“乐雅,这是我从山下买的小玩意,你收着玩玩。”   周乐雅点头,接过,随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张君铭,这是他自己做的药丸子,虽然功效不若师傅做的九转还魂丹好,但药效也不比外头的那些药丸子差。一些普通的毒能够解,一些比较厉害的毒就能缓解毒性,对内伤也有好处。   张君铭高兴的接过,小心的摸摸周乐雅的头,眉开眼笑的走了。   张君铭一走,周乐雅就将玉葫芦随手放进小药包里,走向大书房,六年来,他在医术方面学得七七八八的了,师傅说过,剩下的就是要自己动手给人诊治,积累经验了。而李云鹤老师那里,流轻风的琴棋书画等技艺,还有——最重要的天算术也学了五分。   进了大书房,就见李云鹤老师皱眉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连绵山峰和蔚蓝的天空。   周乐雅脚步一顿,老师这是有了烦心事?自从五年前开始跟着老师学习天算术后,周乐雅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老师宁可被李家人误解责罚,也要维护他们周家,扶持李玄雨大哥和李致远大哥。   ——因为天算术,老师知道,世家的大运总有衰竭一日,他虽然不明白也看不见李家的世家大运,但,见老师如此紧张和运作,也大概能够猜想得到,未来的李家的运道一定不怎么好。   天算术和心术一样神奇,但两者极为不同,心术只能见一人,而天算术是上至国运,下至一个地方,只是不能算出个人。虽然两者不同,但奇妙的是,同时学习这种神奇之术的周乐雅现,这两者可以巧妙结合。   但可惜的是,不管是天算术和心术,只能算他人,不能算自身,而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还有就是,天道缺一,不能圆融,他周乐雅这辈子是永远都不可能开口说话了。   而老师,就是——终身无子。   周乐雅轻轻的敲了敲门,李云鹤回过神,转身看向周乐雅,微笑点头,“你那君铭大哥走了?”   周乐雅微微点头。   李云鹤笑了笑,叹道,“那小子啊……”叹息完毕,看向周乐雅,无奈道,“乐雅,你可知,他去沈高义将军的军队是谁安排的?”   周乐雅眨眼,低头在桌上的木板写起来:还能是谁,当然是老师你啊。   李云鹤看着周乐雅举高的木板上头的字,摇头,神情郑重起来,“是你的哥哥周博雅。”   周乐雅一愣,随即更加茫然,哥哥?那又如何?   “乐雅,你可曾听闻你哥哥周博雅说起,他建立了一个桃源社?”李云鹤从窗边离开,走到周乐雅跟前的椅子上坐下,凝眉问道。   周乐雅点头,他听过,哥哥有跟他说过,但是他听得不是很懂,而且,他下意识里觉得这些事情他最好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李云鹤看着周乐雅灵透干净的眼,心里也知道,他的这个学生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想那么多,乐雅的这种脾性是他的福气,但也可能是一种祸事——如果,周博雅的野心膨胀起来的话……   想到此处,李云鹤坐不住了。   李云鹤将周乐雅拉到跟前,肃然说道,“乐雅,你听着,你有医术,你身后有我和你的药王师傅,但,依然不够的,你要学会自保,对人,不管是谁,都切记要留一手,我们有这么一句话,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周乐雅听着,轻轻点头。他知道老师是在担心哥哥博雅将来会对他不利,但是,老师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有心术,哥哥如果对他不是真心的话,他是能看出来,也能感觉出来。就像现在,他就看出老师是真的为他忧虑,为他担心。   因此,他乖乖的应着,真可惜,他不能告诉老师他懂心术,心术是重生的秘密,如果说出,就会遭到天谴。   见周乐雅乖乖应着了,李云鹤也没有多说,心里想着,哪怕现在乐雅应着了,以乐雅的脾气他大概也不会照做,哎,罢了,他就在一旁看着吧。   于是,李云鹤转开话题,“乐雅,你药王师傅说,过几天就要带你下山,让你给人治病,积累经验,到时候为师也跟你一起去。你今天就先回去准备一下。”   周乐雅听着,就拱手做礼告辞。   目送周乐雅离去,李云鹤转头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连绵的山峰,还有悠然的白云,此景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如果——没有在天空中隐隐翻腾的金色巨龙就好了,本该在京都的龙脉,突然间出现在了这里。   龙脉只有在帝王居处,此时龙脉出现在这里,并且潜入了桃花山里,看来,这天是要变了。   李云鹤长叹一气。 ☆、48基情暧昧史(7)   张君铭从药王谷出来后,就朝鬼谷书屋快步的,悄悄的,只盼着周博雅还在点将台,不会现自己偷偷去药王谷见他的宝贝弟弟。   可惜,天不随人愿,张君铭刚刚走进书屋,就听见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君铭大哥。”   张君铭一抖,忙转身看向笑吟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周博雅,呵呵干笑一声,“博雅你在这里啊。”   周博雅眼睛余光扫了眼张君铭脚上沾着的草,微微一笑,“君铭大哥去了药王谷?”   张君铭一僵,随即急急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去了竹林那里逛逛。那什么……博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博雅见张君铭否认,也不急,只是面上笑容更加温和,“嗯,君铭大哥后日就要出前往北甲神军的驻地,但南和州,致远需要玄雨大哥的帮忙,所以,大概要麻烦君铭大哥护送玄雨大哥前往南和州了。”   张君铭忙不迭的应下,随后就周博雅闲聊瞎扯了半晌后,就急急的找了个借口溜了。   张君铭回了学舍自己的房间后,就擦汗,还好还好……周博雅没有追问下去,本来他就有些怵周博雅,在加入桃源社后,他就更加怵周博雅了。   ——在加入桃源社后,他和其他人一样听命于周博雅,从那之后除了怵外,还多了一种叫敬畏的东西。   所以,在桃源社里聚会议事的时候,对周博雅的那一声——源少主,他是真心诚意。   只是……虽然源少主周博雅和他说话一直和颜悦色如沐春风的……哦,不不不……源少主对谁都和颜悦色的,但他就是觉得源少主对他笑起来毛毛的,特别是在每次自己和小乐雅解除后,他就觉得源少主的温文尔雅的笑容背后透着杀意!   张君铭纠结的望天——源少主啊,他只是喜欢小乐雅而已,他对小乐雅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啊,啊?不对!呸呸呸!小乐雅又不是女的,说什么非分之想!   ****   周博雅看着张君铭走远,就转身走进竹林,快步走向药王谷方向,那张君铭肯定是偷偷的进了药王谷,看那脚上的药草就知道了,那是只有药王谷的药田种的叫紫草的药草。   周博雅刚刚走到紫色雾霾的地方,就见周乐雅抱着火鼠站在雾霾里,似乎在看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周博雅脚步一顿,随后踩下的时候故意出声响,周乐雅回过神,转头看向周博雅的时候,脸上有些惊讶,随后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哥哥!   周博雅一笑,笑容柔和带着宠溺,他快步走向周乐雅,弯腰抱起周乐雅,低头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柔声问着,“怎么这么早出来了?李云鹤老师不在?还是药王又跑出去了?”   周乐雅挠头,对额头上似乎残留着的温度早就习惯了,只是他已经十二岁了,兄长大人这样抱着他,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哥哥,我已经十二岁了……   周博雅听着心头的清越声音响起,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搂紧了周乐雅,周博雅低声笑道,“那又如何?”   周乐雅顿时纠结了小脸:哥……   “好了,乐儿,跟哥哥说说,怎么今儿个那么早?可是有什么事?”周博雅轻巧的转开话题问着,一边低笑着抱着周乐雅走向了竹园。   ——药王师傅去云游了,他要我这几日下山去历练,要给五十个病人看病,写五十张药方,然后到京都去找他。   周博雅一顿,若有所思的点头,“嗯,也好,哥哥这几日也要出门,你就和哥哥一起去好了。”   周乐雅听了,却是有些迟疑起来,如果说要历练的话,他希望一个人去完成。   周博雅感觉到了周乐雅的迟疑,低头看着周乐雅,柔声道,“乐儿,和哥哥一起去,你知道的,如果你一个人的话,哥哥不放心。”   周乐雅听了这话,慢慢的点头,因为他的失语吗?算了,等他再大一点,哥哥就可以放心了。周乐雅心头这般想着,也就没有再坚持,抬头看着头顶上被竹子盖住的碧蓝天空,他入神的看着,没有现抱着他的人那漆黑幽深的又繁杂难明的眼神。   对世俗人来说,兄弟两人再怎么亲密和睦,也决计不会这样哥哥抱着十二岁的弟弟走回家,但对于已经见惯了的剑石西福等人来说,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见过太多了也就麻木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剑石西福恭敬的将两人迎接了进来,雨石和南雪东雨三人就赶紧的上前伺候着,打水,端茶,递手帕等等。   直至周乐雅的手干净了,贪吃的火鼠已经滚进了特意做的草编的窝里啃起了糕点,雨石南雪等人才恭敬退下,然后,剑石和西福就进门向周博雅进行每日一次的禀报。   周乐雅就坐到了窗户边,继续的仔细琢磨着外头的碧蓝天空,他知道老师李云鹤一定是从天象上看出了什么,才会那么奇怪的和他说那些话。   六年前开始在桃花县里开设的茶馆已经在南和州开了一家,还有金铺——流光馆已经在五洲十五府开设了不少,流光馆已经成了那些世家贵妇和豪门千金们的必选。因为桃源社的事情周博雅自己亲自在抓,这些年来,流金馆的事情就交由了红石和西福,以及周家的已经在面上离开的管事周元在负责。   听取了剑石对桃花县的事情禀报,又看了看西福带来的账本,周博雅就简单的吩咐了一些事情后,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周博雅在剑石和西福退下后,就端着点心,走到了窗边的卧榻,看着他的乐雅入神的看着外头的天空,便低头看向被周乐雅放置一边的小药包。   拿过小药包,周博雅漫不经心的打开,因为每日他都会习惯放一个从书屋那里拿的小玩意进去小药包,所以,当周博雅打开小药包的时候,周乐雅只是瞅了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琢磨起外头的天象起来。   而也因此,他也错过了,自家兄长大人在看到那玉葫芦的时候,突然间沉下来的脸色。   “乐儿,这是谁送的?”周博雅平静问着。   周乐雅转头,看着玉葫芦,很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是张君铭大哥送的。   周博雅垂下眼,果然是那家伙……   周博雅慢慢的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的放回去,可当要玉葫芦放回去的时候,手一滑,玉葫芦落地了!   哐当一声!   周乐雅忙转头,但看见落地后开花的四分五裂的玉葫芦,他瞪大了眼睛。   周博雅就懊恼的一拍额头,歉然说着,“乐儿,是哥哥不好,哥哥手一滑,就……对不起,乐儿,哥哥改日给你找个更好看的玉葫芦好吗?”   周乐雅默默的看着周博雅,慢慢的点头。   于是,周博雅笑了,凑上前,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乖,乐儿,哥哥给你拿好玩的东西。”说罢,周博雅就转身走了,出门前对在门口恭敬候着的南雪叮嘱了一定要将地上碎开的玉葫芦收拾干净,扔了!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周博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哥哥是故意的……说什么不小心……   哎,有时候,懂心术也不是一件好事。   哥哥非常厌恶有人送他东西,爹娘除外,不管是谁送的,哥哥总会想尽办法找理由去毁掉,然后再千方百计的送更好的更稀奇的东西给他,再故作不经意的隐晦提醒他记着——只有哥哥他送的,才是最好的,最重要的。   周乐雅烦恼,其实在他心里,哥哥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最好的。礼物这种东西,不在于价值,只在于送的人是谁。   但是他又不能直言,有种预感,如果他直言了,就会生不怎么好的事情,哥哥那种脾性,也不喜欢被他看穿吧。   算了,他还是继续难得糊涂好了。   于是,周乐雅将这件事很快抛之脑后,对张君铭送的玉葫芦,他只能暗道一声对不起,幸好他之前有过防备,送了他亲手做的药丸子给张君铭,不过这事,千万不能让哥哥知道,否则,哥哥一定会暗地里恼火生气。   周乐雅转头盯着蓝天,刚刚他已经渐渐看清一些了,是龙脉?不过,这是隐藏于桃花山山势中的龙脉,龙潜形,龙威罩天地,却不显,有趣。   ****   此时的书房里,周博雅正在盒子里翻找着东西,这几日他都有从李玄雨那里拿一些有趣的小东西,但这些小东西是李玄雨做的,他并不想送乐雅别人做的东西,因此,在闲暇之余,他就自己琢磨了一些,只是,这几日太忙,他琢磨的一个新玩意还没有弄好。   翻找后,终于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有些粗糙的雕刻的木偶,周博雅看着木偶,有些犹豫,这是他闲暇时刻的,不怎么好看,隐约可见乐雅的面容,他本想等着乐雅十六岁了,送他的,但……今儿个被张君铭的玉葫芦一搅合,这木偶看来得提前送了。   他必须在乐雅心里刻下一个印记,他周博雅才是最重要的!最好的!   深深的盯着手里的木偶,这木偶是两年前,他十六行折扇礼(二十弱冠前的一个少年礼,意味着可远行了。)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醒后,他就开始用雕刻木偶的活计来压抑心里的不可说出的朦朦胧胧的意念。 ☆、49基情暧昧史(8)   大夏朝五洲之一的南和州在东南方向,和南疆只隔着一条碧江。从桃花县前往南和州走五天官道,再乘三天船就可到达南和州了。   此时,就在桃花县通往南和州的官道上,张君铭正泪汪汪的看向李玄雨。   李玄雨不由抖了抖,随即无奈的出声斥责,“你这是什么脸!”   “呜呜……玄雨……怎么办?要是去北甲待上五年我就看不到小乐雅了!”张君铭泪眼汪汪的抹泪。   李玄雨扶额,真不知道张君铭这家伙是真笨还是装笨……“等乐雅十六岁折扇礼的时候,你回来参加不就得了?”   “可是……我想看小乐雅慢慢的变大啊……”张君铭不甘心的说着,接着又很委屈,“玄雨,你说,明明说好了三年赚了军功就让我回来的,怎么就变成五年了?玄雨你说,博雅是不是讨厌我,不想看到我?”   李玄雨抬头看天,很无力,源少主有这种闲工夫来讨厌你吗?“你想太多了,君铭,要是没事,我们快走行吗?致远在南和州等着我们。”   张君铭只好跟着李玄雨身后朝前走去,然后,一边嘟嘟嚷嚷的,“肯定是……要不然怎么就非得让我待五年呢……真是……”   对张君铭的嘟嘟嚷嚷,李玄雨只装作听不懂,心里却是暗想,源少主诸事繁忙哪有可能惦记着你这点小事啊。   “前面有个县府,我们快点,天色就要黑了。”李玄雨说着,成功的转移了张君铭的注意力。   张君铭一把扯着李玄雨的手里的缰绳,“那就快点!哎!真是!你这马也太慢了!”   李玄雨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刚刚拉着他缰绳不让他走非得抱怨的人是谁!   *****   这条通往南和州的官道前方,有隶属于幽凉州的县府,不大,但也算是一个挺热闹的小城,主要是,幽凉州位于大夏朝的中央,南来北往的商队都要经过幽凉州,特别是这个县府。   此时,在这个县府的最大的酒楼——欢喜酒家里,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正在大堂休息用饭,不时的说着各地的趣事还有时下的最为关注的府衙朝廷的事情:   “……这么说来,南和州的那位李致远大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唉……说来,这位李致远大人倒是一个难得的清正君子,可惜呀可以……”   “我听说这位李致远大人是出身鬼谷书屋?”   “嗯?看来就算是出身鬼谷书屋,也是没有办法啊……”   “六年前华夷州的周文德大人将华夷州的盐帮连根拔起,可惜……只能在华夷州啊。”   “说来这位李致远和李家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这个就不知道了……”   “哎,诸位不知啊,南和州碧江决堤,淹了整整一条村啊!!不管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是白老妪可都是……无一生还啊。”   “……这些都是府衙克扣了护堤的银两,否则……当年鬼谷先生亲手所建造的碧江河堤怎至于如此地步!”   “我们都知道……可惜呀……那李致远大人在碧江决堤前曾经建议府官将碧江下流的几条村迁移出来,可惜府官不肯,虽然后来李致远大人不顾府官严令,迁移出来了两条村落,但,被淹的那条村,还有泥流冲刷下山坡滚落的岩石砸毁的村落……却是几乎无一人生还啊。”   ……   在诸多客商谈论的时候,大堂的角落里,一约莫三十左右的俊秀男子和一约莫二十左右的清冷青年正静静的聆听着。   “师兄,看来南和州的情况很严重。”青年虽然很冷,但五官甚为漂亮,若是细看的话,定会赞一声,好一个美男子,可惜,青年的神情过于冰冷,浑身散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青玉,看来我们得让和管家多准备一些救济粮了。”俊秀男子说着,微微拧起眉头,喃喃道,“……鬼谷书屋的人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就被除掉才是啊……”   青玉听着,无动于衷。   那俊秀男子看着青玉的依然冰冷的表情,有些无奈,六年前,他的良人沈高义救了一个跌下悬崖奄奄一息的十三岁的少年,随后就将这个少年带了回来,师傅见这个少年根骨好,就收他为徒,虽然收下他了,但师傅贪玩,没几日就将这个最小的师弟扔给他照顾了。   而这小师弟被救回来后,就痴痴呆呆的,似乎还忘记了前尘往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高义就依据小师弟身上带着的青色的玉佩给他起名——青玉。   青玉在恢复神智不再痴痴呆呆后,就一直都是这样,冰冰冷冷的,不爱说话,除了自己和高义,就不与谁接近了。而且……青玉似乎很不喜别人靠近他……也许,这也和青玉当初身上那难以启齿的伤有关吧。   当李玄雨和张君铭踏进欢喜酒家的时候,俊秀男子正在和青玉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他们的位置较为僻静,门口的动静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接着——   当李玄雨抬脚打算上二楼的时候,眼睛漫不经心的这么一扫,突然,他顿住脚步了,瞳孔一缩,紧接着,他猛然转身,脚步有些急促的快步走向了青玉他们那一桌!   “青玉!”李玄雨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扣住青玉的肩膀,可下一秒,青玉的身子一缩,李玄雨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有回过神,就听张君铭喝斥起来,“你干什么!”   李玄雨晃了晃头,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站起来的,和他一般高,同样修长,但气息极为冰冷的漂亮青年。   ——刚刚,他是被这人,被……青玉甩开了??   张君铭扶着李玄雨站好,瞪眼看向青玉,“喂,你搞什么啊!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   青玉冷冷的一字一顿的开口,“离我远点!”   俊秀青年站起身来,轻轻的拍拍青玉的肩膀,对李玄雨和张君铭歉然一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青玉不喜和人太过于接近,两位是……”   “在下李玄雨。”李玄雨拱手做礼说着,眼睛却是看向依然冷冰冰的青玉,神情里有些复杂,青玉……难道已经不记得他了?   在那个李府里,骄纵任性的青玉是真心待他好的少数几人之一。六年前,青玉在桃花县惹下了麻烦,之后就失踪了,当初他并不知情,后来是李云鹤伯伯在暗中寻找调查青玉失踪一事无意间才被他所知,但那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两年前,他加入了桃源社,拜托源少主周博雅调查此事,他当时心里猜想着六年前害得乐雅滚下山坡的人里说不定就有青玉……而青玉很有可能因为此事,然后被源少主算计了……想着源少主也许能够为他解惑,而如果青玉是因为此事被算计的话,那么性命一定无碍,源少主是不会杀人性命。   而果然,从源少主那里,他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经过,也同时知道了,青玉失踪的真相,青玉是被李成玉推下了山崖!   之后,关于青玉的下落,源少主却是只说平安,并语意不明的说着,最好不要寻找。   他隐隐约约明白源少主的意思,如果找到了青玉,只怕青玉会更加危险,李家人在李成玉和李青玉之间肯定会选择成玉,毕竟人家是嫡系,而青玉只是旁系。   但,没有亲眼看见,他多少会有点担心。   现在,他终于看见青玉了!六年未见,哪怕青玉容貌已经不复当年的稚嫩,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此刻,在他眼前,冷冷盯着他,漠然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就是青玉。   “我不认识你。”青玉盯着李玄雨,冷冰冰的说着。   而张君铭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青玉一番,困惑的转头看向李玄雨,“你确定,这真是青玉吗?青玉会这样?冷冰冰的???”张君铭很怀疑,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好嘛!   “玄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张君铭忍不住又追问着。   李玄雨只是深深的看着青玉,随后就拱手垂下头低声道,“请兄台见谅,是我认错人了。”   青玉听了,微微点头,就转身坐回了位子。   而李玄雨就对着那俊秀的男子点头歉然笑了笑,就拱手做礼,随后拉着张君铭快步的走上了二楼。   俊秀男子看着李玄雨和张君铭走上二楼,转头看向青玉,青玉正在慢慢的用筷子扒拉着桌上的那一碟花生米,这是青玉心情烦躁的时候一个习惯。   俊秀男子微微一笑,青玉……是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青玉,那两个人……看来都是俊杰之才。”俊秀男子说着,慢悠悠的坐回位置,似乎很是亲和的说着,“不若青玉和那两人交给朋友?青玉还没有适龄的朋友……师傅可是一直都很担心着。前阵子还说要把北洲的上官世家的少爷小姐介绍给你认识……”   “容和师兄!!”突然,青玉抬头,冰冷的眼底似乎有些不耐烦。   容和轻笑一声,眼里有些兴味,但也没有再继续,只是笑道,“好,我不说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 ☆、50基情暧昧史(9)   在张君铭和李玄雨离开桃花山的第三天,桃花县通往南和州的途径华夷州的官道上,两辆马车正在缓缓的行驶着。   马车很是素朴,行驶在后头的马车只有驾车的两个精壮仆人,但从偶尔被风吹开的帘子可见里头坐着两个婢女,还有一些包裹。前头的马车同样是精壮仆人,但马车里只坐了两人,一清秀少年和一俊美青年。   马车上,十一二岁的少年摩挲着手里的小木偶,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在少年身侧的俊美青年正在看着信件,偶尔抬头看着少年,眉眼间是温柔的宠溺。   “乐儿,等过了前头的广济府,我们就可以回到华夷州了。”青年将看完的信件放到一边,揽过少年,轻声说着,看着少年手里紧握着的小木偶,青年的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漆黑的眼里也更加深邃,似乎隐隐有些得意。   周乐雅侧头看着身后揽着自己的兄长大人周博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华夷州,娘亲,爹……还有弟弟妹妹……他已经有一年未见了。跟着师傅在药王谷学习的这些年,他也回过几次家,但是,也只能待几天而已。这次应该可以待久一点了吧。   ——哥,你说旭雅和嘉雅长大一点没?   周博雅偏头想着前阵子途径华夷州时看到的那两个小不点,微微点头,笑道,“旭雅倒是长高了,嘉雅倒是更爱撒娇了。”不过在他看来,他们都没有乐儿可爱。   周乐雅听着,眯眼笑了起来:嘉雅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她爱撒娇也是正理嘛。   周博雅摸摸周乐雅的头,只是揽紧了一些,温柔笑着,心里却是在想,最重要的最喜欢的最该撒娇的……还是此时被他紧紧揽着的人……   ——对了,哥,为什么我们不走君铭大哥和玄雨大哥走的那条路呢?   不走那条官道,自然是不想被打扰,但面上,周博雅微微一笑,“前面的广济府有桃源社的会馆,哥哥要到那里议事。”   周乐雅听着,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广济府里的桃源社会馆的馆长最近有些不适,乐儿到时候也可以给他看看。”周博雅慢慢说着。   周乐雅一听,立即神情严肃起来,重重点头:好,没问题!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严肃的模样,笑了。   *****   此时的华夷州,周府,松竹院里。   李绣娘看着在花园里欢快的嬉笑打闹的两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嘴角的笑容温柔不已,一晃眼间已经六年了,她的旭雅和嘉雅也已经六岁了。只是,不知道离家的那两个孩子如何?前阵子博雅回来一趟,可又长高了,而乐雅,已经一年不见了。   李绣娘想着,脸上的神情不由有些惆怅了。   在李绣娘身后的秦嬷嬷察言观色,知道是自家主子想念大少爷和二少爷了,就开口劝慰着,“夫人,您看三少爷,可是又长高了?”   李绣娘看着正躲在假山边,嘉雅一过就忽然窜出来怪叫的顽皮孩子,嗔道,“长高倒是长高了,可这顽皮性子,倒真是不知道像谁!偏偏又天不怕地不怕的!”   秦嬷嬷听着,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我看三少爷见了大少爷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   李绣娘一听,也乐了起来,这旭雅倒真是的,不怕她也不怵老爷,就唯独怕博雅,博雅回来得少,每次也都和颜悦色的,但这旭雅不知怎么的,就是怕博雅。   “我看哪,是大少爷越来越有威严了,不说三少爷怕,就是老奴我见了大少爷,心里也打鼓。”秦嬷嬷说着,故作害怕的拍拍胸,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却也是实话,如今她见了大少爷,还真是有些害怕,说来大少爷也几乎从来没有喝斥过她,可,大概就跟底下的奴仆婢女们说的,大少爷身上有股气势!   李绣娘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那是博雅读书多了,自然的就不会旁人一样了。”说到此处,李绣娘想着现在的博雅已经十八岁了,却是还未曾议亲,眉头再次皱起,也不知道老爷和博雅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嬷嬷见本来已经笑开颜的李绣娘又皱起眉头,就忙问道,“夫人,怎么了?”   “没有……”李绣娘摇头轻声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却是不适合让嬷嬷知道的。   李绣娘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进了内室,而周文德也回来了。   周文德进了内室,见李绣娘凝眉坐在卧榻上,似乎烦恼着什么,就走了过去,抬手揽住李绣娘的肩膀,淡淡笑着,“怎么?可是又在想博儿和乐儿?”   李绣娘抬眼看着周文德,略带一些埋怨的说道,“老爷,博雅都十八岁了,折扇礼都过了,再过两年就是弱冠礼了,这亲事是不是该好好谋划了?”   周文德听着,沉吟了一会儿,才抬眼柔和的看着李绣娘,“博儿的亲事不急,那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   李绣娘一听,就疑惑不解的看着周文德,现在哪家十八岁的孩子还没有定亲的?除非是有一些不得已的缘由,比如说沈高义将军,他是因为找的是良人,还有一些是因为家世或者体弱等原因,而如果是官宦人家,都会早早的为自家少爷小姐们定亲。   但既然老爷这般说了,那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李绣娘也不再问了,只是小声的问着,“那……是不是等博儿来的时候,先给他安排通房丫鬟?”   周文德一听,皱眉,沉声道,“万万不可!绣娘,这样对博雅未来的正妻不敬!”   李绣娘听着,只是默默的垂眼,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的紧了紧,知道通房丫鬟对正妻不敬,那为何当初……哎,罢了,这些年来,她都早已不在意了,只是……这样的义正言辞的话语……老爷为何能说的这般坦然?   周文德看着李绣娘垂眼不语,才后知后觉的现自己刚刚似乎……犯了个错误?周文德心头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当年之事……他其实真的未曾做过对绣娘不敬的事!而他又不能言明,只能紧紧的拥着李绣娘,低声道,“绣娘,信我,我素来只敬重你一人。”   李绣娘听着,心头一震,随即抬眼看向周文德,见周文德神情严肃认真的模样,李绣娘不由慢慢的点头,她心里疑惑重重,但此时却不想再问,既然老爷说信他,那她就信吧。于是,李绣娘轻轻点头,报以温柔的笑。   周文德凝视着,再次将李绣娘拥入怀里,心里却是愧疚难言,博雅的出身于他而言是一生都不能言明的秘密,于绣娘而言是一生无法拔除的刺……   还好,绣娘贤惠深明大义,还好,博雅懂事上进。   如今,博雅一手创建的桃源社正在慢慢的壮大,在世家把持朝议,却愈加腐朽奢华,贪污**的今天,桃源社势必会如一股清流洗涤这个混浊的现世……只是,博雅所为会让大夏朝的明日走向何方?博雅的心……会不会变大?当人手里的权力慢慢的一点点的变大,人是否还能保持头脑清明?是否能够不受权力的蛊惑?   周文德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相信博雅自己也清楚,所以,亲事,他不想为博雅定下来,他希望博雅未来的正妻是博雅心里最看重的人,如同他心里有绣娘一样,这样,在做事的时候,心里有了看重之人,所做的事情自然的会不由的为这个看重的人考虑着……   ——如同风筝的线一样,风筝哪怕飞的再高也不会迷失了方向。   *****   周乐雅到达广济府的那天,好奇的趴在了马车的窗口,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周博雅正在将写好的信递给马车驾车位置上的剑石,低声嘱咐了几句,转头见周乐雅好奇的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心里不由一软,想着乐雅在桃花山的六年也是极少下山,每次回华夷州也是匆匆来回,逛市集好像也就六年前那一次……   周博雅靠过去,柔声道,“乐儿,待明日,哥哥带你好好的逛逛广济府。”   周乐雅一听,就转头看周博雅:哥哥,不用。   来广济府,哥哥是要来做事的,他也是要来看病收集药房的,他岂能耽误哥哥的事?   周博雅只是摸摸周乐雅的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但心里却是复杂起来,他知道乐雅懂事,但是这样乖巧的为周遭人着想的乐雅却让他心疼起来,是他过去疏忽了,六年前,他自从有了创建桃源社的心思后,就一直忙着桃源社的事情,尽管努力着和乐雅朝夕相处,照顾着乐雅的点点滴滴,努力不让乐雅走出他所圈画的保护圈,小心保护着,却忘记了,六年前乐雅只是一个稚童,是乐雅一直表现的乖巧懂事让他疏忽了,但不可否认的,也是他这个兄长想要变强的意念太强了,强到让他自己疏忽了弟弟乐雅只是一个乖巧懂事的稚童……   ——而,不能启齿的,他过去下意识的模模糊糊的一个认知……是他不想让乐雅走出他圈画的狭小的保护圈……   广济府的确很繁华,来来往往的客商也似乎极多,周乐雅歪头看着,心里有着从哥哥那边传来的懊恼愧疚心疼等等复杂的情绪,但周乐雅选择忽略了,只是心头烦恼着,哥哥的心思可是越来越复杂了,药王师傅说想太多的男人会秃……哥哥要是秃了怎么办??   这头周乐雅还没有烦恼完,滚滚就突然冒出来了,悄悄的揪着周乐雅的上衣的衣摆,晃呀晃,倒让周乐雅一时间忘记了烦恼的事情,揪过滚滚,抱在怀里,然后,抬头,冲着皱眉沉下脸的周博雅尴尬的一笑。   “不是说好不带这只老鼠的吗?”   周乐雅垂眼:滚滚是火鼠。   ……不都是鼠类?周博雅皱眉,但看看周乐雅垂眼乖乖的安静模样,心头就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周博雅摸摸周乐雅的脸颊,无奈的宠溺说道,“好,是火鼠,乐儿,滚滚咬人会让人中毒,你要看好它,别让它惹事。”   周乐雅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嗯嗯!一定看好!   周博雅见周乐雅乖乖点头的眯眼笑着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   周乐雅眨着眼,感觉到兄长大人传递过来的开心的但又透着忧伤的情绪,不由疑惑,哥哥这是怎么了?   而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疑惑的神情,也只是轻轻的温柔的笑了笑。   ——只是,这温柔的笑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悲伤的。   周乐雅心头仿佛有针刺的感觉,但不容周乐雅追问,马车停了下来。   剑石恭敬的在马车外头说着,“禀大少爷,二少爷,鱼柳馆到了。”   周博雅淡淡的应着,“知道了。”   然后,周博雅转头看向周乐雅,扬起笑容,似乎刚刚那么一瞬间的悲伤都是幻觉般,笑容柔和浅淡,透着开心,“乐儿,到鱼柳馆了,待会,哥哥给你弄好吃的。”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的柔和浅淡的笑容,也扬起了笑,点头:好   ——也许刚刚只是幻觉?可在看见兄长大人的笑容里有悲伤的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感到了针刺的疼!   他的兄长,该是意气风,恣意昂扬于天地之间。   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悲伤?   *****   再说此时的李玄雨……   欢喜酒家的后院是客房,按照天地人三等标准设置,李玄雨走出他的天字一号房,就看见对面的天字六号房里,青玉也走了出来。   李玄雨现,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青玉那黝黑的瞳孔似乎缩了一下,然后,本来冰冷的神情也更加冷凝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玄雨不由拧了一下眉,想着六年前的那张从来都是嚣张肆意的脸……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但他没有追上去,如果青玉真的忘记了一切,那么,最后也把他忘了,这样,也可以重新开始了吧。   “……你看来真的认识青玉……”突然间响起的柔和的声音,让李玄雨吓了一跳,忙转身,跟青玉在一块的那叫容和的男子正笑着看着他。   “可以的话,能否让在下和你谈谈?”容和轻声问着。他面容俊秀,言语向来柔和,神情也柔和的很,但身上却是有着不自觉散的凌厉气息。   李玄雨觉得,这种气息似乎曾经在谁身上看到过?   不过这种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是,容和说要谈谈?为青玉?   “好。请。”李玄雨想也不想的就点头说道。   当走进厢房,虚套了一番后,容和就开门见山道,“青玉……是六年前我的良人在桃花县外的悬崖救下的,当时,我的良人这样对我说——这是个坏小子,你觉得有救就救吧。”   李玄雨听着,脸色微微变了变,听这话,当初救下青玉的人是认识青玉的?   容和看着李玄雨脸色微变,只是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我把青玉带回了师门,一来是他身上的伤,他受的伤是难以启齿……”顿了顿,容和低声道,“是青楼里那些不入流的对付小倌的手段……”   李玄雨一听这话,就脸色变了,青楼里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青玉那样高傲的人能够忍受才怪!等等!所以……这才是当初青玉刺杀成玉,结果被推下悬崖的原因?! ☆、51基情暧昧史(10)   容和看着李玄雨变了的脸色,也是轻叹一声,但却没有过多的怜悯同情,人世闯荡那么多年,他见过比青玉更加可怜可悲的人,此时的感叹,也只是一时而已,且,如同高义所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青玉的遭遇也是有他的昔日之因,幸好,青玉醒后,他的所作所为也有了改变。   “……二来,也是因为青玉醒后,他的种种表现让我觉得他还算是可救。”容和说到此处,顿了下来,轻声问道,“李公子,你觉得青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玄雨看着容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青玉不是良善之人,任性,骄纵,脾气不好,但,他对于家人和朋友却是极为真心。”   容和听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青玉醒来后,我并没有怎么搭理他,当时我恰好在北洲的遭了地震的一处农庄里帮忙救人,就把他扔在了那里,他醒来后,闷闷的不说话,后来就不知怎么的,开始帮忙救人了,他出身大概很好,不懂得怎么来搬弄石块救人,就使蛮力,却差点砸到了自己……”说到这里,容和笑道,“……我觉得他只是被宠坏的,不懂是非的孩子,并非无药可救,因此,我带他回去了。”   李玄雨看着容和,沉默着,他一直都知道,,在李家那个看似繁华热闹却冰冷无情的府邸里,青玉和君铭是唯二待他真心的人,特别是青玉,待他极好,所以,在知道青玉对乐雅所做的事情后,他生气也难过,却没有办法厌恶青玉,他无法忘记青玉在他生病的时候,曾经守着他两天两夜,在他被欺负的时候,跳出去为他出头……   现在听容和说起青玉的种种,他心里复杂难明,有些酸涩,也有些高兴。酸涩的是青玉六年前的冷血行为终于让青玉自己自食恶果,高兴的是,听容和所说,青玉……变了?   “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既然青玉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青玉,他忘记了一切,也已经重新开始了,那么故旧就不要来打扰了,你以为呢?”容和说到最后,终于转入正题,认真说道。   李玄雨愣了一下,故旧不要打扰?意思是……不要和青玉再有所牵扯?   ****   此时的广济府,周乐雅站在花园的小桥上,看着这鲜花绽放,花香四溢的小花园。   这里是鱼柳馆,初听这个名字,周乐雅就觉得有趣,当问起兄长为什么这里要叫鱼柳馆的时候,兄长却笑说这是他起的名字。   周乐雅一时间就茫然了,他什么时候起过鱼柳馆的名字?   后来在兄长的提示下,他才慢慢的想起四年前的冬天,兄长拿着很多三进院落的图纸过来,让他设计摆设,说到时候做为会馆使用,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依据风水位置和这些院落所在的州府县府的山水,认真的设计了一番,因为兄长说做为议事会馆,其中有些还会做为买卖书画或者饭馆来用,他就顺手依据这些会馆的作用和所在地方的风水标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这个鱼柳馆。   广济府就在临川边,近水,兄长说各种鱼虾味道特别好,他当时听了特馋,刚好这个会馆的名字要由鱼字比较好,就顺手起了个鱼柳馆。后来兄长特意带他下山吃了顿辣鱼饭,那辣鱼饭的味道好极了,他也就忘记了这鱼柳馆的事情。   没想到,兄长大人真的用了他顺手标注的那些会馆名字。   他以为,兄长大人应该不会用才是,因为这里头有好几个名字……不是怎么的好听。   不过,既然兄长用了,那他也就不要纠结了。   这鱼柳馆是饭馆,但,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饭馆。兄长说,没有鱼柳馆送出去的名帖,没有鱼柳馆赠送的金鱼牌子,那就是府邸正官来了也甭想进。而至于名帖是由鱼柳馆主动出的,广济府的官员们自然大都有,而金鱼牌子里自然是桃源社的人都有,还有一部分的金鱼牌子就作为人情赠送了。   鱼柳馆里的前院分为很多个小院落,小院落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每个小院落在招待客人时,如果小院落里已经有客人了,那么就绝不会再招待了,而通常,鱼柳馆里会有管事们安排一种预定宴,如果有客人确定今天会来,鱼柳馆会空出一个院落等待这些客人的到来,然后这个院落就会有管事专门负责。保证客人的清静,也方便了客人们的一些特殊的商谈活动。   而现在,周乐雅所在的花园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院落,不过,不是小小的院落,而是包含了花园,一间大厢房,三间下人房,一间大书房,一间小花厅的大院落。   周乐雅站在小桥上,低头看着下头的从临川里引来的清澈的溪流,里头还有几只小鱼慢悠悠的游来游去,日光斜照,几乎可以看见小鱼倒映在溪流河底石头上的影子,周乐雅看着,不由弯了弯嘴角,鱼游浅溪,溪水清凉,真好。   周乐雅侧头看向小花厅,小花厅那里有几人正和兄长说话,那几人对兄长甚为恭敬,是桃源社的人吗?   周乐雅听不到小花厅那边的声音,但却能看到兄长神情冷静的说话,吩咐着什么,那几个人一个一个的出来应着,时不时的恭敬应着什么,周乐雅看着,不由想起那天,在药王谷,老师李云鹤对他说的最后的那些话——   “乐雅,你哥哥周博雅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他定会翱翔于天地之间,只是……乐雅,人的心是个无底洞,对某一种东西过于执着必定会涌生无限的贪念,总有一日会走火入魔……乐雅,你要看着你的哥哥,如果,有一日,他的所作所为不复理智,行走偏差,你要千万小心……”   ……   李云鹤老师说的话,他明白,老师担心兄长所创建的桃源社会越做越大,到时候会迷失了自己……毕竟,手握乾坤,翻云覆雨的权力不是谁都能能够不受诱惑的,但是,他却对兄长有信心,他的兄长才不是那种看重名利的人!   不过,周乐雅坐上小桥的桥墩,弯了弯嘴角,看着那小花厅里隐隐绰绰的人,他会好好的看着兄长,辅佐兄长,让兄长如雄鹰翱翔于天地之间!   周博雅从小花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周乐雅坐在桥墩上笑着的模样,周博雅一愣,随即也扬起了温柔宠溺的笑,朝周乐雅快步走了过去。   “累不?”周博雅摸着周乐雅的头,轻声问着。   周乐雅摇头笑着:不累。   周博雅摸摸周乐雅的头,牵起周乐雅的手,朝大厢房走去,边走边皱眉道,“先吃饭,吃完饭,哥陪你好好睡。”   周乐雅一听,忙拉住周博雅的手:不是要给人看病吗?   周博雅转头,无奈道,“不急于一时,等明日,哥给你安排,可好?”   周乐雅张了张嘴,又闷闷的闭上,他现在可是正兴奋的摩拳擦掌的想给人看病,给哥哥帮忙呢。   ******   李玄雨送走了容和,一转身,就见张君铭抱胸靠在廊柱上正严肃的看着他。   李玄雨看着张君铭,淡淡开口,“你都听到了?”   张君铭点头,严肃的开口,“玄雨,我不信青玉。”   李玄雨沉默着,半晌,才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我已经答应容和,故旧离去,从此陌路。”   张君铭皱眉,“我觉得那个容和会被青玉骗了。”   “那个容和……可不简单。”李玄雨说着,抬脚越过张君铭,一边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话,“你我就当青玉已死吧。”   张君铭听了,有些烦恼的挠头,他对小乐雅当年受伤的事情,也是在加入桃源社后一个偶然间得知,此前,他并不知道,当他知道后,他对李成玉李青玉宋敏德三人很是恼怒,不说那人是小乐雅,就是任何一个稚童,被他们吓得滚下山坡后,他们都该带人去看大夫,或者想办法施救,竟然头也不回走了,还无半点悔过之意!他当初在京都胡闹的时候,可未曾做过半点缺德的事,亏得那个宋敏德名字里还有个德字!   现在重见青玉,他心里可是不认为对方是个好的,哼!他会好好盯着的!   李玄雨走出客栈后,就朝一间当铺走去,那间当铺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钱来。   听源少主提过,这当铺的名字是乐雅所起,可还真是有意思。   当李玄雨抬脚朝当铺走去的时候,眼看就要到达钱来当铺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有个人正走来,细看那人,凤眼,挺直的鼻梁,薄唇,凤眼一片清冷,眉眼间尽是冷淡,冲淡了那张本来该是引来无数目光的漂亮的脸,李玄雨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就慢慢的朝钱来当铺走去,一步一步,一些过往的本来以为早就遗忘的画面就这么的清晰起来。   当年走进那间大宅,第一个对他伸出的双手……   被恶仆欺负时,挡在他身前的少年……   牵着他的手,对他说,“哥,我会保护你。”……   ……   一幕一幕,在他以为本来忘记了的现在,眼眶突然间有些泛酸,忽然间就想起,曾经在他问乐雅,是否憎恨那害得他滚下山坡的三人时,乐雅对他写下的一个故事——   还有故事里那个娘亲对不孝儿子说的那句话——   “……哪怕你在世人心里有百般不是,千般罪恶,万般不可饶恕,你都是吾儿,你都是为娘身上丢下的一块肉……”   当时,他心里疑惑为何乐雅要对他说这个故事,要说这样的一句话,此时,李玄雨忽然间明白了,他心里隐约的一件事——   哪怕青玉在众人心里是那般可恶,可在他心里,青玉他只是青玉,他都只是当年牵着他的手,对他认真誓会永远保护他的青玉……   当即将擦肩而过,李玄雨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侧头看着目不斜视的青玉,脚步未曾慢下半分,越过他而去,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   李玄雨凝视着那个修长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保重……青玉……” ☆、52基情暧昧史(11)   广济府,鱼柳馆。   当夜色迷蒙的时候,鱼柳馆里早已安静下来,除了点在回廊过亭的烛火,整个鱼柳馆几乎融入了夜色里。   除了在这偏僻角落的悬挂着“吹风院”牌匾的院落。   大厢房里的烛火通明,南雪端着药膳汤恭敬的进了大厢房。一进大厢房,南雪就垂眉低眼,尽量放轻脚步,轻轻的将药膳汤放到桌上,随后,装作不经意的悄悄抬眼,看着床榻上,清秀安静的少年将头枕在俊美温柔的青年腿上,似乎正在昏昏欲睡,而青年捧书看着,另一只手却是握着少年的手,紧紧的。   “出去。”青年突兀的平淡开口。   南雪心头一跳,忙跪下轻轻的磕头做礼,不敢再抬眼,恭敬的倒退离开。   离开了这大厢房,南雪的额头还有些许冷汗,大少爷真是越来越让人害怕了……又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南雪心头越加忐忑了,伺候着二少爷的这六年,像刚刚那一幕,她不知见过了多少,可,随着二少爷的长大,她就心头越加有种怪异的感觉。只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且,大少爷越来越不喜欢他们靠近二少爷,虽然大少爷没有明说,但是,从二少爷的起床梳洗,从二少爷的用膳,从二少爷的每日做事……只要大少爷在,这一切就几乎都被大少爷包揽了……   南雪心头莫名的有种忧心,虽然知道这是大少爷重视疼爱二少爷,但是,总觉得有种哪里怪怪的感觉……   南雪一边想着一边忧心忡忡的走进小厨房。   正在小厨房吃着东西的西福转头就看见南雪这忧心忡忡的模样,就开口调笑道,“哟!南雪,你这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南雪一听,回过神,看着西福,愣了一下,随后就抿紧唇,摇了摇头。她心里的这些怪异的感觉是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的,虽然说不出缘由,可是南雪知道,她一旦说出了,大少爷……一定不会放过她!   于是,南雪转开话题,“你不用去守夜吗?”   “不用!你忘记了?我和剑石他们只需要到过亭候着就行。”西福放下碗,打了个饱嗝,笑嘻嘻的说着,大少爷从四年前开始就吩咐他们不用守夜了,他们都知道,是二少爷浅眠,稍微一点声响都会惊醒二少爷,所以他们一般都会离得远远的。   南雪听着,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只是……最近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   此时的大厢房里,周博雅在放下手里的账册,低头凝视着枕着他的腿,已经沉沉睡去的周乐雅,嘴角慢慢的弯起了笑,放下账册的手慢慢的抚着周乐雅的头,漆黑的眼眸满是宠溺和无法言说的某种复杂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对乐儿……越来越无法放开……   他知道,但却是无法阻止自己。   想着刚刚偷偷抬眼看着的南雪眼里的惊异和疑惑,周博雅的满是宠溺的漆黑眼眸突然浮现了冰冷。   即便不应该不正常,那又如何?   乐儿……就该待在他的身边……   迷迷糊糊的周乐雅费劲的睁开眼,困惑的看着周博雅,他本来睡着了,可是心里突然涌上了暴戾的气息,他就被惊醒了,以为是兄长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着兄长,他好像没事啊。   周博雅在周乐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忙安抚的拍了拍,歉然的笑了笑,低柔的开口,“乖,乐儿,起来喝点药膳汤。”   周乐雅揉了揉眼睛,哦,原来兄长是要叫自己起来喝药膳汤啊,可也别突然出那么暴戾的气息啊,他都被吓了一跳!   周乐雅一边坐起,一边幽幽的看着周博雅:哥……你下次叫我起来好了,不要突然那么生气……   周博雅一愣,随即心里警醒起来,他都差点忘了,他和乐雅之间心有灵犀,彼此可以感知对方的情绪,不过……周博雅歉然一笑,随即,揉着周乐雅的头,将正欲起身的周乐雅按在床榻上,柔声道,“你坐着就好。”周博雅边说边起身,将那碗药膳汤端来递给了周乐雅。   看着周乐雅乖乖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周博雅故作不经意的开口,“乐儿……哥生气的话,你怕不怕?”   周乐雅疑惑的看向周博雅:哥又不是对我生气,我为什么要害怕?   周博雅听着,心头略微松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见周乐雅喝完药膳汤了,就一边拿过手帕递给周乐雅,一边看着周乐雅,眼眸柔和,但又幽深难明,“乐儿,你且记得,哥哥会对天下任何人脾气,但绝对不会对你怒。”   周乐雅听着,抬头看着周博雅,此时,他的兄长大人是认真的,是严肃的,于是,周乐雅慢慢的点头,嘴角弯起了笑。   ——当然,他是相信兄长的。   ******   这日,周乐雅来到广济府的第三天,周乐雅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小花厅里,周乐雅严肃的提笔写着药方,在他的左侧,坐着的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强忍着好奇的正襟危坐,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看着周乐雅。   小花厅的一角现在已经改装成了小药房,周乐雅就在这里给鱼柳馆的人看病。   年过花甲的老人是这鱼柳馆的负责人,自然也是桃源社的一员,他身染沉疴,本来也就没有怎么希望能够治愈,是源少主特意将他请过来,说有药王传人,能够给他治病,他听了,自然高兴,如果有药王传人的话,说不定他的病就能够好了,但却没有想到,这位药王传人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还是失语的……   而等老人接过药方就更加惊讶了,老人看着手里的这张纸,眼睛就唰的一下亮起来,这这这……字……可真是漂亮啊!   老人瓦亮瓦亮的眼睛直瞅着周乐雅,周乐雅疑惑的看向老人,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一旁候着的北喜见状,忙上前,低声对老人恭敬道,“老先生,让小的带您下去抓药可好?”   老人看了眼北喜,点点头,笑眯眯的对着周乐雅看了看,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周乐雅,但随即周乐雅就抛开了疑惑,下一位候诊的人来了。   而跟着北喜离开的老人就在离开小花厅,朝前院的药房走去的路上,就笑呵呵的问道,“你家少爷可是师从流轻风传人李云鹤?”   北喜心头一个警惕,虽然这里是他们家大少爷的鱼柳馆,大少爷安排来此找二少爷看病的人应该都是信得过的,但,这老人家怎么会知道二少爷是师从李云鹤先生?而依着大少爷对二少爷的那种紧张保护,大少爷定不会将二少爷的老师到处宣扬才是。   北喜就面上恭敬回答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们家少爷他就是个小大夫而已。”   老人家听了,低头瞅了瞅北喜,就也笑了笑,背负双手朝前头走去,也不再问了。   北喜也垂眉顺眼跟着,将老人带到前头不知道何时腾出来的空置院落,让南雪给老人家抓药就赶紧的转身回去。   北喜回去的时候,恰好在回廊处见自家大少爷周博雅正走来,就赶紧的迎上去,恭敬做礼后将老人家的异常仔细的说与了大少爷听。   周博雅听完,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周博雅先是对北喜肯定表扬了一番,随后说道,“这老人是鱼柳馆的馆长,广济府的百年世家柳家的家主,即便他知道了,也是无妨,不过,北喜,你以后还是要按照今日的处置来应对。”   “是!”北喜恭敬应下。   周博雅说完后,又嘱咐道,“今日我要出外会友,你仔细的伺候着二少爷。”   “小的明白!”北喜忙应下。   *****   而此时的周乐雅正恰好写完第五张药方,而病人也已经看完了,周乐雅就仔细的看着那五张药方,一边仔细的做着笔录,他记性好,五张药方重新默写了出来,依据不同病情,做着不同的笔录,这是他的习惯,这样一来方便以后追踪病情。   整理完毕后,周乐雅就起身,后头一直恭敬候着的南雪就上前,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一一整理。   周乐雅走到小花厅外的回廊看着外头的景色,今日天气真好,碧天白云,花开叶绿,不知道外头会是怎样的景象?周乐雅看着外头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风筝,心里就开始有了好奇。   南雪整理好笔墨纸砚,看着她自小可以算是看着长大的二少爷,正在好奇的看着外头的风筝,南雪心头一动,想着二少爷几乎很少到外头走动过……南雪就上前,小声说着,“二少爷,您想到外面走走吗?”   周乐雅一愣,随即点头,嗯,风光大好,不去外面看看实在是可惜。   南雪忙道,“那让西福北喜还有奴婢陪你去可好?”   周乐雅笑着点头,当然好,嗯,还要再加一个东雨,东雨也甚少出去。   于是,南雪心里欢喜,急急的去找北喜西福,让他们做准备,西福北喜一听周乐雅要出去走走,就都一愣了,随后还一脸为难起来。   南雪不解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少爷要去外头走走,你们还不愿意跟着?”   北喜西福一听,忙摇头,随后西福就犹豫的开口,“不是!南雪,你要知道,大少爷不在,要是二少爷出去……有个不妥的……到时候大少爷……”   北喜也小声的说着,“要不,等大少爷回来禀明大少爷再说??”   南雪一听,心里忍不住有些恼怒,瞪眼道,“你们是二少爷的侍从还是大少爷的仆从?!”   西福一听,瞪眼,“南雪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当然是二少爷的仆从!我们只是担心……出去后要是遇到麻烦怎么办?你忘记六年前的事了?”   南雪一听,心头一滞,六年前的事情……也就是因为六年前,少爷被那几个世家子弟欺负,滚下山坡,断了恢复言语能力的机会,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二少爷就很少出去了,哪怕出去也是跟大少爷一起……可是,二少爷不能永远都这样依赖着大少爷吧?   总有一日,大少爷会娶妻生子另成家业,到那时候,难道二少爷还要这样连出街都要去请大少爷作陪吗?   南雪正欲开口,就听一声咚,南雪等人转头看去,就见他们家二少爷周乐雅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南雪北喜西福几人忙不迭的跪下做礼,“小的(婢女)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上前一步,扶起南雪,示意北喜等人起身,随后,将手里的写字木板抬起:我要出去,南雪西福跟着,北喜和东雨留下。   西福等人一愣,但周乐雅在将木板抬起后,就悠然转身,慢悠悠的朝外头走去了,西福和南雪对看一眼,就忙跟了上去,北喜见状,只好留下,想着待会大少爷回来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想着大少爷生气的样子,北喜不由背脊寒。   *****   走在广济府的热闹街市上,周乐雅东看看西望望的,这热闹的街市他很少见到,可却好像已经看见过无数次一样,他的心里并没有兴奋的感觉。   西福和南雪紧紧的跟着,就怕会跟丢了他们跟前的少爷。   周乐雅转头看着西福和南雪紧张的模样,心头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西福南雪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也幸好听到了,他才惊觉,一直以来,他都似乎被兄长保护着,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总是依赖着兄长。   他该让兄长看到他的独立才是。 ☆、53基情暧昧史(12)   周乐雅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市,想着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兄长不再将他当成易碎的瓷娃娃那样的保护着。   他虽然遗忘了前世种种,可两世为人,他自然不会真的如十二岁的少年那样处事,他知道南雪担心他,怕会变成只会依赖兄长的娇嫩的少爷,他知道北喜西福敬畏兄长,但对自己却是百分百的忠心,他也知道老师李云鹤对兄长这么的保护自己有些意见,认为这样是桎梏了自己。   ——但他更知道,兄长对他是真心疼宠,哪怕会限制自己的出行,也是因为不放心自己。   所以,他不能贸然的行事,要是让兄长误会了可不好。   不过,今天这出行也是一次试探的机会。   周乐雅就这般的想着,然后,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东门处,东门处正搭建着一个大棚子,一群衣衫褴褛的神情憔悴的像乞丐的人正排着队侯在一个草棚子外,草棚子外插着一面旗帜写着布粥。   布粥?周乐雅看着那些像乞丐的人,难道那些人是难民?   跟在周乐雅后头的西福见周乐雅疑惑的看着,就机灵的上前,低声道,“少爷,这些人都是南和州逃难的人,广济府府衙就让他们暂且住在了这里,每日会有善人前来布粥,府衙也会有粥米施舍。”   周乐雅听着,慢慢点头,但看着那些难民们从他身前走过时手里端着的破碗,破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点粥,周乐雅微微拧起眉,就这么一点粥只怕也不顶事吧。   而这时,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碗从周乐雅跟前走过,紧接着,脚步一个踉跄,老人突然脸色白,就嘭的一声即将摔倒在地,周乐雅眼明手快,忙一把搀扶住,西福和南雪也赶紧的上前。   “老人家,您没事吧?”西福问着,看着自家的少爷严肃的扣着老人的手腕把脉起来。   这时,一声惶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爷爷!爷爷!”   南雪循声看去,是一个脏兮兮的瘦弱的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太脏了!都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南雪在小孩跑过来的时候,就忙拦住,然后蹲下,柔声道,“小孩,那是你爷爷?”   小孩怯怯的看了眼南雪,又急急的看着已经被西福放倒在地上,正被周乐雅诊治的昏迷不醒的爷爷,小孩眼里有恐慌有害怕有难过,要是爷爷有个万一,自己怎么办啊……小孩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南雪手忙脚乱的安抚着,而这时周乐雅已经拿出了银针,扎了一针,后又拿出一个药瓶,让老人家嗅了嗅,不一会儿,老人家的脸色渐渐不再那么白了,接着,老人家的手动了一下,眼睛也颤巍巍的睁开了。   一见老人醒了,小孩就一把扑过去了,抱着老人哭了起来,“爷爷!”   老人拍了拍小孩的背部,一旁的西福赶紧的拉开小孩,说着,“哎呦!你这孩子!你爷爷刚醒,别压了你爷爷!”   南雪也赶紧的过来拉着小孩到旁边去哄着,西福就侧头恭敬的问着周乐雅,“二少爷,这老人家需要用药吗?”   周乐雅摇头,又点了点头。   西福一囧,这是要还是不要啊?西福赶紧的从背上解下木板,恭敬的双手递给了周乐雅,周乐雅接过,在木板上写下:最好调养一番。   西福不解,这是要用药还是不要用药啊?   周乐雅没有写明,是因为这位老人家只是心里郁结,加上颠沛劳苦,又挨饿受冻,一时昏厥,当然,如果没有遇上他的话,这位老人家只怕也会熬不过今晚,如果想要多活几年,老人家还是要好好调理一番才行。   当然,他可以给老人家免费的医药,但是,他们现在住在鱼柳馆里,鱼柳馆又是兄长的桃源社的一个分社,里头有很多东西是不能为外人所知,他也不能没有经过兄长的同意,就擅自带人回去,这是对兄长的不尊重。   所以,他没有仔细言明。   而此时,被他救醒的老人正看着他,老人没有想到救他一命的竟然是这样年轻的少年,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少年还是个失语的……还有这少年……一定出身不凡!不说少年的一身干净柔和的气息,且说这少年身上的这雪蝉棉衣,虽然他现在已经老眼昏花了,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可是天下间最为柔软的布料了,哪怕是宫中也每年不过几匹的供应……朝廷不将雪蝉丝料设为贡品,就是因为这实在太难得了,且这雪蝉丝料除了柔软外,也没有什么特别。   但现在看这少年的外衣,藏青色,袖子处还用双针绣制了暗纹,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少爷至少也是个世家子弟吧,最重要的是这少爷他心善……如今他和小狗子已经走投无路了,他这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也就罢了,可是小狗子……小狗子……   老人咬牙站起,然后在周乐雅疑惑的眼神里,就对着周乐雅跪下!重重的磕头!   “求少爷收了小狗子吧!”老人颤抖着声音说着。   正被南雪哄着的小孩看着老人跪下,就忙扑过去,抱住老人就开始哭,“爷爷……你不要小狗子了吗?小狗子以后会听话的……一定不会再说肚子饿了……爷爷你不要丢下小狗子啊……”   西福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老人小孩,囧囧有神,他们家少爷还没有说要不要收下你们了……西福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西福严肃起来,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围上了一些人,这些人都是难民!他们有的用可怜哀戚的眼神看着他们,有的却是透出了贪婪,有的麻木……   西福心头一突,顿觉不好!   西福忙拉着周乐雅悄悄后退了,一边低声道,“少爷,我们走吧。”   周乐雅也看到了围上来的这些人,周乐雅知道这些人从南和州逃难来到了广济府,经过了水灾,经过了磨难,他们已经不能忍受这种环境了,现在看到了他这个偶然路过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想上来讨点好处了?   周乐雅皱着眉头,顺着西福的力道退后了,南雪也忙过来挡在了周乐雅跟前。   而跪下的老人一看那些人围了过来,就又急又气,拉着还在抹眼泪的小孩起来,就挡在了周乐雅跟前,气喘吁吁的推开围过来的人,喊道,“你们都让开!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死老头!你让开了!就你可以讨好处!我们就不能讨了!”   “小少爷!我会干活!小少爷,你就收了我吧!”   “……就是啊!小少爷,我可比那孩子好多了!你收了我们吧!”   “……小少爷!您行行好,给点银两吧!”   ……   周乐雅看着不停的朝他伸出双手乞讨的这些人,周乐雅神情安静,不见惊慌,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看来要离开的话,要费些功夫了。   西福跟着剑石习武,兄长又着重培养的,武艺可是不低,所以周乐雅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闹出了这事,让兄长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的说道自己,还有西福和南雪他们又得受罚了。   而就在周乐雅愁自己要怎么办的时候,就听一声大吼——   “他奶奶!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周乐雅循声看去,几个衙役过来推推搡搡的,围观的人怏怏的不甘心的散开了。   人群一散开,那负手而立,面容平静的俊美青年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周乐雅跟前。   周乐雅心头一个咯噔,完了!兄长大人生气了!   蓝色袍服的周博雅身后跟着剑石和雨石,还有一穿着捕快衣服的高大汉子。周博雅在人群散开后,就抬脚朝周乐雅慢慢走去。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眸似乎没有半点波动,但是,越是如此,周乐雅就心头越加忐忑。   周乐雅心头愁苦,他宁愿面对暴怒的兄长,也不想看见这样平静的兄长啊。   兄长大人越是平静,就意味着他心头越是愤怒啊,偏偏他此时感觉不到兄长大人的任何心思,兄长大人竟然关了心音术!这是不让他察觉情绪好责罚他吗?   周博雅走到周乐雅跟前,就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似乎随意的伸到了他跟前。   但周乐雅知道,他要是不伸出自己的手给兄长牵,他一定会下场凄凉!   于是,兄长大人的手刚一伸出,他立即就狗腿的将自己的爪子奉上,同时附送腼腆的笑。   可——周博雅只是紧了一下他的手,就牵着他转身离去。   这时,那老人就急急的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喊道,“求少爷收了小狗子吧!”   周乐雅脚步一顿,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和犹疑,周博雅见了,顿下脚步,淡淡的扫了身后拉着小孩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的老人,说了一句,“雨石,西福,带他们回去。”   “是!”西福和雨石恭敬应下。   周乐雅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安,兄长是因为他才收下的那老人和孩子……会不会给兄长添麻烦?   罢了,如果真的给兄长增添了麻烦,待那老人病好,就送他们走了。 ☆、54基情暧昧史(13)   周博雅紧紧的牵着周乐雅的手,一路沉默的走向了马车,上了马车,周博雅也是沉默不语。   沉默不语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平静的周博雅让周乐雅心头忍不住惴惴不安了。   直至回了鱼柳馆,在进大厢房前,周博雅转身看着已经跪在院子里北喜西福南雪东雨四人,淡淡道,“西福南雪杖二十,北喜东雨杖十,雨石,你看着。”   “是!”   周乐雅一听,愣了一下,随后侧头看了眼垂跪着的西福北喜等人,又抬眼看着神情平静的周博雅一眼,就垂下了眼。   待进了大厢房,周博雅就松开了手,径直走到厢房里的书桌后坐下,打开了书桌上不知何时摆上去的信件看了起来,看也不看周乐雅一眼。   周乐雅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兄长关了心音术,他不能感知到兄长的情绪,自己说的话,兄长也不能听到,或者该说,是兄长不想听。但还好,他有心术,他看出兄长一直在强自压抑他的愤怒,现在不理他,大概也是怕暴怒上来会伤了自己。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他私自逛街这件事就真的让兄长那么生气?   周乐雅垂站着,神情安安静静,此时厢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周博雅拆开信件,偶尔提笔放下笔的声音响起,还有……此时,外头突然开始响起的一下一下的杖打的声音。   周乐雅心头一跳,厢房的门紧闭着,他看不到外头的情况,可听着这一声一声的闷闷的杖打声音,却没有听到北喜西福南雪等人的声音……是嘴巴被堵住了吗?周乐雅的手不由微微握紧了,抬眼看向书桌后头正专注的批阅信件的兄长周博雅,周乐雅慢慢的垂下眼,兄长这是在打给他看吗?   ——他惹兄长生气,兄长舍不得打他,就杖打西福他们?   周乐雅慢慢的松开了握紧的手,他明白兄长的意思,如果再有下一次,西福他们受的责罚就会更重。   只是,西福他们是他的侍从,如果要处罚的话,也应该是他这个主子下令!   这次,必须要跟兄长说清楚这一点!   当然,要好好的说,可不能让兄长更生气,也不能让兄长失望误会才好。   于是,周乐雅继续安静的沉默的站着,一边在心里斟酌着怎么用词怎么跟兄长说才好。   而周博雅也继续翻着信件,一件一件的沉默的批阅着。   直至外头的杖打声终于消失,直至夜色开始降临,周博雅才放下手里的笔,起身点亮了烛火,拉下罩着夜明珠的黑纱,厢房里一片亮堂。   周博雅走到周乐雅跟前,在周乐雅跟前的椅子上坐下,严肃开口,“乐儿,知道你今天错在哪了吗?”   周乐雅抬眼看着周博雅:乐儿不该没有禀明兄长,就擅自出去,让兄长担心了。   周博雅听着心头温软好听的声音,叹了口气,伸手将周乐雅拉过来,双手轻轻的握着周乐雅的手腕,抬头严肃郑重的说道,“乐儿,你回答哥哥一个问题,不要隐瞒,不要敷衍。”   周乐雅有些一怔,他是第一次看见兄长这么严肃的说话,也不由认真了起来,慢慢点头:哥,你说。   “乐儿,你是不是觉得哥这样看着你守着你是在桎梏你?你是不是觉得哥这样是居心否侧,是在把你这个嫡子娇养成温室的花朵,好将来取代你谋取我们周家的一切?”周博雅的声音有些沙哑,眉眼间还有浓郁的没有半点遮掩的难过和压抑的怒意。   而周乐雅在周博雅话音一落后就蒙了!   兄长,兄长在想些什么啊?他怎么会这么想!他要是跟兄长争夺家产的话,当初何必给兄长挡那生死劫!而兄长对他的一片真心爱护,他岂会不懂!   于是,周乐雅急了,也生气了,睁大眼睛带着怒意盯着他的兄长:哥!你胡说什么!我岂会那样想?!   看着生气的周乐雅,周博雅莫名的觉得有些愉悦,乐雅的第一次愤怒是给了他啊。   但面上,周博雅只是慢慢的将周乐雅拉向自己,松开了紧握周乐雅手腕的手,随后将周乐雅紧紧的环抱住,紧紧的,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般。   “乐儿……哥哥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厌弃我……”   周乐雅听着,只觉心口闷疼,源源不断的苦涩压抑痛苦的情绪是兄长的?   周乐雅此时忘记了被拥抱的疼的腰背,他反手抱住周博雅,急急的在心里喊着:哥!乐儿永远都不会厌弃你!   “不管哥哥做了什么事,你都不会厌弃哥哥?”周博雅哑声问着。   周乐雅重重点头,一脸严肃:当然!决计不会!   周博雅依然紧紧的抱着周乐雅,抬起眼,死死的盯着周乐雅,声音依然透出生涩沙哑,“乐儿,你可愿誓?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   周乐雅听了,点头,本来他们虽然非一母同胞,但兄弟可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吗?又何须誓言?但此刻被兄长漆黑幽深的眼眸死死盯着,周乐雅严肃的起誓了:我周乐雅此生绝不离开兄长,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着回响在心里的温软的属于少年的坚定声音,周博雅温柔的笑了。   然后,周博雅起身,将周乐雅按在自己怀里,低哑道,“好……乐儿……太好了……”   ——这样不论将来他做了什么,乐儿都不能离开自己!   ****   而随后,周博雅唤了雨石进来,准备用膳,吃食上很简单,但广济府的有名的辣子鱼肯定有,只是分量极少,还有必有的药膳汤,如果周乐雅不肯吃的话,那就留待夜间再用,还有一碟青菜,一碟子豆腐肉,一盘清蒸鱼。   周博雅练武之人,食量大,但也只是吃多几碗米饭而已。   用完膳,收拾了一番,周乐雅没有忘记要跟兄长大人说的话,拉着周博雅坐到床榻上,周乐雅还没有开口,周博雅就笑吟吟的开口了。   “乐儿……以后你若要出去,让剑石也跟着,西福武艺有长进了,但是处事还是不够机灵,让剑石跟着,我也可放心。”   周乐雅一愣,啊?   “只是,乐儿,你若要出去,定要先跟我言明,哥也不用到处找你。”周博雅边说,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周乐雅的头,脸上的笑容浅淡温柔,让周乐雅也不由慢慢的放缓了心情,心情一缓和,一些小动作就开始出现了。   习惯性的在周博雅抬手将他揽抱住的时候,他靠了过去,无意识的扯着周博雅腰间的垂带。   周博雅看着,不动声色的揽紧,低头故作不经意的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   对额头上的蜻蜓点水的轻吻,周乐雅没在意,他看着周博雅,很认真:哥,以后西福他们做错事的话,让我来责罚,可好?   周博雅听了,微微挑眉,淡淡道,“他们是你的侍从,做错事,你来责罚是对的,但,乐儿,如果事关你的安危,他们护主不力,我就代你责罚他们!”   周乐雅听着,看着周博雅淡淡的可不容反驳的神色,还是很坚持:哥,不管他们护主不力还是做了错事,他们是我的侍从,处置他们是我的事,除非,他们背叛了我。   周博雅定定的看着周乐雅,半晌,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欣慰,有赞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周博雅轻声喟叹着,“乐儿……你长大了啊……”   ——敢于反驳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一个人的长大不是他有没有过了折扇礼,也不是他是否过了弱冠礼,而是这个人有没有坚定自己的看法,是否敢于反驳他平日里敬畏或者敬重的人。   ——乐儿,我……盼着你的长大……一直都在期盼着……   周乐雅不懂周博雅此时复杂酸涩的想法,只是疑惑的看着周博雅:哥?   长大?虽然他的外表是十二岁,但是他心里可不是。   周博雅只是温柔笑笑,摸摸周乐雅的头,“就依你所说,以后你的侍从我不会再责罚。”   周乐雅这才绽开了笑颜。   ****   而是夜……夜深人静时分。   大厢房里烛火已经熄灭,唯有罩着白纱的夜明珠隐隐透出淡淡的光辉。   床榻上,俊美的青年静静的凝视着蜷缩成一团枕着他的手臂的少年,青年的眉眼温柔若水,揽抱着少年的手轻轻的抚着少年的腰。   今日的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却又在他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乐儿渐渐长大一定会不满于被自己终日管着,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意料之外的是,乐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自己,那个誓言想也不想的就立下了,这让他高兴,说明乐儿从来都是信任自己的,也是在意自己的,可也让他苦涩的是,大概在乐儿想来,是因为兄弟本来就是一生牵绊的,没有利益纠纷又没有大矛盾的话,岂会断绝关系?   再有就是,当他回到鱼柳馆,却迎来北喜对他说乐儿出门了,那时,他的心头如同火在燃烧般,既愤怒也焦急,明明知道乐儿的聪明懂事不会惹是生非,一定懂得自保,还有火鼠滚滚在,还有西福和南雪在,乐儿决计不会有什么麻烦,可心里却是恨不得乐儿能够马上出现在他跟前!   于是,他命令广济府府衙的总捕头,桃源社的成员之一,立即帮忙找人,而随后在东门找到乐雅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几乎无法压抑了,恨不得将乐雅立即带回的暴戾,恐慌于站在难民包围圈却镇定安静的似乎已经独立的乐雅,那似乎一瞬间离他远远的乐雅,让他的暴戾和震怒,还有恐慌都无法压抑了。   他唯有将心音术暂闭,他不能让乐雅现他的暴戾情绪,然后,不说话,沉默的带着乐雅回了鱼柳馆。   而在那一瞬间,他隐隐明白,他是不能也无法将乐雅放开了。   此时,周博雅抚着乐雅腰间的手慢慢的往上,轻轻的抚着周乐雅的脸颊,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沿着脸颊,慢慢的抚到了周乐雅的唇上,漆黑的眼眸有些暗沉了,但最终,周博雅只是俯下头,唇轻轻的碰了碰周乐雅的额头,就慢慢的离开了。   随后,轻轻的温柔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厢房里响起:   “乐儿……快快长大吧。”   *****   而此时的临川河面上,在如墨一般的夜色里,踏着偶尔撒在河面上的星光而行的小船上,张君铭抱着剑靠在船头上,看着正慢慢的吹着笛子的李玄雨,笛声悦耳婉转,却似乎透出了怅然和无法言说的复杂。   张君铭这几年在书屋里跟着公孙先生学习,对琴棋书画之类的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但是耳濡目染的,多多少少也懂得了一些,此时听着李玄雨的笛声,自然听出了一些东西,但是他没有说出。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闭上了眼睛。   而当这船越行越远的时候,在渡口边的大树后慢慢的走出一人,青墨色的长袍,在昏暗的夜色下依稀可见的漂亮冷漠的脸,他默默的注视着那艘船越行越远,墨色如水般的长在夜风里微微扬起,几缕长拂到他的脸颊边,似乎沾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   “……既然如此不舍,为何假装不识?”伴随着轻叹声响起,一人走了过来,和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小船消失的方向。   只是可惜这声轻叹久久没有回应。   但就在以为没有回答的时候——   “他是我活着的原因,他得好好的才行。”而只有死去的李青玉才不会阻碍到他。   ——为一个人死不难,为一个人活着不易。   容和有些动容的看着身侧神情恢复冰冷淡漠的青玉,原来……竟是如此。 ☆、55基情发展史(1)   翌日,周乐雅用完早膳,送兄长周博雅出门。   周博雅离开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周乐雅温柔笑道,“乐儿,如果今日要出门的话,记得带剑石一起。”   周乐雅弯起眼睛笑着:是!   周博雅抬手轻轻拍了拍周乐雅的头,就笑着转身离开了。   目送兄长周博雅离开,周乐雅就转身,看着恭敬挺直腰板站在他身后五步外的剑石,周乐雅朝他挥手。   剑石忙恭敬上前,将手里早已拿着的木板弯腰双手奉上。   周乐雅接过,写着:昨天带回来的老人家呢?   剑石看着,恭敬回答道,“回二少爷的话,那位老人家和他的孙子都在前院的柴房帮忙。”   周乐雅点头:请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剑石恭敬应下,随后就退下去传话了,传话后,剑石就回到周乐雅身后,低声恭敬说着很快那位老人家就会来了,随后,就低声说着,“二少爷,那老人家叫方富,他的孙子叫方可,都是南和州人士,方富的儿子儿媳都已经死去,他的孙子方可就是他们方家唯一的命根,方富似乎读过书,说话条理性很强,似乎见过世面的,小的觉得应该不是普通人。已经禀明了大少爷,派人去查了。”   周乐雅听着,微微点头,他也觉得那老人家那面相应该是曾经得意过,后来又落魄了的,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将这个老人家带回鱼柳馆。   周乐雅走到小花厅,一边翻着医书,一边等着。   很快,方富来了。   方富已经换下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穿着的是下人服饰,他一进来,就对着周乐雅磕头拜了三拜,然后,垂恭敬道,“小的方富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示意方富起身,剑石就代为言语,“方富,二少爷让你起来。”   方富恭恭敬敬的又做了礼,才慢慢的站起身,恭敬垂,不敢抬头。   周乐雅看着,嘴角弯了弯,这方富倒真是把他自个儿当做奴仆了,周乐雅拿过小木板,慢慢的写着:你从南和州逃难过来的时候,可曾见过河工?   剑石看着,心头一跳,河工?难道二少爷要问南和州这次闹得极大的河岸崩堤的事情?二少爷不是从来都不问这些事情的吗?   剑石心里疑惑着,但面上将周乐雅木板上的话代为传达。   方富一愣,随即赶紧的回答道,“小的见过。现在在东门那里就有几个河工。”   周乐雅听了,满意的点头,随后,拿起小木板,写道:你且下去。   方富有些不解,但还是看着周乐雅恭敬的应下。   方富一离开,周乐雅就起身对剑石表示,他要去外面走走,剑石自然不敢有异议,因为西福南雪他们几人都受了杖打,周乐雅让他们休养几天,因此,剑石就叫来了被周博雅留下的墨石。   周乐雅还是跟昨日一样,从鱼柳馆的后门离开,来到热闹的街上,周乐雅一间一间店铺逛了过去,不时的留意着那些店铺的名字和牌匾,剑石和墨石不知道他们家二少爷到底在找些什么,上前问了,他们家二少爷只是摇头,随后就又转身逛着店铺去了,剑石和墨石只能小心的保护着,不让街上的行人冲撞了他们家二少爷。   周乐雅的确在找东西,至于在找什么,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而已,昨日的那东门一游,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好像因为水灾逃难的人里似乎都有河工,至于为什么有这种认知,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大概上辈子他可能和河工一类的人打过交道?   就好像他上次跟玄雨哥说的那个故事一样,突然间就从脑子里冒出来了,那也一定是他上辈子下意识里听过或者看过。   南和州的灾情和河堤崩塌有很大的关系,河堤的话,那一定少不了河工,兄长大人这几日忙碌的事情和南和州有关,想着致远哥就在南和州,他也是心里担心,如果找到河工的话……那也许可以知道些什么?   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有用,但不做又怎么知道?   事在人为,总得做了才知道。   ******   此时的广济府,一品酒家。   广济府的一品酒家在三年前突兀出现,随后就以独一无二的菜式佳肴和三杯就醉的临川梅酒而成了广济府里最贵的酒家,当然,也是广济府现在最大的酒家之一。   毕竟,一品酒家和鱼柳馆都有名帖式服务。(拥有一品酒家送出去的名帖的客人就可长期拥有独立厢房,还有专门享有的一客一侍者的恭敬伺候。)   一品酒家在三年前横空出世后,很多人都在猜测暗中调查这个一品酒家的拥有者是谁,可惜,无论人们怎么打探都没有结果,直至在一次一品酒家主持的品酒宴上,广济府府官的大舅子,来自酒酿家族,祖上曾经做过京都帝宫御厨的姚大出现了,众人才恍然,难怪一品酒家的菜式那么好!   而现在,一品酒家的某间独立厢房里,身材肥胖的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姚大正对着一俊美青年恭敬的磕头拜着,“姚大拜见源少主!”   “姚先生请起。”周博雅温和说着,示意身边的雨石上前扶起姚大。   姚大恭敬做礼,才在雨石的搀扶下起身,他身材肥胖,下跪站起的时候总会有些踉跄,但对眼前的这个还没有行弱冠礼的青年,他却是打从心眼里恭敬着。桃源社的创建,让他们这些一直在世家打压下的有才却不得施展,特别是出自鬼谷书屋的人有了用武之地!   不必再依附世家,无需仰仗世家,更不用被世家当成工具一样,用完就扔了,甚至还得有随时付出性命的觉悟!他的大儿子为了能够让他们姚家重振,依附在宋家旁系的门下,却被宋家的那个旁系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如果不是源少主出手,只怕他那大儿子早就不在了,现在也不能在北洲管着一个大酒楼了。   “姚先生,辛苦了。”周博雅温和笑着开口。   “不敢。”姚大赶紧的谦恭几句。   周博雅笑了笑,就转入正题,“广济府来的这些难民里一定会有南和州的河工,找个借口招募这些河工进一品酒家。”   “是!”姚大恭敬应下。   “过几日……京都宋家的嫡系宋凤德和郑家的嫡系郑侯会来广济府征集粮食,取道广济府,前往南和州赈灾,姚先生,到时候,你小心应对,一品酒家捐出的粮食可以多点。”顿了顿,周博雅继续说道,“郑侯和宋凤德不合,两人对南和州的贪污案态度不一致,你可见机行事。”   “姚大明白,少主请放心。”姚大恭敬说着。   ******   周乐雅在广济府的街道上逛着店铺,走了半天,在剑石忍不住开口说要让他停下休息的时候,周乐雅终于在一家店铺跟前停下脚步。   剑石抬头看去,是家药铺?药铺的名字是——陶然药铺?   周乐雅仰头看着牌匾,?窘鹱郑??窒峦坊沟窳艘豢盘易印Ⅻbr>   周乐雅看着那桃子,这桃子很有趣,似乎被咬了一个缺口,哦,对了,四年前,兄长问他桃源社要一个标志,该画什么好的时候,他那时候正在吃桃子,就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桃子递给兄长看,兄长看了,当即就笑了起来。   没想到,兄长真的用了咬了一口的桃子做标志了。   周乐雅盯着那牌匾好一会儿,才抬脚走了进去。   周乐雅进去后,就直接示意身后跟着的剑石拿出木板,写上:掌柜的,你懂药膳吗?   ******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周博雅才回了鱼柳馆。   南和州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知李玄雨和张君铭是否已经赶到,虽然致远的安全无忧,但此事若不能反转,只怕李致远在仕途就无望了。   而这是李致远决计不能忍受的,也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桃源社在朝廷里所能用到的人还不够,李致远是他周博雅所精心安排的一个,而南和州这事,机遇大于灾祸,他得好好运作才是。   周博雅这般想着,回了鱼柳馆,正欲去大书房处理几件事,就见剑石匆匆过来了。   周博雅顿住脚步,看着剑石过来对他行礼,点头,看了眼大厢房的方向,隐约可见他的乐雅似乎正在捣鼓着什么,周博雅本来有些严肃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唇边也微微扬起了笑。   ——只要能够看见他的乐雅,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放松下来,暴躁的心也能冷静下来。   “今日二少爷去哪里玩了?”周乐雅示意剑石跟着他进书房,一边淡淡问着。   剑石想起今日在陶然药铺,二少爷和那陶然药铺的掌柜做的那生意,心头有些复杂还有些激动,原本他以为,他们家二少爷就是一个被大少爷宠着护着的娇贵公子哥,却不想,二少爷是真人不露相!   周博雅进了书房,转身坐下的时候,瞥见剑石激动复杂的神情,不由皱眉,剑石可是跟着他的人里,最为内敛的一个,这会儿却露出这样的表情,今天乐儿到底做了什么?   “剑石?”周博雅凝眉不悦开口,心头有些焦躁。   剑石忙回过神,拱手低声将今日的事情一一的仔细回禀着。   周博雅沉默听着,在剑石说完后,沉吟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陶然药铺?”   “是,陶然药铺,他们的牌匾上,还有一颗咬了一口的桃子雕饰。”剑石仔细说着,跟随周博雅多年,他自然知道,桃源社的标志是什么。   周博雅嘴角微微一扬,所以,他们家的乐儿做生意也要找自家人一起,嗯,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陶然药铺的掌柜是陶尹……陶尹的态度如何?”周博雅问道。   “他对二少爷很是恭敬,在二少爷说出要用药膳的方子和他做笔生意的时候,他很警惕,并没有马上应下来,说是要待明日和二少爷去东门看看布施药膳粥的情况后再定。”剑石恭敬说着。   周博雅笑了笑,微微点头,“明日让北喜西福也跟着,这几日,你只需听从二少爷,其他的,就只看不问。”   剑石有些一愣,只看不问?大少爷不担心二少爷会被人欺了吗?虽然今日二少爷所做的事情足以显示二少爷不是被大少爷宠着的公子哥,可是,到底二少爷还年少啊。   但面上,剑石就恭敬应下,随后,周博雅又吩咐了几件事,就挥手让剑石退下了。   待剑石退下,周博雅想着刚刚剑石说的事,嘴角的笑容不由慢慢的加深了起来。   ——和陶然药铺合作,做药膳粥,如果真是要赚钱的话,乐雅可以直接将药膳的方子拿去周家名下的铺子,这样,乐雅坐在家里,每年也可以拿到分红,但乐雅选择陶然药铺,不以周家少爷的身份,不以桃源社源少主弟弟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这样,赚的钱,可都是给桃源社里,而且四六分的话,乐雅拿到的可没有在自家店铺里多,当然,他名下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乐雅的,只是,现在,暂且不能跟乐雅言明而已。   估计,乐雅知道了,他也不以为然。乐雅对钱这些东西就一直没有什么概念。   而做药膳粥的事情,对乐雅来说,赚钱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东门的那群难民吧。   说是在东门布施药膳粥让大家知道药膳粥……其实是为了给东门的那群难民治病调理吧。   然后……想着乐雅还问了昨天带回鱼柳馆的老人方富,周博雅勾了勾嘴角,河工?借此找那群逃出来的隐姓埋名的河工,这也是个法子。   如果河工能够找到的话……那致远的案子就容易运作了。   周博雅将桌上的几封不知何时出现的画着桃子的信一一拆开,一一回复完毕后,就将信封好,随意的放在了书桌上,然后起身离开。   待周博雅一离开,就突兀的出现了黑衣人,恭敬的双手拿起信,随后很快消失在屋里。   *****   周博雅走进厢房的时候,周乐雅还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周博雅就站在门口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从未想过对乐雅隐瞒什么,桃源社的事,致远的事,他都有对乐雅提过,只是稍微隐瞒了里头的一些龌龊污秽的事情而已。   他虽然下意识里想把乐雅圈养在自己身边,最好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侧左右,但他知道,不能这样。   不是因为害怕有人阻挠或者谁的闲言碎语,而是,他了解乐雅,乐雅敬重他这个兄长,所以才会凡事都顺从他的意思,乐雅安静乖巧的外表下是倔强的脾气,就好像昨日,他不说话,沉着脸做事的时候,乐雅就也不动,硬是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着他来开口说话。   乐雅是决计不会这样甘心待在他的羽翼之下,六年前的乐雅可是说过,要做他的剑鞘。   所以,他能做的是——打下一片天空,再拴一根线在乐雅身上!   ——如果要腾空展翅,只许在我的天空下!   ——如果要鹰击长空,那就必须和他比翼双飞!   哥?   突然在心里响起的温软的声音让周博雅回过神。   周博雅对着疑惑抬头看来的周乐雅露出温柔的笑,随后,抬脚朝乐雅走去,一边闲适说着,“看你忙的!我都来了好久,你都没有现,怎么,那药膳粥很难弄吗?”   周乐雅一听,愁了:是啊,药不能太贵,也不能太差,还有要适合所有人的……嗯,我怕药膳不能挥功用。   周乐雅有些懊恼,他应该先弄出药膳粥再去找药铺的,太心急了!真是!   周博雅摸摸周乐雅的头,柔声道,“别急,慢慢来。”   周乐雅点点头,又忍不住蹭了蹭还在摸着他头的修长的手,嗯,心头舒服多了。   周乐雅没有现,他这样有些孩子气的蹭蹭透出的其实是撒娇的意味!   而周博雅却是轻轻的笑了,这几年,在他下意识的纵容宠溺下,乐儿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了很多小小的习惯。   而蹭蹭的周乐雅也忘记了,在刚刚,他心头衍生出的属于兄长的透着阴郁和决然的情绪……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大概是因为南和州的事情吧,兄长事多,而有些不能拿到台面上的阴暗的事情,兄长不想说给他听,他知道这是兄长对他的爱护,他也只好装作不懂不知,只是更加努力的学习,读书,努力的想让自己更加独当一面,这样,就可以为兄长分忧了!   周乐雅握了握拳,所以,区区一个药膳粥,他肯定搞的定! ☆、56基情发展史(2)   广济府,东门,来自南和州的难民们正排着长长的队伍,在等待着陶然药铺的药膳粥的布施。   看那临时搭建的草棚外头插着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免费试用!   不时有人好奇的路过,顺便过去看了眼,还未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混杂着药香的味道,路人振奋了,同时吞了吞口水,虽然药香味道很浓郁,可……真是好香啊。   但看着那长长的都是难民的队伍,路人面露可惜,同时暗自记住了这家药铺的名字。   而此时,过路的也好,酒楼里也罢,都有人议论着东门的这免费试用的药膳粥。   “……那陶然药铺在广济府也有多年,可从未听过有卖药膳的!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哎,你没有听说过?听说是药王弟子和陶然药铺的掌柜合作,他出了一个药膳方子,他们可是四六分哦。”   “……什么?药王弟子?!药王弟子何时来了广济府?!”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是听陶然药铺的掌柜说了,对方的的确确是药王弟子,用的可是药王当年成名的六脉金针!”   “……这可是大事啊!药王弟子现在何处?”   “那就不得而知了。”   “咳!药王弟子何等人物岂会让你我知道行踪,我现在倒是对东门的陶然药铺甚是好奇,既然陶然药铺有药王弟子坐镇,又为何要东门做这等免费试用的事情,打出药王弟子的名号,还怕没有生意?”   “哈哈……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药王弟子亲自要求的!”   “咦?这是为何?”   “怎么?还看不出来?药王弟子的所为还不就是为了救治那些难民!”   “可是……药王弟子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捐出银两粮草不就得了?”   “呵呵……我也不懂,不过,看那陶然药铺摆在东门的一堆药草,那些领走了药膳粥的人,似乎还要给陶然药铺挑拣药草和洗药草……”   “咦?那不就是给陶然药铺做活了?”   “有趣吧?”   “哈哈……倒真是有趣!”   ……   在广济府的众人议论纷纷甚感新奇有趣的时候,鱼柳馆里,周博雅却是在小花厅和一老者悠然对弈。   “啪!”伴随着黑棋的落下,棋盘上的局势又在变换了。   周博雅看着棋盘上的厮杀,笑了笑,笑容悠然,明明他手里的白棋正处在劣势,他却是笑容悠哉,淡然不已。   “老师曾经说过,天下棋艺能与他抗衡的人,单前辈您是其中之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和周博雅对弈的老者正是那日周乐雅在鱼柳馆看病的老人。   “呵呵……源少主廖赞了,老夫可不敢和鬼谷先生一比。”老者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说着。   周博雅轻笑摇头,放下一颗白棋,说道,“单前辈过谦了。”   对坐的这个老人,是鱼柳馆的馆主,也是桃源社的主要力量之一——单岳平,来自于史官一族的单家。   单家历代均是史官,在大夏朝之前,在大夏朝的现在,单家子弟都是史官,单家人手里有唯一的历史正文!   但单家是隐世家族,处事极为低调,知道单家拥有历史正文的人也就只有他的老师鬼谷先生和他周博雅两人。   虽然他对历史正文感兴趣,但也只是感兴趣而已,自单岳平加入桃源社后,他就只把鱼柳馆交给了他,其他的事情就没有问过一句,更不用说历史正文了。   对周博雅来说,历史不过是乏味的杂记而已。   “那小公子是少主的弟弟?”单岳平转开了话题,问道。   周博雅微微点头,如墨的眼里划过一抹温柔,“是,他正是舍弟。”   “小公子也是书屋的学生?”单岳平惊讶了。   “不,他是药王传人,流轻风的传承者。”周博雅微笑说着,看了眼棋局,局势依然不容乐观,但,如果,再有一步,说不定就可以扭转乾坤了。   单岳平恍然,流轻风的传承者?那也就是李云鹤的学生了,难怪呀,写得一手好字!   “单前辈,轮到你了。”周博雅看了眼棋局,说道。   单岳平回过神,看了眼棋局,便放下了一颗棋子,一边笑说道,“老夫何其有幸,能与少主和小公子结识啊。”一个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一个是流轻风和药王的传人,他单岳平当真是幸运啊。   这两人,一个创建了桃源社,将来必定名扬天下!一个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药膳粥一事,足可看出也不是池中之物!   单岳平想,当初选择加入桃源社只是想着能够方便记载而已,如今看来,他很有可能靠近了历史的中心。   “单前辈过奖了,单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单前辈。”周博雅微笑拱手说道。   “哦,不敢!不敢!少主请说。”单岳平忙还礼。   “当初六世家建朝,是何人提议?”周博雅突兀问道。   单岳平一愣,随后严肃的看着周博雅,“少主为何有这一问?”   周博雅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着,“我只是想着,那六世家当年打拼天下,各据一方,当真甘心与他人共享天下?定是有人从中斡旋撮合。只是……一直以来却未曾见过史书记载,也未曾听闻过,我的老师鬼谷先生是天下最为博学的人,他都不知道……所以,想问问单前辈可还记得?”   单岳平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少主想要知道,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来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是六世家有意要遮掩那人的存在而已……”   “那人是?”周博雅挑眉问道。   “那人是个女子,六世家的人都称呼她为善公主。她是前朝公主,一生未嫁,斡旋于六世家之间,促成了当年的六家联盟,有了大夏朝,随后,她就不知所踪。”   周博雅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竟是一个女子?   单岳平看着周博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少主,老夫斗胆想问少主一句,还望少主能够坦诚以告。”   周博雅回过神,看着单岳平,微笑道,“单前辈客气了,单前辈请说。”   “南和州的局势不容乐观,少主要如何反败为胜?”单岳平严肃问着。   盐帮的势力扎根多年,且盐帮里头,错综复杂,六世家都有人牵扯在内,盐帮把持盐矿的挖掘采取,敛财多年,却不仅仅是被盐帮头子独吞,知道内情的都心知肚明,盐帮的不义之财都落入了六世家手里,盐帮就像是一个毒瘤子,众人都知道这颗毒瘤子必须拔除,但这毒瘤子已经扎根生脉,一旦拔除,那就是伤筋动骨的问题了。   因此,多年前,华夷州的周文德,敢于拔除,也只不过是切开了一点而已,现在,源少主要动这颗毒瘤子了。   少主难道不知道这颗毒瘤子不能轻易动弹吗?不,少主应该比谁都知道,但少主还是要这么做,那么……少主拔除这颗毒瘤子的目的就……不单纯了。   是要问鼎吗?   单岳平紧紧盯着周博雅,屏息等着周博雅的回话。   却不想,周博雅微微一笑,然后放下一颗白棋,慢悠悠的开口,“单前辈错了。”   单岳平一愣,错了?   “博雅可未曾想过胜败。”周博雅继续慢悠悠的说着,手里捏着白棋摩挲着,“博雅只是……想为南和州的河工做点事罢了。”   单岳平一听,顿时有些一滞,为南和州的河工做点事?!   如果是小公子的话,那还倒真是可信,但如果是眼前这人的话……单岳平皱眉,难道,到现在,源少主还不能对他坦诚以待?   就在单岳平有些失望时,周博雅又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单前辈,致远平安归来,升迁南和州州官,那么,南和州的事就算是圆满了。”   单岳平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周博雅看着单岳平突然亮的眼睛,只是微笑的敲了一下棋盘,“单前辈,您输了。”   单岳平低头,因为一颗白棋,黑棋已经大势已去!   *******   此时,临川上,一艘大船正在慢慢悠悠的涉水而行。   大船的甲板上,一中年锦袍男子,皱着双眉看着河面,他的身后,一人斜靠着,神情淡漠。   “我的消息不会有错。李成玉已经凯旋,正要返回京都。派往南和州的,只有宋凤德和郑侯。云鹤,你们李家已经放弃了李致远了。”   李云鹤听着,只是微微闭了闭眼,最后,长叹一声,似乎有些疲惫,低声道,“致远不会有事,最后致远必定会是李家人里成就最大的一个,李家需要他啊。”   淡漠的人,身材高大,浑身透出肃杀的气息,此时一听这话,嗤笑道,“六年来,你被拒之李家门外,你的妻儿都已经搬离京都,你难道还不明白?李家人不会再听你任何话语,包括你的爹,你的大哥。云鹤,你何苦到现在还在为你们李家着想?”   李云鹤转身,看着这个高大淡漠的男人,平静说道,“高义,你不懂,我是李家子孙,我身上所流的是李家的血,哪怕李家厌弃了我,我也还是李家人。”   沈高义皱眉,这人当真是冥顽不灵!   “你若真想救李家,那就加入我徒弟的桃源社!”沈高义正色道,“你该知道,只有我徒弟周博雅才能救李家!”   “没用。”李云鹤缓缓摇头,苦笑道,“致远加入就够了,且……博雅并不信任我。”   沈高义一愣,有些不解。   李云鹤却没有多做解释,他李云鹤心里最重是李家,周博雅岂会让一个把六世家看得那么重的人加入桃源社? ☆、57基情发展史(3)   广济府的东门,除了陶然药铺搭起的草棚,还有一个草棚前也排起了队伍,仔细看那草棚门口有两个仆人打扮的面容端正的青年,他们一个维持着队伍的秩序,一个站在门口盯着进出的那些难民,而草棚里,那正在给难民诊脉的少年身侧还有两个仆人打扮的青年,一人站在少年身后,似乎在警惕保护什么,一人在少年诊脉完毕后,恭敬接过药方,就到草棚的角落里,对着那二十几个的药罐子,开始抓药起来。   本来抓的药该是药草才对,但这清秀安静的少年用的却是已经捣成泥的药,然后,这里抓一点药泥,那里再抓一点药泥,再揉成一个一个的药丸子。   旁边好奇围观的人惊奇了,但仔细一想却也是个方法,毕竟难民们住的条件简陋,想要熬药也没有那个条件,用药丸子的话,只需水服即可。   这少年倒也是奇思妙想。   然后,好奇围观的人——容和,仔细的看着那少年,想着,这孩子就是药王的弟子,高义常提的徒弟的宝贝弟弟?   而在容和身后的青玉看着那少年,只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但也只是脑子里一晃而过,并没有多想。   “青玉,你看那孩子,倒是聪明。”容和笑着说道。   他赶来广济府,一来是要和沈高义会和,然后前往南和州,二来也是为了来拜见桃源社的源少主。   三年前他偶然得知了桃源社,后从高义口中得知,桃源社是高义的徒弟,鬼谷先生的弟子——周博雅所建,他好奇,就加入了桃源社,而高义也默许了。   加入桃源社后,不知道周博雅是因为自己是他师傅沈高义的良人还是其他缘由,周博雅给他所安排的事情,竟然是救济灾民,建立农庄,安顿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失去爹娘的孤儿。   虽然这类事情是他喜欢做的,但他还是觉得奇怪,以他容和的身手来说,不是应该安排他做打打杀杀之类的工作吗?难道是高义和博雅提过?不过他问过高义,高义却说桃源社的事情,他从不问。   高义说,管那么多做什么,开心就好。   他仔细想想也是,能够不在刀尖上过日子,还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从和高义结成良人后,他就已经不再在刀尖上过日子了,但他不愿在高义的身后终日无所事事,加入桃源社后,这个意外的安排,却是终于让他积极起来,不再无所事事。   后来救了青玉,他就拉着青玉一起,建设农庄,救济灾民。   青玉看着那少年,点头,然后漠然转身,既然有人已经在诊治难民了,也就不需要他们去找大夫了,还是赶紧去募集救济粮要紧。   容和见青玉转身,无奈摇头,青玉比起没有遇见李玄雨前更加沉默冰冷了。   *****   黄昏时分,周乐雅收拾着笔墨,示意西福北喜将药罐子整理一番,包起来,让陶然药铺的人带回去,明日装满了再带来。   周乐雅起身的时候,揉了揉脖颈,伏案一整天了,当真是累了,不过,看着西福收拾的一小叠药方,周乐雅眯眼笑了笑,今天大概有十五六张药方了吧。   “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北喜看着周乐雅揉着脖颈,不由有些担心,少爷今天肯定累坏了。   周乐雅微微点头,就走了出去。   剑石和雨石恭敬的垂站在门边,待周乐雅走出去了,才跟了上去。   为了避免麻烦,周乐雅在东门给难民们看病,用的是陶然药铺请的大夫的名号。   不过,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了吧。   周乐雅看着不远处闪闪躲躲的几个人,心里盘算着,陶然掌柜说请的大夫回家了,大概这两日就能回来,到时候自己也该跟着哥哥启程前往南和州了。   “少爷,那几人是广济府的几家大户的。”剑石看了眼那不远处躲躲闪闪的几人,上前一步,对周乐雅低声说着。   周乐雅微微点头,有些漫不经心,他倒不担心,那几人会如何,会躲躲闪闪的盯着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今天用的药丸子的方法。他不理会就是,且有剑石等人在,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暗处还有几个兄长的人在看护着。   周乐雅慢慢的朝鱼柳馆的方向前进着,一路看着热闹的市集,有几个跟着爹娘来逛市集的孩子在打闹着,看上去似乎很是欢快,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周乐雅看着,也不由眼里慢慢的溢满了笑意。   可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急促的响起!还有几声急急的大喊,“惊马了!惊马了!快快闪开!”   还不待周乐雅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小孩呆呆的站在路中间,看着急冲来的骏马!   周乐雅脸色一变,剑石雨石等人正要冲上前救人,就见一道青色闪过,周乐雅眼前一晃,就见,已经有一青衣人将那小孩抱起并漂亮的回到了路边,而这时,剑石已经冲过去,将那惊了的马一把拉住!   周乐雅小跑上前,看着那救下小孩的青衣人,面容漠然,但极为漂亮。   那青衣人放下回过神来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孩,就想转身离开,周乐雅赶紧拉住。   青衣人却想被惊吓了一样,猛然挥开了周乐雅!   这一挥本来是用了三分功力,只是青衣人瞥见了是那东门救治难民的少年,才勉强收了回去!   周乐雅困惑的看着青衣人,紧跟着周乐雅的西福和雨石却是一把挡在了周乐雅跟前,少爷不懂武艺,他们可是练武的,这青衣人看着年轻,却功力深厚,可不能让他伤了他们家少爷!   “青玉!莫要冲动!”容和无奈的说着,忙站在了青玉跟前,看着困惑的周乐雅抱歉的笑了笑。他只是去买了酥糕,怎么青玉就和这源少主的弟弟有了牵扯?   青玉瞥了周乐雅一眼,再次确定,真的很熟,肯定是在哪里见过。   周乐雅看着容和歉然的笑,摇了摇头,推开挡在他跟前的西福,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玉膏,递给了容和,然后,指指青玉正在渗出血的手臂。   ——他受伤了,给他用。   容和有些呆愣的接过,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不是为青玉的受伤,练武之人,哪个没有伤过?青玉和他来广济府的路上撞见劫匪,顺手救人了,不小心伤到了手臂,之前有包扎过,会渗出血迹,定是救小孩的时候给崩裂了。   他现在不敢相信的是,源少主的弟弟不会说话?!   容和心里甚为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竟然不会说话啊……   而周乐雅给了小玉膏后,就对着青玉一笑,转身走了。   而青玉沉默的看着那周乐雅的身影,突然间脑子里仿佛闪过什么……这人,他知道,是在哪里结识了……   当周乐雅回到鱼柳馆的时候,周博雅已经得知了不久前广济府热闹的街市上生的事情。   周博雅收拾着棋盘,心里盘算着,明后日他还是亲自去接乐雅好了,这广济府虽说安全,但是意外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料,看,惊马的事情谁能想到?   “少主,沈高义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鱼柳馆的馆主单岳平一边将棋子收到盒子了,一边看是随意的说着。   “师傅不喜约束。且,师傅要避嫌。”周博雅看了眼单岳平,说道,语气闲适平淡,“容和在也是一样的。”   ——沈高义师傅对容和的一片情深,已经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容和在,和师傅在都是一样,没有必要一定要师傅加入桃源社。   单岳平听着,有些了然的点头,随后又问道,“少主……乐雅少爷到底是嫡子,他要是在桃源社的话……”   这万一将来你们兄弟闹矛盾了,这,这桃源社的事情该怎么办?毕竟源少主您是庶子,还是不要让你的嫡子弟弟加入为好。   却不想,周博雅一笑,“我的,就是乐雅的。单前辈无需担心。”   ****   周乐雅回到大厢房第一件事就是扑在了床榻上,愁着脸:他的脖子哟……他的背哟……   药王师傅说的对,他的体质真该好好改善改善了!   哎,可惜他当年为了帮助兄长渡劫,心神耗费过多,无法练武,不然,他一定要好好练练!瞧那青衣人真是……太羡慕了!   突然间,一双温暖修长的手轻轻的摩挲按着他的脖颈,力道刚刚好,周乐雅不由眯起了眼睛,舒服的叹了声:好舒服啊。   那修长的手一顿,随即就默默的继续按压了起来。   “乐儿……明日休息一天吧。”周博雅的声音有些沙哑压抑。   可惜周乐雅此刻正被按压的舒服,没有现,否则定会疑惑转身,然后就会现那双漆黑幽暗的眼里藏着的不可言说的……情、欲。   周乐雅只是迷迷糊糊的摇头:不要!   周博雅默然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的宠溺的略带惩罚兴致的捏了捏周乐雅的耳垂,真是!药王前辈说过,乐雅的体质虽然改善了,但却还是要多多调养,尽量不要过于劳累。   如果他想,用兄长的权威压制的话,乐雅也会乖乖听话,但,他却是不舍得。   尽管乐雅很疲惫,但那灵透干净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光芒!   ——而这,是他这个兄长不能给予的。   这让他失落,但也高兴。   或者,该这么说吧,乐雅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58基情发展史(4)   入夜,广济府的某家客栈里。   容和从青玉的房间离开,想着青玉手臂上的伤,容和不由摇头,青玉的伤并不严重,那小公子给的小玉膏可真是好东西,涂抹后,很快就愈合了,只是……如果不是他用师兄的身份命令青玉必须上药的话,青玉大概会把那小玉膏扔一边吧。青玉根本就不爱惜他自己的身体。   容和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刚关上房门,身后突然有气息靠近,容和警惕起来,但随即又放松了,由着一双铁箍的手臂扣上他的腰,容和的嘴角扬起了掩不住愉悦的笑。   “从青玉那回来?”略带沙哑的声音问着。   容和侧头看着身后的高大淡漠的男人,笑容柔柔的,“嗯,你刚到广济?”   沈高义低头吻了一下容和的脸颊,答非所问,“我想你。”   容和闻言,脸颊一下红了起来,随后就转身,抱住沈高义,仰头,就吻了上去。   ******   此时的鱼柳馆,周博雅轻轻的挪开周乐雅不自觉缠上来的腿,慢慢的小心的起身,迷迷糊糊睡着的周乐雅只是皱了皱眉,抱紧了被周博雅塞过去的被子,又继续迷迷糊糊的睡着。   而周博雅弯腰轻轻的掖了掖被子,就转身,快的扯过一旁的外衣披上,又穿上鞋子,一边系着外衣的带子,一边走出厢房,轻轻的带上厢房门,走出厢房后,周博雅招来了剑石和南雪,低声吩咐着他们守在厢房外,就转身朝小花厅走去。   剑石和南雪都恭敬的弯腰应下。   见他们的大少爷周博雅走进了小花厅,剑石和南雪就走到厢房的走廊前,挺直背脊守着。   南雪垂下眼,盯着走廊上的青石板,她以为被杖打后,她会被大少爷赶离二少爷的身边,却不想,大少爷不但没有将她驱离,反而给她赏赐,还对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你是真心为二少爷考虑最多的人。二少爷心善,虽然他聪慧,但,对于人心险恶他接触不多,以后你要多在他身边盯着,任何敢于欺辱伤害二少爷的人,你都不要放过——包括我。”   她听了后,很是惊讶,随后也默默的记下来了,只是……包括大少爷吗?   “南雪……”剑石突兀低声开口。   南雪回过神,看向剑石,“嗯?”   剑石看着南雪,神情严肃的低声嘱咐道,“南雪……大少爷做的一切考虑的都是二少爷。”   南雪沉默着,没有接话,她和剑石等人从六年前开始因为大少爷和二少爷共住的原因就一直共处,自然更加亲厚些,剑石会偷偷的对她说这些话,也是为她好。   所以,她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至于,大少爷是否真的一切都为二少爷考虑什么的,她南雪会听从大少爷的话,小心谨慎的保护着二少爷,不让任何人伤害二少爷,包括大少爷在内。   *****   周博雅快的走进小花厅,小花厅里,李云鹤坐在椅子上,紧皱着眉头,脸上阴沉不已。   李云鹤看见周博雅走了进来,就起身,看向周博雅,还没有开口,周博雅就出声问道,“李先生,致远可是已经被押送进京?”   李云鹤一愣,随即忙摇头道,“没有,我还没有收到消息。”随即,又急急问道,“致远怎么样了?”   周博雅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李云鹤身前,先是对李云鹤拱手做礼,才开口说道,“先生请放心,已经让人暗中保护着,致远的安危应该无虞。”   ——现在的南和州局势正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致远为河工和盐工请命却被无能的南和州的府官们关押了起来,生命虽然无忧,但一旦被押送进京,那就是完败了。今日他一直在等南和州的消息,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送来,却来了李云鹤,在现在的深夜时分,李云鹤突兀到来让他心头一跳,以为南和州的局势跳脱出了他的掌控!   不过,还好,不是。   他有意在南和州散播致远为民请命却被府官关押起来的事,很快,南和州暴动了,但被府衙镇压了下去,被镇压了,没关系,民愤犹若临川的河流,是无法堵截,更不能镇压,而民心,也已经聚拢在了致远那边,只要致远不被押送进京,等李玄雨和张君铭进入南和州,将致远藏起来的那份证据拿到手,再交给某些河工,让那些致远保护起来的河工进京上御史台告天,南和州的这事定能闹个天翻地覆!   “致远无事就好。”李云鹤也是松了口气,示意周博雅坐下,对周博雅现在明明是桃源社的源少主却对他一直谦恭有礼的做法,李云鹤很是满意,心里暗叹,如果他李家大哥的那位嫡长子能够也有周博雅一半就好了。   “先生夤夜到此,可是有要事?”周博雅轻声问着。   李云鹤点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却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博雅,乐雅可是已经安歇了?”   周博雅点头,神情有些歉然,“先生,因为乐雅今日去了东门义诊赠药,我看他精神不太好,就做主,没有让他起来拜见先生,还请先生见谅。”周博雅说着,就起身对着李云鹤微微拱手做礼。   李云鹤摆手,说道,“无碍,我也是有些话想对你说,乐雅安歇的话,也好。”   言外之意,有些话是不太好让乐雅知道的。   周博雅便做出肃然恭听的模样。   “博雅……致远的事,你想如何结束?”李云鹤的神情有些复杂。   周博雅听着,垂下眼,低声道,“先生以为呢?”说如何结束?他能够掌控的是局势,可至于……结束?   怎样的结束才是最好?他可没有那个能耐说结束就结束。民愤民心,这些东西可不像茶碗,说能够砸掉就能砸掉。   李云鹤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博雅,我直说了吧,李家也好,宋家也罢,京都那边,都不会想看到南和州的事情闹大,而我……只要致远平安就好。”   周博雅听着,挑了挑眉,想让致远平安的话有何难?致远身边暗中保护的人就有四五个,再加上张君铭的话,估计京都那头派来的人要刺杀致远一定不易,更何况,现在的时局,若致远死去,估计整个南和州都会暴动了。   “先生放心,致远一定会平安归来。”周博雅垂眉说着,语气很是谦和恭敬。   李云鹤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对周博雅的回答,他并不满意,博雅轻巧的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南和州的事情能否控制住。   李云鹤看着神情动作都很谦恭的周博雅,他的心头有些掩不住的烦躁,周博雅创建了桃源社,集合了所有从鬼谷书屋出去的人,那些人都是有一技之长或者博学广闻的人,那些人几乎都不是六世家的人,就算个别是,也是旁系的旁系,和嫡系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离开鬼谷书屋后,大部分的人都是半隐居在民间,周博雅将他们集合了起来,给了他们施展才能的机会,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周博雅所作所为,让人很难不猜想他是否有登天的野心!   ——再加上他观天所见,周博雅你到底想做什么!   “博雅,你可是想颠覆乾坤?”李云鹤沉声问着。   周博雅听了,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李云鹤会这般直白的问,不过,他这几年所作所为,也怪不得李云鹤会这么问了。   周博雅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先生,博雅可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李云鹤盯着周博雅,神情凝重,“博雅,你若无翻天覆地之心,就莫行颠倒乾坤之事!”   周博雅听着,只是谦恭拱手,温和笑道,“是,博雅谨遵先生嘱咐。”   李云鹤看着周博雅脸上笑得温和,却是疏离冷淡,只能长叹一声,慢慢起身,意味深长的道,“博雅……你要知道,你是周家的长子,你有爹娘,你还有幼弟幼妹。”   周博雅一听这话,瞳孔微微一缩,想到此刻在厢房里正在睡觉的周乐雅……   李云鹤说完后,就背负双手慢慢的走出,一边说道,“如果明日乐雅醒来,你也莫要跟乐雅提及我。我明日一早就要赶去南和州。”   “是!”周博雅拱手应着,随后就送李云鹤离开。   待李云鹤离开,周博雅才回转身,一边思索着,一边朝厢房走去,穿过回廊的时候,眼前一闪,一人恭敬的跪在周博雅跟前。   周博雅顿住脚步,平静问着,“李致远大人现在如何?”   “回主子的话,李致远大人还被关押府衙大牢里,一切安好,但,今日,有人在李致远大人的饭菜里下毒。”   周博雅一听,面上冷凝了下来,思量着,看来,京都那边的人是想赶尽杀绝了,难怪今晚李云鹤会夤夜来见……   “后日,李玄雨少爷和张君铭少爷会到达南和州,你把一切准备好,待李玄雨少爷一到,那东西就马上交给李玄雨大人,其他人保护致远大人藏起来的河工前往京都,记住,不可露出行迹让人现。”   “是!”   “把消息传达出去,你也回去南和州!”   “是!小的这就去!”   待这人离开,周博雅才继续朝前走去,想着刚刚李云鹤说的话……若无翻天覆地之心,就莫行颠倒乾坤之事……他的确没有翻天覆地之心,但他需要翻天覆地的强大!   ——为了能够达到他心里那不可言说的目标,为了他心心念念的不可见人的执念,他需要足够翻天覆地的能耐!   为此,他已经决意,不择手段,哪怕跌入地狱! ☆、59基情发展史(5)   周博雅回到厢房,剑石和南雪见周博雅回来了,忙躬身恭敬做礼,都默契的没有出声,就怕吵到身后厢房里已经睡下的二少爷。   周博雅一回到厢房,就察觉到厢房里某个应该好好睡着的家伙已经醒了,心里温软好听的声音已经响起:哥……回来了?   周博雅心里有些心疼,又无奈,六年了,他不管怎么做,乐雅根深蒂固的不安总是无法消除。   “都下去休息吧。”周博雅对剑石和南雪说着,就快步进了厢房,进了厢房,看着靠在床榻边对着他安静笑着的周乐雅,周博雅心头软软的,他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解下外衣,一边伸手拉过周乐雅,摸摸周乐雅掩饰不住疲乏的眼,低声道,“睡吧。”   周乐雅微微点头,下意识的搂住周博雅的腰,换了个姿势,就开始昏天暗地的睡去。   周博雅一边揽紧周乐雅,一边轻轻的脱鞋,脱完鞋,抱着周乐雅躺到床榻上,低头看着躺在他胸口,安静沉沉睡着的脸,周博雅有些忍不住了,低头亲了亲,亲了一下,就忍不住又一下,从额头,到笔挺的鼻子,渐渐的滑落,双唇的最简单的触碰也变成了伸出舌头的舔舐,身体里开始有把火燃烧起来,感觉到了火烧的烦躁,周博雅强自逼迫自己微微后退,紧紧的闭了闭眼,平复心头的这把火,从他过了十六岁折扇礼,心头就会时不时的燃起火来,他也曾经想过去外头的烟花柳巷,但每次一想起,就只觉得恶心,他厌恶也不容许乐雅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同样的,他也不会让自己身上沾了除了乐雅其他人的味道。   待身体里的火平息了,他才敢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还靠着自己睡得昏沉,连腿都缠上他腰而不自知的周乐雅,周博雅微微扬起了唇,漆黑幽沉的眼满是温柔和宠溺,他会等,慢慢的等,等着他怀里的这人长大,等着他属于他,等着两人缔结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誓约。   *****   广济府的东门,今日依然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且似乎比起昨日,这排队的人更多了。对周乐雅来说,这是自然的。   昨日那药膳粥,还有他的药丸子被难民们吃了后,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征兆,相反,本来个别病怏怏的难民都精神奕奕起来,还在他一走进东门后,就对着他感激的磕头拜谢。   因此,昨日那些一直在旁边徘徊犹豫的人今日也都加入了排队的队伍,这些人大都是东门附近的贫苦百姓,也有些个别,不想排队,想着用真金白银请周乐雅给看病,还有极个别的,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下人,拿着银子就想买下陶然药铺的药膳粥,可一开口,就被陶然药铺笑眯眯的回绝了,不软不硬的让那些打着不知道什么主意的人哽住了。   这些,周乐雅都知道,但他并没有管,如果这些事情陶然药铺的掌柜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也不配入桃源社了。他可记得兄长曾经说过的,“凡桃源社,皆是大才。”   而那些在草棚打转着的穿着下人衣服想要和他搭话的,他也一概不理,外头的剑石和雨石会帮他处理。   他只需专心的继续给难民看病就好。   然后……周乐雅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高大的衣服褴褛的男人,默然了。   男人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小布包上,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大夫,我病了。”   周乐雅默默的盯着男人一会儿,才搭脉,随后,提笔,唰唰写下了药方,写好后,随手交给身侧的西福。   西福接过,看了眼,嘴角微抽,就见药方上头还写着药名,下头却是大刺刺的写着:严肃七钱,厚道一两。   高大的男人起身,让后头的人继续看病,自己走到西福身侧,低头瞄了眼药方,眼里划过笑意,这是说自己不严肃不厚道?   西福看着男人,见男人没有生气,心头松了口气,又暗暗觉得这沈高义将军当真是怪脾气,堂堂将军,穿成这样来找二少爷看病……   因为沈高义此时的褴褛衣着,西福也不敢在这个大庭广众下暴露出沈高义的身份,就不敢行礼,微微垂头就拿着药方去角落里包药去了。   沈高义低头看着周乐雅给难民看病,那些个难民不知道几日没有洗澡了,没有靠近,那难闻的味道就扑鼻而来,更别提那污黑脏兮兮的手和手腕了,但周乐雅却好像没有察觉般,神色自若的搭脉。   而站在周乐雅身后的两个仆人还有外头的那两个也是如此,神情自然,没有半点嫌弃和憎恶。   沈高义看着,眼里有赞许,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好的。   今天来看病的人很多,其中自然也夹杂着类似于沈高义这样,假扮难民的人,周乐雅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声张,可人太多了,待天色渐暗,剑石和雨石就开始劝着那些还在排队等待的人离开。   而等聚集在草棚跟前的人开始离开,周乐雅在北喜打来的温水里洗着手,西福收拾着东西,沈高义就看着周乐雅,突兀的开口问着,“乐雅,过几日,我要前往华夷州,你可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你的爹娘?”   周乐雅一愣,侧头看向沈高义,难道沈高义将军不知道他和兄长一起吗?回华夷州的话,他也是要跟兄长一起回去的。   周乐雅正欲解释一下,就听外头剑石突然扬声说着,“抱歉,这位宋大人,郑大人,我家少爷吩咐过,任何官家大人一概不见,且,此时天色已晚,我家少爷今天看了一天病症,也该回家歇息了。”   剑石这些话说得突兀,却有些不太客气,但此时,剑石也顾不得了许多,如果只是自家二少爷那也还罢了,问题是那沈高义将军也在!这宋凤德大人和郑侯大人要是认出来了,说不得要给二少爷惹出些麻烦来。   因此,剑石只得扬声说着这些不太客气的话,借此提醒草棚里的沈高义。   周乐雅听着外头剑石的话,想了想,就继续慢条斯理的洗手,拿过北喜的恭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看向沈高义。   沈高义看着瞅着自己的周乐雅一脸淡然安静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了,草棚外头,剑石可还是在跟着那宋凤德和郑侯纠缠着呢,这孩子倒是平静的很。   沈高义想着,是不是该表扬表扬几句?却不想,周乐雅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沈将军,我要回去了。   沈高义看着,转头看向外头,那宋凤德和郑侯还没走,周乐雅怎么走?   而此时,周乐雅又拿起第二张纸:沈将军,告辞。   周乐雅放下纸,起身对着沈高义拱手,客气做礼,然后,就朝外头走了出去。   沈高义看着,摸了摸下巴,从怀里摸出一个乌黑的泥巴胡乱的抹在了脸上,随后也跟了出去。   周乐雅瞥了眼已经抹得脏兮兮的沈高义,微微点头,嗯,比乞丐还像乞丐。   当周乐雅走出去的时候,剑石和雨石的脸色都已经开始阴沉了。   这微笑的宋凤德,和那懒懒的郑侯,可真是难缠得很!不管他们怎么说,不走就是不走!   周乐雅站在草棚门口,一身藏青色的袍服,五官并不突出,但端正,神情安静,最突出的是一双漆黑的眼亮亮的,干净透澈的很,一身气度说不上雍容,却透出了淡然贵气。   宋凤德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出来后,就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畏惧没有恼怒,只是平静。   宋凤德想,这就是药王子弟?   “在下郑侯。”突兀的,在周乐雅出来后,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最先开口的,却是郑侯!   宋凤德回过神,也跟着微笑拱手,“在下宋凤德。”   郑侯,宋凤德?没有自称本官,也没有自我介绍说什么出身,那么,这就是以个人身份来的?如此,那他也就不需要忌讳了什么。周乐雅这般想着,就抬脚越过宋凤德和郑侯朝前走去,剑石和雨石同时一愣,哎?怎么回事?   随即,剑石和雨石赶紧的跟了上去,北喜和西福不用说,早就跟过去了。   周乐雅突兀的离开,让宋凤德和郑侯都一愣,随即,两人回过神来,刚想追上去,肩膀就被人给扣住了。   宋凤德和郑侯先是一紧,下意识的想要挣开,但随即,冷漠淡淡的声音响起:“两位大人这是来视察灾情,还是来游玩的?”   宋凤德惊讶转头,看向身后,竟然是沈高义将军?   沈高义松开了手,看着眼前惊讶看着自己的两人,平静说着,“我受药王所托,暗中保护药王传人。”   那郑侯一听,惊奇了,“沈将军,那孩子真是药王传人?”   “如假包换。”沈高义说着,便松开手,转身离开了。   留下宋凤德和郑侯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藏着一抹算计。   ******   周乐雅慢悠悠的朝前走着,本来以为那宋凤德和郑侯会跟上来的,后头却安静的,雨石上来小声的说着,“二少爷,沈高义将军把那两人拦住了。”   周乐雅听了,点头,哦,难怪没有追上来。 ☆、60基情发展史(6)   周乐雅朝前走着,想着兄长大概还不知道沈将军来广济府了,待会要跟兄长提提才是。周乐雅想着,走了几步,却顿下脚步,前头不远处的马车旁,他的兄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周乐雅忍不住快走几步,几乎是有些欢快的朝前跑着,跑到周博雅跟前,就仰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周博雅: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去。”周博雅说着,抬手摸摸周乐雅的头,嘴角弯起,拉着周乐雅的手示意他上马车。   周乐雅笑眯眯的上了马车,周博雅见着周乐雅笑眯眯的样子,知道他是因为看见自己来了,所以开心,周博雅的心里不由热乎乎的。   周博雅刚想上马车,剑石就低声在周博雅说着,“少爷,沈将军来了。”   周博雅上马车的动作一顿,随即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剑石见状,就跳上马车的驾车位置和北喜两人驾着马车离开,而西福和雨石,墨石等人就上马护卫着马车离去。   而在马车离开后,在东门这里,沈高义沉默的一直盯着马车,直至马车走远,才皱眉离开。   沈高义皱着眉头,回了客栈,正在喝茶的容和一见沈高义的穿着,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可是又去整治谁了?”   沈高义摇头,看着容和,很严肃的问着,“你说,若是有一件错事摆在你跟前,你该不该去阻止他的生?”   容和不解,有些疑惑的看着沈高义,“怎么了?”   沈高义走到容和身侧,揽着容和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且先回答我。”   “当然是要去阻止。”容和很是自然的说着,又凝眉看着沈高义,正色道,“高义,可是生了什么事?”   沈高义沉默的不语,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偏偏是他们呢?”   “高义?”   沈高义拍拍容和的肩膀,低声道,“此事不好说与你听,我只希望永远都不要生才好。”   容和听着,心头知道,那此事一定是极为隐晦或者不能说出的忌讳事情,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抬手轻轻的盖住沈高义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低声道,“天下万事断断没有无法解决的道理,放宽心才是。”   沈高义反手握住,揽紧容和,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糊涂。”   容和听了,笑了笑,那他就放心了。   沈高义和容和腻歪了一会儿,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沈高义就松开容和的手,起身道,“青玉来了,我先走,你昨晚辛苦了,好好休息,不要总是担着青玉的事情,他已经是大人了,你一旁看着就好。”   容和听到沈高义提起昨晚,顿时有些不自在了,但也只是怒视了沈高义一眼,而沈高义凑过去啃了容和一口,就转身跃出窗外消失了。容和看着窗口,无奈的但却是难掩温柔的笑了,他的良人,看着严肃正经,实则却是赤子心肠。   容和看着窗口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走向房门,敲门声可是已经响了好几下,甚至有些急促了。   容和打开房门,看着外头的青玉,微笑,“青玉可是有事?”   青玉上下看了看容和,见容和面色很好,神情也正常,才放下心来,说道,“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   容和想着昨晚高义和他温存过后,对他提及要后日出,但高义还没有要和青玉碰面的打算,就说道,“账本刚刚送来,我正在核对救济的粮草和药草之类的,最快也要后日。”   青玉听着,点头,神色依然漠然淡淡的,“好。”随后,就抬脚进了房,“师兄,我帮你。”   “嗯,也好。”   ******   马车上,周乐雅将沈高义扮成难民来看病找他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周博雅听后却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笑道,“我已经知道师傅来广济府的事了。”   周乐雅点头,果然兄长是早就知道了。   周博雅揽过周乐雅,带着笑意说道,“师傅虽然是沙场宿将,但却是赤子心肠,他喜欢你,才会去捉弄整治你,他和药王会成为忘年交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脾性。乐儿可会生气?”   周乐雅摇头,脸上扬起了笑,他当然知道沈高义的这个脾性,也才敢在沈高义面前那般放肆,因为他知道,他在沈高义面前越是不加掩饰越是随性,沈高义就会越高兴。   周博雅见着,脸上的神情就更加柔和着,但随即又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南和州的局势……且是越加严峻了,而宋凤德和郑侯两人突兀的滞留广济府,似乎在拖延。   周乐雅察觉周博雅的情绪似乎不佳,心头突兀出现的一丝烦躁是兄长的?他便抬头看着正皱眉,若有所思的周博雅:哥,怎么了?   周博雅回过神,看着周乐雅,摇头笑道,“一点烦心事,乐儿无需担心。”   周乐雅听着这样的回答,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失落,心头空空的,在兄长心里他还是一个孩子吧。   周博雅没有觉周乐雅此时的失落,在安抚的回答后,他就继续思索着南和州的事。   很快,马车就到达了鱼柳馆。   周博雅将周乐雅送回厢房,便转身走向大书房,鱼柳馆的馆主单岳平正在等候着他。   因为周博雅走得匆忙,周博雅没有现,在周乐雅进了厢房后,从开的窗户外头跳进了一人。   周乐雅看着跳进来的那人,不由愣了一下,沈高义将军?   沈高义甩了甩袖子,就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一边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一边看着周乐雅淡定说道,“我来找你。”   周乐雅有些无语,既然来找他,应该大大方方的才是,这从窗户外头跳进来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哥在的话,有些话就不能好好说了。”沈高义说着,放下茶,看着周乐雅。   周乐雅一愣,随后就在沈高义跟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沈高义,严肃不已,这是有什么大事对吧?   “乐雅,可曾考虑过一个人走到华夷州?”   ******   此时的大书房里,周博雅皱眉掩上手里的信件,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单岳平,“京都那边已经将南和州盐帮的头头定罪了,将一切罪状都推到了盐帮的头上,护堤的贪腐案,五十名河工的被屠杀案都被压了下来,看来,他们是狠下心要弃卒保车了。”   单岳平听着,神情凝重的点头,看着周博雅,“那么,李致远大人就……无法翻身了?”   周博雅听了,冷笑一声,“有我在,他们就别想得逞!”只是,他就必须亲自前往南和州。   之前,一切都在掌握中,突然间就有了这样的变化……   “单前辈,京都做出的决议是一个叫温玉的人所建议的,单老可曾听闻过此人?”周博雅神色一整,问道。   单岳平一愣,随即思索着回答道,“如果是温玉的话……那老夫倒是有些印象,这温玉,就是前朝善公主的后人——温家的后人,温家历代都是帝君的老师,这温玉是当今帝君的老师,受封为国师。此人素来不爱出现人前,单家对他了解的不多,只知他非常受帝君的信任。”   周博雅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说道,“单前辈,你说,温家是前朝善公主的后人?”   “嗯。没错,的确如此。”单岳平回答着,有些疑惑的看着周博雅,源少主此问是何意?   “单前辈,我朝帝君是每隔五十年就选一次,现在的帝君是于家人,您说,帝君真的甘心五十年后就将帝座拱手相让吗?”周博雅似笑非笑的问着,眉眼间却是冷冰冰的。   单岳平心头一颤,源少主的问题,在很多年前他早就偷偷的问过自己,却不敢深究!   那六世家相互制约相互平衡,可那六世家的又怎么会甘心和他人分享天下?!   “温家……温玉……”周博雅在似笑非笑的问过后,就喃喃起来,他似乎并不想从单岳平那里得到什么回答,那一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前朝公主的后人?呵呵……那也可真是有趣!   ******   而与此同时的厢房里,南雪端着点心和茶带着轻松的笑,朝厢房走去。   当南雪还未走到厢房,沈高义就已经现了,沈高义看向周乐雅,说道,“你的婢女南雪来了。”   周乐雅微微点头,南雪一定是来给他送点心的,周乐雅在木板上写着:没事。   沈高义看着那两个字,也就是说,那南雪是周乐雅的心腹?   南雪站在厢房外,恭敬说着,“少爷,奴婢南雪。”   周乐雅起身,走到厢房门前,打开厢房门,南雪就送了进来,当南雪看见本来应该只有二少爷一个人的房间里竟然还坐着一个男人,且这个人她认出来了,是沈高义将军!南雪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就赶紧弯腰拜见,“奴婢拜见沈将军。”   沈高义嗯了一声,随后就威严道,“出去!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我。”   南雪一怔,随即下意识的看向周乐雅,周乐雅微微点头,南雪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恭敬离开,离开时小心的掩上了房门。   待南雪离开,沈高义就对周乐雅说道,“嗯,是个好的。”   周乐雅听着,嘴角弯起笑容,他身边的仆从奴婢当然都是好的。   沈高义看着周乐雅脸上愉悦干净的笑容,也在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起身道,“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后日我在城门等你。”   周乐雅郑重点头。 ☆、61基情发展史(7)   当天色阴沉,单岳平看着外头的天色,对还在凝眉思索的周博雅低声道,“少主,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周博雅看了眼外头的夜色,他倒是不累,不过想着如果乐雅没有他盯着的话,一定不会好好的用膳休息,就顺势起身说道,“单前辈也早点歇息,此事,我们明日再议。”   “是!”单岳平恭敬拱手。   当单岳平离开,周博雅也朝厢房走去,未进厢房,就察觉到沈高义的气息,周博雅脚步一顿,微微拧起眉,他不喜欢在只有他和乐雅休憩的厢房里还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不喜!   虽然现在在厢房里的人是教他武艺的师傅……周博雅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温和的无懈可击的笑容,周博雅推开了厢房门。   沈高义在周博雅靠近时就已经察觉,此时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推开厢房门的周博雅。   “徒儿拜见师傅。”周博雅恭敬的拱手弯腰做礼。   沈高义微微点头,随后起身,抬手拍拍周乐雅的头,“乐雅,如此,我们就说好了。”   周乐雅轻轻点头,周博雅见状,皱起眉头,心头甚为不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师傅和乐雅达成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协议?   “博雅,随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沈高义走过周博雅身侧的时候,低声说道。   周博雅听了,只是抬眼看向周乐雅,周乐雅静静的看着他,眼眸是和往日无二的清澈干净,只是……里头却是多了一些坚定。   周博雅心头顿升不好的预感,但周博雅什么话都没有说,深深的看了眼周乐雅,就转身走了出去,而沈高义此时早已站在了外头。   沈高义见周博雅跟着他走了出来,就腾升一跃,朝外奔去,周博雅脚尖一点,也跟着奔去。   深沉黝黑的夜空下,两条人影急的奔行着,宛若流光一闪,刹那间,两人就已经来到空旷的郊外荒野。   站在空旷的荒野下,沈高义背负双手,转身看向周博雅,淡漠开口,“后日,我带乐雅离开。”   周博雅心头一突,瞳孔一缩,脚步一踏,猛然上前一步,气势也不自觉的凌厉起来,“为什么?!”   ——凭什么?!   沈高义紧紧的盯着周博雅,他没有看错,六年前他曾经误以为那只是兄弟情深,可六年来,他却越加觉得不对劲!   今日,他只是说要带乐雅离开而已,他的这个好徒弟,却是不自觉的对他放出了杀气!   “你该知道为什么!”沈高义冷哼一声,心头恼怒了起来,也焦虑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周博雅一眼,他对周博雅期望甚高,而周博雅也从未让他失望过,却不想……   “你可知乐雅是你弟弟!”忍无可忍了,沈高义压低声音怒斥道。   周博雅心头一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被师傅看出来了?   所以,这才是师傅要带乐雅离开的原因?   周博雅本来凌厉的气势不由的慢慢的收了起来,手却是慢慢的紧握成拳,他垂下眼,嘴紧紧的抿着,心头在刚刚的一刹那慌乱后,又慢慢的冷静下来。   沈高义看着周博雅沉默垂下眼,却神情逐渐坚定起来的模样,不由头疼了起来,看他这个徒弟的模样,他是……已经认定了?   “博雅……听为师的一句话,谁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是乐雅。”沈高义走近周博雅,放缓声音劝道。世人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周博雅只是抬眼看着沈高义,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沈高义顿时一滞,来不及了?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周博雅突兀的扬起了温柔的笑,声音淡淡的,却是透出了义无反顾的决意!   沈高义沉默的盯着周博雅,哑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无法。除非挖心噬骨。”周博雅轻笑着说道,声音透出了一丝无奈。办法?从心里拿走乐雅,如同挖他的心,啃噬他的骨,倒不如让他死去更好!   沈高义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出声道,“好,既然如此,那后日我带乐雅走,你不肯阻拦。”   周博雅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师傅,您当真要这么做?”   “博雅……乐雅尚未过折扇礼,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沈高义沉声说着,看着周博雅,目光凌厉,“你不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将他拖入泥沼!”这对周乐雅不公平!   周博雅脸色有些微微白,他深吸一口气,直视沈高义,“我知道……乐雅,他不知……他只是当我是最敬重的兄长……”周博雅的声音有些微微抖,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周博雅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着。   ——他岂会不知乐雅不懂情爱?他心里有着一个最卑劣的念头,守着乐雅长大,在乐雅尚未知晓的时候……就让乐雅属于他。   但现在,在沈高义凌厉的目光下,他不得不同意。   “师傅……您可以带乐雅走。但是,三年……三年后我定会去接回乐雅。”周博雅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   沈高义盯着周博雅,慢慢点头,也好,先定下三年时间,说不定三年过后,博雅的心思会有所改变不定,毕竟三年啊,三年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生!   “师傅,我爹他……”周博雅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他爹周文德是否知晓?   “你且放心,此事,我未曾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容和师叔,我也未曾说过半句。”沈高义说着,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看着周博雅,说道,“博雅……也许三年里,你会现,你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而已。”   周博雅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若只是一时,他现在怎会痛彻心扉?!   *****   周乐雅坐在厢房的椅子上,看着外头,外头的夜色渐渐浓郁了。兄长和沈高义将军已经离开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沈高义将军说,他会和兄长说明,怎么这一说明还要跑到外头去?   想着沈高义将军和他说的话,周乐雅垂下了眼。   ——“你和你兄长从未分开过,所以,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历练。乐雅……人唯有独自面对风雨,才能真正的得到历练。你若想将来助你兄长一臂之力,那你就要学会独自一人面对风雨雷霆!”   独自一人什么的,他倒是不在意,上辈子,他一个人过了很多年,那时候,他所经历的事情想不起来了,但他知道,他所经历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让他动了念头的是——“你和你兄长从未分开过”   他不得不承认,因为兄长对他的疼爱,他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太过于依赖兄长了。   而还有就是……从沈高义将军当时所说的话和神情来看,沈高义将军让他和兄长分开,似乎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   周乐雅困惑的偏头,总觉得好像跟自己有关?沈高义将军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有种深究感。   ****   当周乐雅困惑的时候,周博雅回来了。   周乐雅回过神,忙站起,迎向周博雅:哥,你回来了。   周博雅盯着周乐雅,慢慢的点头,“回来了。”   此时的周博雅脸上平静的让人有些心惊,本来总是带着笑的脸上此时没有半点笑意,眼眸幽深暗沉的如平静的湖水,可里头却是翻涌着汹涌的浪涛。   周乐雅此时心头感受到的压抑着愤怒和不甘的气息,有些担心的伸出手揪着周博雅的袖子:哥?   周博雅回过神,看着周乐雅,见周乐雅一脸担心的模样,那揪着自己袖子的手紧紧的,这让他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   周博雅抬手拉过周乐雅,揽抱在怀里,一边低头亲了亲周乐雅的额头,一边哑声问道,“你要跟沈高义将军走?”   周乐雅怔了一下,随即严肃点头:嗯!哥,我想早日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好离开我?   周博雅猛然用力,圈着周乐雅的手紧紧的。   周乐雅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胳膊好像被勒疼了,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翻腾在心里的愤怒的情绪。   周乐雅困惑了:哥?   周博雅低头,在周乐雅的耳畔轻柔开口,“乐儿,你可是要离开哥?”   周乐雅挣扎着抬头,不解的看着周博雅:哥?只是暂时离别啊。我和哥哥不是立下了誓约了吗?   周博雅一怔,想起那日立下的誓约,幽暗的眼眸不由褪却了不少,亮堂了很多。是啊,还有誓约……   周博雅低头凝视着周乐雅,看着怀里的人那干净灵透的眼,周博雅的心头软软的,也许对乐雅而言,这次离开,不过就是暂时离别而已,他却是不知道,对他周博雅来说,三年的离别,也许是柳暗花明,也许就是绝境!   周博雅慢慢的再次将周乐雅抱紧,不让周乐雅看到他此时苦涩难明的眼神,“乐儿……答应哥哥,不要忘记你的誓约。”   周乐雅重重点头,他当然不会忘记。他可是言出必行的人咧!   *****   这日,广济府的城门口,周博雅正拉着周乐雅反复的叮嘱着,“乐儿,不要逞强,不要冒险,到了淞南府,记得去看望外公,外公久居淞南,他对淞南很是熟悉,有他照应着,我才能放心,还有,记得每日要用药膳,南雪和西福都是忠心的,你言语不便,不要一个人独处……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若有急难,你只需点亮这烛火……”   周乐雅听着兄长周博雅的反复叮嘱,只是扬着笑脸,一边不住的点头。   可站在一边的沈高义就已经开始脸黑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他那稳重深沉的徒弟,竟然也有跟妇孺一般的碎碎念!   ——哥,东门的义诊施药?   待周博雅终于停下,周乐雅才问着广济府东门难民的事情,他走得突然,虽说之前就已经找好了大夫,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博雅抬手摸摸周乐雅的头,柔声道,“放心,哥哥会给你盯着。”   周乐雅这才放心的露出了笑脸,心头有些不舍和不习惯,这可是第一次真正的和兄长分开呀。 ☆、62基情发展史(8)   沈高义看着那边还在紧紧拉着周乐雅的手低声嘱咐的周博雅,忍不住开口催促了,“时候不早了,也该上路了。”   周博雅闻言,便慢慢的松开了手,心头的不舍和不甘翻天倒海的,但面上只是强笑着,对沈高义恭敬拱手,“徒儿拜别师傅。”   沈高义微微点头,刚刚周博雅眉梢间转瞬即逝的不甘,他并没有看错,不过,竟然只有不甘,没有怨恨倒是意外了……想来博雅是自己也知道,他的那个心思是不该存有的吧。只希望三年的隔离,博雅能够淡忘他的那个心思,否则……   沈高义却是不知,周博雅不是没有怨恨,只是他的怨恨针对的却是他周博雅自己。   站在城门口,目送着马车慢慢的远去,周博雅的手慢慢的攥紧,如果……他够强大,就不会让人带走他的乐雅了……   是的,他不够强大。他恨他自己不够强大!在沈高义身后的,是乐雅的师傅药王,是乐雅的老师李云鹤,是他父亲周文德,是他的师傅鬼谷子!是这个世道,是这个伦理刑法!   同为男子怎么了?是血缘兄弟又是如何?   刑法为人所立,世俗伦理为人所造!   是人所立,就能废除!是人所造就能摧毁!   周博雅的嘴角慢慢的扯出了柔和的,却阴冷的淡笑,紧紧攥紧的手指缝里慢慢的渗出了血,站在周博雅身后的剑石和雨石都胆战心惊,此刻,在他们跟前的主子,明明俊美如斯,笑若春风,可那一身阴冷狠戾,却像从血腥地狱里走出来一般,让人心头寒。   “回去。”周博雅淡淡说着,将攥紧的手背负身后,便走回广济府,“让墨石收拾一下,即可前往南和州!”   “是!”   *****   马车渐渐的远离广济府了,沈高义盘腿坐在马车里,看着周乐雅沉静专注看书的脸,他心里着实喜欢这个孩子,稚童时期就遭受不幸,失语,中毒,却还能有这么安静平和的心态,委实难得,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与良人作伴也好,和姑娘成亲也好,在他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却不能是兄弟啊。   大夏朝再开放的民风也容不下这等关系。   沈高义轻叹一声,慢慢的闭上眼睛。可惜呀,却是兄弟。   周乐雅在沈高义闭眼叹息的时候,就已经抬起眼,看了一眼沈高义,就垂下了眼,果然是有什么事吧。   和兄长有关,也和自己有关,但却不能告诉自己,兄长是不愿自己离开,但却不得不送自己走……想着这些,又想着早上起来,他想着离别时,想给兄长看一下面相运势,却怎么也无法看出兄长的面相运势!   ——这是头一次,他无法看出一个人的面相运势!   《心术》里,观心者不能自观,而和观心者有非同一般牵绊的人,也不能观心。   照此看来,他的兄长和他有非同一般的牵绊,所以他不能看出兄长的面相运势,可是……他和兄长本来就是有兄弟情分,牵绊也自然不同与其他人,怎么的他以前能够观相,现在却是完全不能?   ——难道是生了一些事情,他和兄长之间的牵绊无端端的加深了?   周乐雅面上安静专注的看着书,心里却是疑惑深思着,可惜,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想着和他有非同一般的牵绊的人是兄长,不是其他人,那也没什么,他只当是他和兄长之间的牵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加深了。   周乐雅却是不知,因这一次的被迫分别,周博雅心里的执念又是加深了几分,也引得他们两人间的牵绊越加勾缠难解!   而若是沈高义得知,他本欲分开两人的举动,却引得两人之间的纠缠加深,该不知怎么懊恼。   *****   周博雅回了鱼柳馆,就立即召来单岳平,将广济府的事情仔细的吩咐了下去。单岳平一一仔细的记着,他今日起来,才得知,那药王的传人,源少主的弟弟周乐雅突兀的离开了广济府,他以为,这是为了周乐雅的安危着想的缘故,毕竟,如果要带周乐雅一起前往南和州的话,那就太过于危险了,而如果留在广济府的话,那还故意拖延滞留广济府的宋凤德和郑侯这两日可是都跑去东门守着的了。   ——听闻京都温家的最受宠的嫡女病重,温玉很是着急,这两人眼巴巴的守着药王的传人不走,看来是想找这药王的传人去医治温玉的女儿。毕竟帝君五十年一换,可帝师却是只有温家一家!   思及此,单岳平心头一动,虽然源少主将他弟弟保护的极好,可难保其他人不会找到……与其让其他人得了好处,倒不如……于是,单岳平低声将事情仔细的说来。   周博雅听着,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京都温家的事,他早已知晓,温家派人寻找药王的事也不是什么机密,虽然这是个可以拉拢温家的机会,但他却是不愿乐雅沾上京都的那浑水!   不过,那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怕他们会去纠缠乐雅。   “无碍……”周博雅想了想,说道,“药王此前在睦洲看花,听说会顺道前往京都。”说到此处,周博雅笑了笑,笑容透出了几分算计,“药王前辈很是清闲,滞留京都几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单岳平有些了然,看着周博雅的算计,也笑了笑,虽然不清楚生了什么事,不过似乎源少主对药王前辈有些不满?呵呵……不过也与他无关不是?   单岳平又和周博雅商议了几件事,就恭敬的告退了。   而单岳平一走,周博雅就转身看向他身后的屏风,淡淡开口,“出来。”   一灰色布衣的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走出,他单膝跪地,对周博雅恭敬一拜,“山风拜见主人!”   周博雅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五年前,他有了创建桃源社的念头,便告诉了师傅沈高义,沈高义后来就给他送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是壮年男子和青年男子,只是这些人,有的断腿,有的断手,都皆有残疾,这些人都是战场拼杀后因为残疾而被逐出军中的人,因为无路可去,而被沈高义送了过来。   当师傅沈高义送这些人来的时候,他就将这些人安置在他一次偶然出海时现的海岛上,并建了桃花山庄,随后,挑出里头能干的起来主事,又让他们训练了一批暗卫,建立了只听命于他的——七杀。   山风就是七杀的管理者。   “二少爷要一个人历练,让桃风和紫风暗中保护二少爷。”周博雅淡淡命令着。   山风恭敬拱手应下。   知道桃花山庄的,来过桃花山庄的,除了主人外,就只有二少爷周乐雅,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们知道,主人有多疼宠二少爷,有多重视二少爷,如今二少爷一个人出外历练,主人心里定然是极为不快和担心的。   于是,山风低声建议道,“主人,不若让茶风近身跟着?”   周博雅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让桃风和紫风暗中跟着就行。”师傅沈高义见过茶风,到时候让师傅知道,定是不答应的,既然已经说好,分开三年,那么,就干脆暂时断了联系,如了师傅的愿,也好让师傅知道,哪怕是三年,五年,不管分开多久,他对乐雅都绝不会改变心意!   “就这样吧。”周博雅喃喃道,越加深沉莫测的漆黑眼眸闪烁着阴冷决然。   ——只是三年后,谁也都别想着从他怀里抢走乐雅!   ******   当马车走到田野小径,周乐雅就下了马车。   南雪一见,赶紧的拦着,“少爷,这路上脏,您还是上马车里坐着。”   周乐雅摇头,这田野小路不好走,尽是颠簸,且,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看过这乡间的景色了,看着远处的黄灿灿的麦田,他就极为欢喜。   随意的比划了一下,他就推开了拦着他的南雪,看也不看地上的泥泞,就朝那麦田走去。   南雪急了,想赶着去再拦一次,却被沈高义拦住。   沈高义说道,“你家少爷自己有主张,没事。”随后也慢吞吞的跟了上去,而在周乐雅一下车的时候,北喜和西福就已经跟了上去。   东雨背着包裹,拉着担忧的南雪细声说着,“没事的,我们伺候着呢,断然不会让少爷摔了的。”   南雪看着前头北喜和西福紧跟着的样子,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她也不是担心别的,就怕少爷摔了,少爷可是不能摔的。   周乐雅一路欢快的朝前走着,脸上挂着笑,这一路他都很少露出笑容,这会儿看着麦田就笑得开心的样子,让后头跟着的沈高义不由侧目,这孩子喜欢乡间?那倒是难得。   沈高义以为,像周乐雅这样被保护得好好的大家公子,会喜欢着脏兮兮的田野小路还有那远处的麦田可真是奇事,也委实难得。   这孩子的心思倒是纯然天真。 ☆、63基情发展史(9)   当周乐雅走入这乡间的时候,有些错愕,本该是热热闹闹的乡间却诡异的一片安静,家家户户紧闭房门,难道人都下田了?不对,进来时看到的那一片片田地上可都是没有一个人,那人都跑哪去了?   如果一个人都没有的话,那隐隐约约强忍着的哽咽哭泣声又是怎么回事?   周乐雅站在村子口,看着里头,正想进去看个究竟,就被人按住了肩膀,周乐雅侧头看向身侧的沈高义,沈高义盯着地面,皱眉道,“乐雅,这里染了瘟疫。”   周乐雅一愣,随后顺着沈高义的视线看去,地面上有一些白色粉末,是他所熟悉的一种除虫药草,这种药草洒落的地方就是瘟疫之境,药王师傅当年跟他讲说瘟疫的时候,曾经得意说过,只要洒了这药草的粉末,方圆百里,瘟疫之风就不能蔓延出去了。   当时师傅的那个得意样啊……不过,也是,阻止瘟疫蔓延的药物和方法就是师傅明的。   “少爷,我们绕路吧。”一听瘟疫,西福立马开口了。   少爷医术再高明,那可是瘟疫啊!   周乐雅却是抬脚就迈了进去,这么突兀的举动让西福和沈高义等人都呆了一下,随即,西福惊叫了起来,“少爷!!您赶紧出来啊!”   而沈高义却是挑眉笑了,这乐雅的胆子还真是大,别个碰到瘟疫什么的,都恨不得马上跑了,他倒好,竟然上赶着进去了。   南雪和东雨也想急急的过来,可周乐雅却是转身严肃的示意她们在外头等着,并让北喜留下。   南雪和东雨没法,看着严肃的周乐雅,知道这是少爷的命令,二少爷很少直接下命令,而一旦二少爷下命令的时候,那就是绝对不能违抗的时候。   南雪和东雨,以及北喜只好留下。   周乐雅走进这很有可能遭了瘟疫的村落,先是慢慢的看着一间一间的村屋,他注意到,那紧闭着的村屋后头都有闪过一些人影,而之前压抑的哭泣声似乎更加响亮了一些。   周乐雅所注意到的,西福和沈高义也自然不会忽略,沈高义看着周乐雅,问道,“不是瘟疫?”   沈高义问的很简洁,很肯定,周乐雅不是那种自负妄为的人,这里是瘟疫之地,他却走了进来,一点犹豫都没有,且也没有吃药丸来做一点防护,对他和西福也都没有吩咐什么,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里不是瘟疫之地。   周乐雅转头看着沈高义,微微点头。   没错,这里不是瘟疫之地,如果是瘟疫之地,这空气里应该极为混浊才对,可是这里的空气却很干净,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没有死气。   西福一听,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少爷……这个……这个真不是瘟疫……”   周乐雅点头,随即看向了另一侧的那似乎悄悄打开的村屋,那里刚刚好像有人在看他?   沈高义早已听到里头的声响,知道此时躲在村屋里的百姓都已经在不安的躁动了,沈高义就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周乐雅的左侧。西福也跟着站在了周乐雅的右侧。   而此时,突然传来哭嚎声,“他爹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娘俩啊!”   周乐雅脚步一顿,随即就快步朝那间传出哭嚎声的村屋奔去。   *****   而此时的华夷州,周府。   周文德背负双手在大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不时紧皱,这时,外头的周管家已经急匆匆的走进来,他一进来就扑通跪地,小声的禀报道,“老爷!清河县的大老爷又来了。”   周文德一听,脚步一顿,脸上闪过烦躁,对周管家说道,“就说我不在!”   “可,可……”周管家有些嗫嚅,那清河县的大老爷虽然他也因为二少爷的缘故素来厌恶,而自打分家后,老爷爷没有理会过他们,但最近,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拜访,老爷拒绝也好,但,到底是同出一宗,又是老爷的兄长,若是太过于冷漠的话,对老爷的官声也不利啊。   “还不快去!”周文德猛然侧头对着周管教喝斥道。   周管家忙磕头一拜,就急匆匆的遵命而去了,哎,老爷这几日的心情也是烦躁得很,到底在烦什么啊,清河府大老爷到访,老爷要是不喜欢的很,赶出去就是了……虽然对官声不利……反正老爷好几年都没有晋升了……   虽然周管家心里头嘀嘀咕咕的,可却不敢说出,赶紧的到前头花厅去了。   而周管家一走,周文德就长叹一口气。   南和州的局势突转急下,京都那边已经将南和州的盐帮头子定罪,却只字不提李致远,看来,李致远想要从中脱身,那是极难的了,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博雅是断然不会就此服输!他那所创建的桃源社一定还有后续动作!只是,京都那边突然传出了消息,朝廷似乎想起他了,似乎要将他升调进京。   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周文德不得不想,难道是朝中哪个大佬现或者知道了博雅所创建的桃源社?不,不可能!博雅做事周密,滴水不漏,那桃源社六年来做的极为隐秘,如果不是博雅主动对他提及,他还不知道这几年来的几件事情背后有桃源社的影子!   所以,这应该是不可能的!这里头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然后……京都那边对他的升调到底是谁的提议?李家?不可能,因为六年前的事情,李家对他渐有不满,特别是李云鹤渐渐被排挤出李家的掌权圈后,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华夷州一待就是六年。虽然这里头也有他当年执意分家导致官声受损的因素。   还有……这清河府的周家,他那个所谓的嫡兄长接连几日到访,想为博雅说亲?!哼!痴心妄想!别说宋家的一个旁系嫡女,就是帝君的女儿!——那又如何?他周文德儿子娶妻可不是看家族背景!要是儿子不喜欢,帝君的女儿他也不会迎进来!   ——当然,女子还得贤惠,温柔,体贴……咳咳,跟自家夫人那样就最好了。   可接着,想起自家儿子提起亲事就云淡风轻的模样,周文德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儿子心思越来越复杂了,这心也大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虽然他也希望儿子能够娶个心灵相通的将来能够白头到老的女子,但是,他那儿子却总是避之不谈,而且显得冷冷的,似乎压根就没有半点兴趣。   即便不想压迫儿子,可,还是得探探儿子的口风。   *****   在周文德烦恼的时候,周博雅正在前往南和州的路上,虽然之前已经做了种种打点,但,以防万一,也为了不让自己想着乐雅,他还是一路奔波赶路,在赶路时也处理着各种事情,好让自己忙起来。   “少爷,这是京都的急件。”剑石恭敬呈递一封信,这是红石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件。   在两年前,红石去了京都,在京都开了金铺子还有一间酒楼,暗中和桃源社里负责消息和情报人脉的人一起开始在京都这个繁杂的暗地里有无数暗潮涌动的地方,悄悄的建立起了桃源社自己的情报网——蚁虫。   红石是他们几个人里唯一一个被少爷派出去抛头露面的人,对此,剑石心里有羡慕也有叹息,羡慕的是红石能干为少爷所看重,叹息的是,红石所做的事情极为危险,少爷没有提及过,但,他曾经被派去接过被受伤极重的红石。   此时,他们正在官道边的山里休憩,待会他们要绕行走山路,尽快缩短路程赶到南和州。   周博雅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看完,周博雅微微皱起眉头,朝廷有意要升调他爹去京都?在这个时候?还有说亲,竟然找了清河府那边的人给他说亲?   周博雅勾了嘴角,这说亲的人到底是对周家不了解啊,但凡对他们周家了解一二,就该知道,他爹当年不顾仕途也要分家,岂会再和清河府那边有亲近之意?找清河府的那周家人说亲?哼!他爹岂会答应?   如此一来,突兀的关注起他们周家来,应该不是因为这南和州的事情,他自信,桃源社所插手的每件事里都没有露出纰漏,就算有心人现,要细查,也决计不可能查出桃源社,更加不可能查到他周博雅身上。   当然,如果,桃源社里出了叛徒,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这二十年里,桃源社的叛徒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   周博雅慢慢的将信捏成一团,再松开手时,已经化为粉末,“让红石将事仔细的查清楚!”   剑石恭敬应下。   ******   此时的周乐雅正在一脸严肃的给人看病,四周是呆滞的村民,混浊的双眼,麻木蜡黄的脸,沈高义背负双手站在周乐雅的身侧,一身肃杀威严的气息,让这些被困了十几日的村民们不敢靠近,但又不想离开,只是张望着的看着那几针下去就把人救了起来的小大夫。   西福一边看着自家少爷的严肃神色,一边准备着笔墨,少爷的神情并不凝重,只是一般看病时的严肃,看来,这个真的不是瘟疫了?   周乐雅收回了把脉的手,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先,先生……我家老头子他……”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问着,她的眼睛里还有泪花,之前本来以为老头子没救了,却不想,来了这个小先生,几针下去就将老头子给弄醒了!   周乐雅看向老妇人,嘴边慢慢的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就目光落在了老妇人摆在地上的碗上,周乐雅皱了一下眉头,一直瞅着自家少爷神色的西福,立即上前,将碗小心端起,恭敬的双手呈递给了周乐雅。   周乐雅接过,闻了闻,就皱起眉头了。   沈高义见状,走了过去,问道,“碗里是什么?”   “这,这是我们村去年种的银花草……”一人小声的说着。   沈高义见说话的人神情虽然很紧张,但却没有其他人的胆怯和慌乱茫然,而且看那样子,四十上下模样,似乎还是个有威信的,便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们是过路的,我们小少爷是个大夫,和柳家有渊源,他见你们村的瘟疫好像有点古怪。”沈高义说着,指着周乐雅还在研究的碗,“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64基情发展史(10)   那些村民一听和柳家有渊源,就一个一个的瞪大了眼睛,欢喜起来,天下谁不知,十个柳七个医!柳家可是医者世家,那柳家人历代出神医!眼前这个小少爷竟然和柳家有渊源?难道是柳家少爷?   村民们出于一直以来对官家,对大人物的畏惧,不敢上前问询小少爷是否就是柳家少爷,但哪怕不是,在此时他们已经绝望了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小少爷,给他们点起了小小的希望,他们都战战兢兢的欢喜着。   “这东西……是去年一个走方郎中送来的……”那被沈高义招手过来的人说着,神情很是紧张,“先生,这,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沈高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盯着他问道,“你是……”   “我,叫牛大宝,是这梨花村的村长。”牛大宝搓着手,举止不安的说着。眼前这人虽然衣着不显,可眉眼间的威严,他看着可是比前阵子来封村的那个大官还要厉害!   沈高义微微点头,“村长,麻烦您准备一下饭食,给我们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另外,你跟我仔细说下,那送银花草来的人是什么模样,怎么就送了?”   牛大宝赶紧的应着,转身就招呼着其他人去安排了。   而这时,周乐雅已经写下了药方和字条,药方交给了西福,让西福去自己带的药箱子里的泥丸子里抓,字条交给了沈高义。   沈高义看着字条:银花草是西域才有的毒草,嗅之,能令人产生幻觉,服用则会让人上瘾,久之,形容枯槁,气尽而亡。   沈高义皱起眉头,让人上瘾?这可不是小事。   沈高义看着周乐雅,问道,“可有解除之法?”   周乐雅点头,当然有,这银花草是毒草,但也不是剧毒之物,就是这个上瘾有些麻烦,不过只要坚持一段时日,那瘾头自然就过去了。   沈高义这才缓了脸色,示意西福在这待着,转身就拉着那正在交代着事情的牛大宝走了出去。   “我家少爷说了,那银花草是毒草!”沈高义劈头就是一句。   这一句把牛大宝砸蒙了,毒草?真是……毒草?!“先,先……生,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高义皱眉,“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这事可大可小!西域的毒草突然出现在这中原腹地的村庄,还是一个走方郎中带来的,这走方郎中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来这些东西?这几年西域那边蠢蠢欲动,他早就听闻西域守关边将提起,不过碍于他是北甲神军的统帅,有些事不宜过问而已。   现在,看这西域毒草闹出的事情,由不得他心里不能不警惕起来,眼看朝廷六世家分歧和暗斗日益严峻,只看见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西域和边境的蠢蠢欲动,他心里头也是焦急无奈,想着就算眼前这事查出是西域那边的人不怀好意,他也只能告知博雅,让博雅的桃源社来处理吧。   这头沈高义心里焦躁,牛大宝却是腿一软,当场就跪下了,抖着声音急急分辨,“先生!先生!您明鉴哪!这可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毒草啊!”   这毒草的事情可是他们村庄种下的,谁成想竟然是个毒草!这事官府要是追究起来,那可是要判死罪的啊!   沈高义见牛大宝骇怕得全身抖,脸色青的模样,便伸手扶起牛大宝,这牛大宝腿脚都软了,沈高义只好强制的将他拉直,放缓语气说道,“虽然是毒草,但你们不知,不知者无罪,且我们家小少爷医术高明,有解毒之法,你无需担心,但那毒草可不能再种了,得赶紧销毁才是,还有那带来毒草的人,你需仔细想想,好将来报给官府知晓。”   牛大宝听着,赶紧点头。没错,没错,得赶紧把当初的事情仔细的说与先生听!这先生和那小少爷不管是不是跟柳家有没有关系,那都是不是普通人!   于是,沈高义这头就仔细的听着,而周乐雅这边已经命西福安排秩序,将中了毒草的村民们一个一个的诊治着。   同一时间的村口,南雪和东雨焦急的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的张望着,就盼着他们家二少爷能够赶紧的出现在他们跟前,那瘟疫可不是小事啊,二少爷医术高明也不能这般的胡闹。   思及此,南雪心里头又有些小小的埋怨那沈高义将军了,真是,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也跟着他们家少爷不知轻重?沈高义将军自身有武艺,可是他们家少爷那可是打小就软乎乎的身子,又是受过灾的,怎么就不懂得拦着呢!   “南雪,我看,有将军和西福在,没事的。”东雨虽然焦急担心,但看南雪焦虑的模样,就出声劝慰着。   南雪只是闷着脸,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东雨看着,轻轻叹了口气,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南雪,欲言又止。他们都对二少爷上心,但是,南雪却是他们四人中对二少爷最为上心和忠心的一个,他们四人里,他和北喜西福都不敢违逆大少爷,唯独南雪,敢为了二少爷违逆大少爷,这份胆量……让她东雨羞愧,但也让她忧心。   二少爷已经渐渐长大了,虽然二少爷的面容不若大少爷那般俊美,但二少爷心善,性子好,虽然不能说话,可是二少爷是个玲珑剔透的,和二少爷待在一起就特别舒服……她只怕南雪是不知不觉中对二少爷已经动了心……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本来南雪还是朦朦胧胧的,可要是如果她说了,南雪懂了,到那时……该怎么办?且不说他们这些做人奴婢的,就算将来二少爷怜惜,那也只是个做妾室的命,更何况,周家的规矩,老爷夫人是不准两位少爷纳妾的,最重要的……大少爷岂会容忍?   东雨垂下了眼睛,她是最安静最本分的,但也大概是他们四人里看得最清楚的。   “东雨姐姐?”南雪看着东雨突然垂眼沉默的,不由出声问着。   东雨回过神,忙摇头道,“我没事。”说完,又看着那村子口,喃喃道,“北喜到底去干什么了呀?”   “就是!让他去四周看看这村子的情况,他倒跑了个没影!”南雪忍不住低声恼怒道。   东雨安抚着,“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南雪一听,顿时也迟疑担心了起来,北喜的功夫可是大少爷那边亲自教导的,难道还会遇上危险?   此时的北喜却是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遇上了几个人。   不过,那是几个死人。   北喜盯着眼前两个黑衣人手里的木牌,慢慢的收回了刀。   眼前这两个黑衣人手里的木牌,他认得,那是大少爷在三年前将他和西福叫去,给他们看过的木牌,当时的大少爷说过,有木牌者皆是七杀,七杀是大少爷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小心戒备着。   “我是桃风。”   “我是紫风。”   北喜拱手算是做礼。眼前的黑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声音也很沙哑,似乎不是原来的声音。   “我们奉主人之命,前来保护二少爷,你们在明,我们在暗。”桃风缓缓说着,看着北喜,微微点头,突兀说了一句,“你很小心。这很好。”   北喜依然沉默着,他不是多话的人。   “这几人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我们怕出意外,就处理了。”紫风说着,声音沙哑,语气平静。   北喜点头,大少爷的人是绝不会对二少爷不利,但,他到底没有真正的和七杀的人打过交道,不得不防。“此事我会禀明二少爷。”   桃风和紫风对视一眼,点头,“可以,但,七杀的规矩,我们不能出现在二少爷跟前,还请转达我们对二少爷的问安。”   “我会的。”北喜说着,就拱手作别。   桃风和紫风看着北喜走远,才一人拿出一个他们从那几个死去的人身上搜出的小布包,低声说道,“这布包不是中原的东西。”   “此事不简单,需告知主人。”   “先找人仔细查查这村庄的事情。二少爷可万万不能有任何事情。”   “嗯。”   *****   是夜,周乐雅疲惫的躺在床上,看着屋顶,这是村里最干净的屋子,沈高义将军知道他喜欢干净,找屋子的时候,特别强调了干净就好。   今日他看了一日的病症,很疲惫,也很困倦,但,这不熟悉的环境,还有这有些冰冷的屋子,让他有些难以入眠。   “少爷?”东雨端着盆热水慢慢的走了进来。   周乐雅爬坐起身,看着东雨将热水放到他的双脚跟前,愣了一下。   “少爷,奴婢给您洗洗脚,这样,您睡着才舒服些。”东雨轻声说着。   周乐雅怔愣着,洗脚?不由茫然了起来,以前,给他洗脚的,是他的兄长……不管兄长多累多忙,每日回来在睡前必会给他洗脚,按摩脚底,好让他更好的睡觉。因为他的睡眠实在不好,一点动静他就会马上惊喜。   只是这几年来渐渐好了许多,兄长以为是每晚泡脚按摩的功效,可只有他清楚,那是因为他对兄长的信赖,在兄长的怀里,他从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世的噩梦。   东雨正欲将周乐雅的脚上袜子脱下,却不想,周乐雅突然将脚抬起。   东雨不解,“少爷?”   周乐雅摇了摇头,拿过一旁的木板写着: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东雨一看,有些犹豫,但看周乐雅坚定的样子,只好迟疑的离开。   周乐雅慢慢的脱下袜子,慢慢的将脚放入热水里,热水的温度虽然刚刚好,但还是有些烟雾冒起,恍惚中,周乐雅似乎看见他的兄长周博雅温柔笑着的模样,仿佛就在不久前,兄长周博雅为他弯腰洗脚的那一幕……   恍惚里,周乐雅想起一句话,不知是前世还是今生听过的还是人家跟他说起的一句话:   “若有一人,肯为你洗手作羹汤,肯为你弯腰擦臭脚,肯为你夏热打蒲扇,冬冷捂被窝……那便是除了父母,将你放在心里最重的一人……” ☆、65基情发展史(11)   是夜,南和州。   周博雅坐在南和州一家小院的厢房里,在他的下坐着李玄雨和张君铭。   “东西已经拿到了,河工也已经安排了,再过十天定能赶到京都!”李玄雨低声说着,神情肃然,若是前几日,他大概还会有些凝重,可现在,看着周博雅温和平静的坐在座,他这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   张君铭皱眉开口,“少主,真不能把致远先救出来?”致远被那群混蛋禁锢在府衙大牢里,他奶奶的!竟然还敢对致远用刑!看致远那模样,他还真怕致远受不了那刑罚,偏偏源少主不让他们救!   “如果此时救了,那致远为南和州百姓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周博雅说着,看向张君铭,见张君铭还想开口,便抬手压了压,语气里带着森然,“放心,谁让致远进去的,我还让他恭恭敬敬的把致远给我背出来!”   张君铭一听,和李玄雨同时眼睛一亮。   而周博雅在说完后,就看向李玄雨,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李玄雨起身,恭敬的朝周博雅作揖,“请少主吩咐,万死不辞!”   ****   周博雅和李玄雨张君铭两人将事情商议完毕,送走了两人,周博雅回到厢房,就有剑石上前,恭敬的低声问着,“少爷,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周博雅嗯了一声,却在走进厢房后就走到书桌后坐下,抬眼对剑石淡淡嘱咐着,“上杯浓茶来。”   剑石没法,大少爷可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歇息过了,虽然大少爷有武艺在身,体质好,可是,也不能这么折腾法吧,要是二少爷在就好了,在书屋的时候,大少爷也曾经好几日忙起来都没有歇息过,可是只要二少爷安静的往大少爷身边一坐,大少爷就会顺从的放下一切事情,然后听话的去歇息,或者,只要二少爷扯着大少爷去睡觉,大少爷最多就是无奈的笑,也会听话的去歇息……   小厨房里沏茶的剑石想着,要不,给二少爷写封信?让二少爷好好劝劝大少爷?   但剑石又有些举棋不定,这次,二少爷跟大少爷分开后,大少爷可没有跟往年那样天天给二少爷写信,两兄弟间不是闹着矛盾吧?虽然依着大少爷对二少爷的疼宠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但是……凡事都有个意外不是?要是真的闹矛盾,他写信给二少爷不是给大少爷找堵?   “剑石大哥,你干嘛?”雨石瞅着剑石纠结的瞪着茶炉,不由奇怪了,剑石大哥可是表情极少的,难得今儿个表情还真多。   剑石回过神,看向雨石,雨石虽然没有他跟红石一样,从小跟着大少爷,但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对大少爷的脾性心意也是了解的,不然也不能跟着大少爷到现在,也许他该问问雨石的看法?   “雨石,你说,我要是写信给二少爷,请二少爷来劝大少爷,你看怎么样?”剑石问道。   雨石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皱,大少爷连续几日不眠不休,他也甚为担忧,但是他们做下人的要是私自写信给二少爷的话……是不是不妥?“这不妥吧?”   剑石听了,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妥。”但,为了大少爷的健康着想,就算会被大少爷责罚又如何?   雨石一愣,既然觉得不妥,为何还要问他的意见?   剑石端起已经泡好的茶,看向雨石,说道,“我去给少爷送茶。”   雨石看着剑石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剑石不会真的要去做吧。   剑石送茶进厢房的时候,周博雅正在凝眉看着刚刚收到的信,不知哪里来的人,带着西域毒草,诱骗无知的乡民种植,害得整个村庄得了怪病,官府误以为是瘟疫,整个村庄都被封了起来。现在,乐雅就在这个村庄里,为乡民解毒。   周博雅的心头有些烦躁,烦躁的不是那无端端冒出来的西域毒草,此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谋略算计的,都有破除之法,他担心的……是乐雅。   尽管乐雅身边有师傅沈高义,有他所派出来的武艺和谋略都是出挑的桃风和紫风,他还是担心着,不能亲眼看着,总是放心不下。   剑石悄悄的放下茶,看着眉眼紧紧拧着的浑身上下都散出我很烦躁气息的周博雅,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的低声开口,“少爷……小的好久没有收过二少爷的训诫了,小的想晚上给二少爷写信请安……”   周博雅心头一动,转头看向剑石,眼神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随你。”   剑石闻言,忙跪下磕头,“谢少爷恩典!”   周博雅挥挥手,示意剑石起来,就继续埋头看信,回信。   而剑石就恭敬退下,赶紧的回房,给二少爷写信问安去了。   于是,几日后,已经离开村庄的周乐雅收到了剑石的问安信。   周乐雅先是疑惑的盯着这突兀出现在自己枕头边的信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伸手打开,那信封口的字是剑石的,可是……剑石怎么会给自己写信?难道是兄长出了什么事?!一想到此,周乐雅就猛地一骨碌爬起,急急的打开信,看了起来。   看罢,周乐雅拧眉了,就知道剑石不会无端端的给他写请安信,他那兄长大人竟然已经连续四五天没有睡觉了!   周乐雅一边死死的捏着信,一边心里恼火不已,他知道南和州的形势很严峻,也很担心李致远哥哥的安危,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呀!兄长大人聪明一世,怎么就那么糊涂!   以前忙起来也是这样废寝忘食的!兄长大人胸怀抱负,肩负着许多人的期望和希翼,可也不能这样罔顾自己的身体吧。连续四五天,竟然是连续四五天!!书屋那会儿两天就被他拖回房里去了!   周乐雅拧着眉,抿着唇,摊开纸,提起笔,就开始挥毫洒墨起来。南雪端着水盆进了的时候,就见周乐雅这生气拧眉的模样,吃了一惊,她家二少爷可是一年到头没生几回脾气的!   “二少爷,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南雪放下水盆,轻手轻脚上前问道。   周乐雅只是低头写信,南雪也不敢打搅,想偷眼看那信,又不敢,只好守在一旁,心里思量着,会给二少爷写信的……难道是大少爷?   南雪的神情不由带上了一丝忐忑,虽然她对大少爷没有那么抵触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不喜大少爷,总觉得大少爷对二少爷的好,不是那么单纯!   而周乐雅写了足足三页,才放下笔,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沉着脸,吹干墨迹,将信折叠好,起身放到窗台边,将剑石送来的信递上一边的火折,引火点燃后,才转身看向一脸担心的南雪,露出个安抚的微笑,示意南雪给他端来水盆,洗漱后,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南雪,转身在木板上写下:没事   南雪见状,虽然心里担心好奇着到底是谁的信惹少爷生那么大的气,可到底还是不敢问。   而周乐雅是更加不会对其他人说的,兄长的事情,他知道的再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更何况是南雪等人。   周乐雅的信在三日后送到了周博雅的书桌上,周博雅在看见剑石恭敬双手呈递上来的信,本来深幽平静的眼似乎亮了亮,但随即又恢复幽暗,拿过信,周博雅淡淡说道,“退下。”   剑石恭敬退下,周博雅在看见厢房的门关上后,才打开了信,他的手有些抖,他和乐雅可是从未分开过这么久,深吸一口气,周博雅让自己的心平静了些,才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当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可……那是自己只要想起就会自然而然满心欢喜的乐雅啊。   周博雅慢慢的拆开了信,一字一句的慢慢的仔细的看着,看了一遍,又细细的看了两遍,才慢慢的小心的折叠好,嘴角弯起了柔柔的满是宠溺的信,这乐雅,写了三页纸,唠唠叨叨的说着,都是要自己爱惜身子的话……他岂会不懂?南和州的局势都在他的掌握着,他忙忙碌碌的只是想让自己不要太想念而已,没想到,错有错着,他终于盼来了乐雅的信。   师傅说过,不要联系,可没有说不让剑石和乐雅联系。   周博雅的眼睛眯了眯,当然,他若是主动提及的话,将来师傅得知,定会责骂,不过,现在,可是剑石忠心于他,仆忧主事,师傅得知也无法苛责吧。   当然,他是不能回信的……,盯着手里的信半晌,周博雅思虑了许久,才将信放进怀里,随后从书桌上搁置的木签里翻找出一个刻着竹子的木签,叫来剑石,将木签递给他,淡淡说道,“回信的时候,附上这个。”   然后,周博雅起身,背负双手转向屏风后,今晚,早点歇息好了。   剑石有些困惑的看了眼手里的木签,虽然不解这是何意,但见少爷终于歇息了,没有再通宵达旦了,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几日后收到信的周乐雅把玩着手里的刻着竹子的木签,弯着眉眼笑了。   ——竹报平安哪 ☆、66基情发展史(12)   淞南府的官道上,马车缓缓的行驶着。   周乐雅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色,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再过几日,他就要到达淞南府拜见他的外祖父了。   他的外祖父虽然是李家的子孙,不过却是旁系,一直以来都是游离在李家之外,虽然有大儒之名,但一直却不曾跟本家亲近,直至娘亲议亲了,才回了本家一次,听娘亲说起,娘亲和爹的亲事,是外祖父回本家提的。   周乐雅托着下巴,靠着窗,马车行驶时的风吹拂过来,吹起了他垂落在脸颊边的几缕丝,周乐雅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外祖父,六岁前的事情,他因为重生的缘故,根本就不记得,而六岁后,他拜药王为师,去了桃花山,也没有机会去拜见外祖父,且,娘亲含糊说起,外祖父,不喜他们去拜见。   外祖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高义看着托着下巴看着外头风景的周乐雅,视线慢慢的滑到了周乐雅的手上,在周乐雅的手上无意识的摩挲着一个木签,看着那木签许久,沈高义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那好徒弟啊。   他知道自家徒弟周博雅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早就做好了应付徒弟的后招准备,却没有想到,他那徒弟不声不响的假借仆人的请安信,给乐雅传递讯息。   虽然只是一个木签,但,作为一个曾经苦恋某男子十几年,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才缔结良缘的男人,他表示,徒弟那送送木签什么的,这等小招数实在不够看啊。   ——不过,看着周乐雅摩挲着木签,小心爱惜的模样,沈高义心里长长叹气,对乐雅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年来说,也是足够了。   看看,多实诚的孩子,那木签都摩挲了一早上了!!看这孩子坦坦荡荡的拿着木签在他面前摩挲,特别是早上醒来,他问这木签的时候,这孩子笑得那么灿烂坦然,这孩子……打从心里是把他徒弟当成兄长那般敬爱的吧。   想到此处,沈高义的心里倒是多了莫名的得意。他那好徒弟想要达成心愿,只怕不易啊,小乐雅可是只有兄长之情啊。   不过那面瘫脸却是半点不显,周乐雅看够了风景,转头的时候,见沈高义木木的样子,只是眼里有些幸灾乐祸,周乐雅心里疑惑:沈高义将军也有这幸灾乐祸的时候呀?   马车朝着淞南府奔去的时候,周博雅正蹲在南和州府衙不远处的某家屋顶上,看着下头的混战。   府衙守卫和一群衣衫褴褛神情激愤的河工们打在一起,本来,府衙守卫是朝廷正军,好歹是经过训练的,应该压过这群乱打一起的河工们才对,不过,现在,狼狈后退的仓皇不已的,可是府衙守卫。   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这是要不死不休的局面!   京都的恩旨下达了,却反逼得河工们集体反了!为什么?这是个好问题!看看京都的恩旨里都写了什么!为河工一心一意讨回公道的还被累得下了大牢受了刑罚的李致远大人居然要被押解进京!而那该死的贪污了护堤银款的还和盐帮狼狈为奸的府衙官们居然得了封赏!   这天理何在!河工们怒了,河工们暴躁了,河工们在看见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李致远大人被粗暴的推出府衙的时候——反了!   于是,混战就这么的开始了。   当然,这里头也自然少不了周博雅的“功劳”。   “少主,我们去救人?”张君铭看着府衙大门,担心着混战一开始就被府衙的人拉进去的李致远,他可是眼尖看见,那李致远的脸色忒白了!   周博雅摇头,“不可。”   张君铭一听,有些着急了,那李致远都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要是再拖下去,有个万一如何是好?   “现在……不可以,如果带走致远,致远的名声和官声就麻烦了。”   张君铭一听,瞪眼,“人都没了,还提什么名声啊!”   周博雅皱眉,“我们不在乎,致远在乎。”   张君铭一听,不说话了,摸摸鼻子,李致远那个死顽固的,的确非常看重这些东西。   “大牢里有我们的人,他们会盯着,不会让致远有性命之忧。”周博雅低声说着,看着下头的混战,扯了扯嘴角,河工们已经开始落于下风了,也是,那些守卫再无能,也是朝廷里的正规军!   不过,事情是不会就此了结的。   很快,府衙四周响起了一片喊打喊杀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百姓手里挥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喊着杀声,冲向了府衙,这么一冲,那些已经处于颓势的河工们也在某些有心人的指引下趁乱跑走了!   于是,府衙的守卫们又开始苦逼的驱赶着这些百姓。   周博雅和张君铭一直蹲在屋顶上看着,当看见京都来传旨的令官气急败坏的喊着不要伤人时,周博雅嘴角一勾,抬头对着对面屋顶不知何时悄然无息趴着的黑衣人微微点头,黑衣人领会,拱手一拜,就立即翻身下了屋顶,而同时,围攻府衙的百姓也如同潮水一般凶猛涌来,又突兀的消退了!   度之快,让府衙的守卫们都有些回不过神。   今日之事,本来就是为了阻止李致远被带出南和州,如今,见目的已经到达了,而素来有刚直不阿之名的不依附于世家的偶然做了一次传旨官的——周大人也已经亲眼目睹了。那么,也该到此结束了。   周博雅起身,转身一跃而去,张君铭也赶紧跟上。   周博雅和张君铭一跃而起,两人疾奔向南和州的另一个东门,此时,东门那边,李玄雨正死死的盯着那城门上空,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还有那死死咬着的唇,颤抖着的身躯,都无一不在展示着此时李玄雨心头那悲愤!   那城门上空到底有什么?   当周博雅和张君铭赶到时,看着那城门上空,怔住了!   那城门上空悬挂着整整二十几个头颅!   “那是……”周博雅最先回过神,低声问着。那不会是河工的头颅吧?南和州的官都是蠢货吗?!在这个关键时期竟然还杀了河工来威慑!   这是想激起民变吗?!那群蠢货!   “那是逃出南和州的河工。”李玄雨哑声说着,声音颤抖,语气里透出了无法压抑的悲愤和难过。   “混账!我要杀了那群贪官!!”张君铭红着眼睛怒吼着,就想转身去找那群狗东西算账,但却被周博雅一把拉住!   “你杀了他们,还有几个,几十个,几百个狗东西!你杀得完吗?”周博雅冷冷的问着。   最该杀的是那些该死的世家!   张君铭愤然转身,怒瞪着周博雅,却不敢反驳,源少主做事从来就不会无缘无故的,且……不得不承认,源少主说的有道理……   南和州的局势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却不想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悬挂头颅威慑的事情生,周博雅盯着那些头颅,南和州的那些官们都恨不得尽快把这次崩堤的事情尽快解决,怎么会无端端的再造是非?   周博雅的眼里划过一丝深意,只怕是有人也和自己一样,在背后推波助澜,不想让这次南和州的事情就这么结束!   周博雅冷淡的脸上,慢慢的勾起了冷漠诡异的笑,也好,那就让那些人再添柴加薪吧,让南和州的火旺盛起来!   “走!”周博雅转身,大步离去。   李玄雨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也转身,跟了上去,张君铭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咬牙跺脚,紧跟了上去。   ******   再说此时的周乐雅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从未见过的外祖父。   如果说周乐雅的药王师傅是个老小孩,鬼谷先生是个云淡风轻的让人敬畏的贤者,那此刻沉默的盯着他看的外祖父就是一个古板的老头了。   沈高义也在暗地里打量这个将他们一行人迎进来后,就盯着周乐雅不住打量的老人——曾经名声震天的大儒李成峰。   三十多年前,李成峰三元及第,名震京都,但很快就突然间消失,泯然于众人矣,却不想他不声不响的将自己的独生女嫁给了周文德。   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三元及第的李成峰了,如果不是他收了博雅为徒,和周家关系亲密了,他也不会知道,这三十多年曾经昙花一现的李成峰就是周文德的岳父,而且隐居淞南府,多年来,和周家关系疏远。   “有劳沈将军了,不辞劳苦,送我这顽皮的孙儿回来。”李成峰神情淡漠的说着,终于收回不住打量周乐雅的眼神,对沈高义微微拱手说着客套的话语。   沈高义拱手回礼,也漠然回应着,“应该的,我受药王所托,一来是保护乐雅,二来也是为了监督。”   李成峰听着,微微点头,看向周乐雅,淡漠的神情却似乎有些缓和,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柔软。   “这一路,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   周乐雅弯了一下眼,对着他这似乎淡漠的外祖父做礼,然后,笑了笑,转身对着沈高义拱手,随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67基情发展史(13)   “沈将军,这一路辛苦了。”李成峰看着坐在他下的沈高义说着,李成峰已是花甲之年,面容上有些苍老,双眼有些黯淡,但沈高义不敢小觑,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老者是故作酣睡的老虎。   因此,沈高义起身,拱手,“老先生言重了。”   李成峰微微点头,看着沈高义,碍于多年前的不能言说的秘密,他即便心里惦记着女儿女婿,却不敢靠他们太近,但暗地里他都一直关切着女儿女婿,自然也包括了他那几个外孙。而女婿也一直隔三差五的托人给他暗地里捎了不少消息。   为人父母的,求得就是子孙平安和顺。当知道乐雅被清河周府害得失音失语的时候,他也震怒过,差点就蹦去清河,幸好,女婿是个有骨头的,立即就费尽心思的分了家,哪怕损了官声名声。   刚刚看着那孩子,虽然失音失语了,但眉眼间没有半点自惭自卑,长得也好,气质恬然安静的,眼睛干干净净,透着灵气,一看就是被人保护得好好的,从女婿托人带来的消息里,博雅这个当哥哥的对乐雅也极为疼宠,本来他一直担心,就算兄弟照顾,拜在药王门下,可失音到底是落了残疾,怕乐雅会自惭偏激,现在见了,倒是放下心来。   只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跑来淞南府?   李云峰看着沈高义,黯淡的有些浑浊的双眼沉了沉,只怕是这个不知道打什么心思的沈高义故意为之,只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淞南府?除了女婿周文德,谁也不知道。   “沈将军所为何来?”李云峰沉声问着,直截了当的问话法,让沈高义神色肃然郑重起来。   沈高义再次起身,拱手,长长作揖,随后起身,压低声音道,“老先生英明,晚辈的确有一事请教老先生。”   李成峰一听,脸色一沉,这沈高义他从女婿那里也略知一二,无世家背景,仅凭自身武艺和才能谋略就做到了威震一方的北甲神军的统帅,还有就是……和一个男人结了良缘。虽说南疆那边,也有这种事情,李成峰多年来游历天下,对这些也是知道的,他也不是那种见识浅薄的人,但像沈高义这样,自身有本事的封疆大吏,不娶世家豪门之女,反而宁可独身多年也要求得一心人,他却还是第一次所见。   因此,在他心里,沈高义倒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只是,现在,这个有担当的男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求到自己头上?而且……不是一般事情?多年前的那件事的相关人等都早已不在,女婿大概知道?不过女婿一定不知自己也是当年的知情者,所以……应该不是为了多年前的那件事来的吧?   “沈将军请直言。”李成峰垂下眼,哑声开口,神情依然带着一丝淡漠。   沈高义于是压低声音说道,“老先生,晚辈想请老先生出山,救这天下百姓!”   李成峰一听,心里倒是松了口气,面上只是挥手淡淡道,“将军说笑了,老夫无德无能说什么救天下百姓?且……将军,这天下太平,朝野清明,说什么救不救的。将军可要慎言!”说到最后,李成峰的语气带上了三分警告。   沈高义却是直起身,嗤笑了一声,冷冷道,“老先生,晚辈虽是第一次见老先生,但对老先生却是敬畏的,却不想老先生今日竟然也睁眼说瞎话了!老先生,看看这天下!世家把持,贪官污吏横行!又有南方洪灾,西边蛮夷虎视眈眈,朝野尽是只顾家族利益之辈!百姓之苦谁人知晓?先生明明是胸有丘壑之士,却为何不肯出来为天下黎民尽一份心力?!”   李成峰听着,只是垂眼沉默着。   沈高义看着李成峰犹若泥塑一动不动,只是沉默不语的,他也知道一时半会也无法说服这位固执的古怪的老头,就恭敬拱手作揖,告退了。   沈高义此次护送周乐雅前来淞南府,一来是带着阻隔他们兄弟两人情愫衍生的目的,二来却也是冲着这位老爷子来的,他的徒弟周博雅不知为何,说一定要他将这老爷子请出来,说来也奇怪,这老爷子是博雅的外祖父,博雅既然想要自家外祖父出来帮忙,何必要绕那么多弯子?非得要自己过来请?   沈高义微微拧起眉,想着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缘故?   此时的周乐雅也在拧眉困惑,看着手上的信,奇了,剑石怎么总是给自己写请安信?上回那信是因为兄长不爱惜身体,剑石这个忠心耿耿的侍从借着请安让自己劝说一二,可现在,三四天的就一封信过来,看着好像是请安,但信里说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虽然都是兄长的日常起居,可是……如果只是兄长的日常起居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这么费心吧?   周乐雅不明白了,困惑了。   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信许久,周乐雅才提笔认真的回起信来。   周乐雅心头困惑不解,剑石那边也在挠头。   本来当初是担心主子,才擅自写信给二少爷,让二少爷来劝劝大少爷,谁想,之后大少爷话里话外暗示着让他继续写信给二少爷,写信给二少爷请安没问题,问题是信里写什么?最后他琢磨着大少爷的意思,就把大少爷每天吃的啥饭,几点就寝,骂人了没有等等琐碎的事情写了进去,写完,恭敬的呈给大少爷,大少爷点头了,他才敢给二少爷寄去。   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大少爷想和二少爷通信,直接写信不就好了?为何要通过自己这么迂回?   剑石百思不解,转头看向现在在他屋子里坐着喝酒的男子——红石。   几年前红石就是桃源社摆在外头的明面人,当然,现在知道红石真实身份的也就大少爷身边的几人,外头的人见了红石,只喊周红石老爷。   “红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剑石问着,叹了口气,烦恼不已,喃喃道,“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啊?”   红石端起酒杯的手一顿,随即又慢慢的喝了起来,心里毛毛的?当然会毛毛的!   他不同于剑石雨石,几年来在外头为少爷做事,和各色人等打着交道,所见所闻的都和剑石他们不同,所以剑石不明白,只觉得心里毛毛的,他却是明白了。   红石侧头看向剑石,故作不耐烦,“你唠叨什么呀!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少爷的规矩?!敢私自揣摩主子的用意?找打吗你!”   剑石默然,有些尴尬的端起酒杯喝了起来,掩饰他此时的尴尬,他还真是忘记了他家少爷最不喜仆从没有规矩。   红石说完就又继续喝酒,心里却是叹气,大少爷不和二少爷通信,绝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什么理由或者原因让大少爷不能和二少爷通信,只能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对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剑石转开话题。   “不知道。”红石说着,眉头皱起,能待多久得看少爷了,现在京都那边暗潮涌动,他应该留在京都仔细留意,为少爷收集更多情报才是,但少爷却是让他马上回来。   剑石和红石说话间,雨石进来了,严肃说着,“红石,少爷让你过去。”   红石立即起身,心里想着,还好,今晚只是喝了两杯酒,酒味不重,但又不放心的抓着自己的袖子闻了闻,雨石见了,愣了一下,“红石,你干嘛呢?”   红石忙笑,“呃,没什么。”红石说着,就起身朝书房走去。心里思量着,看来剑石和雨石都还没有现……少爷的书房只允许药香和墨香的味道存在,酒味都不允许,更比提脂粉的味道了,当初在桃花山的竹林里,他记得南雪偶然一次给二少爷送茶进了少爷的书房,随后不久,少爷就命他们打扫整个书房,其后还让二少爷拿了一株药香味道浓厚的药草进书房。   少爷小时候不是这样,但,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爷的心思就变得诡异起来……而他细细琢磨,一切却似乎同二少爷有关。   他在外头做着生意,和各种各样的人打着交道,慢慢的,也有些了悟少爷的心思,可了悟了,他也心惊了。心里只盼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才好。   红石走进书房,恭敬跪地磕头,“红石拜见少爷!”   周博雅正在盯着地图琢磨着,在红石走近书房他就已经察觉,因此,他挥挥手,漫不经心说着,“起来。”   “谢少爷!”红石恭敬说着,起身,就垂低眉站着。   “明日,你赶赴淞南府,改变一下你的容貌,以后就跟在二少爷身边,听从二少爷的一切调遣,保护好二少爷,不能让二少爷委屈了。”周博雅淡淡说着。   红石心头一愣,让他去二少爷身边,那京都那边的事情呢?谁管?红石心头怔愣着,却没有半点不甘或者其他想法,他是少爷的仆从,少爷的命令就是唯一,且……二少爷是少爷的心头肉,命根子,让他去保护二少爷,那就是对他红石最大的信任!   于是,红石跪地磕头,恭敬应下。 ☆、68基情发展史(14)   周乐雅认认真真的写着信,直至南雪和东雨进来了,他才放下笔。   南雪看着周乐雅还在伏案写字,就忙细声催促着,“少爷,该歇息了。”   周乐雅抬头,对着南雪和东雨微微点头,待南雪和东雨弄好床被退下,周乐雅才走到床边,将信放到床边的矮墩上,就脱下外衣,躺到床上,可他对睡眠浅,每次到了新环境就要费一些时日来适应,以前还好,有兄长陪着,他赖在兄长怀里就可以安然入睡,现在就得费些时日来适应了,周乐雅心里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兄长现在在做什么,剑石信里提到兄长每日只吃两餐,这几日事情太多,甚至都只是吃了一个饼,这样可不好!   周乐雅翻了个身,犹豫着是否要拐个弯去一趟南和州看看兄长?周乐雅翻来翻去的,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一晃,于是警惕的睁开眼,却见矮墩上的信已经不见了,周乐雅默然,兄长在他身边到底安排了多少暗卫?   周乐雅翻来覆去,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而此时的李成峰正在书房里怔怔出神。   直到管家恭敬前来。   “二少爷的住处安排在哪里?”   “回老太爷的话,二少爷下榻在吹风院。”   李成峰慢慢点头,吹风院是最好的一间院子,这个安排还可以,“跟着二少爷来的有哪些人?”   “回老太爷的话,有两个婢女,两个侍从,婢女一个叫南雪,一个叫东雨,小的看那两个婢女举止规矩,落落大方,那两个侍从谈吐也好,而且都身带武艺。”管家恭敬说着。   李成峰点头,吩咐道,“好好伺候着。”   “是!”管家忙恭敬应着。   随后李成峰挥挥手,让管家退下,管家退下了,李成峰抬头,叹了口气,他隐世多年,但外头的事情,他也是一直留意着,之前沈高义所说,他岂会不知?世家横行,豪门不义,百姓多受其苦,可大夏朝一开始就是世家所铸,想要改变这局面,岂是容易?李成峰慢慢闭上眼睛,沈高义来找他,是受他的女婿周文德所托?还是谁?不管是谁,这浑水他不能淌。   现在乐雅来了,他就好好陪着他的乖外孙在这淞南府游历一番好了。   李成峰这般想着,嘴角的笑容就柔和了起来。   ******   在这个夜晚,距离淞南府有五百里的南和州,还有一人正在遥看明月,想着周乐雅。   这人不用说,就是周乐雅敬慕的兄长——周博雅。   小院子里,周博雅背负双手,抬头望月,他刚刚处置好了事务,南和州似乎平静了下来,但这平静下头早已一片汹涌,朝廷下达的廷议将摇摇欲坠的南和州似乎顶住了,可惜,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再次被打破了,很快,明日就会有让某些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生了。京都那边想要息事宁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周博雅微微闭上眼,将所有的布置一一仔细的过滤了一遍,再次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后,才微微睁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满是冷意,这次的事情出了意料,皆是京都温家横插一手,这次就算南和州的事能够按照计划落下帷幕,但也必定会引起京都世家们的警惕,桃源社必是要沉淀一些时日了。   这样也好,他也可以腾出手挪出时间好好的陪着乐雅和爹娘,顺便……将该安排的给好好安排了。   只是……可惜,答应了师傅,要等三年啊。就算他腾出时间了,也没有办法见到乐雅,周博雅叹了口气,罢了,抓紧时间,好好的布置安排一下!   *****   李成峰在淞南府的院子不大,只有三进,但是却很雅致安静,仆人婢女也都很有规矩,出入安静,且不多言,周乐雅默默的看着,心里感叹,外祖果然不愧是名士。   所谓名士,除了博学广闻,机锋敏锐,这心里也得有丘壑,而名士的丘壑就在所行所为中。看着这屋子里的摆设和仆从婢女的举止,处处透着严谨,恭顺,就可以知这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少爷,这风凉,您加件披风吧。”南雪追了出来,小心轻柔的将一件披风给周乐雅披上。   周乐雅回过神,侧头看着南雪轻笑了一下,南雪一愣,随即脸颊染了晕红,忙低下头。   