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818那位掉在我家阳台上的凤大爷 作者:鱼幺 ============================== ---------------------- 提醒:大家通过手机百度搜索访问久久小说网时如果出现首页几天不更新的情况时,请直接输入m.jjxsw.com访问,因为您访问的是百度复制的本站内容。 ---------------------- 第1章 有凤凰从天上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出本文的实体书,我在微博发起一个印调的投票!大家有空投一下吧!谢谢!   这是链接:https://m.weibo.cn/1931685127/4092090620707914   无法复制的朋友们直接进我微博看就可以啦!   推荐一下自己的预收坑,特别想写的一个,灵感如尿崩,小凤凰这篇完结就开这个:《我可能搞了假gay》   这是一篇abo文,标签星际,穿越时空,虽然是abo,但是并没有怀孕生子,总结起来,引用狐大梨小盆友的话就是“一个硬汉受如何在一群娘受omega中突出重围交男朋友”的故事。   目前只曝光文案,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围观一下,点不进链接的话可以点进我专栏看看~   若能顺手收藏,则非常感谢。   Z国S市,历时三个钟头的台风刚刚结束,各家还没把衣服重新晾出去,又来一波。   这次的飓风跟上次不同,没有风眼,飓风范围小,若从高空看,这波飓风竟只笼罩在S市上方,卷着浓黑的云翻涌不停。   突然,一道金光自黑云中射向地面,金光没入高楼林立的城中不见踪迹,黑云愤怒地翻滚,经久之后,云舒风住。   这世间缘分往往说不清楚,比如,说不定哪天在自家阳台前喝咖啡看风景,然后怀里就突然“射”进一只山鸡。   山鸡有点大,重力加速度,且喝咖啡这位是个体能废物,两条腿撑着身体颤了颤,没站稳,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台风余威从碎了大洞的玻璃窗中呼呼灌进来,怀里搂着山鸡,仰起头,风吹得他睁不开眼。过了许久,那人悠悠叹口气,爬起来把另外一面备用玻璃从头顶拉下来,屋子里的风终于停息——这就是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台风天真神奇,什么东西都往下掉。”   山鸡意识清醒过来的瞬间,就察觉到有个凡人正掀着自己的尾巴毛使劲往肚子底下瞧。身为世上,至今的,为数不多的上古神,被区区一个凡人这样冒犯,山鸡僵在当场,足有半个书桌大小的身体硬得像只死鸡。   尾巴毛底下是菊花,就算他有九尾翎羽,毛多一点,让人这么个掀法也遮不住羞。   山鸡并不是山鸡,而是天生地养的上古神——凤凰,且取过名字,叫凤琷(que,音同却)。   这凤倒霉。   月圆之夜,旧疾复发,虚弱的神是妖物最好的食物。近百条成了精的毒蛟从天尽头追他到凡间,十天十夜车轮战,让他差点成为史上第一只被蛟活活咬死的凤。   凤拼上作为神鸟的尊严甩开它们,受了重伤。   “……六,七,八……哦,这还藏着一根,九。九根尾巴,还金光闪闪的……难道你就是百度上说的,九尾金凤?”   百度是何人?为何不是“传说中的九尾金凤”?   好在那凡人识相,自言自语地把他尾巴毛挨根数了一遍后就松开手,注意力转移到研究他的品种上面。凤琷想发出一声冷哼,反应在身体上也只是掀了掀眼皮,银灰色的瞬膜闪动一下,又不可自制地合起来。   凡人这次捏的是他纤长柔软的脖颈,手法专业,力道温柔,把他脖子小心翼翼托在掌中,继续自言自语:“两个牙洞,被毒蛇咬了吗,怪不得浑身僵硬。咬在这种地方,希望没插-进上行静脉。嗯……你有静脉这种构造么?算了,保险起见我要给你打支血清。”   血清是何物?   凤琷想问,蛟毒渐渐扩散,他张不开嘴。   凡人名叫肖何,给这位天外来鸡粗略地检查过身体之后,披上白大褂。他表情冷漠如冰,眼底光狂热得可怕,尤其手上还拿着一支一次性消毒针管,针管里半管液体,轻轻一推,两颗晶莹水珠从针尖滋出来。   ——这世界神话故事了。   ——不知道图腾变成活物身体构造跟鸟类是不是一样?   ——血清对图腾起不起作用?   ——他们也有血液循环吗?   ——好想解剖来看看。   带着这样的想法,肖何给他扎下针。   大腿上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凤琷条件反射地蹬腿,然后爪子,被一只手轻柔地握住了,蹬不动。   疼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那根小刺才从身体里拔-出去,还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一些……不明液体。   凤琷大怒,他觉得自己该清醒过来,至少该教训教训这个胆敢冒犯他的凡人。不对,应该把这个见识过自己狼狈模样的凡人直接烧成灰。   然而意识越来越沉,不受控制,最终陷入广袤无际的识海。   吾醒后定要杀他全家。   羞怒交加的上古神带着这种想法,再次沉沉睡去。   肖何端着一杯新泡的咖啡躺在摇椅上,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点开邮箱,里面是最新的基因测序结果。   换了几家公司,结果都是一样,与现存基因库对比,相似度为0%。   生物样本是那只天外来凤的血。   对方霸占他的床铺三天整,期间一直昏睡从未醒来,不知道图腾的能量来源是什么,不敢随意喂食。也许打进去的毒蛇血清起了作用,也许只是图腾本身的自愈能力,三天来,他生命力越来越旺盛,没有死亡迹象。   传说里碰触就会被结界吹飞的现象没有发生,肖何不但取了他的血液样本,还给他又做了一次更加彻底的全身检查。这次检查之后,肖何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说,它肯定不是鸟类。   多数鸟类为了更好适应飞行,外生-殖-器早已退化,肖何却从他肚子底下绒羽中发现一根长度相当……的,肉红色圆柱体。好歹他在牛津大学修出来一个生物学博士的学位,很容易认出那是什么。肖何仔细测量了它的长度和周长,记录在电脑上,并备注:未勃-起状态。   生物样本只有一个,要珍惜使用,不能伤害到他的生命安全。肖何取他的血液和细胞时异常小心,除了第一次使用针头注射血清成功,后面几次,普通的金属制针头甚至无法刺入他的皮肤,肖何特地定制了一根金刚石探针,取出来的样本非常少。   他的体温高于任何恒温动物,体表温度都能达到65℃,血液离体一小时才慢慢冷却。   果然,基因比对结果出来之后,不但证明对方不是鸟类,他,甚至不属于地球现存的任何生物。   肖何吞尽口中咖啡,常年神经麻痹般的面瘫脸露出一丝兴味,关掉基因测序页面,然后起身,在床边轻轻坐下。美丽的大鸟即使处于昏迷状态也未曾显露疲态,铺满一床的华丽羽毛闪着微弱金光,他看上去那么高贵矜傲,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忍不住轻轻抚他的羽毛,手感如同丝缎。   肖何走到书架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书脊,从尘封的角落中挑出一本——《山海经》   自小被父母教育世上没有鬼更没有妖怪,人死如灯灭,能量体的消散遵循守恒定律,所以这种书他从来不读。但是总忍不住想到哲学方面——我为什么能思考?主宰我思考的是大脑还是灵魂?而令我提出这个问题的又是谁?   由此肖何对人这种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没有魂魄,只有机体和大脑,那么人类的大脑真的复杂到有趣,甚至可怕,他在研究生物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从凤凰化作一道金光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不一样了。   肖何不是死板的人,他为科学痴狂,但并不觉得科学至上,他不排斥宗教神学,接受传说中的生物对他来说毫无难度。翻开书本,冷漠的声音低低响起,仍是自言自语:“凤性高洁……要用玉碗盛露水,吃竹根,非梧桐不栖……嗯,怪不得你不吃东西。”   肖何放下书本,抱起昏迷中的凤,然后,把他放到了地板上。   “没有梧桐,但是地板是梧桐木做的,将就下吧。”   凤琷昏迷过程有时会恢复短暂清醒,比如肖何给他测量那个地方大小的时候,他是有知觉的。元神在泥丸宫中气得颤抖,火红的凤凰展开双翼猛地喷出一道炽烈火焰,把原丹四周包裹的硬霜烧下去一层。   人类……吾要杀你全家,定要杀你全家!   凤琷无论在神界还是仙界,都是出了名风流佳公子,虽然脾气算不上好,却也从未在人前失礼,长得好看,兼又每每笑容迤逦,身份地位更是贵不可言,很少有神对他不客气。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叽,这凡人竟如此无礼,凤琷出离愤怒。   肖何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就惹怒这尊上古大神,定制了一堆玉碗空运去乡下收集露水。城市中的空气污染太厉害,给他喝这种水还不如直接灌自来水。   昏迷期间的凤凰不能进食,肖何只能把竹根粉碎成浆混在露水中用玉质的针管(又是特制)往他鸟嘴里怼,空闲时取出一点露水依次经过显微镜电镜检测,甚至做了质谱峰,除了大量杂质微生物以及水分子,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物质。肖何很遗憾地叹息——不能人工合成,还是要每天拿去乡下收集。   他需要一本凤凰饲养手册。 第2章 那只凤凰化形了   凤凰还在沉睡,肖何不着急,每天做完实验就研究他,专门给凤凰的日常记录已经满一个小本。也许是因为给他往嘴里挤混着露水的竹根泥,他身上的金光更盛一些。   ——食物补充体力,光变得更强。   肖何又记下一行,然后备份到电脑。   然而并不能得知发光原理,他猜测就像萤火虫,羽毛或者皮肤中有荧光成分。试图剪下一片羽毛做实验,却发现那羽比皮肤更加坚韧,刀剪不断,水浸不湿,稍微用火苗灼烧,竟叫它更加熠熠生辉。   获取样本失败。   ——也许他醒来之后可以商量要一根。   ——但是这图腾能听懂人话?   不论如何,将这件事牢牢记下。   比起肖何的悠闲,凤琷焦躁万分。   他每几年发作一次,类似的困境对于凤琷来说并不陌生,这次更是,身中蛟毒,元神困在泥丸宫中挣脱不得,只能靠灵力不停冲刷原丹内壁。   但是凡间灵力异常稀薄,这样下去猴年马月能挣脱桎梏?   这个凡人喂食的露水中虽含少量灵力,也只聊胜于无,应麟那斯再不来寻,他大概就要灵力枯竭直接化蛋重生了。   “嗯?怎么这么冷,暖气坏了?”   台风带来的坏天气,让九月天变得像十二月,肖何体质极度怕冷,大热天都要穿长袖,没暖气的日子简直不想活。   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掉到地上,蒸发成寒气。肖何只觉滴水成冰,才在热水中汲取的温暖瞬间散失殆尽。   他印象中科研工作者与体能废物两个称呼仿佛共生,从未为自己体弱产生自卑情绪。   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落到安静趴在角落的凤身上,仿佛饥饿许久的人看着一盘喷香烤鸡。   凤琷元神在泥丸宫中感受到这眼神,眉头微微皱起——卑劣的凡人,终于忍不住想对吾下杀手了么。   羽族在凡间是何处境他早就知晓,若非凤凰一族向来性情冷漠不理尘世,他早就一口灭世火把这些愚蠢的凡人烧个干净。   元神由展翅火凤慢慢化为人形,广袤的泥丸宫如同一颗金球,人形元神盘膝浮在中央,华丽尾羽化作长衣飘于身后,金红交织自成纹路,末端渐渐如烟消散。   闭目打坐的男子俊美异常,唇角勾起,未笑也似笑。   只不过此时他的笑容带着嘲讽,带着轻蔑,睁开眼时眸底金光微微闪动,配上那狭长的眼尾,妖冶又危险。   ——他此时虚弱是真,却不至于被个凡人轻易伤到,只要他对自己动一点不好的念头……   “今晚委屈你,跟我一起睡。”   肖何将头发吹干,双手抱着那只凤拥入怀里,温暖柔软的触感瞬间充斥所有感官,肖何往床上一倒,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天然暖宝宝,温度微烫,正好。今晚不能睡地板,天亮了肯定给你睡。”   他仔细想了想,山海经上确实没有不能抱着凤凰睡觉这一条,但也可能,古往今来,他是抱着凤睡觉的第一个人吧,千万别睡出什么毛病。   果真还是需要一本凤凰饲养手册。   泥丸宫中人形凤琷怔愣在那里,也许太过震惊令他被抱住的身体都有一丝反应,抱住暖手宝就呼呼睡过去的肖何并没有任何察觉。   凡人伤害不了他,自然也靠近不了他,一开始被肖何从他身上取到血液是因为受伤虚弱,神力不足以护体,后来凤琷的神力稍有增强,不该还能叫他近身。   正想着,泥丸宫突然喀喇一声,外层厚霜裂开一条缝。   凤琷惊讶地抬起头看过去,这种裂缝显然是被外力打破,难道是应麟来了?   好像不是,仔细感受,裂开的缝隙中传入丝丝缕缕灵气,孱弱柔和。   “碧玺珠?”   凤琷沉吟道:“怎会在这凡人体……”   说到一半的话说不下去,凤琷突然想起来那件事——二十年前,他曾亲手将碧玺珠放入一个凡人身体里。   凤琷也是命苦,当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神魔两届发生大战,凤族牵扯其中。   结果太惨烈,凤族全军覆灭。   凤琷将要破壳,第一次破壳不同浴火重生,经历孵卵期必须靠同族的力量,由外力帮助孵化。   然而天地间凤神一族全灭,只剩他孤零零一颗蛋,再也没有凤族长辈来孵化他,更兼神魔大战之后天地灵气锐减,卵内神力越发稀薄,没有与凤族相匹配的神力,凤卵便无法孵化,凤琷眼看就要憋死在蛋里。   这时一位龙族长辈站出来,用自己的血浸润凤卵,孵出一只凤琷。天地间仅剩神龙一族与神凤族同属上古神族,便仅剩神龙的力量能够孵化神凤。   然而,鲜血点化是上古神族的繁衍方式,浸润龙血而生的凤琷便拥有了龙族的血脉。   凤琷毕竟是神凤,体内龙部分的力量弱于凤的部分,一弱一强,一寒一炽,两股力量在凤琷身体里打架,若非他天生地养先天条件好,早就被折腾死了。   但是即便如此,凤琷也必须通过后天补足龙族这边的力量,使他们达到平衡,才能灵活控制体内的神力,不然就如同一个被堵住通道的茶壶,空有一肚子好茶,却倒不出,反而成为妖物们争夺的饵食。   碧玺珠便是一个契机。   碧玺珠是龙族至宝,蕴含强大的灵力,炼化吸收便可,但是凤琷的凤族优势太过,碧玺珠灵力属寒,凤琷神力属火,冰入烈火会损害他的身体,不能直接吞吃。   后面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个蠢办法,说让把碧玺珠种进凡人身体里,温养个十几二十年,就能吃了。凤琷为了碧玺珠的事忙活没有万年也有千年,早已进入生无可恋死马也当活马医的状态,当下大喜,立刻去了凡间一趟。   只不过他当时去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回来时忘记在那凡人身上打个记号……   这事被应麟知道后,那冰块脸居然一言不发地揍上来,且见一次打一次,追着他打了半个月。他气消了,告诉凤琷,以凡人身躯温养碧玺珠固然可行,但是体内植入碧玺珠的凡人往往会为寒气所伤,基本不能活到成年。   嗯……他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被应麟追着揍了半个月,中间又耽搁几天,他再回原来的地方,人都搬走了,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好吧!   于是干脆忘到脑后。   只是没想到这人还能活到现在?   凤琷一边惊讶一边愧疚,泥丸宫外霜层震颤得更加剧烈,那灵力柔和,却无孔不入,慢慢充满整个泥丸宫,凤琷的元神沐浴在温和的灵力中舒服得眯起眼睛。   肖何睡梦里觉得肠子正在被人往外拉扯,疼得他大汗淋漓。碧玺珠位于丹田位置,是跟肖何长在一起二十多年的好伙伴,说让吸走就吸走了,那可不是要疼死嘛。   附着在泥丸宫外层的厚霜终于破开一块,人形元神瞬间化作火凤,尖啸凤唳带着熊熊烈火直冲那缝隙冲过去,几下便冲破桎梏。九尾金凤一瞬间发出炫目金光,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而后金光慢慢收敛,化作一名身着红衣长袍的男子。   凤琷吐出口浊气,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   他回过神就见自己正趴在肖何身上,两人下半-身紧紧纠缠在一起,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凡人……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嘴上咬出血了都醒不来,看上去要死。   碧玺珠因为他冲破冰封运转得更快,那种疼痛是神族都难以忍受的,凤琷吓了一大跳,连忙运起神力往他丹田轻轻一点,断绝碧玺珠与自己的联系,肖何脸上的表情这才慢慢轻松下来。   凤琷把自己从纠缠中救出,叹口气侧躺到一边,一条腿随意支着,一只手杵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懒散雍容。   他借月光瞧身边的凡人——之前赌咒发誓要杀人全家,没想到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个。绝色容颜上浮现出一抹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苦恼的笑。   “看在你为吾受这么多年苦的份上,吾且饶恕你的僭越之过。”   空闲的手抚过肖何嘴唇,血痕尽消。他未收回手,顺手在那凡人脸上摸捏几下,嗯,手感不错。   摸完他盯着肖何的脸,挑起眉头。他凤琷慢慢将自己靠过去,嘴唇埋入凡人下颌与颈项之间的阴影。   唇几乎贴到肖何纤细的脖子上,并没有亲吻,只嗅嗅啄啄,便如鸟类表达善意,或者领地占有,以喙交颈。   碧玺珠丝丝缕缕柔和灵力从肖何体内传出,凤琷闭上眼,有些贪婪地绕着他的颈子不停吸嗅化在空气中的灵力,神态留恋温柔,如同对待情人。   他天生不足,自破壳就被身体里两股不同的神力折磨,难得碧玺珠终于温养得能够入口,吃了之后通体舒泰,自然舍不得离远——虽然不能吸太过分,离近点闻闻味儿解馋也好。   碧玺珠一动,肖何又觉得浑身发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就往温度高的凤琷身边靠过去。后者干脆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炙热凤息源源不断输送到肖何这边,与他身体里泄露出的灵力交换,终于令他好受了点。   他舒服了就开始作妖,给那凡人施术让他沉睡,却掐着怀里人的脸蛋子拧来拧去,痛得人家皱眉头,他还嘀嘀咕咕说风凉话:“一声都不吭,痛你不会哼哼吗。”   他自娱自乐片刻,搂着肖何的姿势都没变过,却漫不经心往某处扫上一眼。阴影里有什么探出贪婪的触角,被凤琷眼风扫到,惊惧地缩回暗处。   “找死……”   魑魅魍魉,伴随这声嬉笑似的低语,一同消失在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人形比较霸气嗯 第3章 上古神族的食谱   第二天醒来身体倍感沉重,肖何握握手,抓了一把柔软顺滑的羽毛,为了节省灵力早就化回原型的凤凰正大光明趴在肖何肚皮上,尽职尽责当他的暖炉。   然而凤凰伏下来一大只比肖何还宽,觉得身体沉重很正常,再久一点还有断气危险。   肖何坐起身,面瘫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被吸了一夜灵力,疼得面色有些发白。他对昨晚的事并非毫无所觉,摸摸肚子硬邦邦的,肠子还在里面。   把凤从自己身上搬下去,看来是做噩梦了。   凤琷装鸟一动不动趴在床边,腹诽这凡人为何总是盯着他,眼神里疑惑猜测犹如实质,几乎将他穿透。一个凡人怎会如此敏锐,莫非因为他吞了碧玺珠,改善了体质?不会,碧玺珠灵力无穷,但是凡人又不会利用灵力,若非昨夜他元神波动无意中牵引碧玺珠跟他共鸣,这些灵力将如装在密封罐中的水,永远存在凡人体内——不能被利用,也不能消散。   “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你伤是不是快好了。”   有意识和没有意识的时候趴伏姿势是不一样的,前者由自己控制可以调整姿势优美,后者只会趴成一坨脱骨扒鸡。   肖何摇摇头,在凤琷身上抚一把,掀开被子下床。   直到肖何的身影在卧室消失,凤琷才松了口气,银灰色瞬膜一闪,睁开眼睛。   他面色复杂地盯着门口——刚刚他没感觉错,这凡人,果真察觉到了。但是哪里露馅?他又不会感应灵力波动,为何让他觉得自己醒了呢?   凤琷拿爪子挠挠羽毛,彩羽光滑如锻。应麟来的时候要跟他问问,身体里种植天材地宝会不会改善体质。   