周乐雅轻笑后就抬脚朝前走去,虽然现在时辰还早,但他既然醒了,就该去正堂给外祖父请安才对,也因此周乐雅没有现南雪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   但站在周乐雅身后的西福却是看见了,西福皱起了眉头。   周乐雅走向正堂准备等着外祖父早起,好给外祖父请安的时候,李成峰正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一夜未眠,现在虽然有些疲乏,倒是不累,正想过去看看他的外孙周乐雅,管家就走了上来,轻声禀报着,“太爷,二少爷已经来了,想给您请安。”   李成峰听着,有些意外的看着外头的天色,此时也不过是蒙蒙亮而已,这么早就起了?心里不由有些满意,早早就起了,还马上给他请安,这孩子倒是有心。   李成峰就走向正堂,周乐雅一见李成峰进来,就恭敬拱手作揖,随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口不能言,给爹娘请安也是磕头做礼。   李成峰忙搀扶起周乐雅,一边和蔼说道,“无需如此,我们祖孙二人何用这些虚礼?”   周乐雅只是对着李成峰弯眼笑着。   李成峰呵呵一笑,拍拍周乐雅的肩膀,示意周乐雅坐下后,就语气柔和问着,“昨晚睡得可好?”   周乐雅点头,尚可,虽然反反复复的醒了又睡。   “我听你爹提过,你浅眠,环境一换你就睡不好,这个可不好,你要习惯才是,像你这样在外游历三年的,可是由不得你,你要改过来才是。”李成峰柔声劝着。   周乐雅听着,神情认真恭敬,待李成峰说完,还起身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礼。外祖父所说都是为了他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不好,但是,这是上辈子根深蒂固在他灵魂里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逼着自己去改变了。   李成峰看着周乐雅在听完他的劝诫后,又恭恭敬敬的给他做礼,心里就更加满意和欣慰了。   祖孙两人用完早膳,李成峰派人问候了一下沈高义,知道沈将军睡得好,吃得好,就丢下不理了,对沈高义,他还是心存警惕,态度上就有些冷淡了。   周乐雅一旁静静看着,以他的敏锐还有心术的能力,自然看得出外祖父对沈将军的冷淡和警惕,虽然心里疑惑,但也没有掺和,他的直觉告诉他,外祖父对沈将军的冷漠警惕一定和兄长有关!   而沈将军会不辞辛苦护送他来外祖父这里,也一定是兄长的安排和打算。   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只是兄长不跟他说,沈将军不提,那他就还是装聋作哑为好。   祖孙两人用完早膳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李成峰就带着周乐雅回了书房,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成峰让周乐雅在书桌后坐下,摊开了宣纸,示意周乐雅拿起笔,周乐雅起初还有些疑惑,但见纸和笔就明白了,外祖父这是有事要问他吧。   李成峰拉过一个圆凳子在周乐雅身边坐下,低声问道,“乐雅,你这次来是让你爹来的?”   周乐雅摇头,随后提笔写着:不是爹让我来的,是兄长提起外祖父您在淞南府,让乐雅前来拜见外祖,给外祖父您请安。   李成峰盯着纸上那字,皱起了眉头,博雅?是博雅让乐雅过来的?博雅怎么知道他在淞南府?女婿周文德跟他说的?李成峰的心里疑惑一堆,但面上只是淡淡的,皱起的眉头不着痕迹的抚平了,看着周乐雅,李成峰转了一个话题,“乐雅,你哥对你可好?”   周乐雅重重点头,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提笔写着:兄长待我极好   李成峰看着周乐雅脸上的笑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他在几年前从女婿那里得知博雅入了鬼谷子先生的门,做了鬼谷子先生的唯一嫡传,此后,他就一直担心着嫡庶不稳的问题,既怕博雅能力太强,压制了乐雅这个嫡子,又怕乐雅心头不平,会挑起家宅不宁,虽然女婿托人带来的消息几次三番的暗示博雅乐雅兄弟友爱,感情极好,可没有亲眼所见,总是不安。   这次亲眼见了乐雅,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乐雅恬淡安静,并非心高气傲之辈,那就不用担心他会与博雅争强斗胜了,可博雅他尚未见过,且从博雅拾掇乐雅来淞南府拜见他一事来看,博雅,定是个不简单的。   不简单的,又师出名门,岂会甘心因为庶子名头就屈居乐雅之下?他会不会对乐雅心怀不满?他会不会依仗兄长的身份欺辱乐雅?他将来会不会与乐雅争夺家业?……   心里头各种揣测不安,但现在,看着乐雅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李成峰的心却是彻底的松了口气,这是自心里的笑容,没有任何勉强作伪,看来,博雅待乐雅是真的不错。   当然,还得亲眼见见才是。   既然乐雅都来了,那他隐世在此也没有必要了。   “乐雅,你哥现在在哪?”李成峰问道。   周乐雅想了想,兄长现在应该是在南和州吧,于是提笔写着:兄长现在在南和州。   南和州?李成峰心头有些吃惊,随即微微眯起了眼睛,南和州现在可是大夏朝最热闹的地方啊。   周乐雅瞅着李成峰深思的模样,心里暗道,看来他的外祖父也不是那么隐世嘛。   李成峰又问了一些事,就让周乐雅退下了。   看着周乐雅退下了,李成峰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皱起,博雅在南和州做什么,文德说是博雅也在游历,什么地方不去却去了南和州?难不成文德没有告诉博雅,南和州现在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不,依照文德对孩子的重视疼爱,他一定会告诉博雅……李成峰有些坐立不安,他虽然未曾亲临南和州,但从现在所看到的事情以及京都的廷议,南和州现在是各方人士手里的一盘棋!   世家把持朝政,君帝五十年一选,温家帝师,大夏朝当年以平衡之术定国,可几百年来,各方势力此消彼长,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夏朝!六世家里,李家最为悠长,宋家最有野心!郑家最是强势,其他世家看似低调温和却是用纵横之术,相互捧杀谋取世家利益,而帝君……五十年一选的帝君来自于萧家,被世家用礼仪之法“圈养”起来的萧家,难道就甘心做个傀儡皇帝?而帝师……温家,当年善公主的后人又是怎样的想法?天下谁人可知?   就像在刀尖上起舞,大夏朝早已是风雨中的一片舟!   博雅……他却在此时待在了南和州?   李成峰的心头很是复杂,也许……是时候见见博雅了。   *****   周乐雅转出了正堂,就慢悠悠的朝大门走去,他已经禀明了外祖父,也找人知会了沈高义一声,今天他要去外头转转,西福和北喜也跟着周乐雅出来,同时跟着的还有沈高义不知从哪找来的两个护卫。   周乐雅也不以为意,他只是想着随意逛逛而已。   淞南府距离南和州不远,此时走在街上的行人里偶尔会闪过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周乐雅仔细的打量着他们,见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却没有那种惶惶不安的神情,看来,这淞南府的府官在安置难民的事情上做得很好。   周乐雅慢悠悠的走着,待走到一家茶馆时,瞅了眼茶馆牌匾上的有香茶馆四个字,还有茶馆旁边雕饰着的祥云里头不起眼的一颗咬了一口的桃子……   周乐雅想也不想的就抬脚走了进去,上了二楼,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示意西福和北喜还有那两个护卫坐下,但西福北喜还有那两个护卫不敢和周乐雅同坐,四人找了个靠周乐雅最近的桌子坐下。   西福给周乐雅点了清淡的茶,还有周乐雅喜好的点心,茶馆的小二见周乐雅举止间从容透出贵气,又一言不的,开口招呼的都是身边的仆从,就不由的小心翼翼恭敬起来,小二猜测这定是哪个大家的公子,只是小二又很疑惑,世家公子怎么穿的这么素朴的棉衣呢?   小二疑惑了,茶馆二楼在周乐雅斜对面的锦袍俊美公子却是眯起了眼睛,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上凝滞了起来,但很快却又笑开了。   小二不识得周乐雅身上的那件素朴的棉衣,这锦袍公子却是认得,那可不是一般的棉衣,那可是连帝君的宫殿都没有几匹的云锦衣!   这公子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呢。   锦袍公子啪的合上手里晃着的扇子,朝周乐雅慢步走去。   在锦袍公子还没有靠近的时候,西福和北喜已经站起,似乎无意的拦在了锦袍公子跟前,西福勾起笑容,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您……”   锦袍公子一笑,笑容肆意张扬,“在下宋敏德。” ☆、69基情发展史(15)   宋敏德看着坐在他对面悠然喝茶的清秀沉静的少年,心里却是想起了六年前的那满含愤恨冰冷的秀美的少年——李青玉。   六年来,他也曾经暗地里托人打探过,却没有任何消息,好像当年那悬崖一跳,就真的永远消失了一般。他当年任性妄为,惹下了那场大祸!不说父兄对他失望,他自己也甚为痛恨自己,不仅是污了宋家门风,也是因为……那挥着匕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疤痕,最后被李成玉逼下悬崖的李青玉。   自那场大祸后,他被父亲送往了边疆驻军,隐姓埋名,从小小的士卒做起,慢慢的靠着他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最终踏上了正五品参将的位置。这一路升迁,吃得苦头越多,他就越加明了当初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所行所为是多么不堪!他冷眼看着一个孩子被他们逼到滚下山坡,还见死不救,他还对青玉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虽说当时他们是被人设计入了局,可,青玉那样高傲的人,遭了那样的侮辱,只怕这一生都要蒙受阴影了……他亲眼看见李成玉将青玉推下悬崖,却不能为青玉主持公道,还得为了宋家和李家的面子守口如瓶!   他心里愧恨至极,却也没有法子,当他踏上了正五品参将的位置,他也愈加明白他们宋家所面对的凶险和所承受的压力。他的父兄姐姐一直以来给他以及宋家子孙所撑起的是怎样的一片天空!   他大概能为青玉做的,就是暗地里寻找,然后……暗地里照顾青玉的寡母罢了。   因此,今日在这里,当看见那坐在窗边的安静的微微扬起轻笑的少年,他不由的走了过去。   那少年……不管是身上的云锦衣也好,还是那周身的气质都不似普通人,然后,最重要的,这少年让他想起了李青玉。   却不想那少年的两个仆从将他拦住了,说的很客气很有礼,但却是不让他靠近,如果是六年前那个京都第一纨绔子的宋敏德,也许早就火了,但现在,他强自忍耐下来,倒是那少年回过神,请他过去了。   他在少年面前坐下,对着少年作揖,笑着自我介绍说,他是宋敏德。   却不想少年对他轻笑点头,随后,就接过仆从的一块小木板,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笔写着:周乐雅。   他惊愕了,这少年竟然是个失语的?!   周乐雅看着眼前面容惊愕随后又马上恢复自然,还给自己斟茶的青年,嘴角弯起了一抹笑,眼前的青年叫宋敏德?看这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很普通的锦袍,可是那扇子上的墨香却是上好的檀香,他记得兄长曾经给他买过这种檀香,当时他好奇于这种檀香的做法,兄长给他解说的时候,提过一句——市价百金。   用得起市价百金东西的人,又是姓宋,莫非是京都宋家?   如此,就要交浅言浅了。不可多言了。   周乐雅在木板上写着:宋兄从何处来?   宋敏德看着周乐雅,眼里有些怜悯,但很快转瞬即逝,笑道,“我刚刚从边境回来不久。”   周乐雅看向宋敏德,眨了眨眼,边境?周乐雅不着痕迹的看向宋敏德的手,指腹处有厚茧,这是习武之人?   也或许是……军人?   周乐雅轻轻点头,端起跟前的茶,慢慢的喝着。   宋敏德却是笑着晃着扇子问道,“周贤弟,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周乐雅一笑,随手指了指外头。   宋敏德一愣,“哎,什么意思啊?”   一旁的西福慢吞吞的开口说着,“我家少爷的意思是,他从来处来。”   宋敏德一滞,这是什么意思?   周乐雅此时却是站了起来,微微对着宋敏德拱手,就转身离开,宋敏德呆了一下,刚想起身留一下,却不想北喜和那两个护卫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的跟前,宋敏德见状,也没有上去,心里却是警惕起来,那北喜和那两个护卫的武艺看来不低啊。   周乐雅在猜测出宋敏德可能是京都宋家的人后,就不想再与其多言,兄长对京都那六世家向来不喜,且,兄长所做的事情,可能和那京都六世家有关,说不定还是敌对,他虽然不知这个叫宋敏德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还是要慎重小心才好,他本来能够帮助兄长的地方就不多,可不能再给兄长惹什么祸端才好。   离开茶馆,周乐雅想了想,还是多兜了几圈才回去,虽说从宋敏德的神情面相上来看,不是心怀歹意的奸逆之辈,但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宋敏德在目送周乐雅离开后,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出茶馆,走出茶馆没多久,就有一人匆匆走到宋敏德身后,恭顺的跟着。   “如何?”   “少爷,大管事已经递了帖子给李成峰老先生了,但是老先生让人回绝了。……还有,少爷,昨儿个李成峰老先生的外孙来了。”   宋敏德顿住脚步,李成峰的外孙?宋敏德一边用扇子敲打手心一边思索起来,他来淞南府就是为了寻访李成峰先生,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严命一定要找到这位老先生,还要说动老先生做他们宋家的西席。   宋敏德自然知道这老先生一定是有不寻常的地方,父亲才会严命他前来寻找,可惜,人是找到了,但这老先生油盐不进,而且几乎隐世不出,淞南府明面上的都不知道有这位老先生在,他们想要找个几乎接触这位老先生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现在倒是有个机会了。   “让下面的人给我打探仔细了!”   “小的遵命。”   宋敏德大步离去,却不知,在他离去后的茶馆后院里。   “这事必须告诉少主……宋家人在找李成峰老先生……还有,今日,宋家的宋敏德碰见了周乐雅少爷的事情也要告诉少主。”   “掌柜的,这事就不用了吧,这是小事!”   “闭嘴!周乐雅少爷是少主的弟弟!少主极为重视他,不管此事是大是小,少主大人早就说过,事关周乐雅少爷的都要上报!如果我们茶馆不报上去,绸缎庄的老孟报上去了,到时候少主问起,你如何解说?”   “是是……小的明白了,掌柜的别生气,我这就把这消息送上去!”   *****   在周乐雅晃了几圈,提着一袋点心回去的时候,沈高义正在李成峰的书房里闭目不语。   李成峰却是将一个东西砸了过去!怒目瞪着沈高义!   沈高义眼睛没有睁开,抬手就抓住李成峰咂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份邸报!   邸报是朝廷公开行的公文,每隔十五日就会行一次,邸报里都是朝廷的下达的命令政令,还有官员的升迁消息等,府衙里,任何人用一两银子就能买到。   沈高义打开邸报,他用完早膳就来找李成峰了,无奈李成峰对着他就是不肯说话,随后管家送来了邸报,却不想李成峰看完后,就暴怒了。   沈高义心里挺好奇的,能让这个颇为沉稳的老头子暴怒的事情,他十分欣喜和高兴……但,现在,看完邸报,沈高义的脸上也不好看了。   沈高义死死的盯着邸报,南和州的河工闹上了京都,一百河工跪在京都的天街上,血书冤屈,自刎与天街上?!   “一百河工!一百河工!!”李成峰气怒的来回踱步,尽量的压低声音了,可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愤怒。“朝廷是干什么的!竟然由着这一百个人在天街自刎!世家内斗,豪门夺权,却让百姓受苦,国家受难!你!你说——这些个事是不是你后头的主子弄出来的?!”李成峰怒问沈高义。   沈高义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翻腾的怒火,他知道博雅手段狠戾,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如果死去的是世家子弟或者贪官污吏,他会拍手叫好,可用一百河工的鲜血来翻局?!难道周博雅就只剩下这个法子了吗?!   博雅做事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此,他就更加不能坐视乐雅回到博雅身边!   “我背后的人,不是我的主子,是我的徒弟。”沈高义沙哑说着,看向李成峰,博雅似乎没有要求他在李成峰跟前守住他真实身份的意思,那么也许他可以隐晦透露一二,“老先生,这事我也不知。”   李成峰盯着沈高义似乎有些不信,但最后,却是冷哼一声,负手就走了出去。   而此时,在南和州,□正在进行中,看着下头乱成一锅粥,周博雅倒是有些意外,那挂在城门口的头颅成功激怒了百姓和河工们,于是在李致远再次被押解出来的时候,□开始了,府衙似乎也被攻陷,混乱中,致远就被张君铭趁机救了出来,只是……似乎□的程度在加剧了?   周博雅看着下头的局势,正思索着要不要找人去通知附近的守备将军过来稳定局势……   “少主……”李致远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请少主想办法让大家冷静……”   周博雅回过神,点点头,也好。太乱了,就更加没有办法收拾了。   于是张君铭赶紧的跑去搬救兵。而李玄雨现在正在紧急的搜集证据整理证据,于是,这会儿偏僻的不引人注意的某处屋顶上,就只有李致远和周博雅。   “能坚持吗?”周博雅看着李致远惨白的脸,皱眉问道,这次倒是让李致远受苦了。   李致远微微点头,开口问出了一个出乎周博雅意料的问题。   “博雅,京都一百河工血溅天街的事……可是你的主意?”李致远紧盯着周博雅,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周博雅摇摇头,似乎有些失落,“我只是让他们跪天街,引入注意,我没有想到……”   李致远听了,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一百河工的死如果真是周博雅的杰作,他想,他会寝食不安,也会就此害怕周博雅。如今见周博雅否认,李致远一直吊着的心松了口气。   李致远却是没有看见,周博雅漆黑的眼底深处的一抹淡漠冷意。   很快,守备将军来了,带着士兵,不一会儿就将局势稳定下来,而张君铭作为李致远的同窗好友,背着李致远一边逃,一边故意和府衙的人嚷嚷起来拖延时间。   周博雅蹲在房顶上看着,待看见有一快马手举令牌奔驰而来,周博雅嘴角微微一扯,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正在某处整理“证据”的李玄雨正面临着刺杀!   李玄雨没有想到,李致远之前在南和州的住处竟然还藏着这么多杀手,之前,李致远以防万一,将罪证分别藏在了三处,他之前已经在其他两处拿到了罪证,只剩下这最后一处,因为怕会惹来注意,他特意等到今天,南和州□的日子,却不想,对方竟然派来了杀手藏匿着,在他拿到罪证后,才出现!   而为了以防万一,周博雅也派来了人保护李玄雨,可这几个人很明显不是对方这些顶级杀手的对手!   李玄雨皱起眉头,怎么办?走不掉了。   就在李玄雨想着该如何脱身,要不要信号让周博雅来救命的时候,一抹清影飘落在他跟前。   李玄雨怔了怔,竟是李青玉? ☆、70基情发展史(16)   李玄雨还没有回过神,那李青玉已经提剑朝围攻过来的黑衣杀手们扑杀而去!李玄雨紧紧的看着被顶级杀手包围起来的李青玉,那青色身影飘忽不定,手中的剑花宛若雷霆直落,杀意铺天盖地而来,明明是宛若谪仙般的人物,可那冷冰冰的脸和那隐隐红的暴戾的眼却是让人胆颤不已!   李玄雨看着,心头隐隐有些不安,青玉怎么会有那么浓厚的煞气?   “李青玉?”突然响起的压低声音,让李玄雨吓了一跳,转过头,见是周博雅才松了口气,忙压低声音问着,“为什么青玉会这样?”   周博雅抬眼看着李玄雨,有些莫名其妙,回了一句,“什么怎么样?”   李玄雨急了,指着那已经干脆利落解决掉几个刺客的李青玉,“就是这样啊!”   周博雅瞅了眼正冷冷的看着他们的李青玉,不错呀,武艺高强,可以和张君铭一拼,嗯,在自己手下也可以走上一百来招,杀人的时候果断利落,一身煞气,可以媲美阎王爷了,李玄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很好啊!”于是周博雅笑着说道,对着李青玉微微点头。   李青玉不着痕迹的看了李玄雨一眼,漂亮的凤眼似乎闪过什么,但随即就转身,一跃而起,随即消失了,度快得让李玄雨都来不及反应!   李玄雨闭上了半张开的嘴,将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周博雅接过,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李玄雨凝重的神情,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玄雨兄担心李青玉?”   李玄雨坦然点头,皱眉不解,“青玉怎么会有那么暴戾的气息?”   还用问吗?当年的创伤,心底的死结,还有这几年来跟着容和走南闯北的行侠仗义……大概杀过的人也不少吧?   不过周博雅也没有直接言明,只是淡淡道,“他是习武之人,杀人多了,煞气也就多了。”   李玄雨听着,眉头皱的更紧,总觉得那样的青玉让他很是不安,也很担心。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机,李玄雨就转开了话题,问起了现在外头的局势。   随后,李玄雨就在周博雅召来的暗卫保护下回了院子,而周博雅站在原地,看着李玄雨回了院子,才淡淡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吩咐道,“将这罪证送到李致远少爷身边,另外誊抄一份,送到京都宋家那里。”   “是!”   周博雅负手而立,抬眼看着天空,阴沉的天空渐渐泛出了一丝苍白,这南和州看来要很快迎来阳光了。   *****   淞南府里,周乐雅刚刚走进院子,就见沈高义皱着眉头,背着手,来回踱步,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一样,周乐雅细细的看着沈高义的面容,似乎还有怒气?   谁得罪了沈将军?   周乐雅慢吞吞的走进院子,沈高义顿住脚步,看向周乐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招手示意周乐雅跟着他进了书房。   周乐雅微微凝眉,看来还和自己有关?难不成是自己得罪了沈将军?周乐雅眨眼疑惑。   进了书房,沈高义就将攥在手里的邸报递给了周乐雅,“你看看。”   周乐雅接过,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高义,才心里疑惑的打开,看了起来。   沈高义看着站在他跟前,低头认真看着邸报的周乐雅,心头复杂,自家徒弟行事让他吃了一惊,京都那一百河工的死一定是自家徒弟周博雅的手笔,如果自家徒弟站在自家跟前的话,他一定会揍他一顿再说!将此事告诉周乐雅,一来是要让乐雅心头警惕,他最敬爱的兄长手段可是毒辣得很,二来,他不可否认是存着给徒弟添堵的心思!   周乐雅看着邸报,邸报上头一百河工的事情让他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就微微拧起眉,沈将军烦躁不安,又让他看了这个邸报,很明显,这事情和兄长有关系,是兄长的手笔……作为医者,他对自刎于天街上的一百河工很是同情,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沈将军拿这邸报给他看,到底是何用意?   周乐雅抬头疑惑的看着沈高义:将军,这是何意?   沈高义皱眉,“你就不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沈高义还是严肃说道,“这是你兄长做的事。”   周乐雅一听,神情肃然,看着沈高义,认真回答:让一百河工自刎于天街的罪魁祸不是我兄长!   沈高义一愣,不可否认,罪魁祸不是周博雅,但是,问题不是在这吧,沈高义严肃说道,“乐雅,你兄长行事过于毒辣。”   周乐雅看着沈高义,严肃的回了一句:无毒不丈夫!   沈高义一滞,瞪大眼睛看着周乐雅,有些难以置信,乐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接着,周乐雅又很是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他是我兄长,我是他弟弟,说罢,又很小心翼翼的问着:你不是我兄长的师傅吗?   言外之意——你是我兄长的师傅,怎么可以这样?   沈高义这下默然了。   周乐雅放下邸报,起身,对着沈高义拱手作揖,就要转身离开,想了想,又转了回来,写了几句话:我信我兄长,希望将军也能相信自己的徒弟。这人在世间,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若要做出一番大事,除了许多无可奈何,还有很多心有余力不足,还有世人的误解和辱骂,身为亲友师长,难道就不能给与一点理解和支持吗?   沈高义看着,心头震动了,在得知京都一百河工之事后,他心头就只有愤怒和失望,却未曾想过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没成想到,乐雅竟然能想到这些?   看着周乐雅放下纸条,就径自离去的身影,沈高义沉默着,他们兄弟间的感情牵绊,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深厚。   周乐雅快步离开书房,除了不想再和沈高义多言外,还有就是他想赶紧的和兄长通信,如果连沈高义将军——兄长的师傅,都尚且如此,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兄长现在肯定很是需要他这个做弟弟的帮助,嗯,他得赶紧给兄长写信安慰安慰!   周乐雅这般想着,就赶紧的回了自己的厢房写信去了。   周乐雅却不知,他的兄长周博雅的确被人责骂着,痛斥着,责骂他的人痛斥他的人,正是被朝廷任命为安抚使的匆匆赶赴南和州来的周文德——他们的爹。   “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周文德怒骂着,抬手想给周博雅一巴掌,却不舍得,半途就狠狠的拍了拍桌面。   周博雅垂眼沉默着,并不辩解。   他对周文德的到来,早有预料,却不想他爹竟然来得这么快,周博雅有些懊恼,他该早点离开才是,这样就不会被爹给抓住了。但,想想爹的脾气,如果他不好好的让他爹痛骂这一顿,只怕将来回了华夷州,还要再跪祠堂。   周博雅心头叹气,这样也好,而且,最重要的,这样,就可以避开乐雅了,他不愿意乐雅知道他所做的这些事情。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文德怒问道。   周博雅抬眼,回了四个字,“情非得已。”   周文德被这四个字给噎住了,情非得已?!   而周博雅在说了这四个字后,就继续沉默了,他不想多做什么解释,他也无法解释,解释的越多,就越加难看,爹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爹应该比谁都明白,他在这件事上的处置!   周文德的确如周博雅所料,明白了,在最初的愤怒后,他的确隐隐有些明白,只是,周文德素来正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也委实太大了一些!   周文德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下,平复了心情,慢慢开口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组建桃源社,不着痕迹的干扰朝廷,在地方上见缝插针的做着一些小动作!——这是想要谋逆还是怎么的?   周博雅抬眼看向周文德,淡淡道,“儿子只是想让清风涤荡这浑浊的朝廷罢了。”   ——然后,增强自己的实力,有朝一日,不得不撕开脸皮的时候,他能从容不迫的带走乐雅!不让任何人阻止他!   周文德深深的看着周博雅,他心里有些怀疑,只是如此?!   但周博雅只是静静的站着,周文德心底不信,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再质疑!博雅渐渐成长,他的能耐也容不得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去质疑,现在,他们父子的相处模式已经在改变了,从以前的命令指导,到现在的平起平坐……   “夜深了,你且回去,此事莫要让乐雅知道。”周文德心里叹了口气,挥手说道,最后一句说的有些犹疑,他想着乐雅还是不知为好,朝政上的这些丑陋事情,他也不愿自己那干净的二儿子看见。   周博雅没有异议的点头,不用他爹吩咐,他也不会让他的宝贝乐雅知道。   却不想,在三日后,他赶赴淞南府的途中,接到了他的弟弟周乐雅给他的一封安慰信。   在被迫分开后,周博雅就再也没有收过乐雅的信,虽然这里头有他的隐晦的拒绝因素在,可一直没有收到信,心里到底是失落者,后来有剑石作为媒介,给他带来了乐雅的亲笔信,但信却是给剑石的,而不是给他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总是不痛快,就会忍不住埋怨乐雅的通透,为什么要猜测出他隐晦拒绝呢?   但现在,他终于收到信了,他心里有些兴奋,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沸腾,周博雅慢慢的拆开了信,展开一看:   哥,我相信你!   周博雅呆住了,这……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来了一封信,就写了这么五个字?! ☆、71基情发展史(17)   周博雅拿着周乐雅给他的信反复揣摩,却偏偏没有想到邸报上去,因过去他也常常拿邸报回来,但乐雅从来就没有看过,乐雅对邸报压根就没有什么兴趣,而乐雅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告诉乐雅京都那边的事情,西福北喜这些仆从和婢女就不用说了,唯一会说可能说的,也就只有沈高义,他的师傅。   但,周博雅不觉得沈高义会告诉乐雅这些血腥的肮脏的事情!   周博雅不知道,这回他是失算了,沈高义不单单说了,还把邸报亲自拿给了他的宝贝弟弟周乐雅看!   而此时,周乐雅正在淞南府,他外祖父宅子的外头,看着杵在他跟前目瞪口呆的男人——宋敏德。   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找外祖父的?   “你,你,你……”宋敏德手指着周乐雅,难以置信的结结巴巴的说不全句子。   周乐雅挥手招来身后的西福,接过木板,唰唰的写:熬煮三斤麻黄草,加蜜枣。   写完,给宋敏德看。   宋敏德不解,“麻黄草?蜜枣?干嘛的?”   “治结巴的。”   宋敏德一僵,随即瞪眼,“你才结巴!”说罢,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站在他跟前这人是失语!   周乐雅却笑了笑,笑容分为柔和,拿过木板,写着:我是哑巴。   宋敏德顿时嗫嚅了。   周乐雅走向宋敏德,弯着眉眼,抬手拍拍宋敏德的肩膀,就转身在木板上写着:我这人很小气的。   宋敏德一愣。   周乐雅却已经抬脚走人了,在周乐雅身后的西福对着宋敏德咧嘴阴森森的一笑。   他们家二少爷脾气好,那是因为有大少爷护着!大少爷不在的时候,二少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宋敏德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宋敏德身后的侍从,看着不对劲,慌了,“少爷,您怎么了?!”   怎么了?宋敏德心头悲愤,丫的没看见他肩膀上明晃晃的一根银针吗?!   走着淞南府的热闹的街市上,北喜忍不住问了一句,“二少爷,那家伙杵在那里,会不会不太好?”   ——无碍,三个时辰后,就没事了。   周乐雅今儿个的心情不怎么好,他给兄长写信了,他知道兄长一直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在信里怎么说,只好写了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也不知道兄长明不明白,最好还是不要明白为好,他不愿兄长知晓沈高义的态度,兄长对沈高义可是颇为看重的。   此时,沈高义正在李成峰的书房里,看着最新的一封邸报。   一百河工的死,已经让南和州的事情无法遮掩,帝君的态度,温家人的态度,都已经强硬的表示,南和州的事情必须彻查!李家人的态度也终于明朗了,诡异的是,宋家人和郑家人也表示支持。恰好此时,南和州□了,盐帮残酷虐杀百姓和河工的事情,让事态加剧,朝议再次派遣安抚使,而之前宋凤德和郑侯竟然还没有到达南和州,让帝君极为震怒,廷议上进行了痛斥,且剥夺了宋家在京都金吾卫的统领一职,还直接派出了华夷州的周文德前往南和州处置一切事宜……   沈高义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怎么觉得,这事件到现在,还是有些琢磨不透,盐帮就算经过了这次,也只是元气大伤而已,六世家里,宋家和郑家一直是坚决支持彻查南和州的,这次南和州的事态这么严峻,宋家和郑家应该是得利了才对,可廷议上又痛斥了宋凤德和郑侯,还剥夺了宋家在京都金吾卫一职,这样看来,宋家可是没有任何益处,李家也没有,其他四家就更加没有……   那这次南和州的事情折腾得这么惨,到底是为了什么?博雅到底想从中谋取什么?   “这么说来,京都的那些事情也是博雅的手笔?”突兀的,李成峰开口了,李成峰的神情很凝重,声音有些喑哑,似乎压抑着什么。   沈高义看向李成峰,博雅是李成峰的孙子,但他从未想过要将博雅所做之事告知李成峰的意图,在他看来,这是他们祖孙两人的事情,他到底是个外人,不好多说,但没有想到,李成峰却是自己说了出来,是李成峰自己猜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李成峰的?   沈高义沉默着,没有应答。   李成峰却是微微闭了闭眼,低声叹息了一下,哑声说道,“博雅他自己给我来了封信,将南和州的布局告诉了我。”   沈高义听了,挑眉,原来竟然是这样。想不到博雅会自己把事情都说出来,不过,这博雅,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沈将军……博雅已经启程来淞南府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你为何会为博雅做事?”李成峰盯着沈高义,缓缓问道,声音低哑,语气里透出了一丝凌厉,“博雅是你的徒弟,这世间可没有徒弟使唤师傅的道理!”   沈高义听了,面无表情,老先生果然敏锐呀。   沈高义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我想看看,他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李成峰闻言,瞳孔一缩,死死的盯着沈高义,做到何种地步?什么意思!   “老先生,你放心,博雅是我徒弟,我决计不会与他为敌,只是……一点无聊的寄望罢了。”沈高义淡淡说着。   没错,一点无聊的寄望,他想看看,这已经积弱的大夏朝,在桃源社的扫荡下,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他想看看,周博雅——是否能够做到如鬼谷先生所言,手握乾坤,翻云覆雨!   李成峰闻言,盯着沈高义看了半晌,才慢慢的闭上眼睛,许久,叹息着说道,“我信你。”   “多谢老先生。”沈高义起身拱手做礼。   随后,沈高义便走出了书房,刚想走回自己的院子,忽然,沈高义顿住脚步,皱眉,不对!既然周博雅自己写信给了老先生,那么老先生因为这个外孙,肯定会出山了……那么之前,也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特地绕到淞南府来请出老先生!   沈高义黑了脸!妈的!臭小子这是想在淞南府见见乐雅才拾掇着自己来淞南府当说客!   *****   此时的周乐雅绕了一圈,途中顺手诊治了两个没有银两治病的农夫,回去的时候,见门口杵着的宋敏德,周乐雅放慢脚步,心里不高兴,这人怎么还没有走?   宋敏德在三个时辰后终于能够动了,身体能够自由活动的第一件事就是等人!   没错,等人,等着李成峰的外孙——周乐雅。   好不容易周乐雅回来了,却没想,人家竟然看都不看他一样,就要进门。   宋敏德赶紧的拦住,急急的道,“周少爷对不起!我给你作揖赔不是了!”   周乐雅一顿,侧头看向宋敏德。   宋敏德神情惶恐不安,还有歉疚,嗯,不是装的。   周乐雅便微微点头,好吧,他接受道歉。转头,抬脚就进了门,留下本来松了口气,正想开口请人家吃饭的宋敏德。   宋敏德瞪大眼,张着嘴,看着那大门在他面前碰的关上!   宋敏德心头愤然,混蛋!太不给爷面子了!   “少爷,怎么办?我们还等吗?”   “等!为什么不等!去,给爷买点酒菜过来,爷今儿个就不走了!”   ****   对外头的宋敏德,沈高义和李成峰都已经听闻了。   沈高义是觉得有趣,李成峰却是冷哼一声,对世家子弟,李老爷子委实没有好感!   不过,想着自家那无法言语的外孙,跟随药王学习,医术一流,可这朝政上一点都不通,对人世险恶似乎看得通透,但却是太良善了点,李老爷子很担心,有朝一日,自己这个外孙会不会被周博雅连累,被人算计了去?或者……被周博雅算计了?   在得知周博雅尚未弱冠,就已经拥有了桃源社这样一个隐藏于民间的势力,李老爷子就不由忧心忡忡。   李老爷子这么一细想,忍不住了,起身就朝周乐雅的院子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周乐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李成峰轻轻咳嗽一声,周乐雅回过神,一见李成峰,忙起身做礼。   李成峰挥挥手,示意周乐雅跟他进书房。   周乐雅的院落是最好的一个,书房里的书也是李成峰多年的珍藏,周乐雅见了甚为欣喜,这几日,除了每日在外头逛逛,寻找诊治的机会外,就是在院子里看书。   “过几日你离开的时候,外祖送你几步孤本。”李成峰瞅了眼周乐雅手里的游记,微笑说道。   周乐雅欣喜的一笑。   “来,坐,陪外祖说说话。”李成峰虽然笑容不大,但脸上的线条却是柔和的。   周乐雅点头,就乖巧的坐到了李成峰的身侧。   “乐雅,大概明后天,你哥哥就要来看望外祖。”李成峰斟酌了一下,还是提了,他知道乐雅对兄长甚为敬爱,而眼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如果贸然提起,反而累得兄弟不睦。   哪怕心里担忧着,李成峰却是不会表露出来。   可周乐雅却是看出来了,《心术》可不是白学的,不过,周乐雅也没有询问,一定是跟兄长有关的,且现在,周乐雅的心里是兴奋的,呀,终于可以再见兄长了!   ****   而此时,周博雅正在淞南府外。   盯着眼前的城门,周博雅默然不语,他日夜兼程赶来,将南和州的后续事宜全都丢给了李玄雨和李致远两人处理,一来是为了再见乐雅,二来却是为了他埋藏于心的多年来的疑惑。   越是年长,他就越加不明白,他爹周文德是正直的君子,为何会在当年让通房丫鬟生下了他,且还留下了他?而外祖父,为何会一眼看上爹,让堂堂大儒的嫡女嫁给了一个庶子,且,多年来隐世于淞南府,对唯一的女儿不闻不问?   执掌桃源社几年来,他悄悄的找着自己亲生母亲的下葬之地,还有一切情况,可意外的,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有一种直觉,他的身世不一般。   一想到此,他就有些兴奋,这样的话,他和乐雅之间可就少了乱、伦这个障碍了! ☆、72基情发展史(18)   周乐雅这日没有出门闲逛,而是去了李成峰的住处,一边给李成峰磨墨,一边悄悄的竖着耳朵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兄长应该今天就到了。   正在翻着邸报的沈高义瞅了一眼周乐雅,心里摇头,这孩子对他兄长怎么那么依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沈高义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带着周乐雅离开,但却被李成峰给拦了下来,他又不好明说他那徒弟对乐雅有不好心思,只好也顺势留了下来。   看着李成峰在那里挥毫写字,沈高义心里头闪过要把博雅的秘密说出来的心思,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到底李成峰也是一个老人了,可不能受刺激。   周乐雅磨墨完毕,看着他的外祖父慢慢的写着大字,心里头却是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他的兄长的气息。   周乐雅的眉眼绽开,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温柔的低哑声音慢慢的唤着:乐儿……   这时,管家匆匆进来,跪下禀报:老太爷,大少爷到了。   李成峰执笔的手一顿,淡淡道,“请他过来。”   “是。”   沈高义挑眉,这小子到底还是来了啊。   而周乐雅弯着唇,笑了。   不一会儿,一穿着藏青色儒服的俊美青年穿过回廊,朝着书房大步走来,面容温和,带着笑意,行走举止间洒脱带着威仪。   青年走到书房门口,就撩起下摆跪地磕头,恭敬道,“孙儿博雅拜见外祖。”   李成峰深深的看着周博雅,慢慢点头,“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语气里隐约有一丝激动。   周博雅起身,侧身对着坐在下位置上的沈高义跪地磕头,“徒儿拜见师傅。”   沈高义面无表情的点头,示意周博雅起身,“起来吧。”   周博雅起身,周乐雅就上前,对着周博雅笑得眉眼弯弯的拱手作揖,周博雅看着周乐雅,脸上笑容淡淡温和,看不出什么,可眼底深处的宠溺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沈高义看着,微微皱了眉头,下意识的侧头看向李成峰,却恰好见到李成峰快划过的复杂神色。   沈高义心头一动,觉得有些怪怪的。   周博雅和周乐雅相互做礼完毕,李成峰就让周乐雅和沈高义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李成峰和周博雅两人。   李成峰看着周博雅,心头很复杂,面上还是平板的,“你写来的信,我看了。”   周博雅恭敬垂眼听着。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在淞南府的?”   周博雅抬眼看着李成峰,“我所创建的桃源社,在淞南府也有一个据点。”   李成峰听了,皱眉,“桃源社?”   “是,不瞒外祖,博雅在几年前召集贤才创设桃源社。”   “所图?”李成峰的声音阴冷下来。   周博雅盯着李成峰,缓缓说道,“解大夏朝百年之忧!”   李成峰一听,怒极反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周博雅轻轻一笑,却不接话。   李成峰见状,阴沉下脸,盯着周博雅,周博雅却是依然轻轻淡淡的笑着,脸上神情甚为从容。   半晌过后,李成峰微微闭了闭眼,才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成峰,厉声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法!切记不可祸及家人!”   周博雅收起脸上的笑容,恭敬拱手,应答,“博雅遵命!”   李成峰见状,才脸色稍微缓和下来,慢慢说道,“这次南和州的事情,你闹得那么大,是想在京中安排人手吗?”   周博雅面上肃然起来,外祖父果然厉害,他重重部署,连他身边的玄雨和致远都堪不破的东西,竟然被外祖父一眼看穿了。   “是。”周博雅垂眉低眼,神情恭敬,对眼前的这个老者,他有了打从心底出的敬意。   “温家,帝师之家,不可小觑!帝君看似柔和,实则睿智,不可小觑!世家盘根错节,百年积蕴,不可小觑!”李成峰缓缓的一字一顿说着。   周博雅听到最后,再次跪地磕头,恭敬说道,“孙儿谢祖父教诲!”   李成峰慢慢点头,挥手道,“下去吧。”   “是!孙儿告退。”周博雅恭敬倒退离开。   周博雅倒退离开书房后,就听到了书房里一声低低的怅然的叹息声。   周博雅挑眉,看来,外祖父心里藏了不少事啊。   周博雅离开后,循着直觉,就朝花园走去,乐雅应该就在那里。   但周博雅走到一半,就顿住了脚步,通往花园的走廊边角上,沈高义背负双手站在他的跟前。   “师傅。”周博雅拱手。   “三年之约,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沈高义面无表情的说着。   周博雅垂下眼,“徒儿没忘。”   “那就回你的院子去。”沈高义说着,在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这里可是你外祖父的家!”   周博雅抿了抿唇,有些留恋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花园,还是慢慢转身离开,他心底暗暗道,不急,总有机会的。没错,总有机会的!   而此时书房里,李成峰慢慢的在书桌上摊开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明媚的女子,仔细看那眉眼,依稀和周博雅又几分相似之处。   “……郡主啊,他已经长大了,可惜……却没有半点你的良善,不像你,也不像文德啊……哎……”   ******   晚膳,周乐雅困惑的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周博雅,他在花园里等了许久,却不见兄长来,他用心音术和兄长传话,兄长可是应下的,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兄长失约了。   然后……现在,兄长怎么了,为什么避开自己的眼神?现在还单方面关了心音术,他听不到兄长的声音,兄长也无法回答他的疑惑。这是为什么??   周乐雅心头疑惑着,还有隐约的失落,但因为李成峰的规矩森严,周乐雅垂下眼睛,安静的吃着饭。   周博雅看了眼就在他对面的周乐雅,垂下眼,外祖的饭桌上,个人吃个人的,不准布菜,也不准乱动筷子,这顿饭吃的可真没有意思。   用完膳,李成峰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周乐雅慢吞吞的走着,他想和兄长一起走,可不想兄长看也不看他一眼,竟径自越过他离开了!   周乐雅怔怔的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藏青色的身影,第一次有了难受的感觉。   沈高义看着周乐雅脸上难掩的白和仓皇迷惑的神情,心里暗叹了一声,有些心疼,随拍拍周乐雅的肩膀,低声道,“乐雅,后日,我们就离开。”   周乐雅回过神,看向沈高义,沈高义的神情淡淡的,但却是不容拒绝的。   周乐雅垂下头,慢慢点头。   兄长突兀的对他冷淡态度,沈高义一定知道什么!   “好了,回去睡吧。别太晚。”沈高义拍拍周乐雅的肩膀,低声说着。   周乐雅目送沈高义离去,才慢慢的转身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待回了自己的院落,周乐雅半躺在床上,看着半掩的窗户外头的月色,心里反复的推测着沈高义将军和兄长隐瞒他的事情是什么?突兀的对他这么冷淡,沈高义将军在保护着自己,可也在监视着什么?   自己身上有什么,是沈高义将军要监视的?   有什么事情必须让兄长回避自己?   兄长……这么久不久,兄长瘦了好多。   周乐雅出着神,外头安静了下来,他在就寝后,西福南雪他们也会就寝,他不喜欢有人在睡觉的时候靠他太近,就不准安排守夜,当然,他的兄长是个例外。   忽然一阵风气,周乐雅一愣,随即脸上扬起了雀跃的笑容,在他的床榻边,他的兄长正温柔的笑着凝神着他!   周乐雅猛然扑过去,一把紧紧的抱住他的兄长:哥,我好想你!   周博雅一僵,随即心头是难掩的喜悦,下意识的就反手抱住,低头,想也不想的就吻着周乐雅的额头,如果不是害怕会透露出他的心思,他现在就想侵占乐雅的一切!   强制自己只把头搁在乐雅的肩膀,埋在乐雅的脖颈上,贪婪的嗅着属于乐雅的独特味道,周博雅低低的哑声开口,“我也想你。乐雅。对不起,我下午失信了。”   周乐雅摇头,抱着周博雅,这个宽阔的从小就只属于他的怀抱,此刻容纳着他,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心。   ——分开了,才知道,他有多么依赖他的兄长,哪怕他两世为人,或许是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在兄长跟前,他就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乐雅……有个约定和你有关,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三年后,我才能把一切告诉你。”周博雅抚着周乐雅的背脊和肩膀,低哑说着。他虽然之前有暗示过,有隐约透露过,但到底是害怕三年时间会让乐雅和他生疏,也怕有什么人堵在了他和乐雅之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忍受,乐雅有对他半点的疏离!所以,他说了,他也不怕师傅沈高义会知道,乐雅除了他和爹娘,对谁都是带着防备,只是不明显而已。   周乐雅一愣,仰头,对上了周博雅深幽的带着浓浓不舍的眼,怔愣好一会儿,周乐雅才慢慢点头:我知道了。   周博雅低头,再次不舍的吻了吻周乐雅的额头,将周乐雅放到床上,随后也躺了上去,拉开被子,给周乐雅盖上,扬着温柔宠溺的笑,“好好睡,明天,我会跟师傅出去一趟,晚上再过来陪你。”   周乐雅听了,只是点头,眼睛却依然盯着周博雅,周博雅忍不住低头,轻轻的柔柔的吻着周乐雅的眼睛,心头澎湃起来的火热让他不敢靠过去,身体是最为诚实的,此刻靠过去的会,就怕会被乐雅现端倪,而轻柔的吻也没有多久,逼着自己恋恋不舍的离开,周博雅深深的看着周乐雅,抬手轻轻的捂着周乐雅安静干净的眼睛,哑声道,“乖,睡了啊。”   周乐雅动了动,抬手轻轻握住周博雅的手,慢慢的闭上眼睛,似乎安静的睡去。   周博雅才吁出一口气。   此时的周博雅没有现,不知何时,周乐雅的心音已经对他关闭。   关了心音的周乐雅此刻心底一片茫然和凄凉,原来竟是如此吗?沈高义将军将他和兄长分开,所谓的三年之约就是因为这个? ☆、73基情明朗史(1)   周乐雅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把《心术》学得那么好,看得太透,看得太清楚,有时候就是自我折磨。   在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他记得师傅曾经对他说过,不要轻易看透人心,他记住了,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记得师傅对他说过的话,慧极必伤,看得太透了,就会伤了心。所以他从未真的去看那些人心。   为什么,他今晚偏偏就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好奇的去探究兄长和他暂时分开三年的缘由?   为什么……他要去看兄长的眼睛?   如果不看就好了,如果能够忍住好奇就好了,那就不会看到……那掩饰不住的情、欲和爱意……   兄长……怎能对他有这样的感情?   茫然的坐在床榻上,呆呆的看着外头的大片的阳光,天亮了?兄长走了?   周乐雅心头叹气一声,扶额,他昨晚在知晓这样的事情后,竟然还是在兄长的怀里睡去了!周乐雅懊恼,他这算什么呀?   “二少爷?您醒了?”南雪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周乐雅似乎刚刚醒来的模样,不由有些讶异,少爷的睡眠都很浅,一般天刚刚拂晓,少爷就醒来了,怎么今日睡得那么晚?本来她不放心想进来的,却被东雨拦住,说难得少爷能够睡得那么熟,就不要打扰了。直至刚刚,她忍不住了,端着热水进来了。   周乐雅回过神,对着南雪微微点头,脸上微微笑了笑,他和兄长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会再让第三人知晓!   他一定要想办法把事情湮灭在萌芽阶段!   三年吗?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了。   周乐雅洗漱完毕,就走出院子朝正堂走去,准备给外祖父请安,还为走到正堂,在回廊转角,周乐雅顿住脚步,不远处,他的兄长周博雅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正凝视着他,满眼的宠溺和温柔,毫不遮掩。   周乐雅心头一跳,不可否认,他的兄长此时对他柔和笑着的模样,让他的心如若被包裹在蜜糖里一样,可越是甜蜜,就越是慌难过。   ——兄长,怎能这样?   周乐雅藏在宽袍子里的手,慢慢的攥紧。   周乐雅的变化,很细微,周博雅虽然距离周乐雅挺远的,但习武之人,怎会看不清?于是,周乐雅那一瞬间的痴迷和一瞬间的茫然,还有现在突然僵硬起来的却故作平静的脸就都看得分明了。   看分明了,周博雅的心头也微微一沉,乐雅有心事?他试着用心音去和乐雅说话,可……周博雅皱起眉头,随即大步朝周乐雅走去,乐雅的心音怎么对他关闭了?!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周博雅朝他走来,面上安静,可心里却是难掩慌乱,这个时候,他该用什么表情?   ——不,不行,不能让兄长知道,他已经知晓了兄长心意的事情。   电光火石间,周乐雅已经绽开了笑脸,同时开了心音:哥……   听着心头想起的温软声音,周博雅的脸上缓和了下来,待站在周乐雅跟前三步,才柔声开口,“乐儿可用过早膳了?”   周乐雅笑着摇头:还没有,哥,我们去跟外祖父请安,陪着外祖父一起用膳吧。   周博雅凝视着周乐雅脸上的笑容,脸上也不由扬起笑容,抬手下意识的就想摸摸周乐雅的头,但半途又缩了回去,只是低笑道,“好,我们走吧。”   周乐雅慢慢的跟在周博雅身后,朝正堂走去。   而此时,周乐雅不知道,周博雅在转身后突然间冷凝下来的神色,乐儿……他的乐儿虽然掩饰得很好,可就在刚刚,乐儿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乐儿在避着他!   进了正堂,李成峰已经端坐在正堂上了,板着脸,看着兄弟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屋里,李成峰微微点头,心头有骄傲,也有感慨,不知不觉间,十八年了啊。   周博雅进了正堂,恭敬拱手做礼,“孙儿给外祖父请安。”   周乐雅上前一步,同样拱手做礼。   李成峰微微点头,吩咐下去用膳,这时,沈高义也慢吞吞的踱步进来了。   安静的用完早膳,沈高义喝了茶,就似乎漫不经心的开口,“老先生,明日我和乐雅就告辞离开。”   沈高义这话一出,周乐雅就一愣,周博雅的瞳孔微微一缩,李成峰却似乎没有觉,点头道,“也好,乐雅是出来历练的,休息了些日,也该离开了。”   周乐雅回过神,下意识的看向周博雅,却见周博雅垂下眼睛沉默不语的,心头有些说不出缘由的失落,但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在乍然现兄长隐藏的情思后,他没有把握掩饰好,也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和兄长自然相处,而兄长精明敏锐,兄长了解他,亦如他了解兄长,他怕会被兄长现,所以,现在暂时离开也好。   沈高义又随意聊了聊,就起身离开了,周乐雅也跟着起身告辞,走出正堂的时候,周乐雅忍不住回头看向周博雅,阳光淡淡的洒落,可惜被遮挡得太多,只洒落了一些,涂抹的阴影罩着周博雅,让他无法看清,可却无法遮挡那周博雅突然间灼热起来的眼神!   周乐雅有瞬间无法呼吸的感觉。   幸好,只是一瞬间而已,兄长的眼神深幽阴沉了起来,慢慢的转开了。   周乐雅心头一突,兄长是现了什么吗?   “乐雅?”   周乐雅回过神,看向出声唤他的沈高义,沈高义皱眉看着他,“怎么了?”   周乐雅忙摇头,露出浅笑:没事。   “走吧,陪我去市集买些东西。”沈高义说着,就率先朝外头走去。   周乐雅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沈高义可不是那种会没事就到外头闲逛的人,且,这人懒得很,若有仆人,定会是仆人代劳。这会儿邀请他去,定是有事要和他说。   再说正堂里,李成峰挥手让仆人都退下,看向还端坐在椅子上的周博雅,沉声问道,“有事就说吧。”   周博雅便抬眼,看向李成峰,低声问着,“外祖……孙儿想问一个不适宜的问题。望外祖能够解孙儿疑惑。”   李成峰听着周博雅一问,心头有些一沉,突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面上还是淡淡开口,“说吧。”   周博雅起身,拱手,垂眼问道,“孙儿……想知道孙儿的生母是谁?”   周博雅这话音一落,李成峰就一僵,心头大震,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阴沉着脸,哼了一声,“你这问题该问你父亲!怎么来问我!当年你父亲一成亲,就将你交予了妻子,说是通房所生!你可知,这对你现在的娘亲,我的女儿来说,是多大的侮辱!”   周博雅听着李成峰毫不掩饰的怒气,神色不变,反而抬起了眼,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李成峰,“孙儿很好奇,既然如此,外祖您为何要将娘亲许配给爹?”   李成峰闻言,心头一惊!   “外祖只有娘亲一个女儿,听说在娘亲未出阁前,对娘亲很是宠爱,却为何会将娘亲嫁给相距甚远的清河周府的一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儿子,这个儿子还让通房生下了孩子……”周博雅不疾不徐的慢慢的说着。   李成峰却是听得心头惊怒不已,震惊的是,周博雅似乎已经了解了很多当年的内情,此番前来果然是有备而来,怒的是,周博雅不该知道这些东西!却一再逼问!   “够了!”李成峰怒而拍桌!   周博雅恭顺的依然拱手站着,垂下眼,淡淡说着,“孙儿无礼了。”   李成峰深吸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周博雅,咬牙说道,“你且记着,你身上流的是周文德的血!”   周博雅猛然抬头,直视李成峰,他身上流的是周文德血,这句话……难道是说,他真的是爹的儿子?!   “外祖……”周博雅的声音有些沙哑。   此前,他猜测的是,他也许不是爹的孩子……可不管是不是爹的孩子,在他心里,爹娘就是他的父母,他都会孝顺恭敬,除了在乐雅一事上,他都会好好孝顺爹娘,所以,不管是不是周家子孙,他真的不太在意。   可,如今,听着外祖父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他确确实实是周文德的儿子!一时间,他不知道心头五味杂陈,既有欣喜高兴,可也有说不出的苦涩,乐雅,如此一来,他和乐雅真是兄弟了……   看着周博雅苦涩复杂的神色,李成峰心头一软,哎,罢了,这孩子大概一直担心自己不是周家的孩子,心头难过着呢,对之前,周博雅绵里藏针的相逼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博雅,你信外祖,你是周家的子孙。”于是,李成峰再次肃然郑重的说着。   “是。博雅明白。”周博雅垂下眼,收敛了脸上的凄伤神色。   看着周博雅眨眼间就收拾了情绪,李成峰心头满意,便拍拍周博雅的肩膀,斟酌了一会儿,决定稍微透露一些,省的周博雅不知轻重,贸然去追查,到时候惹出了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你的生母是谁你且不要去管,待过些时日,我会亲自告诉你。”李成峰压低声音说着。   周博雅心头一愣,他的生母看来来头不小啊。   “是,博雅明白。”   此时,周乐雅和沈高义正坐在一间酒楼的二楼,看着外头市集摆摊的热闹。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外头,上了这二楼,沈高义就懒懒的靠着墙,一边喝酒,一边嚼着花生,抬眼看着外头的热闹,却不和他说一句话,跟着他的西福和北喜被沈高义打了出去。此时,这安静的角落了,也就只有他们两人。   周乐雅见沈高义不说,他也没有问,也安静的坐着,顺着沈高义的眼睛,看向外头的热闹。   此时,外头摆摊的一个卖猪肉的小摊贩正在吆喝。   那小摊上有兄弟二人,一高一矮,相差大概也有五六岁。   哥哥吆喝,做着生意,弟弟就在那里找钱,一边笑着说笑。   兄弟两人配合的极好,看来感情应该也不错。只是,没有客人的时候,哥哥就会瞪眼斥骂弟弟,弟弟就嘟嚷着,似乎不服气,但也没有顶嘴,哥哥偶尔还会敲敲弟弟的头,却是凶神恶煞的。弟弟就会狠狠瞪眼。   随后,日近晌午,两人买了饭食,也是各自吃各自的,但哥哥却会把肉让给弟弟,弟弟会犹豫,接着就慢慢的吃了。   ……   周乐雅一直在静静的看着那兄弟二人,直到卖完了猪肉,兄弟两人挑着担子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哥哥挑着东西,弟弟也挑着东西,一路无话,一前一后慢慢离开。   注视着那兄弟两人离开,周乐雅才转回了头,看向沈高义。   “一般来说,兄弟相处就是这样。”沈高义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有凝重和认真。“你懂吗?乐雅。”   周乐雅看着沈高义,他怎会不懂?   一般的兄弟相处不会这么大了还一起睡,一般的兄弟相处不会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一般的兄弟相处不会没有斥骂争吵……   果然,沈高义将军是什么都知道的。 ☆、74基情明朗史(2)   周乐雅沉默的看着沈高义,许久,周乐雅才慢慢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杯里,茶叶打着转,无所依靠,漂浮着,却不沉淀,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窒闷,紧张!   却没有慌乱和不堪!是的,没有,他没有被勘破兄弟逆伦的不堪和慌乱!   此时,他一心所想的是,如何让沈高义将军闭上嘴巴,不再言说此事!兄长的路不能让人阻碍!   周乐雅慢慢的将茶杯里的水一点一点的饮下,随后,抬眼看向沈高义,眼眸沉静无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沈高义将军阻了兄长的路!   ——他是我兄长,永远的兄长!   周乐雅慢慢的沾水在桌面上写下。   沈高义看着,挑眉看向周乐雅,那么,也就是说,他不会被周博雅所蛊惑了?   沈高义正欲开口,周乐雅又在桌面上慢慢的写着:将军心里,兄长可还是爱徒?   沈高义看着,想也不想的就说道,“自然!博雅是我的爱徒,不管博雅做什么事,这都是不会改变的。”顿了顿,沈高义看着周乐雅,皱起眉头,“你是觉得我会对你兄长不好?会阻碍你兄长?”   周乐雅紧盯着沈高义,用心术分辨着此时沈高义所隐藏的真实心情,有诚恳,有不被信任的恼怒,唯独没有欺诈。   周乐雅心里松了口气,沈高义将军武艺高强,有勇有谋,若他和兄长为敌,对兄长来说,可就是一个劲敌了。   “乐雅,你莫要误会,正因为你兄长是我的亲传弟子,我才会那么重视和生气。我气他胡来,我恼他妄为,他是你的兄长,该好好承担兄长的责任,怎么能将你引入歧途?”沈高义严肃说着,“当初他说愿用三尺宝剑护佑家人,可现在,他却要将你引入火坑!我颇为失望。”   周乐雅听着,垂下眼睛,慢慢的摇头,兄长并没有想要引他入火坑,一心一意疼惜他,为他着想的兄长岂会有那般的用心?   沈高义看着周乐雅垂着头,神情似乎有些委顿,但莫名的透出倔强,沈高义不由扶额,小乐雅对他兄长太过于敬慕了,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我不说了。”沈高义转开话题,看了眼在下头晃悠走过的宋敏德,起身道,“我们且先回去,明日就启程前往华夷州。”   周乐雅抬眼,轻轻点头,暂时……还是和兄长分开吧。   沈高义不想让宋敏德看见他们,快下楼,随后就从后巷离开,周乐雅现了这一点,不过,却没有多言,此时,兄长在,他也不想让宋敏德缠上他的兄长,那宋敏德可是个机敏的,也是个够忍的,要是让他看见兄长那样丰神俊朗的,宋敏德一定会缠着和兄长结交!   此时的周乐雅却没有现,他的兄长虽然丰神俊朗,可也阴狠狡猾,岂会这么容易就让宋敏德缠上?他这明明就是关心则乱嘛。   ****   再说此时的周博雅,端坐在周乐雅的书房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垂头低眼给他端来茶的南雪,乐雅的两个婢女,东雨和南雪,若说起来,他更满意东雨,知晓本分,对乐雅也是忠心,但却没有南雪那样有不该有的心思!   女大十八变吗?   周博雅垂下眼,他从正堂离开就来找乐雅,却不想他那师傅把乐雅带了出去,这是在防着他?师傅这是不信他?   虽然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既然说了,就必定会做到!但因为在外祖父这里,若是太过于生疏的话,没有把他当做外孙的外祖父只怕会猜疑他。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他早就现,外祖父对他有防备和生疏,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生母?不过,他倒不在意这些,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乐雅。   乐雅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周博雅翻着书桌上的医书,这些医书他并不陌生,在药谷的时候,乐雅总是会带着医书,医书旁边密密麻麻的注解……是乐雅的笔迹,看着这些,周博雅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南雪将茶端上来后,就悄悄的站在了角落里,不会碍着周博雅,却也不肯离开,虽然知道大少爷不会做什么,但这里是二少爷的书房,她是二少爷的婢女,怎能放大少爷一个人在二少爷的书房里!   这样想很不对,大少爷和二少爷两人兄弟感情那么好,二少爷怎么会介意大少爷在他书房里?可南雪下意识里就是不愿大少爷待在这本来只属于二少爷一个人的书房。   对南雪的这些小心思,周博雅自然能够察觉,但他只是瞥了南雪一眼,就不予理会。   周博雅一本本的翻着医书,然后,就在翻到一半的时候,医书的某个角落掉出了一张竹签,周博雅看着那竹签,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是他上次给乐雅寄来的竹签。   这时,周博雅心头感觉到了乐雅的气息,周博雅抬头,很快,书房门口出现了周乐雅的身影。   周博雅凝视着周乐雅,嘴边一抹温柔的笑。   “回来了?”周博雅笑说着,神情柔和。   周乐雅有些迟疑,兄长怎么过来了?想着刚刚才和沈高义将军谈完,眼下就看到了兄长,心里有些别扭,但面上,周乐雅在迟疑过后,就抬脚走了进去,兄长可是精明得很,莫让兄长察觉才好。   走进书房,南雪就悄然迎上来,刚想将手帕递过去,周博雅已经起身,似乎漫不经心的接过南雪递来的手帕,淡淡的开口,“下去吧。”   南雪一僵,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向周乐雅,周乐雅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博雅,南雪心头有些莫名的委屈,咬了咬唇,南雪就慢慢的倒退离开。   周博雅看着南雪倒退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周乐雅说道,“乐雅,一眨眼间南雪都已经这么大了,你可要给她挑个好的,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又是个忠心的。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周乐雅一愣,随即歪头想想,也是,南雪和东雨也是到适婚的年龄,嗯,得好好的给她们挑个好的才好。   周博雅故作不经意的给周乐雅擦脸,动作轻柔,透出小心翼翼,脸上却很自然闲适,边勾着浅笑边说道,“不过……咱现在不在华夷州,想给她们找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对了,乐儿,你明日要和师傅先行一步的话,不若把南雪和东雨留下,请外祖父给她们挑个合适的……你既要游历天下,身边带着两个丫鬟也不是很方便……”周博雅慢慢的说着,语气很是轻淡,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话语。   但,周乐雅却看到,在兄长的柔和眉眼下的不容反驳。   周乐雅垂下眼,兄长不想让南雪和东雨留在他身边?为什么?   “乐儿?”见周乐雅垂下眼不回应,周博雅心头略微一沉,难道……乐雅对南雪舍不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周博雅的心头就阴郁起来。   周乐雅回过神,慢慢摇头,抬眼看向周博雅,一笑:哥哥说的有理,那就把南雪和东雨留下好了。   周博雅不着痕迹的打量周乐雅的神色,见周乐雅的神色不见勉强,心头感知的属于乐雅的情绪也很是很平缓,才放下心来,牵着周乐雅的手,让周乐雅坐下,周乐雅也顺势跟着坐下。   “哥还要再待几日,乐儿,我让红石跟着你,红石这些年在京都做得很好,不过有些浮躁了,让他跟着你,好好静一静。”周博雅笑着柔声说道。   周乐雅听了,慢慢的点着头。   周博雅细细的看着周乐雅的恬淡平静的眉眼,嘴角的笑容慢慢的加深,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乐雅心里有事,而且是必须瞒着他的……和他有关的事!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这神色间却没有了以为的从容!   “哥有事,先走了,你且好好的休息。”周博雅摸着周乐雅的头,柔声说着,随后,就转身大步离开。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离去,刚刚被周博雅牵着的手,慢慢的攥紧,以往从不在意,从没有注意过,现在,在现兄长的心思后,他无法不在意,无法不去注意……被兄长牵着的手,竟然有被滚烫的灼热感觉。   周乐雅心头苦笑着,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自然的和兄长相处了,而兄长……那么敏锐的人,他要是现了,该怎么办?   周乐雅头疼起来了。   此时,走出院落的周博雅大步朝前走着,他的心头阴沉不悦,他不喜欢被乐雅瞒着,他更不喜欢现在乐雅和他之间那莫名其妙的生疏!   可乐雅的脾气,他知道,若是乐雅不愿说的事,他去逼问的话也没有用!乐雅固执起来,谁也没有办法!   周博雅大步前行着,朝沈高义居住的院落走去,师傅一定知道什么。   待周博雅走进沈高义居住的院落,沈高义正坐在树下,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面无表情的,见周博雅进来对他行礼,也只是微微点头,“你来了,坐。”   周博雅便坐在沈高义跟前,席地而坐,很是从容。   “来找我,可是为了乐雅?”沈高义直接问道。   周博雅看着沈高义,沉声开口,“师傅,我未曾违背你我的约定。”言外之意,师傅您应该没有多事吧?   沈高义盯着周博雅,“我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周博雅点头,他相信沈高义,但……“师傅,乐雅有心事,您可知生了什么?”   沈高义一愣,随即若有所思,有心事?看来小乐雅在他哥哥跟前掩饰不住了,被察觉了?   “大概是因为看见宋敏德了吧。”沈高义面不改色的胡扯着。   宋敏德?周博雅皱眉,“乐雅并不知道宋敏德。”   “乐雅以前不知,但现在知道了,前几日,宋敏德来找老先生,在门口堵住了乐雅。”沈高义说着,面无表情,“当然,他没有对乐雅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博雅紧盯着沈高义,师傅是不想对他说实话?宋敏德才来几日?乐雅怎么会因为他而瞒着自己?他的暗卫一直保护着乐雅,如果那宋敏德真的和乐雅有什么过密的来往,暗卫一定会禀明自己!   “师傅有难言之隐?”周博雅盯着沈高义,沉声问道。   沈高义沉默。   “和我有关?”周博雅冷声问着。   沈高义继续沉默,心头纠结,看来瞒不过去了,他该不该说?   周博雅猛然起身,拱手,“请师傅照顾乐雅。”周博雅说完,就转身径直朝外走去。   沈高义一蒙,他知道了?他猜出乐雅已经察觉了?   沈高义一跃而起,飘落在周博雅跟前,严肃开口,“博雅,你我约定三年,不管乐雅是不是知道,你都不能违背这个约定!”   周博雅盯着沈高义,却是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自然,师傅,你且放心,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沈高义不解了,周博雅此时似乎心情极好?   周博雅难道不担心不害怕乐雅会从此对他疏离?! ☆、75基情明朗史(3)   这日,周乐雅启程前,将南雪和东雨分别留下,也和外祖父李成峰仔细说明了南雪和东雨的事情,李成峰自然是应下,也承诺会给她们找个好的归宿。   因为兄长说,女孩子脸皮薄,婚姻大事也不好和她们提及,让周乐雅就只说暂时不方便把她们带着,让她们留下就行。到时候外祖父自然会处理的。   周乐雅仔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按照兄长所说做了。   而周乐雅不知道的是,外祖父李成峰那里,他的兄长周博雅早已直接言明,南雪和东雨已到花信之期,留在周乐雅这样人事不晓的少年身边极为不便,若是生出其他事端就麻烦了,特别是娘亲又不在身边。   李成峰本就格外疼惜重视周乐雅,听周博雅这么一说,就直接应了下来,心里打算着,等乐雅离开,就挑两个不错的,把南雪和东雨嫁出去。   对此时突然间被留下来,南雪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东雨却是心头有所了悟,在送别周乐雅的时候,东雨就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周乐雅磕了三个响头。   周乐雅离开时,很是安静,带着红石和北喜,西福三人就悄然上路。   沈高义因为临时有急事,就让周乐雅自己一人先行。   而在周乐雅离开后,周博雅走进了李成峰的书房。   “你没有送乐雅?”正在闭目思考问题的李成峰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周博雅。   周博雅淡淡一笑,“终会再见,何须相送?”   李成峰闻言,微微皱眉,这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但李成峰只是脑子里一转,就抛下了,盯着周博雅问道,“你找我有事?”   “祖父,当年之事真的不能告诉我?”   “不能!”李成峰斩钉截铁。   周博雅垂下眼睛,心里轻叹,外祖父还真是固执,罢了,既然外祖父不言明,那他就自己去找答案好了。   于是,周博雅便转开话题,说起桃源社来……   *****   十日后,就在周乐雅启程前往华夷州的十日后,周博雅也离开了淞南府。   这时候的周乐雅正前往华夷州的路上,没有马车,一路步行。   走在周乐雅身后的红石看着前头的周乐雅,出了淞南府,在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周乐雅就突兀的把马车给卖了,然后就一路步行。   这是为什么?红石想不通,看着前头慢慢的一步一步走着的人,红石不明白,他们家二少爷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马车不坐也就算了,每天都安静的很,除了必要的说话,二少爷都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红石看得出来,二少爷的心情很不好。   周乐雅此时的心情的确十分不好。在走累后,周乐雅就停下,随意的找了路边的一个地方就坐下,周乐雅一坐下,跟在他身后的西福就马上送上水,北喜就在附近巡视了一番,现在世道不平,匪寇也较多。红石就上前,跪在周乐雅身侧。   虽然周乐雅并不怎么喜欢仆从在他坐在的时候,跪在他身边或者恭敬的鞠躬对他说话的姿态,但这是他们周家的规矩,从小到大,红石他们就是这样。   “二少爷,您不开心?”红石斟酌着开口。他今天想着是否能够套出话来,否则他怎么和三天一个命令的大少爷交代?   周乐雅看了眼问得小心翼翼,神情倍加恭敬的红石,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的坐着。   他不开心的事情……岂能告诉红石?如果不是沈高义将军看破,他也决计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兄长和他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爹娘!太惊世骇俗了,也太危险了,一个不好,兄长的前途尽毁!   红石见周乐雅不说话,也无法,主仆之别,在二少爷明确不想理会他的情况下,他断然是不敢再问了,可是……他今晚该怎么给大少爷回话啊?红石心头悲催了。   大少爷自打知道二少爷步行不坐马车后,就三天两头的下着命令,要他务必劝服二少爷坐马车,还有要探查出原因。   红石哀叹一声,如果今晚再不能给大少爷一个明确的答复,他红石就得进判决堂受罚了!   红石于是跪着弯腰头抵地,小心翼翼的问着,“二少爷,小的给您备辆马车如何?”   周乐雅不理会,继续静静的坐着。   “大少爷……很担心……”这话说得很小声,红石不敢抬头,但却敏锐的现,在提到大少爷的时候,二少爷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   然后,接着,二少爷突然站起来了,接过西福找来的几个果子,一边咬着,一边朝前走去。   红石有些沮丧的看着他们家二少爷的背影,还是不行吗?难道今天晚上真的要进判决堂受罚了?   桃源社里唯一的会让所有人都惧怕的一个地方——判决堂啊!   他虽然从未进去过,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进去啊。   就在红石沮丧的时候,跟着周乐雅走的西福转身跑了回来,匆匆开口说道,“红石大哥,少爷让你去准备马车。”   红石一愣,随即惊喜的忙点头应下,哎呀,太好了,二少爷终于答应了。他终于不用进判决堂了!   红石抹泪,他就知道二少爷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看着他被大少爷责罚呢?   还在大步前行的周乐雅心头却是闷闷的,他在兄长安排红石在他身边的时候就知道,兄长虽然纵容他一个人远行,但却一定会留下眼线在他身边,红石就是那个眼线,对此,他并不反感,比起被人暗地里盯着,这样摆在明面上的盯梢,他反而容易接受。   只是……想到兄长的这番作为,是出自于兄长那禁忌的情思,他就……闷闷的,难受。   周乐雅抬头看着天空,想着离开的前一晚,兄长来找他时说的那些话——   “乐儿,三年,我们给彼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哥哥来接你。你……不许拒绝!”   ……   周乐雅慢慢的低下头,也许,三年的时间,兄长会改变吧,沈高义将军不是说了吗?他会想办法让兄长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娶妻生子……   周乐雅的想法很好,沈高义的想法也很美妙,但他们却忘了,所谓情深意长,岂是三年就能消弭?何况是周博雅那样意志坚定,理智冷静的人?   越是聪慧冷静的人,越难动情,而一旦动情,自然就是一生一世的事了。   此时的周乐雅想法很天真,想着分开三年,再有沈高义将军,兄长偏移了的情思一定会扭转过来。   因此,当三年后,周乐雅前往京都见到他的兄长时,才会那么的欢喜如初……   *****   而白骏过隙,春来冬去,已是三年。   在这三年里,周乐雅走过了大半个南方,甚至还踏上了南疆。三年的时间,药王亲传弟子周乐雅的名号也响遍了大江南北,甚至有了一个——不语神医的外号。   三年的时间,周乐雅已经到了该过折扇礼的时候了,而这时,他爹周文德已经在京都朝议做了御史令,正三品,娘亲也在两年前跟随爹前往了京都,兄长没有入仕,但也在一年前进入了京都,以鬼谷子的嫡传弟子的身份开了一间叫“桃花”的茶馆。   从红石那里得知“桃花”这个茶馆的名字时,周乐雅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这个名字也是当初他随手起的,他自己当时是带着几分顽皮,故意起的这么俗气,却不想兄长竟然还拿来用,他扶额,好想出现在兄长跟前,勒令兄长马上改掉这个俗气的名字!   但——这只能是想想而已。   京都他从未来过,不知道上辈子他来过没有?他关于上辈子的记忆都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不知道为何,看着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高大城门,他心里腾升起了一种厌恶和……淡淡的恐惧。   只怕上辈子,他是来过京都的吧?   松开掀开帘子的手,周乐雅微微的闭上眼睛,不一样了,他该用全新的目光来看待这座大夏朝最为受人瞩目的城市才是。   马车缓缓的驶进了京都的东城门,当马车驶进的时候,坐在驾车位置上的红石和西福就看见不远处的剑石,红石嘿嘿一笑,他就知道,大少爷一定是等不及了。   不过,大少爷呢??红石疑惑的看着剑石奔来,却没有看见他那已经三年未见的主子。   西福转头对着马车恭敬低声说着,“二少爷,大少爷身边的剑石来了。”   周乐雅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察觉兄长的气息,兄长没有来,那么,只有剑石一个人来,来接他的?   剑石奔到马车前,就恭敬拱手道,“剑石拜见二少爷。”说罢,就径自跪下磕头,对身处城门,且四周还有不少人已经投来惊讶目光一律熟视无睹。   周乐雅抬手掀开帘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剑石,敲了敲马车的车辕,示意剑石起来。   剑石恭敬起身,对周乐雅低声道,“禀二少爷,大少爷正陪着老爷待客,让小的来带二少爷回清晖园。”   周乐雅歪头,清晖园?三年里,兄长唯一给他写信就是要他设计一座庄园,那座庄园的名字就叫清晖园。   周乐雅没有异议的点头,他以为清晖园就是爹娘和兄长,以及弟妹们住的地方,却不知,清晖园处于郊外,而他爹是御史令,御史令自然有住处,岂会住到郊外去? ☆、76基情明朗史(4)(修)   在周乐雅朝清晖园进的时候,此时的御史令周文德的宅子里,周文德正在书房里议事。   书房不大,御史令只是三品官员,朝廷特命修造的宅子也只是三进院落,不过,书房里的摆设却是雅致,且不显得华贵。当然,这些摆设都是周博雅所贡献。   书房里,靠窗的小桌边坐着两人。   一中年面容端正肃穆的男子,和一俊美温雅的青年。   “乐雅今日到京都了。”青年说着,语调淡然,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我让剑石先带他去我的清晖园。”   中年男子听着,皱起眉头,看向青年,目光里透出了探究,“为何安排在清晖园?”   “爹,这会儿的局势,如果让乐雅住在这里的话,只会把乐雅卷入局势里,那些人这些年都在打探药王亲传弟子的事情,乐雅的性子您也知道,他对朝廷之事了解不多,且偏偏是个倔强的,一心想要帮着爹,如果他卷入了,只怕他自己不会抽身而出了,到时候,若是因为乐雅的缘故,把药王也扯进来的话……”青年没有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了了。   中年男子沉默着,他知道眼前的大儿子博雅说的没错,但……心里总是想着和分别三年的小儿子再聚聚……罢了,清晖园的话,要见面也不是很麻烦。   周文德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安排吧。”顿了顿,又叮嘱道,“好好照顾乐雅。”   周博雅微笑,“放心吧,爹,我会把乐雅照顾的好好的。”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他自然……是会照顾好好的。   周文德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因为提到小儿子自然而然散出来的柔和气息,慢慢点头,这三年来,他总算是看明白了,除了小儿子乐雅能够让大儿子露出真正的情绪外,其他人包括他和夫人,都只能看到大儿子“温和亲切”的一面,虽然这有些让他气馁,但两个儿子感情好,他也乐见其成,总比庶子嫡子内斗好吧。   “桃花茶馆虽然名声日渐鼎盛,但,你到底是鬼谷子的弟子,行事莫要偏颇,以免给鬼谷子先生增添麻烦。”周文德转开了话题。   周博雅点头,恭敬应下,“是,儿子明白。”   周文德见周博雅回答得这么干脆,反而皱了皱眉头,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博雅的行事了,桃花茶馆这三年里可谓是京都最为风光的,虽然博雅从未对外人提及他是他的庶子,但那些个狐狸怎会不知道?他不明白,博雅手头上握着目前他依然不知深浅的桃源社,又何须再浪费时间精力经营这个桃花茶馆?   他虽然不明白博雅的行事,但他知道,博雅做事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他也从未多言,只是偶尔提醒,莫要扯出太大的风波。   不过……在婚姻大事上,他却是必须要管的!   “你已经过了二十了,该成家了。”突兀的,周文德沉声开口。   周博雅沉默着,垂下眼,掩饰着眼里的幽沉不悦。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周博雅也无法避免,是吧?   还好,他早就有所准备。   “爹,过几日,李家的旁系——李秀玉姑娘会前往灵秀寺上香。”周博雅淡淡说着。   周文德一愣,李家的旁系?李秀玉?哎,等等!博雅什么时候看中这李家姑娘的??虽然心里疑惑,但面上,周文德却是欣悦的笑了,太好了!儿子终于要成家了!   周博雅说罢,就缓缓起身,对着周文德做礼,说要先回清晖园了,就转身告辞。   周文德站在书房,看着周博雅远去,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刚刚只顾着高兴了,那李秀玉姑娘会不会是博雅不耐烦被自己催促,就随意找来的?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他可不愿博雅将来过的是相敬如宾不相睹的日子!   哎,还是缓缓吧,依着博雅的脾气,他若是真有了心爱之人定会成亲的。   ******   在京都内城里除非有朝廷特赐,否则不能骑马,周博雅此时正坐在马车里皱紧眉头,内城不能骑马的规矩还真是麻烦!他此刻恨不得能马上就出现在清晖园!   周博雅的手指下意识的弯了弯,三年了,也不知道乐雅长高了多少,眉眼应该都绽开了吧,脾气应该没有怎么改变才是,虽然这三年来,红石每隔三日都会将乐雅的身边生的事情传来,就算没有在乐雅身边,他对乐雅的事情也都了如指掌,只是……没有看见乐雅,没有亲手触摸乐雅,一切也都不过是虚无。   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周博雅压制着心头澎湃的感情,乐雅即将过折扇礼,答应师傅的三年也已经过去,现在,除了爹娘,再无任何可以阻碍他的东西!   而至于世俗?那从来就不在周博雅的考虑之中,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也是不堪一击的俗物!   “少主!李青玉和容和,还有沈高义将军都已经朝京都前进了。”马车外,雨石低声说着。   周博雅淡淡的嗯了一声,三年之约已到,师傅不来京都才是怪事,只是……李青玉也来了?是因为李玄雨?三年来,张君铭在北疆的军队混的风生水起,李致远已经是地方大员,坐镇南疆,唯独李玄雨游走于四方,完全离开了朝廷,而……自从李玄雨游走四方后,那李青玉也跟着游走四方了,三个月前,李玄雨被他召进了京都,现在李青玉也跟着来了。   周博雅若有所思,也许,他可以稍微用一用李青玉?   *******   京都有内外城之分,内城有帝宫,以及六世家和王公大臣的住处,外城大多是平民和商户,还有五品下的官吏,至于奴籍是没有资格居住在京都城里,在京都城外,分散着庄园和园林,这些都是大富商以及大官们的私产,清晖园就在其中。   一路七弯八折的,渐渐的远离了庄园和园林,在葱郁的树林的深处,再过了一个山谷,迎面就是一座古朴的庄园。大门上挂着牌匾写着“清晖园”三个字,门口两只石狮子。从山谷至庄园种着桃树,庄园大门前的青石板小道上铺洒着飘落的花瓣。   雅致,恬静,还有安详。   周乐雅掀开马车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抬头看了眼四周,这一看就是桃源社的地方。   清晖园门口,墨石和一老伯正恭敬的等候着,一见周乐雅,那两人就忙跪地做礼,恭敬的见礼,“小的墨石(周石)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慢步上前,示意两人起身,随后就抬脚朝里头走去。   墨石和那叫周石的管家老伯缀后一步,红石就和西福北喜随后。   周乐雅进了清晖园,就慢慢的走着,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出乎他意料的,里头的景色类似于他在桃源山的竹林。前院一大片竹林,有堂屋和左右小院落,堂屋是平日里会客所用,里头分隔成大堂和小花厅,左右小院落,一个较为隐蔽的是仆从的院落,一个是客人的院落,正堂后回廊的尽头是一个小树林,嗅了嗅,客气里有淡淡的药香,这小树林里一定种着药草!   “二少爷,这是大少爷吩咐小的们整弄出来的药田。”察言观色的墨石赶紧说着。   周乐雅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眉眼,兄长还是了解他,他最喜欢的就是整弄药草了。   周乐雅顺着小树林朝里头走去,小树林的尽头是一亩药田,药田背后是建设在湖泊上的一座竹屋,竹屋很大,竹屋前的平台上是一座石亭,顺着架设在湖泊上的石桥走过去,湖泊上只有这么一座竹屋,绕着石亭转了一圈,就进了竹屋,竹屋里头有正堂,正堂后是书房和起居的厢房,厢房很大,当周乐雅看到厢房的摆设时,愣了愣,厢房的摆设和在三年前的竹林里的住处一模一样,周乐雅忍不住猜想,兄长不会是把当初竹林的厢房都搬了过来吧。   在厢房里东摸摸西摸摸的,周乐雅心头难掩兴奋和高兴,他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药王谷的日子,和兄长一起居住的日子……   周乐雅转出厢房,走向书房,书房里,果然是跟当年在竹林的时候一样的摆设,在兄长心里,竹林那段日子,也是难忘的吧?   周乐雅慢慢的朝竹屋后头走去,是个竹屋前更大的平台,平台角落有几朵睡莲,仔细一看,原来睡莲是重在湖泊里的,还有一个木头做的秋千,秋千两端系在两棵树上,而那树,是水榭树,一种可做药用的树,只能生长在水里,摸摸水榭树,这树至少也要有五十个年头了吧,水榭树生长不易,也不知兄长从哪里移植来的,药王谷里也只有两棵两百年以上的。   这平台后没有石桥连接,也就是说,这湖泊上的竹屋只有那石桥一个出口,周乐雅安静的站着,看着竹屋后正对着的山壁,原来这清晖园是依山傍湖所建。   只是……太安静了,除了红石他们,这清晖园里,他几乎感受不到其他人气,爹,娘,弟弟和妹妹都不在这里。   他们……都没有住在这里?   当初兄长给他清晖园的图纸,让他设计的时候,并未言明爹娘和弟弟是否会住在清晖园,但他设计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把爹娘和弟弟妹妹考虑在内了,现在转了一圈,虽然基本上都是用他的设计,但很明显,当初他为爹娘所设计的院子都被一片树林或者花园所代替了。   ——抑或是,从一开始,清晖园就不是爹娘的住处?   突然间,心头有了另一种兴奋的开心的迫不及待的情绪,周乐雅下意识的转身,就见一人穿过竹屋,大踏步朝他走来,转眼间,那俊美温雅的男子就已经带着温柔的满是喜悦的笑意来到他的跟前。   一瞬间,周乐雅只觉得似乎有种短暂窒息的感觉。   而紧接着,大力的拥抱,紧紧的,扑鼻而来的是温热的气息,他所熟悉的犹若自身呼吸一般熟悉的气息,但又似乎陌生的已经三年未曾靠近的气息,滚烫的让他的眼眶有些泛酸。   “乐儿……你回来了。”   轻轻的仿若低声呢喃的温柔低沉声音在耳畔想起。   周乐雅的眼前慢慢的模糊起来:哥……我回来了。   周乐雅想起两年前,他和容和先生偶然相遇共住的某个夜晚,容和先生提及沈将军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么一段话:“这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他是你身上所欠缺的某个部分,当你遇见他的时候,哪怕你们之间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你们也无法将对方忘记,甚至于,你们会穷其一生,与他纠缠到底,不死不休。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不管这个人是美是丑,你没有任何办法……”   周乐雅想,兄长于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容和先生说,“何其有幸,与这样的一个人相遇。”,如今时隔三年,再见兄长,他想,真的何其有幸,能有兄长这样的哥哥。   只是——不一定要纠缠到底,也不一定要不死不休。   周乐雅被抱得太紧,抬手推了推周博雅的肩膀:哥,松开些。   周博雅低低一笑,笑声了透出了揶揄和某些隐晦的情绪,周博雅低头看着周乐雅,眉眼如画,眼睛依然干干净净灵秀透澈,除了长开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周博雅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摸着周乐雅的眉眼,脸颊,鼻子,然后……慢慢的落在周乐雅的唇上,周博雅的眼神随着触摸深幽起来。而周乐雅却是立即侧头,避开了唇上那透着暧昧的触摸。   周博雅随着周乐雅下意识的侧头躲避,轻轻一笑,随即扭过周乐雅的下巴,低头,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周乐雅瞪大了眼睛,措手不及的惊愕:哥?!   周博雅虽然透出凶狠的咬,却不舍得用力,且很快就松开,带着一丝得逞的温柔笑意,和眼里不再避讳的深幽的独占和霸道,周博雅低哑的声音开口说着,“你让我等太久了。乐儿。” ☆、77基情明朗史(5)   周乐雅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博雅,他虽然对上辈子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的,可该知晓的事情他还记得,他并非人事不知的十六岁的少年,只是此前,他是逃避着,也希翼着兄长能够改变,但如今,看着眼前不再避讳的兄长,看着这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的清晖园,周乐雅心里苦涩,难道……已经回不去了吗?   他与兄长之间,真的不能再回到以前纯粹简单的日子了吗?   周乐雅此时的情绪没有回避着,心音术让周博雅很快就察觉到此时他紧紧拥抱着的少年心里那苦涩的压抑的彷徨的情绪。   周博雅心头一软,心疼着,也不舍得,只好长叹一气,将周乐雅按在胸前,下巴轻轻的蹭着周乐雅的顶,柔声安抚着,“别怕,哥不逼你。”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境地,他都不会逼迫他的乐雅。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他怎么舍得?   周乐雅听着,微微抬头,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的干净的却还是透出彷徨的眼睛,周博雅无奈一笑,松开了拥紧周乐雅的手,改为牵着周乐雅,朝那秋千走去。   周乐雅终于脱离了周博雅的怀抱,悄悄的松了口气,他以为周博雅应该没有看见他松口气的表情,却忘记了心音术,让周博雅瞬间就能察觉他的情绪,不过,周博雅却没有任何不悦,相反,他很开心。   在乐雅的所有情绪里,有紧张,有茫然,有惧怕,但却惟独没有厌恶。   ——只要乐雅不厌恶就好。   周博雅拉着周乐雅在秋千上坐下,松开了紧紧牵着周乐雅的手,抬手拥住周乐雅的肩膀,笑道,“乐雅可喜欢这里?”   周乐雅看了眼四周,点头:他自己设计的当然好了。   “这阵子,爹正在弹劾于家,京都里局势不明,你就暂且在这里陪着哥哥,可好?”周博雅低头说着,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周乐雅的脖颈上,周乐雅只觉得痒痒的,还有些酥麻的感觉。   不过周乐雅没在意,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兄长说的话上——爹弹劾于家?于家不就是六世家之一吗?还有京都局势不明?   周乐雅揪揪周博雅,担心的问着:爹和娘没事吧?   周博雅安抚的拍拍周乐雅的头,柔声安抚着,“放心,爹很好,娘也很好,过几日,待时局稳定了,我把爹娘接过来。”   周乐雅微微点头,又睁大眼睛问着:哥,现在的京都局势如何?   周博雅揽着周乐雅的肩膀,微笑说道,“还好,现在李家已经是爹身后的最大支持,宋家也是李家的同盟,郑家虽然保持中立,但也倾向于爹……爹在朝廷上的分量虽然不大,但也不会让人轻视,南疆那边和北疆那边都有我们的人了……”   周乐雅仔细的听着,越听就越不明白了,兄长到底想做什么?兄长似乎拉拢了宋家,李家就不用说了,虽然李家不怎么样,但因为自己的老师李云鹤和李致远,李玄雨的关系,他们和李家根本不可能完全撇清,而兄长拉拢宋家,但私底下下却和郑家联盟,似乎想要抑制宋家?   周乐雅抬头看着一直低头和他慢声细语说话的周博雅: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博雅一愣,随即低低一笑,抬手摸摸周乐雅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划过周乐雅的光滑白皙的皮肤,虽说这三年来,乐雅都东奔西跑的,可这肌肤却是越来越好了。   “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来说,要猛火浇油似的治疗好,还是润物细无声的治疗好?”周博雅突兀的问道。   周乐雅一怔,随即想到了现在的大夏朝。   大夏朝建朝这么多年,只在乎家族利益的世家们互相牵制,争权夺利,偌大的大夏朝早已腐朽,周乐雅行走三年来,所见所闻均是百姓受苦,贪官污吏横行,大夏朝如同一个病人般,早已病入膏肓。   对一个病人膏肓的病人来说,也许,最适宜的,莫过于猛火浇油似的治疗,但,只怕承受不住……   周乐雅认真想了想,抬头看着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周博雅,严肃说道:润物细无声。   周博雅笑吟吟的点头,摸摸周乐雅的头,一只手似乎不经意的滑落到周乐雅的耳朵边,轻轻的捏了捏周乐雅的耳垂,漫不经心的说着,“老师也是这么想的,最好就是潜移默化的改革,但,只怕这个过程太过于漫长。”   周乐雅盯着周博雅,对过程漫长什么的,倒没有感觉,他只是觉得奇怪,兄长可不是爹,没有爹那种忧国忧民的抱负,为什么会费尽心思的做这些事情?   周博雅见周乐雅疑惑的看着自己,猜出周乐雅心头的疑惑,便笑着柔声解释着,“是不是觉得奇怪,哥哥为什么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乐雅点头,没错,要潜移默化的改变现在大夏朝的现状,不但不容易,而且其中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更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恐怕最后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吧?   周博雅低笑一声,慢慢说道,“老师说过一句话,鬼谷子的学生不该籍籍无名,我创建桃源社,其一,是为了完成老师的嘱托,让桃源子弟名震天下,其二,翻云覆雨,改天换地。”说到这里,周博雅顿了顿,揽紧周乐雅,淡淡说道,“其三,掌控一切,无人能阻。”   周乐雅听到此处,心头一震,最后的两句话,他听懂了,但又似乎没有听懂,翻云覆雨,改天换地,这是兄长要做的事情,而兄长的目的是最后一个——掌控一切?这一切包括了什么?朝政?军队?民间?无人能阻?   兄长是希望他以后做什么都没有能够阻拦?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周乐雅心头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里就想避开,可身体刚动,就被紧紧的揽住肩膀,无法动弹,周乐雅垂下眼,眼里划过懊恼,他当初应该死皮赖脸缠着师傅学武的!   “乐儿……不要避开我。”周博雅将周乐雅的下巴抬起,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周乐雅不得不抿着唇抬眼看着周博雅。   而这一看,周乐雅就被周博雅那双漆黑的幽深的,装满了让人沉溺的温柔和无法回避的暗沉情感的眼睛所吸引,周乐雅傻傻的看着周博雅,那呆呆的模样,让周博雅的嘴角弯起,趁机低头偷了一个吻,虽然很想狠狠的吻住,但怕乐雅会抵触,只敢轻轻的啄吻。   这么一啄吻,周乐雅倒是回过神了,周乐雅吓了一跳,刚想急急离开,就再次被周博雅抱住。   周博雅将周乐雅压在胸前,沉声道,“乐儿,我不逼你,但你绝不可以避开,更不许逃离我身边。”   周乐雅一僵,下意识里揪紧周博雅的衣服,他死死的抿着唇,没有反驳没有拒绝,对兄长来说,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周博雅深吸一口气,微微松开一些,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周乐雅的背脊,温柔的无声的安抚着。   这样温柔的无声安抚,比起强势的拥抱似乎更容易让人沉沦。   周乐雅慢慢的闭上眼睛,心头的苦涩和莫名的疼痛让他的眼眶有些泛酸。   ——为什么……是兄长……   他重生再来,只想和亲人相守一生,只想给亲人带来平安幸福,而不是这让人绝望的兄弟乱、伦……   *****   兄弟两人就这样在秋千架上静静的拥着,周乐雅挣脱不开周博雅强势的拥抱,也拒绝不了周博雅这样温柔的轻抚,他只能这样靠着兄长的胸膛,听着兄长沉稳有力的一如既往的让他安心的心跳。   然后……   他竟然慢慢的睡去了!!   周博雅察觉到绵长的呼吸,嘴角弯起了了然的温柔的笑,打横抱起周乐雅,便朝竹屋走去,竹屋里,西福等人已经铺好了床,且早已退下,这清晖园里,这湖泊上的竹屋没有他周博雅的命令,谁都不能擅入。   西福北喜大概会出于对乐雅的忠心而迟疑反对,不过红石和剑石一定会将他们忽悠过去。   轻轻的将怀里他最珍视的宝贝放到床榻上,脱下他的鞋,外衣,尽管分开三年,他依然熟练的用最轻微的动作让他的乐雅能够安心的入睡而不会被惊醒,这些动作三年来他每每都在梦里温习着,将被子轻轻拉起,盖上,随后就坐在了床边,一手温柔的抚着他的乐雅,一手轻轻的和他的乐雅五指交握。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不轨的心思?周博雅也忘了,只是当他猛然现,他无法容忍他的乐雅对除了他以外的人绽开笑颜的时候,这种不轨的心思已经根深蒂固了。   有没有彷徨过?有没有过挣扎?周博雅也忘了,或许有过,只是被他轻描淡写的忽略了,他虽然从小在爹娘的严厉教导下成长,可他清楚,他不是卫道士,更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否则当年他不会帮着他爹铲除华夷州的盐帮,他唯一信奉的就是力量,绝对的力量!   世俗的伦理道德,人伦纲纪,那是人所创,那是迂腐的所谓君子,用来桎梏无能的世人,与己方便的武器罢了。   真正的强者岂会受制于这样虚无缥缈的漏洞百出的所谓世俗规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伦理道德刑法也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他清楚这一点,他了解自己,所以,当他现自己的心思时,所做的,不过是隐晦的顺水推舟,乐雅,是天赐予他的!   静静的温柔的凝视着床榻上的睡容,周博雅只觉得三年来空荡的心,此刻终于填满了。   ——这个世间,唯有眼前的人,是他的心甘情愿的软肋,是他空虚灵魂的唯一满足。   所以,哪怕与天地为敌,他也绝不会放他离开! ☆、78基情明朗史(6)   入夜,京都御史府   李绣娘一边皱眉一边快步朝书房匆匆走去,一进书房,李绣娘就愠怒的对正在看书的周文德说道,“为什么乐儿不回来家里住?”   周文德一愣,随即皱眉,“夫人怎么知道乐儿回来了?”   李绣娘哼了哼,走到周文德跟前的椅子上坐下,生气道,“是不是我不知道,老爷就不打算告诉我?我都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乐雅了!”李绣娘觉得恼怒也觉得委屈,当儿子的不贴心,都不知道回家看看爹娘,做丈夫的还瞒着消息!   周文德苦笑一声,起身揽过李绣娘,安抚着,“夫人莫要瞎想,乐儿回来后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但最近京都局势不稳,为了乐儿的安全着想,还是先住在清晖园吧。”   李绣娘一听,紧张了,下意识的就揪住周文德的袖子,急急问道,“那你呢?老爷,还有博雅?你们是不是卷入麻烦里了?”   周文德拍拍李绣娘的手,安抚道,“莫要担心,就算我能力不济,博儿也不会让我有事的。”   李绣娘听了这话,才稍稍安抚了下来,随即又轻声叹气道,“老爷,虽然博儿不是你亲生,但却是对你和我最为孝顺。”   周文德微微点头,随即笑道,“都是夫人教的好。”   李绣娘听了,只是嗔怒的瞪了周文德一眼,“老爷莫不是以为说了好听话,我就不会生气了吗?”   周文德只是讪讪的笑着。   李绣娘看着,哼了一声。在两年前,老爷将博雅的身世告诉了她,她才知道,原来博雅并非老爷之子,而至于博雅的爹娘,老爷没有提及,她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对博雅更好,而心里多年的郁结也在两年前知道真相后彻底松开了,对老爷自然也更加的自在,闺阁时的小性子也出来了,还好,老爷似乎也很喜欢她这样自然的模样,两年来,夫妻二人更加恩爱,就在一年前,她又有了身孕,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   “夫人,要不,我让乐儿明儿个来见你?”周文德揽着李绣娘,想了想,低声问道。   李绣娘摇头,叹气道,“算了,等时机适合了,再让乐儿回来了,只是老爷,你可不许再让乐儿出去了,我们一家人都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聚聚了。乐儿都还没有见到小文和小武呢。”   周文德赶紧应下,“这是当然,放心,博儿也不会让乐儿出去的。”外头可不太安稳了。说不定过阵子,就有动乱生,即便他不提,博雅也不会让乐儿出去。   *****   当乐雅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在看见头顶上的沉沉睡着的俊美的脸时,一个激灵,周乐雅彻底醒过来了。   周乐雅差点就要推开,可在要推开的时候,瞥见他的兄长眼睛下面的淡淡的黑圈,周乐雅不由的顿住动作。兄长……看来又没有好好休息了。   周乐雅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触摸着周博雅那眼睛。   同时,周乐雅心里默默的想着,应该给兄长做什么药膳汤好。   “乐儿?”周博雅微微睁开眼睛,抱着周乐雅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沙哑,他是练武之人,五感本来就比别人敏锐,周乐雅触摸他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舍得这么轻软的触摸而已,而且还是他心里最在意的人。   不过,感受到心里来自于乐雅的担心和关切,周博雅还是睁开了眼睛,哑声开口,“我没事只是这阵子睡得不踏实。”   周乐雅盯着周博雅:哥,今天我弄好吃的给你吃。   周博雅听了,嘴角弯了弯,微微闭着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愉悦,“好。”   在床榻上懒懒的抱着周乐雅又眯了一会儿,周博雅才不情不愿的起身,顺势拉起周乐雅,拿过床榻上昨晚就拿出来的衣服,给周乐雅穿上,才起身走到外面端进红石等人悄然放在外头的洗漱用具。   洗漱完毕,走出厢房,来到小花厅,用完早膳,周博雅就出门了,出门前,周博雅在周乐雅额头上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摸摸周乐雅的额头,仔细的叮嘱了一番。   周乐雅站在竹屋门口,看着他的兄长远远而去,周乐雅的神情有些茫然。   今天从起来到兄长出门,都跟过去他们在竹林里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周乐雅很茫然,但也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如果兄长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待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好,兄长还是一如既往,这让周乐雅放松了下来,挠挠头,周乐雅想,今天得帮兄长弄个药膳才行,于是周乐雅走出竹屋,让等候在竹屋外头的红石等人带他去好好逛逛这个清晖园。   周博雅骑马离开了清晖园,进了京都外城,下了马,一路闲适自在的踱步而行,左拐右弯的就进了一间点心铺子。   进了点心铺子,这会儿铺子里只有一个管事和一个伙计,他们一见周博雅,就忙要跪下做礼,周博雅挥挥手,就径直走进了里头。   点心铺子的后院是一个石门,进了石门,就是一个三进的小院落。   三进的小院落里,有三人正在石桌边说话,其中一中年高大冷漠的男人见到周博雅,就挑眉开口,“乐雅在清晖园?”   周博雅微笑,拱手做礼,“徒儿拜见师傅。”   沈高义摆手,站起身,背负双手,率先朝里头的屋子走去,“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周博雅对着石桌边一脸担忧疑惑的容和微微一笑,就抬脚跟着沈高义进了屋。   一进屋,沈高义就劈头问道,语气严厉,“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放不下乐雅,那你还成什么亲!”   周博雅闻言,淡然一笑,“师傅放心,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乐儿的事。”   沈高义冷哼一声,三年之约已到,他从北疆回来,就是为了这三年之约的事情,这三年来,他冷眼旁观周博雅所作所为,并没有给周博雅介绍什么女人,或者暗示周家人给周博雅安排成亲之事,相反,他反而劝阻了周家给周博雅安排的成亲事情。   ——别误会,他可没有认同周博雅对周乐雅的畸形的在意,不过是不想让周博雅去祸害他人而已。   三年来,周博雅对周乐雅的在意和占有欲是一日重过一日,他都看在眼里,他其实也明白,想要三年就改变周博雅对周乐雅的心思,那是痴人说梦,争取的这三年也不过是希翼于上天降下奇迹,同时也是希望,有这三年的时间,周乐雅能够有一个独立成长的空间,而不会傻乎乎的就被周博雅给吃了。   现在三年已经过了,周乐雅就要过折扇礼了,不知道周乐雅如何打算?   当沈高义带着满腹愁绪回来京都的时候,却听到了周博雅要和李家旁系的女子成亲的消息……沈高义当时就怒了!   既然你周博雅心里只能容纳周乐雅,那岂能再和别的女人成亲?如果不能面对世俗的眼光,那就放开周乐雅!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听着,我沈高义的徒弟哪怕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也不该是没种的不敢承担的男人!”沈高义厉声说着。   周博雅闻言,眼睛微微一亮,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师傅放心,徒儿决计不会丢师傅的脸。”   沈高义仔细的看了眼周博雅,便负手走了出去。   ——哼!最好如此!否则,他定要清理门户!   周博雅从这个点心铺子离开,就径自走向茶馆。   而点心铺子里,容和看着周博雅离开,才侧头看向沈高义,担忧的问着,“高义,博雅真的要成亲?”   一年前,他从沈高义那里知道了周博雅对周乐雅的那惊世骇俗的心思,他很震惊,但倒没有像沈高义那样强烈反对,一来,他虽然算是周博雅的长辈,但,他的世俗观念较为淡漠,在他看来,周博雅这样的,也就只有周乐雅那样纯然干净的人才能压制吧。   嗯……就像他和高义那样,只要两人彼此恩爱,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何必在意那么多?   人生短短数十载,想要和一个人携手白头,本就不易,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因为世俗和他人的目光而去牺牲自己的幸福?   “他说他不会做对不起乐雅的事。”沈高义说着,皱了皱眉头,“我们别管他了,博雅应该不会那么短视。”   容和点点头,这倒也是,博雅那样精明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将乐雅从身边推开的蠢事才对。   想到这里,容和又看向李青玉,李青玉依然冷冰冰的,进了京都后,青玉就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模样,容和心里叹了口气,果然青玉还是没有放下过往吧?   再说周博雅离开点心铺子,便朝茶馆走去,他从后门进入茶馆,跟在他身后的剑石上前一步,低声恭敬说着,“少爷,李秀玉姑娘已经在院子里等候。”   周博雅微微点头,脚下未停,径直走进后院,而后院大门那边,一老者和一青年在看见周博雅走来后,就恭敬的拱手做礼。   “单岳平(李玄雨)见过源少主。”   这老者正是当初在广济府鱼柳馆的单岳平,而李玄雨在半个月前就偷偷返回了京都,不过都没有在人前露脸。   “单老,玄雨,请起。”周博雅微笑说着,虚扶起两人,一边抬脚朝里头走去,一边问道,“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是。”单岳平和李玄雨恭敬应着。   “那就好。”周博雅说着,侧头看向李玄雨,笑道,“师傅他们也来了,玄雨,今天你就去陪他们在京都逛逛。”   李玄雨一愣,随即应下,倒也没有多想。   “单老,您今日就和我回清晖园暂住几日,乐雅昨天回来了,他一个人在清晖园里只怕也无聊,不若您陪他住几日?”   单岳平听了,眼里闪了闪,呵呵拱手应下,“是,那是老夫的荣幸。”   周博雅见他们都应下,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向了院子前的小花园,那里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正坐着一面容恬静的女子。 ☆、79基情明朗史(7)   周博雅走进亭子,亭子里端坐的面容恬静的女子忙站起身,恭敬的对着周博雅做福礼。   周博雅微微挥手,示意女子起身,随后就在女子对面的石椅上落坐。   眼前的女子面容端庄,气质娴雅,低眉垂眼,很是恭顺,但,如果因为如此,就误以为这个女子贤良淑德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周博雅看着眼前的女子——李秀玉,这是桃源社里,统领暗部的女人,也是桃源社里唯一的女领。   李秀玉十二岁的时候,就敢私自离家,远赴异地,杀死下毒害死自己母亲的姨娘,随后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回了家,期间,李家人没有一个人现恭顺乖巧听话的李家姑娘曾经离过家。随后,李秀玉就将全部心力放在弟弟身上,但暗地里偷偷的一点一点的掌控了家中的权力,等到那薄情寡义的间接害死李秀玉亲娘的男人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此时的李秀玉早已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桃源社的人现,随后进了桃源社的暗部,统领着十几个隐藏在世族里的闺阁女子,这些闺阁女子都有各个方面的特长,譬如琴棋书画,譬如在药理方面,或者在武技饰方面……而这些闺阁女子无一不例外的都是身世悲惨,或者有着特别苦楚,心有怨恨,又因有着特别的牵挂而心性坚韧,手段狠戾的女子。   ——如李秀玉,她那还在书院读书的弟弟就是她唯一的牵挂。   周博雅之前在挑选合适的人选时,在暗部里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挑了李秀玉,一来是李秀玉的家世,虽然是李家的旁系,但和李家嫡系不近不远,二来是李秀玉此人,审时度势,除了在意的弟弟,其他的,倒是不贪不求。   “李家最近怎么样?”周博雅淡淡问着。   “李成玉回来后,李家的老宅倒是热闹了不少,李家老太君下了几次花蝶,请来了京中的名门闺秀和世家小姐,看着是想给李成玉挑一门好的亲事。不过,李成玉似乎兴致缺缺。”李秀玉说着,声音平板,但语气很恭敬。   周博雅听了,微微点头,李成玉回来了,那么,京都里的格局也该变一变了,周博雅看向李秀玉,他接下来的计划里,李秀玉是必须存在的一个角色,“回去后,向李家老太君提提你在茶馆里遇见我的事。”   李秀玉闻言,脸色似乎有些变了变,但很快,就站起身,恭敬的做了福礼,“是,秀玉明白。”   周博雅看着李秀玉变了的脸色,淡淡道,“别担心,此事不会危及你的名节,你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李秀玉忙低声道,“禀少主,秀玉不敢。”   周博雅站起身,负手走出亭子,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这只是一个局。”   局?李秀玉微微抬眼看向周博雅,却只看到周博雅渐行渐远的背影,李秀玉的眼里黯淡了下来,在少主心里,她李秀玉也只是一颗棋子吧?   少主那样的丰神俊秀的人物,又岂是她这个已经不再干净的人可以妄想的?   李秀玉慢慢的低下头,轻轻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手却是颤抖的。   周博雅走出茶馆,便回了清晖园,此时,茶馆里,李玄雨和单岳平两人正在低声说话。   “单老,少主真的打算和暗部统领成亲?”李玄雨有些不敢相信,暗部统领在明面上只是李家旁系的嫡女,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少主?虽然之前在李家的时候,他听过李秀玉聪慧贤惠之名,但那也不足以成为少主的女人吧。   单岳平却是半眯起眼睛,呵呵笑道,“别急,少主心里自然有他的打算。”   暗部统领也好,其他的什么公主郡主都好,在他单岳平看来,少主可从未放在眼里,这些年来,少主洁身自好,身边可是连个通房侍女都没有。李玄雨到底年轻了些,没有现这些细微之处。   不过……单岳平又皱起眉头,少主洁身自好是好事,但是,要是连个女人都没有,也不好啊。单岳平摸摸胡子,周家的人大概是插不上少主身边的事,不过,他这个桃源社的总管,可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嗯,待去了清晖园,就好好的安排一番。   ******   周博雅离了茶馆,就回了清晖园。   此时,清晖园里,周乐雅正纠结的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女子,为什么……兄长的清晖园里会出现女人这种生物??   而且……一出现就扑在他跟前跪下,对着他嘤嘤嘤的哭泣?   囧,他什么都没做啊。   “大胆贱婢!竟敢拦住二少爷!”幸好红石出现了。   周乐雅悄悄的松了口气,困惑的,纠结的看着穿着上好衣料,面容美丽,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妙龄少女,这人……不是普通的侍女吧?看这模样,虽然梳着婢女的髻,但那气质,还有偷偷的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流露出了淡雅的气质,和狡诈的气息,周乐雅修习心术这么多年,看人一看就是个准,而这揣摩人心的能力,也愈加厉害,除了兄长,他身边的人,都能在一个表情里看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这个女子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现在不解的是,这清晖园是兄长的地方,兄长是个独占欲强烈,又有严重洁癖的人,他怎么会容许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地方?除非这个女人是兄长认识的,也是兄长默许的。   其次,这个女人为什么冲着自己来?她哭哭啼啼的要自己救他,奇怪了,她怎么知道自己能够救他?还有就是,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他今天兴致来了,才四处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清晖园最偏僻的一角,然后,这个女子就冲出来了?她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来?   要不就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于是,恰好的,她就出现了。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红石在那里对着哭泣的女人呵斥着。   红石的呵斥可真有趣,一点都不真实,或者,可以说,在他眼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假的!   心术让他可以窥视人的情感和想法,有时候自然会觉得无趣,特别是身边的人会对自己做出虚伪的表情的时候。   红石在他跟前有过掩饰,但是因为兄长,他并不介意,红石兄长明晃晃的摆在他身边的人,兄长做得光明磊落,他心里反而没有疙瘩,有时候看着红石期期艾艾的掩饰着,他会觉得非常有趣。   可现在,他觉得很无趣,很没劲。   不是因为红石,而是因为红石背后的人——兄长!   兄长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这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在他跟前,让这个女人跟他求情,说什么求二少爷美言几句,让大少爷原谅她什么的!什么意思!   他们兄弟间何时变得需要阴谋算计了??   周乐雅一瞬间,心冷了,疼了,也茫然了!   周乐雅木着脸,转身就走,他走得很急,步伐极大,脸色也不好,紧跟着周乐雅的北喜西福都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那女人还有红石一眼,就忙转身跟了上去。   他们虽然惧怕大少爷的威严,可在北喜和西福心里,二少爷才是他们的主子!这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红石看着周乐雅突然转身,而且神情极其不好,红石目瞪口呆了,按照大少爷给的剧本,这个时候,二少爷不是该生气该茫然吗???   红石慌了!   糟糕!剧本不对!二少爷暴走了!   再说此时的周博雅正骑着马朝清晖园疾驰而来,他虽然安排了一出戏,可这出戏有着非常大的风险,戏安排好了,也许就是他和乐雅的感情的转折点,他受够了只能看不能摸的日子!而万一弄个不好,也许他就会前功尽弃,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周博雅疾驰而来,这边的周乐雅正坐在竹屋里静静的,可神情却是木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北喜和西福都有些担心的瞅着他。   “二少爷……要不,我们去找老爷?”西福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提议着。   刚刚二少爷要走,但却被墨石雨石给拦了下来,红石急急赶来也拦着,现在,竹屋外头的人都是红石叫来的人,都在外头跪着,不说话,就是跪着,但只要二少爷走出竹屋,红石就带头将刀架在脖子上!   ——真是混账!欺负他们主子不会说话,不能收拾他们吗?敢以死威胁主子!如果不是主子心善,他西福敢和北喜带着主子就这么的踏着他们的尸体走出去!   周乐雅回过神,看着西福,慢慢的摇头,他刚刚气怒上头,想过离开,但,现在冷静下来了,也想清楚了,离开是没有用的,从他踏进清晖园开始,兄长就没有想过放他走。   如果他走了,外头跪着的人都得死。   红石明着是以死威胁,实则是求他,求他给他们一条生路。   周乐雅拿过木板,慢慢的写着:我不走,你和北喜都出去,让红石他们起来,我累了,要一个人待会。   西福看着,和北喜对视一眼,就走了出去。   待西福和北喜走出去,周乐雅有些无力的往后靠在竹榻上。   他或许不懂感情,没有任何记忆的重生,即便他有成熟的思维,可不代表着他在情感上就是一个成熟的,他不明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不懂到底兄长于他是怎样的存在?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兄长对他势在必得,这个竹屋,这个清晖园,是兄长精心打造的囚牢,如果他不能回应兄长,或者,只要他露出任何拒绝的意思,兄长就绝对会将他囚禁,或者,带他去桃花岛,不让任何人找到他。   而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甚至也许就是你死我活了。   周乐雅了解自己的脾气,他骨子里的倔强可比兄长的执拗! ☆、80基情明朗史(8)   周博雅快马加鞭回了清晖园,一进清晖园,红石就急急的迎了上来,跪地做礼,随后低声禀报了不久前生的事情。   周博雅听完,心头一沉,随即就冷冷的开口,“去领罚!”   红石低头恭敬应下,心下却是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领罚而已。   周博雅走了几步,转头平静的的吩咐道,“外头不安全,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准许,让二少爷在家里待着。”   红石恭敬应着。   周博雅快步朝竹屋走去,一边走一边猜想着乐雅可能会有的反应和对策,周博雅心头沉郁,虽然知道这是可能会有的结果之一,但一旦面对,周博雅心里还是非常窒闷。   那个女人是以前桃源社下头的人献上的礼物,不是一般的烟火女子,诗书琴画皆能,气质也是端雅大方,同时烟火女子的花招也都会,这样的女人算是一个尤物。用这样的女人才能试探乐雅的反应,如果乐雅脾气或者难过生气,那乐雅心里对自己肯定不一般……只是现在,乐雅冷静的转身就走,甚至想要离开清晖园!   乐雅……就那么的不能接受吗?!   周博雅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的攥紧,那么,也许他只能将他禁锢,或者,离开,去桃花岛?!   一想到此,周博雅的心里开始冷静的思索起具体的措施来。   从很久很久以前,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就有过这种想法,乐雅太干净了,又太乖巧,这样离经叛道的兄弟禁断的事情,乐雅要接受的话,就太难了。而他周博雅自己又压根就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   乐雅只能是他的,乐雅只能属于他,任何手段都好,不择一切,哪怕会累及爹娘师傅!   ——是的,他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他早已疯魔!   站在木屋前的小桥上,周博雅突兀的放慢脚步,前方,木屋门口,他的弟弟周乐雅正静静的看着他,明明是十步远的距离,可在这一刻,却像是遥不可及。   周博雅松开的手又再攥紧,他身形一晃,不自觉中他竟然使出了轻功身法,闪现到了周乐雅跟前,就一把抱住周乐雅,紧紧的,心头叫嚣着,要不,就这样,彻底的占有算了!乐雅还能逃到哪里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博雅的心里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哥,我不喜欢你算计我。   周博雅浑身一僵,心头的叫嚣竟不自觉的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周乐雅,见周乐雅直直的瞪着自己,理直气壮,又恼怒委屈的,周博雅的心里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周博雅柔声问着,“乐儿觉得哥哥算计你?”   周乐雅瞪眼:难道不是吗?弄那个女人在那里……哥哥不就是想算计我?   周博雅闻言,却认真的盯着周乐雅,问道,“乐儿,你老实告诉哥哥,那个女人……你看见了,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周乐雅皱了皱眉,在见到那女人的一瞬间,他就只知道,兄长对他用了心计,以及,他和兄长之间如果不好好的处理的话,只怕结局会非常不美妙。   而在刚刚,在被兄长抱住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兄长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必须,打断或者缓和兄长此时的情绪。   于是,他就表达出了他心里的看法。直接的,没有任何的转弯抹角和修饰。   周乐雅皱着眉头:哥,我不喜欢你对我耍心机,两兄弟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弄一个女人来试探我,我很不喜欢。   周博雅听了,却是笑了。周博雅的笑容很浅淡,透出愉悦。   但不知怎么的,看在周乐雅的眼里,却有些毛,直觉告诉周乐雅,他该走,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兄长的身边!   但理智告诉周乐雅,不能闪避,不能躲开,否则他和兄长之间就再无任何缓和!   而周乐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浅笑着的周博雅打横抱起,然后,眼前一晃,下一秒,他就被周博雅压倒在床榻上,周乐雅看着眼前的已经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周博雅,周乐雅心头直跳,糟糕了。   周乐雅强笑:哥,怎么了?   周乐雅一边强笑着,一边试探着推了推周博雅,却被周博雅握住了手,然后,周博雅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周乐雅的面颊,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认真了起来,也柔和了下来。   “你要开诚布公?那好,乐儿,答应我,做我的妻,和我白头到老。”周博雅的声音有些沙哑,很轻,但严肃郑重。   周乐雅一听,想也不想的就怒道:为什么不是你做我的妻?!   在心里一吼完,周乐雅才反应过来,他,他,他都说了些什么呀!周乐雅懊恼的抬手捂脸,脸开始烫起来。   而此时的周博雅在愕然后,就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笑得花开灿烂,这是周乐雅第一次看见兄长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开怀。周乐雅心里有些酸涩,或许有比较才知道,以前的兄长也曾经大笑过,却没有这样笑容不大但满心的喜悦。   兄长是因为自己的回答才这么的开心……可见自己的答案对兄长来说多么重要……。   “乐儿,那我做你的妻,你可要和我白头偕老,永不离弃。”周博雅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周乐雅的唇,语气温柔,透出坚定以及不容反驳。   周乐雅闻言一僵,想反驳他不是这样想的,可在看见此刻压在他上方的人那漆黑的眼里深沉的情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藏在深处的幽暗时,周乐雅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周乐雅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双手,轻轻的抚上周博雅的脸颊,刚刚那么灿烂好看的笑容真想再看一次。   ——哥,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周博雅的回答是皱起眉头,随即,低头,狠狠的含住周乐雅的唇,在周乐雅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直接强势扭住周乐雅的下巴,然后长驱直入,霸道的扫荡了整个领域,宣布了占有,随后缠着那软软的舌头就共舞起来。   可怜周乐雅两世为人却半点都没有j□j方面的经历,单单这个吻就让周乐雅已经晕头转向喘息不已了。   当周乐雅好不容易被放开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嘴边甚至有一丝银线滑落,周博雅的眼眸更加幽深,周博雅用指腹慢慢的拭去银线,低头轻轻的啄吻着周乐雅的脸颊,然后,慢慢的哑声说着,“我只接受一个答案,你知道的,乐儿。”   周乐雅慢慢的回过神,眼睛渐渐的清明起来,看着在他上方的周博雅,周乐雅慢慢的点头:我知道了。   周博雅笑了笑,抱着周乐雅翻身躺好,一边轻声说着,“乐儿,刚刚我吻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恶心,对不对?”   周乐雅僵了僵,垂下眼,刚刚,他不但没有觉得恶心,还差点沉溺其中,是因为太熟悉兄长的味道吗?不,周乐雅心头有些苦涩,不是,他知道,他本不想面对,但兄长的直接问话,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周乐雅突然转身,在周博雅的强势怀抱里,闷闷的转身,看也不看周博雅一眼,背对着周博雅,心里恼怒,就算喜欢兄长的亲吻也才不要让兄长知道呢!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突然间转身背对着自己,愣了愣,随即就感觉到心里来自于乐雅的恼羞成怒的情绪,周博雅嘴角扬了扬,伸手将背对着自己的周乐雅再次揽入怀里,低头轻轻的吻着周乐雅的耳垂,头,额头,一边轻声喃喃着,“乐儿,我们一起白头,我们一起老去,我们一起……”   闭着眼睛的周乐雅听着耳畔的这喑哑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我们一起……”不知不觉中,周乐雅只觉得眼泪已经慢慢的滑下了。   *****   那日后,周乐雅便觉得和兄长的相处越加亲昵了起来,醒来后会有亲吻,有时只是蜻蜓点水,但有时却是让他喘不过气的热吻,还有那不再遮掩的赤果果的深情目光。   一开始,周乐雅还有些压力,特别是每每接触到兄长那赤果果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时候,但,渐渐的,这压力,在兄长的有意化解之下,就消失了。   然后,今天,周乐雅在药田里看药草的时候,来了清晖园已经有两天的单岳平终于看见周家二少爷了。   单岳平眼睛光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对周家二少,他最深刻的一个印象就是——周家二少的字!那可真是大家风范啊!   对单岳平来说,好字好画那可是他最大的爱好。   单岳平搓着双手来到面露疑惑的周乐雅跟前,呵呵笑了一下,才轻咳了一声,恭敬的拱手做礼,说道,“单岳平拜见二少爷。”   周乐雅身后的红石上前一步,低声介绍道,“二少爷,这是新来的总管。”   新来的总管??周乐雅疑惑,他曾经在鱼柳馆见过他,当时的单岳平可是鱼柳馆的馆长。怎么现在来了清晖园?是兄长安排的? ☆、81基情明朗史(9)   “那个……小的逾越了,不过,二少爷,小的实在是太喜欢二少爷的字了,二少爷能不能给小的写一副字?”单岳平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周乐雅愣了一下,喜欢他的字?他以前也曾经遇过人家向他求字,不过都被他婉拒了,毕竟他是李云鹤的亲传弟子,他的字从某方面来说代表着李云鹤先生,代表着他们这个流经风门派,他不能随随便便的赠字给人。   周乐雅有些为难的看着单岳平,这个单岳平不是普通的总管,他是鱼柳馆的馆长,是兄长的得力下属,而从单岳平的面相上来看,这单岳平应该是一方大儒,世家出身才是。   可现在,这个出身不凡的有大成就的人却屈居于这个清晖园的总管,是兄长授意,也是因为出于某方面的考量吧,现在,他向自己求字,他该如何拒绝才好?   周乐雅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西福就皱眉上前,语气有些婉转,但也透出了不渝,“单总管,我们二少爷现在要回去歇息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西福的语气很客气,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透出了将他们一行人定义为来清晖园做客的客人。   西福的这话一出,站在周乐雅身后的红石就马上脸色一沉,西福找死吗?!这话若让大少爷听见,西福定是要受罚的!   而单岳平也有些意外,作为长期混迹于阴谋阳谋的老狐狸,单岳平自然嗅出了西福这话背后的某些不能言明的意味。   ——少主和他的弟弟感情不好?不能吧!   每次少主提到这位失音的弟弟时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在一旁察言观色多年,可是知道,少主是非常重视这弟弟的。   难道说……这位二少爷是因为嫡庶之间的那点破事而对少主有了隔阂有了不满?!   那可糟糕了!   这二少爷可是对少主的事情知道不少的,特别是还入住了这清晖园!   单岳平阴谋论了,他慢慢的收回了脸上那代表着真实表情的谄媚的笑,反而换上了虚假的恭敬卑微的表情,“是小的逾越了,请二少爷责罚。”   一看单岳平这表情,一听单岳平这话,红石心头咯噔了,糟糕,单老肯定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要是单老跟大少爷提了今日的事情,那西福肯定麻烦了!   红石心头急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周乐雅却已经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红石只好对着单岳平挤挤眼,眉眼传递一下意思,然后就转身赶紧的跟着周乐雅走了。   而西福看见红石挤眉弄眼的,西福就眼神冷冷的,这红石莫非又在打什么主意?哼!他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二少爷的!   北喜瞥了西福冷冷的脸色,顺着西福看向红石,北喜垂下眼,还是要想办法离开清晖园才行。   周乐雅慢步朝前走着,他的步伐走得很慢,很随意,脸色也很沉静,但此时他的心头却是沉闷的,单岳平最后的脸色变化,他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单岳平一定误会什么了,但他无心解释,西福的话冲动了点,但,西福是为他生气,他自然不会苛责,当然,事后提醒西福一声是必须的,只是,他没有必要也无需去跟单岳平解释什么,红石可以,但他可不必。   ——兄长是桃源社的当家,单岳平对他持的礼节可是下属礼。   只有单岳平向他解释的,可没有他跟单岳平解释的礼。   之前,他还犹豫着怎样得体的拒绝,实在是脑子犯傻了,不管单岳平本人有多大的能耐和背景,现在的单岳平不过是清晖园的总管,他兄长的下属而已。   而至于西福和北喜的压抑和愤怒,他也看出来了,周乐雅心头长叹着,也不枉这些年他对他们不薄了。   *****   此时的京都,帝宫里。   黑色龙袍服的男人,头带金冠,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的走着,他的身后,跟着白色袍服的老者,老者瘦削,眉眼间有精光闪烁,脸色平静,气息温和,看得出来,老者年轻时定是一个温雅书生。   “那么,这茶馆的主人就没有办法查出来?”黑色龙袍服的男人出声问着,他的声音清冽,语气很温和,似乎没有任何不悦。   但白色袍服的老者却知道,帝君是生气了。   老者看着背对着他的男人,慢慢的垂下眼睛,大夏朝的帝君都是十岁登基,六十岁退位,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朝议里的六世家,不会让你说一个不字!哪怕帝君在位期间,六世家恭敬无比,乖巧听话,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将你送下龙椅,然后,扶持新的帝君。   而新的帝君自然是六世家里挑选出来的,眼前的帝君现在已经五十五岁了,还有五年,他就必须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帝宫,前往帝陵,等待死亡。   老者知道,帝君是着急了,心焦了。   所以,那茶馆的主人,传出《十六策》的人,就是帝君最后的希望了。   “臣下想,如果找不到那位茶馆的主人,想办法拿到《十六策》的剩下六策……”老者没有说下去,他不是六世家之一,但他是帝师,负责培育帝君的帝师——温儒。   他是帝师之族的后人,他不属于任何世家,他只属于帝宫,只忠于帝君!   帝君沉默了,温儒也安静了下来。   在一个月前,帝都的踏春墨宝会上,有一人展示出了《十六策》,此《十六策》一出,就轰动了整个京都。   《十六策》策一论天下,策二论民生,策三谈国事,而至于策四以后的,可惜相传是茶馆主人的家伙没有再说下去,而现在,一个月了,据温儒所知,京都里的世家豪门都在找这个传出《十六策》的人。   温儒也在找,不单单是是因为帝君的旨意,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十六策》很有可能是他们帝师一族寻找多年的善公主后人所传。   善公主当年应该是有子嗣才对,只是,几百年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何处……只有善公主的后人才能有《十六策》!   “温儒,想办法拿到《十六策》!”帝君沉声开口命令道。   温儒回过神,恭敬应下。   ******   这时的周家书房里,周文德和沈高义正在对弈。   “十六策?”沈高义扬眉,慢慢的放下棋子,一边说道,“这个我在没有到京都的时候,就看见过。怎么了?”   周文德轻叹一气,“你看过,那你觉得这东西会怎么样?”   “搅动世家格局,惑乱世人。”沈高义直言说着,顿了顿,淡淡道,“博雅弄出来的东西,总有他的理由,你我无需担心。”   ——该担心的,是怎么将你家的小儿子“救”出来。   周文德叹了口气,“不瞒沈兄,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博雅的行事了。”   沈高义微微点头,这点他赞同,他也越来越摸不清博雅的想法了。   “如今,我只担心他把这个事情闹得过大,六世家和帝宫都不是吃素的,大夏朝几百年的基业啊,岂是他想改革就能改革的?十六策是好,可那十六策也要看是什么人在执行!桃源社的盘子有多大我不知道,但,这再大的盘子也要抗的起啊。”周文德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这些年,他和大儿子的沟通渐渐的少了,很多事情,大儿子都不跟他说,他也不清楚,而这沈高义是些年来和大儿子联系最多的。他也只希望,沈高义能够将他的不便说出口的担忧告诉大儿子。   他的这番心思,沈高义自然明白,也配合的安静听着,但越听,沈高义心头就越加苦笑,他看不清周博雅的想法,可不代表他不知道周博雅的实力!   这些年来,周博雅指挥着他这个师傅东奔西走的为桃源社办事,几乎走遍了大夏朝,他所亲眼看见的,听见的,了解的,桃源社的实力只有四个字——高深莫测!   周博雅的盘子不但大,而且厚实,最重要的,拿着盘子的人是举重若轻!   ——哎,还是担心你的小儿子吧。周文德。   可惜,他不能言明啊。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去看看周乐雅?说真的,他就怕周博雅霸王硬上弓,伤了周乐雅。   周乐雅那孩子可是单薄得很,又那么倔强。哎,可别闹出大事来啊。   这头沈高义开始愁苦起周乐雅来了,那头的单岳平也愁苦起他家的少主来。   看着被关在偏远的园子里的这些年下头断断续续送来的各色美人,单岳平愁了,哎呦,他家的少主大人哟,这么多的各色各样的美女美少年,您难道就一个都看不中?!   难道是身有隐疾?啊呸!少主龙腾虎步最健康了!   或者……癖好奇特?囧!少主可不像是有怪癖好的人啊!   莫非……少主不懂j□j???   咳咳,少主天赋异禀,睿智精明,哈哈……怎么可能嘛,咳咳……   哼!一定是周家的老爷和夫人没有安排好少主的人事教育问题!不行!他得好好替少主安排,但那之前,还是得去找二少爷探讨探讨这个嫡庶之 ☆、第82章 基情明朗史(10)   当单岳平和沈高义苦恼的时候,周博雅正在温家的花园里,闲适的喝着茶,赏着花。   京都里的人都知道,温家是大夏朝的第一帝师之家,温家的花园,是温家捧为掌上明珠的秋雨小姐的私人花园,京都里的那些世家勋贵都知道,温家的花园非温家人不得进入。   温家是帝师之家,但在温家里地位最高的不是温家的继承人,而是温家的女儿,温家的女儿——人称“明珠”。   或许是因为温家是善公主的后人,温家人最喜欢的是女儿,而非儿子,对女儿也是倾其全力的培养,京都人有这么一句话,最想娶,温家明珠,最难娶,温家明珠。   现在,在温家这一代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温家小姐温秋雨的私人花园里,正在招待着一个人——周博雅。   周博雅慢慢的喝着最珍贵的雪茶,一边悠哉的看着花园里的花,还有飞来飞去的蝴蝶,对坐在他对面的有着倾城容颜和娴雅气质的少女未曾在意。   而那少女静静的微笑着,对周博雅的漠然的眼神,也未曾在意一样。   在一杯雪茶喝完后,周博雅轻轻的放下茶杯,对少女温和一笑,“时候不早了,在下就此告辞。”   周博雅说着,拱手做礼,就欲转身离开,但这时,始终静静微笑的少女慢慢的起身,然后,开口了,声音轻柔婉转,似黄莺出谷般,“秋雨心仪公子,无关俗世纠纷身份地位。”   少女说着表白的话语,神情和眼神却依然很是安静,不,仔细探究的话,在少女的安静幽深眼神里还有一丝坚定和羞涩。   周博雅听了,只是侧头对少女温和说着,“是吗?抱歉,在下辜负小姐的心意了。”   少女直直的盯着周博雅,突兀的开口,“公子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肯定的。   周博雅幽深暗沉的眼神闪了闪,温家尽力培养的这一代温家明珠精明,最重要的是够隐忍,观察敏锐,他一直都很警惕,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乐儿,没想到,这温秋雨倒是发现了。   “果然瞒不过小姐。”周博雅淡淡的说着。   “可是李家小姐?”温秋雨上前一步,追问着,虽然是追问,但语气柔柔和和的也不会让人反感。   周博雅微微一笑,眼神淡漠,“这与小姐无关吧,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   周博雅说完,径直转身,没有再看身后的温秋雨一眼。   温秋雨抿着唇,看着周博雅远去,直至看不见周博雅的背影了,脸色才慢慢的凝沉了下来。虽然是父亲的安排,意欲让她和周博雅结亲,但在见了周博雅一面后,她就无法忘怀周博雅。   ——她心仪周博雅,她要成为他唯一的妻!   可,没有想到,周博雅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了。   她与周博雅算是同一种人,心性凉薄,但无情之人一旦动情就是一生一世,她此生是放不下周博雅了,而周博雅他这样的男子是更加不可能放下他心仪之人了。   ——到底是谁,能有这样的福气?   父亲只知道周博雅是鬼谷子的嫡传弟子,却不知道,周博雅这样的人又岂会只是鬼谷子的嫡传弟子这么简单?她所掌握的一些情报,已经告诉她,京都那家茶馆背后的人就是周博雅……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放弃的。   温秋雨倾城容貌上掠过一丝阴沉。   *****   周博雅离开温家,上了马车,在马车驶出京都后,周博雅眯起双眼,开口道,“墨石,让人盯着温家明珠。从现在开始,温家明珠做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坐在马车外的墨石一愣,温家明珠?那可是不容易盯梢的人物,此前,大少爷不是说只需远远盯着就好吗?但是大少爷所吩咐的,墨石恭敬的应了下来。   周博雅一直不敢小觑女人的能力,他的娘亲李绣娘在他看来就是女子里的豪杰。虽然从来就在后宅里,但如果能够让娘亲走到前台,娘亲一定不会逊色于爹,而女人若是动了恶念,狠毒起来比男人更加可怕,特别是在感情方面。   在他没有布置好一切,在他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前,他不能让外人知道,他所心仪的就是乐雅。   周博雅走进清晖园,单岳平就匆匆的迎了过来,“恭迎少主回府!”   周博雅微微皱眉,抬手虚扶起单岳平,单老这人看似不拘小节,但实际上对这些礼仪却最为重视。虽然知道乐雅会不太习惯这些繁琐的礼仪,但考虑着将来乐雅必定是要和他平起平坐的,这些礼仪早日熟悉也好。   “二少爷今天可好?”周博雅问着,脚步不停,朝竹屋走去。   单岳平和红石后头跟着,单岳平皱起眉头,少主对他的弟弟未免太过于在意了吧,一回府就急着去看乐雅少爷……这后院里的千娇百媚怎么就不好好看看呢?   哎。麻烦哪。   “回大少爷的话,二少爷今天去了药园……”红石一板一眼的将今天周乐雅做的事情仔细说来,其中,有意无意的将西福“出言不逊”的给遮掩过去。   但周博雅怎么可能听不出红石的遮掩?   周博雅在竹屋前的竹林里顿下脚步,慢慢的转身,漆黑幽深的目光平静的直视着红石,一身的威压慢慢的散发出来了,随着威压的散发,空气里的凌厉冷意也如刀剑一般,毫不留情的砍杀着红石的精神!   红石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双脚一软,无法抵抗这种威压的红石跪倒在周博雅脚下,颤抖着声音开口求饶,“求主子恕罪!“   这时候的红石下意识里就喊出了主子的名号。   周博雅开口了,语气轻淡,声音却是冰冷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最不喜的就是遮瞒!”   红石垂下眼,心头苦笑,没有办法了,西福只怕要受到大少的重罚了。   就在红石心头苦涩纠结的想要把事情都一一说出的时候,脚踩竹叶的轻碎的声音响起,红石下意识的抬眼看去,二少爷正朝他们漫步走来。   而随着周乐雅的漫步走进,弥漫着的紧迫的威压悄然散去。   周博雅扬起笑,朝周乐雅迎去,笑容温柔亲和,“乐儿,怎么出来了?来接我吗?”周博雅边说,边伸手牵住周乐雅的手。   周乐雅点点头,看了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红石,周乐雅心音传话:哥,不要责罚红石。是西福的错。   周博雅眼睛闪了闪,抬手抚了抚周乐雅的头发,微笑,“好,乐儿怎么说就怎么做。”周博雅说着,牵着周乐雅的手走向了竹屋。   周乐雅回头又看了眼神色莫测复杂的单岳平,心里轻轻叹气,兄长让这位老人家当清晖园的总管,打着就是想让老人家知道事情的主意吧?希望这老人家不会被他们兄弟吓死……   “乐儿在想什么?”进了竹屋,周博雅将周乐雅拥在怀里,低头问着,一边顺势吻了吻周乐雅的眼睛。   周乐雅没有避开,此前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他避开,兄长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比如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舌吻,咳咳……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的眼睛,认真的:我担心单前辈。   周博雅一笑,笑容里透出了一丝难得的捉弄的恶意,“乐儿别担心,单老见多识广才学广博,他会很好的。”   周乐雅静静的看着周博雅:哥,我想去看看爹娘。   周博雅笑容一顿,随即揽紧了周乐雅,低声说道,“乐儿,再等等,我保证,很快的,最多不出三个月,你就可以去看爹娘了。   周乐雅垂下眼,兄长是担心他会跑掉?还是担心他会去告诉爹娘?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垂眼不语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抬起周乐雅的下巴,低头,先是恶狠狠的啃噬,接着,就是带着安抚的温柔的轻吻,吮吸,在周乐雅忍不住挣扎的时候,趁机钻入,缠着那不听话的软舌,强迫对方与他共舞,抢夺对方的领地,一一的舔吻着,宣布着他的强势占有,掠夺对方所有的呼吸和津液……   直至,听见心音传来,带着颤抖哭泣:哥……够了……求你……   周博雅才慢慢的,不舍的松开扣着下巴的手,睁开了幽深晦暗的双眼,凝视着被他的吻弄得脸红耳赤,双眼迷蒙,大口大口的喘气的乐雅。   周博雅将他的乐雅紧紧的抱着,抬手轻轻的抚摸着他最珍视的宝贝,轻轻的啄吻,带着安抚,插入对方乌黑头发的手慢慢的顺着,揉捏着。   这样珍视的温柔的安抚,和刚刚激烈的霸道不容拒绝的吻,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慢慢的回过神的周乐雅,抬眼看着,此刻柔柔的宠溺的凝视着他的兄长,在兄长的眼里,他看见的还有无边的被强制压下的幽暗情、欲。   在刚刚的被掠夺般的吻里,周乐雅真的差点哭出来,不是因为害怕和绝望,他知道,再坏的境地,此刻紧紧抱着他,安抚着他的兄长是绝对舍不得伤害他分毫的。   他想哭,是从心音联系里,和兄长的亲密接触里,他再次确定了一件事——   对他周乐雅,兄长抱着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放弃的决心。   “还好?”周博雅低哑的声音柔和问着。   周乐雅慢慢点头:没事   周博雅笑了笑,抬手一招,将不远处桌上的倒好的茶水招了过来,“来,哥喂你。”   周乐雅想自己喝,但周博雅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周乐雅只好闷闷的张嘴,由着周博雅笑眯眯的喂着他喝水。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迟到的更新,囧。抱头逃走。 ☆、第83章 定情(1)   周乐雅避开周博雅安抚的啄吻,在周博雅皱眉不悦前,周乐雅反手抱住周博雅的肩膀,将脸埋在周博雅的肩窝里。   周乐雅难得的主动拥抱让周博雅愣了愣,随即嘴角弯起欣喜的笑,但随即就皱起眉头,他感觉得到,乐雅突兀的对他单方面断了心音!   乐雅的这个拥抱看来不是心意相通的拥抱。   对此,周博雅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些而已,他知道,要让乐雅对他生出情意不是容易的事,乐雅的固执和守旧,还有顾忌,都让乐雅不易动情,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已经打算好了要一辈子奋斗的决心了。   周博雅抬手轻轻的抚着周乐雅的发丝,轻柔的安抚着此时紧紧的抱着他颤抖着的周乐雅。   “乐儿,过几日就是京都里的花灯节,到时候哥带你去看花灯。”周博雅柔声说着,顿了顿,发现自己怀里的周乐雅依然静静的,侧头轻吻了周乐雅一下,低声说道,“到时候,哥会安排爹娘和你见面的。”   周乐雅这才唰的一下抬头,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也弯起,带着惊喜的笑,让周博雅心头有些吃味,陪伴乐雅时间最多最长的人是他,可在乐雅心里,大概最重要的还是爹娘吧?   其实,周博雅不知道,如果,没有兄弟禁断的事,在乐雅心里,最重要的,最在乎的是他这个兄长周博雅,当然,现在,最重要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兄长,但在现在几乎无计可施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能够和爹娘见面,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抚慰了。   周博雅不知道这些,在看着周乐雅因为可以和爹娘见面而从沮丧失落间就一下子欢喜起来后,就默默的对自己说,没关系,一辈子很长,他会让乐雅明白,他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   此时的单岳平正瞪着眼,神态算得上是凌厉,“红石,你是少主身边的近侍,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谏言,什么时候不该谏言吧!”   ——本来他不敢相信,可在逼问红石后,红石所保持的沉默,他难以相信却不得不信,他半生阅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少主看着乐雅少爷的那种温柔深情他怎么会分辨不出?   所以,这才是后院那些下头的人送来的千娇百媚的女人被禁锢的真相?   所以,这才是少主多年来洁身自好的真相?   情感上他不得不承认,可理性上,他不愿桃源社的主子会和自己的兄弟做出背德之事!   红石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单岳平,“单老比我更加清楚少主的脾气。”谏言……有用吗?   单岳平默然了。没错,少主认定的事情,下定了的决心,是绝不会改变的,可是……兄弟禁断,背德!   单岳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红石这时候低声开口说了一句,“二少爷也很不容易。”   单岳平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   入夜,竹屋里。   周博雅凝视着在床榻上沉沉入睡的周乐雅,抬手轻轻抚了抚周乐雅的脸,又掖了掖被子,才慢慢的起身。   周博雅走出竹屋,瞬间闪现到了竹林,竹林的亭子里,单岳平正恭敬的鞠躬等候。   “单老多礼了。”周博雅微笑说着,神情似乎很平和悠然。   在黄昏过后,夜色开始弥漫的时候,单岳平来到竹林,恭敬的等候着周博雅,武技已经可以和沈高义一拼的他自然早就发现了单岳平。   但周博雅直到夜色深沉了,周乐雅睡了,才出来见单岳平。   而看着单岳平,就算不说,他也知道,单岳平想说什么,他和乐雅将来势必要行走在阳光下,让他把乐雅藏起来或者接着与女子成亲来隐瞒,都是对他和乐雅的不公,更不是他们想要的!   所以,势必,要将这一切慢慢的让身边最亲近的人知晓,爹娘,师傅,还有桃源社里的经常接触的单岳平等人。   作为上位者,他不需要得到单岳平他们的认同,桃源社是他一手所建,他手中所拥有的力量可不止桃源社这个摆在明面上的。   不过是通知单岳平一声而已。   “少主,属下斗胆冒犯了。”单岳平恭敬的说着,鞠躬,拱手,神情严肃。   “你说吧。”周博雅淡淡说着。   “少主该有一知书达理贤惠聪明的女子为妻才是。”单岳平单刀直入,目光凝视着周博雅,毫不畏惧。   周博雅淡淡笑了,他看着单岳平,目光漠然平和,也不发怒,对他来说,单岳平同意或者反对,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单老,我还记得我当初筹建桃源社的时候,我只有三间店铺,身边除了自小跟着我的红石他们外,就只有林秀,李致远,方舒,李玄雨,张君铭几人,我的身边可没有什么知书达理的女子。”周博雅说着,嘴角弯着,勾出浅浅的淡漠的笑。   单岳平依然沉声说着,“少主,人伦大义岂可违逆?”   人伦大义?周博雅眯起眼睛,眼里闪过一抹清冷的淡漠,“单老,混沌初现,盘古开天,天地伊始,无君无父无臣无子无兄无弟!人伦为人所建,君权为人所创,何来违逆?!即便违逆,我周博雅也甘之如饴!”   单岳平闻言,脸色变了变,心头一沉,少主已经情陷如此了吗?   而周博雅在说完后,脸色又缓和了下来,看着单岳平,低声说道,“单老,我唯有与乐儿一起,才觉得活着的滋味。单老,您这一生,可有这样的一个人?”   周博雅最后的这番话,可是掏心掏肺,他还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样的话,只是,看着单岳平,想到他的爹娘若是得知他和乐雅的事情,也定会像单老这样苦苦的相劝吧?   而单岳平在听完这句话,终于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再次对周博雅恭敬拱手,就转身慢慢的走了。   周博雅目送单岳平离开,站了许久,才慢慢的转身。   在他身后不远处,周乐雅披着一件外袍,静静的在月色下凝视着他。   ——因为他,才觉得活着的滋味?这便是兄长对他的感情?   周博雅没有走过去,只是凝视着月色下的周乐雅,这不是一张出色的面容,但每每凝视着,他总会忘记周遭的一切,只觉得满足,只觉得心头是快要溢出来的欢喜,若是这张面容的主人能够回应他一个笑容,他就会开心好几天。   “下次半夜出来,要再加一件披风。”周博雅漫步走过去,抬手拉拉周乐雅披着的外袍,这是他的外袍,够大,乐雅罩着,也不会被风吹到。最重要的,乐雅披着这件外袍,就有他的味道了。   周乐雅抬头看着周博雅,嘴角慢慢的弯出笑容,这几日来,给周博雅的不牵强的,自然而然的笑容,一下子就让周博雅怔住了,随即周博雅也扬起了柔和的笑容,抬手将周乐雅揽入怀里,虽然心头有欣喜,但是周博雅努力的克制住了,嗯,还要再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哥,我们慢慢来,好吗?   周乐雅迟疑了一下,用心音告诉周博雅。   周博雅抚着周乐雅的头发,哑声道,“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清晖园难得的有了平淡的轻松的日子。   虽然西福被重罚了,不过,红石想,这也是难免的,至少西福还活着不是?   红石看着在药田里弄着药草的周乐雅,心里松了口气,看乐雅少爷这几日的心情,他和大少爷是说清楚了什么吧。之前乐雅少爷身上那种郁郁压抑的气息好像都消散了。   ****   五日后,终于是花灯节。   京都的太白酒楼里,沈高义靠着窗,看着下头的热闹,叹了口气,对厢房里的另一个温雅的男子——容和,说道,“也不知道博雅是否会真的依他所言,让我们见到乐雅?”   容和有些不解的看着沈高义,“高义,你若是那么担心的话,你去清晖园拜访不就可以见到乐雅了吗?”   沈高义苦笑一声,“岂有那么容易?博雅的清晖园四周都是布下的阵法,还有一等一的好手,你以为,温家的人对博雅这么纠缠,却为何总是无法堵到清晖园是什么原因?那清晖园如果没有里头的人带领,谁也别想进!”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不是到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愿把事情闹开。   周文德夫妇就不说了,闹开的话,以博雅的性子,绝对会把乐雅找个地方看守起来,谁也不让靠近!   容和听了,起身,走到沈高义身边,安抚道,“不要那么担心,若是乐雅愿意,他们兄弟两人就是情投意合,你我就不要多加干涉了。”顿了顿,容和的眉眼闪过忧愁,“我可不愿再见到又一个青玉了。”   人生苦短,若是有幸得遇一人,那就不离不弃,白首相伴吧。   沈高义听了,默然了一下,抬手揽过容和,低声劝慰道,“李玄雨也不是无情义之人,青玉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容和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第84章 定情(2)   花灯节上,人们来来往往,女子带着纱帽,手里提着花灯,在丫鬟仆从的拥护下,穿街而过,因为这花灯节上,不许马车行走,不许打马而行,大户人家的未出阁的女子们,就只能带着纱帽,在丫鬟仆从的保护下,赏着这一路的花灯。   女子们带着纱帽,也掩不住脸上的羞涩,因过往的男子们也都悠然而行,间或有相识的世家们子弟们远远的问好,这时候女子们更加羞涩了。   其中,不小心来个巧遇什么的,或者掉个东西什么的,还个东西什么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就是这么的诞生了。   ——这花灯节其实也算是一个变相的相亲日吧。   周乐雅站在酒店二楼,看着下头的曼妙窈窕的女子缓步而过,而身后是故作悠然散步的少年书生们,周乐雅弯着眼,浅浅的愉悦的笑了。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外如是。   “乐儿,在看什么?”突然被拥入温暖的强势的怀抱,耳边是熟悉的低沉柔和声音,周乐雅侧头,看向背后拥着他的人——他的哥哥周博雅。   周乐雅轻轻摇头,随后指了指下头。   周博雅顺着周乐雅的手指看去,下头不过就是往年总会上演的相亲剧目罢了。   周博雅笑了笑,想着乐雅之前大江南北的跑来跑去,是第一次看见京都的花灯节,难免总觉得新奇,就侧头轻轻的吻了吻周乐雅的鬓角,哑声说着,“师傅他们要过来了,乐儿,等见过师傅他们,我们就去拜见爹娘。”   周乐雅眼角亮了起来,开心的点头:好!   周博雅眯眼看了看周乐雅亮亮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罢了,再等些时日,那时……乐雅就会知道,谁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敲门声起,周博雅扬声,“进来。”   “禀大少爷,沈将军,容先生求见。”门外,红石恭敬的请示着。   “嗯,知道了。”周博雅淡淡说着,松开环抱着周乐雅的手,拉着周乐雅走向门,一边说着,“乐儿,和哥哥一起去迎接师傅和容先生。”   门打开,沈高义和容和同时抬头看去,就见周博雅牵着周乐雅,十指交扣,沈高义心头一沉,他和容和结为良人十年来,都未曾在他人跟前十指交扣!这混蛋徒弟!   容和重点在研究了周乐雅浅淡的还透着开心的表情后,心里有些叹息也有些欣慰,哎,看来,源少主还是得手了啊。   沈高义面无表情的突兀伸手,牵住容和的手,在容和诧异不解下,走向周博雅和周乐雅,然后,哼了一声,越过对他们行礼的周博雅和周乐雅两人,抬脚就进门了。   周博雅对周乐雅笑了笑,看来师傅并没有怎么生气啊。   周乐雅眨了眨眼,他不知道沈高义对他的担心,也不清楚他刚刚和周博雅手牵手出现在沈高义和容和两人跟前,其实就是间接的在说明他们兄弟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周乐雅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觉得有些困惑,觉得怪怪的,但也没有问,只是觉得,大概是现在这种状况下,让他有些尴尬吧。   这酒家是京都桃源社下的一家,生意不是特别的好,但胜在清幽,且位置好,现在他们所在的厢房是二楼的最里面的一个,极为幽静。   几人坐定后,上了菜,简单的用了菜后,沈高义看向周博雅,直截了当的问着,“你爹娘还不知吧?”   沈高义的问题让周乐雅心头一紧,爹娘如果知道……哥对他有那样的心思,爹娘一点会非常失望,说不定……   周博雅微微点头,低声道,“是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沈高义严肃问着,语气沉凝,“你应该清楚,你爹的性子,是绝不会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周乐雅不由的看向周博雅,没错,爹的脾气耿直固执,还十分迂腐,爹他一定不会容许这种兄弟背德的事情发生!   ——所以,也许,哥,放弃吧……   “在那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周博雅直视着沈高义慢慢的开口。   “什么事?”   “我的身世。”周博雅缓缓的开口。   周博雅这话一出,就让沈高义容和,以及周乐雅都齐齐的震住了。   身世?!   周博雅在说什么?!   他难道不是周文德的儿子?!   周乐雅一把抓住周博雅的手,急急的:哥,你在说什么呀?   周博雅安抚的拍拍周乐雅的手,柔声说着,“乐儿无需紧张,我是爹的儿子,哪怕没有血缘关系,爹娘教养我二十年,我又怎么可能不认爹娘?只是……这身世我还是想要弄明白。”   ——自从见过外公后,他就未曾放弃过寻找自己的生母,而随着不断的寻找和挖掘,发现,他发现,也许,他真的不是爹的儿子。   而事实上,对他来说,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都不重要,他姓周,他是周文德的儿子,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如果他和乐雅真的没有血缘关系,那乐雅要接受他就会容易点吧?   “你怎么就确定你的身世有问题?”沈高义神情凝重的问着。   “我爹之前并没有任何通房丫头。”周博雅淡淡说着,紧了紧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颤抖的周乐雅的手,盯着因为他这句话皱起眉头神情凝重的沈高义,继续说道,“是有人把我送到我爹身边,那个人……就是我外公李成峰。”   容和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了,“源少主,也许……这里其实还有误会?”   ——源少主不是周文德的儿子?那源少主是谁的儿子?!   但仔细看看源少主的面相,真的和周乐雅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啊。   沈高义看着周博雅,“此事并非小事,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就什么都不要提。”顿了顿,“即便你真的不是周家子孙,博雅,此事也不要对你爹娘提及。”   周博雅微微点头,正色说着,“我是周家子孙,不管我亲生爹娘是谁,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那就最好。”沈高义说着,站起身,顺势拉起容和,“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周博雅恭敬做礼,“恭送师傅,容先生。”   沈高义不耐烦的摆摆手,就拉着容和走了。   容和和沈高义一走,周博雅就对周乐雅笑笑说道,“待会,我们就去拜见爹娘。”   周乐雅只是紧紧的拧着眉,盯着周博雅:哥,你的身世……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周博雅无奈的一笑,就知道要是让乐雅知道了会这样,但是,他却不想乐雅知道的太多,因为其中,所牵扯到的,是那个善公主的隐秘后人,也是这个大夏朝的秘闻,乐雅知道了,只会徒增担忧而已。   “乐儿,等我都清楚了,我就告诉你,可好?”   周乐雅瞅了眼周博雅,慢慢的点头。   见周乐雅不再追问了,周博雅心头松了口气,捏了捏周乐雅的手指,轻声说着,“爹娘就在前面不远的绣楼看花灯,剑石已经去请他们了,很快就会来的。”   周乐雅默默点头。   *****   此时的绣楼里,周文德和李绣娘正惊讶的看着对他们行礼的带着面纱的女子。   “温秋雨见过周大人,周夫人。”   这带着面纱的女子身着黄色襦裙白色上衣,举止间落落大方曼妙优雅,就算看不清这女子的面容,周文德和李绣娘也猜测得出这面纱后,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温秋雨——京都第一闺秀,才貌双全,被众世家所追捧的大家闺秀。   “温姑娘请起,不知温姑娘前来是……”李绣娘上前一步,笑吟吟的搀扶温秋雨起身,笑容亲和,恰到好处的热情。   温秋雨看着李绣娘,旁系出身,但却有不逊色于世家贵女的雍容贵气,还有一份世家贵女们所大都欠缺的发自于内心的平和宽容,当然,还有眼睛里隐藏着的精明。   ——能够教养出周博雅那样出色的母亲,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哪怕,这母亲只是继母而已。   温秋雨轻轻一笑,琉璃一样的眼睛流光溢彩,甚为动人,她柔声开口,带着几分羞怯,“我敬慕博雅公子许久,今日,借花灯节之际,特来拜访伯父伯母。”   温秋雨这话一出,李绣娘愣住了,周文德也怔了怔。   恰好此时,剑石恭敬求见。   回过神来的李绣娘就趁机笑着和温秋雨客套了几句,借口要去拜访好友,而辞别温秋雨。   温秋雨也见好就收,奉上礼物,就恭敬的告退了。   温秋雨一走,李绣娘就立即转身看向周文德,“老爷,这温家姑娘今日弄这么一出,是背后之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周文德也实在是困惑,温家人在朝中对他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虽然最近有向他示好的倾向,可……这也不到联姻的程度吧?   ——还是说,博雅是桃源社主事者的事情被温家人知晓了?   带着这担忧,周文德和李绣娘去见周博雅和周乐雅。   在看见周乐雅欢欣雀跃的笑容后,周文德压下了心头的担忧,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乐雅,确信儿子脸色不错,似乎胖了一点,才放下心来,侧头神情严肃的对周博雅问道,“温秋雨,你可曾见过?”   周博雅一怔,温秋雨?那女人把主意打到自家爹娘身上去了?   正被李绣娘抓着问话的周乐雅侧头看去,温秋雨?女人? ☆、第85章 定情(3)   周乐雅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周文德和李绣娘仔细的说着那叫温秋雨的女人,心里头有些闷闷的感觉。   这个叫温秋雨的女人温柔大方,优雅得体?   这个叫温秋雨的女人身材曼妙,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眼眸入水,极为漂亮。   这个叫温秋雨的女人出身名门,自小就被严格教养,琴棋书画女红无一不通,且博学多闻,是京都第一才女?   ……   周乐雅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哥哥要成亲了吗?在哥哥的身边终究会出现另一个女人?哥哥会对那个女人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哥哥会对那个女人笑,哥哥会关心那个女人晚上睡觉有没有盖好被子?哥哥会在意那个女人每一顿吃了什么?哥哥会把世间最好的东西摆在那个女人面前?……   为什么,只要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绞痛不已?如同被活生生的挖掉一半一样?   周乐雅紧紧的攥成拳头的手突然被一只修长温热的大手盖住,紧接着,身侧温润颇具磁性的声音缓缓说着,“温小姐厚爱了,爹,娘,我对温小姐只有敬而远之,并无非分之想。”   周乐雅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周博雅,周博雅平静的说着,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兄长不高兴了。   周文德自然也清楚,大儿子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是大儿子不高兴了。   看来,那个叫温秋雨的似乎不得儿子的喜欢?说来,温秋雨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帝师之家的千金,他周文德不依附于六大世家,温家是只忠于帝君的帝师之家,那么,倒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了。当然,这事自然要博雅喜欢才好,只要儿子喜欢,哪怕不是官宦人家那也行啊。   ——只要儿子将来娶妻过得幸福那就好。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儿子压根就没有成亲的意思!   周文德皱着眉头,看向周博雅,语气带上了严厉,“你已经不小了,博雅,婚姻大事乃人生大事,不可儿戏也不可抗拒,博雅,你至少该跟我和你娘说说,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随着周文德这话,厢房里本来温馨融洽的气氛突然间就凝滞起来,李绣娘看了看周文德,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博雅,忙开口说话,“今天是花灯节,这些事,我们等过几日再说吧,来,乐儿,吃糕点。”李绣娘说着,一边笑着,将糕点挪到周乐雅跟前,“这些糕点可是你最喜欢吃的。”   周乐雅捻起一块糕点,一边弯着眉眼笑着,一边吃下糕点,同时侧头看向周博雅:哥,你也吃啊。   周博雅笑了笑,很配合的也拿起糕点,此时此种状况,也不适合说他和乐雅的事情,罢了,早一天晚一天也并无什么大碍。   而周文德此时皱了皱眉头,见此状况,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配合着李绣娘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话题,心里却是暗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博雅的婚事确定下来。   ******   在同一时间,京都护城河上的某条画舫里,温秋雨解下面纱交给身旁的侍女,换下了舒适适宜的在家穿的纱裙,带着侍女朝画舫里的做小花厅用的厢房走去。   “爹爹此时可在会客?”走到厢房前,温秋雨见有人守在门口,就柔声问着。   守着的仆从恭敬的拱手对温秋雨说道,“回小姐话,老爷正在会客。”   温秋雨一听,若有所思的点头,淡淡说着,“哦,知道了。”温秋雨说完就朝一旁的厢房走去,进了厢房,温秋雨挥退了侍女,慢慢的踱步走到一旁,花灯节是京都的节日,在这日里,会有各种各样的联姻或者相亲,但却少有拜访会客,所有的联姻活动或者相亲之事都只会在街头巷尾完成,这已经是一个习俗了。   但今日却有客人来访,这来拜访的客人……难道会和花灯节后的科举考试有关吗?   温秋雨端坐在桌子旁边,静默的想着,科举应试表面上是面对天下学子,但众所周知,科举不过是六世家将族中子弟送入朝廷的方式罢了,非世家豪门,科举就算拿了第一,也不可能入朝为官,除非依附世家,或者投奔豪门……那周博雅虽然不是世家豪门子弟,但以鬼谷子第一嫡传弟子的身份,参加科举应试一定会被帝君钦点吧。   每年科举,几乎默认的,帝君手中会有五个名额。六世家各自有十个名额,想来真是可悲,帝君说到底,也不过是世家豪门的傀儡而已。   温秋雨思绪纷乱,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中,侍女前来禀报,温国师送客了。   温秋雨立即起身,走向隔壁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温国师温玉正皱眉的抚着胡须,神情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秋雨见状,脚步一顿,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女仆从通通退下,随后起身走向温玉,轻声问着,“爹,出了什么事?”   温玉回过神看向温秋雨,脸上凝重的神情一缓,这是他最骄傲的女儿,温玉缓声开口,“秋雨,你去拜见周文德夫妇了?”   温秋雨轻轻点头,在温玉身边坐下,“爹,如我所想象的,周夫人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夫人,她虽然出身李家旁系,可妇德风范却是毫不逊色于京都的贵妇,她能教养出周博雅那样的儿子,绝不是幸运而已。”   温玉听着,满意的点头,拍拍温秋雨的手,“那你可要好好向周夫人学习才是。”   温秋雨颔首,这是自然的,但现在,她最想问的……“爹,您刚刚在烦恼什么?”   温玉叹了口气,刚刚松开的眉毛又皱紧了,“是大考,大考要出问题了。”   温秋雨一愣,随即凝眉,“爹?大考不是上阁议的事情吗?”上阁议由六世家把持,每年轮流主持大考,今年好像是李家和于家?怎么就……   温玉只是叹气,并没有出声解释,表面上是一个于家的旁系泄露了考题,让京都暗流涌动但实际上岂是那么简单?这事一个处理不好,所引发的震动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温玉的已经开始有些浑浊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芒。   *****   同一时间,从酒家离开返回周家途中,周博雅在马车上接过一张纸条,快速看完后,周博雅将纸条递给马车座驾上的红石,低声吩咐,“拿给老爷,看完后马上烧毁。”   红石恭敬接过,拿去给前头马车上的周文德。   周乐雅刚刚就坐在周博雅身侧,纸条拿过来的时候,周乐雅也看见了,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考题泄露   周乐雅歪着头瞅着周博雅:考题?大考?   周博雅握着周乐雅的手,自从重逢后,只要两人同处,周博雅总是握着周乐雅的手,仿佛没有这肌肤熨帖,就无法安心一样,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是大考,总有些人贪婪成性,没有金银满屋,就无法成活一样。”周博雅带着讥笑的嗓音缓缓说着。   周乐雅侧头看着周博雅,他直觉,这事里头必定有他兄长的身影。   周博雅发现周乐雅似乎笃定了什么一样的眼神,微微扬眉,低头亲了亲周乐雅的鼻子,低声笑道,“乐儿是发现什么了?”   周乐雅肃然点头:哥哥是想做什么?   周博雅继续亲亲周乐雅的鼻子,蜻蜓点水的吻,随意却透着亲昵和宠溺,“哥哥答应过老师,要实现他未曾完成过的理想。乐儿,待哥哥做完这些事情,就陪你行走天下,游山玩水,可好?”   周乐雅一愣,凝视着周博雅温柔的却透着坚定的眼神,慢慢的,不由自主的轻轻点了点头。   周博雅勾唇一笑,笑容清朗灿烂。   周乐雅看着这样的笑容,心头似乎被什么给狠狠的撞击了一般,在一瞬间,以前不敢面对的,逃避的,通通狠狠的摔在了他的眼前!   ——兄长非一厢情愿,而他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定。   ******   周乐雅回到周府,见了三年未见的弟弟妹妹,又和他们说笑了一个多时辰,就回了院落歇息,京都周府的院落还是叫清兰苑,和当年在华夷州的一样,他和兄长依然是居住一块。   西福北喜和红石剑石随侍在了他们的院落清兰苑,另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娘亲还遣了几名婢子。   周乐雅站在清兰苑的堂屋下,看着跪在他和兄长跟前的四名婢子,面貌不俗,且各有特点,神情恭顺柔和,身材曼妙。周乐雅一瞬间想起了在清晖园被幽禁起来不得随处走动的那些美人。   周乐雅心里闷了闷,娘亲此举大概是考虑到了他和兄长已经年长,身边也该有人了吧。   “嬷嬷,劳烦把这些丫鬟都带回去,过后,我自会向娘亲亲自解释。”周博雅平板无波的声音似乎随意的轻淡说着。   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博雅,但此时周博雅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嬷嬷打了一个冷颤,就战战兢兢的将这四名美婢子都带了下去。   人一走,周博雅就揽着周乐雅的肩膀,放缓了本来威严的表情,柔声安抚着,“乐儿莫担心,无碍的。”   周乐雅摇摇头,他并不担心,只是,今日挡得了一时,将来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周博雅瞅着周乐雅心事重重的模样,心头想着,这事还是得尽快解决才是。   但此时,得跟娘亲说一声,将娘亲派来的丫鬟送回,这可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肩膀,对剑石红石叮嘱了一声,就朝李绣娘和周文德的院落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更新,对不起等文的诸位了,来吧!某树已经顶着锅盖,抱住红药水,欢迎一切砖头,qaq,别把某树咂死了就成。 ☆、第86章 定情(4)   李绣娘在主院落里正劝着周文德,“老爷别担心,我们家的博雅一表人才,人又知礼,还是名士鬼谷子的弟子,京都里哪家儿郎能和我们家的博雅相比,老爷又何必忧心姻缘,之前老爷还不是说让我勿忧,怎么现在反而担心了呢,”李绣娘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在周文德身旁坐下,嗔怪道,“刚刚若不是妾身,好不容易一家团圆的气氛就让老爷给搞砸了,”   周文德斜睨了李绣娘一眼,“你还说?以前总是在我耳旁叨叨念说博雅的年龄不小了的人是谁?怎么现在反而让我不心急?是,博雅是不错,那是我们自家卖瓜自夸自大!博雅都过了成年礼了啊。他还不想着成亲之事?你说,我能不着急吗?以前是他在忙着做事,我也不愿逼迫于他,但今天,那温秋雨才貌双全,他还那么冷淡,这个可不是他喜欢哪个女子的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愿成亲的问题!”   周文德看得很清楚,他那大儿子周博雅压根就没有成亲的意愿是吧?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周文德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不好的预感!   李绣娘安抚着,“许是过往总是做事,对人伦之事未曾接触过,老爷,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回家来住了,让他们多跟丫鬟接触接触,心里有了意念,说不定就能早日促成好事了。”   周文德皱皱眉,他知晓李绣娘的意思,但他心里始终膈应通房丫鬟的存在,当然,他知道,绣娘并没有给儿子安排通房丫鬟的意思,只是接触接触而已,可这样在他看来也是不妥的,他和绣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心里期望的,自然也是儿子们也能和他这样,寻得如花美眷,共守白头。   见周文德皱眉,李绣娘一笑,轻声说着,“放心,老爷,我有分寸的。”   周文德和李绣娘说话间,就有外头的老嬷嬷进来禀报,送去清兰苑的婢子都被送回来了。   李绣娘和周文德一听,先是愣了,随即李绣娘惊讶的站起身,周文德就眉头锁得更紧。而紧接着,外头又有仆人禀报,“大少爷求见。”   周文德冷哼一声,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倒要看看这混小子在想些什么!”此时周文德已经真的发怒了,博雅这般将丫鬟婢子送回来的做法不单单是辜负为人父母的一片心意,也是打了当家主母李绣娘的脸!   李绣娘忙安抚着,“老爷,先别恼,或许博雅有什么考虑,您先……”   周文德刚想开口反驳,但门外已经响起周博雅的声音,“儿子给爹娘请安了。”   周文德随即哼了哼,李绣娘趁机将堂屋里的仆人丫鬟全都挥退,堂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周博雅也缓步走了进来。   周博雅带着闲适温和的笑,一进来,就对着周文德和李绣娘分别恭敬做礼,“儿子给爹娘请安。”   周文德哼了一声,甩甩袖子,重新坐下,抬头盯着周博雅,沉声问着,“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娘怕你们在清兰苑待得不舒服,给你们送了几个丫鬟,你将他们全都赶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周博雅一听,忙再次拱手做礼,恭敬低声说着,“儿子不敢,只是清兰苑也就我和乐儿两人,这几年,我和乐儿都已经习惯了身边人的服侍,不需要那些丫鬟……且……”周博雅欲言又止。   周文德皱眉,“有话直说!”   周博雅歉意的看向李绣娘,柔声说着,“儿子并非有意要辜负娘亲的疼爱,只是,我与乐儿所做之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清兰苑里若是多了陌生的侍女,行事总有些不便。”   李绣娘一怔,不由懊恼,哎呀,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个呢?   而一旁的周文德也恍然,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个呢?周文德心里有些缓和,怒气稍稍平息了一点,但还是瞪着周博雅,“好!此事暂且不论,你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周博雅闻言,沉默了。   见周博雅沉默,李绣娘不由颦眉,心里的这种不好的预感是在怎么回事?   周文德也不由紧张起来,莫非这竖子还真是对婚事另有想法??   “爹,娘,可否……让儿子过几日再回答这个问题?”周博雅最终将盘旋在口的话咽了回去,躬身拱手,温润的嗓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恳求。   而因为这一丝恳求,李绣娘心头更是沉了沉,果然,博雅是有什么大事在瞒着他们吧?   周文德死死的盯着周博雅,半晌,慢慢挥手,哑声道,“好!”   周博雅心头叹了一下,再次拱手做礼,才慢慢的退下。   外头的阳光正好,花灯节的重头戏晚上才算是要开始,可这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涂抹在他的身影四周,却不能带来丝毫的喜悦,此时,他的心头压着一些沉重,对未来,对此时堂屋后的双亲。   ——他想,他终究是负了爹娘对他的期望!   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周博雅慢慢的抬步朝清兰苑走去,心头自嘲的想着,果然,他就是个不肖子孙,身上哪有半点爹爹周文德的正直无私?他无法忍受失去乐雅的世界,他无法忍受乐雅终究会不属于自己的事实,所以,他将乐雅拉下万劫不复的境地……看,他想到的都是他自己。   ——他周博雅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不仁不义的混蛋,且,这个混蛋还从来都没有半点愧疚后悔之意!   待抬脚走进清兰苑,看见那朝着自己粲然笑着,眉眼清澈干净的人时,周博雅想起曾经,李云鹤曾经有意无意的说过的一句话“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可对他周博雅来说,却是——恨不得早相逢,如此便可日日依偎。   *******   京都的花灯节夜晚,灯火如同河水,点点萤火,流淌过京都的大街小巷。   但在京都的某家酒家里却是人声鼎沸,喧闹异常,当然,花灯节的酒家热闹是常事,何来异常之说?   只因此时,坐在酒家里高声喧哗的却是此次大考的学子们,学子们都是年华正好,花灯节这个才子佳人缔结佳话的日子里,学子们不去赏花看灯偶遇良缘,却集中在这不起眼的酒家高声喧哗,怎能不让人惊讶?   在酒家的二楼某个角落,盯着学子们高声喧哗的还有几人。   “所以……你看,林秀,今儿个大考可是有好戏看了!”俊逸青年乐得眉开眼笑的。   林秀瞪眼,低声道,“你小点声!”说罢,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着,“张君铭,你不是去从军了吗?”   “啊?我从军了啊,哦,我从军就不能回京都了?”张君铭吊儿郎当的说着,扔了个瓜子进嘴巴,又慢吞吞的低声说着,“我的上峰回来了,我也跟着回来了。”最重要的原因嘛,自然是被源少主给召回来了的。   林秀听了,若有所思着,上峰?沈高义将军?哦,那看来是博雅的手笔了。   此时,下头的学子们突然高声愤怒的喊起来:   “大考怎能如此!?”   “考题泄露?哼!就算没有考题泄露,往年大考哪有你我这些寒门士子的份?”   “我等寒窗苦读,却还不若那纨绔世家子弟?这大考既然如此,我们还考什么!?”   “就是!不若我等罢考离去,由着那些世家豪族去吧!这大夏朝已经不是你我寒门子弟的天下了!”   “对!对!”   “走!我们去问礼部主考于家于慧德!”   “还问什么!于慧德那败家侄子不是已经内定了第三十名了吗!?”   “什么!”   “怎可如此!”   …………   看着下头的越加愤怒的学子,张君铭吐吐舌,缩缩头,这书生要是闹起来可比士兵们还要难搞,啊,哪一句话是怎么说来者?秀才一张嘴,说死大棒槌??   张君铭又心头暗自庆幸,幸好舅舅李云鹤几年前就被踢出了李家,已经不算是世家人了,不过,按照舅舅对家族的重视,只怕将来闹大的时候,舅舅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管了。   林秀看着下头已经嚷嚷着要去帝宫请愿又嚷嚷着要罢考的学子们,皱了皱眉头,侧头看向张君铭,低声问道,“君铭,你知道玄雨和方舒他们去哪了吗?”   张君铭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小声说道,“不知道,不过,放心,没事,他们都没有扯进这事里。”   林秀瞪了张君铭一眼,他问得又不是这个!他是想问玄雨和方舒做什么去了,在这次学子闹事的事情里,他们又负责做什么,哎,他进礼部好几年了,目前也只是做个小书吏,博雅让他来酒家看戏,却又不告诉他做什么……真是!   张君铭摊摊手,很是无奈,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而就在这时,学子们终于出发了!   林秀赶紧的站起身,探头看去,学子们分为两派,一派朝左走,看方向应该是帝宫天街!一派朝右走,看方向,哎,难道是要离开帝都?   怎么回事?怎么还分开了?   林秀还在思索,张君铭已经腾腾的动身追去了。   张君铭追着朝右走的学子们,见这些学子们一出酒家的门,就轰啦一下,四下散开了,张君铭见状,就追着其中一个学子而去。   跟着这个学子到了下榻的客栈,躲进屋顶,仔细的听着:   “哎,公子,怎么收拾东西?难道我们不考了?”   “考什么呀!走,哎,等等,容我写一写信。”   “写信?公子您要做什么?”   “听着,如果我们离开京都遇上了麻烦,或者,我有个万一,你要将信藏好,找到桃源社的人,交给他们,他们会帮着我们昭示冤屈!”   “公,公子……您,您别吓唬小的啊!”   “哎……听着,世家豪族,权倾天下,寒门士子除了抗议罢考还能做些什么,我们这些人,分成两组行动,一组前往帝宫请愿,一组就离开京都,蛰伏民间,以待将来,但,世家豪族岂是会容许我等蛰伏民间?星星之火尚可燎原?何况我等寒门士子除了出身,谁人不是才华出众?世家豪族定会将我等今日酒家聚会之人一一铲除!因此离开京都,也不过是死路罢了!但,能逃得一人就算保留了一份力量。……你听着,千万要藏好信,待离开京都,你就马上离开,去寻找桃源社的人吧。他们定会保护你……”   “可是……,可是公子,那些桃源社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的怎么找啊!公子,不是小的说你,您既然知道是死路,您又为何今日还要去聚会?”   “……你不懂,大夏朝若再不变革,世家豪族若再不铲除,不出五年定然会被蛮夷所灭!寒门士子再无出头之日!从来变革,总是要以鲜血开路,今日聚会之人谁不清楚这个理?”   ……   张君铭凝神听着,心头不由有些恍然,这难道就是源少主让他们前来看学子闹事的目的? ☆、第87章 定情(5)   张君铭这边思考着,那书生却已经收拾妥当,并快速离开了厢房,打算离开了,张君铭见此,干脆也跟着离开,在跟到京都城门口,确认那书生朝南方离去后,张君铭就先奔去离此最近的桃源社的一个小驻站,派了两人暗中跟着那书生,就转身朝周家奔去。   他得赶紧去回禀源少主,   而此时的林秀在张君铭离开后,也跟着离开,但他没有朝周家而去,他不同于常年不在京都的张君铭,也没有张君铭那样高超的武艺,张君铭可以无声无息的悄然到达周府,他只怕还没有走近周家,就被有心人探知。因此,林秀反而朝茶馆走去。   在应考学子集会,并朝京都帝宫前进时,早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主抓京都治安的宋阁老以及主抓大考事宜的于阁老和郑阁老,还有温国师。   因此,在学子们朝帝宫进发的时候,就有一大批京都军备营的人前来拦截了,这里学子们如何愤怒,如何义愤填膺,如何和军备营的人进行冲突暂且不提,就说此时温家的画舫里,又有两人紧急前来寻温国师议事了。   这两人正是于家的代表和郑家的代表。而议事的主题也不是来找温国师讨主意,议事的主题主要是两个方面:   第一,应考学子的闹事来得极为突然,而且还是选在了花灯节这天,各个世家豪门各方势力都在今天直接目睹了学子闹事冲撞帝宫的场面,此事已经无法压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而在此之前,他们这些主掌京都事宜的人竟然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还有,此次应考学子闹事最主要的引子,就是那份本来在大考公布日才会出现的中举名单!是谁泄露出去的?京都里是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第二,此次事情该如何结束?   在温家画舫里,温国师和世家代表正在凝重商谈的时候,温秋雨坐在画舫小花厅的屏风后凝神的听着屏风另一边,她的父亲和两位世家伯伯的磋商的话语,温秋雨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这次的事情,或许和周家的周博雅公子有一定的关系?   当然,这种莫名的直觉,只是一瞬间而已,毕竟京都里稍微有些势力的都知道,周家公子周博雅奉师命,行走天下,不入朝阁,既然不入朝阁不争夺权势,又怎么会策划这种事情?   温秋雨自嘲的这般想着,心里同时隐约腾升出一种谋算,也许她可以借此时机,谋划她和周家公子的好事!此时,各世家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应考学子的闹事上,那么,他们一定没有时间来关注周家公子,而她就可以趁机和周家公子订下婚约,只要订下婚约,那过些时日的世家豪门的联姻季,也就是玉石盟月,就可以避免了。   花灯节不单单是民间的相亲日,也是世家豪门的相亲日,在花灯节里,适婚的贵女和贵公子们会相互掌眼,一旦看中了,那么在接下来的二月就会由男方上门提亲,然后顺利的话,就会结盟……因此,二月,也是联姻季,后来有人嫌弃联姻季这个名字不雅,于是就改为了玉石盟。二月也就是玉石盟月。   温秋雨对京都的贵公子都早已了解,那些个贵公子里也不乏才貌品德杰出的,但就是不能让她心动,唯有周博雅,周公子,是她温秋雨有生以来,唯一的,想要得到的!   哪怕谋划亲事有些丢了女儿家的矜持,但温秋雨觉得值得,那周博雅是她认定的良人!   坐在屏风后的温秋雨默默的攥紧了手,她从未想过要是谋划失败怎么办?那周博雅公子已经拒绝她了,也许是她不敢想,亦或者,身为温家的姑娘,身为京都才貌品德第一的贵女,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失败!   ******   而同一时间的京都各个地方都开始喧哗起来,那应考学子可是都和那膀粗臂圆的军备营的士兵们都打起来,瞧瞧,人家书生弱不禁风的两三个冲上去才推倒一个粗汉子!可就算是这样,这群弱书生,都还是奋不顾身的不怕死的都往前冲!看着一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这样拼命,在客栈屋顶上围观的沈高义和容和都不由动容起来。   而不只是沈高义和容和动容,那些粗汉子们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容和低声喃喃着,“他们如此拼命,为的……可是这大夏朝啊!”   沈高义目光幽沉,看着下面被粗汉子一个一个推倒,上枷锁,拳打脚踢,鼻青脸肿了,却还是嘶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那眼神里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未曾动摇半点!   沈高义藏在袖袍里的手慢慢的攥紧,他之前已经从周博雅那里听说了此次行动的完全计划,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是必须的,那时候周博雅是怎么说的?   ——“所谓改革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当年大夏朝建立之初,争斗流血持续了整整二十年!如今,为求寒门士子科举路,为求大夏朝一片清明天空,也只能如此!”   ******   而此时,掀起这一片波澜的周家清兰苑里。   周博雅在如水月色下,牵着周乐雅缓步走在竹林里,在竹林深处有一座竹亭,今晚月色正好,花灯节的夜晚,外界那么热闹,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寝。   周乐雅看看天空的皎月,侧耳听着竹林里琐碎的小动物们的声响,手被身边自家兄长紧紧牵着,他的心情很好。   周博雅见周乐雅脸上的浅笑,也不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捏捏周乐雅的手,就走进了竹亭。   竹亭里已经备好的热酒和几盘小菜。而桌上摆着四个酒杯。   周乐雅困惑的看向周博雅:哥?待会还有客人吗?   周博雅微微点头,笑道,“嗯,是张君铭和林秀。”这时候应该差不多来了吧。   果然,周乐雅刚刚坐下,就听竹林那边剑石低喝一声,“来者何人?!”   周乐雅循声看去,就见张君铭匆匆走了过来,周乐雅不由扬起嘴角的笑,好久不见张君铭了。   张君铭一见周乐雅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周乐雅咧嘴笑道,“乐雅!好久不见了!”   张君铭心里犹豫,该不该当着周乐雅的面说现在外面的事情?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乐雅在外行医,好像没有怎么参与到桃源社的事情里?说不定源少主不愿乐雅掺和进来。   这边张君铭在犹豫,周博雅却主动对周乐雅提及道,“君铭今晚来是要跟我说外面的事情。”说完,周博雅看向张君铭,微微点头。   张君铭这下才定下心来,嗯,看来源少主是不介意这种事情让乐雅知道。   周乐雅笑眯眯的点头,对着张君铭笑得眉眼弯弯的,这眉眼弯弯的笑看在周博雅眼里,就刺眼了!   周博雅不动声色的开口,“君铭,外面的局势如何?”   张君铭立即正色的回答着,“源少主,我来的时候看见不少书生被军备营抓走了。还有一些书生现在应该已经逃离了京都,我已经命人跟着一个书生去了。”顿了顿,张君铭脸色凝重的问道,“源少主,我们需不需要派人保护那些逃出京都的书生?”   周博雅摇头,“不用,现在的局势发展,上阁议不会动那些逃出京都的书生,如果那些逃出京都的书生有个万一,只怕天下寒门士子都要起来造反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蠢到这种地步才是。”周博雅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嘲讽。   张君铭一听,心头暗自松了口气,但不放心,还是将他跟踪那个书生时所听所见仔细的讲来。   周博雅听着,赞赏道,“这倒是个不错的。”   一旁的周乐雅也轻轻点头,不错的人,有远见卓识,还有犀利的目光看透局势,且不怕死。   不过,周乐雅更加困惑的是,听刚刚张君铭和兄长所说,现在外面有应考的学子和官府对抗?且这事和自家兄长脱不了关系?   周乐雅看向周博雅:哥,这是怎么回事?   周博雅缓缓开口,“大夏朝积弱已久,其中一个弊端,就是这科举应试,只取世家豪门学子,寒门士子纵使才华出众,若不依附世家豪门,也难有出头之日。而科举应试的这种弊端,也让世家豪门之间积怨更深,此次学子愤而对抗官府,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周博雅轻描淡写的说着,其中省略了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开始筹谋此事以及筹谋的各种事宜。   周乐雅恍然点头,随即疑惑问着:哥,这次的科举考试会做如何结局?   ——当然是不可能就此解决科举应试弊端,但,既然兄长参与了,想必是想让事情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的吧?   周博雅笑了笑,目光里透出意味深长,“大概是没有结局吧。”   一旁的张君铭困惑的看着周博雅,没有结局?这句话是在说……这次的事情?   *******   同一时间的京都某座庄园里,李云鹤背负双手,抬头看着被乌云挡住了半边脸的月亮,他的身后,李玄雨和李青玉沉默对坐。   李云鹤盯着月亮半晌,才长叹开口,“大概,这次的事情最好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吧。”   李玄雨立即抬头看向李云鹤,恭敬起身,拱手道,“先生所言,和少主所讲丝毫不差。”   李青玉冷笑一声,讥嘲道,“先生德高才广,又岂是你家少主所能相比!”   李玄雨沉默的看着李青玉,垂下眼,没有任何回应。   李青玉眼里的气恼更深,而同时,墨色的瞳孔里还有更深的苦涩,为什么,他们之间已经陌生至此!   李云鹤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李青玉的激愤和偏激已经是无语了,他对李玄雨叹道,“别介意啊,不过,玄雨,你且回去吧,我对源少主的提议很感激,但,我如今只希望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不愿再入朝阁。”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赶上更新了!! ☆、第88章 定情(6)   李玄雨见此,就拱手,恭敬说道,“既然如此,玄雨就此别过。”   李云鹤摆摆手,李青玉就用阴郁的目光盯着李玄雨,阴沉的目光紧紧的随着李玄雨,直至李玄雨走出这个小院落的大门。李青玉还在盯着那紧闭上的大门许久,直到李云鹤轻叹一声,李青玉才垂下眼帘。   “青玉……何苦呢,”李云鹤缓缓叹道,抬手拍拍李青玉的肩膀,“玄雨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李青玉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言语。   为他好,他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好!特别是……玄雨!   李云鹤见李青玉这紧紧的抿着唇倔强的模样,也就不再说话了,青玉的性子有多倔强,他是清楚的,而玄雨……也同样的固执,且,牵涉到感情,李云鹤也不敢多言。   于是李云鹤转开话题,低声说道,“青玉,这几日,京都的局势会很混乱,你最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李家的事情已经和你无关,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   李青玉一听这话,侧头看向李云鹤,“云鹤叔,你要回李家?”局势紧张,就该和他一样留在这个小院落里,但听云鹤叔的意思,他要出去?难道是李家?   李云鹤微微一笑,“你别担心,就算回了李家,也不是要做什么。”他是李家人,不管在哪里都无法舍弃对世家宗族的责任。源少主让玄雨来找他,不是要招揽他,而是借此告诉他,局势混乱,正是他回李家的好时机。   但这里头的因素说起来太复杂了,青玉虽然经过了磨难漂泊了多年,可还是那倔强骄傲的直脾气,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还是不懂。   哎……别说青玉不懂,他李云鹤在有些时候也不懂源少主的那些弯弯绕绕。   ******   林秀从后门走进周府,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红石就赶紧的带着林秀进了清兰苑。   林秀看着红石,笑笑点头,红石在京都多年,林秀一直以来就是和红石联系,两人也算是认识多年,说起来,林秀也压根没有把红石当成下人,博雅身边的仆人不管是谁,放出去都能担当封疆大吏了。   林秀低声道,“你们的乐雅少爷回来了吧?”   红石谦恭的拱手垂首回答道,“二少爷回来多时了。”   林秀点头,那他该在最近找个时间来专门拜访才对。   此时的清兰苑里书房,周博雅正在写着东西,而周乐雅在去前堂请安的时候被周夫人李绣娘给留下了。   林秀进了书房,周博雅正在将写好的晾干的纸张慢慢的折叠,见林秀进来,嘴角便勾着淡笑,“来了,正好,这个东西交给你了。”   周博雅将手上的纸张折叠放进锦囊,递给林秀,一边说道,“你先暂时保管着,如果李云鹤先生有来找你的话,你就把这东西交给他。”   林秀困惑的接过,看了看锦囊,抬头问道,“博雅,这是?”   周博雅示意林秀来窗边的椅子边坐下,才开口说道,“这是第一个锦囊,以后我会陆续给你其他锦囊,这东西对时局很重要,你保管好,任何人都不要提及。”   林秀一听,也就不再问,将锦囊收好,转开话题问道,“闹事的学子们都已经下放到了京都兆尹府的牢里,据我所知,京都兆尹似乎很不待见这些学子,我怕……”林秀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忧虑已经很明显了,只怕那些硬骨头的学子要受些苦头了。   周博雅微微凝眉,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受苦不算什么,只怕,会有伤亡啊。”   林秀一听,顿时眉头皱的死死的,他看向博雅,有些犹豫,“博雅,你看,能不能……”   周博雅缓缓摇头,轻轻的摆了摆手,“不可,那样反而会让寒门士子们白白牺牲了。”   ——寒门士子们豁出去的可不只是他们的未来,还有他们的命!   所为的,可是天下士子不再区分世家寒门的将来!   林秀听周博雅这么一说,不由的攥了攥拳头,严格来说,如果他林秀没有沾周博雅的光,成为鬼谷子一门的弟子,那他现在也只怕没有办法坐在翰林院了。因为他林秀——也不过是依附于世家的寒门学子!   “那怎么办……”林秀喃喃道,他实在不愿看见这些寒门士子们成为刀下鬼剑下魂啊,要知道,能够进京都参加大考的寒门士子要付出的努力可是世家学子的一倍以上不止,由此可知,这些寒门士子的才学要有多高!那才是真正的才高八斗!   岂是李成玉宋敏德这些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等!”周博雅垂下眼,低声道,他也不愿见到寒门士子有所损伤,但变法改革,岂会没有伤亡?   想起此前半个月,他在京都茶馆和某位寒门的领头人面谈:   “源少主无需为我等忧虑,说来,人世百年,我等也不过是碌碌无为,如今能够为大夏朝,为天下学子做这么一桩事情,是我等的荣幸,这一生,也不算白来了。”   ……   周博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蓝色天空,漆黑的眼睛很是幽深,“林秀,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让他们失望。”   ******   同一时间的京都,帝宫。   温玉匆匆走进宫殿,宫殿里,黑色袍服,头带帝冠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沉思的坐在帝座上,温玉跪地磕头做礼,在君帝的示意下,起身站好,恭敬垂头。   “国师,现在有四十五名寒门学子被关押在兆尹府的地牢,此事,你怎么看?”   温玉垂着头,怎么看?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听闻,上阁议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拟好了一份议书,呈递给了君帝,君帝只需改章,此事就算是定夺了下来,那关在地牢里的寒门学子们会被午时斩首示众,大考继续,罢考并逃出京都的学子会被通缉……   这事就会这样被结束。   但,隐隐的,温玉有种直觉,不可如此。此事决不可这样强硬处置。   “君帝,敢问君帝,议书上,所签下名字的世家都有哪些?”温玉低声问着。   君帝抬眼看了眼温玉,回答道,“除了李家和宋家,其他的都盖章签名。”顿了顿,君帝淡淡道,“于家是第一个。”   温玉一听,皱起眉头,李家和宋家居然都没有盖章签名?!不该!虽然李家和宋家没有掺和到这次的大考的考试中,但,李家宋家都是六世家之一,万万没有理由,他们会没有盖章签名?难道他们以为这次的事情是于家郑家之错?还是……他们和自己一样,有着某种直觉?!   温玉沉默着,高坐帝座的君帝也没有出声,一时间,空旷的大殿气氛诡异的凝滞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温玉才慢慢的拱手,神情严肃凝重,“君帝,臣觉得,此事必须慎重处理。”   君帝抬眼看向温玉,“说下去。”   “臣觉得,此事,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且,如果斩杀寒门士子,势必会让天下人心寒!”温玉严肃说着,自大周建朝,就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刑罚不上士大夫。   寒门士子虽然未曾参加大考未曾入过朝阁,但都是读书人,可谓是明日的士大夫,就这样随便斩杀了,未免太过于粗暴了吧。且,此事中,有非常多的可疑点。   君帝点头,“你说的对,这事,暂且压下,国师……朕觉得,此事,也许是一个机会。”   温玉愣了愣,机会?   什么意思?   *******   相比较此时京都里的暗潮涌动,此刻京都郊外的某座山庄里,倒是安静祥和得很。   “……我已经让你哥选择放弃在议书上盖章签字了。”一老者用沙哑苍老的声音慢慢说着。   坐在老者对面的李云鹤一听这话,就微微抬起头,低声道,“爹这样做是对的。”   老者深深的看了眼李云鹤,缓慢开口,“我是对的?我从来都不会说这句话,时局难料,人心难测,李家的基业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我所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敢确认是对的。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因此而懊悔!”   李云鹤一笑,“爹,将来你绝对不会后悔。”   老者听了,哼了哼,只是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么,你是不是能够告诉我!民间是不是有一个组织?那个组织的人发动了这次的罢考!”   李云鹤收起笑容,神情凝重的看着老者,他的父亲——李福泽,在现在桃源社只是处于地下活动,尚且不被人所知的时候,他爹李福泽却已经注意到了!这,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云鹤不想欺骗此刻正紧紧盯着他的父亲,但也不愿将桃源社的存在说出,一来是因为乐雅的缘故,二来是不想让李家卷入桃源社的风暴中!   李云鹤敢断言,如果他爹李福泽知道桃源社的存在,必定会联合其他六家将桃源社绞杀!而,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敢说,最后被绞杀的定是六世家,而不是桃源社!   ——周博雅所创建的桃源社,尽管他所知不祥,可因为是周博雅,被鬼谷子收为嫡传弟子的周博雅,让鬼谷子门下都全心全意所辅佐的周博雅!   李云鹤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隐约是有这样的存在,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   在李云鹤绞尽脑汁应付他爹的时候,周乐雅这会儿也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拒绝他娘亲的好意。   周乐雅在一大早和他的兄长过来请安的时候,就被他的娘亲李绣娘单独留了下来,想着三年多没有和娘亲一块儿说说话了,周乐雅也开开心心的陪着他的娘亲逛花园,吃点心,说说话。   却不想,说着说着,话题偏了。   “来,跟娘亲说说,这些姑娘,哪个合你心意?”李绣娘兴致勃勃的指着桌上的一叠画像问着周乐雅。   周乐雅囧了,慢慢的从画像上抬头,看向神情笑得开心,笑得慈爱,透着期待的李绣娘,周乐雅心头纠结了。   ——娘亲,这是要给他说亲了???   怎么办?该怎么拒绝?周乐雅心头暗自叫苦,不说他这会儿已经想着要和兄长共结白首了,就说兄长也断然是不会容许他去结亲的。想着当初兄长连南雪东雨都容不下,将她们都安排了出去,要是兄长知道自己结亲,该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乐雅苦着脸,将画像推到一边,然后,在李绣娘不高兴的神色下,认认真真的盯着李绣娘,用唇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娘、亲、我、不、想、成、亲”   李绣娘愣了愣,自从乐雅当初失语后用唇形说过话后,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乐雅第一次用唇形说话,其中的认真和庄重,自然是不用说的。   但是,什么叫不想成亲??   “乐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娘亲知道,你在意自己的失语,但,正因为是这样,你身边更需要有人照顾,明白吗?”李绣娘柔声说着,想着儿子的失语就不由心疼,虽然一直以来,有大儿子细心的照顾着,可,两兄弟哪有一辈子的?哎,还是找个女人,她才能放心。   周乐雅拧眉,他从来就不需要人照顾好不?不说上辈子他哑了瘸了都活得好好的,这辈子他除了哑了,不能说话外,他哪点需要人照顾了?在药谷的时候,兄长不在他身边,他不是也好好的?   周乐雅刚想拿木板写字来表达他的不满,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娘亲,乐雅有我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2014,你好。   各位,新年好!祝看文的诸位亲们,2014里,健康——都能长久,恩爱——都能延续,坚持——都能如愿,希望——都能实现!   然后……给某树自己的,2014里要种五棵小树,哈哈!o(n_n)o~~ ☆、第89章 定情(7)   李绣娘皱眉看向缓步走来的周博雅,博雅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乐雅转头看向走来的周博雅,周乐雅心头担忧,哥……   周博雅走到周乐雅身边,抬手揉揉周乐雅的头,对周乐雅安抚一笑,“没事,乐雅,别担心,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和娘亲说说。”   周乐雅一听,更加担心了,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哥哥要……说出他们的事情?   周乐雅不安的看了看周博雅,又看了看李绣娘,娘亲会气疯的。   周乐雅却不知道,他这担忧不安的模样看在李绣娘心里,只坐实了乐雅不答应结亲是有苦衷的,而这苦衷还是周博雅知道,她这当娘的不知道。   李绣娘心里忧虑了,莫非是和乐雅的身体有关?   “乐雅,你回去,娘亲和你哥哥单独说说话。”李绣娘开口说着,虽然是和蔼的神色柔柔的语气,但很明显的不容反驳。   周乐雅没有办法,只好恭敬的做礼退下,离开前又回头颦眉看着周博雅:哥,你别冲动。   周博雅只是回以安抚的笑。   待周乐雅走了,周博雅才转头看向李绣娘,先是拱手做礼,接着,挥退了亭子四周的仆人,包括李绣娘身边的嬷嬷和贴身丫鬟。   “博儿,你和娘说清楚,是不是乐雅有什么苦衷,他不能结亲,是另有原因?”李绣娘忧心忡忡的问着。   周博雅一愣,他本来是要说明他和乐雅之间的事情,却不想娘亲会这么问,看来娘亲是想左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是?   周博雅心头一转,面上就带上了凝重,低声道,“娘亲……许是小时候的事情让乐雅记得太深,乐雅对姑娘家……不感兴趣,他似乎是……”说到这里,周博雅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此时,李绣娘已经脸色煞白了。   李绣娘搁置在膝盖上的手颤抖了起来,他的乐雅不好女色好男色?!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周博雅看着脸色煞白的李绣娘,心头有些艰涩,但面上却继续不动声色的说着,“娘亲,难道,您也……和世人那般,对乐雅无法接受?”   李绣娘回过神,看着周博雅,强笑一声,不答反问着,声音颤抖,“博儿,你确定吗?”   周博雅垂下眼,低声道,“……至少有六七分吧。”   李绣娘闭了闭眼,半晌,抬头看向周博雅,“那乐雅……可曾碰过……”   “没有!”周博雅赫然抬头,斩钉截铁,语气有些尖锐,“娘亲!乐雅这些年来他只专注于药草和救人,他身边的人西福和北喜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这事情!娘亲!乐雅对姑娘家不感兴趣,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是恪守礼节洁身自好的君子!”急急的说完,周博雅看着神情有些呆愣的李绣娘,才发现,他刚刚失态了。   周博雅慢慢的垂下眼,搁置在桌上的手慢慢的攥紧。他周博雅大概是全天下最卑鄙最无耻的人了。   ——他竟然污蔑了自己最爱的人,他最乖最懂事最单纯的弟弟。   李绣娘看着周博雅,视线慢慢的落到了周博雅紧紧攥着甚至有些颤抖的手上,看了好一会儿,李绣娘慢慢的闭上眼睛,声音有些低哑,颤抖,“博儿……你刚刚说,你会好好照顾乐儿对不对?”   周博雅低声应答,“娘亲放心,博雅会穷我一生护乐雅安好,让他开心,让他平安。”   李绣娘缓缓站起,看着垂着眼睛神情平静的有些莫测的周博雅,低哑的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李绣娘说完,转身,步伐略微有些踉跄的走出了亭子。   亭子里,周博雅缓慢起身,对着李绣娘的背影拱手,跪下,重重的磕头。   *****   对亭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周乐雅,在回到清兰苑后,担忧的在园子里团团转,西福和北喜见了,都疑惑不已,二少爷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了吗?   西福和北喜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西福上前,拱手恭敬问着,“二少爷,西福给您沏茶可好?”   周乐雅回过神看了眼西福,微微摆手,不要,现在都急死了,还喝什么茶啊,也不知道哥哥到底会和娘亲说些什么?   就在周乐雅着急中,终于,看见慢慢的走进院子的周博雅。   周乐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忙急急的上前,周博雅看见周乐雅,垂下的眼终于抬起,伸手将上前的周乐雅微微扯了过来,脸上扬起笑,温柔的笑,“乐儿,没事了,娘亲不会逼你结亲了。”   周乐雅一愣,心音感应中,他感受到此时,站在他跟前的哥哥周博雅的心情非常不好,很压抑,很难过。   周乐雅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周博雅的脸: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博雅没有说话,只是扣住周乐雅的手腕,“来,进来陪哥哥睡一会。”   西福和北喜看着周博雅拉着周乐雅进了厢房,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很久以前,他们就知道,当大少爷和二少爷共处一室时,他们这些下人都要退下的。   “走吧。二少爷没事就好。”北喜出声说着。   西福微微点头,至少比起被锁在清晖园好多了,而最重要的,他看得出来,二少爷对大少爷并不是完全的抗拒态度,二少爷对大少爷是带有非常大的不同的。   只是……这种不容于世的背德,岂会容易?   而厢房里,周博雅紧紧的抱着周乐雅,死死的,仿佛要将乐雅揉入他的骨髓一样的拼命的拥抱。   ——哥?   “乐儿,我撒谎骗了娘亲,娘亲大概……都知道了。”周博雅的声音沙哑不已。   周乐雅一僵,娘亲……知道了?   周博雅低头,额头抵着额头,一双如墨般的深幽的眼死死的盯着周乐雅,“乐儿,我不会放手,除非我神魂俱散,不然,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博雅的神情凌厉的也是阴沉的。   ——他是天下最卑鄙无耻的人,但那又如何?   他可以为天下苍生竭尽全力,他可以将他的一生都给予桃源社,他不为名不为利,他所求的,仅此一人而已。   他的一生,惟独乐雅,他不能让,他不能放弃,他不能松手。   周乐雅看着近在咫尺的写满暴戾和隐藏恐惧的脸,心中所激荡的所沸腾的是他的还是兄长的?还是早已融合一起无法分辨的?   周乐雅慢慢的将双手抬起,伸向周博雅的脸颊,慢慢的抚摸着:哥,我在这。   只是四个字而已,但周博雅却忍不住眼眶泛红泛涩。   这是第一次,乐雅明确的回应。   周博雅猛然吻上周乐雅,激烈的吻带着几分决绝几分温柔。   ——那不管前方是何种风景,他们就都绝对不会分开了。   同一时间的,李绣娘坐在厢房里的软榻上,挥退了所有人的仆人,李绣娘缓缓的流下了眼泪。   ********   再说李家这边,李福泽看着不管他怎么问,都固执的不肯言明,只说不知道的李云鹤,终于,气恼之下,李福泽忍不住拿起拐杖狠狠的打了李云鹤一下,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李云鹤无奈的挨了这一下,看着拄着拐杖健步如飞的李福泽,李云鹤心头好笑又好气,看来,他的老父亲还很康健就是了。   “云鹤?”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云鹤转身,看着朝他大步走来的面容温和的兄长李文山,李云鹤恭敬的做礼,兄长李文山向来是他最敬服的人。   “你回来了?”李文山看着李云鹤,很高兴的问着。   他们这一代里,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人,和妹妹,都是同胞兄妹,父亲李福泽只娶了他们的娘亲,也只有他的娘亲一个女人,连通房妾室都没有。可惜,到了他和云鹤就不得不破了这个规矩。   想着家里上演的那些闹剧,李文山很头疼。   “嗯。兄长近来可好?”李云鹤恭敬问候着。   “我?哎,都快被他们吵死了!”李文山摇头叹气。   “可是成玉?”李云鹤心头一动,低声问着。   李文山抬眼看向李云鹤,苦笑一声,“你知道?他娘亲是郑家那边的,把他们郑家的好传统都给拿过来了……哎。”李文山又重重叹了口气。   李云鹤见李文山烦恼的模样,却是挑眉笑了起来,“兄长,弟弟跟前何必做戏?你心里定是有了主意的。”   李文山听了这话,斜睨了李云鹤一眼,终于收起了愁眉苦脸,笑道,“还是你最懂我。”   李云鹤摇头,“不是弟弟懂你,是爹,如果兄长真的无法安抚后院的话,爹就不会是刚刚我所见的模样。”   李文山皱着眉头,忍不住吐槽道,“爹也真是的,明明成玉是那种模样了,还非得要把他带回家不可!”   李云鹤垂眼,对李成玉他也是非常不喜,当年所惹出的麻烦,他可还是记得,但,听着自家兄长这种半点不念父子亲情,冷淡至极的话语,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李云鹤抬眼看了眼自顾自喝茶,动作随意悠然的李文山,兄长的这种面上温和,心里冷情的模样倒和源少主挺像的。   ——不过源少主似乎只重视他的亲弟弟,而他的兄长还好,重视的人还挺多的,爹娘,他这个弟弟……嗯,也许兄长的嫡子们还算是其中之一?   “云鹤,桃源社里的主事者,你可认识?”突兀的,李文山开口问道。   李云鹤一愣,随即侧头看向李文山,李文山淡淡笑着,神情还是悠闲得模样。   “兄长……弟弟不能说。”李云鹤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李文山听了,微微点头,“明白了。”随即站起,竟然不再追问了,拍拍李云鹤的肩膀,“没事就多来陪我说说话。”   “是。”   作者有话要说:严肃脸:不坑的! ☆、第90章 定情(8)   李云鹤离开,返回他的小院落,却发现,小院落里,李青玉不见踪影了。李云鹤皱起眉头,这小子跑哪去了,现在京城里局势不定,暗潮涌动,李青玉这个本来就已经消失在李家族谱里的人,贸然出现在李家的政敌面前,那可是一个很好利用的靶子,特别是李青玉的那张脸……   想到此处,李云鹤待不住了,转身就朝林秀的府邸匆匆而去,找人的话,桃源社的人会更加容易点,当然,青玉的名义上的师兄容和和沈高义也会很容易,但是,此时,他李云鹤也是众人所瞩目的,在他的院落周围,所潜伏着的探子至少有二十多人,他刚刚回了一趟家,只怕现在那些盯着李家的眼睛就都已经知道了吧。   但即便如此,没有办法,为了青玉,他还是得去联系桃源社,去林秀的府邸是最好的联系办法了,一来,林秀和他李云鹤的关系素来不错,林家当年和他来往甚密,二来,林秀和青玉在京都期间,曾经一起外出过,那些人已经都知道了这两点,所以,此时他去林秀府邸,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至于为何不寻求李家的帮助?呵,在外人眼里,他们李家可是已经彻底将李青玉摒弃了的。   ——谁会知道呢?现在锦衣玉食意气风发的才是李家真正要摒弃的。   李云鹤去了林秀府邸寻找桃源社的帮助寻找李青玉,而容和和沈高义此时也正在寻找着李青玉。   “容和,不若我们去找博雅,让博雅的桃源社帮忙寻找,说不定就能马上找到青玉了。”沈高义说道。想到那李青玉现在在做的事情,沈高义就紧皱眉头。   ——李青玉这笨孩子竟然要去京都兆尹府的地牢救那些书生!   若不是今天容和偶然看见青玉,担心的跟上去,还不知道这破孩子竟然跟京都的那什么所谓民间义士的要去劫狱!   “现在也只好这样,但……高义,我只怕找到青玉,青玉也不会听我们的话。”容和忧心忡忡的说着。   他和沈高义早就知道此次京都大考定有事情发生,牺牲,乃至流血,他所不忍,但也知道高义所说的,这是无法避免。可青玉什么都不知道,青玉只知道义愤难平,觉得那些书生不该时,想去救人,这种心情这种作为甚好,说来,他心里也隐隐的希望青玉能够救出一二人,但,青玉要是失败,落在官府手里,那只怕冤死的人里要多青玉一个了。   而青玉……那种倔强的脾气又岂是会听从他们的劝诫的?   “那去找玄雨。”沈高义沉默了一下,开口断然说道,“这样,兵分两路,我去找博雅,你去找玄雨,将此事细细跟玄雨说明。”   “好。”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   帝宫中,宫殿里,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端坐御桌后,男人身穿金丝线绣着腾龙的黑色锦袍,头带玉冠,面容不怒自威。   在御桌下方,跪着两个中年男人,他们手持玉如意,身穿代表上阁议阁主的红色大锦袍,头带蓝色冠带,面容虽然恭敬,但话语却是透出了隐隐的不恭,“帝君,此次议书,上阁议已经通过了,按照典制,帝君当签署下发才是。”   男人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个中年男人,“按照典制,朕有权留中不发!两位阁主莫非忘记了?这次的议书,上阁议在制订的时候,李家宋家都拒绝了签章,也就是说,议书没有得到百分百的签章,在这种情况下,朕有权留中不发!除非,朕也同意这次的议书。”   两个中年男人闻言,都脸色闪过一抹恼怒,其中一名中年男人上前一步,直视着帝君,“帝君!现在京都局势如此,寒门士子罢考也就算了,但若不尽快处理,天下间的寒门士子都会起来闹事,到那时候,事态该如何处理?”   帝君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郑阁主,你也知道天下间的寒门士子都会起来闹事,那么,你怎么会分不清事情轻重?如果此议书下达,寒门士子不但会闹事,甚至都会揭竿而起!”   郑阁主郑濡顿时脸色涨的通红,气恼至极。   “寒门世家的间隙不是一天两天了,寒门被世家欺压已久!此次事件也不过是一次点火线而已,而你们,议书所定,尽是绞杀!追缉!对大考的弊端却不提一个字!此等议书下发下去,岂能让天下人满意?!”帝君冷声说着,将桌上的议书拿起,重重的甩了下去,一边起身厉声道,“这样的议书休想朕同意!”   帝君说罢,转身就大步进入内殿。   郑濡气得浑身发抖,对身侧的另一名阁主——于阁主于章文怒道,“你也看见了吧?”   于章文却是深思的看着帝君消失的方向,帝君……从未这般强势过……看来,帝君是等不及了。   帝君转入内殿后,一名太监就急急的走了上来,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将一封信恭敬的递给帝君。   帝君接过,打开一看,眼睛微微一亮,随即低声吩咐了一句。太监领命,就急急的离开了。   *****   而此时,周家从侧门迎来了一名贵客。   来自国师府的名门淑媛,——温秋雨小姐。   当这名贵客到来的时候,周乐雅正在清兰苑里的药庐里整理药丸。   “二少爷……那个,您不用到前堂吗?”西福一边帮着周乐雅整理药草,一边犹豫的问着。   他可是听说了!这温秋雨小姐可是心悦他们家大少爷的!   要是大少爷娶亲了,那,那二少爷怎么办?   看着正专注的将药丸一颗一颗拿出来仔细验看的二少爷,西福心头很矛盾,一方面,要是大少成亲了,二少爷不就自由了吗?兄弟背德之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可另一方面,二少爷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周乐雅回过神,看向西福,见西福眼里是对他的担心,还有犹豫矛盾等复杂情绪,周乐雅嘴角弯了弯,勾起浅浅的笑,他缓缓摇头,随即就带着浅笑,低头继续整理起来。   温秋雨来了吗?大概是为了兄长吧?不过,兄长刚刚和沈高义将军去书房谈事了,就算会去前堂,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兄长对他的心意,他是最知道的,昨日晚上,一遍遍的逼他承诺绝不离开的情景,他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脸红。   真是!   西福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乐雅脸上突然泛红,然后,又尴尬的对他笑笑,自顾自的低头整理起药丸来。   虽然西福很困惑,但见自家少爷的脸色很好,神情也很愉悦的样子,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总之,只要自家少爷觉得开心就好。   *****   比起清兰苑的悠闲自得,此时的周家前堂里却是一片窒闷的尴尬。   温秋雨暗自里捏紧了手帕,此时的她脸上依然带着温婉的笑,但心里却是恨恼至极。   ——她抛下女儿家的矜持前来,她带着国师府的荣耀而来,是因为此时毫不顾忌她脸面的周博雅是值得她去这么做的良人!   她心悦周博雅,就愿将姿态放低,也甘心不顾一切。   可,周博雅却怎能如此!   她带着婚书,故意将婚书夹杂在书里递给周博雅,就是暗示钿合金钗,暗示联姻。   谁料想,周博雅却是当众取出,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她,问,“可是婚书错寄?”   周博雅呀周博雅,她温秋雨难道就当真不能落入你眼里半点?!   温秋雨盈盈起身,笑吟吟的开口,“定是家父将婚书放错了。”说到此处,温秋雨笑容羞涩的低下头。   周文德刚想出声为温秋雨解围,李绣娘却是抢先开口,站起身来,笑道,“我可是听闻温小姐最近好事将近了呢。哎呀,我可要先恭喜温姑娘了。”   周文德有些讶异的看向李绣娘,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高义抬眼看了眼李绣娘,随即垂下眼,继续默默的坐着。   而周博雅站起身,将手里的婚书连同书递给红石,红石恭敬接过,上前,递交给温秋雨身边的贴身丫鬟。   随即,周博雅似乎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听闻,帝宫最近有意要选秀,温姑娘才貌出众,一定是在名单上了吧。”   温秋雨微微一怔,看着周博雅,选秀之事,只是上阁议里的诸多议书里的其中一件,连爹也是提一提而已,为何……周博雅会知道?   而周博雅这话一出,沈高义和周文德也都讶异了。   选秀?!   帝君五十年一选,距离五十年一选都只剩下两年了,还选什么秀?历届帝君都没有在结束任期前大开选秀的惯例,这一届帝君也没有理由会意外吧?但……如果博雅这般说了,那也就是有可能的了。   温秋雨回过神,轻轻一笑,“大概吧。”   说完这句话,温秋雨就轻巧的转开话题了,而没有多说什么,温秋雨就告辞离开了。   温秋雨一离开,周文德就沉下脸,看向周博雅,“博雅!你刚刚的事情未免过分了吧?”   周博雅平静的看向周文德,“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儿子就不敢暧昧不明,以免误了温姑娘的终身!”   周文德皱眉,深深的看着周博雅,“不管如何!你必须成亲!既然人家温姑娘你看不上眼,那就让爹娘为你择一好女,这几日,你就准备一下吧!”   “爹!”周博雅猛然跪下,重重磕头,“儿子早已有了心悦之人,求爹爹莫要这般做!”   沈高义一旁听着,顿时心头一跳,脸皮一抖,糟糕!博雅要摊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o(≧n≦)o,我会争取明天更新多一点,另外,明天会更新公孙策那篇。 ☆、第91章 定情(9)   午后,周乐雅疑惑的看着外头的蓝色天空,奇怪了,都过晌午了,怎么兄长还没有回来,   周乐雅盯着清兰苑的大门,心头渐渐的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   此时,京都某座宅院里。   “这么说来,李青玉还活着,”   “主人,小的确定,那个人一定就是李青玉,”   “哼,他竟然想着要劫狱,蠢货!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呀。”   “主人,不若小的……”   “不!这是一个机会,难得的机会!帝君想掌权,郑家于家想保住他们现在所得的……而我……想要这大夏朝的天下!李家……那愚蠢的顽固的老东西们,现在都不敢说话了……!既然如此,就让李青玉把事情闹大好了!事情闹大了,我们才能从中夺利!”   “是!主人英明!”   “去!我们去帮李青玉,帮他劫狱!然后……事成之后,把李青玉杀了!”   “小的遵命!”   同一时间,李玄雨匆匆的奔走在京都的街头小巷中,突然,天上乌云密布!李玄雨抬头一看,皱起眉头,要下雨了?该死的!青玉呢?青玉还没有找到……要是雨下大了,青玉淋雨了怎么办?   ——而最麻烦的是,京都暗潮涌动,突然间冒出来不少人,而这些人却并不是京都世家的背后力量,桃源社正在追踪这些人,对这些人的背后力量进行调查。在这个局势紧张复杂的时刻,青玉怎么可以卷入?   会被利用会被杀掉的!   李玄雨越想越是害怕,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   而就在李玄雨因为走得太快,太急,脚下一个踉跄的时候,旁边突兀的伸出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他搀扶住。   李玄雨忙站直,拱手说着,“多谢。”随即不经意的抬头,却见他一直遍寻不找的李青玉赫然就在他的眼前!   李玄雨想也不想的一把将他拉住,“青玉!”   李青玉本来冷漠的脸,因为李玄雨的这急急的揪着他的手,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色。   “作甚?还不放手!”李青玉干巴巴的故作凶狠的说着,却把手里撑着的油纸伞朝李玄雨移了移。   ——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   “青玉,我有要事要跟你商谈。”李玄雨仍然紧紧的揪着李青玉的袖子,就怕一个松手,这李青玉就会又跑了个没影。   李青玉哼了哼,眼睛朝周围飘了飘,见没有多少人注意,才转身带着李玄雨朝小巷走去。   撑着油纸伞,天空细雨飘落,李玄雨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李青玉,侧脸仿若白玉,莹润好看,李玄雨有些恍惚,那像仙童一样的孩子站在自己跟前,张大双手,背对着自己,怒对那些欺负自己的小孩,喊着,“不许你们欺负玄雨哥哥!”……仿佛昨日而已。而此间,他们已经有了多年的空白。   青玉早已不是李家的小仙童。而他也不是寄寓李家的弱童。   说来,是他自私,明明两人间最先抛弃对方的是自己。   “看我做什么!”李青玉转头,故作恶狠狠的瞪着李玄雨,脸上的一抹不自在和眼底的羞恼却是一览无遗。   李玄雨一笑,笑容背后的苦涩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说多无益,现在的他能为青玉做的,也就这么一些事情了。   “你跑哪去了?云鹤叔叔找你很久了。”李玄雨转开话题。   李青玉眼里有些失望,随即侧过头,冷漠的说着,“关你什么事。”   李玄雨看着李青玉,皱眉问着,语气有些凌厉,“青玉,你是不是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李青玉听了,看着李玄雨半晌,冷笑一声,一把甩开李玄雨揪着他袖子的手,神情有些阴冷,“你就直接问吧,问我是不是要去劫狱?是不是要去破坏你那英明神武的源少主的计划?”   李玄雨被李青玉甩开手的时候,有些错愕,而接着,看着李青玉冷笑的阴冷的表情,李玄雨凝眉,“青玉,那事很危险,你不要掺和了,不然——”   “不然,你们家源少主的计划就会破灭了是吧!”李青玉不耐烦的问着。   李玄雨无奈的看着李青玉,扶额,“青玉,这和源少主无关,你为何总是提起他?”   为何?那还不是因为——   李青玉恼怒的愤愤瞪了一眼李玄雨,突然,将手中的油纸伞往李玄雨手里一塞,人一转身,就一跃而消失,而李玄雨甚至都来不及喊住。   李玄雨狠狠跺脚,这青玉,怎么这般顽固!   而此时的周府——   “这博雅,怎么这般顽固!”沈高义忍不住出声叹道。   沈高义站在周府的花园里,想着刚刚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就不由暗暗的擦汗,还好,周博雅还算存有一点理智,并没有将他和乐雅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提及他有心悦之人。   虽然如此,但周文德的脸色依旧不好,因为周博雅拒绝说出他的心悦之人,也拒绝了周父提出的成亲提议,只说现在京都局势不明,不宜成亲。   而李绣娘……沈高义摸着下巴想着那李绣娘在听见周博雅提及心悦之人时,脸上的那种复杂神情,有了然有痛苦,还有夹杂着的怜悯。   看来,李绣娘是多少知道了一些,对吧?   “师傅?”周博雅从堂屋走出,就见他的师傅沈高义还站在花园里,便出声唤道。   沈高义回过神,看向周博雅,“说完了?”   周博雅微微点头,神情很平静,平静的让沈高义无法揣测。   “青玉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才好。”沈高义无法揣测此时周博雅的心情,也干脆转开话题,说来,周博雅若是打定主意要拉着周乐雅走那条不归路,那么,自家爹娘那关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   “我明白。”周博雅微微点头说着,看向沈高义,低声道,“青玉的安危,师傅不用担心,桃源社的人应该已经跟上保护了。但是,师傅,恐怕要让您和容和师娘多担待一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想借青玉一事,引出京都里那些藏在洞里的老鼠。”   沈高义一听,顿时皱起眉头,容和很重视青玉,他也将青玉当成自家孩子般照顾,现在周博雅要拿青玉做饵?   周博雅察言观色,见沈高义皱眉,明显有不悦,便诚恳的拱手说道,“师傅,博雅此举也实为无奈,博雅愿用项上人头做保,李青玉定会无恙。”   沈高义盯着周博雅许久,才开口说道,“博雅,请务必让青玉平安归来。”   周博雅严肃拱手,深深的鞠躬,“一定。”   *******   周文德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雨势渐渐变大,眉头一直紧皱着,未曾松开。而李绣娘坐在窗户对面的软榻上,看着周文德的背影,沉默不语。   “你说,博雅的那个心悦之人……会是谁?”周文德哑声问着。   李绣娘看着周文德的背影,久久,才轻声说出一句,“若能让博儿心悦满足,此生无憾,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文德一震,随即缓缓转头看着李绣娘,凝视着李绣娘半晌,才无奈的长叹一气,“我不如夫人哪。”   李绣娘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头却是苦涩难言。   ——为人父母者,也不过如此了。   ******   李云鹤因为李青玉失踪一事拜访了林府,随后,他就快速离开了,一来,他不敢多待,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二来,在林府,林秀将三个锦囊交给了他。   李云鹤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的三个锦囊,想着周博雅将三个锦囊交予他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里头还另有玄机?还是说……周博雅想借他李云鹤之手,来弄出点什么动静?   想着最近京都,以及从林秀那里得知的,天下寒门士子都已经蠢蠢欲动的消息,李云鹤苦笑一声,周博雅呀周博雅,你到底想将大夏朝引领何处?!   李云鹤苦笑完毕,将三个锦囊收入袖子里,这时,突兀的,马车停下了。   李云鹤警惕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的攥紧,最近的京都可不太平啊。   很快,李云鹤的侍者匆匆来告,“老爷,有人送这个来给老爷。”   侍者将一个小盒子恭敬递了进来,李云鹤犹豫了一下,接过,他的侍者是李家的家臣,从李家还不是六世家之一就一直跟随李家的家臣,这一代的家臣,还特别经过了兄长的挑选,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无论武艺还是能力,都是百里挑一,特别是忠诚,更加不用怀疑。   既然这个小盒子敢递进来,就说明小盒子里是安全的。   李云鹤打开小盒子。   小盒子里静静的躺了一封信,李云鹤拿起信,信没有封口,抽出一看,李云鹤瞳孔缩了缩,这信是……帝宫的?这种信纸也就只有帝宫才有!   李云鹤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打开信看了起来:   李先生,朕在帝宫恭候。   一句话,只有一句话,但却足以让李云鹤心惊不已。   ********   当大雨开始滂沱而落,温国师府中。   温秋雨迷茫的看着走廊外的滂沱大雨,她呆呆的看着这大雨,飘飘而落,看似柔绵,实则冰冷无情,就跟那人一样……那人俊美温和,举止优雅有礼,可谁知呢?却是那样的无情人!   她温秋雨到底哪里不好,那人竟然要用那种方式来羞辱她!   她不甘心,她不愿意就此认输!   但……她却该怎么做??   “秋雨!你在做什么!”严厉的呵斥让温秋雨回过神,温秋雨看向来者,匆匆而来的是她的老父亲,对她最为宠溺最为严厉教导的爹。   “爹……”温秋雨忍不住了,委屈的泪水如雨水一般洒落,她扑向了温国师怀里,大哭了起来,“爹……他不要我!他拒绝我……爹,女儿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温国师愣了一下,才隐约明白了什么,看着怀里的痛哭的女儿,温国师苦笑了起来,当初还真不敢起联姻的念头呀。   看看现在这模样,女儿的心送出去了,对方的心却未曾显露半分!   周博雅呀周博雅,他的女儿国色天香,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有何嫌弃?!你怎敢嫌弃!   即便心里愤懑不平,但温国师缓和了脸色,低声劝慰起来,“雨儿呀,你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恨不相逢未嫁时。雨儿呀,你与他错在相逢不是时候啊,他不心悦你,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在这里淋雨淋出病来怎么办啊?”   温秋雨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温国师,凄然一笑,“可是爹爹……女儿真的只愿与他共度此生啊!”   温国师看着温秋雨,轻叹一气,语重心长说道,“这天下,总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圆满的,雨儿呀,人总有所得也会有所失,如你爹我,当初错失了一个机会,如今,骑虎难下啊。”   “爹,朝廷又有什么麻烦了?可是因为大考?”温秋雨看着温国师,急忙问着。   “哎……别提了,帝君现在好像得了什么把柄似的,对世家咄咄相逼,不肯退步,世家又急着处理大考之事,逼着帝君签章,哎……而你爹我,夹在其中,实难相处啊。”   “爹……如今,却是个难得的机会啊,爹总该做出选择不是?世家,帝君,爹爹总的选择一个吧?”温秋雨仔细分析着。   温国师听了,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喃喃道,“再看看吧。”   温国师说完,看着温秋雨,凝重道,“雨儿,你且放下周博雅,现在,还有一事,你需仔细考虑。”   温秋雨看着温国师,咬了咬唇,“可是选秀?”   温国师默然点头,“帝君心意已决,而世家,李家和宋家,以及其他两家都已经表明了立场,他们支持帝君选秀……”   如果帝君选秀,秋雨尚未婚配,且年龄适中,只怕,难逃选秀了。   温秋雨默默点头,低声道,“爹,女儿明白。女儿会仔细考虑的。”   温国师长叹一声,摸摸温秋雨的头,不再言语。   ******   夜色深沉。大雨依然磅礴。   周乐雅坐在软榻上,看着外头的大雨洒落,这雨来得可真是蹊跷。   “乐儿,想什么呢?”周博雅从书房回来,就见周乐雅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大雨,皱了一下眉头,这雨那么大,怎么不关窗?   周博雅随手一弹,将窗户的架子落下,见周乐雅不高兴的转头看着自己,就上前,抬手轻轻捏了捏周乐雅的脸颊,低声笑道,“还敢不高兴?乐儿,雨那么大,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周乐雅皱了一下鼻子,看着周博雅坐在自己的身侧,一边顺势揽抱住他,不高兴的推了一下周博雅,一边在心里认真问着:哥,你和爹娘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们,我有心仪之人,请他们耐心等等,不要忙着给我张罗成亲之事。”周博雅轻描淡写的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病毒性感冒大流行啊。(>﹏<。)~呜呜呜…… ☆、第92章 定情(10)   周乐雅一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揪住周博雅的胳膊,兄长怎么全都说了啊,   周博雅安抚的拍拍周乐雅的胳膊,柔声安抚着,“不怕,爹娘不知我心仪之人是你,即便爹娘知道了,我亦会跟爹娘说,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强迫与你。”   周乐雅闻言,瞪大眼,一把揪住周博雅的衣领,愤愤的在心里说着: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说?哥,你我之事,怎能由你一人承担?!   周博雅一笑,将周乐雅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半垂下的眼里划过一丝暗沉,他就知道,只要这么一说,乐儿定会生气,定会说出与他一起承担的话,如此,乐儿就与他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了。   ——当然,他是不会让乐儿承担这些的。   “乐儿,哥会保护你的。”周博雅喃喃说道。   ******   大雨瓢泼之夜,京都兆尹府里却是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刀剑,头带兜帽,蒙着黑布,悄然潜入,目标直指——地牢。   而在黑衣人潜入不久,又有十几个黑衣人带着面具悄悄到来,但他们的目标却是——兆尹府衙的后院!   在京都兆尹府里一场风暴在酝酿之际,李玄雨正在李云鹤的堂屋里着急的转圈,真是的!到底云鹤叔去了那里?青玉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现在雨又下那么大!李玄雨看着外头的大雨磅礴,心急如焚,此时天空又重重的咂了一下雷!   随着这声惊雷,李玄雨心头被狠狠的重击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   *****   周博雅轻轻的给周乐雅掖了掖被子,慢慢起身,刚刚那声惊雷,让乐雅迷糊的睁开了眼,但很快,就又疲惫的睡去,许是今晚,他闹得有些过了,让乐雅疲倦不已。   周博雅俯身,蜻蜓点水般安抚的亲吻了几下周乐雅的脸颊,鼻子,额头,见周乐雅睡得沉沉的,才慢慢起身,拉好帷幔,转身快步走出。   走出厢房,招来守候在走廊尽头的红石和西福两人,低语交代着,“伺候好二少爷,我很快回来。”   红石和西福恭敬拱手应下。   而随后,周博雅就走出走廊,在大雨里,一个腾跃,急速离开。   西福见状,不由有些担心的看向红石,“红石大哥,这么大的雨……大少爷这样出去会着凉的吧?”下这么大的雨,大少爷还出去?   红石微微摇头,神情有些凝重的低声道,“西福,我们守着二少爷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问。”   ——如今的京都,一定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否则大少爷不会在这样下着大雨的夜晚出去。只希望明天……能够有个好晴天。   红石看着黑云密布的天空,心里默默的想着。   “啊?二少爷?”突然,西福惊呼出声。   红石忙转身,就见厢房的门已经打开,他们的二少爷周乐雅身批了一件貂绒披风,站在厢房门口,静静的看着外头的大雨飘摇。   “二少爷……”红石上前,低声开口,“请二少爷回房,这里的风雨太大了。”   周乐雅看着红石,微微摇头,在兄长离开厢房后,他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了兄长的温度和气息的被窝,他总是醒的很快,即便今晚,兄长有预谋的对他做了那些羞耻的事情,让他特别疲惫,但,他还是醒了。   雨那么大,兄长还出去?定是为了寒门士子罢考之事了。   红石见周乐雅不肯进厢房,无奈的看向西福,西福微微摇头,二少爷的脾气,若是真的倔起来,那还真的没有办法了。   红石见此,就转身进了厢房,搬出藤椅,让周乐雅在距离走廊最远的地方坐下,又将油纸伞撑开挡住了风吹过来的点点细雨。   周乐雅对红石一笑,点头表示感谢,但随即又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厢房,直接在面对着厢房门的椅子上坐下。   红石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二少爷没有那么固执非得在走廊等。   *****   再说周博雅,急速离开周府,在厚重的雨帘中,穿梭疾行,在穿梭疾行中,周博雅朝西南方向扬手发出了一颗信号烟火。   随着信号烟火消失在雨帘中,西南方向突然疾驰而来几条人影。   周博雅依然脚步未停,朝兆尹府奔去。   而西南方向突然疾驰而来的几条人影紧紧的跟随着周博雅,在周博雅在某个屋顶上暂时顿住脚步的时候,其中紧随的人影抛给周博雅一个面具。   周博雅抬手接过,戴在脸上,那是一个白色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面具,只露出周博雅那双深幽暗沉的眼睛。   “情况如何?”   “已经查实,第二批带着鬼面的面具人是从荔香楼出发,荔香楼里最近出入频繁的人,只有李家的李成玉,而据我们跟踪查实,这批面具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李成玉曾经的侍从。”   周博雅一边继续朝兆尹府前进,一边淡淡的下着命令,“让盯着李成玉的人务必留心,应该会有其他人和李成玉联系。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主子。”以李成玉的本事,他不可能拥有这些具备一流杀手本事的鬼面人。   周博雅心想,在背后给予李成玉力量的人,才是鬼面人真正的主人。   那么,会是谁?哪个世家?或者……是多年前消失的善公主的后人?突兀的,周博雅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是!属下遵命”紧跟着周博雅的那同样带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面具的人低声应着。   说话间,已经到达兆尹府,此时,兆尹府已经杀声震天。   周博雅扫了眼四周,李青玉呢?   “找到李青玉,保护他。”周博雅低声吩咐着。   “属下遵命!”周博雅声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个白面具的人站出来,恭敬拱手应下,随即,这两个白面具的人,跃下屋顶,直奔地牢。   “其他人保护地牢里的书生。”周博雅沉声吩咐道。   “属下遵命!”   *******   而在此时的大风骤雨之夜。   帝宫中,却有两人盘腿对坐,一人神情凌厉,一人缄默垂眼。   “如此……李先生也不能告诉朕,给李先生锦囊的人是谁?”神情凌厉的中年男人——帝君缓缓出声问着。   李云鹤恭敬拱手,垂眉低眼,恭顺道,“回帝君的话,草民不能。因为草民也不知道,这些锦囊是谁拿来的。”   帝君紧紧的盯着李云鹤,李云鹤垂眉低眼,神情恭顺而平静。   帝君盯着李云鹤半晌,目光缓缓的移到被他搁置一旁的纸条上,字体端正,四四方方,你无法看出这些字的特点,而这些字组成了一句话:虚虚实实,伺机而动,小心借刀杀人。   帝君微微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眼睛,看向李云鹤,凌厉的神情有些缓和,“既然如此,朕也不再问了。不过,还请李先生留下,做朕的中书舍人如何?”   李云鹤先是起身,长长鞠躬跪拜,随后,才恭顺说着,“草民不敢,草民才学疏浅,不敢担任此职,且,草民乃属李家被逐之人,已经不孝,若入朝为官,草民岂不是与李家宗族为敌?请帝君体谅。”   帝君听了,心头不悦,李云鹤被逐出李家宗族之事,他早就有所听闻,但所谓被逐,不过是明面上而已,京都谁人不知,李云鹤深受李家家主以及老太君的喜爱,即便年若四十,依然被老太君忧心着吃穿住行,此刻李云鹤的这话,不过是推诿之词罢了。   尽管心头不悦,帝君面上却是微微点头,没有任何表露,“是朕考虑不周,不若朕给先生一面方便进宫的令牌,先生有空,就多多进宫,教教朕的书法吧。”   李云鹤虽然很想拒绝,但想着周博雅丢给他的三个锦囊里的剩下两个,李云鹤心头苦笑,干脆顺势应了下来。   而此时,内侍进来了,跪地恭敬禀报着:“秉帝君,兆尹府有暴徒生事,兆尹大人被刺身亡,被囚的应考士子里有三人死亡。”   李云鹤一听,心头一跳,糟糕!青玉!   帝君脸色微微一沉,眼里却是快速闪过一抹光芒,随即扬声道,“宣召上阁议议事!命下阁议的兵部尚书出面处置!”   “是!”   ******   周乐雅趴在桌上,一边翻着医书,一边无意识的划着桌子,在厢房门口,红石和西福一人一边的守着,看着走廊外的雨势渐渐的变小,天色渐渐的泛白,西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厢房正对着门口坐着的周乐雅。   他的二少爷还在专注的看着医书……   “红石大哥,大少爷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西福低声问着,看二少爷这架势,是非要等到大少爷回来才肯休息了。   红石瞥了眼厢房里的周乐雅,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大少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依照大少爷对二少爷的重视,大少爷应该是结束事情就马上回来才对,但现在还没有回来……那么,就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了。   西福听了,苦笑一声,他也是糊涂了,他们这些仆从怎么可能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西福想了想,低声对红石说了一声,就转身先去了厨房,好歹先把厨房里做好的药汤让二少爷吃了再说。   ********   此时的周博雅正在方舒的府邸。   方舒这些年没有进入朝廷,反而走上商途,这几年来,方舒奔波于边境与大夏朝,做着边贸生意,短短几年就成了小有名气的小财神。几个月前,接到桃源社通知,带着边贸货物进入京都。   此时,这间外表看上去极为浮华,但里在却是简朴的宅院的某间僻静小院子里。   方舒匆匆走出厢房,看着带着白色面具的周博雅背负双手站在走廊上,微微一愣,随即拱手做礼,“少主。”   “情况如何?”周博雅低声问着。   方舒摇头,“不是很好。”   周博雅闻言,皱紧眉头,他答应了沈高义,要保李青玉性命,却没想,李青玉会为了救一个书生,而不顾性命,挡了一记毒箭。   现在……看来……   “少主,不知道乐雅他……”方舒有些犹豫的低声提议着。为今之计,只有请乐雅,这个药王传人出马了。   周博雅微微点头,他虽然不愿乐雅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但如果青玉有了万一,他无法对沈高义交代也就算了,一旦乐雅知道此事,只怕乐雅会误会自己是不信任他,不让他出来医治青玉。   “我会尽快带乐雅过来。”周博雅说罢,转身就大步急速离去。 ☆、第93章 风雨同行(1)   方舒看着周博雅的身影极速消失,才转身匆匆走进厢房。   厢房里,躺在床上的秀美少年,此时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孤傲冷漠,只留下脆弱的病态,方舒看着这少年——李青玉,轻轻的长叹了一口气。   玄雨还在到处找李青玉,方舒犹豫着是否要告知李玄雨,方舒仔细想了想,虽然不太清楚李青玉和李玄雨之间的纠葛,但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李青玉生死未明的时候,不告诉李玄雨,要是等李青玉有个万一……那后果绝对不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   此时,李青玉失去意识,低声喃喃了什么,方舒靠近,俯首听着——   “玄雨哥……”   方舒眼神闪了闪,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于是方舒嘱咐了一旁的大夫千万要照顾好李青玉,随即转身匆匆走出厢房,找来下属,命他们马上去通知李玄雨。   ******   周博雅匆匆返回周府,一进清兰苑,转入走廊,刚想直奔他和乐雅的厢房,就见他的乐雅浅笑着朝他快步走来。   周博雅一愣,此时天空刚刚泛白而已,乐雅怎么那么早就醒了?周博雅皱眉大步上前,双手扶住周乐雅的肩膀,柔声问着,“乐儿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周乐雅只是一笑。   周博雅无奈的抬起右手,摸摸周乐雅的脸颊,“算了,乐儿,跟我去一趟方舒的家里,青玉受伤了。”   周乐雅一听,立即神色郑重起来,点头,转身招手示意西福把他的药箱子拿过来。   周博雅接过西福恭敬递过来的药箱子,揽住周乐雅的腰,接着,施展身法,朝方舒的宅院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李玄雨接到方舒派人报信,已经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方舒的宅院。   李玄雨见李青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顿时心头犹若刀割。   “源少主已经去接乐雅了,乐雅是药王嫡传弟子,定能解青玉之毒,你且不要太担心。”方舒低声安抚着。   李玄雨的手有些颤抖的抚上李青玉的手,对方舒所说的话,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此刻,李玄雨只懊悔为什么昨日他不能及时拉住青玉,什么办法都好,阻止他,不要让他去犯险!   最恨的是,他明明知道青玉倔强傲气,为什么就不能多多迁就?他若是平日里盯紧青玉一点,对青玉的口是心非再多在意一点,此刻,青玉绝对不会是这般,只能无助的躺在床上的脆弱模样。   ——说来,他想自己的太多,为青玉考虑的太少!   方舒见李玄雨脸色苍白,神情痛楚透出后怕懊悔愧疚的复杂情绪,心里叹了一声,也就不再劝慰,除了让李青玉醒来,再也没有更好的劝慰方法了。   而当周博雅带着周乐雅匆匆赶到,就见李玄雨趴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青玉的模样,周博雅拧眉,抬手就将李玄雨劈昏,侧头看向方舒,“你叫他来的?”   方舒有些尴尬的点头,“对不起,但是,我觉得,必须让他来……”   周博雅抬手阻断方舒解释的话语,指指李玄雨,“算了,你把他送到隔壁厢房去。”   方舒忙点头应下,招呼仆从搀扶被劈昏的李玄雨到隔壁厢房去。   而早已急步上前的周乐雅已经一脸严肃的开始金针渡穴,周博雅上前帮忙,众人中,也只有他能够聆听乐雅的心音。   ——哥,把药丸给他服下。   ——哥,扶他起来,运气推宫。   一番忙活后,周乐雅严肃的神情才有所缓和,转头看向周博雅,露出微笑:哥,还好我来得及时,他身上的毒没有伤及心脉,再好好休养一阵子,加上我的药,他会比以前更好。   周博雅听了,心头松了口气,抬手笑着摸摸周乐雅的头,柔声道,“辛苦乐儿了。”   ——不辛苦。能帮上哥的忙,我很开心。   周乐雅笑眯眯的看着周博雅,眼睛已经笑得弯弯了。   一旁的方舒听了,也放下心来,李青玉平安无事,那他也安心了。   “方舒,你去看玄雨,如果他醒了,你让他过来看青玉。”周博雅交代着,转身拉起周乐雅,“乐儿,我们去那边写方子,对了,方舒,让下人做碗面过来。”   方舒忙应着,“好,乐雅还没有用膳?嗯,我这就去。”   周乐雅拉着方舒,指指周博雅,比了一下吃饭的手势。   方舒了然,对周乐雅笑笑道,“好。我知道了。”随即方舒就退下。   待方舒推下,周博雅看着周乐雅宠溺笑了笑,“哥不饿,乐儿别担心。”   周乐雅摇头,神情认真:哥,用膳要对时,这是养生之道。   周博雅听了,笑了笑,拉过周乐雅坐下,“好,我听乐儿的。”   周乐雅这才眯眼笑了起来,接着,周乐雅好奇的指向床榻上的李青玉:哥,他就是容和叔叔的小师弟李青玉?   “嗯。”周博雅顿了顿,看着乐雅,当年之事,乐雅似乎不记得那些人了。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那……容和叔叔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吗?   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肩膀,笑道,“待会我会派人去告知。”不过,只怕告知后,他那师傅沈高义肯定会揍自己一顿了。   ******   此时,天色放晴。   温国师踩着雨后的积水,慢慢的走进国师府里最为典雅奢华的宅院——温秋雨的闺阁。   温国师走进宅院,抬头,就见二层小楼上,他的女儿温秋雨站在栏杆处,愣愣的看着天空。   温国师见了,心头长长叹气,他这女儿看似温婉柔和,实则内里如铁,最为固执。周博雅一事,只怕女儿从此落下心结了。   温国师抬脚进了小楼,上了二楼,看着背对自己的女儿,温国师很犹豫,帝宫传出来的消息,兆尹府一案,上阁议的郑于两家逼迫帝君,李家却反常的站在了帝君一边,指责于家没有做好京都守备的工作,暗指郑于两家杀人灭口,以致事态再次被扩大!   而据他在帝宫的眼线所言,李云鹤这个被逐出李家在京都游荡的家伙被帝君秘密的召进宫中,他进帝宫议事,帝君却对此半点不提。   温国师心头很不安,帝君所为,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看着背对自己的女儿,想着离开前,帝君身边的最被信任的近侍对自己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话:“帝君听闻温秋雨小姐才貌双全,乃京都第一名媛,甚感兴趣呢。”   ——话中之意无须言明了。   温国师知道,帝君为了与上阁议争权,此前曾多次暗示他表态,而他不想被卷入漩涡中,装聋作哑故作不明。   但这次……李家突兀的反常表态,温国师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将女儿送进帝宫参与选秀,就是对帝君的表态。而女儿不用说,必定是进宫成为帝君的女人。   女儿……才十八呀,而帝君已经年近五十。   可是他却没有别的方法,此时此种局势,帝君看似被上阁议逼迫中,实则却是处于优势,李家表态支持,宋家选择沉默,他们温家祖宗严令,除了辅佐帝君,不能与世家同流合污,多年来,他们温家游走于世家与帝宫之间,辛苦斡旋,才能让温家处于超然。   但因为这天下局势的变动,温家若不跟从帝君,温家就会被帝宫所弃,到那时,除了屈从于世家,他们就只有死路了。   不能违背先祖遗命,只能跟随帝君!   但因他之前的装聋作哑,帝君要让他们温家出一女来昭示忠诚!   看着女儿的娇弱的背影,温国师心头犹若火烧般燎疼,他只觉得眼前模糊。   “爹?”温秋雨郁郁转身,却惊见自家父亲站在她的身后,神情凄哀。   “爹,怎么了?”温秋雨忙上前,急急问着,柳眉颦起,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温国师看着温秋雨,他的女儿,京都第一名媛呀。   “雨儿……选秀要开始了。”温国师颤抖着声音开口了。   温秋雨一呆,怔怔的看着温国师,选秀?   ********   李云鹤从帝宫出来后,刚刚回到自己临时住的小院,就见林秀正在他的堂屋里来回踱步。   李云鹤一愣,随即无奈的叹气,怎么他自己住的地方,这些家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有事吗?”李云鹤没好气的问道。   一看林秀,他就想起那三个锦囊。一想起那锦囊,他就想起锦囊的主人周博雅!   林秀先是对李云鹤恭敬做礼,随后,才正色说道,“先生,源少主让我来告诉先生,蛮夷有奸细混入京都守备,还请小心。”   李云鹤一听,脸色一沉,蛮夷奸细?!京都守备!可恶!此事可大可小啊!   “此事,源少主打算如何处理?”李云鹤沉声问道。   林秀看着李云鹤,突兀一笑,笑容带着一丝狡猾,“果然不出源少主所料,少主说了,如果先生追问桃源社的打算,那先生可就要和桃源社狼狈为奸了啊。”   李云鹤一听,懊恼起来,该死的,他怎么就忘了呢?没错,他要是再追问下去,可就真的和桃源社纠缠不清了!此时,隐隐的,李云鹤有些懊悔,他也许不该将那三个锦囊送到帝君跟前!   也许,从他将那三个锦囊送到帝君跟前开始,他和桃源社就已经无法说清了。   李云鹤恶狠狠的瞪了林秀一眼,说道,“说!你来此,就为了说这件事!”   林秀一笑,拱手道,“除此之外,源少主还让我代为通知,青玉正在方舒家里,平安无事,先生不必担心。”   李云鹤听了,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问着,“没有受伤吗?为何不回来?”   林秀的脸色有些凝重,“是受了点伤,但,有乐雅给青玉治伤,并无大碍,只是现在京都局势如此,我们都以为青玉暂时不要来先生此处,以免招人注意。”   李云鹤赞同的点头,“嗯,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说来,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林秀笑说着。   ——只是,人生风雨变幻,谁曾想,会有今日今时的这般际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俺的手就没有暖和过……(>﹏<。)~呜呜呜…… ☆、第94章 风雨同行(2)   周乐雅吃了碗面,就接过侍从照方抓来的药,有些是外用,有些是必须煎服。煎服的药草交给侍从去煎,外用的药,周乐雅自己弄。   周博雅看着周乐雅专注的捣鼓药草,恰好,此时,林秀和方舒走了进来,似乎有事要说,周博雅就走了出去,林秀和方舒紧跟着走了出去,三人走到一旁的堂屋里,分别落座后,林秀就神情凝重的开口说道,“帝宫的消息,一个月后,帝宫将要举行百花节大典。”   百花节大典的举行,意味着选秀即将开始。   周博雅微微点头,淡笑道,“这是好事。”   “可是,博雅……这样的话,温家还没有出阁的千金温秋雨小姐势必就要入宫了。”林秀神情不解的看着周博雅。   一旦温秋雨入宫,意味着,温家就彻底的站在帝君这边,到那时候,帝君力量大增,世家必定会忌惮!到时候,就避免不了朝廷争斗了。   “世家帝君若有争斗,那就是寒门士子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周博雅平静说着,看向林秀,微微一笑,“那时候,致远,还有你,恐怕就会很忙很忙了。”   林秀看着周博雅,心头一震,恍然了悟,这才是博雅的目的?   “世家太强,寒门士子就永无出头之日,百姓疾苦无法上达天听,疾苦日久,犹若黄河决堤,到那时候,天下必有大乱。”周博雅缓缓说着,目光深远,“但若是朝廷里再多一支寒门代表的力量,抑制世家,平抑朝廷权强,彼时,再施加引导,肃清朝廷不正之风,洗涤政党。”   “但,那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方舒一旁思索着说道。   “当然,我准备用至少十年的时间。”周博雅说着,看向因为周博雅的这番话,而双眼发着兴奋光芒的林秀,目光幽深,“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林秀有些紧张的问着,“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寒门子弟受贫寒之苦门户之见已久,当他们有朝一日,位极人臣,收握重权,财富,美人,各种诱惑纷纭踏至,他们是否还能坚守本心?还是……沦为另一个世家?”   林秀方舒闻此言,脸色都凝重了,而林秀眼里本来的兴奋光芒也都收敛了起来。   没错,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十年努力,换来的只是另一个世家,那又有何用?   周博雅见林秀方舒面色凝重,就缓和语气,安抚道,“这个问题,我们暂且放下。先说说温秋雨一事,她入宫,对帝君来说,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听闻温秋雨小姐才貌双全,且对政务一事颇为了解。”方舒一旁补充道。   “嗯,因此,对帝君来说,她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女人。”周博雅淡漠说着。   方舒看着周博雅,迟疑的开口,“但是……如果温小姐心里有了心悦之人,那么她进宫……”岂不是很残忍?   林秀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方舒,“她进宫那是他们温家的选择!身为世家之女,为世家随时牺牲,不都是世家贵女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吗?方舒,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好像觉得你是在指责我们温小姐送进宫的?”   “就算是我设计安排让温秋雨进宫,方舒,你又将如何?”周博雅看着方舒,目光有些冷。   方舒心头一跳,忙挥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觉得,这对女子来说,有些无情,我没有任何想法的!”   周博雅盯着方舒,突兀一笑,微冷的目光倒是缓和了不少,“方舒,莫非,你心仪温秋雨小姐?”   方舒吓了一跳,急急站起,忙着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那种想法!我,我,我……家父早已为我定亲了!”   周博雅但笑不语。   一旁的林秀这时无语的看了眼方舒,脸都红了,还说什么没有那种想法……   林秀心头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道,“博雅,天下寒门士子都在蠢蠢欲动了,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该是时候,让大考的弊端公布于天下了。”周博雅说着,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堂屋门口,看着外头的因为雨后,而益发清朗的天空,也许,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但,无破无立。   ******   而在周博雅和林秀方舒等人在堂屋说事的时候,周乐雅所在的厢房里……   “我记得你。”李青玉盯着周乐雅,声音有些微弱,但很坚定。   周乐雅困惑的看着李青玉,歪歪头,嗯?认识我?   周乐雅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小木板,唰唰的写着:你认错人了吧,我是第一次见你呢。   写完,周乐雅将小木板竖起给李青玉看,附上大大的笑脸。   李青玉看着小木板半晌,才抬起头看向周乐雅,神情复杂,这孩子难道忘记了?   “可我记得你。当时……我是其中之一,害你跌下山坡撞伤头部。”李青玉低声说着,垂下的眼眸里是痛苦的自责。   若说他这一生有不幸,那也是他自己造孽。他李青玉不怨任何人。   只是他过去没有勇气去找这个孩子,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没想到,今天却能见到。   周乐雅眨了眨眼,哦,是这样啊。周乐雅看着李青玉……当年之事他都差不多忘记了。   看着这个垂下眼,努力抑制脸上露出痛苦自责神情的人,周乐雅想了想,拿起小木板,慢慢的写着:我原谅你了。   李青玉看着周乐雅竖起来的木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将眼睛移到弯着眼睛笑着的周乐雅脸上。   ——我原谅你了。   李青玉的眼眶泛红了。   而此时,门外,李玄雨正静默的站着,只是神情有些隐隐的激动。   *******   再说此时的温国师府邸。   温秋雨站在阁楼的二楼,看着她的小花园里被大风大雨吹打了一夜后,到处碎散的花瓣。   女人如花,花开须折,花落谁怜?   温秋雨的嘴角慢慢的勾起讽刺的笑,目光一片薄凉。   如此也好,入帝宫,做帝君的女人,保温家的千秋万世,呵……   她温秋雨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即便是女人,也绝对不会是一个谁都可以操控的女人!   温秋雨慢慢的握紧双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血慢慢的渗出指缝。   “香儿。”   “是,小姐。”   “告诉大总管,为我请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   “小姐,您……”   “还不快去!”   “是,香儿这就去。”   *******   “谢谢你……”李青玉将煎服的药一饮而尽后,看着浅笑的周乐雅,李青玉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微不可见的微笑。   周乐雅一听,立即摇头,随即在小木板上唰唰的写着:这是我该做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   李青玉看着小木板,笑容略微加大,低声说着,“你是好大夫,病人能够被你医治,是他们的幸运。”   周乐雅一笑,笑容里透出一丝傻气。   李青玉深深的看了眼周乐雅,试探着,犹疑着,低声问道,“以后,我还可以来拜访你吗?”   周乐雅使劲点头,这李青玉他直觉,是可以接触的。   作者有话要说:流感再次复发,头晕咳嗽人痴呆,希望明天能够减少痴呆成分,多更新一些。qaq ☆、第95章 风雨同行(3)   李玄雨没有进屋,深深的看了眼靠在床柱上的李青玉,重逢遇见青玉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青玉露出那样轻松的笑,多年心结,总算是解开了吗?   李玄雨心头宽慰,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可以放下了。   “玄雨。”   身后传来周博雅的声音,李玄雨转身,对周博雅拱手微微鞠躬,低声道,“见过源少主。”   “在外就叫我的名字吧。”周博雅说着,看了眼对着李青玉笑得眉眼弯弯的周乐雅,示意李玄雨走到院子里的角亭里。   “昨晚杀府尹搅局的人已经证实,的确是李成玉背后的人。”周博雅说道,顿了顿,又继续低声说道,“李成玉的人正在找李青玉,玄雨,这几日,你在这里看着青玉,莫让他出去。”   李玄雨心头一沉,李成玉盯上了青玉?!   “博雅,那……我们为何不直接除了李成玉?”李玄雨沉声问着,那李成玉勾结蛮族,吃里扒外,图谋不轨,桃源社既然已经手握证据,为何不将他除了!?也好为李家除了祸害!为青玉报了当年欺辱之仇!   周博雅平静看着李玄雨无法压抑的沉郁恨意,淡淡道,“因为他对我们还有用。”   李玄雨顿时无法言语。   “玄雨……别动李成玉,此事可以告诉李云鹤,但如何处置,由不得你来评说。”周博雅淡淡说着,语气里隐含警告。   李玄雨沉默不语。   周博雅看着李玄雨,放缓语气,淡淡道,“我保证,李成玉将来由你来处置。”   李玄雨抬眼看着周博雅,声音有些喑哑,“博雅,青玉当年对乐雅所做之事,有青玉之过,也有我之过,我抛下他,我始终亏欠了他,而李成玉……对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博雅,我只恨当年的我为何那般弱小!”   周博雅看着李玄雨,当年青玉遭受欺辱一事,里头也有他的算计,李玄雨觉得愧疚,他却不会有半点怜悯!   ——人总要为他做过的事情承受点后果!   “即便如此,玄雨,大局为重。”周博雅轻淡说着,看向厢房门口,乐雅正慢步走出,周博雅便抬脚朝周乐雅走去,一边说道,“玄雨,也许,对李青玉来说,你的陪伴更加重要。”   李玄雨一愣。   而周博雅已经走到周乐雅身侧,牵起周乐雅的手,缓步离开了。   林秀和方舒送周博雅和周乐雅离开,在走回院落的时候,方舒突兀的开口问着,“博雅和乐雅的感情真好。”   林秀一愣,随即哦了一声,带着不解疑惑的目光看向方舒,“他们不是一向都这么好吗?”   方舒一滞,随即默默扭头,算了,跟这个只知道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家伙真是没法默契!   林秀看着方舒扭头,心头却是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问题拐过去了,博雅和乐雅的事,可不是他们能管的,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那才是最好的。   ******   在周家兄弟手牵手亲亲密密的返回周府的时候,朝议还在继续,僵硬的气氛和窒闷的气息笼罩在整个议事殿中。   从刚刚帝君严词拒绝郑家的关于处决闹事学子的决议后,郑家阁老就当场拂袖而去,却被突兀开口的温国师一句话而逼得不得不留下——   “莫非,在郑阁老心里,只有郑家世族,而无我大夏朝吗?”   郑家阁老猛然转身,盯着温国师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重新返回原位坐下,而帝君高坐台上,冷冷的带着讥讽的笑着看了眼郑阁老,接着,帝君看向其他几位阁老,沉声开口,“如温国师所言,我绝不会同意用斩杀寒门士子的方法来阻止这场骚乱,出告示,释放所有寒门士子,大考作废,大考重开日期待定!”   “老夫不同意!帝君,此举等同于向寒门妥协!”于家阁老斩钉截铁的反对。   “同为士子,本无寒门世家之分,何来妥协之说?”帝君冷冷说着。   “帝君此言差矣!”   帝君抬手阻止另一世家阁老的发言,沉声说着,“如果几位能够说出除了世家寒门之分的理由来,那就另当别论,不然,还请诸位考虑,更好的处置此事的方法吧。”   *********   在朝议陷入凝滞之时,周家的祠堂里,也同样处于凝滞之中。   周博雅跪在祠堂的祖先牌位前,垂眸不语。   周文德背负双手,站在周博雅跟前,盯着在他跟前垂下头的周博雅,尽管现在周文德眼神复杂的很,但周文德的脸容平静,语气很稀松平常,“博雅,你娘已经决定要为你弟弟乐雅定下兵部右侍郎家嫡女,待明日,你就陪着你娘去一趟右侍郎家里走一走,给乐雅掌眼。”   周博雅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身体一震,随即抬眼看向周文德,见周文德脸色平静,但却很认真,周博雅知道,这不是试探,爹和娘为了断了他的念头,已经决定要给乐雅定一门亲事了。   对爹娘的这般做法,他曾经预料过,但未曾预料的是,爹和娘会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试探都不提一下,就直接的出手了。   此时,在后院周文德和李绣娘住的院子里,周乐雅跪在李绣娘跟前,一下一下的重重的磕着头!   而李绣娘脸色涨红,神情激动带着隐忍的愤怒,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努力的保持着平稳,但手却是死死的攥紧了扶手,“乐儿,你还小,你不懂,男女婚配才是正理。乖,听话啊,爹娘给你找的这门亲事千挑万选的,兵部右侍郎家的嫡女虽然自小就有口疾,但乖巧听话,懂事孝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周乐雅拼命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绣娘,他并非是嫌弃人家姑娘,只是,他和兄长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怎能再与人家姑娘婚配?那是害人啊。   求娘亲万万不要订下婚事,此生此世,哪怕他和兄长会分开,也绝然无法再与另一个人婚配成家。   ——他无法做到一心一意的去对另一个人,他的心里早就被兄长占满,如何再分出一半心来?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额头已经磕出的血珠,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站起,厉声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乐儿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   周乐雅愣愣的看着李绣娘拂袖走出,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但随即,周乐雅睁开眼,眼睛里满是坚定,周乐雅调整了一下跪姿,挺直背脊,倔强的抿着唇,他绝对不会同意的,拂逆娘亲他并不愿,但他不能妥协,害人的事情怎么能做?   周乐雅垂下眼,苦笑一声,他和兄长的事情,娘亲都知道了吧,否则,就不会用这样强硬的不许拒绝的态度要他应下亲事了。   不知道现在兄长如何了?娘亲既然出头了,爹那边……也该出手了吧?   “爹,请恕儿子不孝!”周博雅抬头,直视着周文德,语气坚定,“乐儿的婚事,儿子不会应允!”   周文德微微攥了一下拳头,看着周博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乐儿的亲事不需要你应允与否,你只需陪你娘亲去一趟兵部侍郎家即可。”   周博雅盯着周文德,平静说了一句,“爹是什么都知道了吧。爹,儿子和乐雅之事已成定局,爹又何苦拖累别人家的好姑娘?”   ——啪!!   重重的巴掌声突兀响起。   周博雅慢慢的将被打偏的脸转了回来,看向周文德,见周文德脸色涨的通红,一脸愤怒又失望的神情,周博雅垂下眉眼,紧了紧袖子里一直攥着的手,然后,慢慢的松开。   “爹,儿子不孝。”周博雅低声说着。   “你喜欢哪个男人,我都不会管你!为何偏偏是乐雅!”周文德低声吼道,“他是你弟弟,你知不知道!”   周博雅低声应着,“我知道,此举背德背理,但是,爹,儿子努力了三年,儿子想改过来的,但是,儿子……做不到!儿子真的做不到!”   周文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哑声说道,“你自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没我的吩咐,不准离开!”   周文德说罢,转身大步走出了祠堂!   但在即将离开祠堂前,周博雅低声问了一句话,“爹,儿子真是周家骨血?”   这一句话,让周文德浑身一震,而紧接着,周文德脚步有些踉跄的踏出了祠堂。   周博雅低头,心头艰涩,如非不得已,他绝不会问出那样的话来,伤了老父的心,他真的愧为人子!   周博雅抬眼看着在他跟前的几个牌位,周家的列祖列宗,不论他是否是周家骨血,此生他只会是周家人!   *******   周文德踉踉跄跄的走出祠堂,站在走廊中间,周文德努力的平稳了呼吸,心头却还是刺疼不已。   博雅并非他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新年祝福:大家马年万事如意!……o((≧▽≦o) ☆、第96章 风雨同行(4)   周府里,阴云笼罩。   周文德走进他和李绣娘的厢房,看着坐在软榻上默默擦泪的李绣娘,周文德长叹一声,声音嘶哑的问着,“乐雅呢?”   李绣娘抬头看着神情阴郁凝重的周文德,擦拭滑落了的泪珠,起身低声道,“乐雅还在前屋里跪着,他……不肯答应。”   周文德听着,闭了闭眼,随即慢慢睁开眼,沉声说道,“不论如何,乐雅必须成亲!他和博雅……必须分开!”   李绣娘看着周文德,压低的声音有些哽咽,“老爷……博雅如果并非周家骨血,那,那他想和乐雅在一起,就,就随了他们吧!”   ——她实则不愿逼迫过甚,她了解乐雅,乐雅是心意已决,而博雅,那孩子她从小养大的,又岂会放弃?   想起上次在亭子里,博雅对着她恭恭敬敬的磕下的三个响头,想着博雅对她的郑重承诺,李绣娘看着周文德,含着艰涩泪水的眼里满是祈求。   但周文德却是摇头,看着李绣娘,哑声说道,“博雅……虽然不是周家骨血,但,当初我受人所托,务必要将善公主的后人抚养成人,让他成为有担当有能力,能够继承善公主遗志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和自己的弟弟背德乱、伦!”说到最后,周文德的语气很是严厉,藏着隐怒。   李绣娘看着周文德,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既然这样,那……那你让博雅娶亲就是了,乐雅他……我真的不愿逼他!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要是倔起来……他现在还在前堂跪着!”   周文德看着李绣娘,无奈的深深叹息一声,“夫人,博雅不是我所能牵制的,现在,也就只希望乐雅他能想通,他能懂事点……”   “老爷!你就不怕博雅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李绣娘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问道,“博雅的脾气,倘若乐雅真的娶亲了,博雅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不知道!”   “那也好过现在他们这样一错再错!”周文德沉声说着,说罢,看着李绣娘一脸的凄楚,轻声叹息了一下,上前,揽过一脸凄楚流下眼泪的李绣娘,哑声安抚着,“我们……总的试一试不是?”   李绣娘捂着嘴,无声的再次流下眼泪。   ******   跪在祠堂里的周博雅沉默的看着在他上方的祖先牌位,直至身后响起了声音:   “属下拜见少主!”一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博雅身后,一出现,就恭敬的单膝跪地拱手做礼。   “二少爷怎么样了?”周博雅垂下眼,低声问着。   “夫人提出要二少爷和兵部侍郎的嫡女成亲,但被二少爷拒绝,现在二少爷还在夫人的院子里跪着。”黑衣男子低声回禀着。   周博雅一听,皱起眉头,心头担心起来,看来爹娘打算从乐雅那里下手,这点他委实没有料到,而乐雅……怎么那么倔?就真的一跪不起了?要是伤到膝盖怎么办?娘亲最疼乐雅,难道真的就忍心让乐雅一直在那里跪着?   周博雅拳头紧紧攥着,他恨不得此刻就赶到乐雅身边,但却不能!   “外头的情形怎么样了?”周博雅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回主子的话,朝议还没有结果,寒门士子已经开始在各地聚会商议进京的事宜,选秀已经悄然进行,温家小姐已经榜上有名。李成玉最近足不出户,李云鹤接连两日被召入帝宫,现在,郑家于家都已经在下阁议的很多事情上和李家开始唱反调,宋家没有任何动静。”   周博雅仔细听着,听完后,微微点头,低声说道,“人留下一部分的人,其余的人赶赴蛮族和天川,着重跟进蛮族和天川的军事部署以及他们的兵力,随时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留下的人,跟进李成玉,务必要掌握和李成玉联系的外族人的所有情况,帝宫的钉子要开始发挥作用,不用做什么,盯紧温家小姐就好。”   “是!属下遵命!”   “最后……”周博雅抬头看着周家的祖宗牌位,声音有些沙哑,“盯住李成峰,他应该会和某些人开始接触了。”   “是!”   黑衣人恭敬的拱手做礼,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周博雅盯住周家的祖宗牌位,心头喃喃着:身世……他并不在意,但,如果能够证明他真的不是周家血脉,他和乐雅之间的阻力就会少一些,爹和娘亲也不会那么强硬的反对吧?他实则不愿用过激的举动让爹娘不再反对……   ******   夜色浓厚了。   周乐雅静静的跪着,他眉眼间有着倔强和坚定,只是脸色苍白了点,额头上的冷汗多了一些,他没有习武,膝盖这时候已经乌青红肿了,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不是他没有痛觉,只是心头的压抑和苦涩掩盖过了他的疼痛。   月色慢慢的流动着,漆黑的堂屋里,他的影子在月色下慢慢的亮了起来。   就在这么寂静的苦涩泛滥的时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周乐雅没有转头,直至一件披风伴着一声无奈的轻叹披上他的肩膀。   周乐雅侧头,周文德已经在他身旁蹲下,周乐雅略微睁大了眼,爹?   “乐雅,告诉爹,你……真的想和你哥哥……白头?”周文德的声音沙哑,透着压抑。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慢慢的,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为人子者,当不该让爹娘伤心失望,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欺骗爹娘,他更不能去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娶亲是万万不可以的!   周文德死死的盯着周乐雅,哑声再问了一次,“你是……认真的?”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瘦削的疲惫的脸,两鬓间已经开始染了灰白,周乐雅的眼眶泛红泛酸,甚至有种哭泣的冲动,周乐雅死死的抿着唇,慢慢的,在周文德黯淡下去的眼神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文德垂下眼,沉默着,凝滞着,然后,缓缓的站起,拖着步伐,慢慢的走向门口,但在离开时,周文德沙哑的声音开口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乐雅,你哥哥博雅不是爹的儿子。”   第二句话:“你哥身负先人重托,他不能行差踏错。”   第三句话:“乐雅,你成亲吧,算是爹……求你了。”   周乐雅坚持了一个晚上的跪姿,因为这最后一句话,溃不成军。   ******   翌日,周博雅闭着眼,跪在祠堂里。   突兀的,祠堂的门被推开了。   周博雅缓缓的睁开眼,没有回头,他等着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   “博雅……乐雅已经答应了婚事。你且起身吧。”   周博雅一震,猛然起身,转身紧盯着周文德,“爹,你说什么?!”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缓缓的说着,“乐雅答应成亲,从今天起,你且先回清晖园——”   “那不可能!”周博雅厉声打断周文德还来不及说完的话,他的脸色阴沉,神情间难以掩饰暴戾之色,“乐雅不可能答应的!”   “他答应了,三日后,他成亲。”周文德一字一顿的说着。   周博雅攥紧拳头,盯着周文德,是因为爹的逼迫?乐雅虽然从未说出口,但乐雅已经默认自己的陪伴了,乐雅此人,是决计不会在已经默认自己感情的时候,又背叛自己的!   周博雅慢慢的松开拳头,没关系,三日是吗?   周文德见周博雅突然间收回所有的暴戾和阴沉,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反而有些心惊了,强自压抑心头的担心,周文德沉声开口,“博雅,你问我,你是否是周家骨血?”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爹,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周文德听了,却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什么都不知道?桃源社所要查的事情,没有一件查不到,除了他的身世,的确,只能隐约肯定,他不是周家骨血。   周文德慢步上前,越过周博雅,看着祖宗牌位,在这些牌位里,其中一个,是他的挚友……   “你的确不是周家骨血,你是我的一位故友之子。”周文德低声说道。   周博雅微微睁大了眼,故友之子?   ********   再说此时的周乐雅,木然的坐在清兰苑里,他的身侧坐着李绣娘。   李绣娘心疼的摸摸周乐雅的头,低声安抚着,“乐雅,爹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虽说你哥哥不是你亲生的哥哥,但,男子间相伴一生总不是好事吧,且,你哥哥身负先人重托,他将来……得传承他先人的遗志,总要留下血脉……如此,趁着你们都没有结下更深缘分前分开,是再好不过的了……”   周乐雅木然的听着,垂下眼,双手紧紧的抓着软榻的边沿。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木然的模样,不由眼眶泛酸,伸手轻轻的覆盖上周乐雅死死的抓着边沿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哽咽,“乐雅……娘亲知道你苦……但这才是正确的啊。”   正确的?周乐雅动了动眼帘,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在知道兄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没有想到的是,爹求他了……周乐雅那一瞬间,心头有些迷茫,还有深深的刺疼,让爹娘求他……他当真是不孝至极啊。   “乐雅……爹娘应你,绝不勉强你娶亲,只要三日后,你假装成亲了,爹娘就再也不提娶亲的事情。”李绣娘低声说着。   周乐雅看向李绣娘,慢慢的点头,假装成亲是他的底线,他绝对不可能去娶一个女人来害人害己。   李绣娘安抚的轻轻拍拍周乐雅的手,心头却是酸涩,只怕……乐雅此生是决计不会再娶妻生子的了。   *****   而此时的祠堂里……   “你的生父是我的挚友,也是……善公主的后人!”周文德哑声说着。   周博雅在听到善公主三个字时,抬眼看向周文德,善公主?   “你应该也知道吧,鬼谷子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最为妙智的女人就是善公主。”周文德看着周博雅。   “是,儿子知道。”周博雅低声说着。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周博雅的这声“儿子知道”让他心头微颤,在知道身世的情况下,博雅依然自称儿子,也是间接的表明,他周博雅依然还是他周文德的儿子!   周文德深吸一口气,平缓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你的生父和我是同窗好友,我们两人虽是至交好友,但在你生父死前,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身份,直至那天,我突然收到他的信,信里说他遭人追杀,求我一定要去淞南府,将你接回,抚养你长大,但,不要告诉你,你的身世,除非你已有所成就。”   周博雅听着,垂下眼,尽管周文德在说这些时,神情难掩激动和沧桑,但,周博雅却极为冷静,特别是在听到淞南府三个字时,周博雅心头一动,想到的却是李成峰!   “博雅……,你在外所做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我认为,此时却是告诉你的最佳时机。”周文德沉声说着。   “是因为儿子和乐雅之事吧?”周博雅抬眼看向周文德,“爹,不让儿子和乐雅一起,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是善公主的后人?”   周文德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博雅,神情郑重道,“乐雅,你身负善公主的血脉,虽说现在世家掌权,世人极少知道善公主,但你不该遗忘,你须继承善公主的遗志,延续善公主的血脉!”   周博雅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是想,爹不会也将这些话说与乐雅知道吧?如果是的话……以乐雅的性子……肯定会什么都答应的!   “爹……即便我真是善公主的血脉,也不一定就非得延续善公主的血脉吧?”周博雅平静的说着。何况,是不是善公主的血脉还不一定!从爹的所说的话里,那个所谓的生父是否真是他的生父还不知呢。   “你说什么?!”周文德怒了,猛然一拍案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跟随鬼谷子多年,难不成还不懂这个礼!”   周博雅猛然一跪,重重磕头,“爹,请原谅儿子!”   ——想他当初在不明白自己身世时,就未曾改变过对乐雅的心意,如今知道他和乐雅有很大的可能不是亲兄弟,他又怎么可能会改变? ☆、第97章 风雨同行(5)   沈高义从容和手里接过大碗,一骨碌喝完,擦了擦嘴巴,叹了口气,看向容和,笑道,“辛苦多日,总算是有了进展,寒门士子能够平安获释,免于牢狱之灾,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的确不容易。”容和微笑说着,顿了顿,感慨说道,“源少主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沈高义顿了顿,面无表情,说源少主废了不少心思,他相信,但是说源少主是为了让寒门士子平安,呵,那可就不一定了。   “明日我去拜访周府。”沈高义转开话题,对容和说道。   容和点头说道,“也好,我明日再去看看青玉。”   而这时候的方舒的宅院里……   李青玉慢慢的挪动着腿,正吃力的想爬下床,可这时,就听见一声惊呼带着怒气,“青玉,你做什么!”   李青玉抬头,看向端着药碗急冲冲的朝他快步走来的李玄雨。   李青玉有些愣了愣,下意识的喃喃开口,“玄雨哥?”   李玄雨放下药碗,强制性的将李青玉又小心翼翼的推回床上,一边开口责怪道,“你伤还没有好,这时候下床要做什么?”   李青玉回过神,瞅了眼李玄雨,低下头,“玄雨哥怎么会来?”果然玄雨哥还是来了,他这两日就在想,玄雨哥一定会来看他的,可是这两天却没有看到人……他失望的时候,玄雨哥却来了。   “你受伤那天我就来了。”李玄雨看着垂着眼脸上漠然的李青玉,柔声说着,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李青玉的头,转身去端来药碗,坐到床榻边,看着因为自己的拍头动作而有些愕然的抬头的李青玉,笑了笑,“只是那天要处理一些事情,而你又睡着了,乐雅说你的伤最好多睡一点,也好恢复得快一些。”   李青玉神情复杂的看了李玄雨,又垂下头,在被子里的手慢慢的攥紧,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压抑的喑哑,“玄雨哥……是同情我吗?”   李玄雨有些茫然,同情?“我同情你什么?”说罢,李玄雨皱起眉头,训斥道,“不过你太胡来了!若不是源少主那日也亲自带人过去,你只怕就要被人抓住了!”   “那和玄雨哥也没有关系吧。我被谁抓住,哪怕死了,也和你无关吧!”李青玉忽然抬头,直视着李玄雨,声音平静的诡异。   李玄雨闻言,脸上闪过恼怒的神色,但看着李青玉故作漠然的脸,还有那漂亮的眼睛里所藏着的一抹委屈和伤心,李玄雨的怒火又慢慢的消失了。   “你说这些……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青玉,哪怕你再恨我,我都没有办法丢下你不管的,当初……我错了一次,我不会再错第二次了。”李玄雨柔声说着,抬手想拂去李青玉垂下的发丝,可,就在这时,李青玉猛然揪住李玄雨的衣领,重重的压倒,接着,在李玄雨错愕的时候,一把狠狠的吻了上去!   ——是暴戾的,带着无法言说的怒火和悲凉。   直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李青玉才慢慢的松开揪着李玄雨的衣领,平静的坐好,哑声开口,“知道了吧,我就是这样的,对你,我就是这样的。”说罢,顿了顿,李青玉又哑声开口,“你走吧,以后,莫要再见了。”   李玄雨僵硬的看着李青玉,慢慢的坐直,呆了一会儿,李玄雨想转头跟李青玉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口。   李玄雨起身,看了眼神情漠然的低垂着眼睛的李青玉,李玄雨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玄雨又忍不住回头,却见李青玉就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那样坐在那里。   李玄雨定定的看着李青玉好一会儿,才抬脚跨出门槛。   ——原来……青玉对他,是抱持着这样的感情吗?   李玄雨站在门口,发呆,心头第一次不知所措,就连家遭不幸,他都能冷静的处理,可平生两次不知所措,一次是当年得知青玉失踪之事,一次是这一次,哦,不,这是第三次,第二次是前天接到青玉失踪要去闯地牢,偏偏找不到人的时候……   李玄雨有些茫然,他知道青玉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重……   “哎,你怎么出来了?”因为无意看见不该看的,正在亭子里转圈的方舒,远远的就看见李玄雨竟然出来了!   ——咳,虽然青玉受伤,两个人最多就只能亲亲什么的,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方舒忍不住抬脚走过去,却看见李玄雨一脸茫然的,不由出声问着,“怎么了?”   李玄雨回过神,看向方舒,摇头,“没事。”   没事?啊?那青玉呢?   方舒指指厢房,压低声音问着,“那青玉呢?”   青玉?对了!以青玉的脾气做出强吻   李玄雨猛然转身,大步进了厢房,又碰的一声关上,方舒摸摸鼻子,他一点儿都不好奇,就是担心而已,哼!还当着他的面,碰的大力关上门,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舒背负双手,大步转身离去,心里却是暗想,这可真是新鲜事了,没想到,李玄雨和李青玉两人竟然还有这等关系!得快快写信给君铭说说,想必他一定会很兴奋。   ******   而此时的周府里……   周博雅依然直挺挺的跪在祠堂里,他的跟前,周文德阴沉着脸,怒瞪着他。   “我再问一遍!你当真宁死不改!?”   周博雅再次磕头,哑声回答道,“爹,儿子改不了。”   周文德怒极反笑,“好!好!那你就给我跪在这,跪到你能改了为止!”   周文德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周博雅看着周文德拂袖离去,低头苦笑一声,没想到爹会这般固执!   周文德拂袖离去,大步匆匆的就欲朝清兰苑走去,既然博雅不愿改,那他就得把乐雅送走!万万不可再让他们兄弟两人在一起了!   周文德正欲朝清兰苑走去,眼前就匆匆来了一仆人,恭敬做礼说着, “老爷,沈将军到访,夫人请老爷前去厅堂。”   周文德微微点头,想了想,周文德招来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管家,低声交代了一些话,说完,周文德就让老管家退下,自己朝厅堂走去。   前堂屋里,沈高义本来淡漠的脸,难掩惊讶,没想到,博雅竟然真的摊牌了!他本来以为以博雅的脾性,应该会按捺到恰好时机才开口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事情就是这样……”李绣娘笑容有些牵强,说罢,忍不住又希翼的看向沈高义,“沈将军是博雅的师傅,此事……”   “此事……我无能为力。”沈高义抬手阻住李绣娘欲说出的请求,说道,“情爱一事,非我所能相助。”   ——他无法阻拦,也无法阻碍,若乐雅博雅两情相悦,他又岂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那个?   当年他和容和之间,跌跌撞撞几多辛苦,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李绣娘苦笑一声,也罢,让沈将军插手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周文德大步走进,就听见沈高义的这话,冷哼一声,“那两个孽畜!”   沈高义起身和周文德拱手做礼,周文德摆手,坐到首位上,看着沈高义,沉声问了一句,“沈将军可是早就知情?”   沈高义一顿,随即点点头,“我很抱歉,周兄,此事不能早日告知于二位。”   李绣娘苦笑一声,“沈将军莫要再说,此事沈将军想必也难以开口吧。”   周文德却是深深的看了眼沈高义,难以开口?哼,只怕是因为博雅的缘故,或者他们师徒间做了某些约定,沈高义才不说的吧。   “现在,周兄打算如何处置?”沈高义面不改色的问着,对周文德洞悉了然的眼神装作不知。   “今日,我会送乐雅离开。”周文德淡淡说着。   李绣娘有些愕然的看向周文德,送乐雅离开?不是说要让乐雅假成亲好让博雅死心吗?   “博雅不会改的。”周文德说着,语气里有些深深的疲惫,“哪怕乐雅真的成亲了,博雅也不会妥协改变。”   沈高义一旁平静听着,心里暗想,他今日来拜访可算是对了!   “那……”就算把乐雅送走,博雅就能改变?!李绣娘不信,但李绣娘没有说出,只是看着周文德。   周文德揉了揉额头,“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那……把乐雅送哪?”李绣娘问着。   周文德看向沈高义,“沈将军会告诉博雅吗?”   沈高义看着周文德,没有说话。   李绣娘站起身,朝沈高义做了一个福礼,“还请沈将军体谅我们做爹娘的一片苦心吧。”   沈高义起身,对着李绣娘回礼,抬头看向周文德,“周兄,你说吧。”面上这么说着,沈高义心头却是无奈懊恼,哎,其实今天他算是来错了吧,搅合进了这么一件麻烦事里。   周文德看着沈高义,拱手做礼,拜谢道,“麻烦沈将军了。”   “周兄多礼了,请说。”沈高义面无表情的说着。   “请沈将军带乐雅离开京都,我知晓,沈将军即将奔赴西南边疆,请沈将军带乐雅一起前往。”周文德郑重说着。   沈高义皱起眉头,天川不安分,西南边疆频频有摩擦发生,朝议尚未对此作出议定,朝廷只能按照章程,让他奔赴西南坐镇边关。他明日就要启程离去,容和会和他一起,而君铭已经在今日就前往了东北边疆,蛮族也在闹事。   带着乐雅前去是没有问题,乐雅的医术高明,正好在边疆为缺医少药的将士医治,但问题是,边疆不稳,战事随时都会发生,乐雅不比容和,他可不敢保证乐雅的安全。   ——且,最重要的,博雅一定不愿乐雅去冒险!   但看着周文德恭敬做礼的姿态,还有李绣娘即便不愿,却还是对他深深做礼的模样,沈高义心头长叹一声,他今日就不该来的!   “好,我带他去。”   ********   是夜,清兰苑里,周乐雅有些愕然的看着站在他跟前一脸严肃的周文德,刚刚……爹说什么?去边疆,去当军医?!   “乐雅,我知道,突然间,你难以接受,但你——”周文德刚想劝说着,就见周乐雅摇头,接着,见周乐雅转身拿起一旁的木板,快速的写着什么。   接着,周乐雅抬起木板:我去,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能为边疆军士医治,是我的福气,我去。   ——本来去边疆治病就是他计划中的一件事,如今计划提前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最重要的,可以避开成亲之事,不管是不是假成亲,他都不愿,还有……面对眼前爹娘的希翼眼神,他做不到……拒绝。   前尘往事尽数忘记,但还记得的是,他重生而来,为的就是爹娘!   盯着木板,周文德心头复杂艰涩,缓缓抬头看着周乐雅,他名义上的二儿子,实际上的第一个儿子,周文德哑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乐雅……爹娘这也是为你好。   而在祠堂里,周博雅垂眼跪着,直至身后闪现一黑衣人恭敬对着周博雅跪地。   “说!”周博雅冷冷开口,“二少爷现在如何?”   “回少主的话,二少爷现在在清兰苑中,红石及西福北喜都被调离清兰苑,清兰苑的仆役都换成了老爷的仆役。”   周博雅一听,抬眼,眼里扫过冷冽的目光,清兰苑被爹掌控了,乐雅身边的人都被换掉,那么,看来爹是打定主意绝不让自己接近乐雅了?不,应该不止!   ——爹说过,不让自己再见乐雅……那么,爹会不会打算送走乐雅?!   “立刻让暗部的风和雷保护乐雅少爷!乐雅少爷的行踪必须掌握!”周博雅压低声音冷冷说道。   “是!”   “另,朝议那边如何?议定出来了吗?”周博雅问道。   “回少主的话,议定已经出来了,议定是依照帝君的旨意进行。大考作废,释放所有的寒门士子,同时定于明年打春时节,由礼部主持,依照各个部门职能进行选拔,一旦考中就立即上任。至于大考方式尚在议定。”   周博雅垂眉思索了一阵,慢慢点头,很好,虽然进度还是慢了点,但大考的改革是已经开始,天下三大事里,这吏治大事算是进行了一半。   ******   夜深人静,黑衣人领着各项命令离开祠堂,而清兰苑里,周乐雅坐在书桌后呆呆的看着他刚刚完成的一封信。   信笺上只有一句话:人世若是有缘同到老,何惧楼台一别两吞声? ☆、第98章 风雨同行(6)   这日,京都府衙公示架上终于张贴出了明文公告:   大考作废,明年开春三年重开大考。   其中之细碎的条文就不在这里述说了,简而言之,今年大考作废了,寒门士子们无罪释放,并获得官府的每人一两白银的补偿,而明年开春三月的大考,将改变形式,以待补的官职来进行报名选拔考试,至于是笔墨考试还是其他考试就容后公布了。   此公告一出,京都就沸腾哗然了。   这是大夏朝建国以来,第一次作废大考,第一次……寒门士子赢过世家!   这一日的京都一片沸腾喜气,被释放的寒门士子一出府衙,就被众人包围欢呼,其欢呼沸腾的声音整耳欲聋。   站在酒家三楼的李云鹤静静的看着下方喧闹沸腾的百姓,世家……原来已经这么不得人心了吗?   “二弟,看来,你是对的。”李阁老李云山看着下头的喧闹沸腾的百姓,颇有些感慨的对李云鹤说道。   “大哥,李家行事更需要小心谨慎。”李云鹤转头看着李云裳,神情凝重的说道。   李云山一笑,拍拍李云鹤的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顿了顿,李云山又问着李云鹤,“对了,那人……是否还不能告知于我?”问这话的时候,李云山显得很随意,但眼里却是透出了一丝凝重。   李云鹤看着李云山苦笑道,“大哥,你就别问我了。”源少主的存在,李家还是装作不知为好。   李云山看着李云鹤,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为难,你不能告诉我和爹,定是因为知道后对我们李家不利,但……云鹤,如果事情不能为你所掌控,可记得千万以自身平安为重。”   李云鹤一笑,“大哥,我明白的。”   李云山微微点头,侧头去看下面百姓的狂欢,看了一会儿,李云山突兀问道,“云鹤,你说……背后的那个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是这大夏朝的江山?可看起来并非如此啊。   李云鹤手里的折扇无意识的敲了瞧手心,源少主的目的是什么?说来,他也一直参不透啊。   *****   而在京都为公告欢呼的时候,周府里却是一片窒闷。   周博雅沉默的跪着,垂下的眼里满是冷冽。   “博雅……爹必须这么做,你说你改不了,但爹和你娘总得试一试。”周文德有些费力的说着,眼前的人跪得笔直,可越笔直,就越是说明,他这个大儿子有多倔强和坚定。   “乐雅……不能言语,爹娘可曾考虑过他的安危?”周博雅低声说着,想着今天一大早,红石匆匆潜进祠堂告诉他,乐雅一个人被送走了,北喜和西福等人一个都没有跟着去!   爹娘要分开他和乐雅,他能理解,但只把乐雅一个人送走,还不让跟随多年的仆从相随……这是否太过分了?   乐雅没有武艺,不能言语,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侍从,如今让乐雅一个人,谁来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要是遇见危险了怎么办?!   周文德哑声说着,“你放心,乐雅会很平安的。”   周博雅闻言,就不再言语。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沉默不语的模样,低声叹了口气,便抬脚离开,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周文德转身说了一句,“博雅……三天后,你再出来。”   三天?周博雅抬眼,看来,乐雅是在这三天内离开的?   待祠堂的门重新关上,一黑衣男子从梁柱上跃下,单膝跪地,低声禀报道,“禀少主,二少爷已经离开京都。”   周博雅微微眯起眼,冷冷问着,“和谁?”   “沈高义将军及容和,李青玉三人。”   周博雅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是沈高义的话,那就好……   “但,少主,我们的人跟到一半,被沈高义将军拦截,其后,我们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周博雅一听,气势瞬间冷冽起来,沈高义拦截了他们的跟踪?什么意思?莫非,沈高义也要来阻碍他们吗?!   “少主,这是二少爷请沈将军转交的信。”黑衣男子恭敬的递过来一封信。   周博雅接过,拆开一看,随即就有些怔然了。   ——人世若是有缘同到老,何惧楼台一别两和声?   这……就是乐雅的想法?   周博雅捏紧了信笺,所以,乐雅……是想暂时离开他吗?   “让暗部的人继续查找二少爷的行踪,找到二少爷后,务必要保证二少爷的安全,暗中保护,不要让二少爷发现!”   “是!”   ********   而在京都近郊的小村庄里,清秀的少年正在严肃的给一个倒在地上的村民治病,少年的身边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青年,青年面容冷漠,眉眼间还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着村民的问题。   “我弟弟是大夫,放心,他既然点头了,那就是没有问题。”   “别吵!人还活着呢!”漂亮青年有些不耐烦的瞪眼。   而接着,那倒在地上的村民睁开了眼睛,围观的诸村民就欢呼了起来。   清秀的少年咧嘴笑了笑,转身看向身侧漂亮的青年,轻轻点头,指指前方。   漂亮的青年会意,就带着少年趁着村民欢呼围着那倒地的村民问这问那的时候,悄悄离开。   离了这村庄,漂亮青年侧头问着清秀少年,“乐雅,你真的确定要去东北吗?”   清秀少年点头,他挪了挪背上的药箱,漂亮青年见状,就欲伸手接过,但清秀少年侧身避开,笑着摇头,笑容很腼腆。   漂亮青年皱眉,“乐雅,我提吧,你这个药箱里除了药还有书和衣服,很重的,我是练武的,提个药箱不碍事。”   但清秀少年缓缓摇头,神情很认真。   ——他既然决定了要独行,怎能事事让人相助?让青玉陪他同行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   李青玉看着周乐雅,有些无奈,明明就是挺瘦弱的一个人,又不懂武艺,还偏生这般倔强。   “那我们走吧。”李青玉说着。   周乐雅弯着眉眼轻轻点头,依照计划,他该是跟沈将军前往天川才对,但他知道兄长的性子,也知道,沈高义将军和容和两人都是桃源社的人,如果跟随沈将军前往天川,一定会很快被兄长找到。   不若,半途离开,改道蛮族,如此一来,即便最终会被兄长好到,也不会那么快了。   周乐雅抬头看着前方的密林,因为要避开兄长的眼线,就必须时不时的变换方向,此刻,他们要穿过这座山,进入东林官道,再过三洲,最后到达边境。   这山进入的越深,就越加难走,林间荆棘满布,头顶上的天空被浓密的树荫所遮盖,蚊虫极多,幸好,他是个大夫,驱赶蚊虫的药一涂,算是免了被叮成满头包的结果,而青玉的武艺极好,一路在前拔剑除了荆棘,也不算是很难走。   不过青玉伤势刚刚好转,周乐雅不许他过于劳累,走一段就会歇一歇。   此刻,转出了密林,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湖泊。   周乐雅不由惊喜的笑开了颜,李青玉也眼睛唰的一亮。两人喝了点水,洗漱了一下,就在湖边坐下歇息。   “乐雅……我听师兄说,你是被你爹送走的?”李青玉看着周乐雅,他从师兄那里已经知晓乐雅的身份,源少主的弟弟,药王的唯一嫡传弟子,难怪医术那么高明,只是,为什么会被他爹送走呢?师兄说过,源少主非常重视和疼爱乐雅,怎么会让失语的乐雅一个人被送走?   周乐雅看着李青玉,笑容有些勉强的点头,随即就低垂下头,他被他爹送走的时候,心里不愿,但矛盾的同时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暂时避开兄长了吧。   李青玉见周乐雅低垂下头,忙说道,“你当我没问,我不是故意的。乐雅,你……”   周乐雅抬头看向李青玉,笑了笑,抓起地上的小棍子,慢慢的写着:没事。   李青玉见周乐雅笑容还算自然,心头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让乐雅难过,他自小没有兄弟姐妹,玄雨……是他最为信任的哥哥,但后来,这份感情变了质,如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玄雨,即便那天玄雨后来又回来了,但玄雨却没有对他说出什么,只是抱着他而已,而林秀却对他提起,玄雨已经在议婚了。