肖何嘴里叼着一盒牛奶,一手托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露水站在门口,眼见凤凰挨根挠完自己的羽毛,站起来原地溜达一圈,一转身,金色的凤眼就跟他对上了。   ——不是鸟类,却保留了鸟类梳理羽毛的习性。   肖何默默想。   与他淡定不同,凤琷非常尴尬,他僵硬地收回爪子——被看到了,一旦开始梳理羽毛就停不下来,确实是凤琷几万年来改不了的坏习惯。   “喝水吗?”   肖何这样问,却没等对方回答,端着玉碗到他面前后很顺手地把凤凰抱进怀里,然后绕着他的脖子捏开嘴,往嘴里灌水——他昏迷那段时间,肖何都这样喂水。   凤琷还不适应自己的防御神力对这凡人无效,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人家后背位揽在胸前往嘴里喂水。清澈露水滑进口中,凤琷又羞又怒,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放肆!”   肖何喂水的动作一顿,立马被一条强有力的凤大腿蹬得仰倒,怀里凤凰飞出去两米远,站在高高的柜子顶俯视他。   肖何仰着头跟他对视,脸上没表情,其实在发呆。他还在回味刚才听到那声清冽低沉的男声——分明……是人的声音。   看来这位天外来客,不但听得懂人说话,还会说人话。   “你……会说话?”   凤凰倨傲地扬起下巴:“自然。凡人,吾宽恕你的无礼,但不会纵容你,再犯吾就对你不客气。”   “……”   凡人?好吧,理论上接受对方是神鸟和实际上看到,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肖何指着玉碗说:“你的喙太尖,会用碗喝水么。”   “……”   凤琷一边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一边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用原型喝水确实挺不方便。   肖何察觉到凤凰的尴尬,慢吞吞道:“我帮你吧。”   笑话笑话笑话!让一个凡人用那种姿势喂自己喝水,他宁愿渴死好吗!   凤琷从柜子上飞下来,冷冷道:“不渴!”   肖何没在乎这大鸟态度不好,想的更多——他伤好了,是不是就要离开?留在自己家里一晚上,是因为窗户关着飞不出去吧。   肖何是不想放凤凰走的,他还有好多东西想要深入研究,于是没等对方开口便岔开话题:“那要吃早饭么,竹根有切过片的,放在冰箱里。”   他内心急切,说出来的话却不紧不慢,脸上更没一丝异样,仿佛就是单纯在邀请他吃早饭。   炸毛凤凰被顺毛摸了一把,火气暂歇,扑棱棱从沙发背飞到地面,一阵炫目的金光闪过,身形拉长,凤凰当着肖何的面化了人形。   肖何这次是真目瞪口呆,背对他的男子身着红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长袍迤逦于地。金红两色交织成花纹,袖袍边缘更有七彩纹理,同他羽毛一般炫目华丽。   凤琷转过身,乌黑顺滑的长发在身后划过一个弧度,一两束垂在胸前。他美得不像真人,脸上七分冷漠三分笑,看自己时没有低头,只微微垂着眼睫,狭长的凤眸又威严又妖冶:“凡人,不是吃饭么,你发什么呆。”   分明是带有明显种族倾向的发言,被凤琷用含笑的声线说出来,完全无法产生反感……   凤琷久久没得到答案,自行恍然大悟,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神光,安慰肖何:“无需害怕。”   那光一消失确实倍觉轻松,肖何却没松口气,他看上去非常镇定,其实又在发呆。他直直盯着凤琷,眼睛一眨不眨,凤凰被盯得莫名其妙,眉头都要皱起来。   肖何轻轻说:“给我一点时间。”   他得冷静冷静。   凤琷未作他想,又勾起唇角:“哦,凡人准备饭食需要时间,快快去吧。”   “餐厅在那边,你先过去吧。”   肖何指了个方向就跑出自己的卧室,脑海里被“怎么可能”四字刷屏——是的,怎么可能,他接受世上存在神兽或者图腾,未可知的生物也许只是没被发现,而非不存在。即使如此,也不代表他接受鸟能变成人这种事!   这不符合达尔文的进化论!   什么基因可以让一个生物瞬间变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肌肉拉伸,骨骼变形,体重增减,且不说对方幻化出的样貌如何令人惊艳,单这简单一变形,直接打破进化论物质守恒能量守恒三条真理,肖何真的有点崩溃。   所幸肖何生命里还有一条真理存在——眼见为实,这些在眼前活生生地发生了,由不得他不信。   本想煎两个蛋作为晚餐,但是不太确定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外面那位,同属有羽一族,同类上桌,难免兔死狐悲,保险起见,肖何决定今早吃走兽。   火腿肉两面煎成金黄,刚烤好的面包抹上花生酱,放在盘子里端出去。   肖何到餐厅时凤琷正站在一盏壁灯前面,好奇地戳那磨砂灯罩,见他出来,手背到身后,笑道:“白日里也如此明亮的夜明珠,虽无灵力,却也算得上宝贝,你很有钱嘛。”   有钱这个词,他听昆仑山脚下的小妖怪说过。   只是五块钱一个的小灯泡,有时候做实验一周就要消耗三四十只,实在不能用来衡量是否有钱。肖何没解释,将切片竹根推到他面前,避重就轻。   “嗯,我是挺有钱的。”没钱怎么支撑起一个私人实验室。   凤琷优雅地嚼上一片竹根,鼻端嗅到香味,忍不住往肖何盘子里看,粉嫩肉色附着一层薄薄的金黄脆壳,色香俱全。   他问:“此为何物?”   肖何冷着脸咬一口面包:“煎火腿。”   与应麟成为好友几万年,那大冰块比肖何更加冷漠,每天摆张棺材脸,凤琷晓得,有些人面无表情并非给人脸色,泰然处之。   “煎火腿?”   单从名字听不出是什么东西,这凡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难道不是竹子?   肖何见他满脸好奇,犹豫着说:“尝尝么?我做了两份。”   他犹豫是因为山海经讲凤凰性高洁,希望对方不要因为邀请他吃猪肉觉得被侮辱了高洁的品格。   出乎意料,凤琷同意了,只是点头幅度很小,倨傲骄矜。   肖何把火腿端到凤琷面前,后者先试探地咬一口,姿态优雅得没眼看。再嚼两下,这凤立时变了脸色——不是太难吃,而是太好吃,跟这东西一比,他平时吃的竹子简直是辣鸡。   为什么?!   凤琷内心震惊。   山海经说得没错,在昆仑山时他确实只吃竹子,那是因为满山只有竹子能吃!其他灵果灵泉酒酿蜜露有是有,灵气也很充足,但是耐不住没味道,酸甜苦辣全没有,他一条舌头吃了几万年“入口即化”的灵果,若非长身体需要且无聊,他才懒得去吃那些玩意儿。   ——成年之后他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凤琷也尝试过吃别的草或树叶,无一例外,不是灵力的味道,就是苦了吧唧,也就竹子能让他磨磨牙……   凤琷不知道,昆仑山上确实环境很好,只不过那种好,不适合生长凡品,长出来的都是灵果灵蔬,当然只能尝到灵力的味道。   仙界也好,神界也好,存道灭欲,淡泊宁静,仙神两界无痛无苦,自然也无味无乐。   肖何察觉凤琷脸色不好,就问:“吃不惯?”   作为上神的高傲令凤琷无法坦诚凡间的食物好过神界,在他概念里,凡人的东西都是最低级的,于是竭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勉强可以入口。但是!你可不要骄傲,这物毫无灵力,还有很多杂质,多食无益。”   说完再咬一口。   科学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没无聊到为了一片火腿肉而骄傲:“没关系,吃不惯不要勉强,竹子很多,之前收的露水也还充足,我去拿。”   凤琷忙改口:“不必了。吾乃上神,这点杂质不看在眼里,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么,吾日后与你同食。”   这点杂质跟味道比起来确实不用放在眼里……   可恶!怪不得那么多仙子仙女拼着犯天规都要思恋凡尘,以前觉得人家是傻逼,其实傻逼的是他自己。   凤琷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甚至想,他一个上古神,跟仙走的不是一个系统,就算为了这块煎火腿不回神界了又怎样,只要他愿意,没人管得了。   凤琷不动声色地又咬一口——真的……很好吃……   这东西用来磨牙比竹子好多了,但是不能吃太多,被凡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太丢脸。   肖何却在想别的。那句“日后与你同食”,难道他打算留在这?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你打算留在我家?”   凤琷变了脸色:“你在赶我走?”   凤凰作为祥瑞,一向只受欢迎过,从未被人逐客,“吾”都不“吾”了,入乡随俗改称我。   肖何摇头:“当然不,身为凡人的我怎会想赶走神仙,你如果留下来,我要做些安排,你不想住得舒服点么?”   然而他又不是普通的凡人,心里琢磨着,对方显然与自己不是相同世界的人,竟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前几日他伤势未愈还说得过去,如今有自保能力,又为什么?肖何低头喝一口牛奶,眼底微光闪闪——莫非,自己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无所谓,他那里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凤凰不知人心狡诈,被肖何安抚气终于顺了,但是刚刚的小插曲让他不好再动筷子,又馋……   肖何体贴得很,默默把涂满花生酱的面包片推过去:“别生气了,再尝尝这个?”   并在凤琷开口之前保证道:“我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  凤:吾不吃吾不吃吾不吃!吾要控制吾自己!吾是神吾要自尊啊啊啊啊啊……   肖何:吃吧,我有钱。   凤:……   山里来的孩子,比较可怜 第4章 同居这么多天才知道名字啊!   承诺要让凤凰住得舒服,肖何就去认真准备,出门右转没几步,是家图书馆,这三层他从未来过,记录的都是杂记野史,神话传说。原本直接问当事人需要什么才比较好,谁知吃过饭后凤凰一副疲累模样,化了原形趴在他柔软床铺上闭上眼,说要睡觉。   上古神本不需吃饭睡觉,凤琷伤没好利索,得在泥丸宫内运转几个周天。   肖何看书奇快,自小到大最亲密的伙伴便是书,爸妈说他怪胎,不喜欢跟同龄人聚在一起玩闹,闲着就是看书。哗啦啦一本翻完,关于神鸟凤凰的传说众说纷纭,似乎并不来自于一套传说,唯“饮露,食竹,栖梧桐”三点颇为统一。   找不到更多有用信息,肖何将书插回原处,自我安慰:“尽信书不如无书。”   家里那只今早还吃了猪肉,饮露食竹什么的,都是艺术加工手段吧。   但是栖梧桐这点似乎可以试试,睡地板那几天他睡得挺开心。   到僻静处,拨通管家的电话:“吴叔,给我订做一张床,要全部梧桐木打造那种。梧桐木不适合做床?没关系,没有的话就直接买木料做一张,做大点的,嗯,双人那么大吧,不然睡不舒服。”   肖何想了想又说:“再给我做个鸟架子,挂鹦鹉的那种,也用梧桐木。对,大一点,做成秋千那么大。”   这只凤凰有时候化作人,有时候又要变成鸟,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电话挂下,突然有水滴声。   “滴答。”   仿佛滴在心头,一阵寒凉。   肖何扭头,洗手池坏了一个水龙头,滴答水声越来越快,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转身就走。没作死不代表不会死,水龙头里的水从“滴答”变成“哗哗”,肖何眉头微皱,下意识觉得不好,脚步加快。   头顶昏暗灯光一亮一灭,走廊尽头是两扇自动拉门,坏掉的弹簧锁应很容易拉开,今天特别,肖何抓着把手往外拽,却无论如何都拽不开。   他被困住了。   有了神就会有鬼,就会有妖怪,肖何心理上已经接受了,但是他接受不代表不害怕,哗啦啦的水声造成的噪音可与刑罚媲美,心跳快得几乎从胸膛蹦出来,紧闭的门踹不开,他转身就跑。   脚腕突然缠上一条柔软滑腻的触-手,肖何低头一看,之间一条半透明黑漆漆的东西卷在自己脚腕上,他当即掏出口袋中装的喷雾,狠狠往上面喷上去。   触腕被烫伤一般,急速退去,肖何继续往前跑。   从小到大没少经历绑架勒索,肖何从小体质弱于旁人,长得又斯文乖巧,家里还有钱,小到街头混混,大到劫道绑匪,无一例外都会拿他当菜下刀。本该拿武器防身,他又不会使,十岁那年就在爸爸实验室鼓捣出一瓶专属自己的“防贼喷雾”,像女生一样的自我保护方式,然而经过十多年改造,他的“防贼喷雾”已经发展到“杀人喷雾”的水准。   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用上,今天倒是救他一回。   但是体能废物这称号不是白叫,跑不快不说,还没耐力,跑了半天终于在二楼楼梯间耗尽体力。不是他废柴这么久只跑下一层,他真的尽力了,明明是往楼下走,不知为何走着走着楼梯变成上行。   不得已停下,肖何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同时慢慢后退,将背抵在墙壁上,面前还是空荡荡的楼梯间,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有东西。   这次的敌人是看不见的。   “把东西交给我……”   不阴不阳的声音伴随阴风刮过耳畔,肖何猛地咬住嘴唇,细细的牙齿压着唇瓣咬得压印泛白。喷雾早就在跑的过程中不知掉哪去了,他手里空空,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双手撑着膝盖,抓紧外裤缓解压力。   肾上腺素急速上升,常年苍白的脸显出红润色泽。   “把东西交给我!”   那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便生气了,他愤怒大吼:“交给我!”   肖何霎时觉得脖子上一紧,呼吸渐渐困难,后背贴着冰冷刺骨的墙壁,不知害怕还是寒冷,令他浑身都开始颤抖。没多久肖何便说不出花,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墙上氧气被夺走,他大口吸着气,双手在身前乱抓。   敌人是无形的,什么都抓不到。   肖何艰难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那个……给我那个……给我……”   肖何被他掐得直翻白眼,他不知鬼或妖怪有没有智商,若他们真心想要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就不会下杀手,自己死了,他们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难道凤琷也与这些人一样,待在自己家的目的也是这样东西?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肖何脚下已经离开地面,尽力仰起头想要喘口气,然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终究扭曲成的边缘圆滑的曲线,消失在视野里。   这边凤琷美美地睡了一下午,元神在泥丸宫中运行几息,睁开眼时发现太阳快要落山了。   “凡人。”   竟无人应。   之前几天他虽昏迷,对外界情况知道一些,那凡人平日里基本不怎么离开这间屋子,总之他每次睁眼都能看到他。对方今日离开时说去图书馆,并保证太阳落山之前会回来做饭,怎会这么久还没回来?凤琷从床上飞下来,落地化作人形。他如今还是喜欢待在肖何身边,碧玺珠源源不断的灵力令他觉得舒服。   碧玺珠。   凤眸眨了两下,面容微微变色:“糟糕!”   碧玺珠自昨夜由他的神力引动,灵力便不能控制,这灵力匮乏的凡间便如同黑夜里一盏灯,什么肮脏的蛇虫鼠蚁都朝着这边涌过来,碧玺珠刚发动那晚,他在身边都引出一些鬼祟,若他不在……那凡人岂不是要被魑魅魍魉撕扯分食?   身形瞬间离开屋子,循着碧玺珠微弱的灵力找过去。   肖何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空间,正如他猜想的那样,没有被莫名其妙掐死。但是这又是哪里,四周没有任何光线,却看得出是一座地下室,肖何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才走两步,便听到前方传来沙沙的声音,如同草食动物咀嚼菜叶,或者螳螂用前爪切割草茎,沙沙,沙沙,很大声,很可怕。照这声音推断,那虫子至少两人那么高。   灵异变异形?   肖何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色,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恶意”面的不科学,甚至连能否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脑跟对方拖延时间——如果对方也有大脑的话,他可能试图说服。   阴影里的东西终于动了,一蹦一蹦地从黑暗中跳出来。它长得比想象中更恶心。要说形容,他长得便像一只超大号负子蟾,背上密密麻麻背着些圆形东西,像人头。   肖何不怕人头,他偶尔会去医院出诊做手术,挂专家号,人类死掉的尸块吓不到他,但是眼前这个怪物,显然是吃人的。   为什么?   他嘴里还叼着半截人手。   肖何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半步不敢后退——蛙类只能识别运动中的动物,若这负子蟾只是个头较大,那他就单纯当他是只大号青蛙。负子蟾从他身边跳过去,仿佛没看到他,肖何不敢放松,因为他听到背后有风声又急速刮过来。   此时再不躲,必死无疑。   他猛地蹲下身就地一滚,那东西从他头顶跳了过去,肖何顾不上被石块撞疼的膝盖,贴着墙往远离他的地方挪。但是没挪多久,阴影里突然伸出几条触-手,跟第一次抓住他的那条一个触感,两条压着他的肩膀,两条压着他的腿,将肖何狠狠摁在地上。   大蟾蜍往前一蹦,压在了肖何身上。   压得他差点把内脏吐出来。   胸腹上疼痛未消,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他小腹上。肖何僵硬之后疯狂扭动身体挣扎起来,那是块尖锐的石头,旧石器时代经常被用来作为刀斧。   这东西想剖他的肚子!   人类与未知生物比起来力量很小,石头间端终究刺入他的血肉,疼得肖何忍不住惨叫。他平日里很能忍耐,小时经常出入医院,不管是打针还是接骨头,肖何从未在父母面前喊过痛。   这次真的太疼了。   那蟾蜍喉咙里咕噜咕噜发出一阵噪音,沿着嘴角流出粘液,落在他脸上。腥臭味道扑面而来,熏得肖何一阵头晕目眩。那东西抛开石头,钝钝的爪子抓着肖何血淋淋的柔软肚皮,用力撕开,皮肉脂肪被横向撕裂的痛让肖何几乎晕厥过去。   他好像在扯自己的肠子,是要吃他的内脏么。   “啊!!!”   活生生让怪物解剖的滋味不好受,肖何即使被固定了手脚,身体也不由自主往上弓起诡异形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实验室里解剖过无数青蛙小白鼠,今天的蛙,难道是来报仇的……   莫非他已经在传说中的地狱里面享受各种酷刑了?想到这一点,肖何停止挣扎,死气沉沉地躺平——算了,就当不是自己的身体。   “破——!”   头顶上突然出现一道金光,将黑暗劈开,脸侧的疼痛让肖何清醒过来。他猛地坐起身,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浅金色凤眸,再扩大,是对方绝色的脸。那人眉头紧紧皱着,还举着一只罪魁祸首的爪——刚刚好像是那只爪在抽他耳光。   凤琷见他眼底光终于慢慢聚焦,才挑起唇角在肖何脸上用力捏起一块肉,拉长:“清醒了吗,看清吾是谁。”   “我……”   肖何想说你怎么又开始吾啊吾的了。   “你……是谁?”   一句话将凤琷问得心头直跳:“凤琷!我是凤琷!莫非记忆受损?”   他担忧地拿手在肖何额头上摸摸,然后嘀咕着:“魂魄俱全,不会啊……出了什么差错。”   凤琷拉着肖何让他背过身,要给他检查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后者轻轻摇头拒绝。他盯着凤琷那张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你叫凤琷啊,我叫肖何。”   住在一起这么多天才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是不是有点晚。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家其实有点点腹黑…… 第5章 多巴胺……是什么来着   “凡人……”   “我叫肖何。”   “#好,肖何,你很吵。”   “我没说话。”   “你心跳声很吵。”   “心不跳就死了。”   “你跳得太快了!”   肖何抖抖索索藏在一条宽大的毛巾毯底下,手里捧着杯温热的甜水,仰着脸默默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后者瞧见他惨白的一张脸,还有眼底未平息的惊惧,瞬间说不出抱怨的话。   凤琷是在图书馆地下室找到肖何的,去的时候他正被一股怨气缠绕着,手里握着块尖锐的石头往自己肚子上划。凤琷自然知道那个位置,是碧玺珠所在——对方的目标果然是那颗珠子。   他将怨气打散后,肖何总算清醒过来,抓着他的手臂问:“我肠子是不是流出来了。”   面色太平静了,一点都看不出他在害怕。   凤琷拍拍他的后背:“没有,都是幻觉,已经没事了。”   从未安慰过人,他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几句——但是他是个负责任的神,其实肖何现在被惊吓成这样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我遇到一只蟾蜍,或者是青蛙,它吃人。”   凤琷一摊手,掌心抓着只蛤蜊大小的黑色蟾蜍:“在这。”   “……”肖何白着张脸一副要昏厥的表情。   “别怕啊,这东西不成气候,顶多养着玩。”   肖何声音带颤:“它拿石头划我肚子,肠子都扯出来了,你让我养着玩?”   凤琷急忙握紧手,掌心散出金光,随后散出一阵黑烟,再张开已经没有蟾蜍的影子:“不养不养,打散它。”   见肖何还是一副想死的表情便捂住他的小腹,往他丹田输送一些神力:“肠子也好好在肚子里。”   区区小鬼也敢觊觎他的东西,不自量力。   肖何这才恢复了一点,他抓着凤琷的袖子想站起来,但是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凤琷只好将他抱回去,这导致两个人都不怎么愉快,尤其肖何——就算他身体弱,好歹也是个男人,让人公主抱回去别扭死了。   凤琷看着怀里脸色煞白的肖何,心想,凡人都这么脆弱么?仿佛一指头就能戳死。   回家之后他就躲在毯子底下不出来了,虽然没被吓掉一两条魂,但是哆哆嗦嗦的,连杯子都拿不稳,看起来可怜极了。   肖何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心跳还是那么快,他盯着杯子里的水,轻声解释:“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受到了惊吓。”   凤琷挑眉:“我知道。”   肖何摇摇头:“人受到惊吓的时候就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心跳加速,呼吸粗重,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但是大脑无法控制激素分泌,它自己溢出来的,我没办法。”   “……”这凡人怎么突然吐出一串他听不懂的话?受了惊吓会变成这样么?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速率,我知道它现在不正常,但是我……我控制不了。”   “……”   “我不懂你们神,但是你可能也不懂我们人类。激素反射其实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产生恐惧或者焦虑情绪时往往会发生危险,刺激大脑加大神经递质和多巴胺等激素的分泌,让身体进入时刻能够反映的状态。如果大脑随后意识到没有危险,身体就会重新进入安全状态,但是这时候兴奋感依然存在。”   肖何捧着杯子哆嗦地看着凤琷,见他一脸懵逼,讲述的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我现在,正处于这种兴奋中。”   “你兴奋……”   “是的,我兴奋,恐惧也是一种兴奋。但是我并不想这样。这跟看恐怖片的原理差不多。”   肖何突然伸出手拉着凤琷摸到自己后脑勺靠下面一点的地方:“这里,我们人类在兴奋的时候,这里会分泌一种叫做多巴胺的激素。”   “多巴胺是一种会令人愉悦的激素,甚至作为药物用于止疼,就像毒-品一样。这种物质跟做-爱或者陷入恋情时候分泌的是同一种东西,从激素水平上讲,性-快-感与恐惧带给人的愉悦其实是相同的……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可以当我正在高-潮,不用理我,等那些该死的多巴胺代谢掉我就恢复正常了。”   他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   目瞪口呆的凤琷没听懂前面什么激素什么多巴胺,倒是听懂了后面的“做-爱”、“性-快-感”和……“高-潮”。   ……   ……   ……太破廉耻了,现在的凡人都……这样吗。   所幸他不是什么纯洁的鸟,只干咳几声将视线移开,他有点想多了,这个凡人正大光明跟他说“你可以当我在高-潮”……莫非是在勾引他?   凤琷瞧着肖何素白的一张脸微微挑起眉,眼里含着名为“审视”的光。这凡人细看起来……其实还挺好看的。虽然没有凤族或者龙族那么惊艳,也没有仙子们婀娜多姿,但是其实时间长了……   等等,那他在天界不就是垫底的么?   不不不,凤琷你不能这么肤浅,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种微妙的气质,与天界那些神仙都不同。   让他觉得舒服。   ——虽然有可能只是碧玺珠的缘故。   情-爱之事真要像肖何这样拆得七零八落来讲便没有任何吸引力,但是凤琷……他是上古的神明,未曾有过这么直白。   但是他又并非不懂,在神界也有过仙子或是神君对他表示好感,对自己的追求者,凤琷要温柔很多,也曾经有过一些露水情缘。再加上他损友众多,平日里说话虽然隐晦,细究起来却是荤素不忌……   神都没什么节操。   “咳……”   肖何刚喝下一口糖水,就见凤琷在自己旁边磨磨蹭蹭坐下。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睁着一双乌漆麻黑的大眼疑惑地盯着他,略带疲惫:“如果嫌吵的话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凤琷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是神,不论听力还是视力,都非常好,他一靠近肖何就觉得旁边的人身体里好像装了一只兔子,扑腾扑腾一直跳。   ……其实听得久了还觉得挺有趣的。   凤琷别别扭扭地问:“需要……吾做什么。”   肖何颤着睫毛深吸几口气,指向桌边的糖果盒:“能帮我把那个拿过来么。”   “这么近?”   凤琷一抬手,糖盒就飘了过来,肖何脸色又白了白,后伸出细白的手在糖盒里抓出一大把,塞进自己嘴里:“我不想离开这个结界,但是多吃点糖能让我快点脱离这种该死的状态。”   “结界?”   肖何指了指披在身上的毛毯:“这是我的结界。”   “……”   肖何沉默地吃完糖,披着毛毯默默往被子里钻,钻进去之后小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能帮我把灯关了么?”   “……”   是该睡了,外面天都黑了。   凤琷好不容易想温柔一次,被温柔的对象还不领情,上古神凤额头上跳起一条不优雅的青筋,打个响指,将灯关上。   “床头的不要关,谢谢。”   “……”凡人真是麻烦。   肖何捂着脑袋藏在毯子底下,许久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凤琷钻进来了。他趴在那里僵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进来。”   凤琷一躺下又变成那个侧卧的姿势,脸朝向肖何:“我一直在此过夜,今夜为何不在?”   语气就像“这张床被老子睡过,是老子的了。”   肖何趴在那沉默良久,问:“不嫌我心跳声吵么?”   “闭嘴!再吵把你扔出去。”   不知是否因为凤琷这尊神在身边,肖何迷迷糊糊便睡过去了,等他呼吸渐渐绵长,凤琷在黑暗中睁开眼。他盯着肖何的脸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指尖凝聚起一点金色的光在他额心轻轻一点,令对方彻底陷入沉睡。   “该吃饭了……”   他低声说着,掀开薄被翻身轻轻压住肖何。   今日抢夺碧玺珠的虽然只是小角色,他对付起来轻而易举,但是凤琷神力只恢复了一两层,再经过这样持续的消耗,实在有些力有不逮。   朱唇轻启,停悬在肖何嘴唇上方不远处,凤琷轻轻一吸,便有细细的灵力汇成能流从肖何口中溢出,然后被凤琷吸入口中。   他选取的是比较温和的方式来吸取灵力,疼痛能减少很多。   即使这样,肖何也被疼出一头冷汗。陷入沉睡的人原本应该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变动,凤琷看着身下那人紧紧皱着眉头,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脸色越来越白。   原本被植入碧玺珠的人类就会因为它的寒气受到伤害,体弱多病是必然事件,年幼早夭是正常现象,能活到肖何这么大简直是神迹中的奇迹。凤琷实在不舍得这万中无一的宝贝在自己手里折腾出毛病,吸一会儿停一会儿。   但是到最后即便他这般小心翼翼也不行,肖何嘴唇再次被咬出血,凤琷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不由心疼地舔上去:“唉,这么疼么,怎么娇得跟小女儿似的。”   他坐起身,之前肖何胡言乱语的话被凤琷记住几句——多巴胺是一种会令人愉悦的激素,甚至作为药物用于止疼,就像毒-品一样。   “多……”   凤琷喃喃自语,愣是想不起来那玩意儿叫什么,不过他记得肖何拉着他的手让他摸他的脑袋。   于是把肖何从床上抱起来,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修长的手指慢慢抚着他的后脑勺摸过去,到有个明显凸起的地方时,凤琷停下手。   “但是怎么刺激呢。”   他举着手在眼前,两根手指轻轻碰触,拇指与十指之间拉出一道细小的闪电。   凤琷对于神力的控制非常精准,这是天生的,就像龙族天生擅长行云布雨一般,凤琷有神凤的血脉,也有神龙的血脉,于是他能精准控制神力的同时,还玩得一手好闪电。   凤琷先拉出一条极为细小的电流,轻轻压在肖何后脑勺上,控制着那电流在他大脑皮层上探索一样到处捣乱。于是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表情好似不如之前痛苦。   “原来真的管用……凡人的身体可真有意思。”   还等什么,吸吧。   凤琷一手托着肖何的后脑勺,一手搂着他的腰,嘴唇凑过去从他口中重新吸出灵力流,指尖的小闪电必必剥剥深入对方脑子里。   肖何深陷在一个诡异的梦里,丝丝缕缕的快感拉扯着他不上不下。有点疼,有点舒服,很放松,也很愉快,肖何几乎要溺在那种暖流温水中了。   反应到身体上,凤琷便觉得掌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靠得这么近,他能听到肖何变得急促沉重的喘-息。他只当对方又觉得疼,指尖的电流便稍稍加大一点。   肖何当即闷哼一声,凤琷握着他的腰感受得最明显,手心里的肌肉蓦然绷紧,被谁扯住了似的。沉睡中的肖何,便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做灭、顶、的、快、感……   凤琷此时终于发现他不对劲,虽然对方脸上表情不是痛苦,但是从下颌到脖颈,皮肤上浮起一层浅粉色,额头上短发渗着细细的汗水贴在皮肤上,他在无意识地抓握自己的袍子,仿佛难以忍受。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   凤琷心里有疑惑,却没有停下吸食的动作,一边加快吸取灵力,一边逐步加大指尖电量,没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压着肖何的后脑,将他整个人要揉入身体骨血中一般,嘴唇更是吻在他唇上辗转吮吸。   吸食灵力其实并不需要有肌肤的接触,呼吸之间便可完成,但是这也是个愉悦的过程,太过愉悦的后果就是失控,更何况,不论龙血还是凤血,究根溯源都是野兽,野兽的自制力……可想而知。   舌尖在温凉的口腔中长驱直入,由最初单纯的碰触到吮吸、啃咬,凤琷已经顾不得去想自己在做什么了,他只专注着身体越发轻松,口齿间窜流不息的纯净灵力,从舌头上流淌,怀中那人偶尔发出细碎的呻-吟或者低喘。   凤琷身上烫得要死,他原就是火凤,一激动体温就升更高,肖何被他抱在怀里几乎要融化了。他抓着凤琷的袍子哽-咽着发出难受的呜咽,就像在哀泣。后者根本没想过对方这种反应是为什么,指尖的小闪电几乎在粗暴地侵-犯肖何的大脑皮层。   于是,再沉的睡眠也要被折腾醒了。一波强烈的性-快-感袭击了肖何,他低低叫了一声,声音吞没在交叠的口腔里,仍是颤着睫毛努力睁开眼。凤琷此时终于回神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两人贴得那么紧,有什么生理反应都瞒不过彼此。   他下意识往肖何后颈用力点了一下,后者只来得及半梦半醒地看上一眼他复杂的表情,便又昏睡过去。   凤琷大口喘着粗气把肖何放倒在床上,伏在他身上喘了许久才将一腔……火压下,然后,他察觉这里多出来一个人。   “谁?!”   一个黑影在窗外半空显出身形,凤琷抽着嘴角望向对方,那张绝美的脸扭曲得几乎变形——妈的,为什么总在不适合的场合遇见不适合的人。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死没死。”   应麟浮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凤琷,仿佛他刚到,仿佛他啥都没看见。   “不过,看来你过得……挺滋润。”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肖何。   一只脱鞋冲他脸上飞过去:“别乱瞄!老子啄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好基友来打酱油了 第6章 神族都有病   应麟出现的瞬间凤琷就张开结界,他此刻形象很狼狈,长衣凌乱不堪,领口大敞,赤-裸的胸口白得有些发光。他一头青丝铺了满床,有几缕蜿蜒在肖何脖子上,被他的汗水打湿,看起来相当……色-情。   神凤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在意形象,即使对方是应麟,凤琷也要收拾妥当才肯见他。他将头发撩到脑后,拿薄被掩住肖何的身体后才放应麟进来。   “你找到碧玺珠了。”   应麟用的陈述句,冷着张脸,脸上本应有个鞋印,大概是被他用法术洗掉了。   凤琷笑得懒洋洋的,又有些得意:“如你所见。”   应麟的目光扫向床上躺着的肖何,还没扫到,被凤琷半路挡住,凤眸不爽地眯起来:“想死?”   凤琷那点臭脾气几万年如一日,比如一旦开始啄毛就停不下来,比如自己的东西都要扒拉到肚子底下藏起来,谁也不给多看一眼。   小气,没错,凤琷非常小心眼。   尤记得凤琷还是只雏凤的时候,偶尔得来一块五彩石,亮闪闪的很好看,应麟想要来玩,还没抢呢,只说一句给我看看,小凤凰满身绒毛瞬间炸成刺猬,撒着两只爪抱住五彩石往窝底下塞,然后应麟就被那只小心眼的炸毛凤凰追着从昆仑啄到家门口……   想当年,应麟还是一条幼龙,还没长出坚韧的鳞片,甚至还会天真无邪地跟在凤琷身后叫哥哥……就遭受了如此惨无龙道的虐待,嫩嫩的脑门被啄出好几个包。更可气的是父王从来不管他们打架的事,应麟去告状,他还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长角了。   谁家龙长角会长一脑袋?!   总之从那之后应麟就再也没叫过哥——即使凤琷真的与他有血缘关系。   哥个屁,个死变态。   应麟冷冷道:“幸而今天是我,那般采纳灵力,如同食人生魄。若被别人撞见……”   会被抓起来打死。   凤琷回想自己吸取灵力时候的姿势以及没控制住就亲上去……默默不语。   等等。   “你何时到的。”   “别糟蹋龙宫的好东西。”应麟不答,岔开话题。   这意思就是从头看到尾了?   凤琷额头上的青筋又要按捺不住蹦起来:“……我只是习惯这样。”   “我?”应麟疑惑地眨眨眼,这凤不是总吾来吾去的么。   凤琷懂他的意思,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神龙脑洞大开,他想到刚才所见的场景,硬邦邦地警告他:“强迫凡人双修行不通,他承受不住你的神力,会被吸干。”   “我未曾强迫他!”   “他自愿也不行,会出人命。”   凤琷咬牙切齿:“我们是清白的!”   神龙又往肖何身上瞄,没记错的话,这凡人刚刚瘫在那里完全没有回手之力,下半-身的糟糕程度仅次于失禁。虽然以凡人之躯承受神凤确实勉强,不一定是凤琷太过分,但是……怎么看都跟清白二字无关。   “眼睛不想要我给你抠出来。”   应麟沉默许久,认真道:“他是个凡人。”   后者微微一愣,本想继续解释说他跟这凡人之间没什么,瞧着应麟理所应当略带轻蔑的神情突然便不爽了。   凤凰一笑,天地失色,凤琷掰着手指数:“睚眦,饕餮,蒲牢,椒图,螭吻……”   应麟听不下去了:“住口。”   凤琷笑得不怀好意,漂亮的凤眸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哑谜——你家龙亲戚飞禽走兽都日遍了,乌龟豺狗都不放过,我找个凡人怎么了。神族那点龌龊谁不知道谁,别说还没怎么样,就算真要了这凡人又如何,去你的吧爸爸稀罕谁你管得着吗。   斗嘴斗腻了,凤琷又恢复成那种懒洋洋的状态伏在窗边:“上一辈的事与我们无关,你大可不必这样盯着我。”   他这句话有些无奈,应麟的父王就是为凤琷提供龙血的那条龙,当年大战他被神凤舍命救了一把,如今天地之间仅剩他一只神凤,恩情转嫁到他身上,一直像老子一样管(惯)着凤琷。   而且他不但自己管,还要自己儿子管。但其实凤琷是天生凤凰蛋,应麟反而是龙血点化而来,论辈分,他其实是应麟的长辈……   “你会闯祸。”烂摊子还是要他来收拾。   凤凰炸毛:“操!”   应麟面无表情,这话没毛病。   凤琷压着火气睨他:“你何时离开?”   “?”   “我是说,你为何还留在这,有事吗?没事就早点回去吧。”   “你呢?”   凤琷下意识往床上看一眼:“碧玺珠在这里。”所以他得留在这,直到将那颗珠子吸收干净了再说。   应麟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突然想问一句——只因为碧玺珠?这话终究没问出口,神龙身形微微一闪,消失在原地:“走了。”   应麟一走凤琷浑身气势顿时一泄,从窗边挪回床上,掀开被子,见到肖何的惨相。   “……”这都是他干的?   但是分明只吻上去了而已……怎么会……   肖何的睡裤紧紧黏在身上,腿间湿了一块,还没干。凤琷有些心虚,再三确认肖何确实睡死了,才偷偷脱掉他的裤子。   脱下来之后更糟糕。   ……   配着肖何即使睡梦里也充满不安的表情,更更糟糕。   ……   凤琷好颓废,整只鸟都要化灰。   真他妈的日了祖神了,想他堂堂一只上古神凤,不但强大而且美丽,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自荐枕席者神妖仙三界皆有,不胜枚举,他、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强迫一个凡人。   凤琷灰了一会儿,把手放在眼前,两根手指轻轻一拉,拉出一条小闪电。   “莫非与此有关?”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肖何说过的话,终于记起来多巴胺到底是怎么个令人愉悦的方式——性、高、潮。   莫非那句话并非他刻意说出来引、诱自己?   凤琷在肖何身侧躺下,一只手擎着,指尖捏出一条小闪电,松松放放几次,而后迟疑地往肖何脑后一按,被他当成实验对象的凡人立刻闷哼着拱起腰,然后彻底瘫在床上。   ……这次的电量,好像太大了。   凤琷弄明白不是自己兽性大发闯了祸之后,也顾不得被他弄得更糟糕了一些的凡人,顿时露出愉悦的表情,他手指从肖何脑后划到脸上,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凡人的身体,有趣。”   肖何听不到,实验还在继续,凤琷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用商量的语气:“我并不是要对你如何,只是试试。而且你看起来也挺开心的,对吧。”   “嗯……这样呢。”   说着按住他的太阳穴,一道纤细的闪电从指尖射出,贯穿对方整个大脑,陷入沉睡的肖何终于叫出声,似疼痛似愉悦,两行泪从他紧闭的双眼中倏忽滑落。   手一伸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抹掉他脸上的泪痕,凤琷抱着肖何,嘴唇凑去侧颈再次碰碰啄啄。   