——于是,他只能选择远走他乡,恰好此时,容和师兄要带着乐雅远赴边关,他便跟着来了。   没想到的是,乐雅要一人独行,容和师兄不放心,沈将军也反对,但乐雅坚持,他便提出跟随乐雅一起走,保护乐雅前往东北边疆的建议,这样,沈将军和师兄才让乐雅离开。   他很喜欢乐雅,乐雅如同他的弟弟一样,在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保护乐雅前往边疆倒让他忘记了许多烦心的事。   “乐雅,我们走吧。”得赶在天黑前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李青玉抬头看天,已经日上中午了。   周乐雅点点头,站起身,背起药箱继续朝山里走去。李青玉背着包裹,手里提着长剑,跟在周乐雅身后,再进入树林时,李青玉便走到了周乐雅跟前,继续斩断荆棘,为周乐雅开路。   周乐雅在进入树林时,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很是晴朗,不知道此时还在京都的兄长如何了?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离家的消息?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还在跟爹娘犟着?是不是已经看到他的信?   ——他写的那句话是真的,他确信,他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叫周博雅,而此生大概是半缘修道半缘君了。   但,身为人子,无法尽孝父母,还让爹娘为他伤怀,暂时别离,是他所能做的唯一了。   这很徒劳,也没有任何用处,但,在爹对他说出“求”这个字的时候,他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留下。   这种纠结的心思,不知道兄长能否理解?   周乐雅收回目光,默默的跟在李青玉身后朝山里走去,他心里轻轻的说着:兄长,惟愿将来你我再见之日……你我安好。   *******   而十日后,清晖园里,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管家的服饰,匆匆走进竹林里。   竹林里,一俊美挺拔的青年正在亭子里独自饮酒。   老管家走近亭子,恭敬的长身鞠躬拱手,说道,“少主,李玄雨公子和李云鹤先生到访。”   青年——周博雅顿了顿,淡淡开口,“单老,请他们进来。”   “是。”老管家单岳平恭敬应了一声,抬眼小心的看了眼周博雅,见周博雅脸色淡漠平静,心里轻叹一声,看来少主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啊。   ——跟随少主多年,对眼前这个尽管很年轻,但却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力的年轻人,单岳平非常敬畏,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但已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还极为冷静克制。   对那目前还行踪未知的乐雅少爷,少主心里不管多紧张,多担心,多愤怒,面上,却还是这般淡漠平静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他单岳平跟随少主多年,他只怕会以为少主已经平静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单岳平匆匆走出竹林,竹林外的花园里,李云鹤和李玄雨两人正在来回走动等候着,看上去有些焦急。红石守着花园和竹林的通道处,见单岳平来了,便先迎了过去,低声问道,“单老,少主他……”   单岳平微微摇头,有些叹息的说着,“少主的心情还是很不好,红石你跟玄雨提醒一下,免得待会冲撞了少主。”   红石点头应下,“是。”   接着,红石便带着李玄雨和李云鹤进去竹林,同时小声委婉的提醒了李玄雨。   李玄雨沉默的点头应下,少主找不到弟弟心情不好,他当然能够理解,而他李玄雨丢失了将来也许要相伴一生的良人,其心情之恶劣只怕在少主之上,他怎么会不理解呢?   李云鹤听了,却是微微皱眉,想到少主和乐雅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心底多少有了一些猜想。   待进了竹林,就见周博雅负手站在亭子里,而亭子里还有淡淡的酒味尚未完全散去,李云鹤看了眼亭子里的地上,已经有四五个酒坛了,而闻着这味道,那应该是多年的陈酿了。   “李先生,玄雨,好久不见。请坐。”周博雅淡淡说着,嘴角的笑容有些淡漠。   李云鹤仔细的看着周博雅,见周博雅神色间还算是清明,便笑着说道,“想不到博雅你还挺能喝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已。而现在,我还不想醉。”周博雅淡淡说着,找不到乐雅,他怎么醉的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少主,还请保重身体。”李玄雨拱手说着。   周博雅抬手示意李云鹤和李玄雨坐下,一边说着,“多谢两位的好意,请坐吧。”   李云鹤便率先坐下,李玄雨紧跟着坐下,待一坐定,李云鹤就笑着晃着扇子问道,“少主还没有乐雅的消息?”   周博雅掀起眼皮看向李云鹤,确定从李云鹤的眼睛里他看见了“幸灾乐祸”四个字,周博雅便不咸不淡开口,“先生可有乐雅的消息?”   ——暗部的人一路寻找都已经到达天川却都没有找到乐雅!而沈高义守口如瓶不肯说出!   “这个……算是有吧。”李云鹤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周博雅闻言,锐利的眼睛立即紧盯着李云鹤,“先生知道乐雅现在在何处?”   李云鹤漫不经心的看了眼他身侧的李玄雨,端起红石送上来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啊,算是吧。我昨天晚上收到我那远房侄子的一封信,说他和一位医术极为高明,失语的长得挺可爱的少年正前往东北边疆,少年表示他要去边疆做一名军医。”   周博雅猛然站起,东北?!原来乐雅是去了东北边疆!   “先生还请稍等!”周博雅说着,大步匆匆走出亭子,招来红石,低声说了什么,红石就拱手,急急离去。   李云鹤看着,笑了笑,昨天晚上青玉来信,提及乐雅,而提及乐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乐雅现在正在三洲救治遭受瘟疫的灾民,但当地有不长眼睛的世家要找乐雅的麻烦,貌似……那世家的公子好像看上乐雅了,青玉本来要直接带乐雅离开,但乐雅放不下遭受瘟疫的灾民,于是,青玉只好瞒着乐雅,用李家秘密的联络渠道,连夜和他联系。   而他在收到信后,就马上派人前去处理了。   如今……来告诉博雅,只是为着李家,来种下一个因果。   *******   而此时的温家。   温秋雨端坐镜子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娇艳,眉眼如画,温秋雨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快,她就要入宫了,再然后,便是,深宫寂寞如雪的日子了吧。   温秋雨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但她不会就此认命,深宫,那是只属于她的战场!   周家,周博雅,很快很快,她会用她自己的方法去夺回属于她的男人! ☆、第99章 风雨同行(7)   北方的边疆,风起时,黄沙漫天,待星星爬起,就冷风飕飕。偶尔还可以听见狼的凄厉嚎叫。   这里是大夏朝的北方门户,在这里,所常常能看见的便是来去匆匆的骑兵,还有粮草的运送马车。   最靠近边疆的小镇上,本来有些萧瑟,但最近,却是有些热闹。   据说军队里来了一位年轻但医术高超的军医,此军医听说还是药王传人,在休沐日,此军医就会来开义诊。   小镇上的人于是盼着休沐日的到来,只要休沐日到,那军医就会来小镇为人们免费义诊,听说一些药材还会免费赠送,然后……那军医身边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子呢。   而这日,休沐日来了,小镇上的空旷的场地里,简单搭成的草棚外,已经有人自发排起队伍。而远远的,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的少年,面容清秀,身着素朴的深青色布衣,神情安详,带着浅笑,而少年身后是非常漂亮但也非常冷漠的面无表情的青年,青年身着黑色劲装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剑,一身气息冰冷,而在青年身后是两个兵,两个兵一身肃杀气息,面孔冷峻,那些本来看见少年来就想靠近过来的人都不由被这两个兵的肃杀气息震慑的倒退。   少年走到草棚里,对外头又乖乖自觉排好队伍的民众笑了笑,便开始义诊起来。   站在少年身后的青年抱着剑,靠墙而立,看着少年认真专注的给每一个人看病,不由翻翻白眼,在军队里安定下来后,乐雅就是这样,在军营里每日不停歇的给人看病,做药,好不容易有个休沐日可以休息了,又出来义诊。   李青玉不明白,周乐雅在军队里虽然挂着军医的牌子,但有张君铭这个副将照顾着,也不需要那么拼命吧。日日不停歇的,如果不是他和张君铭有时压着他去休息,他根本就不会停歇下来。   周乐雅这么拼命——是想着忙碌忘记不开心的事?   李青玉看着周乐雅此刻毫不在意的拉开皮肤溃烂散发恶臭的老人家的袖子,仔细的看着那溃烂的情况,不时的在纸上写着什么……李青玉不由心头有些复杂,除了大概是想忘记不开心的事情这个原因外,最主要的是,周乐雅自己想认真的为人医治吧。   只是……看着周乐雅因为写字而露出来的手腕,本来挺白嫩的手腕有些粗糙,而且似乎瘦了一圈,李青玉想,得多逼他吃点东西才是,都瘦成什么样了。   一日的义诊很快结束。   周乐雅收拾好笔墨药箱,正欲背起,一只手就替他拿了过去。   周乐雅侧头看着李青玉,嘴角弯了弯,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李青玉点头,率先朝外头走去。   周乐雅背负双手,慢慢的跟着,看着天边的彩霞渐渐隐去,周乐雅不由想起在京都的清晖园的时候,他在竹屋里看着彩霞,他的兄长拥着他,温暖的墨香味道,耳畔的柔声低语,靠着兄长的胸膛,那时刻,即便心里浑浑噩噩不甚分明自己对兄长的心思,也深深的喜欢着那种被宠爱被温柔呵护的感觉……或许,就是那种不需要多言,紧紧依偎,就已经甚为满足的温柔,让他明明知道是错的,也心甘情愿的……明知故犯。   周乐雅垂下眼眸,这种在不经意间就窜上心头的痛楚和回忆,就是相思吧。人说相思苦,他却不觉得苦。   ——这世间,有几人能如他这般幸运?   千年苦守才得来一次相逢,万年等待才换来一世相守。   他与兄长……不知何时再见?但有过此情,他也不敢奢求太多,此生算是了无遗憾了吧。   ******   回了军营,张君铭似乎正在中帐里商议事情,他和李青玉便回了军医的帐篷里,在这里,除了张君铭知道他是谁外,其他的人都只知道他是不会说话的军医而已。   “乐雅,今晚你要早些歇息。”李青玉放下药箱,就对周乐雅说着,语气很严肃。   周乐雅一愣,随即轻笑着点头,他知道李青玉一直担心他,虽然即便他晚上不给人看病,躺在床上,他也无法能够安然入睡,因为他会不经意的想起和兄长一起的日子……但他还是对着李青玉轻笑点头,答应下来。   ——他可不能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   毕竟,除了他的兄长,谁也没有理由接受他的任性,谁也不能被他所依赖,谁也没有必要为他担忧。   待入夜了,李青玉回了自己的帐篷,周乐雅便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怔怔的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   而这时候的李青玉正在烦恼的看着他刚刚收到的信件。   一个月前,他陪着周乐雅来边疆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长眼的世家子弟要找乐雅的麻烦,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且乐雅也不愿暴露行踪,就找了云鹤叔叔来解决此事,谁知道啊,云鹤叔叔竟然把这事告诉了李玄雨!   现在,那李玄雨要来了,云鹤叔叔还来这信,话里话外的警告他不许再跑,好好的把事情给解决了。   把事情给解决?哈?怎么解决?!   云鹤叔叔一定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才会这样隐晦的警告他!如果知道云鹤叔他所器重的李玄雨竟然和他有了那样的牵扯纠缠,早就将他远远驱逐了吧!   李青玉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眼眸里却是有些悲凉。   他多年来只钟情于李玄雨一人,他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受伤那日,却是不愿也不能再忍受了,看着自己所思念所眷恋的人近在咫尺却不得不想着法子克制心头的各种欲、望,他不是圣人,他甚至不是君子,他便只能直言以告,看着那李玄雨离自己而去。   只是,未曾想到,李玄雨却似乎还要纠缠!   他不同于李玄雨,他此生早就斩断情缘,隔绝尘世,漂泊江湖,流浪天下,跟着容和师兄做那侠客,是他的宿命了,而李玄雨却是有着大好前程,他会步步高升,他会娶一温婉知礼的女子,生几个孩子,继承李家的门风,光宗耀祖。   李青玉慢慢的捏紧手上的信笺,他和李玄雨此生绝对无法殊途同归,倒不如早点断了牵绊!   *****   今夜,边疆的冷风凌厉,时不时的夹杂着狼啸声,今晚注定了有很多人无法安然入眠。   远在京都的清晖园里,俊美的青年负手而立,站在竹林里,看着深黑色的夜空里高高悬挂着的一轮明月。   青年面无表情,唯独那双深幽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想念。   “少主。”悄然无息来到青年身后的仆人恭敬的拱手做礼。   “如何?”青年冷漠的问着。   “回少主的话,二少爷现在已经确定在北方边境,在张君铭张副将的手下做军医,李青玉公子一直跟随保护。”仆人低声恭敬说着。   “张君铭那里怎么说?”青年皱起眉头,边疆……还是北方,蛮族最近意欲挑起争斗的地方,真是……乐雅怎么去那里了?   “张副将并不承认二少爷就在军营里,只说如果找到了二少爷,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仆人继续低声说着。   周博雅听了,嘴角扯了扯,不管是沈高义还是张君铭,都对乐雅的消息绝不透露,他该高兴乐雅有人这么护着,还是该生气,身为桃源社的下属,却对他这个少主有所隐瞒?   周博雅抬头看着天空,如今,京都的事情正处在关键时期,选秀尚未结束,爹娘又盯得紧,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且……既然乐雅授意沈高义和张君铭隐瞒行踪,现阶段,乐雅是不愿见到他了吧?   “告诉影一,保护好二少爷,如果二少爷有任何闪失,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   待仆人退下,守在竹林外头的单岳平悄然进来,拱手恭敬道,“少主,时候不早了,您看——”   “单老,你说,乐雅这时候睡了吗?”周博雅突兀的开口,低声问着。   单岳平一愣,接着就愁眉苦脸起来,这等风花雪月的两地相思的事情,问他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周博雅却似乎并非要等单岳平回答般,自言自语着,“一定还没睡吧,乐雅他……早就习惯了我陪着他了……”   单岳平低着头,垂眉低眼,故作沉默不知。   “单老……我想,我最多也就只能再等十天。”周博雅看着那弯明月,低声说道,“你明日给李云鹤下帖子,请他前来见我。”   “是!” ☆、第100章 风雨同行(8)   无法入眠,周乐雅起身,披着件外衣,走出帐篷,外头巡逻的士兵看见周乐雅,都对周乐雅恭敬的问好,此时,并非战时,因此,军营里没有宵禁,而周乐雅是现在军中最受欢迎的军医。   周乐雅对向他问好的士兵一笑,慢慢的朝外走着,虽然北方的夜晚,冷风凄凄,不过周乐雅此刻倒是不觉得冷。   走到军营的空旷处,看着头顶上这片黑幕上悬挂的月亮,周乐雅不由怔愣出神。   “咦?乐雅,你怎么在这?”爽朗的声音大声响起。   周乐雅回过神,转头看向来者——张君铭。   张君铭风尘仆仆,身上还披着盔甲,看来也是刚刚出外夜巡回来,最近,蛮族那边蠢蠢欲动,军营内外都在加强边防的布置,张君铭身为副将,也多次亲自带兵夜巡。偶尔还会和蛮族的爆发一两次小冲突,杀杀人什么的。   瞧张君铭这会儿身上的黑色盔甲都沾了红色血迹,周乐雅微微颦眉,今晚又和蛮族的冲突了?   “乐雅,你怎么就穿这么少跑出来啦?”张君铭皱着脸,心里头叫苦,哎呀,要是乐雅生病了,少主会扒了他的皮的!   周乐雅微微一笑,摇头,示意张君铭不要担心。   张君铭把眉头皱的紧紧的,纠结着看着周乐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自打这乐雅突然出现在他跟前,并强烈要求他不准告诉少主他的行踪后,他就一直很苦恼。   一来,兵营生活艰苦,乐雅又是从小就被少主精心喂养着的。瞧瞧,才三个月,乐雅就瘦了好多!二来,乐雅又是个拼命的,做了军医后,每日里忙活不停歇,要不是有那冷面美人青玉强硬押着乐雅去休息,只怕乐雅现在早瘦成根竹竿了!   要是让少主知道他把他们家乐雅弟弟喂瘦了,少主真的会拔了他的皮的!张君铭心头泪流,偏偏他不敢通知少主,乐雅弟弟可是很坚定的表示,要是他泄露了行踪,他立马就浪迹天涯去!   “乐雅……夜风大,咱进去吧。”张君铭烦恼的抓抓头,看着周乐雅,瞧着这清秀的安详的脸,张君铭实在是纳闷,乐雅弟弟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就会和少主起争执了?还固执的离家出走??   周乐雅本想拒绝,但看张君铭担忧的又苦恼纠结的表情,便点了点头。本来任性前来,就已经让张君铭为难了,何苦再给张君铭增添麻烦呢?   周乐雅便转身朝自己所住的帐篷走去,张君铭跟在周乐雅身侧,一路上碎碎念着他今晚巡视的功绩。   “……所以说啦,我看那些蛮族早就心怀不轨了!偏偏朝廷只让我们固守!那些迂腐的老头!压根就不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想让边疆安宁,就得打得那些蛮族没了蛮脾气!”   周乐雅听着,心里默默想着,只怕战争就要爆发了吧,也许他该去准备多一些药草?   他记得,在清晖园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兄长一直在研究北方的边防图,还有南方的边防图,依着兄长的心思,和蛮族天川的战争是迟早的事情……   然后……兄长,可会亲自前来?   周乐雅抬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满月,不知道此时的京都,月儿可也这般圆?   而十日后,京都选秀终于结束。   温国师之女温秋雨入主西宫,受封为慧妃,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温秋雨诞下帝君之子,就能晋升为贵妃了,而最重要的是,帝君的发妻在十年前离世后,帝君的正妻之位,也就是东宫之位一直虚设着。因此……慧妃也有可能一步登天,晋升为帝后。   周博雅听着下头的黑衣人低声禀报,神情始终很淡漠,“那么,温秋雨已经让帝君留宿了五天?”   “是,后宫的其他嫔妃们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   “行动?帝君的正妻之位虚空,他不好女色,后宫嫔妃也不过是华妃,丽妃而已。而华妃早已不问世事,只一心抚育小公主,丽妃有一子一女,虽然目前主持后宫,但却是个难得的通透人。这两位都不会有什么行动,至于其他的选秀进去的贵女?呵,都不是温秋雨的对手。”周博雅漠然说着,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药酒,味道不好,但是乐雅亲自熬制给他的,他甚为欢喜。   “你只需旁观就好,温秋雨是目前大局里的一颗暗棋,我有用处。”   “是!属下明白!”   “边境最近要开始起波澜了,你且在帝宫里留意一二。”   “是!”   黑衣人禀报完毕,就恭敬跪地磕头,然后退下了。   单岳平守在竹林外,瞄见红石对他点头,才抬脚走了进去,少主见暗部的人,除了红石外,其他人都不允许出现。暗部的人都是只行走于黑夜的人,不宜被其他人知道,他单岳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单岳平走进竹林里,见亭子里周博雅独饮,不由心头叹气,自从乐雅少爷离开后,少主就总是如此,瞧这亭子的地上乱七八糟摆放的都是酒坛,除了桌上的这一坛酒,因为是乐雅少爷亲自熬制的药酒,目前还没有怎么动弹外,其他的都早就喝光了,而这不过是一个早上而已。   ——只是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浇愁愁更愁。   “少主……”单岳平低声恭敬开口。   “单老请说。”周博雅看向单岳平,开口问道,继续倒酒,喝酒。   “老爷来了,您看……”单岳平有些迟疑的开口,周文德这可是第三次亲自来了,之前两次,虽然少主都有见,但却是拒绝回去周府的提议。   ——对周文德,少主很恭敬,但却也同时透着沉默的抗拒。   周博雅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请老爷到花厅,我一会儿就到。”   “是。”单岳平恭敬领命退下。   在单岳平离开后,周博雅慢慢的倒满一杯酒,盯着酒杯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一饮而尽。   花厅里,周文德背负双手走来走去,眉头皱的紧紧,这是他第三次来了,自从放博雅离开祠堂,博雅就收拾东西回了这里,虽说这个地方是博雅的隐秘住所,且似乎跟博雅的桃源社有重要的关系,博雅也说了,回来这里是方便处理事情,但当爹的,岂会不明白?博雅这是在抗拒他们!   ——让乐雅离开一事,让博雅对他和绣娘都生了恼意。   哎,即便这让博雅对他们气恼,可却也是不得不做的决意,而为人父母,周文德并不后悔。   只是上次来的时候,博雅满身酒气,且神情明显抑郁,让他担心不已。   当周博雅走进花厅的时候,周文德再次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味道。   周文德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周博雅对他恭敬做礼,虽然酒味很浓,但神志却还是清明,周文德本想训斥,可看着周博雅那愈加恭敬可也愈加疏远的态度,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你……日日酗酒,又岂能让乐雅回来?”周文德忍不住低声叱道。   周博雅抬头,看着周文德,恭敬问着,“若儿子不再酗酒,爹可愿让儿子和乐雅一起?”   “那绝不可能!”周文德想也不想的断然否定。   周博雅垂下眼,不再言语。   周文德在断然否定后,也一时间沉默了。   “博雅……你肩上有着善公主一脉的重责!你……怎可耽溺于情爱?”沉默许久,周文德哑声开口说道。   周博雅只是垂着眼,低声道,“担负重责与情爱并非一体,过去,儿子眷恋乐雅,也未曾忘了鬼谷子老师交予的重托。”他的桃源社不是发展的蒸蒸日上吗?!   周文德一时语塞,随即严厉说道,“背德之事,断然不许!”   “乐雅非我亲弟!”周博雅抬眼直盯着周文德。   “那也一样!”周文德厉声说着。   周博雅垂眸,看来……用这法子是不能说服爹了……   周文德见周博雅垂眸不语,神情平静,但却是比之前更加森寒,便也知道,他这儿子心里还是未曾放弃过。   于是,周文德长叹一声,转身走出花厅,一边说道,“博雅,你再仔细考虑吧。”   考虑?考虑什么?周博雅目送周文德的背影远去,从他不能放下乐雅那日起,他就未曾想过考虑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也不能阻止他和乐雅一起!   一个月后,北方边境。   周乐雅背着刚刚摘来的药草走进军营,就见不远处烽烟突然燃起!   周乐雅一顿,跟在周乐雅身后的李青玉脸色一沉!   战事,已经开始了吗?   周乐雅脚步一顿后,就立即快步朝军医的帐篷走去!李青玉回过神来,也忙紧跟着而去。   待到了军医的帐篷,周乐雅就将背篓里的药草放下,快速的分好,拿出各式的药瓶,白条布,治疗的工具等等。李青玉见周乐雅有条不紊的摆放着,准备着,而其他的军医也都如此后,李青玉就转身出了军医的帐篷,直奔中帐。   恰好,此时张君铭正疾奔而出。   李青玉忙上前拦住,“张副将!”   张君铭转头看向李青玉,忙顿住脚步,“李兄!乐雅就交给你了!”   李青玉一愣,随即忙问道,“战事已经开始?!”   张君铭神情凝重,”是!我们的人在巡视被对方包围绞杀!蛮族还潜入到了我大夏朝的禁区!好了,不多说了,我得先走了!乐雅就麻烦李兄了!"”好!你多加小心!" ☆、第101章 风雨同行(9)   李玄雨一到这个边防小镇,就立即发现气氛不对!   整个小镇里几乎都笼罩着凝重的气氛,行人来去匆匆,且几乎没有什么店铺是开着的。   李玄雨见此,心头一突,想起来之前,少主特别提醒的,边境不宁,蛮族和天川很有可能挑起战争!少主特别嘱咐,要注意乐雅的安全,青玉自身有武艺,自保方面也许可以放心店,但是乐雅就完全不同了。   但对李玄雨来说,他最为担心的反而是青玉。   青玉纵使有武艺,可那冲动倔强的脾气……说不定,青玉会热血上头,就跟张君铭上了战场!一想到此,李玄雨呆不住了,快步就朝军营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京都……   李云鹤沉默的坐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李云鹤脑子里再次闪过那日,被邀请去了清晖园。   清晖园里,周博雅在竹林的亭子里慢慢的喝着酒。   好像自从周乐雅离开后,周博雅就日日都待在清晖园的竹林亭子里,每日每夜的喝酒。   说来,他倒是挺佩服周乐雅的,日夜饮酒,满身酒气,可周博雅的眼睛却是越加锐利有神。听林秀提起,说是周博雅千杯不醉。若论浇愁,这千杯不醉也是一件甚为遗憾的事。   “先生来了,请坐。”   他施施然的坐下,看着周博雅,玄雨早已启程前往了北方边境,玄雨不懂武技,脚程比较慢,但是博雅应该早就派人去了吧,如今关于乐雅的事情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乐雅可好?”他问着,这是关心,毕竟,离开的缘由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乐雅是他最为欣赏的弟子,只是可惜目前乐雅的大部分精力还是给了草药。   周博雅顿住,垂下了锐利的眼,淡淡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我不知道。”   他顿时就疑惑了,不知道?莫非周博雅未曾收到乐雅的消息?可青玉的消息应该是没有错的才对。   “未曾亲眼所见,他人所言再真实,也不敢轻信。”周博雅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低落。   他听着,心头不由叹息一声,周博雅这番情痴,可惜呀,若非兄弟,也许就是良缘一桩了。   “先生……再过些日子,边疆必有骚乱,届时,先生定会收到帝宫的邀请,还请先生,到时候要做好准备。”周博雅转开了话题。   他听着,心头一凛,继大考之事,周博雅想要朝边境动手了吗?可目前,即便寒门士子取得了优势,可这优势不过是一点点而已,局势并未稳定,在这个时候,如果边境大地震的话,将对天下的大局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说不定……还会……造成混乱!   “博雅,此事,是不是该再延迟?”他严肃的问着,接着,说出他的担忧。   但周博雅却是笑了,笑容透着冰冷,“可惜,蛮族和天川等不了,大夏朝的某些人也按耐不住了。”   他心头一震,某些人?   “先生,如是有不解,还请静观其变,相信,到时候,先生就会明白了。”   ……   突然,天空滴落了雨。   李云鹤回过神,抹去脸上的雨水,长长叹了一声,终于,阴沉了几日的天空还是下起了雨吗?   李云鹤缓缓起身,负手看向天空,这雨呀……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而此时,在国师府。   温国师在天空轰隆一声响雷后回过神,看向端坐在他面前的李成峰,在他对面的李成峰,一脸凝重隐含愤怒,温国师却是有些复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枚玉锁片。   “即便如此……老先生,陈年往事还是莫要再提了。”温国师哑声说着,将玉锁片缓缓放到了桌案上。   李成峰怒容满面,猛地拍案而起,“你不配为善公主一脉!”   温国师掀了一下眼皮,声音有些沙哑,“老先生……也许,你这个玉锁片是真的,可如今,大夏朝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再提旧事,岂不是搅乱这个盛世?若先祖有灵,定然是不许的。”   李成峰怒极反笑,“你还记得先祖?罢了!我早该想到的!善公主留下的后人早就成了这大夏朝的走狗了!哪能还记得陈年旧事?!好!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再勉强!我也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先祖意愿,前来询问你这善公主的后人而已。”   李成峰说罢,收起玉锁片,转身拂袖离去。   温国师眯起双眼看着李成峰走出厅堂,挥手招来下人,低声嘱咐道,“杀了他,取走东西!”   “是!”   下人领命而去,温国师目光里透出了杀意和忧心,他未曾想到,善公主留下的遍寻不到的玉锁片竟然在这么一个自称“故人”的老头手里!必须拿到玉锁片!拿到……传说中的,善公主留下的宝物。   李成峰走出国师府,立即坐上轿子,朝郊外方向离去。   而李成峰一上轿子,立即就有人跟上了,而今日是京都的庙会日,轿子一入集市,立即就淹没在了马车轿子中,国师府的人立即分散去寻找,终于找到了李成峰坐的轿子!而一出京都,进入郊外,立即就有黑衣人扑杀过去!   ——可惜,当杀了轿夫,掀开轿子的帘布,里头竟然空空无一人!   李成峰消失了!   消失的李成峰现在何处?   清晖园里,周博雅对着李成峰恭敬做礼,“孙儿拜见外祖。”   李成峰看着周博雅,眼睛里闪过欣赏,“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来了京都。”   “是,外祖一进京都,孙儿就已经知道了。”周博雅承认着,神情恭敬但却透着淡漠。   李成峰看着周博雅,气势更加凌厉,但收发自如,只是眼神更加淡漠,还有这……一身的酒味,李成峰想到自己急着上京都的理由——就是很少给他写信的女儿给他的一封信。   “你实话告诉我,你此生非乐雅不可?”李成峰直言问道。   周博雅抬眼,“是。此生非他不可。”   李成峰沉默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你可知你的身世?”   周博雅眼睛里闪过一抹锐利,“是,外孙知道了一些。”   “你是善公主的后人,我并非李姓,不过是先祖为了便宜行事,便进了李家门庭,传承到我这一代,我所保护的善公主的后人,也就是你爹娘出事,意外的死于劫杀。留下了你。我将你交给了周文德,一来是他是我早就相中的女婿,二来,周文德品性耿直,以他的身世背景,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你也可以作为普通人平安长大。一直以来,我遵于先祖遗命,保护善公主的后人,可惜,善公主的后人并无出彩之人,却没想到,到了你,倒是让我意外了。”李成峰看着周博雅,有些感慨。   “以周文德的耿直迂腐的脾性,能够教养出你这样的人,倒是颇为让我意外。”   周博雅垂下眼眸,并不接话。   “只是……善公主的后人必须留下后代才可,你若想与乐雅长相厮守,那就先为善公主一脉诞下后人吧。”李成峰说着,起身背负双手走出花厅,“你慢慢考虑。”   周博雅缄默不语,让他碰除了乐雅外的人?那会让他很恶心!   而此时的北方边疆……   周乐雅撕开布条,快速的给嗷嗷惨叫的军士包扎伤口,四周的军医一边吼着,一边也手脚不停的做着治疗。   李青玉站在帐篷外,看着一个接一个被送进来的军士,眉头越皱越紧,这情况好像比一个月前更加严重?莫非前方的军情不妙?李青玉握紧了手里的剑,真恨不得现在就上沙场,杀几个蛮族!   ——可恶,身为男儿,在这个时刻,就只能守在军营里!   周乐雅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拿起瓷瓶,就往已经深入昏迷的军士上裂开的伤口倒,紧接着,在一边军医的协助下,包好伤口,又喂了丹丸。   这时,另一边的军医急急喊道,“周公子!这里有一个伤势太严重了!”   周乐雅一听,立即转身快步过去,一看,眉头皱了皱,就立即俯身治疗起来。   而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惊慌的喧闹声。   “不好了!蛮族要攻打过来了!”   周乐雅一听,愣了一下,四周的军医包括受伤的军士都有些惊慌起来。   “蛮族?蛮族要过来了?”   “怎么办?我们快走!”   “对啊!快走!快走!”   ……   周乐雅听着,却平静的继续手脚不停的捣药,涂抹药膏,上布条,神情安静的好像对外界一概不知一样。   军医们几乎都想往外跑了,但周乐雅却是静静的继续给下一个昏迷的军士治伤。   有一个军医见了,嗫嚅的道,“周公子……你,你……”   周乐雅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治伤。   这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李青玉的青袍染了血迹,手提一个人头走了进来,冷漠的开口,“蛮族的奸细,已经被我杀了。大家放心,我军的形式大好,张君铭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了。”   众军医和军士们都齐齐松了口气。   李青玉看了眼依然在认真治疗的周乐雅,转身走了出去,而帐篷里的众军医却是都有些羞愧的不敢看周乐雅。   在刚刚的瞬间,他们……好像都忘记了,医者,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弃病人于不顾。   李青玉一出帐篷,就对外头的有些傻愣的留守军士冷冷开口,“都傻呆着干什么!还不回去你们的岗位!等张君铭将军回来,见你们擅离岗位,定会军法处置!”   李青玉的这话,让这些刚刚差点弃掉军营的留守军士们猛然惊醒,忙急急的返回各自的岗位。   李青玉哼了哼,看了眼没有头颅的躺在地上的尸首,脸色凝寒了起来。这个是上次俘虏的蛮族,不知道是谁给他松开的枷锁,竟然在军营里公开叫嚣起来,差点引发了j□j!   哼!该给张君铭提个建议,俘虏什么的,都不该优待,杀了才对!   就在李青玉想着该怎么给那个傻乎乎的张君铭建议的时候,就听见军营门口传来骚乱声,李青玉脸色一沉,这时候,还敢闹事?!   李青玉快步走了过去,见军营门口,守着军营的军士正在推推操操的,吵闹不已时,正想厉声呵斥,就听见惊喜的熟悉的嗓音响起:”青玉!"李青玉一怔,顿住脚步,前方正快步朝他走来,风尘仆仆的难掩疲惫神色的书生,不就是那李玄雨?? ☆、第102章 风雨同行(10)   李玄雨一见李青玉就立即上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李青玉一遍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恨不得将李青玉仔细的上下检查一遍,但看着李青玉冰冷铁青的脸色,李玄雨只敢站在李青玉的三步外,苦笑一声,低声问道,“乐雅呢?”   李青玉一听李玄雨第一句话问的是周乐雅,心头莫名的生了恼意,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冷冷的应道,“你想做什么?”   李玄雨皱了一下眉头,想做什么?青玉以为他会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呀。心头叹了口气,李玄雨开口说着,声音柔和,“青玉,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李青玉一听,立即冷笑起来,“接我们?李大人,我和乐雅不敢劳你们大驾!”李青玉说完,便对还守着营门的士兵说道,“这是京都来的李大人,你们清理一个帐篷出来,好好伺候着!”李青玉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   李玄雨看着,伸出手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慢慢的缩回手,想起出发前,他收到的来自源少主周博雅的亲笔信——“不可操之过急。”   李玄雨凝视着李青玉大步离去的背影,是的,不可操之过急。青玉平安就好。而青玉无恙,乐雅也应该无恙才对。   李玄雨这样想着,就转身问着身后正警惕疑惑打量着他的士兵们,“军医的帐篷在哪里?”   士兵们犹疑的看着李玄雨,李玄雨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伸手拿出一块兵部令牌,“本官是奉旨监军,还不赶紧带我去?”   士兵们一个激灵,赶紧的引路。   李玄雨将令牌放入怀里,看了眼四周,营地的气氛很凝重,张君铭不在?   李玄雨来这里,除了是来将周乐雅和李青玉带回京都外,也是为了这边疆战事。现在看着四周虽然有些凝重,但勉强还算是有条不紊的巡逻和警戒,看来边疆战事吃紧,而且形式严峻。可惜他未曾学过兵法,现在只能等着源少主前来了,只是京都事务繁杂,源少主能否及时赶来?李玄雨眉头紧锁着,如果源少主未能及时赶来,朝廷援兵也赶不及的话,那就只能命暗部的人将青玉和乐雅强行带走了。   李玄雨这般想着,在士兵的引路下,走到了军医的帐篷前。   看着军医的帐篷里来去匆匆的人,李玄雨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看来伤亡的情况不是很好,然后,再加上现在手握长剑,冷冷的盯着他的站在帐篷前的李青玉。   李玄雨深深的叹息了口气,上前对冷冷盯着自己的李青玉温和开口,“青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乐雅是否安好。”   “李大人看来好像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啊。”李青玉冷笑着,“军营重地,闲人莫乱走!!李大人既然是监军,那就更应该知道,在这个两军交战的时刻,乖乖的待在帐篷里,等着将军大人回来才对!可莫要让小人误会了才是!”   李玄雨看着李青玉,心头有些难受,青玉这般和他说话,难道……就真的不肯与他和好了?   幼小失去双亲,寄人篱下的生活里,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不断的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幸好遇到源少主,他才能进入鬼谷书屋,没有因为李家的内斗而走上邪路,可也因此,他的生活里,就未曾沾染上半点感情,他不懂青玉对他的那种压抑的炽热的感情,也或许如青玉所说,他是愧疚。   不管是愧疚也好,不懂也好,他真的放不下青玉。   只是,此刻,看着青玉对他的警惕和冰冷,他心里突然窜上的酸涩刺疼窒闷的感觉,难道就真的只有放不下吗?   此时此刻,李玄雨万分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在那个时候,他的生活里有青玉的相伴,有青玉亮丽的濡慕的笑容……   李青玉见李玄雨只是用复杂难懂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的想要闪避,但想着军医帐篷里的周乐雅,便强迫着自己不要移开眼神。   不论李玄雨和他之间的那些烂事,就说后头帐篷里的周乐雅,他就知道不能让开,乐雅非常倔,如果让乐雅知道,玄雨是来带他走的,乐雅肯定会偷偷离开。   现在边疆战事吃紧,在这个时候乐雅一个人离开可是非常危险的。   而这时,突然有声惊呼,“军医大人!”   李青玉立即转身,就见周乐雅已经走出帐篷了,看见李玄雨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唇露出柔软温暖的笑。   李青玉暗自恼怒了,怎么乐雅还是出来了呢?不管了!如果乐雅要一个人偷偷溜走,他一定会死命跟上去的,至少,要把乐雅带到安全的地方才能离开!   周乐雅微微摆手,示意因为看见他走出帐篷而吃惊的帐篷周围的护卫离开。   军医帐篷的护卫都是张君铭调过来保护军医们的,李玄雨虽然有监军的令牌,但此刻军营里的能主事的都不在,这些护卫也不敢让军医们离开帐篷,特别是张君铭副将大人重点要保护的周乐雅军医大人。   要知道这位军医大人医术可是极为高明,就算副将大人没有命令,他们也会重点保护的,在这打战的地方,一个医术高明的军医可是非常重要的!看看,就在这个上午,周军医大人就救回了多少士兵的性命了。   周乐雅慢步走到李玄雨跟前,一笑。   李玄雨上下打量周乐雅一番,心头叹气,周乐雅消瘦了好多,这脸色也憔悴,除了这双眼睛还明亮湛然。   “乐雅,可否借一步说话?”李玄雨低声问着。   周乐雅微微点头,当战事再起,他就知道,会有人来找他,但他没想到会是李玄雨过来,不过看看身后紧绷着脸的青玉,想想也是当然的,有青玉在,玄雨哥哥自然要找过来。   李玄雨和周乐雅走道军营外的空旷处,这里也是属于军营的警戒范围,这里空旷,如果有人来的话也会马上发现,还有不远处,护卫和李青玉也在警戒着。   李玄雨打量了一下四周后,转身看向周乐雅,严肃的低声说着,“乐雅,你和青玉最好马上跟我离开这里。”蛮族这次在李家那个叛国贼的支持下是大举犯边,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战事会大规模开展。按照少主所部署的,届时,不知边境不稳,京都那边也要连番震动,乐雅和青玉最好马上回到京都,或者前往桃源山,有鬼谷先生的庇护,他们肯定会很安全。   却不想周乐雅坚定的摇头,然后用树枝在沙地上慢慢的写着:我不会走。这里需要我。   李玄雨皱眉了,他看着周乐雅,“军医的话,这里并不是非你不可。乐雅,你要知道,如果你在这里出事的话,源少主会怎么样?”   周乐雅一愣。随即慢慢的垂下眉眼,如果他出事……兄长大人会怎么样?这个还用说吗?周乐雅慢慢的攥紧袖口,但他现在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这里真的即将开始大规模战事的话,他是军医,怎么能擅自离开?虽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多了一个军医,能够挽回多少士卒的性命了?   周乐雅摇头,拿起树枝在地上写着:我要留下。   李玄雨看着周乐雅沉默坚定的模样,觉得额头隐隐作痛,难道要强行将人带走?   李玄雨的念头刚刚冒出,就见周乐雅在地上写着:我不会走,玄雨哥哥放心,我会注意保护自己。我兄长也派人保护我。   一看这话,李玄雨不由拧眉,源少主真的有派人在保护乐雅吗?如果源少主的人真的找到了乐雅,怎么会任由乐雅待在这危机四伏的边疆战场?不是早该逮回去了该啥就啥了吗?怎么还会在京都的清晖园日日酗酒,借酒浇愁?   李玄雨还想再说,营地那边忽然传来将士回营的欢呼声,李玄雨只好作罢。   等李玄雨等人回了营地,就见张君铭正焦急的四处张望,一见跟在李玄雨后头的周乐雅,才吁出一口气,他奶奶的,这一回来找不到周乐雅可是吓死他了。要是小乐雅有个万一,他还有何脸面去见源少主啊。   “没事吧?”张君铭紧张兮兮的问着周乐雅。   周乐雅一笑摇头,随后轻轻拉过李青玉,对张君铭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就慢悠悠的走了。   李玄雨本来还想拉住李青玉准备来个促膝长谈,解开误会,然后两情相悦什么的,却不想这手只是慢了一点伸出去而已,眼睁睁的就看着人被拉走了!   李玄雨这心头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懊恼苦闷了。   “喂,我说,你真的是来监军的?”回禀了将军大人后,张君铭就拉着李玄雨进了帐篷,神秘兮兮的问了起来。   李玄雨没好气的横了李玄雨一眼,这不是废话吗?他怎么可能是来监军?话说这监军令牌还不是他的,是林秀的,不过是林秀慢了一步,他着急找到青玉,就抢了监军令牌赶了过来。   “这是源少主的原话:北边边境战事会扩大,你做好准备,哪怕是死了,你也不能让出你脚下的这块地!大夏朝的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被蛮夷染指了!”李玄雨压低声音,严肃的复述着。   张君铭一听这话,收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绷紧背脊,站直,转身面向东方,单膝跪地,叩首,抬头,抱拳,一字一顿,“有死而已!” ☆、第103章 风雨同行11   在边境战事吃紧,气氛压抑凝重的时候,远在京都的清晖园,周博雅正在竹亭里饮酒,喝的还是乐雅酿的药酒。   周博雅端起手中的酒杯,慢慢的晃了一下,俊美的脸上是一片平静莫测。在他跟前跪着的是一黑衣人,双膝跪地,头低垂着,姿态恭敬。   “蛮族那边继续盯着,转告北甲神军沈高义,在没有收到张君铭的求援信前,不可妄动。”周博雅慢慢说着,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慢慢的放回桌上,继续说道,“帝宫的监视继续,温秋雨一定会做什么的,就让她去做,可以适当的告诉她,李家有不轨之心,提提李成玉和宋家嫡女的婚事。”   跪着的黑衣人恭敬的应下,拱手低声恭敬问着,“是,属下明白。”   周博雅继续倒酒,慢慢的喝着,待黑衣人消失,周博雅淡淡的出声说道,“暗一。”   随着周博雅的出身呼唤,一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角落。   “你等先赶赴北边边境,你们的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保护少主子。”   “是!”   待这人也退下后,周博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摩挲着这手里的酒杯,周博雅喃喃道,“乐儿,哥哥很快就会去接你回来。”   而在竹林外,李成峰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眉头紧皱,他本想直接进入竹林找周博雅再好好劝说一番,却不想,这单岳平和侍从红石竟然守在竹林口,委婉的拒绝他的进入。   李成峰眉头紧紧的拧着,他也清楚,守在竹林口的这两个人并不是有意刁难,如果没有博雅的授意,他们也不敢这么做。他知道,因为乐雅的事情,现在博雅很不待见自己这个外公,但此刻,边疆告急,北边蛮族打破戍边协议,强势攻打北关,李成峰心里隐约感觉,此事博雅必定知情,亦或者,这样的事情早就在意料之中。   这番回来京都,除了来试探温家的态度外,也是在收回善公主的旧部,只要旧部收整,交还博雅,他也算是对得起先祖了。之后,博雅若是要揭竿而起,夺回善公主的江山,那他也会全力支持,若博雅不愿,只想跟善公主一脉那样,选择做个富家翁,那他也不会多嘴半句。   但没有想到的是,博雅竟然会和自己的外孙有了感情!   这份感情不说背德,就说男子之间怎可如此?虽然南疆那边有这种风俗,听闻博雅的师傅沈高义就有一个良人,但却不能是博雅啊。   难道善公主一脉,就要在博雅这里断掉了?   那他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和善公主啊!   可博雅油盐不进,而偏偏博雅早就不是为他和周文德所能掌控,如今的博雅高深莫测,李成峰看了眼单岳平,连单家的都只是清晖园的小小管事……   如果博雅执意与乐雅一起,想来他和周文德也奈何不得,可周博雅却还是做出了借酒浇愁的姿态,甚至也不去将离家的周乐雅带回,日夜糟蹋自己的身体,日夜饮酒,一身压抑的苦闷悲伤,不管是他还是自家女婿周文德看了都觉得心疼。   ——那是真正的苦。   那不是假装就能假装出来的。   李成峰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他这一身为善公主一脉杀伐决断从未有过任何犹豫,甚至于,他将自家女儿嫁给周文德只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善公主一脉都未曾犹豫过什么,但此刻,他却是真正的犹豫了。   李成峰叹息无奈之时,周文德匆匆到来了。   “文德,你这是怎么了?见周文德脸色铁青还有些焦急忧虑,李成峰便出声问道。   “蛮族犯境,我要去找博雅说说此事。”周文德说着,说完又低声说道,“乐雅就在北边边境做军医。”   一听周文德这话,李成峰脸色也不好看了。乐雅是他疼爱的外孙,虽然失语,但却聪慧懂事得很。   因为博雅一事,他虽然恼怒过乐雅,但在这件事里,李成峰自己也很清楚,乐雅不是主动的,先招惹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乐雅。而如果乐雅不愿,谁也不能勉强他。   现在乐雅就在那战事即将大规模爆发的北边边境做军医?不行!必须把乐雅带回来!   李成峰沉着脸转身走向单岳平,“烦劳通禀一声,老夫和周家老爷要见你们主子!”   单岳平看了眼脸色铁青掩不住焦急的周文德,微微弯腰笑了朝李成峰和周文德拱手做礼,“两位老爷请稍等片刻。”   说完,单岳平朝红石使了个颜色,红石会意的点头,单岳平就转身进了竹林,找他的主子通报去了。   而红石就赶紧的使人奉上热茶和点心,谄媚笑着请两位老爷坐下。   周文德心焦不已,自从朝议上下发北边蛮族犯境的奏议后,周文德就一直焦虑着,这一下朝,连家也不敢回,直接就跑来了清晖园,乐雅失语又没有半点武技,要是遇上了危险怎么办?特别是朝议上,六位阁主争锋相对,僵持不下,明明这个时候应该调动北甲神军或者南疆守军前往支援,但六位阁主里,除了李阁主和宋阁主尚能保持冷静中立,其他四人却都闹翻了,为着蛮族犯境的原因争辩不下,真是,真是混账可恨!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还文质彬彬的询问人家打架的理由!   “朝议有结果了吗?”李成峰问着,问这话,他自己并不报任何希望,朝廷的腐败和拖沓,他早就心知肚明,但这会儿却还是希望着至少李家的那位阁主和宋家的阁主能够多点理性。   周文德苦笑一声,摇头,“岳父,李阁主和宋阁主都提出了要让北甲神军前往支援,但是,其他四位阁主僵持不下。只怕,这奏议会再拖延几日了。”   李成峰皱起眉头,低声问着,“乐雅在的那军队能够支持得住吧?”   周文德沉默摇头,看向李成峰,“我只知乐雅去了北边的边疆,但却不知道他是在哪个军营,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营地……”他是礼部官员,兵部之事,他不知晓,朝廷规制,各部不能干涉,他也是今日朝议,帝君甩出了奏议才知道蛮族已经犯境了。   李成峰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紧锁了。   周文德看了眼红石,沉声问道,“你们主子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红石低眉顺眼的回答着,“回老爷的话,主子今天还是老样子。”没有少主子,主子压根就是把酒当成了饭在吃。他们劝了多次,主子只是变本加厉,根本就不肯听他们半句话。幸好,单管家让人去搬来了少主子酿的酒,少主子酿的酒有温补的作用,多多少少可以给主子补身子吧。   “混账!你们都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周文德怒了。   红石扑通一下跪地,重重的磕头,抬头哽咽的说着,“老爷!!您就让小的去把少主子接回来了吧。少主子不在,我们,我们根本就劝阻不了主子啊!”   红石的这一磕头,用力极大,额头都见血了。   周文德看着红石重重的磕头哀求,心头沉了沉,他当然知道,红石这几个人说话不管用。想着乐雅……想着日日饮酒的博雅……周文德揉了揉额头,心头苦笑,总不能把孩子都给逼死吧?啊?   李成峰沉着脸站起,拍了一下桌子,朝竹林口走去,在越过红石时瞥了眼红石,哼了一声,正欲开口,竹林口已经出现了周博雅的身影。   李成峰怏怏的收回到嘴边的话,看着周博雅,还是那样的平静,但周遭的气息却是沉郁和颓丧。   李成峰看着消瘦了好多的周博雅,低声叹了口气。   周文德看着这样的周博雅也很酸楚,一手带大的孩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心疼的。   “乐儿现在在何处,你可知道?”李成峰沉声问道。   周博雅对李成峰和周文德做礼后直起腰杆,看着李成峰,慢慢的回答着,“博雅知道。”   “那在何处?马上把他接回来!”周文德急急的说着。   周博雅却是慢慢的摇头,面无表情,“儿子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周文德皱起眉头。   周博雅垂下眼,声音沙哑透着压抑的痛楚,“乐儿说过,未得爹娘原谅,不敢返回。”   周文德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成峰就直接皱起眉头,“此时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博儿,你且别管这些,马上找人去把乐儿带回来。”   “请外祖原谅。”周博雅直接跪下,以头抵地,声音沙哑的低声说着,“博儿不能带乐儿回来。”   “为什么?”李成峰眯起眼睛,看着周博雅,冷冷开口,“就因为你爹娘不答应你们的这事?”   周博雅以头抵地,低声说着,“孙儿不敢这般想。只是,乐儿的心愿,孙儿不想违逆。孙儿不孝,让爹娘失望,请爹娘外祖见谅,孙儿虽然不会带乐儿回来,但孙儿会马上前去北疆,保护乐儿,定不会让乐儿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解锁了,没办法,只能改一下设定了,但大体的没有改变。故事走向也没有改变。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喜欢这篇文。m(_ _)m ☆、第104章 风雨同行12(捉虫)   周文德听着周博雅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打算带着乐雅一走了之是吧?!啊!?如果他们做爹娘的不答应他们的事情的话!   周文德想要发怒,但满心怒气在看到周博雅憔悴的谦卑的跪着的时候,就不由的散去了。   “儿子求爹,求外祖父成全!”周博雅抬头低哑说着,随后就重重的磕头,一下一下仿佛重重的磕在了周文德心头,看着那已经磕出血迹的额头,周文德心头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又万般无奈的看向了李成峰。   ——该如何是好?   李成峰只是诡异的沉默着,在周文德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李成峰慢步走向了还在不断重重磕头的周博雅,周文德耿直,虽然也精明,但脑子肯定没有博雅转的快,也或许是事关自身,乱了分寸!周文德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与其说是周博雅在求他们,倒不如说是周博雅在逼他们同意!   而且还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周博雅去了北疆,肯定就不会再和他们联系,包括乐雅,周博雅也定然不会让乐雅回来。   思及此,李成峰只想叹气,他一生都为了善公主一脉而操心奔波,男女之事压根就未曾接触过,娶妻生子也不过是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而已,他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周博雅就这么的固执,感情之事就这么值得博雅放弃子嗣?   “儿子求爹,求外祖父成全!”周博雅哑声说着,说一遍就磕一次头。一遍又一遍的,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额头上的血迹一样,任由那额头上的血慢慢的流下。   周文德知道,博雅在赌,赌他是否真的能够狠心。   周文德苦笑一声,上前一步,看了眼李成峰的背影,正想开口,李成峰出声了。   “博雅,把乐雅带回来。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李成峰出声说着。顿了顿,李成峰带着几分叹息的说着,“告诉乐雅,外祖父从来就没有怪责过他。”   周博雅听着,眼睛亮了起来,这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是听明白了。但是……周博雅侧头看向周文德,乐雅最在意的可是爹娘的态度啊。   周文德见周博雅看着自己,眼睛里的祈求之意满满的,周文德轻叹一声,放缓语气说道,“把乐雅带回来吧,告诉他,爹娘都在等着他。爹娘从来就没有怪责过你们。”说到最后,周文德加重了语气。   ——不只是乐雅,包括博雅,他和绣娘也从未怪责过。   若说要怪责的话,他们只会怪责自己,当初未能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前分开他们。   听出了周文德话里之意,周博雅眼圈有些泛红,心头也有干涩,周博雅直起腰杆,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儿子拜谢爹,拜谢外祖。”   此生,他是负了周家的抚养之义,负了李成峰的爱护之恩,他唯有以今后十倍百倍的孝顺来报答……   *****   此时在北疆军营里。   周乐雅披上外衣走出帐篷,巡逻警戒可是要比前两天更加频繁了,也是,战争已经悄悄开始,只是现在还没有扩大化而已。   也不知道现在局势如何,碍于军中机密,张君铭大哥并没有告诉他什么,只是让他不要离开军营,还让青玉守着他。他也未曾多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比前些天更加的难以入睡,脑子里时不时的就跃上了某个身影……   “乐雅?”突然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   周乐雅侧头,就见李青玉凝眉朝他走来,神情里似乎带上了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半夜醒来吧?   “乐雅,你怎么醒了?睡不着吗?”李青玉问着,皱起眉头,漂亮的脸上有着担忧。“身体不舒服了?”   这阵子,周乐雅的消瘦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明白,这是乐雅的沉郁心结所致。非药石可医,只希望乐雅能够保重身体,现在蛮族犯境,乐雅作为军医肯定会忙碌异常,若是身体不好的话,怎么能坚持?   而刚刚,他前去寻找张君铭,问着是否要对乐雅另外安置时,从张君铭那里猜测出蛮族犯境不是普通的战事,只怕里头还有京都世家争斗的影子,如此一来,他们就轻易不得离开了。   但如果战事扩大,以这里的军营守备,他们是扛不住蛮族的大举犯境的!到那时候,只怕他们就要逃亡了。他和张君铭都有武艺在身,而李玄雨和乐雅却都是文弱书生,逃亡的时候该怎么办?   “乐雅,你要好好的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你知道的,接下来,我们都没有什么时间了。”李青玉斟酌着说道。   周乐雅看着李青玉,笑笑点头,拍拍李青玉严肃的脸,指了指天空。李青玉顺着周乐雅的手指看,天空上是一大片黑幕,但黑幕上点缀着无数的繁星。   此时看来,繁星闪烁,夜空沉静,风吹来,竟有种静谧安详之感。这本来该凝重血腥的夜晚,因为这繁星夜空,而多了一种宁静。   李青玉深深的看着夜空,大战在即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够看多久夜空?   这般想着,突然仿佛有了感应一样,李青玉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帐篷,门口,果然站着李玄雨。   隔着四五个帐篷的距离,李青玉因为练武而得来的夜视,让他可以清楚看见李玄雨静静凝视着自己的柔和和温情。   突然手臂被拍了两下,李青玉回过神,就见周乐雅弯着眉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眼里的打趣一览无遗,李青玉僵了僵,随即就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乐雅,有事吗?”   周乐雅笑眯眯的举起了手里的木板:你和玄雨还没有和好吗?   李青玉看着木板半晌,才勉强开口,“说什么和好?乐雅,不说这个了,这几天你要小心点。”   周乐雅见李青玉不想谈李玄雨也不问了,只是心里疑惑,李青玉和李玄雨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吵架,也该和好了吧。   李青玉说完,就推着周乐雅进帐篷,然后就自己守在门口,看着墨色天空上的碎碎点点的星钻。   周乐雅只好无奈的进了帐篷,但却是了无睡意,躺在床上,也只是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帐篷顶,想着兄长,想着爹娘,想着北疆的战局……   就在周乐雅了无睡意的时候,就在李青玉把守帐篷的时候,中军帐篷里,却是气氛沉凝紧绷,张君铭怒视着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   “将军!!难道你想将这北疆十二城池拱手送给蛮族吗?!”张君铭压低声音怒问着。   “张君铭你给本将军闭嘴!莫要仗着你李家就胡言乱语!若不是看在你屡立战功,本将军早就治你一个罔顾军令!欺君罔上的罪!”   “将军!此刻战事虽然对我军不利,蛮族大举犯境也是事实,但是,将军,你我既已参军,那就应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将军临阵脱逃,退守陵城,岂不是将北疆十二城池拱手相让吗?!”   “够了!”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北疆守军统领于世杰怒瞪张君铭,“本将军做什么决定不需要你多嘴!你若是再这么放肆,就休怪本将军军法处置了!”   张君铭依然保持着双手抱拳弯腰的姿态,但缓慢抬起的脸却是平静的让人觉得诡异,“将军!在下再问将军一句,将军真的要退守陵城?”   于世杰怒瞪着张君铭,他早就看不惯这个张君铭了,仗着李家的撑腰,仗着立功多次,就不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现在还敢来质疑他的决定!   他是于家的嫡系,昨日他就收到了于家的传信,蛮族即将大举犯境,让他在蛮族进犯后找个理由赶紧的撤到陵城!陵城在北疆十二城池之后,撤到陵城也就意味着要放弃北疆十二城池,北疆十二城池是大夏朝的东北门户,放弃的话,也就意味着为蛮族打开了大夏朝的三扇大门里的其中一个!   ——不过,那又关他什么事?   北疆守军不过三万,而蛮族却是整整二十万!让他继续驻守在这里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既然本家已经下了命令,他自然要遵从本家的命令!   什么?!那十二城池的老百姓怎么办?   哈,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于世杰露出狰狞的面孔,盯着下头的平静的张君铭,既然张君铭想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将军,看来,你是决意如此了。”张君铭开口说着,平静的脸上慢慢的出现诡异的笑容。   然后,突然间气氛森寒了起来,杀意竟然开始弥漫!   于世杰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然后,于世杰恐惧的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已经架了一把剑!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在他的身后出现黑衣人了!?   “像你这样的罔顾百姓生死,临阵退缩的叛国贼,就该凌迟处死!”张君铭咬着牙,压低声音,怒斥着。   紧接着,张君铭就猛地甩出软剑,眼看软剑就要刺进于世杰的胸口,却被在于世杰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打下!   “主子吩咐过,于世杰现在还不能死!”黑衣人说着,抬手就将于世杰劈晕!   张君铭恨恨的瞪着晕倒在地的于世杰,可恶!这个卖国求荣的混蛋!!竟然还得留着他一命。   “张堂主,请冷静,主子说过,生不如死也是一种重罚。”黑衣人说着,将手里的封了口的信双手交给张君铭。   张君铭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看向黑衣人,黑衣人的面孔看不清楚,这黑衣人是桃源社里的暗部中人,而暗部是源少主周博雅手里的直属堂部,他知道这次的蛮族大举犯境,暗部的人肯定会出动,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拿到了蛮族的路线图和军营图。   ——暗部的人可真是厉害。   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吧?还是说源少主未卜先知早就知道了蛮族会犯境,然后事先埋伏?   似乎看出了张君铭的疑惑,黑衣人低声说着,“暗部一堂奉命保护少主子的安全。”   张君铭一愣,随即恍然,哦,也就是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啊,难怪了。 ☆、第105章 风雨同行13   生活在东北大漠的蛮族就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是李玄雨一脸严肃的对周乐雅的说法。   蛮族凶残嗜血,老弱妇孺一律斩杀,——这是李玄雨一脸凝重的对李青玉说法。   总归一句话——这里很危险,赶紧的跑路吧。   在不久前,军营里战时集中的鼓声突然大起,军士们都去了大广场,在这个两军对垒的严峻时刻,也没有看见烽烟示警,怎么突然就集中了?周乐雅疑惑,想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就见李玄雨来了,堵在帐篷门口不让他出去,还跟他一脸严肃的说了蛮族的危害性。   周乐雅瞅着李玄雨好一会儿,默默的举起手里的木板:我不会走的。我是军医。   李玄雨瞪着木板,僵了僵,随即摇头,“不行!乐雅,你必须走,你要知道,朝廷一时半会的不会派兵增援,这十二城池极有可能落入蛮族的手里!”   周乐雅听了,愣了一下,朝廷不会派兵增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周乐雅不由的看向帐篷外头,那留在这里的将士们,岂不是就会白白送死??他了解张君铭,张君铭不会走,而这里的将士们也是热血男儿,忠勇之士,特别是张君铭手下的兵,张君铭不走,他们更不会走。   让他周乐雅抛下这些可爱的将士们离开?   不,他不能走。   周乐雅默默的在木板上写着:玄雨哥哥,我不会走的。   李玄雨看着,拳头攥了攥,他真恨不得能够马上打晕周乐雅,但……看了眼周乐雅肩膀上对着他虎视眈眈的火鼠滚滚,李玄雨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不说乐雅身边有这只厉害的老鼠,就说现在帐篷外头的李青玉就不会让他这么做。   而且……源少主也说了,必须是乐雅自愿走!   可是,李玄雨看着周乐雅,如果乐雅不肯离开,那源少主就要亲自前来了。现在战事紧急,而朝中几大世家还在争斗,张君铭就算拿下了于世杰这个叛徒,拿到了北疆守军的指挥权,仅凭三万守军就要抵挡蛮族二十万大军,怎么可能?!   在这个危机时刻,源少主就应该坐镇京都才是,现在却为了周乐雅来到危机重重的北疆。李玄雨看着周乐雅,周乐雅眉眼里的坚定是毋庸置疑的,但就是如此,才越加让李玄雨看到棘手,该怎么做,才能让周乐雅跟着暗卫离开?   他明白周乐雅的想法,可是,现在……就算周乐雅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啊。   “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啊!”李玄雨咬牙,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周乐雅听着,怔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弯了一下眉眼,低头又写了一句话:我不想做逃兵。   看着周乐雅举起的木板,李玄雨沉默了。   不想做……逃兵是吗?   *****   此时在军营的练兵场上,张君铭押着于世杰站在高台上,大声嘶吼着,“……我张君铭言尽于此!愿与我死守大夏北门的,留下!家中有妻儿牵挂无法留下的,我张君铭也绝不强求!”   张君铭大声嘶吼过后,下方站着的军士们都悄悄的骚动起来,有人无措的四处张望,有人茫然的看来看去,而张君铭就站在那里,闭着眼睛,沉默的,那于世杰不停的挣扎着,但只换来,张君铭的近卫兵的重拳击打。   一炷香过去了。   张君铭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下方的军士们已经站成了对立的两方,一方是挺直背脊脸色疲惫憔悴,但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一方却是有些畏畏缩缩,眼圈微红的,紧紧捏着拳头。   张君铭微微点头,对此等状况,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挥手,他的近卫兵上前,大声的说着饷银的发放和离开的期限,随后,那已经决定离开的将士们就一个一个蹒跚着脚步离开了练兵场。   张君铭看着下方沉默不语站着的决定留下的将士,张君铭心里暗自点头,在这些留下的将士们里就有他手下的兵!很好,他的兵果然是好样的!   “愿与诸君共生死!”张君铭举起他手里的战枪,厉声喊着。   “共生死!”   “共生死!”   ……   起起伏伏的吼声最后汇集为一句——“共生死!”   李青玉双手环胸站在周乐雅的帐篷门口,听着练兵场那里传来的一声一声的“共生死”,李青玉深吸一口气,心里翻涌着激荡,恨不得此刻就能纵马疾驰,杀蛮族,保边疆!   李玄雨走出帐篷,看了眼练兵场的方向,握了握拳头,边疆的将士们为了守卫大夏朝的东北大门户,浴血奋战,明知道对方二十万大军,此举不过是以卵击石,但却依然留下!而反观京都的那些所谓大世家,所谓六阁,到这个时候,只想着怎么捞取好处,还在勾心斗角!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世家的利益,他们的眼里还有这大夏朝吗?!   思及此,李玄雨深吸一口气,想到源少主在桃源社的第一次聚会上所说的话——不破不立。   对,不破不立!   这腐朽的大夏朝如果想要获得新生的话,就真的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听见了没有?”突兀的,李青玉开口了。   李玄雨一愣,随即心底欣喜,这还是这几日来青玉第一次开口跟他主动说话。   “青玉……”李玄雨忍不住柔声的轻唤。   “我和乐雅都不会走的。虽然在这里我只是一个谋士,乐雅只是一个军医,但是我们都不会走,乐雅不想当逃兵,我也不想。男儿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还。玄雨哥,你不要再劝说了。你既然来此监军,也不会走的,对吧?”李青玉说着,转头看向李玄雨,神情平静,眼神不再尖厉,反而透着温和。   这还是第一次李玄雨从李青玉身上看见的温和。   李玄雨深深的看着李青玉,是这样吗?是啊,他多差点忘记了,青玉已经……长大了,建功立业,马革裹尸……可是,他心里却希望,青玉永远不要长大,建功立业可以,马革裹尸,他却是最不愿看见。   只是……这是青玉第一次这样的温和平静的跟他说这些……   李玄雨慢慢的伸手,在李青玉有些尴尬羞涩的目光中,轻轻的抚了抚青玉的头发,压低的声音里有些笑意,“好,我陪你。”   对,他会陪着青玉,这次再也不会将青玉抛下。   ******   而是夜,夜空一片漆黑,覆盖着大地。   在前往东北十二城池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快速的行驶着。   马车上,俊美的青年用他修长略微有着薄茧的手翻着一份一份的信件。   “红石,叫暗九过来。”   “是,主子!”   在马车外头的红石立即应了一声,随手弹出一个小烟火。小烟火转瞬即逝,这可是他们家少主子乐雅少爷的捣鼓出来的,只有暗部的人才能看见,至于为什么只有暗部的人能够看见,他红石也不懂。   然后,很快,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极速的掠入了马车里。   “暗九拜见主子。”   “十二城池的地图你立即马上送往北甲神军,交予沈高义大帅,这还有几句话,你且记下,带去给沈高义将军。”周博雅说着,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着,“不杀于世杰,不得提前出兵,相信张君铭。”   “是,暗九记下!”   “去吧。”   待暗九退下,周博雅低头看着手里的信件,嘴角微微勾起了笑,笑容透着寒意。京都的温妃获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李贵妃在御花园争锋相对?因为李贵妃的责罚,帝君安抚,让温家的子弟进入了帝宫的护卫队?   果然鼠目寸光,这女人再怎么聪慧,也无法看到这天下局势。   周博雅展开手里的牛皮地图,看着标注为十二城池的地方,眼眸深沉,李成玉野心够大,也够大胆,竟然为蛮族打开了这东北大户的大门,就不知道,李云鹤会怎么做了。   在李云鹤刚刚获得帝君的信任的时候,李成玉就闹了这一出!   不可,李云鹤不能失去帝君的信任,李成玉这个时候不能暴露。   十二城池不过是十二个小镇,但这十二个小镇却是东北的大门,无论如何,蛮族一旦攻破,那中原就危矣。   也是他谋略失误,早该早点解决李成玉的,但如果这个时候解决李成玉,军队里如何换血?   ——没错,这就是他目的,借助这次蛮族入侵,将腐朽的东北守军来一个大清洗!   周博雅修长的手指在牛皮地图上滑动着,东北已经开始,西北有北甲神军,南疆那边……该怎么做呢?   另外,京都的李家会如何抉择?李云鹤又会怎么做?弃卒保帅?还是干脆借此一搏?   周博雅慢慢的勾起嘴角淡漠的笑意,他很期待,京都的那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而同时……或许是因为快要到达乐雅的所在,周博雅的心头有着难言的雀跃和兴奋。   ****   与此同时,京都,李家祖宅。   现任李家族长李福泽和李家阁主李云山两人脸色阴沉的匆匆走进福喜堂——李家老祖宗李徐氏的住处。   “老祖宗可是歇息了?”李云山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皱着眉头问着守门的丫鬟。   丫鬟忙应着,“回老爷的话,老祖宗已经睡下了。”   李云山看了眼在他身旁的李福泽,“爹,怎么办?”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他们必须和老祖宗好好商议,但老祖宗年事已高,这会儿又已经睡下,他们不忍心,让为了李家劳苦一辈子的老祖宗再为他们操劳。   李福泽叹了口气,“敲门吧。”   作者有话要说:中暑感冒,晕!"了一天,抱歉,昨晚没有更新。有错别字什么的,等某树不晕的时候再来修改。 ☆、第106章 风雨同行14   守门的丫鬟不敢耽搁,在李福泽的示意下,赶紧的进去通禀了,很快,就出来迎接李福泽和李云山进去。   正堂里,李家的老祖宗精神奕奕的坐在榻上,半靠着软枕,身边还有几个丫鬟低眉顺眼的服侍着,而在软榻上,还有一个中年宫装美艳妇人,低头小声的一边流泪一边说话,而李家的那位老祖宗就安抚着不时低声说话。   李云山一进正堂就看见那中年宫装美艳妇人,看见这妇人的瞬间,李云山的眉眼里就闪过一抹厌恶,但脸上却是冷淡冰凝着。   “儿子见过娘亲。”李福泽笑呵呵的拱手,他和老祖宗是亲母子,一直以来都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感情亲厚自然是不用说的。   “孙儿拜见奶奶。”李云山恭恭敬敬的跪下做礼,他自小也在老祖宗跟前抚养过,感情也自然是亲厚的。   “好好好……都起来了吧。”老祖宗笑呵呵的说着,拍拍身边的美艳妇人。   美艳妇人不甘不愿的起身,对着李福泽做礼,“媳妇见过公公。”   接着,美艳妇人看向李云山,咬了咬唇,款款走到李云山跟前,“妾身见过老爷。”   “嗯。”李云山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美艳妇人的眼眶又再次泛红了,委屈的退回到老祖宗身边。   “好啦,这样吧,老大家媳妇啊,你先回去吧。关于成儿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了,乖啊,先回去。”老祖宗慈爱的说着,拍拍美艳妇人的手背。   美艳妇人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老祖宗慈爱的脸,特别是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精光,美艳妇人只得规规矩矩的做礼退下。   在美艳妇人退下的时候,似乎看着李云山想再说些什么,但李云山淡漠冷淡的神色,让美艳妇人不敢开口,只得咬唇离开。   “你们也都退下吧。宋嬷嬷啊,你在外头守着。”老祖宗又疏懒的挥手说着。   正堂里的丫鬟就都一个一个安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退下。直至宋嬷嬷关上正堂的门守在门口,才微微闭上眼睛慢慢的问道,“说吧,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祖宗,成玉勾结蛮族,引蛮族入关!”李福泽走到老祖宗跟前,低声说着。   老祖宗忽的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爆出精光,盯着李福泽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移开视线看向已经跪下的李云山,一字一句问着,“查清楚了?确定了?”   李云山以头抵地,压抑的声音透着愧疚,“老祖宗,孙儿不孝,未能教好成玉。孙儿给李家丢脸了!”   “你这不是给李家丢脸!你这是要毁了我们李家百年基业!”原本半靠着软枕的老祖宗怒而坐起,猛然将桌边茶碗咂下,厉声责骂道。   李云山不敢回话,只能死死的以头抵地,攥紧拳头,心头悔恨,当初就真的该狠心一点,明知成玉野心大本性凶残,就不该对他手软!   老祖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沉默的李云山,长长叹了口气,摆手道,“我们李家百年世家,不求世代尊荣,但求无过,私通蛮族,那是叛国的大罪!我们李家百年清誉,决不能毁在成玉身上!”说到此处,老祖宗又叹息着,“成玉是你的儿子,虽然纵容着他成今日这狼子野心的,不是你,是他那无能的娘亲,也是我呀,但是,云山,你自己扪心问一句,你对你的几个儿子可曾亲近过?可曾用心教导过?你对云鹤的侄子那个叫张君铭的都好过对成玉!我知道,你心里厌弃翠屏,你心里的那点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但好歹那几个是你的儿子啊。是我们李家的下一代啊。你今日折了一个李成玉,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该好好的关注你的几个儿子了。”   李云山攥紧的手抖了抖,恭敬的磕头低声说道,“是,孙儿明白了。”   老祖宗挥手,说道,“起来说话吧。”   “孙儿谢老祖宗。”李云山恭敬起身。   李福泽看着李云山,也是心底无奈,云山对妻儿冷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好歹往日里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后宅也相安无事,虽然云山对妻儿冷漠,但云山也没有弄出一堆妾室,和云鹤一样,也就只有一个妻而已。   可如今出了李成玉之事,老祖宗就自然的怪罪到云山身上去了。   “此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老祖宗转头问着李福泽,脸色很平静,声音阴沉。   李福泽和李云山对望一眼,由李福泽低声开口说道,“消灭一切证据,将李成玉关于祖祠中,待事情平息再做处理。”   “不可!”老祖宗皱起眉头,看向李福泽,斥责,“如今蛮族已经叩关,此事不可拖延,那孽畜,胆敢勾结蛮族,必定背后还有依仗,若是蛮族尚未叩关,尔等需将他背后之人调查出来,但现在,为了护我李家,必须将那孽畜马上了断!”   说到最后四个字,已经八十多岁的老祖宗周遭迸发出强大的气势和森冷的杀意。   李福泽不由额头渗出冷汗,心头有些羞愧,活了这些年,他还是没有自家娘亲处事的果决啊。   而李云山则是垂下眉眼,身遭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表情。   “是,儿子明白了。”李福泽低声应着。   老祖宗微微点头,随后低声问着,“成玉之事,你们是从何处知晓?”   “是云鹤。”李福泽低声说着。   老祖宗听了,微微一愣,随即眉眼闪过一抹不喜,冷淡的哼了哼,“是他吗”随后看向李云山,皱起眉头,“云山,你且去处理成玉之事吧。”   “是。”李云山恭敬的应着,随后转身慢慢的离开正堂。   待李云山离开,李福泽叹了口气,看向老祖宗,他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对云山云鹤这么的不同,明明云鹤的资质也不逊色于云山呀,而且两兄弟的感情也很不错啊。还好,云鹤自己心胸宽大,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但这么多年了,云鹤的女儿都嫁人了,老祖宗还是这种不甚待见的态度,搞得云鹤自己都很少回祖宅。   “老祖宗……云鹤此处可是为李家做了很多啊。”李福泽干脆在榻上坐下,将事情仔细的一一的说出,特别是对云鹤背后的那个不可说的所带来的各种信息重点点出。   老祖宗听着,眉头却是紧紧锁着,最后听完后,陷入沉思,接着,脸色就开始慢慢的变得苍白和惊恐起来。   而这惊恐苍白的脸色吓得李福泽连声叫唤,“老祖宗,你没事吧?来人,来——”   “别喊!我没事!”老祖宗深吸一口气,安抚的缓慢说着。   说完,老祖宗抓紧李福泽的手,低声问着,“你让云鹤明日来见我,不可拖延,我有几件事要问他。”   李福泽不解,但还是点头,低声道,“是,儿子晓得。”老祖宗这是看出什么了吗?   但为何不能对他说?   李福泽想,明日不论如何必须让云鹤回来才是。   而待李福泽离开,老祖宗喃喃自语着,“鬼谷子的徒弟呀……鬼谷书屋……难道……会是善公主一脉?”   ****   李云山离开正堂后,就换了衣衫,从侧门离开祖宅,朝京都某条街巷走去。   他慢步走着,似乎很悠闲。待转入了京都的四街,这是京都里那些穷苦老百姓聚居的地方,李云山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转了几个弯,就转入了僻静破旧的民居。   在这民居里,似乎无人居住一样,非常昏黑。   李云山慢步走进,关上门,因为夜色而飘荡的影子里就跃出一个黑衣人来,跪地不语。   李云山抬手随意的一挥,那黑衣人便站起隐匿在黑色影子里。   然后,李云山慢步走到这破旧民居的里屋,推开们,里屋里,被铁链绑住的狼狈的俊秀青年抬头,看见李云山,似乎很愕然,“爹?”   李云山随意的拉过一把破旧的椅子坐下,平静的看了李成玉一眼,淡淡问道,“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李成玉一惊,随即讪讪一笑“爹你说什么呢?孩儿怎么听不懂啊。”   “让你私通蛮族,放蛮族进来的,让你决意背弃李家的,背弃大夏朝的人是谁?”李云山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问着。   李成玉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但还是强撑着一笑,“爹,爹……是不是有人又说什么了?儿子,儿子……什么也……”   突兀的,李云山笑了,李云山极少会笑,突然间出现的笑容却是森然诡异极了。   李成玉不由的发抖起来。   此时此地的境况,李成玉又不是傻子!他知道,他——暴露了!   “你和蛮族大汗私通的信要不要我一封一封的念给你听?”李云山似乎很愉悦的问着。   看着李成玉发抖害怕起来,李云山却笑得更加愉悦了,他慢慢的敲着扶椅,一边悠悠的说着,“我十四成亲,有三个儿子。你兄长李文轩,他如今二十了,资质极高,虽却于政事一途少了谋略和胆气,但心底仁孝,对手足友爱,你二兄李文泽资质平平,却胜在为人随和,无大志向,却也没有龌龊心思,唯独你——资质不高,心比天高,心胸狭窄,阴险龌龊,如今,恐怕再得加上一句——大逆不忠!”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李云山的语气慢慢的阴沉了起来。   李成玉听到此,反而不抖了,瞪着李云山,突兀的大笑了起来,“对,我资质不高!心比天高!我大逆不忠!可这一切,都是我靠我自己得来的!蛮族叩关了!我的好爹爹!你看看这大夏朝,你看看这朝廷,就这些老不死的!他们能够做什么!这天下迟早还不是我们李家的嘛!我只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情!”李成玉说着,语气里隐隐的有了疯狂。   李云山平静的看着李成玉,“你说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   “难道不是吗?!”李成玉眼神里已经有些疯癫了,他看着李云山,“爹,你相信我,只要蛮族叩关了,很快,很快,他们就会打到这京都,然后,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如果蛮族叩关,杀进京都,李家,只会陪着帝君殉国。”李云山缓慢的说着,然后垂下眼眸,看着这个近乎疯癫的儿子,摇头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我本以为,你虽然蠢,但至少你敢私通蛮族,也不至于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但现在看来,当初我真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将你掐死,省的今日你给李家惹来麻烦,还蠢到给人当了把枪使!”   李成玉听着李云山这缓慢平淡的语调,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怎,怎么回事?   “罢了,你身上流有我一半的血,我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无可非议。”李云山喃喃说着,站起身,看着李成玉,目光似乎在看一件死物般淡漠的很,“我且让你无痛无苦的去吧。但你死后,虽然可进李家祠堂,但却不得受李家后人的供奉。敢私通叛国者,是死无丧身之地。”   “不,不——爹!”突然李成玉戛然而止。   李云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然后,那瓷瓶里的粉末倒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点而已,李成玉就仿佛消融一样,慢慢的消失了,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这世上便再无李成玉这人。   看着已经化为水的地方,李云山平静的转身,将小瓷瓶抛给角落阴影里的黑衣人,“其他的,你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是!”   随后,李云山走出这破旧的民居,转了几个街巷,转进了一处院落,悄然无声翻墙而入。   看着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凝眉忧虑着的男人,李云山眉眼间的淡漠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和。   “云鹤。”李云山慢步上前,负手而立,微笑唤着。   李云鹤回过神,一见李云山,就忙站起,急急的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说完,李云鹤又赶紧的压低声音,“可是成玉……”   “嗯,没事了。恐怕,明日你得回祖宅见见老祖宗。”李云山轻描淡写的说着,又看了看四周,“云鹤,今儿个我就在你这里歇息了。我先去沐浴。我还没用晚膳,你这里有没有吃的,随便给弄一点吧。”   李云鹤愣了愣,看着自家兄长进入里屋去沐浴了,只好苦笑一声,看来……成玉是死了吧。   *****   三日后,即将到达边疆的周博雅收到了一封急报。看完急报,周博雅若有所思,能够亲自手刃逆子,李云山也够狠辣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李家的主场。明儿个该见面了,嘿嘿嘿嘿。夏季中暑感冒的人真多啊。今天去看医生,排队的十个就有九个是感冒的。哎,空调病啊。 ☆、第107章 风雨同行15   在周博雅赶往北疆之时,北疆再次迎来了蛮族的攻击!   周乐雅在军医的帐篷里和其他未曾离开的军医一起穿梭忙绿,伤员比起前几日更多了,周乐雅专心致志的医治,神态平和,没有慌张没有忧虑。   但守在帐篷门口的李青玉却是阴郁不已。   即便张君铭有豪情壮志,但,仅凭两万多的兵卒如何抵挡得住这二十万蛮族大军!听着不远处的厮杀声,李青玉的眼里的焦虑几乎无法遮掩,怎么办?玄雨哥还跑到战场上去了,虽然玄雨哥到战场上是为了布置机关陷阱,好提高这边关旧城的防御能力,但是,玄雨哥一个文弱书生,没有半点武功,战场那种地方刀光剑影,危机重重的……李青玉有些烦躁的攥紧了拳头,应该没事的,有张君铭在,玄雨哥应该不会有事的。   而此时,战场上,张君铭和李玄雨正在壕沟下灰头土脸的用石子排兵布阵。   “……你确定这样可以???”张君铭再次问着。   “昔年,老师教我时,曾说过,此阵法可御千兵。”李玄雨肯定的说着,又点了点地上画出来的地形,“再加之你的奇门遁甲,定能抵挡一时。”   张君铭盯着地上画出来的地形考虑了许久,重重点头,抬头看向李玄雨,“好,玄雨哥,那就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这也是我应做之事。”李玄雨说着,笑了笑,守卫边疆不该只是张君铭一人之事,虽然他来此的目的是要带走乐雅和青玉,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离开,本来就想送走乐雅青玉后,他就要留下和君铭一起守卫这东北边疆。   李玄雨起身招来几个士兵去布置阵法了,张君铭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今日战斗时被蛮族割伤的手臂隐隐作痛,幸好,有乐雅在,蛮族的涂抹在兵器上的毒并没有伤到他们半分。   张君铭跃上壕沟上看着不远处的狼烟滚滚,张君铭瞳孔中精光闪烁,他不怕蛮族有多少兵,有李玄雨的机关陷阱阵法,有他的奇门遁甲,还有暗部的情报支持……区区七天,他就不信坚持不了!   对的,七天,源少主给他的命令,就是不论如何都要坚守这七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必须坚持七天,但是,既然是少主的命令,那他就唯有“有死而已!”   *****   而在这边疆紧张的时刻,京都,李家祖宅的福喜堂,气氛也是凝重沉闷。   李云鹤低眉垂眼的站着,不发一言,在他的上方,坐在软榻上的老祖宗正阴沉沉的坐着,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他。   “云鹤,你是我李家子孙!”老祖宗缓慢开口,声音里蕴含着的威严,不容反驳,“李家盛衰你也是身在其中!”   “孙儿明白。”李云鹤拱手恭敬的说着,神态恭顺至极。   “那你就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老祖宗突然厉声的说着。   李云鹤嘭的一声跪下,重重磕头,低声说道,“老祖宗赎罪,孙儿实在不能说啊。”   “身为李家子孙,你还有什么不能说!”老祖宗厉声问着,盯着李云鹤的目光锐利如刀。   “老祖宗!云鹤他有难言之隐,还请老祖宗谅解!”李云山突然跪下,膝行到老祖宗跟前,重重磕头,“孙儿愿以身家性命作保,云鹤断然不会做对李家不利之事。”   李云山这么的突然一跪,磕头,凄凄哀求倒让老祖宗收敛了脸上的厉色,只是神情却是复杂的看着跪在她脚下的李云山,“云山,你可知,云鹤所知的那个人将会对朝廷,对我们李家有怎样的影响?”   李云山抬头看向老祖宗,“孙儿知道,但孙儿相信云鹤,若非实在有苦衷,云鹤断然不会隐瞒老祖宗。老祖宗,云鹤虽然很少在祖宅,但云鹤也是老祖宗自小看着长大的,难道老祖宗还不清楚云鹤的秉性吗?”   李家老祖宗定定的看着李云山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息一声,慢慢的挥了挥手,“罢了,云山啊,既然如此,你和云鹤且都退下吧,去叫你们的爹进来。”   李云山赶紧的磕头,做礼,随即拉起自从退下后就一直沉默低头的李云鹤,两人倒退着离开了福喜堂,出了福喜堂,李云山就请李福泽进入福喜堂,随后就紧紧的拉着李云鹤的手一直将他拉进他自己独居的院落才松开手。   “哥,我无碍的。”李云鹤有些无奈的看着从小就一直护着他的李云山,自从他十三岁生辰过后,老祖宗就一直对他极为冷淡厌恶,随后,他的这位哥哥,就比任何时候都要护着他,特别是在老祖宗面前,明明今天老祖宗是要单独和他说话,但哥他却是非要留下不可。   虽然最后幸好有哥在,老祖宗没有责罚他,他女儿都快要出嫁了还被老祖宗责罚去跪祠堂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但是哥他这般护着他的态度,总让他觉得别扭,他知道哥是清楚的,他十三岁生辰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招来老祖宗的厌恶,哥他一定很清楚。   只是可惜,哥不说,而爹似乎并不知道,或者是装作不知道?   “待会我就送你出去,此后,若没有我和爹的陪同,你不要再回祖宅。”李云山拍拍李云鹤的肩膀,低声说着。   李云鹤抬头看着李云山,沉默的点头。   李云山看着李云鹤这般,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云鹤,你莫要多想,我和爹是绝不会让人伤了你半分。”   “我知道。”李云鹤抬眼看着李云山,“可是,哥,我早已长大,你忘了巧儿都快要出嫁了吗?”   李云山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随即却又似乎若无其事般的笑了起来,“是啊,真快啊。眨眼间就这么多年了。”   *****   “福泽,云鹤背后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善公主一脉。”李家老祖宗语气依然有些阴沉,神情压抑凝重。   李福泽一愣,看向自家娘亲,“老祖宗……这个……善公主一脉不是早就断绝了吗?”   李家老祖宗轻哼一声,“断绝?”声音里透着嘲讽,“善公主可谓是天纵英才,智谋天下第一,如今的鬼谷子虽说博学广闻,天下第一,但若和几百年前的善公主相比,那也不过是蝼蚁罢了。那样的人,岂会让自己的血脉就此断绝?”   李福泽闻言,脸色也不好看了,如果善公主一脉尚存,那对现今的局势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善公主会不会想要夺回当初被他们六大世家所抢走的东西——这大夏江山,这天下第一人的椅子?   而……云鹤如果明明知道那人是善公主一脉,却还隐瞒不报……李福泽的脸色开始阴沉了起来。   “你莫要多想。云鹤一定不知道善公主一脉之事。”李家老祖宗看着李福泽的脸色阴沉,叹息一声,出声缓慢说道,“云山既然敢为云鹤作保,相信他一定多少知道了什么,且,若云鹤背后之人真是善公主一脉,那他既然选择了云鹤,也算是和我们李家交好,否则,成玉一事,就不会为我们遮掩。”   李福泽想着,微微点头,没错,若是冲着他们六世家而来,成玉一事足以挑起朝廷动乱了,也足以摧毁他们李家根基了。   “在善公主之前,一直以来就流传着关于桃源会的传说……”李家老祖宗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平缓的说起了一个故事。   *****   而与此同时,在东北边疆,周乐雅也在听一个故事。   给他讲故事的人,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药王。   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   “传说,桃源会每七百年开启一次,开启之后,能够进入的人便可得到最为珍贵的宝物。而七百年前,进入桃源会的人……据说便是善公主。善公主虽然聪慧灵敏,都说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但那时候,战局纷乱,即便善公主聪明,也无法对当时的割据的战局做出什么帮助,后来,善公主突然失踪了,再后来,善公主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不再只是一个聪明人了,她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甚至于上兵伐谋,而这些都是失踪前的善公主所不会的……后来,有人曾经去证实过,善公主的确进入过桃源会,再后来……善公主彻底失踪,而两百年后,有了鬼谷书屋。”药王慢慢的说着,说完,端起桌上的茶自顾自的喝着,然后,慢悠悠的吁了一口气,看着坐在他跟前的满脸困惑不解的小徒弟周乐雅,“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师傅要跟你说这个?”   周乐雅重重点头,嗯,真的很奇怪,药王师傅突然间冒出来,然后就拉着他跑出了军营,要不是青玉在后面跟军营里的人解释,就要大骚动了。   最让他无语的是,跑出军营后,师傅就拉着他来到军营后头的空地里,摆出茶具,然后就用神棍的姿态神秘兮兮的跟他说了关于这个桃源会,善公主的故事。   “乐雅,你可知道鬼谷书屋和药王谷所在之处,被叫做什么?”   周乐雅一脸茫然,叫什么?不是叫桃源山吗?   “桃源山,便是桃源会,桃源会便在桃源山。”药王整了整神色,严肃的看着周乐雅,“这是其一,其二,你那个哥哥可是善公主的后人啊。”   什么?!周乐雅瞪大眼睛。他没有听错吧。 ☆、第108章 风雨同行16   “没错,你哥哥周博雅就是善公主的后人!”药王沉声说着,拍拍周乐雅的肩膀,突然收敛了严肃的表情,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乐雅呀……这可是好事啊,你哥哥周博雅是善公主的后人,现在呢,又手握桃源社,只要他出来以善公主的后人的名义振臂一呼,那些藏在民间的死忠于善公主的人就会呼啦一下跑出来,到时候啊,你哥哥呢,位登九五,一统江山,你呢,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啦,哈哈哈哈哈哈……”药王自顾自说的暗爽不已。   这边的周乐雅却是皱起了眉头,瞪着药王,亲王又怎么样!药王师傅这不着调的到底要干嘛啊。   周乐雅生气了,抓过木板重重的用炭笔划着:师傅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炭笔重重划过木板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让药王一抖,讪讪的回了神,随后就见自家徒弟瞪着眼黑沉沉的脸,赶紧的干笑两声,然后,快速的说着:“徒弟别生气了啊!那什么……这个,这个,咳咳……其实吧,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好好劝劝你哥哥,既然要整顿大夏朝,那不如干脆夺回江山!位登九五,恢复善公主的荣光!”说到最后,药王挥挥手臂,很激动的样子。   但周乐雅却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啊。   周乐雅低头认真的在木板上写着:兄长的决定,我不会干涉。   药王瞅着木板,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徒弟,想了想,点头道,“徒弟……你可知道,善公主的死忠留下来的都是什么?”   周乐雅慢慢摇头,继续低头写着: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会支持兄长所做的任何决定。师傅,此事如果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话,我希望师傅您能够旁观。   药王看着木板,纠结了一会儿,才嘀嘀咕咕着,“那还不是老子看那六世家不顺眼嘛,真是的……博雅又是个能干的……好好好……你要是不愿劝说,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乐雅呀,你可得好好跟博雅说道说道,就算不愿意承认善公主的后人,那也得留下后代啊。说什么不成亲的……那可不好啊……”   周乐雅听了,僵了僵,木然的看着药王。   药王絮絮叨叨完后,见周乐雅的这表情,不由奇怪了,“乐雅,怎么了?”   周乐雅慢慢的摇头,心头却是烦恼,他该怎么和师傅说呢?   想了想,周乐雅还是缓缓的写了:   ——师傅,我有心仪之人了。   “哦?这可是好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快跟师傅说说,是哪家姑娘啊?”   ——师傅……我心仪之人是个男子。   “啊?!什么!,咳咳……那也挺好的,心仪之人嘛,哎呀,无所谓啦,男的女的都好,咳咳……你看那沈高义不也是找了个男人嘛。哈哈哈哈……”   ——师傅,我心仪之人他的名字叫……周博雅。   “……”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师傅,你怎么晕了?   ******   东北边疆外是栖霞关,栖霞关千里外便是蛮族的临时驻扎地。   此时,在蛮族的中军帐篷里。   “什么!?李成玉那边失去了联系?!”披头散发的面目狰狞的男人惊怒不已,“混账!李成玉在搞什么鬼!”   “元帅!会不会是李成玉被人发现了?”一旁书生打扮的男人皱眉说着。   蛮族元帅暴躁的猛拍桌子,“他娘的!张君铭那混蛋已经堵截了我们三日!要是让北甲神军赶到,我们这二十万大军说不定就要折在这里!!李成玉手头上有重要线索!没有那东西,我们怎么砍死张君铭!”   “元帅,我们有二十万大军,有元帅,张君铭只有区区两万人,根本不足为虑,只要我们在北甲神军到来前,打进栖霞关!我们就算是赢了!”书生打扮的男人说着,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桌面,又谨慎开口,“而那李成玉……说实话,在下并不认为李家的嫡系子弟会这么简单的背叛家门,在下以为那李成玉并不可信。现如今,大汗交付元帅的使命,是撬开栖霞关的大门,那么,吾等只需完成即可,至于那李成玉,何不将此事命人告知大汗,由大汗定夺?”   蛮族元帅烦躁的起身走来走去,二十万对上两万军马,不用说,铁定是他们赢!起初,他也这么认为,但是,张君铭啊,那个该死的出自鬼谷书屋的张君铭,竟然天煞的是个用兵的高手!两万大军竟然用得点滴不漏,栖霞关竟然没有一个漏洞!再加上张君铭所擅长的奇门遁甲,他们几天来竟然没有从张君铭手上讨到半点好处!   ——还有毒箭……该死的,他们蛮族的毒箭竟然没有重创他们的军士!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对方手里有他们的解毒方子?或者,对方有厉害的军医!   蛮族元帅忽然转头看向书生,“军师,大夏的情报都调查清楚了?”   书生很奇怪的看着蛮族元帅,“元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元帅不是早就问过了吗?   “那栖霞关那边除了张君铭还有谁?”蛮族元帅阴沉着脸问道。   “除了张君铭外,就只有李玄雨监军,这两人都是出自鬼谷书屋。”书生虽然不解这元帅所问是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禀着。   蛮族元帅阴沉狠戾的目光盯着书生,这是大汗硬塞给他的军师,说是大夏没落世家的子孙,人的确博学广闻,也很会做事,但异族就是异族,元帅对此人还是抱着三分警惕。   “辛苦军师了。”蛮族元帅收回狠戾的目光,说着。   书生忙拱手,“不敢,只是明日的对战?”   栖霞关一时半会攻不下来,而张君铭也无法将他们驱离,但北甲神军假若赶来支援的话,到时候这二十万大军只怕会葬身在这里!可恨!本来李成玉就是他们埋在京都的线,只要李成玉在京都里配合那人做做手脚不要让北甲神军前来支援,拿下栖霞关,拿下十二城池那是早晚的事情,哪怕那张君铭再厉害,没有兵,劳资看他怎么弄!   没想到啊,李成玉失踪了!!   没有李成玉和那人的配合,北甲神军只怕很快就会前来支援,不行!他们不能拖了!必须,立刻,马上攻入栖霞关!   “军师!告诉纳兰副将,明日对仗让士兵用碧霞羽箭!”   书生一愣,随即脸色有些惊惧的赶紧的应下,碧霞羽箭啊,那可是蛮族的三大毒药之一啊。   书生匆匆走出中军帐篷,犹豫了一下,在转入自己帐篷时,似乎漫不经心的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随意的丢下,“扔了。”   “是。”守在书生帐篷门口的侍卫恭敬的应着,蹲下将手绢拿起,转身便匆匆离去。   *****   “药王去找乐雅做什么?”周博雅拧眉深思,如果是在平时,药王去找乐儿,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乐儿是药王的唯一亲传弟子,但是,在这个时候,蛮族大举进兵,李成峰又突然失踪,药王本来行踪不明,这会儿却突然出现在了栖霞关去找乐雅,他就不得不深思了。   “李成峰呢?”周博雅深思着问道。   “李成峰已经在鬼谷书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回禀着。   “之前……你们失去他的踪迹,再次找到的时候,他出现在了鬼谷书屋?查清楚药王的踪迹。”   “是!”   周博雅低头看着地图,栖霞关距离他只有百里了,再快点,再快点……他很快就可以到达乐雅的身边了!到那时——周博雅握紧拳头,漆黑的眼眸幽深难测,谁也不能将乐雅再从他身边带走!谁也不能!   *****   李青玉看着药王背负双手唉声叹气的走来走去,不由困惑,药王这是怎么了?李青玉侧头看向周乐雅,却见周乐雅正专注的分着药草,一边认真的记着什么,李青玉皱了皱眉头,到底药王来找乐雅是要干嘛啊?   “前辈!”李青玉见药王又绕着自己走了一圈,忍不住开口了,好吧,就算前辈你有麻烦,但也别绕着我兜圈圈啊。   药王茫然的回过神,看向李青玉。   “前辈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不妨说来听听,看看青玉能否为前辈效劳?”李青玉拱手恭敬说着。   药王纠结了,烦恼的事?有!当然有!他的宝贝徒弟竟然看上了周博雅!!!那周博雅可是善公主一脉啊!   要是和宝贝徒弟一块,善公主可就要绝后了!当然,如果周博雅去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哈,但是,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有了女人有了孩子,他那宝贝徒弟又算什么?   再则说来,以他对宝贝徒弟的了解,徒弟是绝对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最终的结局不外乎是徒弟伤心的离开……   所以,不行不行不行……   药王很烦恼,很郁闷,心底对故意拐弯蒙骗他来找乐雅的李成峰暗恨不已,那老小子肯定是劝说不了博雅了,所以就把歪主意打到乐雅身上来了!真是可恶!下次再不和李成峰下棋了!   那老小子就跟鬼谷子那混账一样,忒阴险了,嗯,也要告诫小徒弟,千万不要跟那两个阴险的老头子玩耍!   “前辈?”   “老夫没事,好得很,你你……你就自己去玩吧。”药王说着,挥了挥手,决定先闪到一边去,等着战争结束,周博雅来了再出来。   ——没法子,按照规则,他和鬼谷子这些方外客不能插手人间的争斗,特别是战争。   所以,药王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徒弟认真专注的捡着药草,争分夺秒的做疗伤的药丸,而不能上前相帮。   规则呀。哎。   李青玉看着药王突然消失,本想开口请药王前辈留下的话又吞了回去,郁闷的想着,药王前辈怎么说走就走呢?   ****   “君铭,药王又走了。”李玄雨皱着眉,虽然乐雅医术高明,但乐雅的身体素来不是很好,这阵子又几乎没有怎么休息的炼药,医治受伤的军士,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了,何况是乐雅?   药王一向很疼爱乐雅的,怎么这会儿却是跑了呢?   “唔,这个很正常。”张君铭盯着沙盘,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正常?”李玄雨不解。   “我曾经问过少主,鬼谷子是天下第一人杰,为何宁可看着苍生受苦也不出来施救?”   “为什么?”李玄雨深吸一口气,似乎很意外,是啊,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到!   “因为规则。”张君铭说着,抬头看向李玄雨,压低声音说着,“千年前的规则束缚着他们。” ☆、第109章 风雨同行17   “千年前的规则?”   千年前,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召集当时的能人们订下的规则,譬如鬼谷子这样的大德者,就不能干涉人间的帝王更替,不能加入人间的权力争夺,不能参与人间战争。   而能够被称为大能的人,就至少必须进入过桃源会,得到三位大能的承认。   而这些暂且不提,那是千年前的事情,张君铭也只是听源少主周博雅提起过一些,至于为什么要订下这样的规则,源少主周博雅只说了两个字——平衡。   “平衡?”李玄雨琢磨着这两个字。   “不过,这些都跟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张君铭说着,指着沙盘说着,“玄雨哥,我想在这里再布置一个阵法……”   李玄雨回过神,微微点头,心里却是把这事给记下了。   桃源会,桃源社,桃源镇……桃源?似乎一切都跟桃源有关系?   李玄雨收敛心神,正想跟张君铭就这阵法好好探讨探讨,外头就有斥候来报。   “禀将军!蛮族来袭!”   张君铭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他还挺有胆量的啊。走!”   李玄雨看着张君铭拿起银枪大步匆匆的离去,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几日蛮族那边出其的安静,但现在,却突然跑来挑衅宣战,肯定有问题!   李玄雨拧着眉,也忙跟了上去。   而这时,栖霞关里,已经被提前疏散了百姓空无一人的小镇上,一辆马车缓缓到来。   同一时刻,栖霞关,厮杀已经开始!   周乐雅巡视了一圈受伤的将士,又调整了一下药方,让其他军医商议着赶紧的抓药后,就走出了帐篷,正欲回自己的帐篷,却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乐雅!!”危急时刻,守着帐篷的李青玉赶紧的一把扶住,皱着眉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周乐雅,“乐雅,你没事吧?”李青玉很担心,自从战事爆发,乐雅日日忙碌,夜夜都是忙到三更半夜,这还不算,偏偏乐雅晚上还总是惊醒,别人不知,他这个贴身保护乐雅的人怎会不知?   也不知乐雅是怎么掩饰的,明明脸色极其难看,黑眼圈那么重,可药王来的那两日,乐雅偏偏能够神色如常的没有黑眼圈,没有苍白脸色的出现在药王跟前。   周乐雅晃了晃头,单手揉了揉额,让自己脑子清醒些,才转头看向李青玉,安抚一笑,随后就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要去拿一些特别的药丸,他看见远方的烽烟了,烽烟里有些邪气,今日这一战,必定会有什么棘手的。可惜他不能再算出具体的,心术在战事方面的推演不多,他顶多就是预测战局而已,具体的却看不出来了。   “乐雅!”李青玉忍不住拉住周乐雅,看着周乐雅疑惑的眼神,低声道,“乐雅,你好好休息一天吧,军医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但是,能够安排军医救治,能够最快疗治的人只有他吧。而且,也只有他能够镇定平常的救治伤兵。   周乐雅慢慢摇头,随后唇语告诉李青玉:没事的。   李青玉无奈,看着周乐雅步伐有些踉跄的走开,看着周乐雅的背影,李青玉想说些什么又只能懊恼的咽下,如今军医这里,就只有乐雅一个人能够支撑全局。而现在战事吃紧,怎么休息?如果不是他被玄雨哥压制着必须来保护乐雅,他也早就奔向战场了。玄雨哥说周博雅会来,那现在周博雅呢?他怎么还没有来?   周乐雅进了帐篷,翻找出自己的药袋,火鼠滚滚从药袋里钻出来,一骨碌的爬上周乐雅的肩膀,这阵子战事吃紧后,怕滚滚会一个不慎被人伤了或者伤了人,周乐雅就一直把它藏在药袋里。滚滚爬上周乐雅的肩膀,吱吱叫着,似乎透着委屈。   周乐雅轻轻抚了抚滚滚,心里默默的说着:抱歉……再坚持一段日子,等沈高义将军来了就好了。   等沈高义将军来了,这场战争一定会是我们赢!周乐雅目光坚定的看着药袋。   周乐雅拿起药袋,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昏黑,赶紧的扶住案桌,勉强的稳定身形,这阵子,看来是真的太累了,但是,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他必须撑着才行。   周乐雅深吸一口气,从腰带的小袋子摸了一颗提神醒脑的药丸吃下,就快步走了出去。   而周乐雅一走出,军营入口处就一阵骚动,紧接着,就看见李玄雨狂奔而来,周乐雅心头一紧,这样惊慌的李玄雨他也就只在青玉出事的时候从李玄雨见过。   周乐雅忙快步跑向军医的帐篷,李玄雨已经带着士兵赶到了那里。看着被人抬进来的士兵,周乐雅脸色一沉,果然有特殊情况了。   “乐雅,你快看看,这人中了碧霞羽箭!”李玄雨急急说着。此刻战场上,蛮族好像不要命似的拼命扔着碧霞羽箭,若非有张君铭的奇门遁甲挡着,这会儿他们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阵法的抵挡也只能是一时,如果不能找出抵抗碧霞羽箭的方法,栖霞关被攻破那也是迟早的!   周乐雅把脉,看着脸色绿幽幽的中毒的士兵,心里考虑着,碧霞羽箭是蛮族所特有的毒,是用蛮族之地才有的沙痕草所提炼,奇毒无比,中毒之人不但会死,还会将毒素传染给接触的人,而且不是立时爆发,根据接触的时间长短潜伏两到七天,随后才爆发,一旦爆发就七孔流血而亡。   虽然是这么阴险的毒,但是,周乐雅也不是没有办法。   周乐雅挥手示意李玄雨等人下去,随后走到一边写下几张药方又仔细的写了如何熬制,才将药方递给其他的军医。其他的军医拿着药方赶紧的出去了,这会儿外头已经送来了其他的中毒的士兵了。军医们也不敢耽搁,赶紧的出去熬药医治。   随后,周乐雅走到中毒的士兵跟前,正欲抬手施针,突然,中毒的士兵猛然睁开眼睛,周乐雅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这中毒的士兵就已经一把匕首搁在了他的脖颈上。   “嘿嘿嘿……药王的弟子啊……”士兵阴森森的说着。   周乐雅沉默的看着这个中毒的士兵,这是……奸细?什么时候潜伏在这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争取多一点。 ☆、第110章 风雨同行18   周乐雅对脖颈上的匕首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士兵,在他的药袋里有滚滚,还有外头的很快就会来的李青玉,即便没有李青玉,没有滚滚,他还有些随身的毒药,只是……这个奸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挟持他?在这个时候将身份暴露出来是为了什么?   “果然不愧是药王的弟子,倒是挺有胆量的啊。”脸上还是绿幽幽的士兵狞笑着,“你最好乖乖的,相信张君铭将军也不想看着药王的弟子死在这里对吧?”说完,便推着周乐雅朝外头走去。周乐雅皱了皱眉,但很快,还是顺从的跟着走了出去。   这奸细最后的这句话已经透露出了很重要的东西,他们是冲着君铭大哥来的,利用他这个药王弟子的身份来得到什么?得到什么呢?在这个战场上?莫非是要君铭大哥撤走奇门遁甲?如果是,那看来君铭大哥和玄雨哥合作的效果非常好,蛮族二十万大军也无法阻挡君铭大哥。   当然,周乐雅也不会盲目的认为,张君铭就能够扳倒这二十万大军,能够让蛮族二十万大军在栖霞关外动弹不得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而眼下,缺的就是一个时机,张君铭的奇门遁甲被破坏的时机或沈高义的北甲神军登场的时机。   虽然张君铭让蛮族在栖霞关外前进不得,但张君铭只有两万兵马并不能将蛮族赶走,而如果蛮族打持久战的话,栖霞关失守是早晚的事情,但现在蛮族让潜伏在栖霞关里的奸细挟持自己,蛮族这种迫不及待的做法是怕北甲神军赶来吗?   看来,北甲神军是出发了。   所以蛮族不得不抓紧时间攻克栖霞关,然后就把主意打到自家身上了?   周乐雅突然觉得脖颈有些刺疼,还有血腥的味道正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周乐雅皱眉,这个奸细刚刚在自己的脖颈上割了一个小伤口。   而此时,李青玉手持宝剑,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胆敢挟持周乐雅的奸细,不知死活的东西!   “让张君铭马上关掉阵法!不然我就杀了他!”挟持着周乐雅的奸细阴森森的开口。那架在周乐雅脖颈上的匕首似乎又割深了一些。看着周乐雅本来白皙的脖颈上的血红,李青玉的脸色阴沉了。   ——妈蛋的!乐雅在他哥哥周博雅的保护下可从来都没有受过伤害,要是让周博雅知道乐雅在他李青玉的保护下竟然被挟持,还受伤,他有何脸面去见人啊!   李青玉怒了,而赶过来的李玄雨悄悄的把手背负身后,打了个手势。   “马上!!让张君铭关掉阵法!把阵法的图交出来!”挟持者有些狂躁,必须马上,尽快的把阵法关掉!   “你以为就算我们关掉阵法,你能够走出去?”李玄雨上前一步,冷凝的声音问着。   挟持者狞笑一声,“李大人,别拖延时间,我既然敢挟持这位周公子,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不如——”   “那你就去死吧!”突兀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幽沉冰冷,透着无尽的杀意和压抑的怒气。   而周乐雅,在听见这声音响起的刹那,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侧头,想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是不是日日夜夜扰着他无法安眠的人,但身子一动,熟悉的味道就在鼻尖蔓延,而紧接着就被死死的抱着,熟悉的温度,让人安心的怀抱,檀木墨香的味道……周乐雅不由的闭上眼睛,压抑着鼻尖的酸意和眼睛的湿润。   ——兄长……好久不见。   此时,周乐雅满心都被这熟悉的味道,安心的感觉所包围,他一刹那间,竟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在他的身后,挟持着他的奸细被抓住了,身着黑衣的护卫们在他的身后恭顺的跪着,李玄雨也快步上前,恭敬的跪下,李青玉不情不愿的又似乎畏惧着什么的被李玄雨拉着跪下。   “不必如此。红石,这里交给你,玄雨,北甲神军已经出发,青玉,你且在这里协助红石。暗五,此人交给你。”   “是!”众人纷纷应下。   众人齐声应下的声音让周乐雅回过神,周乐雅抬头,看着仍然紧紧的抱着他,有力的臂膀箍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弹的兄长周博雅:哥?   周博雅低头看着周乐雅,心头的疼痛开始泛滥,才多久?这脸瘦了,眼圈下的青白那么明显,还有这脸色都跟雪一样白了,他就不该苦苦压制自己!他早就在乐雅离开的时候去抓他回来!   “乖,听话。”周博雅哑声开口,抬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周乐雅的头发,小心翼翼的轻柔的触摸,似乎是怕伤了他,但又忍不住轻轻的抚摸着。   周乐雅看着周博雅慢慢的闭上眼睛,轻轻的靠着周博雅的胸膛,就这样吧,兄长来了,他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兄长不会让蛮族入侵栖霞关的。   两个多月来的奔波劳累,连续十几日的辛劳和失眠,在决定把一切交给兄长的时候,周乐雅也放任自己跌入梦乡。   周博雅看着嘴角嚼着笑意睡去的周乐雅,心里再次揪疼了一下,打横抱起周乐雅,周博雅就转身,一跃而起,朝外奔去。   李青玉看着周博雅抱着周乐雅离去,神色有些复杂,周博雅到底还是来了吗?那乐雅……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青玉公子不必担心,乐雅少主子不会有事的。”红石笑笑着对李青玉说着,真好,终于看见少主子了,不过少主子瘦了好多啊,还有那该死的蛮族奸细,竟然敢伤害少主子!哼,交给暗五处置的话,一定会很精彩,待会得找个空去看看才好,那只手伤了少主子的就把那只手给剁下来。   李青玉回过神,看向红石,微微点头,转身就朝栖霞关方向走去,既然乐雅的哥哥来了,那他也该上战场,多杀几个蛮族!也算是为乐雅报仇!   红石看着李青玉走向栖霞关方向,耸耸肩,对这位李青玉公子,红石虽然感激对方这两个多月来对乐雅少主子的保护,但是,当年李青玉伤害乐雅少主子的事,他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今日奸细闹事,幸好留在军营里的都是受伤的将士和军营,虽然奸细挟持了乐雅少主子,但幸好,这事的声响不大,大部分受伤的将士被奸细下了药,都昏昏沉沉睡着,而军医们都很胆小,缩在帐篷里没有出来,看见他们的人不多,也都是忠心于张君铭的自己人,软硬兼施的说了一下,对方就保持了沉默。   红石就留下一个联系的护卫,其他人就都带了回去,也不知道乐雅少主子脖颈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而此时,周博雅抱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周乐雅来到了栖霞关山里的竹林,这里在几年前建了一个小山庄,是桃源社的据点,考虑着将来也许会来,小山庄建立的时候就精细了一点。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小心翼翼的将乐雅放到床榻上,解下乐雅腰间的药袋,滚滚就窜了出来,周博雅眯眼,这胖老鼠还活着?刚刚乐雅遇险,竟然没有出来护主!   周博雅眯起双眼,杀意如剑,刺向了那只胖乎乎的老鼠。   身为兽类的直觉,滚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不敢动弹。   周博雅抬手欲捏死滚滚,但看着床榻上的乐雅,周博雅还是慢慢的松开了手,乐雅对这畜生一向很喜欢,如果在他醒来后,找这胖老鼠的话,那就麻烦了。   周博雅冷冷的低声开口,“下次,你再让你的主人涉险的话,我就将你拆皮剥骨,碎尸万段!”   滚滚的毛发一下子就都竖直了起来,抖了两下,就直奔床角去了,团成一团,使劲的发抖。   周博雅冷哼一声,坐在了床边,看着沉沉睡着的周乐雅,脖颈上的伤口已经涂抹了上好的药膏,现在散发着清润的药香,脸色的苍白是遮掩不住的,眼圈的青白,也无法遮掩,这阵子,乐雅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过?   周博雅的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周乐雅的脸,心头一阵一阵的揪疼。   ——哥……   属于乐雅的温润柔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周博雅一愣,低头看着,就见自家宝贝乐雅的唇蠕动着,但眼睛却还是闭着,是在做梦?   周博雅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俯身,闭眼,轻轻的啄吻着,唇与唇的接触非常轻微,仿佛呵护着珍宝一样,周博雅甚至不敢将自己的身体压上去,就怕会惊扰了还在做着梦的乐雅。   乐儿,梦里有我,那就要永远都有我。   ****   而此时的栖霞关城楼上,张君铭盔甲上都是血,头发有些披散,手持银枪,一身杀意还没有消散,眼睛里也都是血红的冰冷,李玄雨这阵子好歹已经习惯了,但这会儿也是被吓了一跳,由此可知刚刚中场休息的战事有多激烈了。   “君铭,源少主已经来了。”李玄雨压低声音说着。   张君铭听着,血红的眼睛亮了起来,源少主来了,也就是说北甲神军也来了!   张君铭深吸一口气,因为碧霞羽箭伤亡惨重而灰暗的心情也亮了不少!   “对了,乐雅呢?”   “被博雅接回去了。”李玄雨说着,随后走向张君铭,声音压得更低了,随后将奸细一事仔细的说来。   一说完,张君铭就狞笑着侧头看向蛮族的方向,喃喃道,“终有一日,我要踏平蛮族!” ☆、第111章 风雨同行19   当周乐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饱满,神清气爽,伸了伸懒腰,周乐雅打量了四周,这里不是军营,他被兄长带出军营了?想来也是,兄长既然来了,就一定不会允许他待在军营。想到这里,周乐雅深深的在心里叹气,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   然后,兄长呢?   周乐雅的心有些忐忑,之前看到兄长的心安和欢喜,让他一下子就放松了,就只顾着睡觉了,现在醒来,想着自己的私自离家,想着他和兄长之间的问题……爹和娘……   周乐雅的眉头就慢慢的拧起来了。   而刚刚和张君铭见面不久商议完事情的周博雅,匆匆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宝贝弟弟坐在床上怔怔发呆的愁苦模样。   周博雅顿住脚步,心音开启,感受着周乐雅的烦恼和担心,周博雅慢慢的朝周乐雅走去。   “乐儿……”周博雅走到床边,一边压低声音唤着,一边抬手将周乐雅抱入怀里,嘴角自然的弯着,“可还疼?”周博雅说着,一边轻轻的抚了抚周乐雅脖颈上的伤口,心疼着,也暗自决定着,那二十万蛮族大军是一个都不能放过了。   周乐雅抬头看着周博雅,明明分开了两个多月,但兄长的动作还有声音似乎他们就从未分开过一样,现在的兄长比起清晖园时,似乎平和了好多,但,周乐雅却直觉,现在的兄长比起以往更加深不可测,难以捉摸了。   不过……心音传递过来的情绪,兄长是开心的,温柔的……   ——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周博雅愣了一下,才无奈低头,轻轻的吻着周乐雅的额头,碎吻沿着鼻尖慢慢的滑下,因为情、欲而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哥说过,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可我让哥你担心了……我一个人跑了,让哥一个人面对爹娘……对不起……   他是懦弱着,他不敢面对爹娘的失望眼神,他又不舍得去跟兄长决裂,他只能懦弱的离开。这是他的错。这是他的胆小,他必须承认这一点。   “傻瓜……本来就是我该解决的事情。”周博雅叹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揉揉周乐雅的头发,乐雅如今这么说,是不是说明乐雅心里,他的分量又重了?   果然,忍耐着让乐雅一个人是值得的,至少,他得到乐雅对他的愧疚不是?   周乐雅定定的看着周博雅,清亮的眼睛润润的,但却透着坚定,他抓紧周博雅的衣袖,认真的神情让周博雅不由揽紧周乐雅。   ——哥,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懦弱的逃避,等战事回去,我们一起回家,跪求爹娘的谅解。   周博雅凝视着周乐雅认真坚定的神情,心里好似被什么熨帖了一样,暖暖的,周博雅的嘴角慢慢的弯起,笑容轻淡温柔,“好。”   两人无声的偎依着,过了好一会儿,周博雅才抱起周乐雅到软榻那边,叫人上了早膳。   ——哥,现在战事如何了   周乐雅一边张着嘴接受兄长的投喂,一边问着。   虽然他现在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后,疲累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好多,但是兄长却还是不放心,非要喂他用膳不可。   “蛮族已经退兵三十里。栖霞关现在暂时没事,中了碧霞羽箭的将士现在已经用了你的药,已经解毒了,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周博雅一边简单的说着,一边舀着粥喂着周乐雅。   周乐雅慢慢的咀嚼着,是药膳?他不喜欢药膳粥……但看着自家兄长关切担忧的眼神,周乐雅还是吞咽了下去。   “乖……”周博雅满意的揉揉周乐雅的头发,柔声道,“这是之前跟药王前辈拿的药方子,药王前辈说你在军营的这几日,疲累过度,伤了身子,必须好好调养一番才好,之前你不愿药王前辈为你担忧,你还易容遮掩自己的脸色。”说到这里,周博雅无奈的抬手轻轻捏了捏周乐雅的脸颊,“说你乖巧,你且偏又在自己的事情上任性,你就未曾想过,若你有事,我和爹娘,还有药王前辈会如何担忧?”   周乐雅默默低头,让长辈为自己担忧,真是不孝。   “好了,别自责,已经过去了不是?以后乖乖的听话,照顾好自己,别离开哥……”周博雅柔声说着,只是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里隐隐的透着微妙的引诱。   周乐雅抬头,看着周博雅,慢慢的点头。   ——好的。哥。   周博雅满意了,笑容更深了,揉揉周乐雅的头发,就继续的喂着,直至喂了一碗药膳粥,又哄着吃下了一个馒头,才让人将早膳撤下。   ——哥,北甲神军来了吗?   周乐雅拉着周博雅的手,在这个院落的园子里慢慢的踱着步,虽然兄长说这里只是桃源社的一个驻点,但从布置上看,却很精细。   在散步消食的时候,周乐雅心里还是挂着战事,就忍不住出声问了。   “沈高义将军已经来了,但是,他现在和北甲神军暂时不能出现。”周博雅微笑说着。   ——为什么?   周乐雅眨着眼睛,为什么不能出现,栖霞关也就两万余人而已,如何能将蛮族二十万大军彻底驱逐?不过,兄长这么说自然定是有了安排,周乐雅现在问,也只是纯粹好奇而已。   “为了彻底的解决麻烦。”周博雅微笑说着,漆黑的眼底深处闪过暴戾,如果乐雅未曾被挟持,也许他会耐心的花个三五年时间再来解决蛮族,但,胆敢挟持乐雅,还让乐雅受了伤,那就让蛮族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吧。   周博雅抬手抚着周乐雅的脖颈,那里的伤口还未完全的结疤,柔声说着,“乐儿,哥待会要和玄雨他们议事,你好好的在这里休息,青玉待会会来陪你。”   周乐雅乖乖点头,嗯,他会乖乖的。   见乐雅如此乖巧,周博雅忍不住将周乐雅紧紧抱着,低头亲吻着,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又将乐雅送进房间,才转身前往大堂。   *****   此时,在边疆山谷里,身着黑色的军士们正在急行军。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紧身服,目光幽深,脸色冷峻,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却温和清秀。   “高义,再过半日,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温和清秀的男人说着,看了眼日头,他们在半个月前就带着三千精锐兵急行军。至于为什么是三千精锐兵,他们所要前往的地方是哪里,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军事机密。   直至昨晚,收到桃源社的密信,才知道,他们所要前往的地方竟然是蛮族的大后方!   “嗯。到前面的小树林,我们再休整。”沈高义说着,看向身旁的自家良人,目光柔和了下来,“可觉得辛苦?”   容和一笑,“我有武艺在身,怎会觉得累?”   沈高义微微点头,自从他们结为良人,出征时,容和总要待在他身边,不管如何劝说,容和都不肯离开。他也没有再勉强了,在他看来,马革裹尸还是他的归宿,而若能够和自家良人同生共死,那也很美妙不是?   待到了小树林休整,容和还是忍不住低声问着沈高义,“……这是少主的意思?”绕路前往大后方,而不是前往栖霞关,这一定不是朝廷的意思了。   “嗯。”沈高义点头,接到密信,他才知道自家徒弟周博雅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这很冒险,但是,如果他们成功了,的确能够让蛮族乱个三五年,而这三五年里,朝廷要是安定了,到时候派兵绞杀蛮族,定能为大夏朝的东北边疆换来百年安宁!   ——只是,就不知道到时候朝廷能否安定下来……如今腐朽的朝廷他是不敢指望的了。   在张君铭为栖霞关而浴血奋战的时候,朝廷竟然冷漠的连一兵一卒的支援都不派!如果不是有玄雨的支持,有桃源社的暗部,如果不是乐雅就在栖霞关,就那碧霞羽箭,张君铭说不定早已战死栖霞关!   朝廷,好一个朝廷啊!那些世家们,那些阁主们的眼里可还有大夏朝,可还有这天下苍生?   若丢了十二城池,蛮族长驱直入,大夏危矣!   “高义……你如今这样带兵出来……会不会……”容和犹豫着问着,没事吗?未得朝廷旨意,就私自带兵出来。   沈高义冷笑,“容和,我奉的是桃源社的征伐令。”   容和一愣,随即垂下眼,高义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他只奉桃源社的征伐令,朝廷……已经让他失望至此了吗?   “好。”容和抬眼说着,带着几分无奈,不管是朝廷也好,桃源社也罢,只要是为这天下苍生,就够了。   ******   京都,周家。   被管家恭敬迎进来的李云鹤端着茶,皱眉深思,直到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才回过神,起身,看向来者周文德。   “李兄,好久不见。”周文德拱手说着,顺势挥手让四周的人退下。   自从李云鹤进宫伴驾,就已经极少登周家的门了,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确实不便。这次突兀登门,定是有何要事了吧。 ☆、第112章 风雨同行20   京都,周家。   周文德看着李云鹤,神情惊愕,“云鹤兄,你是说……朝廷至今为止都尚未决意是否要派兵支援栖霞关?!”   周文德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还在为支援栖霞关一事争吵不休,现在难道不是应该众志成城的一致对外吗?想到还在栖霞关的乐雅,周文德的脸色阴沉了。   但转念想到博雅已经出发赶去,周文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心里想着,不知道博雅是否已经到了栖霞关,有桃源社的人保护,博雅应该无碍吧?   “这还好。”李云鹤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想到今天从帝宫收到的消息,只觉得眼前发黑,头好疼。   “文德兄,你可知,朝廷为何迟迟不肯派发旨意?”李云鹤正色的看着周文德。   周文德肃然坐直,他在朝廷的官阶不够资格进入阁议,对阁议之事,他自然是不知,说起来,他算得上是纯臣,毕竟当初和清河周家分家一事对他的名誉上损害不少,至今为止,朝廷中敢于和他来往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官阶不高的官员而已。对朝廷动态,他自然是把握不到。   “于阁主和郑阁主都反对北甲神军进入东北边疆,他们担心一旦北甲神军进入东北边疆,那么北边的国门就会被沈高义全部掌控,这在他们看来是完全有可能的。他们提出了这一点,现在除了李家和宋家都在坚持要北甲神军进入东北边疆支援外,其他的都已经完全反对了。”李云鹤说到这里有些疲累,李家的阁主,他的兄长李云山现在基本是站在了桃源社这边,对北甲神军是信任的,当然,这也不排除,李家已经看透了局势,或者说老祖宗所知道的秘辛,让李家敢于站队。   ——不过有他在,桃源社和李家就有了牵扯。   周文德怒了,拍桌而起,怒斥道,“岂有此理!边疆安宁关系到一国之根本!此时此刻,他们竟然还在猜忌!还在想着他们世家的利益!”   周文德说完,顿觉得有些不妥了,世家的利益?咳,李云鹤也是世家子弟……周文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对李云鹤歉然说着,“抱歉,云鹤兄,我刚刚……”   “没事,文德兄不必介意,我知道文德兄的意思,李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乐雅之故,这次,也只怕会和于家他们一样。世家已经腐朽了。”李云鹤说着,声音却是艰涩,他虽说在十三岁后就因为被老祖宗厌弃,早早的成婚离开李府,但,从小接受李家的培养教育,他对李家的感情绝对只多不少。   ——而这种感情,大概也就只有世家嫡系才能懂得。   周文德沉默了下来,这等情况下,他也只能沉默以对。   倒是李云鹤笑了笑,识趣的转开话题,说道,“文德兄,现在栖霞关的形势严峻,帝君虽然有心要挽回,但无奈阁议始终不能通过,只怕这次栖霞关危矣,但我相信博雅,他定是有办法能够转危为安,只是,现在朝廷形势严峻,而寒门开考在即,帝君希望主持庶子开考的六个人里能够有几人不受世家掌控,所以……文德兄,我想问你,可有兴趣?”   周文德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他是吏部官员,但只是六品知事,开考之事,他是没有这个资格参与,但如果帝君直接点名,那他自然可以参与,只是……如此一来便将自身暴露在六世家跟前,若是卷入现在的混乱局势,他是无所谓,能够为国做事,是他当官的心愿,但就是不知是否会妨碍到博雅,或者给博雅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此事,还需跟博雅商议一番才好。   “且等我考虑几日。”周文德说道。   李云鹤点头,这是自然,于是李云鹤转开话题,和周文德说起现在京都备考的那些寒门子弟的事情来。   随后,李云鹤便婉拒了周文德留下用膳的邀请,离开了周家。   此刻,盯着他的人太多,他也不敢和周文德走的太近,今日他来周家登门拜访,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查到他和周家的关系,特别是和乐雅的关系。   李云鹤坐在马车里,揉了揉额头,想着这几日的忙碌,想着帝宫里帝君的多疑,后宫中温家温秋雨的下的软钉子,想着李家老祖宗那里的麻烦……此刻,他再次深刻的感受到,他是被周博雅给坑了!   李云鹤抬头叹气,而如今,他是退不得,也不能退,为了李家,也只有跟着周博雅一条道上走到底了。   ****   此时的帝宫中,玉霞宫。   纱幔在风中轻拂,一人高的铜镜前端坐着一秀美雍容的女子。女子一身淡黄色的华衣裹身,纱裙褶褶如雪月光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   此人当真是绝美倾世,但若是细看那双诱人的眼眸,就会发现,如墨的眼眸里竟然全都是冰冷。   “可真的去了周家?”女人开口问着,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可声音里却隐隐透着阴寒。   “是。”   女人身后跪着的婢女小声的回答着。   “去吧。”女人开口说着,淡淡的挥手。   婢女忙恭敬做礼退下,退出宫殿后,小声的长长吁了口气,这位进宫没有多久的雨妃娘娘实在是令人害怕得很。   明明在这后宫之中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嫔妃里,她是最美的,也是最受宠爱,但在婢女看来,却是令人怕得很。   而在婢女退下后,雨妃,也就是温秋雨慢慢的起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最美的,不是吗?哪怕李贵妃,荣宠多年也无法和她相比,但她却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周家?周博雅所在的周家吗?既然如此,那么,怎么能让你们袖手旁观呢?怎能让你置之身外呢?因为你,我都踏入了这令人厌恶的后宫,因为你,我都不得不和那些女人争着一个男人的宠爱。   因为你——我摔入了这肮脏的尘世污泥之中。你却逍遥自得云游他乡!   怎么可以!   “那就一起踏入这混乱的肮脏的局势中罢。”温秋雨喃喃说着。   ****   “怎么样了?”李青玉看着周乐雅举起的木板,撇撇嘴,“还能怎么样了?张君铭那混蛋怎么会输?现在二十万大军早就退出了三十里!”   周乐雅听了,眼睛弯起了月牙,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李青玉看着周乐雅笑得开心,就没好气的瞪眼,“你倒是好了,你哥来了,你每天晚上都能好好睡觉了对吧。”   周乐雅一僵,尴尬的笑了笑,转头,耳朵却是红了起来。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被李青玉这样当面戳出来,总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他和兄长每天万事只是单纯的盖棉被聊聊天。   “唉……乐雅,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哥说说。”李青玉忽然正色起来,看着周乐雅。   周乐雅歪头:说什么?   “要嘛让我上战场杀敌,要嘛就让李玄雨离我远点!”李青玉咬牙切齿说着。   周乐雅困惑了,哎?玄雨哥现在很忙吧,怎么听青玉的意思,玄雨哥一直纠缠着他呢?   周乐雅刚想问,外头就有脚步声传来,同时,心里也感受到了兄长的情绪,唔,兄长好像很开心。   “乐儿。”周博雅快步进来,然后很自然的就揽着周乐雅的腰,顺势坐下,在周博雅身后的李玄雨就对周乐雅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李青玉,目光里盈盈的满是柔情。   周乐雅恍然,哦,玄雨哥真的喜欢青玉了啊。   李青玉在周博雅进来后,就僵硬着站着,对李玄雨黏在自身上的眼神无视了,等闲聊几句后,李青玉就拱手告辞了。李青玉一走,李玄雨也跟着立刻离开了。   周乐雅看着李玄雨和李青玉一前一后的离开,心里确定了,果然玄雨大哥是真的心悦青玉大哥啊。   “乐儿,看什么呢?”周博雅皱着眉头扣着周乐雅的下巴将他转了过来,虽然是带着笑的问着,但眉间的皱褶可见他的不悦。   两人间的心音一旦开启,即便不说,喜怒哀乐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而周博雅从掌握心音后,心音就从未关闭过。   ——哥,玄雨哥哥心悦青玉哥哥。   周乐雅弯着眉眼说着,他知道青玉心悦于玄雨,如今见玄雨也是这般心意,周乐雅就不由的为青玉高兴起来。   “嗯。是啊。”周博雅眉眼松开了,笑笑说着,他不喜乐雅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似乎这次的出游,乐雅和青玉的感情好了很多,那么,既然如此,就不如让玄雨得偿所愿为好,想必那个时候青玉一定没有什么时间来缠着乐雅了。   而现在战事基本初定,他可以将乐雅带在身边,那李青玉就让李玄雨去好好烦恼吧。   “玄雨很喜欢青玉,我想他们应该会结为良人。”周博雅微笑说着,一边给周乐雅倒了杯茶,似乎漫不经心的说着,“要不这阵子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周乐雅笑眯眯的点头,嗯嗯……不错,不错,不要打扰他们……   见周乐雅笑眯眯的模样,周博雅黑眸里闪过一抹光芒。   *****   而是夜,大漠后方,蛮族的聚集地,三千轻骑疾驰而过,黑衣黑马,极速而过,在风中,淡淡的血腥味道似乎散开了。   在这三千轻骑疾驰而过,远远的溶入黑夜之时,蛮族的聚集地突然火光四起,惊叫声,怒斥声,哭泣声四下而起,黑夜里,犹若掉落幽冥的哀嚎……   翌日,一封急报送到了张君铭桌案。   张君铭看着急报,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俺要去临幸福娃子。╭(╯3╰)╮。   o( ̄ヘ ̄o#)握拳!,九月前俺要完结纨绔子!!!争取明天更新六千!!!! ☆、第113章 凤凰于飞1   七日后,一个爆炸性的秘闻传开了。   ——蛮族的大汗被人刺死,蛮族的王族聚集地被人放火燃烧,王族死伤巨大!   此后,蛮族二十万大军连夜退兵,撤回蛮族,而栖霞关张君铭守将带人千里追击,击杀蛮族十万!   且不说蛮族的大汗被人刺死一事,就单单说蛮族的王族聚集地被人放火就足以让大夏的子民们振奋了!王族死伤巨大,群龙无首,蛮族将来很长时间定是处于混乱,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带兵攻占,蛮族之地必定手到擒来!可惜呀,可惜,不说张君铭三万大军死守栖霞关已经是奇迹了,就说现在迟迟未动的北甲神军,南疆守军,可见现在的朝廷根本就没有心思放在边疆之事上!   如若不是蛮族出了大乱,只怕现在的栖霞关早就被人占了!而栖霞关被人占了,十二城池的失守也是早晚的事情!   朝廷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伴随着这本是秘闻却被传得天下皆知的秘闻飞入京都,天下又再次吵闹起来了。   不,该说是天下读书人,特别是——寒门!   ******   而此时的京都,李家。   李云山沉默的看着手上的小纸条,小纸条上只有五个字:千里杀蛮首   李云山慢慢的将小纸条捏紧,再慢慢松开,粉末掉落一地,很快就消散了。   “大哥,我们李家已经决定好了吗?”李云鹤看着李云山将他刚刚递过去的小纸条销毁,默然了半晌,低声问道。   “是沈高义?”李云山不答反问,侧头看向李云鹤,目光锐利。   李云鹤沉默着,没有回答。他自然知道,千里走单骑斩首的人是谁,除了沈高义,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本事?而能够指使沈高义的,除了桃源社,除了周博雅,他想不出还有谁。   但这些却不能说给大哥知道。   李云山见李云鹤不回答,只是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大哥,君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云鹤低声说着。   李云山起身,走向窗口,看着外头漆黑天空的半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着,“云鹤,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和李家会是你的后盾!”   李云鹤当即拱手一拜,“云鹤拜谢大哥!”   同一时刻的宋家祖宅。   “敏德还没有消息传来?”宋阁主宋长洲沉声问着。   “回爹的话,没有!”宋凤德拱手回答着,眉头皱起,虽然敏德是在沈高义将军的麾下没错,但是,如果,千里走单骑的人真是沈高义的话,那敏德也不一定就在沈高义将军的队伍里,毕竟,私自出兵这种事情,也不适宜让敏德这个宋家嫡子知道吧?   “不管敏德在不在沈高义的队伍里,凤德,你且记住,我们宋家这次定要站在沈高义这边!”宋长洲说着,神情凝重。   宋凤德一愣,随即困惑的问着,“爹,儿子不明白,这是为何?”沈高义所为可谓是大逆不道啊,且这次阁议中,宋家,李家可都是处于下风啊。若再支持沈高义,让帝君厌恶了的话,以后阁议里就很难为宋家争取利益了。   “凤德,我们家的家训是什么?”宋长洲不答反问   “君子所贵者,仁也。臣子所贵者,忠也。”宋凤德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的拱手回答着。   “所谓仁者,当以天下百姓为重!所谓忠者,当以大夏江山为重!”宋长洲沉声说着,负手走到窗边,看向外头的漆黑夜空,此时黑色凝沉,如同大夏朝的明天,看不清,看不明。   “不说其他,就说此次沈高义所为,若无他千里走单骑,取走蛮族大汗的人头,栖霞关会如何?十二城池会如何?不论沈高义是否有颠覆大夏的野心,就凭他此番作为,老夫就要为他浮一大白!明日阁议若有人说三道四,老夫也定要为沈高义申辩一番!此乃人子所为,也是人臣所为!若帝君尚有三分理智,就该明白,沈高义一个无根无基的将军,敢冒天下之不讳,置自身身家性命不顾,只身走千里,解了栖霞关之危!图的可不是什么世家利益!凤德,若是你,你敢这么做吗?”   宋凤德听着自家爹爹的所言,心里已经明白了。   沈高义做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哪怕京都世家人心里门儿清的,可天下百姓却是不知!百年后,若有人书写大夏历史,写的也绝对不会是沈高义之名!   沈高义呀沈高义,果然不愧是高义之名!   比起他来,宋凤德苦笑,终于明白,为何敏德在离开京都前曾对他意味深长说起——“哥,这京都如同围城,围住了大夏的繁华,也禁锢了大夏的繁华!”   是的,同样也围住了他宋凤德的眼光见识。   “爹……”宋凤德上前,低声开口,“等此番事了,儿子想游历一番。”   宋长洲有些意外,但随即含笑点头,赞许道,“我儿有此番见识,为父甚为欣慰。”   但同一时间的京都,帝宫中。   “这么说来,栖霞关之危已经解除了。”温秋雨沉下脸,皱起眉头,这个时候的栖霞关解除危险,对他们温家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世家也不会拿到任何好处。   不,也许可以计算一番。   温秋雨勾起了诡异的笑容。   *****   “张君铭?果然不愧是鬼谷书屋走出来的。”帝君随手落下一子,想了想,笑了起来,“明儿个的阁议可有好戏看了。”   “帝君,可莫要为了看戏而寒了将士们的心。”对弈的青年面容端正,气质端凝,可惜神态极为严肃,一板一眼的,不太讨喜。   “致远呀,你就算是为了劝谏,也该说些好听的才是。”帝君说着,叹了口气,虽然很是无奈,但眼里却是闪烁着赞赏。   李家旁系的分支,和李家的关系甚远,无根无基,鬼谷书屋出身,性子极为耿直,很适合培养呀。   李云鹤若算是半个军师的话,眼前的这个青年,却是一把不错的刀。   “明儿个,该上本奏折为将士们请功了。”帝君淡淡说着。   李致远微微点头,随即低头专注于棋盘。   自从盐商一案结束,他回京都,就被留在帝宫中做中书舍人,伴随帝君。这不合他的心意,但少主的遣令一下,他不得不听。起初还心有困惑,如今,倒是懂了。若李云鹤叔叔是帝君的半个军师,那他便是桃源社埋伏在帝君身边的线!   他这根线牵引着帝君的行动。   明日的阁议……于家定会有所动作。六世家已经腐朽了太久,该为新贵们让路了。   李致远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放下一子。   “呀,你赢了。”帝君笑了起来,起身,拂袖,“时候不早了,致远你也下去休息吧。”   “恭送帝君。”李致远垂首磕头。   待帝君走远,李致远缓步走出大殿,站在大殿门口。   然后,很快就有一内侍似乎匆匆路过一样,对着李致远鞠躬小声说着,“今夜雨妃侍寝。”   李致远听了,漠然的抬脚走向自己的住处,在转弯处,李致远似乎露出了一个非常浅淡的冷笑。   *****   同时,栖霞关内的山脚竹林里,山庄的灯火朦胧,夜空的半月撒下的光芒落在地上,仿若洒下的星河之水,莹莹星光,碎碎点点。   “这么说来,爹倒是升官了啊。”周博雅抬手敲了敲桌面,很无奈的一笑,“爹倒是谨慎。”   周乐雅正在吃着桂花糕,嘴里鼓鼓的,侧头疑惑的看着周博雅。   周博雅抬手抹去周乐雅嘴角的碎末,一边笑着将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周乐雅恍然,哦,是这样啊。   周博雅将事情说完,便侧头看向跪在下方的黑衣人,“你先退下吧。这信务必送到我爹手中。”   “是!”   周乐雅拉拉周博雅的袖子,问着:哥,爹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且有李云鹤在,爹只要秉公办事就可。”   周乐雅似懂非懂的点头,朝廷之事,他不懂,反正有兄长大人在,一切的事情都能够解决的。   于是,周乐雅继续低头,吃着桂花糕。   周博雅嘴角嚼着温柔的笑,看着周乐雅吃着桂花糕,心思却是在科举开考之事上打转,帝君想要掌控力量,世家定然不会允许,此时将周家拉入漩涡,周家若是处的好也就罢了,若是弄个不好,就会沦为炮灰。——当然,有他在,谁也别想动周家一个毫毛!   只是……爹的心意他是懂的。爹他素来忠君爱国,又想做一番事业,现在难得有了可以大展手脚的机会,爹定然是不愿放过的。   他和乐雅的事情已经让爹很失望了,如今有机会补偿,他自然是不想放过。   那就如某些人的所愿吧。   只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这般想着,周博雅起身,摸摸周乐雅的头,“乐儿,你今晚先睡,哥去前堂处理些事。”   周乐雅乖乖点头。   周博雅便转身走向前堂。前堂里,张君铭正在大口大口的啃着烤肉。 ☆、第114章 凤凰于飞2   张君铭见周博雅进来,赶紧的擦擦嘴角,唰的一下站直,然后拱手一拜,“张君铭拜见少主!”   “起来吧。”周博雅微微点头,越过张君铭坐在了主位上,看着张君铭,此刻,他是桃源社的源少主,张君铭是桃源社的成员。张君铭对他做礼,表示的是恭敬和敬服。而他接受,也是对张君铭的一种尊重。   “这次你立了大功,但此刻朝廷阁议正处于争斗,只怕到时候给你的恐怕不是嘉奖而是责罚,你要有准备。”周博雅淡淡说着。   “君铭明白。”张君铭依然拱手,抬头说着,“君铭并不稀罕朝廷的嘉奖,君铭斗胆,想跟少主讨一个赏赐。”   周博雅听着,微微挑眉,“哦,你说。”   “君铭想加入桃源社的飞羽骑。”说完,张君铭扑通一下跪地,抱拳肃然说着,“请少主成全!”   周博雅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释然,三年前,张君铭就曾经缠着他要求加入飞羽骑,不过那个时候,飞羽骑刚刚成立,还在接受沈高义的训练,飞羽骑虽然只有五千人,但却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军队,沈高义曾经说过,飞羽骑比之北甲神军的精锐队伍还要再厉害三分,但那依然达不到他的要求,张君铭是难得的将才,是他看中的未来飞羽骑的统领,但张君铭的沙场经验不足,还需再好好锤炼,他就拒绝了。   现在嘛……栖霞关的守卫战打的不错,但还也只是不错而已。   “飞羽骑现在在沈高义将军手里,你若能够赢过沈高义,那飞羽骑就交给你了。”周博雅淡笑说着,抬手示意一脸颓丧的张君铭起来。   “沈高义将军带兵多年,你所欠缺的就是经验,这两年边关战事不断,你好好的跟着沈高义将军学学。”周博雅轻淡说着。   张君铭一听,却是瞪大眼睛,还有战事?!   “你莫以为蛮族就此认栽了吧?”周博雅挑眉说着,看向张君铭,“蛮族从五百年前就和我大夏纠缠不断,蛮族只需一年就可恢复生机。你且等等,此番朝廷不会对你做出过多的责罚,只怕你还要在栖霞关再待上一年。”   “这也不错。”张君铭说着,又笑嘻嘻的对周博雅说道,“少主可是要回京了?”   “明日就会启程。”周博雅说着,看向张君铭,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多受些皮肉之苦也是不错的。”   张君铭一愣。皮肉之苦???   *****   而三日后,期待已久的恩科大考终于开始了。   周文德下了轿子,看着眼前的儒学院,恩科大考就要在这里举行。   “周兄!”   周文德转身,见李云鹤摇着扇子笑眯眯的朝他走来,不由意外了,“李兄怎么也来了?”   “奉帝君旨意前来。”李云鹤有些无奈的一笑。   恩科的考官里本来就有他们李家的人,却不想临时帝君加了一道旨意,让他前来观看,还说什么代为帝君观看恩科。不过就是想在其他人面前再次加重他身上的帝君一派的颜色吗?   周文德见李云鹤无奈的笑容,多少明白了一点,微微点头,便抬手示意李云鹤先行一步。   虽然他被点为恩科主考,但毕竟周家和其他世家并无多大牵扯,他也不怕被拉拢站队,而如果真的要站队的话,站在帝君那边他也不怕。   虽然不太清楚自家儿子的想法,但他多少看得出来,儿子对帝君还是多少存着要保留的意思,对世家那可真是毫无余力的打压了。   而对寒门士子……   周文德看着下头站着的几百士子,自家儿子是在扶持吧。   “今日恩科,请诸位全凭才学应答。”周文德简单开口说了一句,就挥手示意底下的寒门士子落座,准备应考。   随后,李云鹤作为监察,上前出示了考题,接着,考试在一声鼓声响起后,开始了。   恩科考试,是为寒门士子开路,乃大夏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但也正是如此,周文德一直不敢放松,世家豪门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今日的恩科考试必定会有一些幺蛾子。   周文德慢慢的巡视着,看着寒门士子认真的应考,周文德面上带着欣慰,而就在这个时候,当李云鹤坐在高台慢悠悠的摇着扇子时,突然,巡视的官员之一高叫起来,“你敢作弊!”   周文德一惊,侧头看去,一书生面色苍白的被于家代表的官员拽了起来。   李云鹤啪的一下合上扇子,神色冰冷起来,果然哪,麻烦来了。   ******   此时的京都玉霞殿,李贵妃的宫殿里。   “哥哥可是好久没来了。”面容明艳,姿态优雅的女人身着淡蓝色襦裙,笑容浅浅,透着亲昵,“二哥虽然帝宫伴驾,可也是顾忌着什么,只来看过我一次,还是大哥好,记得进宫来见我。”   李云山微微一笑,目光淡淡的,却也不是冷漠的。   李贵妃见着,心里轻叹,这么些年了,大哥也就是只对二哥真心笑过,自己这唯一的亲妹妹还得排在二哥身后,不过比起爹爹和老祖宗来说,可要是好得多了。   “你二哥也是怕你会被他连累,如今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李云山说着,放下茶碗,此时这偏殿里早已没有外人,只有李贵妃的四个忠心的婢女,李云山说话也就没有那么顾忌了,“温秋雨可曾找你麻烦?”   李贵妃轻扯了一下嘴角,笑容透着嘲讽,“她倒是想呀,可惜,帝君也不是个傻的。”   言外之意,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帝君只宠雨妃的谣言是真是假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云山微微眯眼,倒是小看帝君了。原来还知道玩烟雾仗啊。   “小妹,你只要照顾好孩子就好,其他的,无需理会。”李云山神情凝重的说着。   李贵妃先是肃然点头,又微笑道,“大哥放心,这么些年,我也只是把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其他的,也与我无关。”   帝宫中,她的身份算是最高的了,六世家的贵女,还是唯一的嫡女,貌美,才华也高,虽然没有雨妃那样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性子娇憨,又精明,与人为善,贵妃之位也不是她挣来的,是帝君自己给她的。现在又有孩子在身边,她早就无所求了。   至于帝君宠爱什么的……她和帝君是少年夫妻,说宠爱,倒不如说彼此敬重。只是在她心里,李家最重,两位哥哥最重,在帝君心里,那把椅子最重。   如此,相互敬重,倒也不失为最好的。   看在李家面上,看在两个孩子面上,帝君是不会坐视雨妃把手伸进她的玉霞殿,而她自然更加不会让小小的雨妃染指玉霞殿!   “过两天,我会派人来你身边保护你和两个孩子。”李云山低声说着,随后起身,看着有些意外的李贵妃,淡淡说了一句,“大哥和二哥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李云山就告辞了。   李贵妃有些意外的看着李云山离开,直觉告诉她,李家定是有了什么决断,但,到底是什么决断?她在帝宫多年,大哥都未曾派人保护过她,如今却是亲自派人过来保护?   ——也就是说,接下来会有一些非常大的事情发生了?   李贵妃心头一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个孩子定要保护好才是!   *****   儒学院里,周文德面无表情的看着跪下的脸色苍白的书生,“你可知罪?”   “大人!我没有!我没有作弊!”书生脸色苍白,但却还是坚定的看着周文德。   “大胆!你的意思是本官污蔑你了!”于姓官员怒斥着,拍桌而起,似乎甚为恼怒!   “大人!学生知道这次恩科的重要性,学生宁死都不会玷污这次恩科!”书生拱手说着,一字一字,坚定不已,紧紧抿着唇,苍白的脸色,都说明了他的肃然认真。   没错,寒门士子应该都清楚,这次的恩科有多么重要!   是数月前,士子们的鲜血争来了这次的恩科!若是寒门士子作弊的话,世家豪门会如何说?   任何一个脑子清楚的寒门狮子都应该明白,宁可落榜,也决不能作弊来玷污这次考试!   眼前的书生说得极为清楚,周文德看着这书生的眼睛,他指点,这书生没有说谎,他没有作弊!但是,于家的人咄咄相逼……此事必须马上有个决断,趁着这次考试还没有结束,外头的人还没有收到消息……   “证据!”突然清晰的话语响起。   周文德侧头看向宋家的代表——宋凤德。   “于大人,你说他作弊,那证据呢?”宋凤德轻描淡写的问着。   周文德挑眉,心头倒是慢慢的放松了,宋家插手了!很好!   “不如这样吧。我有个法子。”周文德抢在于姓官员开口前,慢吞吞的说着。   “哦?看来周大人有好主意了。来人,好好的看着他,于大人,宋大人,不若我们都到小花厅去。”李云鹤笑眯眯的说着。   于姓的官员还想说些什么,周文德不咸不淡的开口,“抓贼抓赃,于大人,你的证据不够,且他冥顽不灵,若是逼出个好歹来,外头几百士子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于大人,不如先听听下官的主意如何?”   于姓官员似乎很不甘心,但还是骂骂咧咧的跟着进了小花厅。 ☆、第115章 凤凰于飞3   前往京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里,周乐雅伏在小案桌上认真的整理着药方,周博雅则是在看信件。   周博雅看着信件,微微皱起了眉头。周乐雅抬头的时候就见周博雅皱眉的样子,便担心问着:哥,怎么了?   周博雅回过神,看向周乐雅,安抚的一笑,“一些小事而已。”   周乐雅歪头,看了看周博雅,便低头继续整理抄写药方去了,既然兄长不想说,那他也不好再问。唔,一定是桃源社的事情吧。   见周乐雅又专注的抄写药方了,周博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信件。   信件是李成峰寄来的,李成峰如今正在鬼谷书屋和老师鬼谷子作伴,信里所写的正是他写信去请教鬼谷老师的事。   他所请教的,正是桃源会。   对桃源会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那是两千年前为了平定延绵的战火而成立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囊括了当时的天下大德,天下大德们在这个组织里只做了三件事,一件事就是选出了平定天下一统江山的大周朝的□□皇帝,也就是善公主的祖父;一件事就是约定俗称,此后所有的大德都不得卷入尘世纷争;一件事就是大德们都必须将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于是也就有了鬼谷书屋,有了药王谷。   不过,理想是美好的,但人心这种东西岂是可以预料?   大周朝不久就灭亡了,善公主逃亡,最后明明有望一登大宝却被算计着谋害了。   大德即便有如何高的计谋和才学,最好还不是让天下再次陷入乱世之中。   而这次的蛮族入侵事件,虽然是李成玉引狼入室,但李成玉背后如果没有支持的话,又怎么敢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然后,让周博雅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不管暗部如何调查,在李成玉背后的势力,他们只查到了于家和郑家,然后,线索就断了!   这是很神奇的事情,自从他组建桃源社后,还没有暗部查找不到的事情。再加上之前药王突然找到乐雅……提到的桃源会,于是,周博雅有了一个猜测。   当年在桃源会的大德们果真遵从桃源会的誓言,不干涉尘世的争斗?   大周朝的覆灭有没有这大德们的手笔?   桃源会现在是否还存在?   于是,他写信去请教了自己的老师,然后,他收到了来自于李成峰的信。   信里,李成峰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桃源会早已消散,但多年前的约定还是有效的,大德们遵从多年前的约定,没有干涉尘世,更没有操纵尘世的政权更替。但不能否定的是,李成峰也好,鬼谷子也好,他们也不敢保证,所有的大德都能遵守桃源会的约定。   换句话来说,说了等于没说!   周博雅将信随意的捏碎化成粉末,思索着,罢了,既然没有线索,那就制造线索好了,周博雅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干涉朝政更替,甚至不惜引外族入侵,啧,这背后之人一定十分自负,也定为不容许有自己这个也在干涉朝政的人存在。   那么,对方一定会查的吧。桃源社的存在,对方肯定会很好奇。   那他就看看吧,不过……周博雅侧头看了眼正认真写着药方的周乐雅,嘴角阴冷的笑容瞬间温柔了下来,也温暖了起来。他轻轻的抚着周乐雅的头发,看着周乐雅困惑的抬头,不由低笑一声,凑过去,肆意的亲吻了起来。   得把这些事情早点结束才好,他还想着尽快和乐雅回到桃源岛去成亲呢。   *****   京都儒学院,小花厅里。   书生困惑的看了眼案桌,在不久前他被诬陷参与作弊,被押了出去,他本来已经打算着若是不能洗清冤屈,那么他哪怕死了,也不能拖了寒门士子的后退!   但是,主考官们进了小花厅不久,他就被叫了过去,让他写自证清白的东西。他没多想,就愤然的写了一篇文辞激烈的小文章。然后,小文章被呈递过去没有多久,他就被放了。主考官宋凤德宋大人还笑着安抚他,说会多给他一炷香时间,让他安心考试。   书生有些茫然的拿起笔,看着自己的考卷,这算是没事了吧?他的清白被证实了?   而此时的小花厅里。   周文德看着那文辞激烈的自白书,淡淡的开口,“他是清白的。”   “我还是反对!”于姓官员愤愤道,“我亲眼看见,他的袖子里掉落了纸条!”   “事实胜于雄辩,于大人,你看,如果他真是作弊了,那么,这里的字迹就不会这样了。”李云鹤微笑说着,优雅的用扇子点了点纸条上的字。“这栽赃陷害的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个考生是南风先生的弟子,天下人都知道,南风先生的门派在写字时都会有这么一个倒勾的习惯。这是无法避免的。   于姓官员瞪眼,“那就不能是造假吗?既然他是南风先生的弟子,书法造诣上就不用说,区区造假还做不到?”   “就因为他是南风先生的弟子,所以,造假别人能做,他却不能。”李云鹤皱起眉头,收敛了笑容,造假对一个专心追求书法造诣的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侮辱!   “专门修习笔墨的人,他骨子里的习惯是无法改变,更别提,南风先生收徒严苛,首先一条就是——绝不收在笔墨造假模仿的人!”宋凤德开口说道,冷冷的扫了眼于姓官员,“你到底和那考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还在强辩什么?”   于姓官员一听,似乎是恼羞成怒了,拂袖一挥,“总之,此事,我觉得尚需调查。”   “可!”周文德开口了,声音冷静,“但,须在考试结束后,在考试尚未结束前,谁也不能离开这个儒学院!”   于姓官员惊愕了,侧头看向周文德,接着怒极反笑,“你在要挟我?你想禁锢我?”   “周大人所言甚是!”李云鹤摇着扇子,站起来,对于姓官员笑道,“我们身为主考,自然不能擅自离开儒学院,所以,于大人,耐心点,那考生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怕什么?”   于姓官员面红耳赤,最后怒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而其他一直沉默的官员也都相继离开。   宋凤德看着只剩下他们三人的小花厅,对周文德起身,拱手,“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两天会很辛苦了。”   周文德微微拱手回礼,“这是臣子的本分。”   “无所谓,两天嘛,很容易就可以过去的。不过……这些考生,并不是住在儒学院,今天考试结束,他们就会离开,这样似乎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啊。”李云鹤说着,看向周文德,“你是主考官的带领人,你看,是不是让这些考生留在这里?”   “不用,有心人要找麻烦的话,在儒学院,反而会给他们更好的时机。”周文德说着,看向宋凤德,“倒是要麻烦宋大人了,明天开馆之时,请刑部左大仁前来主持检查一事。”   宋凤德挑眉,“左大仁?”那是他们宋家的人。一个非常精明的在查案方面极为有天赋的人。   “好。”宋凤德应下了,不管这是周文德对他们宋家示好的信号,还是什么,他都准备接下。   宋家这次,要站在寒门士子这边,爹说过,寒门士子的崛起是早晚的事情,且对大夏朝来说,是如同腐肉上的刚刚长出来的新肉,是一股可以带来新生的朝气的气息,不可阻断,也不能打断,甚至,要保驾护航!   当鼓声响起,一天的考核结束了。   周文德站在高台,看着士子们鱼贯离开。李云鹤站在周文德身侧,看着士子们离去,还有官员们也相继离开,李云鹤低声问道,“你担心明天的考前检查会有事情发生?”   “嗯。”周文德低声应了一声,“也许不是考前检查,也许还会是考题……谁知道呢?”   李云鹤听了,无奈的叹了一声,“文德,真是抱歉,让你卷入这次的事情里。”   周文德听了,侧头看向李云鹤,“我不觉得麻烦。我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让我一展拳脚,也许,在将来,后人记载寒门崛起的历史时,会把我周文德名字记下也不一定……”   李云鹤听了,心头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   而此时,回到宋家的宋凤德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里,宋长洲正在凝眉看信。   “儿子给爹请安。”宋凤德恭敬做礼。   “凤德,你回来了。敏德来信了。你看看。”宋长洲将手里的信递给宋凤德。   宋凤德拆开一看,一愣,惊愕不已,“爹,敏德他……”   “嗯,他加入了北甲神军的精锐军,然后……和沈高义一起洗劫了蛮族的王族聚集地,顺便,杀了一个叫做大汗的男人。很可惜蛮族的女人不合口味,没有掠走女人他觉得很遗憾。”宋长洲面无表情的说着。 ☆、第116章 凤凰于飞4   宋凤德听着宋长洲的话,神情也木然了,敏德这个笨蛋!!竟然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去了!   “爹,怎么办?”宋凤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头叫嚣着要把宋敏德这个白痴弟弟抓回来关祠堂的想法。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宋长洲苦笑一声,随即又释然的对宋凤德说道,“如此也好,敏德能够参与其中,为我大夏朝尽一份心力,也是好事。看来,沈高义也是想着要拉拢我们宋家的。”宋长洲说着,心里开始算计着,既然沈高义有着要拉拢他们宋家的心思,那么,将来要谈判的时候,就可以稍微提高一些筹码了。   “但是……爹,如此一来,我们宋家就全无退路了。”宋凤德低声说着,素来喜欢把事情考虑的更加周密的他,还是担心着,若是沈高义万一出事,敏德会被怎样拖累,宋家会如何?到时候若是宋家不幸被拖累了,宋家也许不至于倒下,但是阁议里只怕再无一席之地!   如今李家因为李云鹤的关系和帝君成了同盟,郑于两家就无需多言了,温国师因为雨妃关系,和郑家于家不断套着近乎。他们宋家却是不靠帝君,也不靠雨妃,尴尬的保持着中立。如果他们宋家选择了沈高义,那么,宋家可就要和其他五个世家扛上了。   “凤德,你思虑缜密,为人谨慎,这是你的优点,但,你却欠缺了一点果敢,而敏德虽然冲动,想事情不周到,但却有着你所没有的果敢。”宋长洲说着,侧头看向宋凤德,慢慢说着,“你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还以为沈高义所作所为就是他一人的主意?蛮族的王族聚集地是你想打就能打得进去的?蛮族的大汗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这其中若是没有细致周密的调查,若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布局就能做到?还是在张君铭逼走大将,独自一人苦守栖霞关的时候?蛮族二十万兵啊,张君铭又如何凭借三万大军守住栖霞关?难道那张君铭是神?哪怕张君铭他是神,我也决不信他能够凭借三万大军守住栖霞关!这期间,他必定还有其他人的帮助,且,最重要的,凤德,情报!他必须手中有蛮族的详细情报,他必须知道,蛮族二十万的统帅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何种的弱点?”   宋凤德闻听这话,心头一震,对啊。这期间桩桩件件看上去很普通,民间百姓都说张君铭是军神,可,一个军神的诞生有那么容易吗?   那岂不是——背后……   “不管是沈高义千里走单骑也好,还是张君铭独守栖霞关也罢,这背后定然是有人,一个非常高明的人,一个……有着强大情报的组织!”   宋凤德一听这话,心头一凛,拱手低声问道,“那么,爹,我们……”   “我们要合作的不是沈高义也不是张君铭,而是他们背后的人。”宋长洲压低声音说着。   “儿子明白了。”宋凤德低声说着。   能够将沈高义那样的强硬派设入局中,或者说能够指使沈高义的……这背后的人该是多么的可怕!而如果有所谓的组织的话……又该是多么可怖!   然后,其他人呢?既然爹推断出来了,那其他人呢?   “爹,李家他们?”宋凤德低声问着。   “哼,李云山这狡猾的狐狸!凤德,你且记着,李家最大的支柱不是李福泽也不是李家的那个老不死,是李云山!李家只要有李云山在,李家就败不了!至于于家,郑家,目光短浅,成不了气候!刘家和张家碍于自身是平衡者的关系,他们不会管谁是帝君,谁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只要大夏的江山和阁议完好那就行。当然,他们是不会坐视大夏完蛋的。”说到这里,宋长洲冷笑了起来。   ——刘家张家,自视甚高,以为他们手掌平衡,就高于其他世家!却连蛮族大举入侵,栖霞关只剩下三万人独守的事情也不关,竟然打着平衡的旗号,不支持他和李云山的调兵支援的建议!   若不是那不知名的神秘人背后筹谋,大夏现在早就混乱了!   这样的平衡者有什么用处!   宋凤德沉默的拱手站着,对刘家和张家,他自然是甚为厌恶的。   若说郑家和于家是沉迷于权欲而目光短浅,那么刘家和张家就是不作为!   而很多时候,不作为比目光短浅更加令人憎恶!   “凤德,你一定要记住,站在高位者,身负的便是天下!”宋长洲一脸严肃的说着。   “是!儿子明白!”宋凤德恭敬说着,接着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宋长洲听着,慢慢的皱起眉头,这次的恩科大考,几乎朝野上下,说得夸张点,包括天下人都在盯着!   如果恩科大考,寒门士子要是爆出点丑闻来,那就严重影响寒门士子的出头!世家豪门自然是不愿寒门士子的出头,他们恨不得将寒门士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控制着,郑家,于家就是一个代表,而刘家和张家自恃平衡者,最为顽固,定然也是不愿大夏延续了几百年的格局被打破。   李家现在和帝君沆瀣一气,肯定是希望能够控制寒门士子,而唯独周文德,这是一个异类。明明有才有德却甘愿做着六品官,和李云鹤的关系虽然近一点,但却是和李家没有什么联系。   这样的人加入了恩科大考的这场博弈中……   “凤德,你做得很好。”宋长洲说着,看向宋凤德,“和周文德交好吧,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是!儿子明白。”宋凤德又抬头问着宋长洲,“那爹……这次恩科大考还有两天,估计还有事情要闹出来……”   “哼!你不用太担心,寒门士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宋长洲哼笑了一声,而且……那隐藏着的高人……神秘的组织……一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恩科大考的!   *****   在宋长洲分析着种种的时候,此时的京都某间茶馆的厢房里。   “哼!该死的于家!竟然敢诬陷陶明兄!”一高瘦书生愤然说道。   “只怕这种事情明天还会发生啊。”另一年长书生皱眉低声喃喃着。   “我们能够做什么?他们是主考官,想做什么还不容易?”   “不,正是因为他们是主考,他们要做的事情定然不会这么容易。”另一文弱书生神色严肃的说着,“今日之事,那周大人,宋大人,还有李大人不是都在为陶明兄争取机会吗?”   “没错,今日若无这三位大人,我陶明只怕早就拖累大家了。”陶明低声说着。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这么绝望,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大家提高警惕,同时,也要准备万一爆发事端,我们要怎么应对?”文弱书生继续严肃说着。   “没错。源少主给我们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冷静,克制,自信。”   “对!对!源少主这话其实已经在提醒我们了。都是我们太大意了,世家豪门扎根大夏将近千年,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被我们打败!是我们太轻敌了!”   “因此,我们不必要自乱阵脚,我们先商议明日要做的事情。”   “好……”   ******   而在这样的夜晚里,因为恩科大考一事还在商议的,还有——郑家。   “这么说来,还没有查到?沈高义背后一定有人,李家背后也肯定有人,否则他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站到帝君那边去。几百年来,对帝君,我们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支持!李家李云山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让他唯一的宝贝弟弟亲近帝君,肯定是有了什么依仗!”面容苍老但目光阴鹫的老者用沙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可是,爹,我们查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啊。”   “废物!”老者突然厉声喝斥。   中年瘦弱男人赶紧低头,不敢多言。   “我们一直以来暗中操控,整个大夏朝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吗?!可现在,明明就有另外一股力量把我们多年来的经营全都打散了!李成玉,蛮族,那可是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暗线!明明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寒门闹事,帝君夺权,阁议出现混乱了,这个时候引领蛮族入关,我们就可以趁机占据帝宫!但现在,毁了!全都毁了!张君铭,李玄雨,沈高义!就三个人毁了我们多年的布置!你说他们背后没有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王族聚集地你当初亲自去联系的时候找了多久?一个月!你整整找了一个月!还在聚集地待了半个月才能被大汗接见!但是沈高义只是一个晚上就取了蛮族大汗的首级!”   中年瘦弱男人扑通跪地,羞愧的说着,“是儿子无能!”   “罢了!你起来吧。”老者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也已经尽力了,是爹……过于急躁了。”   中年瘦弱男人惶恐的抬头看着老者,“爹,要不……我派人去接近他们?”   “不,这没用。现在还是把恩科大考一事解决了再说。”老者缓慢摇头,抬头看向外头的漆黑的夜晚,喃喃道,“早晚,早晚,会知道的……”   “是!”   “环儿,你且记住了,这次的恩科大考绝对不能成功!”   “是!”   “下去吧。”   中年瘦弱男人退下了,这只点了蜡烛的书房里只剩下老者一人,然后,老者哑声开口,“药王的徒弟是谁?”   “周文德之二子周乐雅。”   老者眯起眼睛,那个当初被清河周家毁了声音终身失语的孩子?   “盯紧他。然后……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药王不好对付。”   “哼!药王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再难对付,他也不会坐视这唯一的徒弟不管!另外,周家的事情,你要仔仔细细的给我调查清楚!”   “这就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者沉默了一下,咬牙说道,“好!就算是最后一件事!”   “那么,告辞了。” ☆、第117章 凤凰于飞5   翌日,恩科大考第二天。   儒学院跟前,应考的士子们自发排成队伍,当周文德到来时,就看见这些应考的士子们不但自发排成队伍,每人手中只持有笔墨,一只手拿着油纸包,油纸包已经打开,可以看见,所有的士子们手里的油纸包都是干馍馍。   周文德沉默的站着,看着这排成队伍的神情肃然端正的……只着了亵裤的士子们。   “哇哈哈!快看!快看!就这样子,还是读书人呢!”   “唉,世风日下,有辱斯文啊!”   “呸!就这样的还参加恩科大考!没得丢了祖宗的脸皮!”   ……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其中不少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但不管围观的人如何辱骂,寒门士子们依然沉默的排着队伍,一手持笔墨,一手端着打开的油纸包。   “这是怎么回事!”李云鹤惊愕的声音在周文德身后响起。   “你说呢?”周文德说着,抬脚朝儒学院走去。   “哼!一群斯文败类!”于姓官员冷笑一声。   “于大人!慎言!”宋凤德冷声说着。   于姓官员转头冷笑了一声,就不屑的转身走了上去。   宋凤德侧头看着那群排队站在儒学院门前的只着亵裤的寒门士子,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周文德站在寒门士子跟前,在门官击鼓示意四周围观百姓安静下来后,周文德沉声开口问道,“为何如此?”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吾等所为,不过是为了清白而已!”领头的陶明朗声回答着,神情平静而坦然。   周文德挑眉,原来如此。   站在周文德身侧的李云鹤也恍然,看着这群只着亵裤,在这个秋冬交错之际依然挺直背脊,神情镇定坦然的寒门士子,李云鹤不由微笑了起来。   ——这倒是群妙人啊。   宋凤德也暗自颔首,不错,光着身子前来应考,一来可以免除在检查的时候出现的栽赃陷害,二来在天下人跟前昭示他们寒门士子的自爱!当然,这样也很危险,若是在接下来的两天考核中再出现任何问题而没有很好解决的话,那就是狠狠打脸了!   虽然够果断,可惜,思虑不够周密呀。   周文德微微点头,转身进了儒学院,李云鹤也跟着转身进去,紧接着便是宋凤德,而剩下的张家和郑家代表,对视一眼,便也跟着进去了,于姓官员很不忿,但也只能狠狠的瞪了那领头的陶明一样,拂袖而去。   周文德大步而入,在寒门士子一一落座后,便接过考题,看了眼手里的黄布包着的考题,周文德垂下眼,放到一边。   “咦?怎么了?”李云鹤上前,看了眼被周文德放置一边的考题。   “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是真正的考题。”周文德说着,示意一旁的史官上前,大考是必须写进历史的事件,因此每次大考,都会有史官进来记录每一次的大考。   而这次,史官还承担了另外一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任务,那便是护送第二天的考题。   恩科大考的考题由阁议的六位阁主所出,每人一道题,三天大考,六场考试,每场一道题,刚刚好。   “今日两场考题是李阁主和郑阁主所出,为了不让考题发生意外,我特意请楚史官前往李阁主处,请今日的考题。护送今日的考题。”周文德说着,接过史官手里的黄色布包,然后,全场走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手里的黄色布包。   “李阁主共出了三道题目,一道是今日楚史官送来的考题,一道是出题之日,阁议中所密封的考题,另外一道,便是李阁主自己所知的考题。”周文德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楚史官手里的考题是哪一道,所以,现在拆封,是公正,也是安全的。”说到安全两字,周文德加重了语气。   李云鹤听着,勾起嘴角,原来如此,还有这一遭啊。   李云鹤眼角余光瞥向了张家和郑家的代表官员,见两人似乎眼神对视,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昨晚,突然接到周博雅的急信,急信里只言明了要盯着郑家,张家,却没有说明原因。   ——莫非这郑家张家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   而在恩科大考的第二日,帝宫中,温秋雨漫步走在花园里,此时秋冬之际,百花凋零,唯有秋昙冬梅盛开得灿烂。温秋雨的神情有些迷茫,想起曾经,也是在花儿开放的灿烂的日子,她见到了他……可惜,他眼里却没有她。   “娘娘,国师求见。”   温秋雨回过神,微微抬手,“请国师来此。”   “是。”   当温国师走进花园的亭子时,就看见自家女儿温秋雨站在亭子里,怅然若失的模样。温国师不由心头叹息一声,为保温家荣华,他亏欠女儿太多。   “臣拜见娘娘。”温国师恭敬做礼。   “爹爹快快请起。”温秋雨说着,转身忙扶起温国师,又搀扶着温国师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爹爹怎会今日来此?”   “今天是恩科的日子,我无需议事,就进来看看你。最近可好?”温国师说着,拍拍温秋雨的手背,和蔼问着。   温秋雨听着,便抬手示意四周侍女退下。   “爹爹,定是有事而来,何不对女儿直言?”温秋雨问着,声音柔柔。   “唉……女儿,你可还记得周家周博雅?”温国师实在不愿提起这周博雅,起初还以为可以给女儿带来幸福,毕竟这周博雅家世背景都不可相比,却不想,周博雅竟然拒绝了婚事!哼!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记得。”温秋雨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涩意和淡淡的恨意。   “药王之徒便是周博雅的弟弟周乐雅,你若是有空闲,不妨将他召进宫来见见。”温国师似乎随意的说着。   但温秋雨知道,这周乐雅是不简单的,或者说……是接下来温家的目标。   “女儿明白了。”温秋雨轻声说着。   “好,那你自个儿小心点。我和郑家虽然联盟,但你且记得我们温家不必对谁俯首陈臣!”温国师压低声音说着,语气里带着的淡淡傲气让温秋雨心头一凛。   不必对谁俯首称臣?什么意思?莫非,温家的帝师之位,也包括对帝君不需要敬重吗?   但温国师并没有多言,只是意味深长的拍拍温秋雨的肩膀,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而此时的恩科第三场考试即将结束了。   周文德端着茶碗,慢慢的喝着,鼓声响起,儒学院的学士们下去收卷,然后,就在收卷之时,收卷的学士之一突然伸手示意。   “何事?”周文德心里叹息,到底还是麻烦来了吗?   “禀大人,此士子不肯交卷。”学士禀报着。   周文德皱起眉头,走下去,宋凤德和于姓官员紧随其后。   周文德走到那位士子跟前,却见那位士子脸色惨白,神情绝望。   周文德看着士子,士子他手里紧紧的攥着考卷,不肯松手。   “为何不交卷?”周文德问着,瞥了眼士子手里的白色宣纸的考卷,莫非考卷有问题?   士子却突然站起来,碰的一下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抬头对着周文德凄厉说道,“大人,李吉明是无辜的!!求大人为李吉明伸冤!”凄厉喊完之后,士子就猛然撞向了一旁的大柱!   ——在所有人都回不了神的时候。   “李兄!”士子里有人回过神了,痛呼一声。   “李吉明!”   “李兄!”   ……   士子一个接着一个哭喊了起来,但却没有人起身,此时考试尚未结束,如果此时擅离座位,下场考试就会被取消资格。   于是,在场的士子们只能强忍着愤怒悲伤和茫然,带着颤抖哭音的喊着已经死去的士子的名字。   周文德愣愣的看着那已经软倒在地没有任何声息的士子,心头一阵凄凉,为什么……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宋凤德,他猛然的拿起士子松开的考卷,摊开一看,考卷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冤字。   “周大人……”宋凤德看向周文德。   周文德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平息心头的凄凉之感和腾升的愤怒,看向考卷。   随手拿过已经被收起来的考卷对比,果然,考卷是不同的……   周文德猛然捏紧手里的写着大大冤字的考卷,所以,考卷不同,无法申辩,便只能写下冤字吗?   可恶!寒门士子的出头之路,怎么这般艰难!   李云鹤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走下去,留在高台上的于姓官员和郑姓官员,他刚刚,清楚的看到,郑姓官员的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是的,了然。   没有走下去,就已经了然了?   李云鹤心头冷笑,原来原因在此吗?周博雅让他盯着郑家和张家,就是等着这一刻吧!   可是,因此,却要牺牲吗?   看着那没有任何呼吸已经失去生命的年轻学子……李云鹤猛地握紧手里的折扇,不可原谅!   “封卷!”周文德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厉声开口。   *****   马车缓缓的通过了城门,在经过热闹的街市时,马车里的周博雅打开了卷纸。看着卷纸上的内容,周博雅皱起眉头。   ——哥,怎么了?   周乐雅看着突然间愠怒起来的周博雅,靠过去,用心音问着。   周博雅将卷纸递给周乐雅看,同时揽过周乐雅,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即便寒门士子要进入朝阁必须要所牺牲,但是,绝不该是恩科大考上!   恩科大考啊,千年来延续多年未曾因为战火未曾因为江山之主的更替而改变过的恩科大考!竟然被肮脏的权力之争玷污了!   周乐雅看着卷纸:寒门士子李吉明撞柱自杀,疑考卷被调! ☆、第118章 凤凰于飞6   第三日的恩科大考如常举行,那撞柱而死的李吉明似乎突然间被所有人都忘了一样。但是,如果有人来到考场,看着考场中那些沉默的却严肃的寒门士子,看着他们紧握手中的笔墨,看着他们死死皱紧的眉头,还有他们全部都统一的白素衣服,身上所批的麻衣,束发的白色带子,以及……那李吉明撞死的柱子下的一杯白酒。   ——就可以知道,李吉明的死不是结束。   宋凤德定定的看着那杯白酒。   那杯白酒是周文德敬上的,而白酒旁边的素色点心是李云鹤放上去的。   李吉明一案尚未查清,本不该有此供奉,但今日,周文德一身官服,但头上束发的带子却是白色,李云鹤并非官身,今日到来的时候,却是一身素白锦服,手上未曾离开过的扇子也是纯白扇面。然后,这两人,周文德在考试尚未开考前先是洒了一杯白酒,接着就奉上了清酒,李云鹤就直接从身边书童那里接过糕点,供奉了上去。   于大人来后,见此,自然冷嘲热讽了一番,但李云鹤和周文德都并不理会,李云鹤也就罢了,周文德这么做就不怕被人弹劾吗?但细想这周文德的性子,若是他会害怕他人弹劾,就不是今日的区区六品了。   而这次恩科大考本就是周文德主持,如今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只怕恩科结束,周文德也定会收到连累,甚至罢官都有可能。   谁叫周文德卷入了世家和寒门的争斗?   不过,周文德若是害怕,就不是周文德了。而且看今日寒门士子的穿麻戴孝,这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鼓声响起,三日大考终于结束了。   收卷,封卷。起立,站好。   然后,寒门士子朝着那柱子的地方,齐齐跪下,默声不出的磕了三个响头。   周文德沉默的站着,直至寒门士子磕头完毕,站起身来,他才沉声开口,“请诸君记住,恩科大考不容玷污。”   宋凤德有些意外的看向周文德,这话……什么意思?周文德这番话是站在寒门士子这边?不容玷污?是指李吉明?还是说……利用恩科大考来达到不可告人目的人?   而周文德在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大步离开。   陶明看着周文德离去的背影,有些冲动的寒门士子已经站起来愤怒的就想叫骂起来,但陶明等人立刻马上拦住,陶明低声呵斥着,“周大人是好官!大家切莫如此。”   “他明明……”   “他没有指明说的是谁!”另一个冷静的书生说着,同时指着大柱那边的清酒糕点,“那些……是周大人和李先生所供奉的。”   “什么?”   “怎么可能?”   “事实的确如此。”陶明说着,低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李兄正名!为他伸冤!”   “没错!”   “好,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   这边,寒门士子们准备回去好好商议一番,而这边的周文德在紧盯着卷子都安全的送进帝宫后,他便转身离去了。李云鹤忙追赶上去。   “周兄!且留步!”李云鹤急急喊着。   周文德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千防万防到底还是出了李吉明的事情,如今他心里正压抑沉重得很,不为自己的这次办不好差事,他压抑沉重的是——世家豪门如此不择手段,不惜牺牲恩科大考也要达到争权夺利的目的……大夏朝已经如此*了吗?   “周兄,不必如此,正所谓不破不立啊。”李云鹤见周文德阴郁的神色,便叹息一声,安慰着。   “李兄,他们实在不该在恩科大考上做出这样的事情!世家果然可恶!”周文德恨恨的说着。   李云鹤无奈的苦笑一声,扶额,他们李家可是真的无辜的,这次的恩科大考,他们李家甚至暗中相助,和宋家为恩科大考保驾护航,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于家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这种不惜一切的做法实在是古怪啊。   “无论如何,请周兄务必冷静,最好听听博雅的意思。”李云鹤压低声音说着,他担心,以现在周文德如此暴怒的状态,若是被有心人挑拨一二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麻烦了。周文德可不能折进去。博雅的身份是必须保密到底。   周文德看着李云鹤,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博雅已经回来了。”说罢,周文德便随意拱手,就大步离开了。   李云鹤听着,眼睛一亮,回来了?那可真是回来的太及时了!   ******   周文德阴郁着脸,大步走进院落,进了堂屋,就见周乐雅笑眯眯的坐在李绣娘身旁,不由心头一松,见到自家小儿子这健健康康的模样,周文德阴郁的心情多少缓解了一些。   但,目光转到一旁微笑坐着的周博雅时,周文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博雅,你过来!”   周乐雅有些担心的看向周博雅,昨日傍晚,他们才进了周府,本该回京都时就拜见爹娘的,但因恩科一事,他随兄长赶赴清晖园,兄长召见了很多人,商议了许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带他匆匆回了周府。   因此,今日一大早,他才和兄长拜见爹娘,可爹爹却是去了恩科大考的儒学院。这会儿才算是见了爹。只是,爹爹这阴沉的脸色,是为了何事?难道还因为他和兄长的事情生气?   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肩膀,柔和一笑,轻声说着,“别担心,好好陪娘说话,我很快就回来。”   周博雅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书房里,周文德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   周博雅拱手做礼,抬头看向周文德,低声唤着,“爹……”   “蛮族大汗被刺杀一事是桃源社做的?”周文德沉声问着。   “是,征召令。”周博雅垂眸说着。他从未想过在这些事情上隐瞒周文德,毕竟,那是抚养他长大教导他的父亲。   周文德微微点头,看着周博雅,肃然问着,“为父要加入桃源社。”   周博雅一愣,抬头看着周文德,他刚刚没有听错吧?“爹……您……”   “我说,我要加入桃源社!”周文德脸色一沉,看着周博雅,“怎么,为父没有资格?”   周博雅忙摇头,“不,只是,爹……您这是为何?”   “哼!大夏如今已经被腐蚀,连恩科大考此等延续千年的大事都能够玷污!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为父虽然不济,但却不能看着大夏岌岌可危而独自逍遥!博雅!我加入桃源社是为大夏尽心!你无需顾忌!”   周博雅轻轻一笑,恭敬拱手,“是,儿子明白!只是,爹,儿子却不能让您加入桃源社。”   周文德瞪眼,“这是为何?”   “爹,因为您是我爹啊。”周博雅有些无奈,哪有儿子领导老子的道理?即便他们不是亲生父子,但在周博雅心里,周文德就是他的父亲。   ——顶天立地的忠正耿直的好父亲。   周文德一默,博雅的这句话让他心头一酸,轻咳一声,周文德转开话题,“那你须多多尽力,此次的事情决不能到此就算了!”   “是!儿子晓得,爹请放心!”周博雅恭敬做礼。   随后,周文德就挥手,让周博雅退下了。   而此时的李绣娘也正与周乐雅细说——   “……你且记得,虽然爹娘答应了,但在外头还是要多多留意,京都之地,龙蛇混杂,有些事情过于复杂,你和博雅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李绣娘低声嘱咐着。   特别是帝宫里的那位据说极为受宠的雨妃……想着这雨妃之前对博雅的心意,她就莫名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乐雅乖乖点头,认真听着。   “还有……既然打算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的相处知道吗?你哥宠你,你也不可恃宠而骄,知道吗?当然,如果你哥欺负你,你也不可傻乎乎的。知道吗?”李绣娘又担心的嘱咐着。   唉,虽说博雅对乐雅的心意很深,但是乐雅实在是太简单了,博雅又是那么精明干大事的……现在还好,他们两老还在,若是将来博雅不喜乐雅了,乐雅怎办?   李绣娘忧心忡忡的看着周乐雅。   周乐雅歪头,见李绣娘担忧不已,别拿过木板,写着:   ——娘亲,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兄长有他自己做的事情,乐雅也有自己做的事情。   他可是药王的弟子呢。岂是被圈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娘亲种种的嘱咐,他岂会不明白?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就是应该被兄长保护的人,哪怕将来……兄长对他不喜,他也不会就无法活下去。   李绣娘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的微笑起来。她怎么就忘记了,乐雅可是药王弟子呢。   此时的周乐雅并不知道,已经走回堂屋的博雅就在外头,那木板上的字,包括之前李绣娘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博雅的手慢慢的攥紧,乐雅说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可是,……他却只希望乐雅在他的左右。 ☆、第119章 凤凰于飞7   这日,距离李吉明事件三天后,京都的一间药堂开业了。   名字很简单,就叫回春堂。   一辆马车静悄悄的停放在回春堂不远处。   “周家大公子也来了?”   “回娘娘的话,的确来了。”   马车的帘子微微拉了起来,一只白皙滑嫩的玉手拽着马车的帘子,微微探出的侧脸明媚温婉。   而恰好此时,回春堂里走出了两个人,走在前头的青年俊美儒雅,走在后头的少年清秀温和。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突兀的,少年似乎脚下一滑,青年一把搀扶着,低头说着什么,少年脸色微红的乖顺点头,而青年的神情却极为温柔。   ——温柔的让人恨不得撕了他!   马车里的温秋雨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原来,他也会对人温柔的吗?   呵~可他的温柔却不是对着自己!   不管是对谁,哪怕是周博雅的亲人,她都不会放过周博雅,不会放过周博雅温柔以待的那个人!   温秋雨本来如秋水一样的眼眸此时盛满了疯狂和恨意!   那个少年……是药王的弟子吗?刚刚好啊。温秋雨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很好,非常好。   “回宫。”   “是!”   马车缓缓驶离,而回春堂门口,周乐雅跳上马车,周博雅在上马车前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着身后的红石,“人已经走了?”   “是。”   “盯紧点。少主子的护卫升级。”   “是!”   马车里,周乐雅困惑的看着上了马车坐在他身旁的周博雅,在刚刚,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和怒意,兄长大人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不长眼的蚊子来扰事而已。”周博雅微笑说着,轻抚了周乐雅的脸颊,转开话题,柔声道,“乐儿,你可记得,回春堂你每隔三日坐诊一次,由我送你来,接你回家,且,待过些时日,京都的事情平息了,你就得回清晖园。”   周乐雅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兄长大人的底线了。别看兄长对他柔声说话,兄长大人的心里可是极为不高兴的。   但是,周乐雅垂下眼睛,他也想做些事情啊。军营的那些日子,虽然很辛苦,每日里总是思念兄长,但是,日子却也很充实的。   周博雅摸摸周乐雅的头,笑了笑,揽过周乐雅,低头细细的亲吻着,周乐雅虽然脸色红红的,但也小心的探出手回抱着周博雅,偷偷的回应着。却迎来了更加密集和有些失控的热吻。   虽然两人互通心意,但碍于爹娘,也碍于此时的大夏风雨飘摇,两人并未做到最后一步。   于是,在失控的亲吻后,周博雅就强迫自己停止了,轻抚了周乐雅的背脊,周博雅哑声开口,“乐儿,待事情都结束了,就和哥回桃源岛吧。”   周乐雅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的点头。   ——好。   *****   是夜,李云鹤所居住的院落里,李云山悄然到访。   李云山刚刚推门进去,见李云鹤,便笑了笑,正欲开口,但在见到李云鹤背后缓慢走出来的人时,李云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定定的看着这青年,俊美温雅,但一身的气势却强大的让他甚至感到了压力。   “请坐。”青年微笑说着,随意的抬手,便自顾自的坐下。   李云鹤轻步走过去,稍微拉了一下李云山的袖子,低声说道,“桃源社。”   李云山目光一凛,随即便走到青年跟前,拱手,“在下李云山。”   “周博雅。”青年说着,再次抬手坐下,“李先生,李阁主,请坐。”   李云山点点头,和李云鹤在周博雅的下首坐下。   “我该如何称呼你?”李云山直接了当的问道。   “桃源社人都称呼我为源少主。”周博雅说着,笑了笑,“阁主也可唤我博雅。”   “那么,源少主,既然少主和云鹤有渊源,那么,我也就直接问了,桃源社所图为何?”李云山目光紧紧的盯着周博雅。   周博雅看着李云山,笑了,笑容轻淡透着漫不经心,“桃源社所图,也不过是天下安定四个字罢了。实话告诉阁主,桃源社的成立还是在我的老师‘逼迫’之下。”   李云山听着,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周博雅出身鬼谷书屋,天下谁人不知?周文德在京都虽然不显,但却从未有哪个不长眼的世家豪门去招惹过,包括清河周家,明明恨周文德恨得不得了,但却不敢有什么举动,就是因为周文德有两个了不起的儿子,一个是鬼谷书屋的嫡传弟子,一个是药王的嫡传弟子。   那么,桃源社……是鬼谷子的授意?   “据我所知,世家都有传承,有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世家却是必须代代相传,就不知道,李阁主是否接受过传承?可知桃源会,可知三大承诺?”周博雅看着李云山,慢慢的说着。   李云山皱起眉头,他虽然如今是阁主,也是李家在外的最高掌权者,但是,说起来,老祖宗包括自己的父亲有很多事情是未曾告知于他,他是知道的。   “未曾。我尚未完整接受李家传承。”李云山毫不避讳的说着,却看见自家弟弟李云鹤的惊讶神色。   “大哥,你不是已经接下家主之位了吗?”李云鹤震惊了。   李云山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老祖宗健在,我就算不得接受了传承。”   李云山的这句话让李云鹤一噎,也是啊。   “既然李阁主尚未接受完整的传承,那么此事,我也就直说了。”周博雅出声打断,顿了顿,看着李云山,直言道,“我的老师鬼谷子是桃源会的成员,接受了三大承诺,知道在千年前,有天赋异能之人仗着自身能力蛊惑了当时的帝王,搅乱了天下,使得苍生受苦,战火延绵了整整两百多年,后来,大德之士成立了桃源会,集合了天下能人,平定了天下,选定了帝王,定下了三大承诺,凡是身具天赋异能之人就不得扰乱世间,干涉人间,我的老师就是天赋异能之人,他加入了桃源会,包括药王,都是桃源会之人。”   李云鹤听着,才恍然,所以不管大夏帝君和六世家如何盛情邀请,鬼谷子和药王都不肯出山,原来如此啊。   “但,并不是所有天赋异能之辈会遵守桃源会的承诺,在二十年前,我的老师鬼谷子就发现,有天赋异能之人在世间作乱,于是便派出了他的学生游走天下,调查那个人,可惜,那人实在太会躲避,我的老师毕竟不能在世间行走,也没有太多人力可用。因此,在收我为徒后,我的老师便让我来成立桃源社,调查那人,同时,解决此人所带来的混乱,让天下恢复安定。”   李云山听着,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他看着周博雅,出声问道,“那么,现在可曾知道此人是谁?”   “自然,大概的方向是有了,温国师,郑阁主。”周博雅淡漠的说着。   李云山听着,却是意外了,“你可是有证据?”   “自然是有一些,但,事情总是让人有些意外,今日我也不便将此事告知李阁主。现在请李阁主前来,是希望李阁主接下来,能够和我们桃源社合作,拨乱反正,让大夏尽快恢复清明!”   李云山听着,目光锐利了起来,看着周博雅,“源少主对大夏知之甚多,那么便应该知道,世家所看重的总是世家的利益吧。”   周博雅听了,却是轻笑了起来,挑眉看了眼一旁的李云鹤,慢慢的开口说着,“也许对郑家和于家来说,世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但是,阁主,对你而言,会让你看重的应该不是李家吧。”   李云山心头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攥了攥手,又缓缓放开,“李家能够全盘做主的人,毕竟不是我。”   “我对李家的那位老祖宗和令尊,并不是十分信任。阁主,我可以保证李家的安全,但是,你却必须和我合作。”   李云山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你需要我手里的六千精兵?”   “是。确切来说,我需要的是帝宫的六千精兵。”周博雅微笑说着。   “好。”李云山点头。   周博雅微笑,慢慢起身,微微拱手,“如此,那就告辞了。”   不需要任何信物,两人在言谈间就已经确定了彼此合作。   李云鹤皱眉看着,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但在送周博雅离去时,李云鹤还是开口说着,“雨妃好像在打乐雅的主意。”李云鹤说这话时很严肃,对那雨妃,他总觉得有些忌惮。   “我知道。多谢李先生。”周博雅说着,脸上的笑容却透着冷意,“那雨妃……先生无需介怀,若这几日乐雅被宣召进了帝宫,还请先生提点一下。”   “没有办法避免吗?”李云鹤皱起眉头,在明明知道那雨妃不怀好意后,还让乐雅前往帝宫,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乐雅可是一只天真的“胖”羊啊。   周博雅慢慢摇头,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起来,透着无奈和心疼,“这是无法避免的。”   不说时局必须如此做,就说如今那干扰朝政,企图控制大夏的那几个人已经决定要从药王那边下手了,身为药王的弟子,乐雅,是早晚都得有这一遭的。   “我会照顾好乐雅。”李云鹤肃然说着,乐雅可是他的学生,哼,那些人想打他学生的主意,还得问问他。   “拜谢先生。”周博雅恭敬的拱手。   李云鹤微微点头,摇着扇子看着周博雅离去,心里哼了哼,这周博雅,也就是事关乐雅,才会对他多些恭敬,哼,以为他看不出平日里博雅对他的不恭敬吗?   唉……说到乐雅,他就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没多少人在看了(⊙_⊙),某树就当自言自语了。努力完结,必须完结,九月前一定要完结,完结,完结完结…… ☆、第120章 凤凰于飞8   李云鹤回了自己的院子,见自家大哥李云山坐在椅子上凝眉深思着,甚至还是原来的动作,动也没有动过,不由出声问道,“大哥,怎么了?”   “周博雅没有说实话。”李云山看着李云鹤直言道。   李云鹤一怔,随即皱起眉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周博雅所说的话语,的确,看上去,周博雅似乎说了很多,关于那什么桃源会,关于桃源社存在的原因,但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却没有谈到——譬如,李家在这场博弈中可以拿到什么好处,以及,搅乱天下的为什么会是温国师?温国师是帝师,自打大夏开国起,国师一职便是温家的,国师的位置也决定了温家一开始就是超凡脱俗,这六世家的争权夺利,阁议的争斗,温家都不会受到任何牵累。   温国师实在是没有理由卷入这些纷争中。不管谁最后得胜,温家的地位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当然,如果,温国师是想自己上位的话……不过,看那老头的样子,不像啊。   “大哥,怎么说?”李云鹤看向李云山,他虽然也懂权谋,但在揣摩人心方面,还是逊色于李云山。   “虽然周博雅没有说实话,但是也已经说得够多了,云鹤,李家和他已经绑在一起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都要小心做事。”李云山转开话题,改为温和的叮嘱。   即便周博雅还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李家却是没有退路了,不,应该是说云鹤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让李云山最为担心的便是,云鹤和周博雅,和桃源社的牵扯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深了,若是桃源社成功了倒好,若是失败,到时候老祖宗定会舍弃云鹤来保全李家!   不!他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李云山想着,突然心头一转,也许,正式因为周博雅知道云鹤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才会……   李云山眉头再次拧起,不,不可能,云鹤自己都不知道,周博雅怎会知道?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李云鹤见李云山转开话题,知道有些事情,大哥是不想让他知道,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再次确定了,果然李家的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啊。   “云鹤,别多想。”李云山温和说着,安慰了几句。   李云鹤笑了笑,看着李云山,“嗯,我知道的,大哥放心吧。”自从他成亲后被分出府,他便知道,在老祖宗心里,他就不算是李家的嫡系了,李家的秘密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身为李家人,李家有他的爹娘,有更何况,从刚刚博雅所说的话里,大哥也是被瞒了很多事情,这么一想,心里反而平衡了。而从大哥所叮嘱的话里,他知道,大哥还是很重视他的。   “大哥,这事你要告诉老祖宗吗?”李云鹤斟酌着问道。   “不能说。”李云山凝重说道,“此事,万万不能让老祖宗知道。”   李云鹤一愣,不能让老祖宗知道,这样好吗?   “云鹤,你听大哥的就是了,祖宅那边不管是爹还是老祖宗,你都不能透露出半个字!”决不能让人知道,周博雅就是桃源社的源少主,周文德和云鹤的关系不一般,若是被那些逆贼知道,定是会利用云鹤来,而老祖宗……一心所想的只有李家,绝对不能让老祖宗知道,若是老祖宗知道了,云鹤就只会成为一颗棋子。   李云鹤点头,“好,我听大哥的。”   李云山满意的拍拍李云鹤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就告辞了。   ******   “真没想到,李家的阁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视你的老师李云鹤。”周博雅笑着对周乐雅说道。   周乐雅弯弯眉眼,老师的哥哥重视血缘亲情。这是好事啊。   见周乐雅弯着眉眼的开心样子,周博雅一笑,没有说破的是,李家人里除了李云山非常重视李云鹤外,其他李家人可没有那么重视,对世家而言,家族利益比什么都重要。   “乐儿,若是这几日帝宫有人传旨让你进宫的话,你不想进宫,那就别进宫,一切有我。”周博雅忍不住叮嘱着。   周乐雅一愣,随即坚定的摇头:哥,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周博雅见状,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前些日子不该将事情都说给乐雅听。   