确认过领地后,这鸟直接将脸埋在肖何颈上愉悦地闷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真是个宝贝,呵呵。”   ……应麟也许没说错,凤琷就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凤:吾不是变态,吾只是觉得有趣。   肖何:别看我,我在睡,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7章 凤凰是种可怕的鸟   高-潮一晚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肖何醒来后发觉疲惫不堪,尤其两边腰眼,酸麻无比,仿佛纵欲过度。他坐在床上呆愣好久,手伸进被窝里摸一把,一、手、滑、腻。   肖何的面瘫脸仿佛面具,咔嚓一声,裂出缝隙。   凤琷从来没有伺候人的概念,把人家弄成这样也没说要给对方擦擦洗洗——好歹捏个法术清理一下啊。   所以就任由肖何湿了一宿。   肖何想扯扯嘴角,只不过他不习惯做这种表情,脸上怪异无比,似哭似笑。   他内心相当震惊,这都多少年了,好像除了第一次遗-精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是的,再也没有,晨-勃或者遗-精都没有。   肖何身体比较弱,但是不妨碍他的性-功能,比起生理,他的情况更像心理ED——不管是性-冲动还是性-高-潮,都不过是激素在控制大脑,说实话,肖何这种理智至上的人对此有些反感。   讨厌无法掌控的事情。   其实民间说法就是性-冷淡。   “醒了?”   肖何大脑当机的时候,凤琷推开了卧室的门,他还是穿着一袭华丽长袍,三千青丝被一根朱色飘带束在脑后,耳朵两侧松松垂下几缕。   凤凰似乎心情很好,一双凤眸含笑注视着肖何,一手还在把玩昨晚上的糖盒。厚脸皮的凤凰根本没询问主人是否允许,理所当然剥开糖纸,又吃掉一颗,吃完还问:“此为何物?好甜。”   “牛奶糖……”   肖何回答之后,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微微有些尴尬。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凤琷,不知该怎么开口让他出去。   凤琷笑得更开心了,倚在门边盯着肖何,直将对方盯得移开视线,才抛玩着糖盒轻声问:“怎么还不起,嗯?”   看起来完全不心虚。   肖何被他盯得尴尬极了,放在被子底下的手微微握紧,鼻尖甚至渗出细小汗珠——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朦胧之际做了好些绮梦,肖何记得的片段中,甚至……甚至隐约有凤琷的脸。   做梦就算了,今早一醒就要面对混乱不堪的身体还有当事人,肖何非常想闭上眼就睡,谁都不理。   很奇怪,见鬼居然会令他产生性-冲动?怎么听都像变态。   肖何受不了凤琷的眼神,移开视线,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两腮却敷一层薄红。   凤琷愣了一下,唇角笑容更胜。他确实存着坏心眼,这凡人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平日里冰块一般的人突然脸红,如同雪山上开出早杏,惊艳。   “你能不能先出去。”   肖何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尴尬的局面,他的声音听上去万分冷静。   凤琷悠悠问道:“为何?”   肖何抿着唇角:“我要洗澡,你……出去。”   “我们都在一张床上睡……”   肖何抢白:“那时候你是鸟,昨晚我被吓到了。然后,我不喜欢被别人看着洗澡。这是人类的习惯,跟你们神不一样。”   凤凰被噎了一下,心说我们神也不流行沐浴的时候让人看——或者说神根本不需要沐浴,他们又不出汗,又不会脏。   凤琷摸摸鼻子,最终只不满地嘟囔:“我不是鸟,我是神凤。”   “出去。”   凤琷没再坚持,走时还体贴地带上卧室门。昨晚的事情肖何不知道,他却非常清楚,嘴上调戏一二得了,惹那宝贝恼了他还得哄,更何况……他还是有点心虚的。   ——那凡人应是不知情吧,知情就不会对他这种态度了。   满满一浴缸热水,肖何坐进去,把自己慢慢沉进水底,热水没过头顶,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肖何心里乱的时候就会躺进水里,在水里思考问题很安静,心里就跟着安静下来。   头顶灯光隔着水变得恍恍惚惚,肖何眨巴一下眼睛,一滴水滴在浴缸里,在他眼前砸开涟漪。   水龙头漏水了?   接着又是一滴,又是一滴……仔细看这些东西仿佛并非水滴,红通通的颜色……   是血!   肖何猛地瞪大眼,想坐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的头和上身被死死压在浴缸底部,四肢垂在浴缸边缘狂乱地挣扎。已经闭气太久,肺里的氧气早就消耗殆尽,窒息的感觉慢慢笼罩了他。   肖何想要喊人,张开嘴只吐出一串气泡,热水咕咚咕咚灌进来,发不出声。   肖何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因为缺氧越跳越快,一下下如擂鼓,重重地敲入灵魂。他抓着浴缸边缘,双腿不停踢水,眼前晃动的水光从杂乱变得平静。   他看到水面上仿佛坐着个人,一个长发红衣的女人,微微侧着头,长发垂在水面,脸慢慢转过来,从上方俯视着他……   那女人没有眼,是两个流血的洞。   “唔!唔唔唔!”   肖何崩溃——又是这些东西!为什么大白天就跑出来了?!   窒息和恐惧一同摧残肖何的神经,谁……谁能救他?   凤琷!   “嘭!”   浴室门被撞开,肖何腰上一紧,被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长长吸进一口气,缺氧的肺终于重新充盈起来,肖何脸被憋得通红,伏在凤琷肩头咳个不停。他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救命恩人的脸,对方已经冲了出去。他眼前一花,已经被凤琷搂着出现在浴室另外一边墙壁前面。   肖何家的浴室很大,这段距离不算近。   “找死!”   肖何听到凤琷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他扭头一看,只见他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化作利爪,爪子底下摁着个人形的东西,正掐在它脖子位置,将它高高挑起压在墙上——不过肖何心里明白,那不是人。   奇怪的是他的爪子,那爪不像凤爪,五趾皆全,手背上有青红交错的鳞片,每根指尖都如烧红的铁钩一般,灼灼地散发着刺目金光。   凤琷没有松开肖何,反倒将他搂得更紧,不知为什么,肖何就是觉得……凤琷这次好像是真生气了。   凤凰当然生气,他不在就算了,他在旁边守着还敢伸手,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肖何愣愣瞧着,只见凤琷爪子一收,被压在墙上的女鬼疼得直扭,张大嘴发出刺耳惨叫,那嚎声太尖锐,几乎刺破肖何的鼓膜。   “闭嘴。”   凤琷低喝一声,肖何仿佛听到了凤凰清啼,太悦耳,并将所有噪音阻隔于外。   肖何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替这女鬼感到冤枉——那么大力掐它脖子,叫唤两声都不许……未免太霸道。   “这一千年的道行在吾眼里也如同蝼蚁。”   千年道行?也是,道行浅的大白天应该跑不出来——肖何虽然不信鬼神,一些说法他还是知道的。   “杂碎。”   “渣滓。”   “谁给你狗胆觊觎吾的东西。”   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凤琷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又一个词,仿佛不骂脏话他就会憋死,就会被怒火烧死。   他掐着那女鬼的脖子,却不急着灭掉那只鬼,只拿爪子压着它,那女鬼不停挣扎扭动,看表情它还在大叫,可能被凤琷阻隔了声音,肖何听不见。   它丑极了,肖何却能看得出它表情痛苦,仿佛正在经历酷刑,然后身上血红的裙子变成血,贴着墙哗啦啦流下来,脸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拱动的蛆虫。   就是死不了。   凤琷像想起什么,动作停住,低头看向瞪着眼睛的肖何:“头转过去,不许看。”   肖何眨巴眨巴眼,慢腾腾把脸趴在凤琷肩膀上——但是其实他不害怕这种扭曲的人体,多畸形的人他都见过,嗯……还解剖过。   看不见画面只能听声音,脚底下血流成河,偶尔漂过几块碎肉。   “哼,魂飞魄散岂不太便宜你。”   ——难道这只凤凰在跟鬼说话?   肖何被凤琷往肩膀上扛了扛,像面袋子一样变成趴的姿势,他垂着脑袋倒立着,从空隙看见凤琷从头上拽下一根发丝,轻轻一抖变成根金光闪闪的红色丝带,往女鬼身上一扔,又变成金光闪闪的红网,把那女鬼扎个结实。   女鬼好像很怕那些金光,缩着身体躲,但是它缩多小网就跟着缩多小,永远避不开。女鬼应该还在哀嚎,看起来是挺疼的。   凤琷捡起地上缩成篮球那么大的女鬼,还不忘用另只手把肖何抱下来,眨眼瞬移到门口,然后把女鬼球挂在门上。   凤琷拿宽大的袖子掩住肖何,慢悠悠往屋里走。   肖何看了门口一眼:“这是干什么……”   “示众。”   “……”   “杀鸡儆猴。”   “……”   “永久刑法。”   “……”   “这就是冒犯吾的下场。”   “……”这可怕的鸟。   肖何沉默一会儿,说:“……可以放开我了。”   凤琷正把光溜溜的肖何放在腿上,自己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贴着他的背沿着脊椎从上往下轻轻摩挲:“你不害怕了?我在安慰你。”   肖何被他摸得后背一阵酥-麻:“我还没穿衣服。”   从刚才到现在!都只穿了一条短裤啊!   凤琷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松开手:“凡人真麻烦,快去吧。”   肖何踉跄着从沙发上跳下来往卧室跑,凤琷瞧着他的背影笑得不怀好意,两根手指在衣袖底下捻了捻——手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凤大爷很骄傲的!!╭(╯^╰)╮ 第8章 凤凰是种嘴馋的鸟   土豆切丝,焯水,摆盘。烧热油,炸花椒、辣椒至酥脆,浇于盘中。   鱿鱼改花刀切块,青椒去籽撕小块,同炒出香味的葱姜一同煸炒,至鱿鱼卷曲成花筒形。   酱香小排收汁至汤浓稠,盛入浅底砂锅。   麻婆豆腐,干煸大头菜,萝卜汤……拿起一只鸡蛋,手顿了顿,又放回去——家中养着一只脾气坏的飞禽,所有跟禽类相关的,不吃为妙。   一道接一道的菜被端上来,那只坏脾气飞禽坐在桌旁装模作样,可惜嗅觉太过敏锐,饭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姿势还端正矜持,一双漂亮的凤眸诚实地放光。   肖何将米饭盛出来,一人一碗,坐下,开饭。   从昨晚就没吃饭,今早又被惊吓一通,不至于饿晕,肚子也咕咕叫了。同桌用餐了一次他就看透这只凤,嘴上说凡间的食物这样不好那样不行,其实嘴馋得很。   “都是你做的?”   凤琷一只手支着下巴,凤眸轻轻往肖何身上扫:“上次来凡间办事,还不兴男人做饭,瞧你也不像以此为生,又有钱,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肖何把筷子递给凤琷:“你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凤琷夹起一块酱香小排,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多久,一千多年吧。”   “……”人类的时间计量果真不能跟这些神相提并论啊。   肖何便说:“时代不一样了,如今女人跟男人的地位是平等的。这也是时代进步的一种表现。”   说到这里肖何想起了自己那位比许多男人都要强很多的母亲。   凤琷嘴里嚼着排骨,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竟吃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只知道,比之前吃过的“煎火腿”还要好吃。   “食用之物是进步不少。”   他又想起仅有过一次的,食用凡间食物的经历——总之是不怎么美妙。   肖何从凤琷微妙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不动声色地说:“古代烹饪水平虽然比不上现代,还是有很多美食的,你上次吃的什么?”   随即他想,过了一千多年他大概都不记得了,便又说:“不说也可以。”   凤琷没在意他后面那句:“我也不知那是何物,应麟从树上摘的,味道跟昆仑山任何一棵不好吃的树味道都一样。”   他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没灵力,简直一无是处。”   感情你吃的是叶子……   肖何委婉地告诉他:“我们人类除非在饥荒年间,不以树叶为食的。”   “唔。”凤琷含糊应着,筷子又伸向下一盘菜。   “这又是何物?”   “炒鱿鱼,海里的东西,你以前住在山上,应该没见过。”   凤琷嚼了嚼,口感Q弹,味道依旧不错,然后斜他一眼:“应麟一家都住海里,我常去。”   “……”   把你当成了单纯的山里人真是抱歉了。   “你一直提应麟,他是谁?”   科学研究表明,这么短时间这么密集地提起一个人的名字,那两人一定关系匪浅——不是情侣就是奔跑在成为情侣的跑道上。   “你……爱人?”   他试探道。   “噗!”   一口没嚼碎的鱿鱼喷了出来,还好凤琷反应快,喷在地板上,没叫一桌子菜毁于当场。   知道自己猜错的某人莫名其妙心情很好,木着脸说:“抱歉。”   “因为你总提他,我以为你们关系很亲密。”   听着被自己划定为猎物的某人猜测自己跟那——个人物是爱————人,凤琷觉得胸口翻涌着一口血气,想吐吐不出,只能憋屈咽下。   他能说什么呢?是朋友?是损友?是基友?是好cp?(不没有后面两个。)   为了让肖何不再脑洞大开,凤琷只好勉为其难地解释:“是……舍弟。”   舍弟二字仿佛含在嘴里,不想吐出来给别人看,含着又恶心,最终只得不情不愿地吐出来。   ——从小打到大,这么老了还会时不时地干上一架,也难怪凤琷这么嫌弃他。   ——当然,另外一个也同样嫌弃凤琷。   ——两个人互相嫌弃。   “原来如此。”   肖何一边眉毛不自觉地小幅度挑了挑。   凤琷看起来不想再说什么,筷子伸向下一道菜。   肖何一看,连忙说:“那个菜……”   凤琷已经放进嘴里了,然后——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太多了吧!   肖何赶忙盛一碗萝卜汤给他递过去,补充接下来的话:“很辣。”   “怎会有如此刺激的味道。”   当然刺激了,他特地加辣的麻婆豆腐……是根据自己的口味做的,谁知这只凤偏要伸长胳膊到他面前夹菜。   肖何觉得这些凤凰啊,鹭鸶啊,仙鹤啊之类的妖怪或者神仙,口味应当偏清淡,每天喝喝露水,吃吃风就行了,谁知吃了一口麻婆豆腐的凤琷虽然被辣个不轻,之后却不停地超麻婆伸筷子,尽管辣得不停喝汤,却完全停不下来。   肖何还发现,比起几个素菜凤琷更偏爱吃肉,尤其酱香小排,他似乎青睐浓油赤酱的菜式。   这可真是一只重口味的鸟。   “本以为你是精灵族,没想到你是兽人族……”肖何咬着筷子嘀咕。   凤琷被辣得直吐气:“什么?”   “我说你们神仙都不流汗吗。”   “很少,我未曾流过,别神也许有。”   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我们神可棒啦冬暖夏凉”,没想到也有神仙会流汗。啊,对了,这只是凤凰,鸟类没有汗腺,当然不会流汗了。   他便好奇地问:“什么时候?什么品种的神仙会流汗?”   “品种?”   “……就是原形。”   凤琷仔细认真地思考起来:“将要道消身死元神崩裂还在拼命挣扎蹬腿之时吧,至于原形是何,我不记得。”   见过的死神死仙太多。   “……”当我没问。   凤琷便见肖何站起身离开饭桌,问道:“怎么?”   “我流汗,拿点喝的降温。”   “啪嚓,吱——”   肖何面无表情打开一罐啤酒,等饭粒咽下去,往嘴里灌一口。   凤琷不满地看着他:“为何只有一罐。”   我的呢?   “你喝不惯。”   凤琷瞧着他唇角沾了些许白色泡沫,唇上还莹着几滴褐色液体,疑惑道:“此为何物?”   肖何见他眼里有光,想起过年时候小侄子好奇长辈喝的酒,觉得好笑,便拿酒瓶在他面前晃晃:“啤酒。”   “酒?”   凤琷被肖何类似逗弄的举动搞得很不爽:“哼,笑话。苍梧的神仙醉,我能喝三大坛。”   分明是看不起他。   “苍梧是你们神界的酿酒厂?”   “苍梧是座山……别废话,再去拿一罐。”   肖何无奈,来到冰箱面前,拿啤酒的手半路转个方向,拿出瓶Rio。   “你喝这个试试,这也是酒。”   凤琷接过这瓶淡粉色的酒,又觉惊奇——看起来很像桃花酿,又比桃花酿颜色深很多,凡间的东西总会给他惊喜。   肖何如果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一定会冷冷地说——那是色素。   “啧,这酒……”   肖何问:“怎么样?喝不惯么?”   “徒有其表。”   “……”   凤琷咂咂嘴,猥琐的动作他来做却显得优雅无比:“这么淡也叫酒?还有股酸涩味道。”   “看不出来啊,你酒量很好?”   “当然。”   趁他不注意,抢过啤酒罐,往嘴里倒了一口。   “别……”   阻止不及,挑嘴的凤凰再次吐了。   肖何瘫着脸叹气:“说了你喝不惯……”   不管酒量如何,第一次喝啤酒总是会喷的。   凤琷好看的眉头皱起来:“一股骚味!你们凡人竟喜欢用尿下饭?”   刚用尿下了一口饭的某凡人:“……”   然而神经强大如肖何,听到这种评价也只是囧一阵,淡定地拿起啤酒再喝一口:“这算一种碳酸饮料,是我们凡人用来解暑的,二氧化碳呼出体外带走大量热量,能够令人觉得凉快。”   说完后肖何咂咂嘴,看着翠绿的啤酒罐,突然想——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可怜的处男并不知道另一个早就先他一步直接吻够本了。)   凤琷看他的眼神由“不可思议”变成“同情”:“过得真艰难,为了解暑要喝这种东西……我那里有块千年寒玉,改日送你。”   ——戴在身上不用喝尿了。   他的表情如是说。   总觉得更不爽了的某凡人:“……谢谢。”   一顿饭在还算轻松(?)的氛围里结束了。   “那个……凤琷。”   将餐具收拾妥当之后,肖何叫住那只凤凰,塞给他一个果盘:“我有话跟你说。”   凤琷抱着果盘倒进沙发,往后一仰,坐没坐相:“心有灵犀啊,我也是。”   奇怪,这犹如偶像剧摊牌前一般的氛围。   扒拉掉心头怪异的感觉,肖何一双乌漆麻黑的眼认真看着凤琷:“告诉我吧,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你的什么东西。”   凤琷有些意外:“你如何知晓。”   “很简单,我第一次遭遇那些……的时候,它让我把东西给他,你刚刚还说‘谁给你狗胆觊觎吾的东西’,很容易猜到。”   肖何可没傻到以为他说的“东西”是自己,虽然当时凤琷“手里”的是自己没错,但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   还有一点他也注意到了,那些……就是从凤化形之后渐渐多起来的。   凤琷呆愣愣的,仿佛被雷劈了元神,听肖何用平板无波的声线棒读他说过的话……怎么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平时说话有这么讨人嫌???? 第9章 被科学家智商吓到的凤凰   肖何还有句话没说——你若没东西放在我这里,也不会这么赖在我家住下吧。   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怀疑凤琷的目的,后来的事情只是增加他怀疑的佐证——他当时不说是怕把这只凤凰吓跑,如今挑破这层窗户纸,肖何已经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凤琷绝对不会离开。   ——至少不会离开他。   肖何说完后耐心地等这只凤凰给他答案,等凤凰脑袋里的闪电劈完了,他才点头:“你身上确实有一件我的东西,唤作碧玺珠。”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他又问:“在我体内?”而且暂时取不出来。   “没错。”   凤琷倒是对肖何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这凡人聪明得过头,许多话他没说,对方就先一步猜到。   很没有成就感。   “二十年前,因神界的某些原因,我将碧玺珠放入一名凡人体内。”   肖何心脏猛地一跳,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曲起五指,裤子被他捉皱。   ——“小花仙……”   ——“妈妈,我看到了小花仙,穿着红色的衣服!”   ——“宝贝,你看错了,小花仙是童话故事,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这世上哪来的鬼啊,更没有神,人死如灯灭,这傻孩子……”   凤琷没发觉到肖何的走神,继续说道:“本打算事情平息之后便取回,没想到,我那次离开竟会彻底失去那人的消息。”   他隐去这件事中某些不太厚道的原因,加工之后才告诉肖何——毕竟为了一己之私害这凡人吃了二十年的苦这种话,凤琷还真说不出口……   肖何忍不住轻声问:“那,之后你回来过么?”   “当然回来过。”   他倚在沙发上侧头看着肖何,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脸。于是他就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他侧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半月之后我回来过一次,你们全家都离开了那里。”   肖何看向他,凤琷大方承认:“你没猜错,那个人就是你。”   “啧,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小豆丁呢,应当记不得了。”   肖何没动,任由凤琷碰触自己。   “二十年前我才两岁。”   “这颗珠子对我很重要,之后我寻你许久,但是凡间太大,终究没找到。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再见,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倒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可见我们当真命中有缘啊。”   凤琷盯着他笑得颇有深意,眼尾眯起来,妖得不像神仙,倒像什么精怪。   肖何冷静问道:“你要拿走你的东西?”   “是啊,我就是回来拿走它的,只不过……”   他故意吓唬肖何,拿手在他肚子上比划着做了一个切的动作:“这么多年过去,它跟你长在一起了,得把你的肚子剖开才能取出来。”   原本听了第一句话很紧张的肖何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凤琷惊奇道:“你竟不怕。”   “如果想杀我,你早就动手了。”   “……”   这凡人怎么回事,不但讲故事没成就感,吓唬人也没成就感,他不是很胆小么。   凤琷无奈,用力按肖何的脑袋一把:“别得意,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有别的东西盯上你。”   他见肖何终于露出面瘫之外的表情,心里满意,挑眉:“想必这些天你已有切身体会,无需我再赘述。这些只不过是个开始,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恶鬼,甚至妖怪,来找你的麻烦。”   “为什么?”   凤琷挑眉:“碧玺珠中蕴含无穷灵力,你们凡人感受不到,这些肮脏秽物却能感觉到。这凡间灵力又匮乏至此,他们自然找上门来。你呢,如今便如婴儿抱金于闹市,身负宝藏却无自保能力,且这宝藏还是黑夜中的夜明珠,只要能感受灵力的妖魔鬼怪,都能找到你。如此局面,你猜,会是怎样一种后果。”   ——他会被闻讯而来的恶鬼妖怪撕成碎片。   肖何脸顿时白了白,这几天他的三观早就碎个彻底,他确实害怕这些东西,亲身经历过之后更是深切体会到了与这些未知生物之间力量的悬殊——面对他们的戕害,肖何毫无还手之力。   凤琷见肖何脸色都变了,顿时又满意几分,伸手,不动声色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拍:“别怕,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你。”   有怕性就好,就怕那不知轻重的人作死惹祸,到时候他想救人都来不及:“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事情,自今日起,不准离开我半步,去任何地方,都要同我一道。”   肖何仿佛被吓麻木了,任由这凤凰的爪子把他拨弄来拨弄去,凤琷玩上瘾,爪子伸出去就要捏他的脸。   “没遇见你之前……”   爪子在离肖何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下,后者抬起头,乌漆麻黑的眼睛直直看进那双漂亮凤眸:“没遇见你之前碧玺珠就在我身体里面了,但是为什么那时候没遇到奇怪的事情。”   凤琷一愣,随即心虚地生气道:“你在怪我?!你知不知道,没有我,你早死几百次了!”   “我知道,我没怪你,也很感谢你救我。”   肖何仿佛看不见他眉毛都飞起来的表情:“我只是有些疑惑,你不想说就算了。”   凤琷继续避重就轻,强行胡诌:“哼!当然是因为我的珠子感应到我,才被刺激,灵力外泄。”   而且收不回去了!   “也就是说,之前我是个密封塑料袋,如今被扎破个洞,然后,洞堵不住了,里面的东西流出来,让别人闻到味儿,我就被人盯上了?”   “……”   肖何瞧着凤琷无话可说的模样微微眯起眼:“我是你选定的……容器?”   “……”道理没错不过干嘛说那么难听?!   肖何大脑飞速旋转着,他倒是没凤琷想那么多,反倒推测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东西放在我身体里,你现在回来拿,且开启了容器的通道……也就是说,你一定在什么我不知道的时候,取用过容器中的……灵力。”   凤琷眼角狠狠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肖何接下去说道:“你什么时候取过?怎么取的?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就可以,还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凤琷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需要肢体接触?”   凤琷爪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嗖一下把爪子收了回去,看肖何的眼神如同看一只披着人皮的高级魔族。   肖何的眼珠慢慢转开,视线不再落在凤琷身上:“别紧张,我又没怪你。既然东西是你的,以后想拿的话还可以继续从我这里拿。”   心虚的凤凰憋半天憋出一句:“呵!吾不紧张!”   “……”分明已经紧张得不会好好说话了。   肖何瘫着脸悠悠叹口气:“真的不用紧张,不管你动机如何,结果都是在救我,而且,还让我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些东西,我很感激。”   “你很感激!?”   “是啊,我以前根本不相信鬼神,又对这些事感到好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论证它存在与否,做多少实验都于事无补。你让我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知道了一个我完全未接触过的世界,尽管它可能危险,不美丽,我的内心却非常满足。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凤琷:“我很兴奋。”   “……”一点都看不出来!   肖何诚恳地重复一次:“我真的很兴奋。”   凤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觉得这凡人脑子简直有病,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正常人不该凄凄惨惨说自己好怕好难过好想离开这些不正常的东西回归自己平静的生活然后扑在地上或者他怀里嘤嘤嘤?!   面对肖何冷冰冰的脸,凤琷就像个做错事被人揪住小辫子的大龄儿童,尴尬无比!嗫嚅许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怕死么,那些东西,要杀你轻而易举。”   肖何面无表情地,真诚地看着他:“不是有你么。”   “……”突然就被信任了,凤琷忍不住老脸一红。   “咳,当然。”   爪子重新搭回肖何肩膀上,壮着胆子往自己怀里一扯:“放心吧凡人!”   “肖何……”   “哦。”   肖何从凤琷抱着的果盘里插一块水果递给他,后者张开嘴咬住,他才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唔,你说。”嚼嚼嚼。   “你取我身体里的灵力时候,要让我知道,不能偷偷就取完了,我想见识见识所谓灵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肖何疑惑地看了凤琷一眼:“很为难么?”   凤琷咳得脸都红了,捂着嘴直摆手。   肖何体贴地倒了杯水给他,看他喝下去,把杯子放在桌上之后,才悠悠叹口气:“看来你是趁我睡觉时候取的。”   “……”   “只有那时候我才毫无知觉。”   “……”   “我这几天睡得太沉了,现在想想有些古怪。”   “……”   肖何小小地勾起唇角:“让我猜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么,取用我身体中的灵力时,要动用‘你的认知中觉得我不会接受’的方式,嗯……是会让我产生不好的感觉?还是,会令两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够了!!吾答应你了!!!”   受到惊吓的凤凰几乎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然后踉跄着逃跑了——太可怕了!凡间好可怕!凡人也好可怕!他要回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这章写得好爽,肖何可不弱的!他大脑很强!下一张再开个神族车,我这么勤奋,给我评论和收藏啊!!! 第10章 身体里有一半龙血的凤凰   名为尴尬癌的突发病症痊愈之后,凤琷觉得自己又能浪了——头掉了杯大的疤烧一烧又是一条好凤!就算真干起来那凡人也是下面那个,他都不在乎,自己介意什么!   然而没等他做完心理建设,天已经黑了。   肖何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活动一下关节,突然发现之前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我半步”的凤凰竟然一下午都没出现。推开卧室的门,化作原形的凤凰趴在床铺中间,听到门口响动后微微抬了抬眼皮,跟肖何的眼神对上,立刻闭上眼,曲着脖子插-进羽毛中藏了起来。   这……怎么没精打采的,难道闹别扭?   肖何站在床前看着那……坨浑身散发着“我心情不好不要靠近我”气息的凤凰,眨巴眨巴眼,坐到床边。   凤凰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果然在闹别扭。   细白手指轻轻落在凤凰绒绒的羽毛上,自他头顶轻缓抚下。   说实话,肖何还是挺怀念他这个样子的,自从开始吸食灵力,但凡能化人形凤琷都不会变回鸟的状态,肖何好久没见过这只漂亮的大鸟了。当初他受伤,一动不动只能任由自己对他身体进行各种各样实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并不是在怀念乖巧的实验对象啦。   “怎么没精神,不舒服吗?”   漂亮的凤翎抖了抖,大鸟还是埋头闭眼,根本不理肖何。   见过他人类的样子,还那样强大美丽,已经无法单纯把他当成家养飞禽。但是他这样变作鸟类的模样,总显出一丝委屈,令肖何忍不住觉得这只正在撒娇。   手掌底下的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热度,肖何突然道:“好久没量体温了,实验数据早该更新,给你量一下吧。”   凤凰猛地睁开眼,金色眸子里有名为恼火的情绪,站起来,清啼一声,转个身屁股对着肖何再次趴下。   “……”   肖何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嘴无声地笑,伸手往凤凰两根翅膀底下抄过,把他面对自己抱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那不量体温,是不是灵力不够变不了人了?”   凤凰蹬着腿挣扎——大胆凡人!居然敢用这种姿势抱自己!他的羽毛都折在床上了!   “不够的话跟我这里取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肖何继续抱紧他谆谆善诱:“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嗯?我还挺期待呢……”   不知哪句话令凤琷兽性大发,漂亮的凤眸中戾气一闪而逝,几乎掩盖了瞳孔的颜色,一阵炫目金光闪过之后,化为人形的凤琷直接伏在肖何身上。   他人形身材修长,比相对纤细的肖何高出一头的高度,因为刚刚肖何还用手抱着他,凤琷化形时肖何只觉手中一沉,随后变成一上一下相互叠压的样子。   相貌绝色的男子眯起漂亮的眼睛,将肖何完全笼罩在自己身下阴影里,上古神族的威压毫无收敛,扑面朝肖何压过来,那一瞬间,他恍然想起——这是凤凰,是号令天下鸟雀的羽族之皇。   凤琷还是束发装扮,两边垂下的几缕青丝无风而往脑后微微浮动,两只手撑在肖何耳边,他的脸与肖何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肖何。”   凤琷第一次用名字叫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噗通。”   心跳声重重砸在耳中,肖何几乎被他凌厉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知道……”   凤凰分明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凤琷本就自然上扬的唇角勾起漂亮弧度:“既然你这么卖力地邀请,我便不客气了。”   他说完便低下头,嘴唇朝着肖何的唇压下来。后者见他越来越近的脸再也不能保持冷静,没忍住微微偏开脸,唇齿与他错过。   然后下一秒,凤琷便掐住肖何的下巴,将他脸强行扭回来,眉头微皱看着他:“不要反抗我,放松。”   ……这种情况怎么放松啊!他只是面瘫不是心智不全,更不是神经大条情商为负的脑残剧女主角,相反,肖何双商双高,有时候甚至比正常人想得更多一点。这样一张脸——虽然是男人——对他做出接吻的姿势,怎能做到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或许该抽个时间确认一下自己还是不是无性恋……总觉得要变同性恋了。   肖何喉咙里无声地哽咽了一下,小声问:“非要这样么?”   压在他身上的大鸟挑挑眉:“我喜欢这个姿势,吃得舒服。”   ——猎物当然是要按在爪子下面吃,很难想象站立或者坐着完成进食。   肖何仿佛看到凤凰骄傲地,理所当然地抖擞翅膀的样子,在心底呻-吟一声——这暧昧的对话……   那边凤琷已经失去耐心,等不得肖何纠结,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听话就让你睡过去。”   不想睡过去的凡人艰难开口:“我……尽力。”   凤琷重新伏下头,边低声安慰道:“放松……让我进去……”   肖何心脏一阵狂跳,手指缓缓抓紧身下的床单,他浑身僵硬极了,别说放松,他甚至没办法控制地心猿意马。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多巴胺!   脑力工作者平日里摄取过多糖分来维持大脑快速运转,这令他们大脑分泌的激素也跟着活跃异常,换言之……受刺激时更容易激动。   肖何接受能力太强,平时很少会受刺激,这段时间大概是他人生中被刺激得最频繁的时候。   恐惧,还有爱-欲……   “你在害怕么?”   凤琷的声音将肖何从臆想中拉回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对方露出苦恼的表情:“怕我?”   “没……”   “那心跳声为何又变得这么吵。”   “……”怎么跟这只鸟解释人类并非只有害怕的时候才会心跳加速。   凤琷见肖何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突然恍然大悟:“啊!”   身上的金光瞬间敛回身体里,属于上古神的威压渐渐消失,凤琷脸上露出个堪称温柔的微笑:“这样便不怕了吧。”   “……”其实刚刚那样也没怕。   心跳又漏几拍。   凤琷的笑僵在脸上,两道长眉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点在肖何心脏上:“怎么还这么吵,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吵!   肖何深吸一口气,握住凤琷的手腕将他从自己胸口拉开,另一只手也抓住他另外一边:“我没害怕,你继续。”   “可是……”   “没关系,继续。”   凤琷迟疑着垂下头,柔软的发丝落在肖何颈间,靠这么近被浮动的凤息呼吸吐在脸上,有股好闻的味道,这下肖何倒是真的放轻松了。   凤琷并没有吻到他的唇,在靠近唇的地方如啜饮清露一般吸了一口,肖何便见一道闪着清透蓝色微光的光带从自己口中飘出来——不知何时凤琷将灯关掉了。   原来让他放松是这个意思,而“进入”……说得大概也是某种精神体进入他体内,牵引碧玺珠吧。   纯洁的生物说起荤话来真是要命。   那些光一点没浪费,无一例外都被凤琷吞吃进口中,肖何睁着眼,眼见身上伏着的大鸟表情变得愉悦至极,甚至有些……淫-荡?   对方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时不时颤一下,肖何感到自己握着他手腕的姿势在发生变化,变成被凤琷抓着双手,修长的手指从他指缝间挤入,然后握紧。   相贴的掌心,对方灼热的体温几乎将他烫伤。   “这就是灵力……”   肖何小声自言自语着,凤琷都没什么反应,他觉得颇为神奇,并十分确信现在的凤琷可能已经逐步进入一种忘我境界,他甚至在凤琷背后看到两片狭长却巨大的火红羽翼,若隐若现,由透明变得深刻,又由浓墨重彩渐渐变得透明,如此循环往复。   “凤……唔!!”   第一阶段的灵力吸食完毕后,被彻底调动起来的碧玺珠在肖何体内缓缓运转,这一转,疼得肖何差点嚎出声。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然蜷缩了一下,顺畅的灵力流也由此滞塞。   凤琷察觉到,突然睁开眼,便见肖何正震惊地看着自己。他急忙放慢吸取灵力的速度,然而疼痛越来越强烈,尽管加重疼痛的速度慢下来,还是在一点一点变得更疼,就像肠子被抽出来,肖何已经疼成一个球。   “别紧张……放松。”   肖何用力握住凤琷的手,肩膀微微颤抖着,忍耐了许久,终于受不住:“怎么会这么……”   “疼!”   凤琷身后两片翅膀轻轻圈过来,从肖何背后把两个人圈在中间,热力源源不断散发出来:“嘘……别紧张,放松,放松就不疼了。”   肖何松开凤琷的手,改抓他的衣襟,他额头渗出越来越多的细汗,隐忍着喘息了一会儿,开始不自主地偏头挣扎,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疼痛。   “不……不行,你……你怎么做到的!快……”   “什么?别乱动!”   肖何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抓着凤琷的衣领说:“我疼痛耐受度在普通人里是比较强的,我曾经做过专业的疼痛耐受体验……啊……从一级到十级……这种疼痛程度至少要两支杜冷丁,你……怎么可能,前面几次怎么可能让我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完成灵力吸收,我肯定会醒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崩溃的意味:“不行!好疼!快停下……”   凤琷也被肖何的反应弄到手足无措,平时都是让他直接陷入沉睡,哪知道他到底疼到什么程度,这才刚开始,怎么就满床打滚了???   凤琷用力压制着肖何的肩膀,便见豆大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下来,他脸色发白,眼底甚至有微微的泪光。   “不要……凤琷,放开我!”   