周乐雅见周博雅叹气,便笑眯眯的上前抱着周博雅,亲昵的蹭了蹭,很难得,他能够帮上兄长大人的忙,他怎么会就此退缩呢?   “你呀……”周博雅无奈的搂着难得撒娇的周乐雅,低头狠狠的啄吻了几下,才压低声音严肃说道,“温秋雨对你定然不会抱有善意,你是药王的弟子,他们盯上你,定是想要拿你要挟药王,至于要挟药王的原因和目的,现在哥还没有查到,但是,我是不会让你落入他们的局势,待他们行动,红石会带人将你带出来,你不可滞留,知道不?”   周乐雅歪头想了一会儿,才在周博雅凶狠的目光中慢吞吞的点头。   其实……他也很好奇的,为什么会想要要挟自家师傅呢?和桃源会有关吗?真是奇怪。自家师傅药王游戏人间,从来都不掺和朝廷中事,为什么还会被人家给盯上   “我猜药王前辈会被盯上,无非就是桃源会之事,这几日,李吉明的案子会有个了断,京都会闹上一闹,你呀,就好好的只要完成进宫一事就成,其他的,由我来处理。明白?”周博雅柔声说着。   周乐雅点头,好的,明白,但是……,好吧,他会乖乖听话的。   周博雅又低声说了些情话,和周乐雅抱抱亲亲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厢房,顾忌到自家爹娘,周博雅和周乐雅并没有一个厢房。虽然很有怨念,但是考虑到来日方长,周博雅也就忍了下来。   回了自己的书房,红石就匆匆进来禀报,“主子,有消息了。”   周博雅抬头看向红石,微微点头,“可是李成峰?”   “是的,主子,他离开桃源镇,便失去了踪迹,但我们在京都城门口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似乎秘密来到了京都,但是,他并未前来周府。”   周博雅皱起眉头,李成峰虽然是善公主一脉,但却隐瞒了很多事,但过去,他既然选择了舍弃善公主一脉,自然就没有权利要求李成峰将善公主一事相告,他便选择了沉默,但如今,种种迹象表面,温家的人和郑家的人合作了,而温家,是李成峰上次来京都的时候,选择拜访的第一家,且和善公主一脉有非常大的关系,那他便不能保持沉默了。   “郑家那边如何?”周博雅冷声问着。   红石恭敬拱手,“回主子的话,郑家那边并没有任何动作。寒门士子已经决定明日要上天街鸣冤。”   “很好,让人下去盯着,郑家在北洲那边犯下的证据,你叫人送到宋家和于家。”周博雅单手敲着桌面,思索着说道,“对了,再送一份给温家。”   “是!”   周博雅微微眯起眼睛,就看看,于家,宋家,还有温家会怎么做吧。那宋凤德对自家的善意,对寒门士子的维护……看看是一时利益所趋还是真心实意,至于于家和温家……周博雅微微勾起冷笑,狗咬狗的话,会是谁赢?   李成玉背后的那个人……呵~也许他该再送一份给李家的老祖宗?   “红石。”   “小的在,让人再送一份给李家。”   “是!”   周博雅挥手,示意红石退下,随后微微的垂下眼眸,帝君那边的心似乎慢慢的大了起来,很好,明日阁议,自家师傅沈高义应该会被宣召进京,不管是帝君还是六世家,都不会容许北甲神军的统帅是一个不听话的人。也许还该让沈高义小心一些,郑家的那个野心勃勃的老头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沈高义……   周博雅低声淡淡道,“暗五。”   “属下在。”书房的角落出现人影。   “告诉沈将军,小心为上。”   “是。”   恩科大考必须圆满完成,虽然多了李吉明一事,但,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一举将郑家和温家引出来的机会!   *****   帝宫中,李致远握紧手里的圣旨,脸色铁青,帝君竟然听从雨妃的话,还要宣召乐雅进宫?   ——可恶!把主意打到乐雅身上,少主竟然也允许吗?   “此事,无法避免。”站在阴影里的人低声说着,“唯有如此,才能够引出他们。”   “那若是乐雅公子少了一根头发,是否你们提头来见?”李致远冷冷的问道。   “那是自然!”   李致远冷哼一声,对帝君也更加失望,不管帝君是做何种打算,这次帝君的决策,实在是不够明智!   ——虽然李致远知道他的想法有些偏激。但,周乐雅,好不容易才从边疆回来,又是那样一个简单的孩子……可恶!   *****   此时,京都郊外。   李成峰沉默的站在废弃的古庙外,看着天上的星空。   “多年不见,李先生还是这般的风雅。”透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夜空的安静。   “你也还是这般的让人看不透。”李成峰冷冷说着,转身,看着来者,一个带着笑意的健壮的中年人。   “你是善公主一脉的守护者,你为何要做这种事情!”李成峰厉声问着。   “因为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中年人淡淡说着,“对你来说,守护善公主一脉是你最重要的事情,为此,你可以牺牲你女儿,但对我来说,守护善公主一脉并非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复留言总是回复不了。qaq。拜谢所有留言的同学,那是对某树最大的鼓励。 ☆、第121章 凤凰于飞9   “那什么最重要!”李成峰怒而转身,盯着中年人,愤怒不已,“那个早就死掉的女人吗?!”   中年人的目光突然间锐利森寒起来,杀意突然间开始弥漫了起来,“李成峰,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看在你李家一脉守护善公主多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你也最好别干涉我!”   李成峰看着中年人,冷笑一声,“我不怕你杀我!老夫宁死也不会让你颠覆了这大夏朝!”   中年人看着李成峰,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忠诚于善公主一脉的人,现在竟然要维护这大夏朝?李成峰!你是老糊涂了吧!”   李成峰却似乎不在意中年人的大笑,只是冷冷的开口说着,“我不管你做什么,你应该清楚,你虽然有高深武艺,善公主留下的护卫队也在你的手里,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李成峰手上也有着善公主留下的东西,你若是恣意妄为,背叛善公主,我李成峰拼的一死,也绝不会让你如愿!”   中年人慢慢的收起了大笑,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李成峰。   李成峰在说完后,就转身拂袖离去。   而中年人在目送李成峰离去后,也突兀的冷笑了两声,喃喃道,“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这大夏覆亡的时刻也迟早都会到来……善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公主罢了!”   *****   李成峰阴沉着脸下了山,刚准备离开,突然心头一沉,眼前哗啦一下出现的黑衣蒙面人拔剑就朝他刺来!李成峰心头咯噔了一下,脸色一下阴沉,刺杀!可恶!是谁?!   眼看这剑就要刺到他了,李成峰不由绝望的闭上眼睛,心头懊悔,不该逞强不带护卫,只怕,他今日就要命绝于此了,可是,不甘心啊,他还没有看到善公主一脉的崛起!   就在李成峰绝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象中的死亡的阵痛却没有到来,李成峰惊愕的睁开眼睛,刺杀他的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倒在地上,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冷清男子。   “老先生可无恙?”温润的声音响起。   李成峰转头,在他身后五官端正的男子正笑着朝他走来,“老先生好,在下李玄雨,这是我的良人李青玉。”   男子说着,走到冷清俊美的男子身边,而冷清俊美的男子则是冷淡的对李成峰点头示意。   “咳,老夫很好,多谢两位。”李成峰有些尴尬的说着,看着这两人,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博雅和秀雅,怎么……都是找良人的啊。   “老先生,这里不安全,我们送你下山吧。”李玄雨看了看黑色的天空,微微皱眉,侧头对李成峰说着。   李成峰自然赶紧应好,同时心里微微警惕着,这两人竟然都不问刚刚追杀他的人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不必介怀,谁都自己的秘密,我等也有,只是既然遇见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李玄雨似乎看出李成峰的犹疑,便低声说着。   李成峰心不在焉的点头,心里却还是警惕着,只是看着走在他前头的李玄雨紧紧的牵着李青玉的手,明明夜黑风高,山间的路难走,而这李玄雨似乎没有武艺,但却还是紧扣着李青玉的手不放,不由让他有些侧目。   ——这两人的感情怎么这般好?   男子间也可以有这般好的感情?   待走到山脚,李成峰和他的护卫会合了,李玄雨和李青玉也毫不犹豫的告辞离开了。   李成峰还想认真的道谢一番,人却已经走远了。   李成峰不由感慨,自己刚刚的那点戒备警惕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李成峰却不知,救了他的两人是如何的腹诽他的。   “……没想到,所谓善公主一脉的守护者也不过如此!”李青玉冷笑一声。   李玄雨看着夜空慢悠悠的钻出乌云的皎月,侧头看向身旁的终于不再逃避他的青玉,笑道,“少主早就知道此人的脾性,不会太过于在意他的。只是……他却是少主的恩人,乐雅的外祖父,处理起来,总是有些不太合适,才会如此放任。”   “我是不清楚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的,善公主什么的,我也不太懂。不过,不要做伤害乐雅的事情,不然我绝不会放过!”李青玉冷冷的警告着。   李玄雨拉过李青玉,不顾他的僵硬和抗拒,温柔的抱着,无奈叹息着,有些哭笑不得,“博雅对乐雅之心……你不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吗?若不是因为鬼谷子老师的唯一的请求,桃源社的责任,博雅才不会理会这些事情,他看着温和,却是最为冷心冷情的,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乐雅而已。所以,你没有担心他是否会伤害乐雅……”   李青玉哼了哼,也没有再抗拒李玄雨的拥抱,只是撇嘴,“总之,我进京都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乐雅,其他的,我不管。”   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因为赶路,恰好看见李成峰的话,他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好好好……”李玄雨无奈哄着,心里对青玉过分重视乐雅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是当年的旧事留下的阴影,也是青玉这一生唯一的愧疚。   而这种愧疚是无法去除,因为这种愧疚还有……当年被李家放弃,被李成玉差点杀死的伤害……   但没关系,他会陪着青玉,这辈子有他陪着,过往的不堪,他会一点一点的帮着青玉消除。   *****   宣召药王弟子进宫的旨意在一大清早就送到了周府。   因为事先早就知道,周乐雅倒是没有怎么在意,但李绣娘却是不知道的,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小儿子出门,李绣娘担心的看向周文德,“……怎么办?”   “无事,都已经安排好的。”周文德低声安抚着。   李绣娘听着,才稍微放心,接着又看见自家大儿子匆匆出门言明是要去保护乐雅,才彻底放下心来。   而此时,周乐雅已经走在了帝宫的路上。   帝宫他第一次来,看着这庭院的美丽,大殿的巍峨,虽然帝君在大夏朝并不是至高无上,但这生活的环境却也十分清幽,优越。   周乐雅一路闲闲的走着,神态透着好奇和安静,周身气息的平和安宁,让引路的宫人都颇有好感,在即将踏入雨妃所住的地区时,引路的宫人忍不住好意的提醒了一句,“雨妃娘娘最喜海棠,今儿个的海棠花好像没有开花。”   周乐雅一愣,随即对着引路的宫人露出柔和的感激的笑容。   宫人愣了愣,随即赶紧的退下了。   哎呀,这周家的小公子笑起来真是好看啊。   周乐雅看着前方的华贵的威严的大殿,他今日出门早就做了一些准备,这阵子他用天算术看过京都的汽运,京都只怕会有几日的腥风血雨,只是无法算出具体的事由,他也只能隐晦的提醒自家兄长大人注意安全。   而今天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威严的但也冰冷的大殿前,他却看到,红色似乎渲染了大殿。   这里的血腥恐怕只多不少啊。   周乐雅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同时悄悄的捏了捏怀里的滚滚,为了以防万一,他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周公子,请随老奴前来。”笑眯眯的老侍从上前了,笑得非常恭敬谄媚。   但周乐雅从老侍从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恶意。周乐雅垂下眼,帝宫里有他的老师李云鹤,目前伴驾,有兄长大人的朋友兼下属李致远,另外,应该还有兄长大人的一些探子,他倒真是不怕会发生什么麻烦。   于是,周乐雅对着这个老侍从微微点头,抬脚便朝大殿走去。   大殿里,周乐雅看见端坐首位的着粉红衫裙的女子,这就是温秋雨,雨妃?果然很美。   但这看着自己的神情却是一点都不够美。   “你就是周乐雅?”温秋雨淡淡开口,微微扯出的笑容虽然很亲和,但眼底的厌恶却很明显。   周乐雅垂眉,做礼,心里却是在想,为什么会这么厌恶他?是因为他是药王的徒弟?还是因为他是兄长大人的弟弟?   温秋雨慢慢的走了下来,走到周乐雅跟前,仔细的打量着周乐雅,很普通的男子,还失语,为何周博雅对他另眼相看?就因为他是周博雅的弟弟?   呵!倒是稀奇!周博雅那人也有亲情!   “听说你不会说话?”温秋雨挑眉问着,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周乐雅微微点头,神情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过来吗?”温秋雨说着,突兀的一笑,看着周乐雅,笑得很妩媚。   周乐雅抬头看向温秋雨。   “我要见药王,你让药王来见我。”温秋雨说着。   周乐雅皱起眉头,他没有想到温秋雨会这么直接。   周乐雅微微摇头,他不会让师傅卷入这些事情的。   “若你不应,那便留下吧。”温秋雨说着,拂袖转身,声音里透着冷意。   周乐雅一愣,什么?   不待周乐雅反应过来,便有人直接上前,将周乐雅硬是扯向了后殿!   在后殿里,周乐雅皱起眉头,竟然是直接软禁,什么时候,这帝宫里,妃子想禁锢谁就禁锢谁了?这雨妃的权势就那么大吗他进宫的理由是为雨妃诊治,现在被禁锢宫中,没有回家,兄长大人岂会放过? ☆、第122章 凤凰于飞10   不过这样子的话……周乐雅若有所思的手指搓了搓,那就说明这个温秋雨在帝宫里有非一般的权力,唔,果然还是先待在这里比较好。   “娘娘,帝君说过,等处理朝事完毕就要过来见见药王弟子。”带着周乐雅进了大殿的老侍从低声说着。   温秋雨优雅的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说着,“药王弟子周公子早已离开帝宫了,去哪了,本宫可不知道。”说完,温秋雨突兀的一笑,笑容柔和妩媚的看向有些愕然的老侍从,“你说对不?”   老侍从打了一个寒颤,忙低头连连应着,“是,是……娘娘说的对,说的对。”   温秋雨满意的一笑,起身走向后殿,一边散漫说着,“本宫不舒服了,帝君来了,就说本宫病了。”   “是。”老侍从低眉顺眼的应着,待温秋雨一走,抬头,目光里闪过一抹暗沉,转身慢吞吞的走向殿外,在殿外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就有宫女送着炖汤来了,老侍从看了看炖汤,满意的点头,将盖子盖回去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落下了一个小丸子。而宫女低眉顺眼的,似乎对老侍从的动作没有看见一般。   “好了,快点送进去吧。娘娘可是等着炖汤呢。”老侍从故作威严的说着   宫女弯弯腿,低眉顺眼的进了大殿。   *****   在宫女进了大殿不久,前殿里,李致远和李云鹤正在伴驾。   “听闻药王弟子进了帝宫,呵呵,据闻药王游历天下,喜怒无常,就不知这收下的弟子是个何等人物……”帝君悠悠说着。   李致远垂眉正色说道,“臣幼时与周家公子曾有几面之缘,那周家公子幼年不幸,失语难言,性情单纯,个性率真。”   帝君挑眉,“哦,那可真是有趣了,这做大夫的却不能说话,如何望闻问切?”   “据在下所知,周公子医术颇为高明,此前曾经参与救治癔症,民间都有赞誉。”李云鹤散漫说着,似乎很漫不经心。   帝君摸摸下巴,笑了笑,“是吗?那可真的要见见才好。”   帝君说完,便站起,挥袖转身,“今日就到此吧。云鹤先生,致远,你们且先回去吧。”   李致远和李云鹤起身,拱手低头恭送帝君,待帝君离去,李致远紧皱眉头,看向李云鹤,压低声音说着,“云鹤叔,事情不对头,帝君似乎所图也在药王。”   李云鹤皱紧眉头,“博雅在乐雅身边定然有所安排了,你且一切照常。”   李致远蠕动了几下嘴唇,他本想着今天就要把乐雅送出帝宫,但今日从帝君所言所为中,却突然觉得不妥了,虽然早就知道帝君有野心,但却不想,帝君今日的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似乎对乐雅,对药王另有所图。所以……该让乐雅继续留在帝宫,将那些藏在暗处的一一钓出来?   可是,乐雅的安全……   “别想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李云鹤拍拍李致远的肩膀,便率先走了出去。   李致远见李云鹤如此说法,便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的焦虑,跟着李云鹤走了出去。   而此时,当帝君来到温秋雨的寝宫……   “怎么?周乐雅不在?”帝君扫了眼这寝宫,淡淡问着。   温秋雨轻轻一笑,柔声说着,“回帝君的话,周公子为臣妾治病后,便已经离宫了。”   帝君看着温秋雨,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慢吞吞的起身,转身走了出去,当走到门口时,帝君侧头看向温秋雨,“既然身体不好,那就不要离开寝宫,好生休养吧。”   说完,帝君便大步离去。   温秋雨听着帝君的话,先是轻轻一笑,随即目光阴冷了下来,喃喃道,“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呵~当我拿到善公主的信物,拿到药王的手印,你以为……我温家还会乖乖听话……真是天真的帝王啊。”   帝君快步离开寝宫,踏上花园的小径时,突然顿住脚步,冷声问着,“盯紧雨妃。”   “是!”   ****   与此同时,在清晖园。   周博雅看着端坐在他跟前风尘仆仆的李成峰,神情冷漠的近乎森寒,“……所以,当年善公主的信物在您手上,手印在药王那里,只要有信物,再加上手印,就可以号召潜伏南疆的佑天军??这个秘密,除了您和药王,还有……温家?善公主留下的宝藏地图就在温家手里?哦,还有……一个无名氏!他是这一代佑天军的统领?”   李成峰苦笑点头,叹道,“我本来以为……即便他对善公主没有了忠诚之心,但祖祖辈辈都是善公主一脉的保护者,他应该不会对你,对周家,对大夏有不臣之心才对,却没有想到,他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居然背叛了我们!居然听从了郑家那老不死的命令!”   周博雅压制着心头的愤怒,冷静的开口,“外祖父,我早已言明,我不会继承善公主一脉,至于原因,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既然答应了老师创立桃源社,那就不可能再站在明面上!外祖父,如今事情我已经知晓,外祖父您请在清晖园好生歇息。”周博雅说完,对李成峰拱手做礼,便转身大步离去。   而李成峰本想张嘴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博雅干脆离去的背影,只能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只要博雅能够为大夏出力,其他的,就不强求了。   哎……   大步离去的周博雅心头的怒火腾升,但却不是针对李成峰,虽然李成峰之前的隐瞒,让他在处理温家事情上拖延了时日,但终究还是可以解决的。周博雅的怒火,只是来自于对他自己,本来以为那些人要拿乐雅引出药王是为了争取药王的支持什么的,但却不想,那些人的目的竟然是南疆他一直在查的佑天军!真是该死!如此一来,乐雅的处境就十分危险!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乐雅!   而现在盯着乐雅盯着药王的除了温家,郑家,还要再加上一个帝君!   可恶!必须加快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只能是短小君了,亲人里有一个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心情十分的难过。 ☆、第123章 凤凰于飞11   在恩科大考结束的第十天,轰动天下的李吉明一案终于有了新的发展,数百参加恩科大考的寒门士子们在开始走出学馆,走上街头,派发传单,在茶馆,书馆登高开讲,寒门士子们本身才学不低,伶牙俐齿之人不在少数,他们引经据典,慷慨陈词,并不避讳于李吉明一案,将事情娓娓道来,对朝廷明面上是接受,暗地里却在延续多年,在士子们心里有着神圣不可侵犯地位的恩科大考上玩弄权谋,甚至不惜,在大考的考场做出舞弊之事,逼迫得一位无辜士子不惜以头撞柱保全清白!   ——这可比爆出世家*要更加严重多了。   在天下读书人心里,恩科大考那可是比身家性命要更加重要的存在!那是天下读书人心里的圣地!也因此,当李吉明一案爆发后,不只是寒门士子,连带着那些早已隐世的大儒们也纷纷走出家门,登高开讲,怒责朝廷的不作为!怒斥世家豪门的*!   大儒们的施压,寒门士子的咄咄逼人,本想将此事镇压下去,待过些时日等风气过了再来处理的帝君不得不在朝议上将此事提出,李家宋家都纷纷表示,必须细查此事,不能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而郑家保持沉默,张家和刘家也诡异的保持沉默,唯有于家,反对道,“此事已经查明!李吉明舞弊,事发后羞愧自尽,何须再查?”   帝君冷笑,“如果真是如此!外头那些人闹腾什么!”   “他们明明——”   “我不管真相如何!我只要外面的人不再闹腾!”帝君不耐烦的说着。   听见此话,李云山和宋长洲都皱起了眉头,帝君的想法若是如此的话……,那就真的该让位了。   可惜,帝君未曾看见李云山和宋长洲的神色,而唯一从头到尾关注他们的郑家老头也只是微微冷笑。   阁议结束,走出帝宫的时候,宋长洲突兀对李云山说着,“虽然很突然,但我还是想说,凤德能够跟随周大人学习是他的荣幸。”   李云山侧头看向宋长洲,笑了笑,“哪里,我相信周大人会很高兴的。”   这番对话很突兀,但走在两人后头不远,恰好就把这番话给听到的郑家老头眼神一下就阴狠了起来,李家宋家携手合作了吗?呵,李云山这头野狼,还有宋长洲这个老狐狸,油盐不进的!现在竟然联手了!不过,没关系,就算联手了又如何,京都的守备军已经被他掌控,南疆的佑天军只要能够号令起来,再加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蛮族,还有京都这些天真的寒门士子……天下,迟早是他们郑家的!   郑家老头狠狠的握了一下手,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在郑家老头离去不久,张家和刘家的两位阁主沉默的对视着。   “我反对趟入这混局中。我们的使命是平衡,而不是干涉。”   “现在郑家的已经不对劲了,李家宋家还算是清醒,可如果李宋两家联合起来对付郑家的话,那就失去平衡,到时候,天下大乱!”   “又于家和郑家在,再加上帝君,我不认为会失去平衡。”   “……那你再看看吧。我只是不想做千古罪人而已。”   “哼!放心,我们只是平衡者,可不是救世主。”   *****   郑家老头急冲冲的赶回家,进了自己的书房,就厉声命令着,“出来!”   “属下在!”   “说!我要的东西呢?”郑家老头厉声问着。   “禀家主,佑天统领并没有把东西交给我们。但是,我们杀了李成峰,东西已经拿到了。”下属恭敬的低头说着。   郑家老头一听,大喜,“快快!把东西给我!”   “是!”下属恭敬的双手呈递上去。   郑家老头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小盒子,颤颤巍巍的打开小盒子,当看清里头的蓝色玉佩时,郑家老头眼睛都发亮了,贪婪,阴狠,痴狂……郑家老头的全部心神都在小盒子上,他那双因为贪婪,因为权欲而发红发亮的眼睛并没有看到他那忠心耿耿的下属在退下时那眼底闪过的一抹诡异。   与此同时,温家国师府,温国师怒瞪着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问着,“你竟然放走了李成峰!你竟然还让人杀了李成峰!你知不知道,善公主的信物一日拿不回来!我们就没有办法号令佑天军!哪怕你是佑天军的统领,你也没有办法统帅这支有着十万人的队伍!”   “我是没有办法号令佑天军,但我可以号令属于我的亲卫。”中年男子慢吞吞的说着,一边看向身后的温国师,目光凌厉,“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拿到药王手印吗?!没有药王的手印,哪怕有了善公主的信物,你我也不能起事!”   温国师一惊,对呀,没错!想到女儿刚刚传递来的消息,温国师松了口气,对中年男人说道,“不必担心!秋雨已经扣下了周乐雅,很快,我们就能用周乐雅从药王身上拿到手印了。”   中年男人听着,眼睛眯了眯,“最好还是把那周乐雅送出帝宫!帝君那人虽然有些无能,但是,却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你不要忘记了,知道善公主一事的除了我们佑天军,李成峰,你温国师,还有帝君!”   “我明白!今日傍晚,肯定能够拿到。”   “那就最好。”   ******   此时,清晖园里。   周博雅盯着手上的木牌子,皱起眉头,看向在他对面的晃着腿的药王,“你这个就是手印?”   他记得,在乐雅身上也有这个木牌子。   “嗯哼!放心,这个是正宗药王谷出品,保证是正品!”药王挑眉说着。   “正品我自然是相信,但这个应该不是能够号令佑天军的药王手印吧。”周博雅说着,将木牌子往桌上一丢。   药王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佑天军?老李头都告诉你了吗?”   “不,我既然没有接受善公主一脉的传承,外祖父就不会告诉我这些东西。不过是我埋在世家里的钉子们零零碎碎汇报过了的情报,我从中推敲得知罢了。”周博雅淡漠说着,“善公主如果真的是自愿退让,就不会有护佑善公主一脉几百年的死令,那么,要护佑善公主一脉的话,肯定是需要强大的武力,南疆一直以来都有一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军队,不属于大夏也不属于蛮夷,听闻他们的名字就叫佑天军。如果是为了将来的崛起,那么,这支队伍的号令方式肯定不是听从于统领,或者任何人,它必定只听从于善公主一脉的人,那么,善公主一脉要如何取信于这支队伍,必定是需要信物了。所以,我外祖父手里肯定握有信物,而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或者背叛,另外的信物一定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我外祖父在我成年后拜访的人是温国师,温国师手里肯定有另外的信物,但,现在他们捉了乐雅要要挟前辈你,那么你身上还有另外的信物。而据我对前辈你的了解,你疼爱乐雅,而你又了解我的身份,您不爱权谋,对朝廷有很深的厌恶感,您终其一生,从不为世家之人医治,宋长洲是一个意外,与您有恩,当年您是不得不救宋敏德,因此,厌恶朝廷的您心疼乐雅,定会给乐雅最大的保障,特别是在知晓我的身世后,所以,乐雅身上的那块木牌子,才是真正的药王手印。”   药王在周博雅讲述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待周博雅说完后,才收起脸上的惊讶,平静说着,“没错,乐雅身上的那块木牌子才是真正的手印。”   “您也是善公主一脉的守护者?”周博雅挑眉问着,他有些不相信,毕竟……药王对于朝廷政事是的确不感兴趣,而药王平日的表现也不像是善公主一脉的守护者。   “确切来说,我是代为保管。”药王看着周博雅,慢慢开口,语气中透着遗憾叹息,“真正的药王手印持有人是我的师祖,只是他一生无子,才将药王手印传给了我师傅,我师傅虽然有子,但毕竟药王手印过于重要,且必须接受了药王传承的人才可以,我师傅的儿子对药草并不感兴趣,因此,最后,还是将药王手印传给了我,现在,我将药王手印给了乐雅,也算是没有负了我师傅的嘱托。”   说到这里,药王顿了顿,看着周博雅,有些感慨,“说来,我也很意外,我徒弟的哥哥竟然会是善公主一脉的传人,这一切还真是冥冥中注定了。”   周博雅扯了扯嘴角,看着药王,“但现在,乐雅却是被药王手印所累。”现在还在帝宫中,他派出去的暗部还有潜伏宫中的人怎么还没有把乐雅接出来?幸好,他为了以防万一,在乐雅的药袋里放置了一个木牌子,温秋雨应该能够认出来吧?   “嘿嘿,有你在,我相信乐雅是无碍。”说到这里,药王看着周博雅,整了整脸色,严肃问道,“现在大夏的局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博雅,我相信,如今的局面会如此,你也是缘由之一,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药王手印和善公主的信物已经被外人所知,用不了多久,所谓的世家豪门们肯定会起来争夺,不,或许,争夺已经开始。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老师的嘱托,博雅未曾忘记,还请前辈放心。”周博雅说着,站起身,拱手做礼,“在乐雅未回来前,还请前辈暂时留在清晖园,和外祖父作伴吧。”   “唔,也好。”药王点头,宝贝徒弟还没有确定安全前,他也不放心离开,然后……京都的好戏刚刚开锣,他也不舍得离开啊。真是可惜了鬼谷子,坚守桃源会的承诺,不愿离开桃源山,唉,真是可惜啊。   周博雅见药王点头应允,便也不再逗留,快步离开,准备进一步的部署。   “信物给了郑家了?”周博雅便朝外走去,便低声问着。   “是的,帝宫那边传来消息,雨妃突然对少主子盯得很紧,我们的人暂时无法靠近。”红石低声急急的说着。   周博雅脚步一顿,随即侧头凌厉的开口,“黄昏落日前,少主子必须安全无虞的回到清晖园!”   “是!”红石忙单膝跪地,高声应着。   周博雅的脸色很平静,但眼眸却是阴沉狠戾的,雨妃……温秋雨……   ******   此时的帝宫中,周乐雅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白玉瓷碗里的散发着清香的清汤,唔……有仟植草还有曼陀沙,不错,不错,这是一碗潜伏身体里三年,然后将人的精气慢慢的散发,最后七窍流血,经脉禁断死去的清汤,材料很难得,所以这毒药应该很珍贵,但是,他还未曾见过这种毒药,看来应该是有人实验的未曾露面的毒药了。   “怎么?本宫赏赐的东西,周公子看不上眼?”温秋雨浅浅的笑着,笑容真的很美,是那种诗情画意的柔美,但此刻在周乐雅看来,却是很丑,非常的非常丑。   ——带着杀意和嫉妒的笑。真的很丑。   只是为什么温秋雨会对自己怀有那么大的敌意呢?   举起手里的木板——娘娘为何憎恨于我?   “为什么?”温秋雨喃喃自问了一句,随即冷冷的嘲讽一笑,“因为本宫看你不顺眼。”   ——既然我无法得到周博雅的温柔疼惜,那么任何得到周博雅温柔疼惜的人就都该死!   周乐雅皱起眉头,看着温秋雨,依然还是很困惑,既然都打算毒死他了,为什么还不让他知道缘由呢?   “我对药王手印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温家就算没有药王手印,没有善公主的信物,一样可以得到善公主留下的宝藏,在很多年前,温家的先祖就已经破解了藏宝地图,也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温秋雨柔声说着,看着周乐雅,目光盈盈,透着笑,“你也许不懂这些,估计药王也没有对你说这些旧事,好吧,我多说一点,我们温家要的除了善公主的宝藏,还看中了南疆的佑天军,佑天军……唔,你不懂吧,就是善公主为她的子孙留下的护卫队,而时至今日,这支护卫队已经发展到十万人了。你看,十万人了,这是一支精兵,十万精兵,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说到这里,温秋雨慢慢起身,走向了周乐雅,“你可知,曾经,你的兄长对我说过,他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同一类人,喜欢的,就绝对不会放弃,如果不能得到,那就毁灭。所以……他所温柔怜惜的,我便要一一毁去。”   说到这里,看着周乐雅怔然吃惊的脸色,温秋雨弯起了嘴角,露出了柔美妩媚的笑,微微低头,白皙滑嫩的脖颈便出现在周乐雅的眼眸里,“你看,我和你兄长像不像?”   周乐雅收敛了脸上吃惊的神色,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温秋雨一番,最后严肃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像,这等隐匿在柔和表象下的疯狂,的确和兄长大人很像,不过,还差一点的就是,兄长大人会谋定而后动,然后努力强大,最后将无法得到的狠狠禁锢,唔,就像当初他差点被禁锢在清晖园一样……兄长大人才不会赐自己毒药让自己死掉呢,兄长大人也更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东西消失,兄长大人只会想尽办法让那些自己喜欢的人远离自己,然后努力唰自己的好感度,好让自己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兄长大人是最重要的。   ——远离,好过杀掉。   远离的话,时空的距离会让自己慢慢忘记。   而杀掉的话,一来会让自己膈应兄长大人,二来会让自己心怀愧疚永远记住对方。   ——兄长大人才没有那么笨。   所以,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姑娘——到底还是和兄长大人不同的。   于是,周乐雅抬起的木板里只有一句话:抱歉,在下从娘娘身上看不出任何男子的特征。   ******   在黄昏即将到来之际,有人一步一步磕头走上天街,披麻戴孝,手举血书,一步一磕头,凄厉的近乎嘶哑的声音高喊着:郑阁主杀我云世村!郑阁主杀我云世村!!   而与此同时,帝宫朝议殿里,被匆匆招来商议大事的宋长洲不敢相信的瞪眼,“你们说什么!十万北甲神军消失了!沈高义也消失了!我儿宋敏德呢?!”   “哼!那就要问问你了!”于阁主冷哼一声,嘲讽说道,“宋阁主,宋敏德乃是你的儿子,你别跟我们说,连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于阁主,我儿宋敏德自从参军以来,为了避嫌,我从未收过他一封信,他也未曾给我寄过一封信!如若不信,于阁主大可向帝君申请,好好的搜查我宋家祖宅!”宋长洲冷冷说道。   于阁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毕竟,这是事实,但到底真的半点消息也没有吗?朝议殿里的众人心里却是更明镜一样,各自有着各自的思量。   “现在的问题是,北甲神军到底去哪了?”李云山皱眉说着。心里暗道,难道这是源少主的布局?但这却是为何?   “十万大军不是一只蚂蚁,不可能没有任何踪迹!”郑家老头阴沉沉的说着,心里盘旋着不好的预感,沈高义兵法娴熟,如今突然消失,而且消失的还是十万大军……   “但现在,的确是没有任何踪迹。”宋长洲皱眉说着,一边点着桌上的急报,一边沉声说着,“如今,只能说明两件事。”   “哪两件事?”李云山问道。   “第一,沈高义不听朝廷诏令了,第二,我们对边疆的掌控已经完全消失了。”   “等等!你说沈高义不听朝廷诏令,这个我相信,但你说我们对边疆的掌控已经完全消失,我却是不赞同。”张家的阁主摆手反对道,“如果真的完全消失,那么,这份急报怎么可能在这里?”   “十万大军,不是一万两万!”李云山却是赞同宋长洲的说法,点头道,“如果沈高义要带兵,首先,粮草,大军开进不可能无声无息,但我们却是在十万大军消失的十天后,才收到急报,其中道理,还用说明吗?”   “事实上……不是现在了。”刘家老头突兀开口,声音藏着叹息,“从几年前开始,我们就如同被挖掉眼睛的瞎子,在这京都里,对外头的种种什么都不清楚!”   刘家老头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李云山低头看着急报,心头沉甸甸的,或许不只是几年前……源少主的桃源社发展到现在,几乎将天下包囊了,边疆,京都,甚至于自己的李家,他最重要的弟弟,都被迫卷入了桃源社……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郑家老头阴沉开口,“现在,我们应该将京都的守备军召集起来!以防万一!”   听了这话,李云山心头一个咯噔,召集守备军??   “就算召集守备军,现在京都并没有能够媲美沈高义的带兵神将。”   “虽说没有……”李云山突兀开口,微笑道,“不是还有一个张君铭吗?”   “他进京了?”宋长洲挑眉问道。   “他被剥除了官职,我弟弟李云鹤便叫他回了京都,打算过几日,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李云山轻描淡写的说着,事实却是,昨晚,他去找云鹤的时候,张君铭正在被云鹤教训着,耷拉着脑袋很沮丧无奈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能够守住栖霞关的大将,竟然是孩子气的少年。   郑老头一听是张君铭,便冷哼一声,刚想否决并嘲讽几句,就听外头惊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有侍从急急跑了进来,跪下颤抖着声音禀报着,“各位大人,天街有人泣血告状!”   ——泣血告状?!   一听这四个字,众人就皱起了眉头,盐帮泣血告状的事情就在几年前……   “告的是谁?”李云山冷静问着。   “是,是,是……”   “还不快说!”郑老头不耐烦了。   “是,是,是郑阁主!”侍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大声喊了出来。   一时间,朝议殿里安静了。   *******   帝宫中,周乐雅慢吞吞的端起清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着。   温秋雨冷冷的看着他,“看来你还真的不怕死!”   周乐雅不理会温秋雨,只是温秋雨一身的戾气原来越重的时候,慢吞吞的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唰唰的写下几个字,举起木板,弯了弯眉眼:   ——不好意思,在下昨日晚上夜观天象,发现近日鸿运当头,手气不错。   言外之意——不会死。   他可是药王的弟子呢!   温秋雨眯了眯眼,本来怒气的神色突然又慢慢的淡了下去,脸上扬起诡异的笑,“那好,我倒要看看你算的准不准。”说完,温秋雨便拂袖离去。   温秋雨走到侧殿门口,冷声开口吩咐着,“好好的看着他!”   “是!”   温秋雨缓步走向自己的前殿,途中,温秋雨的嬷嬷低声问着,“娘娘,那药王的手印怎么办?”   虽说温秋雨不在意,在她看来,温家有善公主的宝藏就足以拉拢佑天军了。但自家爹爹却是非常在意的,温秋雨淡淡说道,“去,把周乐雅身上的药袋还有那药箱子都拿过来。”   “是!”   温秋雨看着药箱里的一件一件东西,当药袋打开,掉落出一个木牌子的时候,温秋雨勾起了嘴角,果然,药王疼爱徒弟,又加上对政事不在意,这药王的手印果然是给了周乐雅!   而在温秋雨离开偏殿后,周乐雅收了脸上的笑容,指甲无意的抚了抚嘴唇,一点点药粉就吞了下去。   虽然那毒汤并非无药可解,但是,也挺霸道的,他的手指甲里都有药粉,这是平日里被兄长大人逼养起来的习惯,从当初在药王谷的时候,兄长就让他必须在全身都带着毒药或者救命的药。   因此,他的指甲里都习惯了在早上出门的时候藏点药粉。   “少主子?”   突然角落里有声音响起。   周乐雅侧头看去,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的已经瞬间到了他的跟前。   “少主子,请恕罪,少主命小的接您回去。”   周乐雅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点头,也好,虽然药粉可解除一点毒性,但这毒汤的药性太过于霸道了,他还是赶紧回去,免得拖累了兄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化悲伤为力量,码字的时候总能忘却不开心的事情。 ☆、第124章 凤凰于飞12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低沉,清晖园大门口,周博雅面无表情的来回踱步,红石在一旁伺候着,心里头不安,而北喜和西福也是脸上惴惴不安,在公子独自离家的时候,他们未能跟随,此后就一直呆在清晖园里,他们清楚,大公子没有处罚他们,那就是说二公子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个地方。果然,在大公子借酒浇愁一个月后,大公子突然离开了清晖园,然后,回来了。回来后的大公子不再见抑郁之色,神情也平和了好多,只是今天这么焦躁……大公子的情绪起伏这么大,不用问,肯定是和二公子有关。   ——难道二公子出事了??   西福握紧拳头,二公子可别出事啊。   想当初,他们四人,北喜,西福,南雪,东雨,南雪突然被嫁,东雨留在京都周府,留在二公子身边的只有他和北喜,他心里清楚,南雪和东雨不是突然的离开,大公子不喜欢他们四人留在二公子身边,在大公子看来,二公子身边的人只有大公子一个就够了。只是因为二公子喜欢他们,大公子才勉强容忍他们。但也是不着痕迹的隔开他们。   现在,二公子要回来了,大公子才通知他们过来迎接,也是大公子为了给二公子留下一个好感罢了。   看着脸色越来越掩饰不住暴戾的大公子,西福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公子表面温和有礼,可在大公子身边服侍的都知道,温和有礼那是在对外人,在对二公子的事情上,大公子从来就不是有礼温和的!   ——偏执,霸道,独占。   大公子只是顾虑着二公子的心情,才勉强戴上那温和有礼的面具而已。   现在二公子还没有回来,瞧这天色,越来越阴暗了,二公子……您可别出事啊。   就在周博雅死死的盯着大门,眼睛慢慢的开始有些暗红起来,一旁的红石看着,暗道一声不好,似乎少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怎么办!怎么办!?   红石慢慢的上前,打算如果少主的情绪失控,那拼的一死也要将少主拦下才好。   而这时,突然周博雅身形一晃,红石一愣,还来不及反应时,就见他家少主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奔了出去,而大门外,暗部的人正抱着昏迷不醒的周乐雅急匆匆的奔来,红石一惊,急急追了上去。   “公子!!”北喜和西福惊呼一声,忙也跟了上去。   周博雅脸色阴沉的抱过周乐雅,一边磨牙对着红石说道,“去,马上把药王前辈请来竹园!”   “是!”   “乐儿……”周博雅颤抖着声音低低唤着。   意识开始模糊的周乐雅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兄长大人的声音,费力的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了兄长大人的面孔,不由扯出一笑,在心里默默说话:哥,我没事。   “好了,我知道。”周博雅抱紧周乐雅,声音有些低哑压抑,施展轻功,几个瞬间就来到了竹园。   而竹园里,刚刚到达的药王一见周博雅怀里的乐雅,脸色一黑,快走几步赶了上来。   药王把着脉,神情严肃,而已经躺在榻上的周乐雅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周博雅发现自己听不到心音了,心头颤抖着,除了乐雅小时候被李成玉等人害得掉落山坡外,这是第一次,他无法感知到乐雅的存在,哪怕乐雅就在他的眼前,昏迷的乐雅无法使用心音,他就感受不到乐雅的情绪……   周博雅狠狠的攥起拳头,此刻他十分痛恨自己,明明知道乐雅进入帝宫就是踏入虎穴,他怎么就还让乐雅一个人前往了?!可恶!   “唔,不要紧,是中毒了,但之前乐雅自己应该有处理过,我针灸一下,再辅以百转灵丹,应该就没事了,但是,乐雅所中的是南疆的千里醉,恐怕要睡上几天了。”   周博雅听着,松了口气,但又凝眉,“不能让乐雅醒过来吗?”   药王翻翻白眼,千里醉这种东西睡上几天是好事,要是醒过来的话反而对身体有害!药王没好气的对着周博雅说道,“你是希望乐雅以后三不五时的生病吗?让他好好睡上几天是更好的排除千里醉的毒性!去去去!一边去,别干扰劳资救徒弟!”   周博雅被药王推出了房间,虽然心里不悦,但药王在救治他家乐雅,他也不敢打扰,攥了攥拳头,周博雅大步走出,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暗九。   “说!”周博雅冷冷道。   “属下无能!帝君一直都在给雨妃下药,雨妃平日都会装作不知喝下下了秋眠的清汤,今天也是如此,但雨妃后来又加了点药,逼着公子喝下了。”   周博雅听着,眼眸闪过阴狠,雨妃……温、秋、雨!   随后,暗九又将偏殿中温秋雨和周乐雅的对话一一的仔细说来。   “你回去后,让帝君知晓,药王手印已经在温秋雨手中;控制帝宫守卫,不管温秋雨做什么,都不必拦着,将药王手印在温秋雨手中的消息透露给郑家,于家。最后,把我所说的,转告给李云鹤和李致远。”   “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   待暗九离开,周博雅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已经暗沉下来的天空,这腥风血雨已经要开始了。他很期待,不知道那些人会给他怎样的“惊喜!”,而温秋雨……没有人可以伤害乐雅,那是他的乐雅,连他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苦苦压制自己的痴想都不舍得逼迫……温秋雨……呵~乐雅没有说错,这个愚蠢的女人哪有像他的地方?   “影六。”周博雅低沉开口。   “影六拜见主子。”角落里,无声无息的走出一人,双膝跪地,拱手做礼。   桃源社里,暗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听命于源少主的护卫力量,而影部,却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听命于源少主的暗卫。   “将‘醉霓裳’下在温秋雨的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日后,我要看见结果。”   “是!”   ****   这日,京都下起了小雨。   “什么?!那个告状的大婶她死了!”   “呜呜……都是我不好,早该告诉她,不要跪上天街,没用的!没用的!该死的郑家草菅人命!他们会有报应的!”   “……云世村只剩下大婶一人了啊!天杀的!该死的世家!”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云世村三百多人就因为郑家贪图矿脉就被屠杀灭口!此案不查,天理何在!”   “这大夏还有天理吗?沈高义将军都被逼的逃亡了!”   “我听闻北甲神军已经失踪了!”   “失踪?!二十万多兵马就这样失踪,笑话!沈高义将军那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逃亡!”   “不管是李吉明也好,云世村的大婶也好,他们不能白白牺牲!”   “没错!吾等士子,寒窗苦读十二载,就是为了今天!”   “走!上天街!我就不信了,他郑家杀得了一个云世村的大婶,还能杀得了天下人!”   “对!我们走!”   “算上我!”   “算上我!”   ……   茶馆的二楼包厢里,林秀看着下头群情激奋的几十人已经涌出了茶馆,不由低声叹了口气。   “还好……大夏还有这些天真的读书人。”   “你也是读书人啊。”后头传来的笑嘻嘻的声音,让林秀皱起眉头转身。   “君铭,你确定你真的有办法得到守备军统领的职位。”林秀严肃问着。   “我不知道,不过,少主给我的命令就是这个,我等着就是了。”张君铭拍拍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担心那些读书人,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我们急不来,只能等,你放心啦,有李青玉在,天街守卫们得不了好,再说了,天街守卫们也不是没有想法的。京都乱局至此,沈高义将军又突然消失,南疆蠢蠢欲动,郑家杀了大婶的时候,又太过于嚣张,手段都不掩饰一下的,云世村的三百多条人命……大家都会动动脑子的。”   林秀意外的挑高眉,这小子,哟,想法成熟了不少嘛。还记得当初寒门士子闹京都的时候,这小子还很生气少主的安排呢,现在倒是沉稳冷静了不少,唔,果然,上战场历练了一番就是好。   “栖霞关你没白守嘛。”林秀打趣着。   张君铭却是嘿嘿傻笑了一下,又突然正色低声道,“我只不过是看清了少主的安排而已。其实……少主很不容易。”   “是啊。”林秀叹了口气,改变一个朝廷,改造天下的格局,最简单最直接最容易的方法无非就是改朝换代,但,那样,势必会战火重燃,天下纷争再起。在不会大动根基的前提下,和风细雨般的将改变一点点渗入进去,这要有多难?其中的阻力有多少?   而这些,不是这几年就能完成的,少主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准备了吧?   “林秀,少主是……在一开始就已经准备了吧?”张君铭问道。   “不知道,也许吧。”林秀摇头,他是在鬼谷书屋的第三年才加入桃源社。而加入的时候,桃源社已经初具规模了。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吧。”张君铭喃喃问着。   “没有那么快。”林秀摇头,这几年的折腾只是要打下根基而已。   “唔,也是。”张君铭点头。随即皱起眉头,“我真的很佩服少主。但是,在乐雅的事情上,我还是觉得他……不该拘着乐雅。”   “那是少主的私事!你被掺和!”林秀猛然瞪着张君铭,目光极其严厉,“乐雅的事,你绝对不能说半句闲话!”   张君铭撇撇嘴,“知道啦!”哼!   林秀见张君铭不服气但也没有再多废话,便也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无奈,源少主周博雅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够冷静处置,唯独乐雅之事,甚为疯狂。虽然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但……在鬼谷书屋开始就凝视着乐雅的眼神,却是让他每每想起都毛骨悚然。   而老师鬼谷子……也许看出来了,但也只是摇头叹气,只说了一句,“这是他唯一的任性,所犯下的罪孽便由我一人承担吧。”   就是这句话,让林秀不敢在乐雅事情上多言半句。   *****   当林秀和张君诺在茶馆里说起周博雅的时候,在距离天街最近的酒楼里,李云鹤和李云山也正默默的看着下头的群情激奋的人朝天街奔去。   “此事,必定有源少主的手笔!”李云山低声说着。   “这是当然的吧。”李云鹤有些无奈,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能够操控局势至此等局面,桃源社的筹谋绝非这一两日的事情。”李云山冷静分析着,“郑家的老头不是白痴,他把持郑家这么多年,怎么会愚蠢到将唯一的人证杀死,虽然那云世村的大婶状告郑家,但正是因为如此,大婶死不得,不然郑家就会坐视罪名了!可大婶死了,还是死在郑家人手里。”   “证实大婶死在郑家人手里的,只是一块郑家的令牌罢了。”李云鹤低声说着。   “那就够了,这些人不需要知道真相,他们只需要知道,是谁挡着他们的道!”李云山眯着眼说着,又喃喃自语道,“不但要鼓动这些人,还要准确的把握时机,桃源社在世家里肯定安插了不少钉子!”   没错……李云鹤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只怕他们李家也有,否则,周博雅也不会知道大哥的脾性,知道大哥重视自己……   “云鹤,周博雅和周乐雅的兄弟感情如何?”李云山突然神情凝重的问道。   李云鹤一愣,随即了然,这是担心他这个乐雅的师傅对周博雅没有办法起到牵绊的作用吧?   “大哥放心,乐雅对博雅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让你难以想象的地步。李云鹤暗想,只是此事到底不是能够四处宣扬的,李云鹤就保持沉默了。   “那就好。”李云山松了口气。   李云山又看着外头,目光锐利,语气低沉,“云鹤,接下来,帝宫那边你要多加小心。”既然周博雅对云鹤说出了他的打算,那么帝宫那边温家定然有所举动,云鹤牵扯其中,定会难免入局。   “我知道,大哥,妹妹那边有人保护着吧?”李云鹤低声问着。   “嗯,我会叫人紧盯着。”李云山目光闪烁,从周博雅的布置来看,他似乎并不看好帝君,那么……李贵妃之子,也许就有机会了……虽然帝君的权利受朝阁限制,但是,那也是帝君!   一直以来,帝君都是在刘家,张家诞生,李家只出了两三位帝君而已。虽然李家也不屑于帝君之位,但这次,动荡过后,李家宋家定是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再加上帝君……呵~李家会更上一层!   而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的他和云鹤自然就是李家最有说话权的人!   ****   “混账东西!”郑家老头愤怒至极,狠狠的将跪在地上的人一脚踢开,怒斥道,“老夫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样回报老夫的!废物!”   “求主子责罚!”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瑟瑟发抖,凄凄哀叫着。   “郑家里一定有奸细!郑家的令牌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查!给我查清楚!”郑家老头阴狠的说着。   “是!小的遵命!”   一旁的中年男子这时候低声开口,“爹,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尽快拿到药王手印吧!”   郑家老头看了自家儿子一样,强忍心头的怒火,他掌控郑家多年,在京都六阁主中,除了李云山,他还从未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天街那些闹事的寒门士子们,现在正在逼迫着他郑家!最可恶的是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他却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温秋雨和帝君一定会有动作!今晚你务必要盯紧帝宫!”郑家老头阴森森的开口,最好在温家和帝君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出手,到那时候,呵呵,有了善公主的信物,有了药王手印,再拿到温家的藏宝图,这天下就是他们郑家了!   “放心吧,爹,儿子这就下去安排。”说完,中年男子就告退了。   而待中年男子一走,郑家老头就对着角落开口阴沉问道,“佑天军什么时候可以起行?”   “在下只记得完成你的一件事,如今你已经拿到了善公主的信物,在下也没有必要听命于你了吧。”角落里走出的中年男人脸上透着阴沉的笑,“当然,如果你能够拿到药王手印,再加上善公主的信物,佑天军上下自然听命于你。”   郑家老头死死的盯着这中年男人,哑声问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你问。”   “善公主这一代的后人是谁?”郑家老头哑声问道。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神情一下冷漠了起来,“我虽然对传承使命不感兴趣,但,我也不会做出这等背叛的事情。如果你有能够命令我的权利,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你还没有!”   郑家老头却是呵呵冷笑了起来,“你都快把佑天军拱手相送了,你还在乎这个?如果……善公主的后人就是那背后一直以来搅局的人,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三心二意背叛佑天军的人,他会放过你?”   中年男人却是突兀的笑了,“如果是如此,那我倒真是求之不得,死在善公主后人的手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郑家老头气急,“你——”   中年男人忽然挥袖,“郑阁主,在下就预祝阁下早日拿到号令佑天军的资格吧。”   说完,中年男人就迅速消失在角落里了。   “可恶!”郑家老头狠狠的用拳头咂了一下桌子,目光阴狠的盯着空空无人的角落,“等老夫登基为皇,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   而此时的帝宫中。   温秋雨依然是那身鹅黄色的飘逸纱裙,端坐高位,看着在她面前的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她看的带着帝冠的男人,温秋雨勾起了温婉柔美的笑,“帝君,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你我无需再虚以为蛇了。药王手印交出来,朕还可以绕你不死!”帝君冷冷的开口。   温秋雨听着,轻轻笑了起来,这帝君还是这般自大天真啊,虽然有权谋,有野心,但却是不能看透局势,李云鹤和李致远那样的人才都驾驭不了,还妄想着掌控天下!   “如果……我不交呢?”温秋雨的笑容越加美丽柔和,吐气如兰的轻轻问着。   帝君目光透出阴狠,“那你就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章左右就可以完结了。嗯,会有番外的。 ☆、第125章 凤凰于飞13   温秋雨居高临下,看着胸口插了把匕首,血流一地的帝君,温秋雨笑容温柔带着淡淡的羞怯,“帝君,您真是的,秋雨不过弱质女流,怎么能对秋雨这般的粗鲁呢?还好国师心疼秋雨,给秋雨安排了高手保护,不然,今日岂不枉死?”   温秋雨的声音越是温柔,语气越是亲昵,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帝君就越加愤怒,表情也更加狰狞!不甘心!真不甘心!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够拿到药王手印了,可恶啊!世家,豪门!国师!   “其实……您今日这般结局,也是好的。至少臣妾给您一个痛快不是?”温秋雨说着,笑吟吟的,似乎说着什么好事一样,欢喜雀跃的,“毕竟,您有野心,却无才德,您高居帝位,二十年的时间了,您却连个可用的人都无法拉拢,阁议在做何事,国师在想什么,世家又在图谋何事?您想不通,看不透,难得……有了个李云鹤,有了个李致远,您却忌惮得不敢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据我所知,李云鹤应该给了您三个锦囊,您却是只看了一个……如今,您贪图佑天军的二十万兵力,贪图善公主的宝藏,想着利用我来抓住药王的弟子,但却不知,我温家一直以来就是善公主的守护者之一,只是呀,屈居人下,怎能有万人之上的风光?而您却一直看不透,看不透我温家的野心,看不透世家的野心!”说到这里,温秋雨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还使劲的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帝君,低笑了起来,“放心,作为得了我温秋雨处子之身的男人,我必定会让你了无痕迹的死去。这匕首上的毒,您大概未曾听过吧。——‘无痕’,让人的血肉慢慢的消融,在极致的痛苦中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融化……您说,是不是很美呢?”   “疯子!!温秋雨你是个疯子!”帝君瞪大了双眼,惊惧绝望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温秋雨。   “呵呵……呀,被您知道了呢。没错哦,臣妾是疯了呢。”温秋雨笑眯眯的说着,看着地下的血水渐渐的扩大,笑了笑,无痕的毒开始发作了呢。   ——不管是千里醉,还是无痕,都是从南疆的佑天军那里得来的。   佑天军的统领早在许多年前就和他们合作了。   然后,两年前,她的父亲从统领那里得到了两瓶秘药,一瓶是千里醉,一瓶是无痕。   而父亲把它们全都给了在宫中的自己。   现在,千里醉用在了周乐雅身上,无痕用在了帝君身上,本来,她是想把无痕用在周乐雅身上,但是可惜,在没有确定拿到药王手印前,她不敢用,而在拿到药王手印后,周乐雅却是中了千里醉,倒在偏殿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她不开心的,都死了。   “娘娘,我们该走了。”   再次看了眼已经化为一滩血水的只剩下骨架的地面,温秋雨笑了笑,“好,走吧。父亲也该等急了。”   ****   在温秋雨趁着夜色深沉离开帝宫时,帝宫的正殿门口,李致远站在殿门口,手里紧握着一团纸条。   “帝君出事了?”在李致远身后的李云鹤低声问着。   “嗯。”李致远回过神,将纸条塞进袖子里,转身看向李云鹤,“云鹤先生,这个时候,我们不能离开帝宫了。”   李云鹤无所谓点头,本来,他就该待在帝宫,一来保护妹妹李贵妃,妹妹知道他在帝宫也能安心点,二来,若帝君真的出事了,很多事情也都需要他来处理。   “我不明白。”李致远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低声喃喃,“少主……放弃了帝君……”   “帝君很精明,若是没有阁议的国家,帝君会是很好的帝君。”李云鹤叹息着说道,抬头看向夜空,“如果当初博雅给的三个锦囊,帝君能够信任就好了。”   ——那三个锦囊只开了一个。帝君的想法还用说吗?   李致远微微点头,在帝宫的日子,近距离的接触帝君自然是知道帝君的脾性,多疑,野心勃勃,但却能力不足。   李致远顺着李云鹤的目光看向深沉的夜空,今夜无星,星光黯淡。   然后,就在此时,就在温秋雨离开帝宫后,突然间,东街方向燃起了熊熊火光。   李致远脸色一变,李云鹤也神情凝重了起来,那东街,是李家,宋家,还有周家的地方。该死的!   ****   此时,周府门外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停放着一辆马车。   “如何?”   “周文德和周博雅已经身亡,请娘娘放心。”   “今后不要再叫我娘娘了,叫我主子吧。”   “是,主子。”   “回国师府去。”   “是!”   马车缓缓驶离,马车的帘子被慢慢的掀开,里头的极为美丽的女子探头出来,看着身后周府燃烧起来的火光,看着惊慌失措的人来回奔波着,提水,哭喊,哀叫……女子慢慢的放下帘子,侧过头去的柔美的侧脸缓缓的滑落了一行泪。   但此时,清晖园里,周文德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周博雅。   “你就这样把我们带过来了?你外祖父被人追杀,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文德不明白,在两刻钟前,突然间一群黑衣人出现,他和绣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和小儿子小女儿被迷晕了,再醒过来,人就出现在清晖园了。   “爹,儿子不孝,实在是事出紧急,温秋雨要屠我周家满门,也是临时得知,儿子只能用这种方法,把爹娘和弟弟妹妹救出来。”而至于周府的其他人……他就无能为力了。幸好,周府的管家和心腹奴仆这两天被他叫来清晖园做撤离京都的准备。损失也不算太大。   周文德一听,立即惊愕了,“你说温秋雨?雨妃?!”   周博雅慢慢点头,随即拱手严肃说道,“爹,这几日还请爹和娘暂留清晖园,外祖父和前辈也都在。儿子还有要事处理,告退了。”   周文德叹了口气,虽然对雨妃要屠杀他周家不解,但也知道,京都这几日都处在紧张凝重的氛围中,而这肯定和自家儿子有关系,周文德也不再多问了,挥手让周博雅退下。   周博雅恭敬拱手退下,随即转身大步匆匆离去。   待回到竹园,周博雅先去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周乐雅,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给沉睡的周乐雅揉揉手脚,药王说过,沉睡的日子,乐雅的肌肉会有些僵硬,血液不通,再过几日苏醒后肯定会有些难受,要多多按摩几下才好。   按摩了一番,又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周乐雅的脸颊,才起身走了出去。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温秋雨离开帝宫竟然没有直接去国师府,反而来放火烧了他们周府!   竹园的庭院里,跪在周博雅身后的黑衣人低声将帝宫发生的事情一一仔细的禀报。   “无痕被用在了帝君身上?那么,派去的小公子的替身呢?死了?”周博雅侧头低声问着,眉头紧锁。   “乐雅公子的替身已经死亡。”   周博雅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开口,“在京都散发消息,周文德大人一家葬身火海!另外,周文德大人在昨日的朝廷议政中,曾因坚持彻查李吉明一案和郑阁主争吵。”   “是!”   “下去吧,把乐雅公子的替身好好的安葬。”   “是。”   待黑衣人一走,周博雅立即回了乐雅的厢房,看着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周乐雅,周博雅懊恼的,也有些后怕的轻轻的抚着乐雅的侧脸,无痕和千日醉都是来自于南疆蛮夷族的毒药,可这两种毒药的制作极其繁琐和苛刻,所需的药材也都是极难得到的,因此,蛮夷的贵族也不过才有一颗千日醉而已。但在药王谷,这两种毒药却是有十颗,是药王出自好奇,自己做出来玩的,然后,这十颗毒药都被他拿走。   当初将无痕和千日醉交给潜伏在南疆蛮夷贵族的细作,只是出自于提高细作在蛮夷族地位的考虑,却不想,蛮夷竟然和佑天军联盟了,无痕和千日醉竟然给了佑天军的统领,而现在,又出现在温秋雨的手里,幸好,乐雅在医术上一直都有在进步,幸好,乐雅一直都有听他的话,随身带着救命的药粉,幸好,温秋雨不敢直接用无痕杀了乐雅……   放在床边的手慢慢的握紧,周博雅的漆黑如墨的眼眸开始泛起红光,即便如此,温秋雨也该死!   ******   而翌日,当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扛不住压力,暴雨哗啦直下的时候,周府被人纵火焚烧的事也终于在京都喧嚣起来,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在周府被人放火焚烧的当天,周文德在朝廷上和郑家,于家针锋现对,而针锋现对的原因就是李吉明一案,周文德立足彻查,宋家李家也是支持彻查,但郑家,于家却说案情分明何须彻查?于是,在廷议上,周文德和郑阁主,于阁主便吵闹了起来。   ——然后,周府便被人放火焚烧了。周家上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存!   “可恶!太可恶了!奸臣当道!帝君昏庸!郑家于家竟然敢如此行事!如今,世无清风,人心不古!朝廷大臣不敢言义,不敢言忠,吾等十二年寒窗苦读,一身所学,为的自当是忠义二字!如今,周文德周大人为吾等寒门士子惨遭不幸!吾等岂可在此空坐?”   “说的没错!哪怕就是拼的一死,也要叫这没有天日的大夏撞出一丝星火!”   “对!还等什么!走!”   “上天街!”   “上天街!”   “上天街!”   ……   酒楼的二楼隐僻的包厢里,林秀和李玄雨沉默的看着外头激昂悲愤的人们冲上了天街。   “你确定,周世伯真的没事?”林秀低声问着。   “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青玉已经跑去清晖园了,待会应该会有消息才是。”李玄雨回答着,顿了顿,也有些愤怒,“周世伯是为了大夏为了天下,才和郑家于家据理力争,没想到,郑家于家竟然卑劣至此!”竟然放火烧了周府,几百人全都烧焦了!   “不是他们。”林秀想了想,摇头道,他在朝廷几年,对郑家于家都有过仔细的研究,于家跋扈,郑家狂妄,但是他们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在这个时候爆出这种事情,是傻子吗?   “那会是谁?”   “不管是谁,今日的天街大概……要流血了吧。”林秀想着昨日晚上,张君铭和京城守备军的统领突然双双离去。看来必定是有了命令。   李玄雨沉默着,没错,今日的天街……必定要有所冲突了。   *****   同一时间的李家。   李云山站在大门外,看着李家从未关闭过的主家大门慢慢的关上。   世家的旧俗,大门敞开,若无重大事情,绝不关闭,而一旦世家关上大门,意味着,世家暂时的隐退。   “你放心去做吧。我和老祖宗会守住本家,等你和云鹤回来。”李福泽眼神复杂的站在大门内,看着大门外的李云山,儿子此去定是凶险万分,在这个天下动荡,京都危机四伏的此刻,也许儿子会丧命,也许儿子会平安归来,不管如何……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卷了进去,而李家,只能是关闭象征世家威严的大门,等待着天下安定的那天。   “爹,我和云鹤定会平安归来。”李云山说罢,拉起纬帽,转身上马,在京都城门还没有关闭前,他必须出城,找到沈高义!   ——这是桃源社源少主交给他的唯一的任务。   而宋家此刻,也同样是关闭了大门。   但站在门外的,却是宋长洲,宋凤德站在大门里,眼眶红红的,神情带着强忍的悲戚。   “凤德,莫要如此,昨日你将你姐姐和你侄子接回来的时候,可曾见你姐姐哭过?你且记着,不管为父是否归来,宋家的担子都要压在你身上了。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平安即可。待你弟弟敏德归来,你要为他说一门亲事,让他成家立业,若他喜欢跟着沈高义,你也莫要阻止。你弟弟自有他的缘法。”   大门里的宋凤德在大门关闭的瞬间,砰然跪下,重重的磕头,哽咽着声音,“儿子等着爹爹归来!”   宋长洲微微点头,便也转身上马,在京都未曾关闭城门时,他必须赶赴京都郊外,取得京都郊外驻军的指挥权,京都郊外的驻军共有三千,而驻军统领便是他宋家人,但却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他的宋家人了,京都局势变幻莫测,郑家于家是明着要造反了,而温国师却是怪异的沉默,再听闻周文德周家几百人都死了,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唯有尽快取得军权,强势镇压,查清李吉明一案,才能让京都恢复平静!   但——京都郊外的驻军会是他宋家人吗?宋长洲心头苦笑,不知道,不清楚,唯有关闭宋家的大门,这样,哪怕他死了,宋家也还能够有退路。   ******   此时,天街上,跪满了一地的人,群情激奋,叫嚷声一片。   “出来!!帝君你出来!”   “我们要见郑阁主!”   “滚出来!”   “杀人犯!凶手!”   “滚出来!”   ……   天街上示威抗议的人终于和维护天街秩序的守备军们推推攘攘了,守备军的统领皱着眉头,黑着脸,压制着手下的人不可动手。   但却偏偏有人在他的耳边尖锐的威胁着,“郑大人的命令你们敢不听?!快点!动手!杀了他们!”   守备军的统领冷冷的斜视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嘲讽冷漠的笑,“京都守备军只听帝君号令!这位大人,如果您有了帝君的手书,您再跟我说吧!”   “你你你……”来者怒极,最后气急的跺脚,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而守备军的统领抹了抹脸,有些疲惫的看着下头还在推搡叫嚷激动的人群,该死的……不能动手,又赶不走……可恶……   “再等等!”突兀的声音响起,守备军的统领侧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年轻的将领。   “张将军这话怎么说?”统领压低声音问道。   “温国师没有出现,宋阁主,李阁主也都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郑阁主,于阁主,张阁主,刘阁主。”张君铭低声说着,“事情诡异,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是啊,真奇怪,温国师怎么也没来?出了这么大事情,温国师应该早早出现才对啊。”守备军的统领喃喃道。帝君有时候不能公开出面的事,温国师都会代为处理。   而按照往年的惯例,天街之事,便是温国师要处置的事情。但此刻,温国师却是没有来。   一旁的张君铭摸摸鼻子,温国师?呸,那老匹夫现在正在国师府应付郑家派去的追杀呢。竟然火烧周府,幸好,少主早有准备,将人都转移走了,否则,小乐雅不知该如何伤心……   要不是少主的命令不可违背,他早就杀了温国师还有她的女儿温秋雨了!真是蛇蝎心肠!   而此时,温国师府,温秋雨看着最后一个刺客死在那中年男人的手下,秀美的脸上却依然淡定如常,那中年男人见状,也不由得挑眉赞赏,“娘娘好胆识。”他杀人素来血腥残暴,但这温秋雨一个女流之辈却能镇定的从头看到尾,连脸色也都没有发白。   “统领廖赞了。”温秋雨冷淡的开口说着,转身搀扶了脸色铁青的温国师走回主位,一边开口问着,“这些人都被统领杀死了,看来,想要查出主谋是不太可能了。”   “主谋?哼!主谋还用查吗?定是郑家那老头!”温国师恨恨的说着,说完抬头看向悠闲站着的中年男人,“佑天军和我温家的联盟还算不算?”   “算。当然算,你们拿到了善公主的信物,拿到了药王手印,自然就能够号令佑天军。”中年男人微笑着,只是这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但是,你们现在只有药王手印。”   “还有……善公主的藏宝图。”温秋雨突兀接过话头,抬手轻轻按住有些暴怒的温国师,轻柔一笑,“统领,再加上一份善公主的藏宝图也够了吧。能否让五千佑天军为我们温家做一件事?”   中年男人定定的看着温秋雨,突然一笑,“可以,当然可以,娘娘请说。”   “郑家一千多条人命来换我药王手印和善公主的信物,可否?”温秋雨冷静问着。   温国师一旁听着,惊愕的侧头,“秋雨,你在说些什么?”   温秋雨依然紧盯着这个男人——佑天军的统领,手里既然有二十万大军,又是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何必非得等着他们温家拿到药王手印和善公主的信物?他们温家现在还有什么?既无兵力又无强大的靠山,她不相信,等他拿到善公主信物和药王手印后,这个男人还留着他们!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温秋雨一番,不答反而说着,“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看来,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是挺清醒的嘛。”   温国师一听中年男人这话,心里一突,再看自家女儿警惕戒备的状态,温国师也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他是想得太天真了。   “当年先祖立下的誓言,你不会违背的吧?”温国师哑声开口。   在善公主死之前,他和这个男人的先祖,李成峰的先祖,还有药王的师祖,在善公主跟前立下毒誓,誓死追随,遵守信物手印的承诺,得见信物手印,才可拜其为主。唯有善公主的信物,药王的手印才能号令佑天军!   中年男人听着,嗤笑一声,“国师都背弃了诺言,你现在还问我做什么?”   温国师脸色白了白,失策!失策!   “放心吧……”中年男人喟叹着开口,“我不会杀了你们。我在我父亲立下誓言,对善公主一脉以及守护者,绝不伤害。”说完,中年男人看向温秋雨,笑了笑,笑容很诡异,“你很聪明,让我去杀了郑家满门,这样,你们温家就少了一个敌人,而你也可趁着我杀了郑家满门时,趁机逃跑。但是,你大概忘记了一点,对我来说,你们温家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药王手印呢,拿出来吧。”中年男人朝温秋雨伸出手。   温秋雨沉默的从袖子里摸出药王手印扔了过去。   中年男人接住,低头看了看,脸色突然间阴沉了下来,啪的一下,抬手,甩了温秋雨一个巴掌,“废物!这是假的!”   温秋雨被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地上,嘴巴溢出了鲜血,温国师惊呼一声,急急冲过去,“雨儿,雨儿,你怎么样了?”   温秋雨慢慢的摇头,抬头看向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哑声说着,“即便假的如何?你手底下的兵马又不是真的能够认出……”   “你懂什么!”中年男人怒极,愤怒的吼道,“没有药王手印和善公主的信物,就无法得到护法的承认,没有护法的承认,我永远也无法调动佑天军的兵马!”   “但是……你可以调动五千兵马不是吗?”温秋雨慢慢的爬起,仰头看着中年男人,神情依然冷淡的,理智的慢慢的说着,“五千兵马,足以让你控制京都,到时候……就算没有药王手印,有善公主的信物,有善公主的宝藏,你不是还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温秋雨,突然的笑了起来,笑容极为温和,“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果然不愧是京都第一名媛。够聪明,够冷静。好,非常好!哈哈哈……”中年男人朗朗的大笑了起来,随即转身就走了出去,但在走出这正堂之前,中年男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既然你对我有用,那就暂且留着吧。来人,将国师请回他的院落。好好休养。”   “是!统领!”   温秋雨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心慌的一把拉住温国师的袖子,“爹!”   温国师脸色惨淡的苦笑一声,低头在温秋雨的耳畔哑声说着,“女儿,别让爹拖累了你。好好活下去。”   “不,不,爹,爹……”温秋雨凄厉的喊叫起来,偏偏身体无力,想要扯住她的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爹被人拽了出去。   温秋雨呆呆的看着被重重关上的大门,一霎间,她仿佛看到了天昏地暗,蔓延的绝望。   *****   同一时间的天街,和守备军的冲突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而此时,紧闭的帝宫突然打开,已经维持了一天的秩序,很是狼狈的守备军统领就看见,于家的家主,入住阁议的于阁主竟然被捆成粽子状的扔出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郑家的家主,他环视了全场一番,接着,便厉声开口,“李吉明一案已经查明,便是于国忠此贼所为!此贼还丧心病狂的纵火烧死周文德大人一家!现今,就以国法论处!”   这番变化,让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突然,碰的一声巨响。   帝宫里冲出来几百名帝宫的御林军,打头的却是刘家的阁主和张家的阁主。   “刘阁主,张阁主,你们这是何意?”郑家老头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墨水了。   “于家阁主并没有图谋破坏恩科大典!郑阁主,如今帝君不在,六阁主了,只有我们四人,按照阁议章程,你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可以裁定于阁主的生死!”刘家的阁主怒吼着,竟然把他和张阁主软禁在朝议殿里,若不是有御林军总管经过,将他们放了出来,只怕今日的京都就要大乱特乱了!   郑家老头却是直直的盯着刘阁主,突然狞笑起来,“本想着共事多年,欲留你们一命,既然你们这般不知死活,那就怨不得我了!”   “来人!将他们绑起来,杀了!”郑家老头大声吼道。   在场众人都脸色大变,在天街诸多读书人和百姓面前,郑家老头这般做法,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言明了他的野心!   ——郑家老头要造反!   守备军的统领脸色大变,正欲做出反应之时,突然,惊恐的叫声连跌而起,杀戮的血腥味道蔓延开来,不远处,是惊慌的人群朝他们奔来,“判军!!南疆的佑天军打进来了!”   正在角落冷眼看着闹剧上演的张君铭猛然握紧了手里的银枪,来了!终于……开始了吗?!   *****   匆匆的脚步声在竹园响起,坐在周乐雅身边的周博雅并不理会,只是专注的揉按着周乐雅的四肢,直至,门外,红石跪地,磕头,他才慢慢的起身,柔柔的凝视着周乐雅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正在床榻旁边的木椅上喝茶捏着滚滚玩的药王,“前辈,乐儿喜欢滚滚,前辈莫要把它玩死了。”   “哼!”药王翻翻白眼,你是巴不得我把它玩死吧。“放心,我自有分寸。”药王懒散散的挥手,又看着周博雅撇嘴,“你早点把外头的事情解决了,乐雅醒过来也就放心了不是?”   周博雅微微点头,没错,到那时候,带着乐雅去桃源岛,乐雅一定会很高兴的。   周博雅转身朝门外走去,红石依然跪地,拱手恭敬低声道,“少主,宋长洲已经联系到郊外三千驻军,李云山尚未联系到沈高义将军,有人追杀宋长洲和李云山两人,经查明,是佑天军统领的人。”   “佑天军统领呢?”   “已经领兵攻占京都,京都大部分百姓因为近日天街之事早已归家,但佑天军闯入百姓家中,屠杀百姓,张君铭将军带着守备军和御林军将幸存的百姓带入帝宫中,但兵力悬殊过大,守备军和御林军不敌佑天军的五千精锐。郑家被屠,包括仆役共三千五百人无一幸存,刘家和张家也被屠,李家和宋家因为关闭大门之故,目前尚安全,但宋凤德和其姐带着宋家护卫冲出宋家,加入张君铭将军率领的队伍。目前尚存。寒门士子死守帝宫,本欲与佑天军同归于尽,但被张君铭将军带人击昏,拉入帝宫之中。”   “命暗部联系宋长洲的驻军立即进京杀判军,命李云山联系上沈高义,马上对南疆蛮夷开战,不可延误!”说到此处,周博雅拿出袖子里的手印和善公主的信物,递给红石,淡淡道,“你拿着这两样东西,让暗部的人找到佑天军的护法,告诉他们,二十万大军除了统领的亲卫五千精锐,马上退入南疆,加入沈高义的北甲神军,准其保留军旗和番号,但必须协助北甲神军,将南疆的蛮夷诛杀殆尽!我大夏一命百姓的鲜血要他们蛮夷来偿!”   “是!”   如果没有佑天军的护法的纵容,佑天军的那个统领岂敢这么做?!竟然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杀,不配为将!   周博雅站在房间门口,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很快,很快,这天空就会清朗了。   再等等吧。不超过五天,一切就会平定下来。   *****   此时的帝宫中,张君铭手持银枪,腰板挺直,看着下头虽然疲累,但却精神还算不错的守备军和御林军,张君铭哑声开口,“诸君再坚持几日,宋阁主已经前往联系京都驻军,李阁主已经去联系北甲神军,请大家再坚持!不要输给叛军!”   “张将军放心!吾等绝不会输给那些该死的叛军!”   “对!张将军放心,就算要死,我们也要和那些狗崽子同归于尽!”   “对!没错!”   “杀了他们!”   “守住京都!”   “守住京都!”   ……   *****   而此时的国师府,温秋雨看着外头,杀戮,惨叫,疯狂的大笑,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呵呵,这京都,已经沦为地狱了吗?   想起最开始,是温家将那男人引入了京都,是温家,将那疯子引给了郑家。   五千精锐兵马是温家的遮掩,才能藏匿于京都之外!   温秋雨单手抚额,笑容凄楚,果然呀,他们温家终于要成了这大夏朝的罪人了吗?   不过,这样也很好,非常的好。   看着外头的夜晚日渐深沉,温秋雨突然慢慢的软倒在地,只是这死死的盯着外头的目光满是骇人的恨意和冰冷,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软倒在地的温秋雨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融掉,刺骨的疼痛和心头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是无痕!!怎么会是无痕!!!   不——   *******   周乐雅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里,大夏朝到处都是战火,争斗,杀戮从未停止过,外族的入侵,北疆的蛮族,南疆的蛮夷……   然后,他看见李云鹤老师在一次抵挡外族入侵京都时,中箭而亡,有一个人……是李云鹤老师的兄长吗?在李云鹤老师死去后,发疯般和入侵的蛮族同归于尽了。   他还看见了药王师傅,在药王谷里对着鬼谷子老师痛骂不已,骂着骂着,药王师傅哭了,然后,鬼谷子老师在夜晚跳下了桃源山……   还有张君铭大哥,他参军了,和沈高义将军在北疆奋战时,死了。   沈高义将军的良人,容和大哥抱着沈高义将军,提剑杀了一个蛮族后,终究因为力竭而亡……   还有青玉,还有玄雨,还有林秀……他们都在大夏的不同地方奋战,或者保护百姓逃亡,但最后,他们都一个一个的战死了……   大夏,最后还是四分五裂。   猛然,刺眼的白光照耀着,周乐雅下意识的抬手遮掩,然后,就听见熟悉的欢喜声音,“乐儿,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个章节,就可以正文完结了,番外的话……大概就写乐雅和他兄长的一些生活琐事,这算一个,然后,张君铭?李云鹤?就这两个吧。 ☆、第126章 凤凰于飞14   当周乐雅终于挣脱梦境,睁开眼睛的时候,宋长洲带着三千驻军,和张君铭所带领的军队里应外合,终于将佑天军的五千精锐逼出了京都。   而此时,北甲神军的五千精锐在宋敏德的率领下,终于赶到,在京都郊外和佑天军的残留部队进行了一场厮杀,最终,宋敏德的五千精锐将佑天军的残留部队剿灭,然后,宋敏德打算生擒这佑天军的统领时,异变突然发生!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将这佑天军的统领带走了!   “可恶!”宋敏德咬牙切齿。   张君铭瞥了眼已经消失的黑衣人的方向,摸摸鼻子,好像那是暗部的人?是源少主派来的?   “敏德,你没事吧?”张君铭走过去问道。   宋敏德瞪眼,“没有!该死!被人救走了!”   “算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京都的局势,要安抚百姓。我们先回去,留下一支队伍来打扫战场,你别忘了,你还要带着五千兵马赶赴南疆呢。”   宋敏德听了,虽然很不忿,但还是点头,“好,我们先回去!对了,你不跟我走?”   “我看看再说吧。”张君铭说的有些含糊,他现在可是桃源社的人了,没有源少主的命令,他也不敢擅自行动。不过,说来奇怪啊,明明宋敏德都跟着沈高义将军一条心了,怎么源少主还不把人收进桃源社呢?亏得宋敏德对沈高义将军极为敬佩,才会不顾朝廷,听从沈高义将军的话,赶赴南疆。   也幸好赶赴南疆了,不然,在京都内乱的时候,南疆再被蛮夷攻破,这天下就大乱了。   想到这里,张君铭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南疆那边稳住了。”   “是啊。”宋敏德也叹气,当初被沈高义将军强硬带去南疆的时候,他心里还挺生气的,没有命令就擅自行动,这可是大忌讳,但到了南疆才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南疆的蛮夷几乎就要攻破南疆的潼关了,幸好,他们来得及时,但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蛮夷打退了十几里,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南疆近几年早已被佑天军把持的密不透风,否则,也不会发生蛮夷都要破关了,朝廷却没有半点举动的事情,因此,诚如沈高义将军所言,南疆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整顿南疆州府,将南疆的统治权再次收归朝廷。   ——幸好,在他启程奔赴京都解围的路上,听闻李家的家主,李阁主赶赴南疆去了。有李阁主在,南疆的收归统治权的问题应该不大吧。   *****   夜深人静,终于将入侵者驱逐的京都迎来了最为平静的一个夜晚,虽然入夜后,京都实施宵禁,但这平静中却是透着安宁。   但这安宁也只是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此刻,在帝宫里,宋长洲沉着脸,看着在他面前滔滔不绝的刘家的阁主和张家的阁主。   “……这是个机会!长洲,敏德是你儿子,只要你现在让北甲神军的五千精锐留在京都,再施以妙计,将沈高义控制在手中,北甲神军岂不是你囊中之物,到那个时候,你登基为皇,天下岂不在你手中?”刘家的阁主压低声音兴奋的说着。   “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竟然还没有看清天下局势!”宋长洲冷声哼了一声,“刘家宗族还在,张家的老宅也还存着,两位阁主,当初你们接过阁主族长之位,你们在先祖的牌位前所发下的誓言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两位阁主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宋长洲看着这两位阁主脸色变幻多端,却不敢多言,冷笑一声,也不再开口,转身便离去。   一出朝议殿,就见李致远站在他跟前,宋长洲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李大人可是有事?”   “是,如今京都之事,还需宋阁主帮忙主持大局。”李致远低头拱手。   宋长洲听着,却是皱起眉头,摆手道,“不,此事我不能插手,李大人,您另请高明吧。”宋长洲说完,便摆手离开。   李致远目送宋长洲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果然此人如源少主所料,倒真是难得的理智冷静的人呢。   *****   宋家祖宅里。   宋长洲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极为困惑又甚为纠结。   宋凤德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爹爹这副烦恼的模样,不由出声问道,“爹,怎么了?”   宋长洲回过神,对宋凤德微微点头,不答反问,“敏德呢?”   “敏德和张君铭将军还在清扫京都,爹,我听闻刘阁主和张阁主今天在朝议殿找您协商要事?”宋凤德低声问着。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宋长洲皱眉,想起离开朝议殿的时候所遇见的李致远,不由问着,“可是遇见李致远了?”   宋凤德摇头,“不是,只是儿子回来的时候遇见敏德,张君铭将军突然提及刘阁主和张阁主两人,说这两人不配为阁主之位。”   宋长洲心头一突,张君铭?   宋凤德见宋长洲不语,紧锁眉头深思,忍不住出声问道,“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如今叛军已除,南疆那边也捷报频传,郑家和温家已经覆灭,帝君虽然已经遭受不测,但是李贵妃的儿子还活着,下一位帝君也应该是从李家外孙中诞生,种种不是已经趋向了好的方面了吗?为什么,自家爹爹还是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   “凤德,你以为这次京都乱象是因何而起?”宋长洲看着宋凤德,沉声问着。凤德在这次京都的变局中应变极好,虽然最后私自带着宋家护卫参加了战斗实在是过于冲动,但也表现得可圈可点,有些事情也就但说无妨了。   宋凤德一愣,刚想回答是叛军,但随即又吞了回去,爹爹这番问话,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我虽然无法说出是何人是何时开始,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京都这次乱局,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宋长洲压低声音说着,有人从很久前就开始布局,算计到了郑家,算计了温家,那佑天军的统领,那五千精锐……包括他这次悄然出城借来的三千驻军,都是有人在一步步的算计,推动。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若说要证据,他却无法说出。   “总之,凤德,你记着,我们宋家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可踏错一步。”否则,只怕郑家就是他们的下场了。   宋凤德脸色变了变,虽然自家爹只说了一句话,但他却是从中看出了很多,因此,沉默点头,不再追问。   *****   夜色深沉,京都郊外的破庙里,李成峰神情复杂的看着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依然一排悠然笑着的中年男人。   “果然是你。我就猜嘛,能够打败佑天军的,肯定只有善公主的一脉了。”中年男人笑得很自得,他此时狼狈不堪,一身功力皆被废除,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你既然猜到了,为何你还要这么做?”李成峰沉声问着,既然明明知道有善公主的后人,为何还要背叛?   “因为活着很腻味。”中年男人笑着,随即又突然正色问道,“善公主的后人可是组建一个桃源社?”   李成峰沉默不语。   “不能让我知道?那就算了。”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只是盘腿而坐,看着李成峰,“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实话告诉你,其实,早就在我的妻子闵柔死了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佑天军的统领一职一直以来都是代代相传,传到我这一代的时候,我真的不感兴趣,不能被人知道,不能上战场杀那些蛮夷,只能不断的训练训练,然后,等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善公主的后人前来。如果不是闵柔,我早就叛逃了。然后……闵柔死了。你知道的。我又何必再压抑自己?”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又自嘲道,“其实我这样也算是给善公主的后人做了点事吧,没有我,郑家和温家不会倒台,善公主的后人想要改变这大夏朝势必要困难多了。”   “就算没有你这个疯子,他也会找出其他的疯子。”李成峰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他也是个疯子,为了减少最低的伤亡,他却是不惜拉上四个世家几千条人命……”   “那又如何!”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比起战火重燃,几百万条性命,他是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知道吗?他拒绝接受善公主的传承,甚至,他打算要和一个男人相伴终生,也不肯留下子嗣!”李成峰盯着这个男人,突兀的说着。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非常开怀,“不错!非常不错!如果不是我死期已至,我倒是要和他痛饮几杯!”   李成峰无奈摇头,苦笑一声,“你们都是疯子!”   “你不懂!李成峰,你永远不懂!”中年男人说着,突然嘴角微笑了,笑容很平和,而眼睛却是慢慢闭上。   李成峰沉默的看着,不管是佑天军的统领,还是他们几个守护者,延续了几百年的善公主的传承守护,其中的寂寞艰辛难以言明,他能够理解这个男人的苦楚,但却不能苟同他为了一己之痛快,而把天下人拉上陪葬的做法。   而今,他死了,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成峰长叹一口气,二十万的佑天军将在明日登上前往桃源岛的船只。这样的话,善公主的传承也算是有个了结了。   ****   在平定叛军的第十天,南疆平定,北甲神军凯旋还朝,五天后,由,李阁主,宋阁主,刘阁主,张阁主,沈高义,李云鹤,恩科大考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以及中书舍人李致远,六部尚书,抚远将军张君铭等参加了朝议,朝议由李阁主和宋阁主主持,于是,朝议殿敲起了议政的钟声。   不久后,京都的百姓们在天街上看到了昭示天下的廷议法令:   帝君被叛军所杀,雨妃殉葬,现册封雨妃为皇贵妃,和帝君葬于帝陵。   李贵妃之子,郡王照日仁孝聪慧,经朝议决定,在郡王十六岁后举行加冕大典,在此之前,特封为少帝君,拜李云鹤,宋长州,刘一山为师,住乾清宫,奉李贵妃为太后,华妃为太妃……   阁议六阁主增加到八位,除了,李家,宋家,张家,刘家,其他四位由寒门士子担任,每隔五年,重选四位新阁主。   另,恩科大考不限门第,不限出生,凡能够在县考得中前五十名者,皆可前往京都参加恩科大考。   即今日起,各州郡备常考,凡六品以下皆可通过常考选拔。   ……   随着这廷议法令的昭示,天下皆知,大夏朝迂腐了几百年的天空终于要晴朗了。   而在桃源山,鬼谷书屋。   在一处竹林亭子里,两老者正在对弈。   “哼,这下你满意了吧。啧,你教的好弟子啊,所有的廷议政令几乎动摇到世家的跟本,可压根就没有人敢出来说一个不字!”一白发白须的老者哼哼唧唧的说着,说来真是生气啊,周博雅这小子连农耕之事都注意到了,还特别做了年表,准备在今后的五年时间来改变农事。可是在医事方面却半点都不动!这小子,难道不知道由于世家豪门的腐败,在医事方面,假药,劣质药草,甚至于苛刻药农的事情层出不穷。   ——说来说去不就是小心眼他把乐雅带回药王谷治疗嘛。   “呵呵……博雅辛苦了,从我要桃源会一事传承于他直至今天,已经过了八年了。他也不易啊。”白发道袍的老者轻声说着,说完又抬头看天,紫气龙脉依然在,而在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两人身上,盘旋着的依然是紫气,不过,挺拔俊美的青年身上是紫气龙脉,而那清秀瘦弱的少年身上却是紫气凤舞。   老者眯起眼睛,或许这就是天道的安排。   真龙翱翔,凤凰腾飞,藏于民间,心在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在后面。 ☆、第127章 番   相传,在大夏朝的南面大海某处有一座常年百花盛开,雾气朦胧的岛屿。这座岛十分大,有过海的海船曾经在雾气散开的时候看见过,这座海岛几乎无边无际,且海岛的码头有不少船只,人来人往,嬉笑喧嚣。透过海岛边上的堤岸可见海岛上有不少亭台楼阁。只是这座岛屿好似蓬莱仙境,海船经过想要登上岛屿时,总会偏离方向,然后那座岛屿就会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中。   ——于是,这座岛也被人称为蓬莱仙境。   *****海灯节*****   “咦,海灯节?”红石侧头看向身后一脸无奈的西福,惊讶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少主子要办起海灯节了?”   西福仰天叹气,还不是因为源少主不肯让少主子前往华云洲看放灯节?少主子生气了,源少主为了讨好少主子,便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在桃源岛上办一个海灯节。   红石见西福仰天叹气,也知道这事肯定是和主子有关,也不多问了。摸摸鼻子,红石转身去找人操办去了。   于是,夜晚到来。堤岸上,各种模样的海灯争相朝远处飘去。   在最高处的亭台上,周乐雅看着海灯飘远,心头有些无奈,怎么兄长为了讨好自己,就能这般折腾人呢?   “乐儿不生气了?”腰间被熟悉的手臂缠上,耳畔是热乎乎的暧昧的气息。   ——哥……   “乐儿,不是哥不让你去华云洲,只是现在的华云洲因为农事改革有些乱,待过几日,华云洲平静了,哥再带你去可好?”轻柔的声音带着小小的讨好。   周乐雅心里叹了口气,侧头轻轻的吻上对方的唇。   他很想说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他并不是想去看放灯节,只是心里思念着爹娘,想去看看爹娘还有弟弟妹妹。   可是他也知道,兄长不会让他一个人离去。自从五年前他醒来后,兄长就愈加不肯让他离开半步。不管是在药王谷,或是在京都的清晖园,兄长都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想起师傅药王曾经问过他,是否觉得太烦了?   很烦吗?并不觉得,他心里也是喜欢的。喜欢兄长对他的重视和在意。   在京都平乱后的最初三年,兄长待在清晖园里,日日夜夜的忙碌,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明明是疲累至极,却还是要看着他用膳用药,连娘亲都不忍再让兄长劳累了,可兄长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侧。   也是在那个时候,爹和娘亲不再对他们的事情再说半句了,心里默默的认同了。   主动送上的吻很快升温,加热,绵长不断,直至快要失控了,才被周乐雅推开。   对方轻笑,在周乐雅湿润的加了点情、欲的眼眸瞪视下,俯首低声说了两句。   周乐雅恼怒的咬牙再次推开,这次却被紧紧的抱住,然后,就被对方抱着,施展武技,飞下亭台,落到了僻静的地方。   取出白纸竹枝,在周乐雅困惑的注视下,很快就做好了一只灯。   “来,乐儿,许愿吧。”   周乐雅歪头,接过灯,闭上眼,默默的许了一个愿:惟愿兄长此生安好。   *******逛青楼********   李致远一直觉得,张君铭一直在找死的道路上从不回头。   看着跟着张君铭身后的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的周乐雅,李致远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来,乐雅,这里就是这个州府最大的花楼了,是不是很漂亮啊?”张君铭对着周乐雅眨眼说着,脸上的笑容透出一些隐约的猥琐。   李致远再次扶额,这混小子!竟然把乐雅带到这青楼来!他就不怕源少主找他的麻烦?   “啊,对了,乐雅,你这次怎么就一个人来?”来到二楼包厢,见张君铭只是叫了酒菜,并没有叫姑娘作陪,这才松了口气,便对周乐雅问着,这几年,乐雅和源少主一直都是同进同出,少主不管是去哪里,处理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将乐雅带到身边的,怎么这次,就只见乐雅一个人?少主呢?西福和北喜也就罢了,少主怎么可能不在?   周乐雅眨眨眼,掏出木板,重重的写着:我一个人来的。   李致远僵了僵,一个人来的??难不成乐雅和少主吵架了?   “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呗,没事,乐雅,我会保护你的!”张君铭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说着,全然没有看见在他身边的李致远恶狠狠的瞪眼。   这个白痴!   周乐雅却笑了起来,又低头写着:哥哥他在谈事,我自己出来走走的,没事,有暗卫跟着我。   这句话就是给心怀不安的李致远一个安抚了,言下之意,少主也在这里,不必担心,说不定连他的踪迹都知道。   “哎呀,乐雅,你偶尔独自一人出来也没什么的啦,少主才不会那么小气,你又不是被他囚禁着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啦!”   ——张君铭我糊你一脸血啊!你想死别拉上我!   李致远悲愤了。   周乐雅弯着眉眼点点头,看上去好像不在意,李致远却是揣测不安了。   恰好这时,外头响起了锣鼓声,花楼的仆人在走廊上扬声喊着“花魁博彩。”   周乐雅好奇了,花魁博彩?那是什么?张君铭就拍拍手,外头立即有漂亮的小姑娘送上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朵绢花掐的花朵,花朵下头还绑着一个东西,那是候选花魁的铭牌。   第一次来到花楼,恰好碰上花楼的博彩花魁,周乐雅好奇了,特别是当房间的窗户被彻底拉开,可以看到下头的争奇斗艳的各色美人的时候,周乐雅的眼睛闪闪发亮了。   “诺,乐雅,待会你要是觉得哪个女人漂亮,你就扔一个铭牌到外面去。”张君铭笑嘻嘻的说着。   李致远抽抽嘴角,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周乐雅亮晶晶的没有半点杂质的更没有那种乱七八糟念想的眼神,最好还是默默坐在一旁喝茶了。   ——反正乐雅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然后,在下头的花魁博彩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周乐雅看来看去,却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要投哪一个?   这时,一只手握住他手上的铭牌。   “乐儿,不若就把这些彩头都投给我可好?”   周乐雅一愣,侧头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俊美挺拔的正在温柔微笑的青年,周乐雅抖了抖,随即弯出大大的笑容,双手讨好的将篮子都递给青年。   青年接过,轻轻一笑,笑容愈加柔和,似乎很满意的抬手揉揉周乐雅的头,笑道,“乐儿真乖。”   说罢,青年拉起周乐雅,转头对着已经站起拱手的李致远和张君铭微笑道,“乐雅给两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李致远赶紧拱手谦让。   张君铭则大大咧咧的说着,“说什么麻烦!小乐雅也是我弟弟嘛。”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张君铭,笑了笑,转身牵着乐雅的手离开了。   青年和周乐雅一离开,张君铭就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坐着,对李致远说道,“完了。我要有大麻烦了。”   “既然知道,你干嘛总是招惹乐雅?”李致远没好气的说着。   张君铭垂着头,低声道,“不这样,我怕小乐雅忘了我啊。”他只是想找机会亲近小乐雅嘛。   李致远一愣,想张嘴骂几句,最后还是叹气闭上了嘴。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此生有缘无分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嗯,短番外,诸君勿嫌。 本书由【君晓语】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