被这样哀哭着叫名字的某凤凰只觉心头突突直跳,现在放开他不是不可以,但是以后呢……这种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把碧玺珠吸干啊?!   顾不上再多想,凤琷伸出手将肖何用力拥入怀里,连接着细细灵力流的双唇距离瞬间拉近,直至完全贴合。肖何所有的声音瞬间被吞入他的口腔中,寂静伴随暧昧交缠的水声渐渐在房间里蔓延。   ——肖何没有教他,接吻产生的愉悦感,也可以止痛。   凤琷见肖何瞪大眼睛看着他,舌头仍是在他口中长驱直入地侵略,眼底甚至带着一点得逞的坏笑,仿佛在说——看,我就是这样帮你止痛的。   连接两人口腔的灵力流变得粗壮了一些,随着凤琷勾动他舌头的翻搅动作,在二人唇齿间来回流窜。   肖何大概是被蛊惑了神智,抓着凤琷前襟握得死紧,并由一开始完全被动偶尔生涩地回应他,在那条霸道的舌头探过来舔刷自己口腔的时候试探着碰触。   凤琷一开始还记着凡人呼吸并不绵长,半分钟左右便松开一点让肖何喘口气,唇舌交缠配合黏糊糊的啄吻,竟有几分温情。   但是之后……自从肖何开始回应他之后,某凤凰本就被灵力浸润得非常愉悦,这下连身体也开始愉悦了,托着肖何的后脑死死往怀里揉,俯下-身如同猛禽捕食一般压着肖何,另一只手将肖何肩膀摁在床上,舌尖与他抵、死、缠、绵。   肖何听到凤琷变得粗重浑浊的喘息,不知道这会儿该激动多一点,害怕多一点,还是疼痛多一点……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这种问题,凤琷深深插-入他发丝中的手指尖闪着紫色电光,摸索到那一处,电光窜入他的大脑,被他压在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抓凤琷袍子的手绷起青筋。   肖何震惊地看着他,激荡在体内的快-感,压过灵力被吸食时候产生疼痛。   然后,在他发现这种快-感并非对方偶尔为之,而是有目的,有针对性,且还在不间断持续之后,脑海里仅剩三个大字——糟、糕、了!   “唔……住、住手……嗯……”   听听,他的声音都变成什么样了!   “为何?为何住手。”   肖何回答不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凤琷从开始便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他最初还有一点理智,到后来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模糊记得凤琷有舔吻他的眼睛。   凤琷体温高得吓人,声音显然已经被情-欲折磨到沙哑,性感得令人不忍卒闻。他听力极好,肖何狂乱心跳与口中细碎断续的声音,一点都没逃过他的耳朵,还有手掌下细微颤抖,无一不在刺激着他。   平日里冷淡得像颗冰块一样,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如今却在他身下颤抖着,呻-吟着,喘-息着,哭着求饶……叫他如何忍得了。   龙,性淫。   凤琷体内可是有一半的神龙金血。   指尖小闪电再次闪过,肖何被充斥全身感官的酥-麻抚慰着,舒服得神智全无。   凤琷终于觉得不满足,搂着肖何的身体用力拉起来拥坐在怀里,贴着他的唇低声命令:“抱紧我。”   他一只手从对方衬衫底伸进去,贴着脊背光滑的肌肤抚摸,在他尾椎和眼窝这些敏感危险的地方揉搓着,放出微小电流……   肖何被接连不断的高-潮刺激得喘不过气,两只胳膊用力攀着他的肩膀,身体绷得死紧,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持续射-精,崩溃的哭声却全部被凤琷纳入口中,连着唾液和汹涌的灵力流,一起吞吃入腹。   ……为什么分明对方连裤子都没脱,他却觉得自己跟他做过好几轮了。   凤琷终于吸够灵力之后,将肖何放回床上,手指一勾,飘过来一床薄被盖住肖何凌乱不堪的身体,然后侧着身把他圈在怀里。   ——总觉得鸟类哺喂雏鸟的时候都是这么圈。   肖何靠着凤琷终于将呼吸压得平稳,疲累感包裹着他,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侧脸突然落下一个轻柔的触感,凤琷正在拿手指抚摸他的脸,肖何僵了一下。   “睡吧。”   “……”总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劲,干脆闭着眼当没听见。   肖何僵硬了一会儿,刚想翻个身,身边的凤凰突然凑过来,嘴唇在他脖子上啄几下:“再不睡就吃了你。”   肖何懂他的话,刚刚贴得那么紧,对方在他腿间隔着好多层布料蹭出来一次——这凤凰……大概还硬着。   肖何彻底转过去,背对他默默拉起被蒙住头——他真的只是想翻个身……顺便洗个澡。   算了,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的凡人观察日记】   凡人总是无知无觉地挑衅比他们强大的存在,勇气可嘉。   身体真的很有意思。   http://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46014666440112   you know who 第11章 关于凤凰的吃醋   肖何站在水龙头底下,水流哗啦啦冲刷着身体,带走残留在丹田处的疼痛。   虽然凤琷把那只胆大妄为的女鬼抓起来还挂在门口示威,肖何还是对自己卧室那间小浴室产生阴影,只能跑出来冲澡。   其实那间卧室也不是用来洗澡的,而是专门拿来泡,肖何有心事的时候喜欢泡在热水里,从小便养成这种习惯。   水流把他柔软蓬松的发丝冲塌,贴在脸上,看着莫名颓废。   其实他现在心情是有点颓废的,或者说是复杂。昨晚的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外,如今回想甚至颇觉荒诞。肖何怔愣地按住自己的唇,边缘破损处有些红肿,按上去钝钝得疼。   那只凤凰……他用的力太大了。   关掉花洒,肖何走到镜子前面,水汽朦胧的,看不清里面的人什么样子,肖何便伸手去擦。水雾擦净,镜子里露出一具略显单薄的身体——肌肉不发达,又没有多余脂肪,腹肌不成块,只有不太明显的两竖条痕迹,对于现在不算少年的年纪来说,这副身体实在太弱。   肖何木着脸看身上那些斑驳的青红痕迹,转过身看看,也有不少。只靠抚摸都能在人皮肤上留下这种痕迹,还真……不愧是神。   ——不过他也没吃亏,意乱情迷的时候抱着凤琷乱抓,指甲扣在他身上的感觉还在,也没注意力道,想必那凤后背已经不能看了……   “叮铃铃——!”   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唤回肖何注意力,他把裤子穿上,湿着上半身披了件格子衬衫就出去了。家里座机没有来电显示,肖何却能猜到是谁——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总共没几个。   “喂?”   “是妈妈,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肖何听清里面的声音倒是愣了下,一边握着听筒讲电话一边系胸前纽扣:“刚刚在洗澡。妈,什么事?”   “你不会才起吧,都快十点了,又不吃早饭。”   肖何又忍不住想起昨晚,心里叹口气。他低着头捏捏鼻梁,把手撑在墙上:“到底什么事。”   “吴叔说你订了一张新床,还是双人的,怎么,交朋友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明显揶揄,肖何又是一愣——当初买双人床只是为了让那位神鸟睡舒服点,倒没想过这么多。   只不过这事才过去两天,他妈怎么就知道了,消息够灵通。肖何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不答反问:“是吴叔跟你说的?”   他很早之前就独立出来,最讨厌长辈管东管西,幸好他妈整日里工作很少管他,不然肖何可能早早地成为一名问题少年。   “哎哟我的儿子,还害羞啦?别害羞,要真交朋友了带回来给妈妈看看。还有,你别怪吴叔,他找不到好梧桐,还是从别园买的,我才问了问。你行啊,平时总板着个脸,没想到下手挺果断,这都同居上了。”   肖何的母亲不但是个出色的植物学家,还是个出色的企业家,别园是她经营的一家木材种植加工一体化的工厂,规模不小,木材种类也很齐全。   “没有,我是无性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虽然可能正在往同性恋转变,要是他妈知道了,不晓得会哭还是会笑。   “哼,没有就算了,要是有了,一定要早点带回家让妈妈看看,不许瞒着我。”   肖何嗯了一声当作回应:“不跟你说了,下午我还有事。”   “成成成,你忙吧。”   肖何挂上电话,扶着墙长出了一口气,刚转身便有一抹红影落入眼底,吓他一大跳。凤琷不知何时起站在那里,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肖何。   “早上好。”   僵硬只是一瞬间,尴尬被不动声色地抹去,肖何若无其事跟对方打招呼。   凤琷点点头:“方才在同谁说话?”   “我妈。”   凤琷视线落在挂墙的电话机上,意思很明显——令堂长这样?   肖何解释道:“这是电话,我妈在另外的城市,离这好几百里。”   凤琷来了兴致,走到电话机旁边,修长手指一勾,电话到了手里。他翻来覆去地看听筒,看不出名堂:“千里传音?”   “……有点类似,不过没那么神,这叫科学。”   凤琷没问什么是科学,眼睛盯着肖何从上到下地来回打量。   他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没擦,头发也没擦,发梢的水不停滴下来掉在脖子上,然后从领口滑进去。更要命的是他穿的衬衫只系了中间一个扣子,往上数两个扣子敞着,露出胸膛锁骨,往下数两个扣子没系,露出细窄的腰。   凤琷就见一滴水离开肖何发丝,掉在脖子上,从脖子滑过锁骨,没入衣服,没多会儿又从细腰上流出来——突然好想给他舔掉。   肖何淡定地移开视线,一边往前走远离凤琷,还把身体侧过去,抬手系扣子:“你今天有空吗?等会儿我们出去吃,然后上街一趟。”   凤琷眼睛微微眯了眯,瞳孔放大后眼底看起来是暗金色,杂糅了不纯粹的黑:“可以啊,你终于打算走出这间屋子了?”   “我明天要去医院给病人做手术,给你买几件衣服……你穿这样去医院会被别人围观。”   说不定还会被其他意义上的医院带走。   肖何算是外聘专家,他回国后在许多家医院都挂了外聘专家的名,只做脑科手术。肖何对人类大脑的好奇简直达到病态狂热的程度,但是由于医学上往往以脑死亡定义为人类的死亡,想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用新鲜人脑做实验非常困难,肖何便想出这么个办法。   “我也要跟你一起?”   肖何系扣子的动作顿住:“你不是说不能离开你半步么?”   凤琷突然笑起来,一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肖何身后,与他紧紧贴,两手从他腰间环过,握住肖何系手腕轻轻一扣,从后面半抱着将他搂进怀里,凤凰低声与他耳语:“没错,不能。”   没系好的扣子让凤琷一挑又给挑开了,手贴着他特别想舔的那块皮肤摸进去,一低头正好将下巴搁在肖何肩膀上。   “……”   肖何僵在原地,正思考要不要给他个肘击什么的,柔软的嘴唇突然在他后脖子那处碰了碰,紧接着滑腻的舌头舔上来。   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一边扭头躲,一边抓住凤琷还在向里伸的手往外拉:“……别闹,该出门了。”   ——这些神到底知不知道检点,还是说这样的调-情在神的世界里只是打招呼?   想到昨晚他也为了吸食灵力毫不犹豫地吻他,后面还发生一系列那种事情,肖何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许这副样子外出。”   凤琷语气里带着笑和不容拒绝的霸道,抚着肖何的腰轻轻滑上去,他手经过之处,皮肤立刻变得干爽。   肖何侧过头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什么——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肖何自己没想好,甚至没认真想过,怎么好去问凤琷。   “好了吧……可以放开我了。”   肖何挣开凤琷的怀抱,低着头将剩下的扣子系好。他原本人就冷淡,心态平静时都叫人觉得他在给你脸色看,被凤琷来这么一出,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脸色越发难看。   凤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生气了?”   “没有。”   他转身去卧室:“我拿衣服去,你先将就穿穿,吃过午饭再给你买新的。”   拿了衣服来,肖何指着凤琷的长发问:“对了,你的头发……能先剪短一点么,太长了。不介意短发的话我们还要去理发店一趟。”   如今男人留长发虽然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到肩膀,甚至到腰,肖何都可以接受,到小腿也太夸张……   凤琷托起自己一部分头发:“你们凡人的剪子不能剪它。”   “怎么?”   “剪不动。”   肖何想起他化作凤凰时那一身坚韧的羽毛,接着说:“难道……这是你羽毛变的?”   凤琷抱着手臂点点头:“衣服也是。”   “……那岂不是脱不下来,不能换衣服了。”   “可以脱下来。”   “……”肖何无语了一下,克制住继续问“你脱了衣服化原形是什么样”的欲-望。   光是想象就觉得奇怪。   “那你自己把头发弄弄短,到腰也可以,现在的时代不兴男人留这么长。”   凤琷打个响指,长及小腿的青丝顿时从地上轻轻飞起来起来,然后从发丝卷绕着,折叠着,越来越短,短到脖子才停止。   很好,省了做发型的时间。   肖何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见凤琷最后还弄出个跟自己发型差不多的刘海来,觉得好笑:“你的刘海……就是前面的头发,该再长一点,比较配你的发型。”   凤琷挑眉。   “你等等。”   他到书房抽屉里找了本杂志,翻开时尚版面给他看。   凤琷睁大眼睛:“凡人画师这么厉害?这画竟如活人。”   肖何心下觉得好笑,指着画面上的男人问:“这个怎么样?”   凤琷一脸鄙视:“长得真丑。”   “……”这个世界上会有比神好看的人吗。   “我说他的发型,变这样的。”   凤琷不情不愿地哼一声,小孩子似的把下嘴唇一伸,噗地一声喷了口气,刘海被吹起,再落下就变成杂志上的样子。   凤琷又哼了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肖何看着他背影莫名其妙——闹什么别扭。   他低头看看杂志上的模特——难道不喜欢这个发型?也不丑啊,能上杂志版面的模特,都算模特界的颜值担当吧。   “啊,凤琷,你等等,我给你找件衣服换了再走,你给我回来别穿这身出门……别光着脚出去……别跳窗!这是三楼!”   体能废物者拼死拼活把突然发疯的凤凰拽回来,那位大爷此刻正一脸不爽地坐在沙发上瞪着他。   肖何摇摇头,把T恤和配套的短裤递给他:“这是我的,宽松款,勉强应该能穿下。”   凤琷也不接,一个响指衣服就变自己身上。   一键换衣,这技能够方便。   “怎么生气了?”不喜欢这身?   凤琷学着肖何之前的语气道:“没有!”   这个凡人!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不许他抱就算了,还让他照着别个男人的样子变,他堂堂神凤长得难道不如一介凡人?! 第12章 关于凡人的吃醋   一天没见,门口挂的女鬼球好像缩得更小了一点,肖何一出门,就看见她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做呐喊状,吓他一大跳。   凤琷持续心情不好,一巴掌把女鬼拍到墙上,弹回来又拍到墙上。   虐俘不是好习惯,肖何拉一把他的衣角:“走了,我都饿了。”   驱车到达西餐厅的时候才十一点半,点过菜落座,这时候才有人陆续进了餐厅里。   凤琷喜食肉,肖何特地带他来这里。   凤琷可能真的很久没仔细瞧过凡间了,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只不过他耐得住,即使好奇,也不会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顶多多看两眼,绝对不会盯着什么看个不停,这就导致——肖何根本没看出他对什么感兴趣。   为了让他多看看风景,肖何挑了个靠窗的位子。西餐厅占据整个大厦的一层,大厦前面是广场,有喷泉,还有人在放风筝,看着也挺有趣。   只不过坐下没多久他就后悔挑了这个地方,站在窗前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女孩,仿佛在逛动物园。   ——看风景之前,凤琷首先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凤琷自然也察觉到,他比肖何的警觉性高太多,尤其对过于热烈的视线,相当敏感。   对方没有恶意,而且不能把她们打飞,凤琷很暴躁。   他烦躁地把玩手里的高脚杯,眼神凉飕飕,一张俊脸板起来,冷得要掉下冰碴。肖何看着他手指间高脚杯飞来舞去,深深觉得下一秒那东西就会被捏成碎玻璃。   跟凤琷认识以来,他从来都含着笑,持续这么长时间不高兴的时候还真不多。   “不高兴?”   肖何用一只酒杯挡在脸侧,悄悄问他。   凤琷瞥那位第五次自以为不动声色但其实相当明显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服务员一眼,皱着眉头扭开脸:“没事。”   “还以为你早就习惯被人看了,我们换个位子。”   肖何说完举起手:“waiter。”   “哼,仙界无人敢对我如此无礼,神界的都矜持冷漠,不会这么看人。”   对于上位者来说,被偷偷摸摸或者正大光明地围观,确实够得上冒犯这桩罪名,然而现代人追星多了,就意识不到堵在人家面前是一件多没礼貌的事,大街上看到明星追着跑的都有,也难怪这凤凰不习惯。   转移到餐厅角落里,肖何迟疑着安慰他:“还不是因为你好看他们才围观你,我们这里没人长这么,嗯……完美。”   完美,大概只有完美两个字能形容他的长相。   凤琷穿着他的衣服不怎么合身,但是因为他手长脚长,身材又棒,马上弥补了这种缺陷。他露在外面的部分皮肤白腻得几乎反光,五官虽然艳丽,轮廓却英气逼人,且久居上位令凤琷气质中形成一种莫名的威压,不知是不是他生气的时候凤息外泄,总之肖何在他旁边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给他跪下。   这形象,在惊艳界都属于翘楚。   炸毛凤凰立刻被顺毛,脸上虽然还有些怒气,气场却不似刚才那么吓人。他对肖何抬抬下巴:“你呢?也觉得我好看么?”   后者抬起眼皮往他脸上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身体往桌子中间探了探,压低声音道:“当然,我又不是瞎子。”   凤琷终于重新勾起唇:“允许你看我。”   幼稚鬼。   肖何心里想着,又记下一条——这凤凰喜欢听别人说好话,而且很在意自己的外貌。   把桌上的红酒开了,给凤琷倒上一杯:“你长这样,在神仙里面都算好看的吧。”   凤琷矜傲地冷哼:“那是自然。”   神界相貌多与自身神力有关,还有原形,比如原形为花的仙子多容貌妍丽,原形为鸟,容色也与他们的羽毛长相有关。原形为上古神凤的凤琷,不管是神力还是样貌,都是个中翘楚,也难怪他对自己的形象如此自信。   肖何突然想到昨晚凤琷熟练的吻技和床技,若无其事问道:“神话故事里神仙不能谈恋爱,动凡心会触犯天条,是真的吗?”   凤琷正在研究杯中红酒,应得漫不经心:“玉帝掌管仙界,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成仙之人多清心寡欲,很少会动此妄念。”   他忍不住好奇,抿上一口,眉头微微蹙起,看表情并不喜欢红酒的味道。   “但是神不归他管。”   ——所以你们神就爱怎么掉节操就怎么掉节操?   肖何接着又问:“这么说来,你在神界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你们那里的人都怎么表达爱慕之情?”   凤琷毫无心机,想起自己那漫长的神生,和同样漫长的情史,不由得意:“那是自然,恋慕我的,神妖仙三界皆有,嗯……他们多会送礼物,手帕宝石-仙果佳酿之流。其实一些小仙子私底下对谁表示好感,只要不闹出事,玉帝也睁只眼闭只眼”   肖何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口干了,又倒上一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新意嘛,跟我们这里追人差不多。”   凤琷一听这话便不服了:“神的力量强大,凡人怎能相提并论。有一次行到洱海,青苍君为迎接我,特地将苍山的灵脉起出来挂在天柱上为我引路。那天晚上,几乎整个洱海的仙鸟灵兽都被灵脉吸引过来,夹道两侧。青苍君便用神力在灵脉之上架五彩桥供我行走,更是造成鹊桥盛景……”   说到这里,凤琷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冷意,看一眼对面的肖何,对方神色如常,正举着酒瓶要给他倒酒。凤琷皱眉:“别给我倒,难喝。”   “砰!”   肖何一把将红酒顿在桌上,对上菜的服务员轻声说:“给他一瓶伏特加。”   “好的先生。”   凤琷眨巴眨巴眼,肖何又说:“听上去是个男的。”   “神界对于男女不甚在意……”   这次他打断凤琷的话:“嗯。”   凤琷:“……”   说完肖何便低头去切盘子里的牛排,快速而熟练地把一盘子七分熟牛排切成小块,探手拿过凤琷那份与自己的换过来,又快速而熟练地切了一盘——整个过程他都没再看凤琷一眼,神态跟他平时用手术刀切人时候没什么两样。   “吃吧,冷了不好吃。”   凤琷莫名其妙,肖何的样子分明与平常无异,他却有种……对方好像不怎么开心的错觉。回想一下,自己仿佛没有说不恰当的话,凤琷便心安理得叉盘子里的牛排吃。   肖何这边心情更加难以言喻,虽然猜到凤琷情史不会简单,听他亲口说出来——特别还用那种炫耀的语气说出来——感觉还是有些微妙。   他喝了一口红酒,盯着杯沿上缓慢流下的红色酒渍微微愣神。   不知想到什么,肖何垂着的睫毛很快速颤动一下。他将视线移到临桌,有个女孩正咬着吸管喝可可,视线再移,一对情侣轻轻碰了碰杯中,饮尽杯中浅金色的香槟。   优雅的音乐缓缓响起,在空气中舒缓开来,与暖色调的灯光配合,令人心情非常放松。肖何握着酒杯的手指突然紧缩,缓缓握紧了高脚杯纤细的柄。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人们不得不亲吻杯壁,因为要汲取其中的美酒。   肖何突然觉得之前纠结与凤琷什么关系的他有点傻,这个答案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而且永远不会变。   ——他是凤琷的容器,凤琷是他的实验对象。   运气好的话,他们也许能相处个几年,再夸张点,直到他死,身体里的碧玺珠都不会被吸收干净。但是那又如何,人类的生命转瞬即逝,短暂得可怜,对于评价“一千多年”为“没多久”的凤琷来说,人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如同海洋中的一滴水,落入习惯了巨浪滔天的大海,连涟漪都不会留下。   待他白发苍苍,他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绝代风华,俊美一如往昔。   从遇见凤琷之后,肖何就在尽自己所能给他最好的东西,但是,最好和最好不一样,是分等级的,凤琷身边站着的应当是那位青苍君一般的人物。   这些稍微动动心思就能让他的“最好”黯淡无光的神……   肖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点搅乱的微澜已经不见了。   作为人类来说,肖何的敏锐和理智是可怕的,他聪明,情商高,看清本质之后,能果决地选择最正确的一条路,放弃一些事情,对他来说没有多么难。   凤琷吃掉几块牛排后,突然发觉这餐桌过于安静,跟肖何一起吃过几次饭,凤琷知道他并非食不言寝不语的人,经常在饭桌上跟他聊天,有时候说些凡间有趣的事,或者好奇地问他神界的事,这会儿怎么……   敏锐的凤凰察觉到肖何不正常,疑惑地看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肖何?”   “嗯?什么事。”   肖何应着往嘴里塞了一块肉,鲜嫩的肉汁吞进咽喉。   他问完凤琷也愣了,什么事,他怎么知道!之前不都是肖何……肖何每次不等他问就会主动解释给他听的吗,如今问他什么事,好似也确实没什么事。   凤琷沉默时间太长,肖何终于抬起头看他:“牛排还想要一份?”   凤琷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迟疑说:“不用了。”   ——完全看不出有异常!   凤琷没话找话:“这不错,比红的那瓶好喝。”   “嗯。”   凤琷便问:“什么酒?”   “伏特加。”   凤琷:“……”   ——还是不正常!他在等着听更多,没看出来吗!   肖何就冷着一张脸任由凤琷用不满的眼神看,那样子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凤琷堵气似的扔了叉子。   肖何举起手:“waiter。”   “先生,您需要什么?”   肖何指着桌上的伏特加:“这种酒,再来两瓶给我带走。”   服务员:“……”   凤琷:“……”他就这么像个吃货?! 第13章 凤凰会读心术还会耍流氓   凤琷再次发现肖何不正常是在买衣服的时候。   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导购小姐的注意力,原因无他,一个大夏天的西装革履偏在外面罩一件白大褂,配着冷淡的脸浓浓一股禁欲风,一个虽然穿着T恤短裤,脸蛋和身材却完美得不像真人,这样怪异却亮眼的组合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吧!   导购小姐赶紧迎上去:“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肖何扫视周围的衣服,显得有些为难,便指着凤琷说道:“给他挑衣服。”   凤琷两只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啊,好的好的,最近男装正好上了新品,我去拿,请问您穿什么样的尺码?”   凤琷那张脸天生带笑,被导购小姐问到,便扫她一眼,他自己不觉得,旁人看着却觉这一眼尽是风情。   现场唯一一个“旁人”肖何眉头一跳。   凤琷毫无所觉,低下头来问他:“我穿什么尺码?”   这种话他平时说着没觉得怪异,但是两个大男人互相之间问这种问题,难免有些微妙,导购小姐脸上的表情就跟着一起微妙起来。   肖何虽然想到了,但是他现在心情有点糟糕,懒得搭理凤琷这只招摇的鸟,冷着脸对导购小姐说:“你看着给他选几身吧,相信你们做这一行,丈量别人身材的眼光应该很准吧。”   导购小姐赶紧说哪里哪里,不一会儿抱着一堆男装过来:“我个人觉得这几款都很适合这位先生,您先看看?”   肖何看了一眼那堆衣服,侧过头对凤琷说:“你自己挑吧,喜欢哪件挑哪件,都喜欢就都买。”   凤琷挑了挑眉没说话——什么意思,连看都不看一眼,要搁在平常这个凡人肯定会自己先挑然后blabla说一堆觉得他如何适合这件衣服的话。   嗯,平静地说,仿佛没有代入任何个人主观意见,莫名叫人信服他选的就是最好的。   凤琷心里觉得怪异,脾气就上来了,顿时笑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光看怎么行,穿上试试吧。”   导购小姐笑着回答:“可以的,试衣间在那边。”   肖何一听他语气就知道这只凤凰要作妖,导购小姐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他抬起右手——那个姿势肖何再熟悉不过,毕竟就在今早他还见识了凤琷一键换衣。   肖何一把握住凤琷的手,随意将那几件衣服抓起来拉着他就往试衣间走:“好好好,你试你试,一件一件试!”   语气就像哥哥宠自家胡闹的弟弟一般。   进了试衣间把门一关肖何就变了脸色:“在这里用法术会引起骚动,别闹了好么。”   凤琷背对着肖何,双手抓着T恤边缘用力从头顶掀上去,脱掉后一把扔在地上,他随手使个法术将试衣间的门扣住,猛地转身朝肖何逼近:“我闹?还是你在闹。”   肖何后退一步,立马被对方捏着下巴抬起头:“我耐心是有限的,怎么回事,说!”   肖何没见过凤琷的裸-体,最多见过他衣衫凌乱的样子,如今对方光着上身把他逼仄在墙角,肖何觉得眼前被白花花一片闪得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   往上——是性感的喉结。   往前——是匀称的胸肌。   往下——六块腹肌相当齐全……   肖何干脆闭上眼睛,深呼吸:“没什么,可能明天要给人做手术,我有点紧张。”   ——撒谎,他做手术之前从来不紧张,只会兴奋。   凤琷又不知道,没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他迟疑着松开手,肖何赶紧后退一步。   “真的?”   “嗯……你快试试衣服,我出去等你。”   肖何往门口走了一步,凤琷伸出胳膊挡在他面前,微笑道:“你出去我怎么试,我不会穿你们的衣服。”   “……”放屁吧今早是谁一键换衣的!   “帮我穿。”   “……”   肖何耐着脾气拿出一件衬衫,套在凤琷身上:“扣子会系吧。”   “不会。”   “……”   肖何耐着脾气给他系扣子。   凤琷站得笔直,肖何便站在他身前给他系,试衣间不是很大,竖排站两个人就有点挤,所以他们离得很近。凤琷垂下眼能看到肖何头顶的发旋——有两个,凡人的传统印象里,认为有两个发旋的人是不乖的表现。   凤凰突然觉得这无声的场面令他觉得很舒服,静谧,沉默,在长久的神生里一直是凤琷最讨厌的词,他太寂寞了。   但是像现在这种安静就很好,凤琷觉得很好……   肖何系完扣子说道:“好了,你看看……!”   凤琷往前迈一步,双手一伸,撑住肖何身后的扶杆,将他圈在中间。肖何退不了,只能无奈地抬起头,凤琷便勾起个笑容,眉眼温柔得几乎化作水。   “她们说你像干、死、老、板里面的淫-荡禁欲受,表面禁欲内心淫-荡。”   “……”   肖何怔愣一下:“什么?”   “有两个凡人在我们后边小声议论的,你没听到。淫-荡禁欲受是什么意思。”   “……”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问他这种问题真的好吗,腐女真是哪儿都有。   肖何研究过性向这种问题,不可避免地就接触过很多……小众文化。   他淡定扯谎:“她们说我性格冷淡。”   凤琷坏心眼地问:“淫-荡?”   “……禁欲。”   “哦,那受呢?”   “……形容冷淡程度。”   “喔。”   凤琷挑眉:“干、死、老、板又是什么。”   “……”肖何内心有点崩溃,这种词字面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有趣的意思吧。   他叹口气:“我不知道,可能是……她们自己人之间流行的某种文化,人类的文化很复杂,我也不是什么都懂……唔!”   肖何瞪大眼睛看着吻在自己唇上的凤凰,后者干脆一把把他勾进怀里,摁着脑袋用力咬下去。   是咬,凤琷用力很重,肖何被他一啃疼得眼泪都差点飙出来。凤琷没管他,咬完才开始细细地舔吮,尝到肖何口中的血腥气,舌头长驱直入。   这两片嘴唇上上下下碰来碰去看着真是碍眼,明明一副乖巧的样子,说起谎来眼都不眨。凤琷在他嘴里舔个没完,肖何根本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停下。而且他察觉到,这次的吻相对于吻来说,更注重的是惩罚,根本没有昨晚那种体贴着让他换气的举动,肖何觉得自己肺里的气快被吸干了。   他挣扎,用力推凤琷的胸口——他的预想里是可以把这只鸟一把推得飞出去。   然而现实比理想骨感太多,凤琷抓着肖何的手腕拉高压在头顶,又在肖何嘴唇上辗转一番,直到将他吻得腿软站不稳才松开。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肖何嘴上淌血,狼狈地瘫在扶杆上靠着身后的墙壁气喘吁吁,像跑了八百米。   “神有一种法术,叫做搜魂。”   肖何垂着眼睛不理他。   “适才那两个凡人议论的时候我就搜了她们的魂,因为只是浅层记忆,很容易就知道意思。”   他说着把脸凑近肖何,眼睛眯得很好看:“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骗我。”   “你知道还问我。”   “不试探怎么知道你说谎!”   肖何面无表情:“你居然试探我。”   “……”明明是他没理怎么现在变成自己没理了。   凤琷额头的青筋又要跳起来:“少啰嗦,我再问一次,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肖何还没说话,凤琷就补充上去:“再不说实话对你不客气了。”   “……”   肖何木着脸,表情看起来仿佛diao得起飞,其实内心相当崩溃——这种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这只凤凰是不是有病,谁会揪着件小事问个不停!   肖何心里无语,落在凤琷眼中就是不老实,气得他一指头戳上肖何脑门,金光闪烁,带着一缕神识瞬间窜进肖何身体。   肖何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一动不能动,灵魂深处被谁温柔地触碰,然后慢慢抽离。   搜魂结束,肖何回过神,便见凤琷正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肖何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顿时发烫——真……真被他看清自己的小心思?   “你羡慕青苍君?”   肖何恼羞成怒,推开凤琷就往外走。凤琷一把拉住他重新扯回来:“做何羡慕他?”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凤琷一脸疑惑:“看到了才理解不了。”   肖何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后来冒犯我,不知哪学来的下三滥手段,居然下药,被我揍断两条后腿,剥光尾巴上的鳞片,扔进了洱海。他干脆藏进洱海不出来,养伤养了五百多年。你羡慕他?”   他说着就把一双眼睛往肖何腿上溜:“想试试?”   “不想。”这只凤凰也太凶残了吧!   凤琷笑着搂过肖何的脖子,低头在他脸上啄啄蹭蹭几下才放开他——鸟类表达喜爱的方式要比人类温和许多。   肖何心里郁气散了大半,倚坐在扶杆上:“五百年是不是太长了,毕竟是你的爱慕者。”   凤琷好笑地看了肖何一眼,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我倒觉得太短。青苍原身是只麒麟,愈合很快,就是鳞片长得慢,光着尾巴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一直称病不见客罢了。”   “……”   肖何沉默了会儿,见凤琷背对着自己照镜子,试探问道:“那,其他的爱慕者,你就没接受一两个?”   以万年记的神生,那么长那么寂寞。   凤琷回答得很模糊:“有时候……会赏他们一晚,或者抹不开人情……”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当自己是皇帝吗,是公关吗,陪-睡还人情???   凤琷一点没觉得不自在:“说到这个,凡人理解起来比较困难,上古神的精元,对修行很有助益,用了人家的身体总得留下点什么。”   “……”原来是唐僧肉,而且听起来像嫖-娼交易。   凤琷兀自陷入回忆,他微微仰着头,神情有些迷茫:“那时候小,老毛病一发作总是……啧,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都是几万年之前的事了。”   肖何对神的节操有了更深的认识,木着脸问:“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   “……”   凤琷反应过来,咬牙切齿:“你想试试?”   “……”   凤琷一把拉过他,握着肖何的手按向自己腿间,眼底金光几乎流出来。摸到他腿间硬物那夸张的状态,肖何的脸红了又白——他看起来神色这么正常,跟此时的状态……一点都不搭。   “再挑衅我,便就地办了你。”   肖何垂下眼睛,习惯性装逼的他意识中已经像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凤琷松看出他紧张就松开手,冷哼一声继续整理衣服。   肖何好久没说话,骄傲的凤斜他一眼,不怎么熟练地安慰道:“发什么呆,你不用羡慕青苍,我比他厉害多了,不如羡慕我。”   肖何回神,有些头痛地捂住额头:“不说这个了行么。”   “喔……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冷色调不适合你,绿的像乌龟。”   凤琷难过地掐住肖何的脸用力扯:“不早说!”   “放手……是你自己要一件件试!还有,以后不许对我搜魂。”   “哼,你不说谎我自然不用。”   凤琷把衣服脱下来,肖何挑出一件黑色绣红梅的衬衫递给他:“试试这件。”   红梅几乎沿着衬衫底妖娆地开了一圈,看上去就是半红半黑的一件衣服,也就凤琷这种瑰丽威严的容色能压得住。   ……总觉得像是说了两个形容封建社会大少奶奶的词。   几乎将店里的衣服试了个遍,凤琷才心满意足地从试衣间出来,肖何跟在后面,表情虽然依旧冷淡,脸上却带着未退的红晕,再加上他嘴唇被那只鸟咬成那样,再加上两个人进去实在太久,导购小姐看他俩的眼神愈发怪异。   ——好想冲进试衣间看看有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离开时凤琷穿了一件颜色微暗深红的宽袖仙鹤纹改良鹤氅,里面是黑色紧身背心,配的窄腿裤和休闲翻皮鞋。他对着镜子感叹一番还是自己的羽毛漂亮,却开心地叫肖何给他全买下来。   这莫非是只写作凤凰读作孔雀的鸟?   肖何看着鸟身上几乎铺了满身的劲松仙鹤刺绣,心中感叹——有些人就是穿不了低调的衣服。   刷卡付完钱,肖何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将凤琷拉到一边小声问:“你……里面没穿内裤吧。”   凤琷好奇道:“何为内裤?”   肖何黑着脸买来一卷内裤,推着他去男厕所换:“穿最里面。”   这家伙都不会觉得剌得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肖何:怎么样?   凤:?   肖何:内裤。   凤:勒……   肖何:……   凤:太紧了。   肖何:好了知道你大了闭嘴吧 第14章 关于科学家的吃醋   肖何黑着脸在前面走,凤凰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   “此为何物?”   “为何会发光。”   “好多夜明珠,竟都不是圆的。”   “肖何,我不想穿内裤,勒!”   肖何没来得及捂住张鸟嘴,整个商城的人都在看他们。肖何脸上淡定,一把拉住凤琷,疯狂跑进厕所。   凤琷莫名其妙还笑嘻嘻地看着他:“……”   肖何深呼吸:“别再提内裤的事!”   “为何,吾不要穿内裤。”   肖何看着他那张倨傲而美丽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再去买大一号的……总之别再说内裤了,尤其在人多的地方。”   肖何转身就走——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只鸟的鸟到底有多难伺候!   换了合适的内裤之后他总算是消停了。   因为难得出来逛商场,肖何干脆带这只凤凰到处看看,凤琷好奇地每家店都要看上一看,肖何有种陪女朋友逛街的错觉——累。   “此为何物?”   凤琷一脸惊叹地仰着头往上看,肖何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原来是家卖电视和家庭电影的店,头顶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节目。   “这是电视。”   “电视为何物?里面竟有这么多人和景。”   肖何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电视的功用,凤琷保持着惊叹的表情:“留音石?”   “留音石是什么?”   凤琷边解释边低头去看其他的东西:“仙界的一种小玩意,能够留住画面和声音,就像你说的电视节目一般,用法术记录,到时候再放出来。”   肖何顿时感兴趣:“只是石头吗?居然有这么神奇的石头。”   凤琷本背对着他弯着腰,听他说完便回头笑道:“你们凡人的东西也很神奇,留音石只能记录最近发生的事,用过一次便不能用了,但是你们的留音石却可以无限生产,还能记录很多东西。”   肖何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喜欢吗?”   “嗯?”   肖何走过去指着一台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问:“喜欢就买一台。”   肖何家里是没有电视机的,因为觉得麻烦……   凤琷觉得理所当然,点头同意。   他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从来不担心钱的问题,也幸好养他的是肖何,不然过得肯定没那么顺心。   凤琷心情变得很好,他静静看着肖何面无表情地给卖家电的老板写地址,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在偷偷或者正大光明地盯着他看,凤琷心情好了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发脾气,甚至对偷看他的人报以微笑。   一个女孩子鼓起勇气走上前,举着手机对凤琷说:“你好,可以让我拍张照片吗?”   凤琷不知道拍照片是什么意思,便没回答能还是不能,反倒凑过去看那女孩的手机。   “我只放在手机里自己看,一定不会发出去的。”女孩子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红着脸小声跟凤琷商量。   “不好意思,不接受拍照。”   横里伸出一只胳膊挡在凤琷跟女孩子中间,肖何无声地冷着脸俯视那个女孩子。   然后很快把人家吓跑了。   又剩了凤琷跟肖何两个人,前者才问:“拍照又是何物。”   “就是把你的相貌记录下来,原理跟电视机差不多,只不过拍照是静态,拍电视节目跟动态。”   凤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道:“让她拍一下也无妨,你干嘛生气。”   肖何愣了一下,迟疑着问:“我生气了吗?”   凤琷挑眉不答,意思却很明显——虽然肖何这张脸看上去总是没什么变化,凤琷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我没生气。”   肖何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如果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你不正常,最好离人远一点。你的皮肤跟一般人不一样。”   凤琷摸摸自己的脸:“如何不一样?”   “人类没有这么光滑的皮肤,再好的皮肤,随着年龄增大都会有毛孔和衰老等问题,但是你……你有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脸,光滑过头了,还没有毛孔。”   就像海洋里的无鳞鱼类那种质地,干燥却光滑,好看是好看,却不正常。   肖何继续冷冷地说:“还有,我对比过你跟人类的基因组,相似度为0%,勾搭女孩子也没用,你们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   “你无法跟人类女性产生能够正常生育的后代,你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繁-殖本能。”   控制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像只进入繁殖期的鸟一样对谁都抖着羽毛求偶炫耀!这个没节操的神,没看出人家女生对他有意思吗,还他妈的笑那么好看!鬼知道他付完钱一转身瞧见这只鸟低着头跟一个陌生女人有说有笑那瞬间心情有多操蛋。   凤琷不说话,只盯着肖何,肖何被他看得不自在,刚要转开脸,凤琷突然笑了一下。他俯身凑到肖何耳边:“说这么多,就是让我离女孩子远点对吧,你莫非……吃味?”   迟钝的凤凰终于开窍一回。   吓得肖何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凤琷也没去拽他,悠闲地袖着手跟在肖何身后,仿佛又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笑得眯起眼,他视线一直黏在肖何微红的耳朵上。   想,他的脸是不是也这个颜色了?   从商场坐电梯到地下车库,路过无人的角落时凤琷终于忍不住伸手将肖何拉到阴影里,抱着他用力吻。   怔愣之后肖何放松身体,背靠着墙任由他在自己嘴唇上舔啃——一次两次三次,肖何习惯了。   只是对方越吻越久越吻越深,微妙的水声在空荡荡的车库中蔓延开,刺激大脑变得晕乎乎,肖何从抓他的衣服变成抱凤琷的脖子,情不自禁地张嘴吐出舌,勾着他逡巡在外的舌尖拉到口中,吮吸。   凤琷觉得自己头皮要炸了,也或许是他的泥丸宫要炸了,扶着肖何的腰在他后背上抚摸,可惜这人穿得太严谨,根本没办法从长款白大褂伸进手去触摸他的身体,犹如隔靴搔痒,越搔越痒。   凤琷的呼吸变得粗重,身体里涌动的欲-望令他感到害怕,急忙捏开肖何的嘴,从他口中吸出灵力流大口吞咽。   凤琷从出生开始,拥有神力的那一刻开始,体内的神力就自己跟自己打架,每过一段时间便发作一次。这种发作反应到身体上的现象是不确定的,有时候是控制不住想杀人,有时候需要与人做-爱平息里面的火。   他年纪轻时不懂控制,有时候在床上……回过神发现自己把人吸干了。后来年岁渐长,凤琷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而且也习惯了压抑,所以才能做到即使身体变成那种样子依旧与肖何谈笑风生。   凤琷找到肖何和他身体里的碧玺珠后好过许多,碧玺珠中的灵力可以增强神龙之力,平复他体内的躁-动。   刚才凤琷在商场就发觉自己不对劲,盯着肖何的背影这么久越发控制不住,然而吻了之后也没有止渴,他一回应,凤琷就觉得自己快失控了。   ——想彻底占有他。   凤琷对自己的欲-望尚不能明确地区分,他只以为是老毛病复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吸两口灵力来压压——跟这脆弱的凡人他可不敢乱来,说不定……不,肯定会把他折腾死。   他发作的时候,对方就算灵力低一点,都有被吸干的危险。   那怎么行……世界上仅有一个肖何,被他弄坏就没有了。   肖何正情难自禁,突然被凤琷来这么一下子,心瞬间凉了半截,理智跟着回笼了一些。肖何慢慢松开抱着凤琷的手,垂在身体两侧。他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在被当作容器来吻,什么时候是在被当作一个人来吻。   ——或者一直都是容器?   “别怕。”   凤琷察觉到肖何的僵硬,用力将他抱住往怀里揉,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凤琷早已反应过度的分-身抵在肖何小腹处,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灵力其实吸得挺多了,身体里汹涌的欲望却丝毫没有减少,凤琷知道不能继续了,在这种地方,场面会变得很难堪。   他只好搂着对方将脸埋在他身上默默忍着,凤琷闭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鼻端闻到的都是肖何的味道。   他抚着肖何的后背轻声安慰他:“别怕,马上便好了……抱一会儿。”   肖何此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感觉到凤琷的身体变化,他倒是不怕的,这种事……对象是凤琷的话,肖何并不反感。但是凤琷怎么会这种反应,仿佛很不愿意自己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越过凤琷肩膀看向他远处,肖何轻轻侧了侧脑袋,身体也跟着动了下:“你……”   “别动!”   凤琷声音里还带笑,语气却是十足的威胁:“别乱动……”   “……”肖何默默地靠着他不动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 第15章 受不撩攻攻自撩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凤琷一回来就钻进浴室,里面水声哗啦啦得响,肖何在外面听着,莫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靠在立柜旁边沉默许久,手指动了一下,蹲下-身在柜子里找个玻璃杯,带回来的伏特加拧开一瓶,混着各种蓝色绿色的酒液往杯子里倒。   肖何有很多藏酒,酒量不好不坏,却很少这么喝,伤身。   但是他觉得自己今晚应该醉。   酒精可以麻痹神经系统,若凤琷想吸收灵力,他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减缓疼痛。他今天在路上就忍不住想吞食灵力,今晚肯定不会老实,但是肖何不想让凤琷再用那种方式帮他转移注意力——至少现在不想。   也或许是他自己想放纵一次,醉一醉。   他还从未醉过酒。   空空的胃袋里涌入酒液,肖何觉得难受,于是去拿了一盘腰果来吃。不知道凤琷要什么时候才出来,肖何就默默靠在立柜旁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酒精的作用很明显,他感觉身体开始发热了,肖何解开白大褂的扣子……   凤琷从浴室出来就见到这样一副景象,身材纤长的青年背靠着柜子,一只腿随意往后缩起,脚底贴在柜面上,像是为了支撑身体。他躲在昏暗的灯光里低着头摇手中酒杯,脖子柔软地垂下,形成一个优美弧度。白大褂扔在地上,身上还穿着西服,板正的布料贴身修剪,腰腹间拗得起了性感的褶子,唯有领口略微凌乱,许是太热了,里面衬衫一直解到第二颗。   肖何酒品挺好,醉了也不会弄乱自己,他头发还很整齐,刘海错开一两绺,露出一半侧脸,带着浅浅红晕。   摇够了酒杯,嗅一口,像在闻酒有没有醒好,但是又不是红酒,根本闻不到。   肖何突然举起杯子,一仰头,半杯酒都进了嘴里。他的喉结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中,不停上下滑动着,唇角还涌出一些,顺着脖子汩汩流下。肖何吞得有些痛苦,渐渐麻木的神经却令他感到放松——到这时他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喝酒,仿佛已经从“应该醉”变成“想醉”。   ……凤琷觉得自己这么久冷水算是白冲了。   “你在做什么?”   凤琷走过去,感觉很难靠近他,金色瞳孔中酝酿着暗色调的情绪。   肖何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抬手一把抹掉唇角流出来的酒液。   声音微哑:“弄完了?”   凤琷轻轻嗯一声。   “时间……挺长的。”   “……”   凤琷视线落在他身后摆成一排的空酒瓶子上,面色复杂:“这些都是你喝的?”   怪不得说出这种话。   肖何反应有些迟钝,伸手在凤琷肩膀上用力拍两下,才眯着眼点头:“我醉了。”   “……”醉酒的人是这样吗?   “要吸吗?你今天,半路就忍不住……”   说着说着突然朝他浅浅地笑一下:“这样不行,以后不能在路上……我先进去。”   肖何说完也不管被他一笑惊掉半个魂的某鸟,笔直地往卧室走,他脚步不乱也不踉跄,根本看不出喝了那么多酒。   “……”真他妈的日了祖神。   凤琷见过很多醉酒,哭的笑的,上房顶的,骂脏话的,直接睡觉的,扬言要拔玉帝胡子的,还是第一次见醉一回就从木头变成狐狸精的。   这样腹诽完又反驳自己——其实这凡人平时也不是木头人,平时就很……   凤琷不知在回味什么,将诸天仙子神君回想个遍,竟觉得哪个都比不上他。(已经忘了评价人家是天界垫底的是谁了)   肖何进了卧室发现凤琷没跟上来,从门边探出半个脑袋,轻声责备他:“快过来啊。”   “……”现在日一日祖神还来得及吗。   凤琷没再犹豫,碧玺珠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且他确实需要吸灵力。   ——体内那股可怕的欲-望一直压不下去,他跑去卫生间自己搞出来几次,又冲了近两个小时的冷水,明明该处于升天一样的贤者时间,只看肖何一眼又故态复萌。   这凡人真可怕。   凤琷搂住肖何的腰,被他一路靠着到床前,叹口气:“竟如同我的心魔一般。”   肖何很自觉,一头栽在床上,躺得四平八稳板板正正,然后拍拍床:“来吧,凤大爷。”   “凤……大爷?”   凤琷侧着身坐到一旁,早就恢复成一身红衣的装扮,头发也长到腰间。   肖何捂着额头哼哼,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仰头看着凤琷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后者觉得他在撒娇。   “咱们没麻药了。”   凤琷不知道麻药是什么,却很乐意听肖何说“咱们”,于是笑着问他:“为什么没了啊?”   “用完了。”肖何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凤琷继续问他:“麻药何用?”   “打了麻药,就不会疼了。”   凤琷心说我也能让你不疼,就听肖何继续跟他商量:“所以,我今天喝了酒,我醉了!”   凤琷好笑地摸他的脸:“知道你醉了。”   “酒精进入循环系统,可以麻痹人的神经系统……”   肖何拉着凤琷的衣服前襟令他俯下-身,两片嘴唇被酒渍润泽,泛着光。   “我现在大概感觉不到痛,你……不要放小闪电。”   凤琷听完这句话恍然大悟——喝这么多酒是为了这个?他暗笑肖何自尊心太强,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得狼狈,便轻声应下:“好。”   “你来吧。”   凤琷撑在肖何耳朵两侧,低下头靠近肖何的唇,在他快贴上的时候,突然被肖何推住胸口:“就这样。”   凤琷先是愣了没反应过来,还傻兮兮地问:“哪样?”   “这样……”   肖何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上:“这样,不许再往下。”   凤琷想通肖何说的意思,心中顿时一闷,然后升腾起一股怒气,之前的温情立时化作乌有——这个凡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以为经过这么几天他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肖何是他的人,怎么连亲都不让!   凤琷心里这个气啊,越想越气,还不甘心,于是霸道地拉开肖何的手,赌气似的将嘴唇贴上去,还要将舌头也伸过去,灵力流被从肖何嘴里抽-出,肖何牙关却还是咬得死紧。凤琷干脆用一只手控制肖何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合上嘴,舌尖探入,搅动吮吸,将灵力流混着他口中带酒味的唾液大口吞咽下去。   凤琷身心都投入到那种舒畅中,柔软的嘴唇,温和的灵力……通体舒泰,叫他几乎迷失自己。肖何好像挣扎过几下,凤琷抓住他的手压在床上,继续我行我素。   但是到后来他就觉出不对劲,停下来一看,就见肖何睁着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角有泪。   ……   没错,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在流泪。   凤琷吓了一跳,赶紧退回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把肖何拉起来,给他擦脸上的泪花:“……为何哭了,是不是太疼,别哭。”   肖何双手得到解放,突然一拳打向凤琷的侧脸,但是动作太慢,凤琷只靠身体本-能就躲了过去。反倒是肖何体能废兼醉酒,往前一扑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肖何清醒的时候不会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亲就亲了,抱就抱了,只要在心里有数,在心里跟凤琷划清界限就行了,没必要折腾得腥风血雨,让他也不爽自己也不爽。凤琷想要什么,他又不是给不起,给他就是了,肖何觉得无所谓,他见过的东西太多,眼光太远,就看不到这点小儿女情爱。   至于凤琷怎么认为自己,觉得他好上手还是没底线,都不关他的事,或者直接叫凤琷觉得他无趣,自然而然就消停了。   但是醉了之后,肖何仿佛丧失几分理智,有点任性的小孩子脾气,不乐意给他亲就要拒绝,而且要固执地拒绝。   凤琷这回是彻底反应过来了,额头上青筋跳着,拎住肖何西服后领抓回来:“你居然敢打我……”   肖何用力挣脱凤琷的手,一翻身在床上打个滚,抓住了他的衣襟,光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叫肖何累得气喘吁吁,所以尽管是抓着凤琷的衣襟,却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在上面:“不许……”   “什么?!”   “不许吻我!”   凤琷头顶冒出一从火焰,他深吸几口气,把火苗压下去——气死了!真是气死他了!你说教训他一顿吧,他醉了酒,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教训他吧……凤琷自己又憋屈!什么叫不许吻!什……啊?!难道酒后吐真言,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凤琷拗着手指咯吧咯吧响,耐心地回想自己平时是不是对肖何太强迫,但是分明他也回应过自己,分明表现得那么体贴温顺……吧?   凤琷想了一会儿,开始不太确定了,金色的瞳孔里有可怕的怒气在翻涌。   肖何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瞪怕了,眼一眨巴又掉了两颗泪。   凤琷烦躁地凶他:“好了别哭了!”   肖何呆呆坐在床上,许久之后抹一把眼泪:“那你还吸吗。”   “……”   没得到回应肖何兀自嘟囔着:“晚上不吸白天受罪……”   凤琷突然想喷火。   低头狠狠堵住他的嘴,灵力流被凤琷用力一吸,大股地涌出来。   肖何又开始哭唧唧,这次是抓着凤琷的衣服哭,舌头不停吐着把凤琷的舌尖往外推。凤凰吸了一阵松开他,发现挂在自己怀里那只再次泪流满面。   “……”这凡人到底闹哪样?!   “好疼……”   肖何把手一撒,往床上一滚,心如死灰地摊平。   凤琷强忍着脾气把他拉起来:“好了好了……哪里疼?今晚不吸了,行了吧!”   “这疼。”肖何捂着自己的心脏,拍得啪啪响。   “这怎么疼,不是肚子吗!喝醉了肚子在哪都不知道了?”   “呜呜呜……爸,妈妈打我……”   “……”很好,这是彻底喝醉,开始说胡话了。   凤琷叹口气,将一缕金光轻轻投入肖何心脏中,仔细地探刺着:“没毛病啊,怎么会疼?”   肖何哭得惨兮兮的,捂着心脏吧嗒吧嗒掉眼泪,他脸上终于有表情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还不如没有。   凤琷查了半天没查出来,把他塞被窝里拉上被子,然后轻轻拍抚:“睡觉!乖乖睡觉,睡着就不疼了。”   肖何闭着眼翻身给他一个后脑勺。   “……”   从破壳以后没照顾过谁,安慰他半天就得一个后脑勺?!凤琷决定了,以后肖何再喝酒就揍他!   但是揍他能怎样,他现在醉着,还闹脾气,最后还是偷摸爬上床,从后面抱上去。谁知被他松松圈在怀里的人并没睡着,轱辘一滚,居然滚进了他怀里。   “……真能给我惊喜。”   凤琷叹一声,伸手把肖何抱紧,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一下——竟觉得非常满足。   “凤琷。”肖何抓着凤琷的衣角轻声叫他。   “嗯?”   “凤琷……”肖何哭唧唧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怎么了?我在这呢。”   肖何心碎地叫了凤琷的名字半天,才哽咽着说:“我是人。”   “你是!没谁说你不是。”凤琷甚至想翻个白眼。   肖何便沉默下去,过了好久,凤琷以为他睡着了,就听怀里的人又嘟囔着说:“你们神真不要脸,还没节操,我跟你们不一样。”   “……”###   肖何可能是真的困了,他的声音随着呼吸渐渐低下去:“我们……凡人……不能随便……不能……随便吻……”   凤琷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去看肖何,说完一句话就睡过去的凡人脸色终于平静下来,脸上还挂着几条泪痕。   他用拇指给肖何抹掉眼泪,觉得心疼又生气,拧着他的脸扯起来老长,拧得他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才松开手:“蠢货……我们神也不随便吻别人。” 第16章 凤凰的哄人方式   第二天早晨一醒,肖何有点断片,一睁眼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屋子外面闹哄哄的,头痛欲裂。   他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手习惯性往旁边摸,空的。   肖何瞬间清醒了一些。   凤琷平日里起得比他还晚,而且睡着睡着睡舒服了就会变回原形,怎么今天一觉醒来鸟没了。   他努力只记得自己昨晚回到家心情很差,喝了好长时间的酒……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凤琷穿着肖何的短裤T恤,抱着手臂倚在门口笑:“早上好。”   肖何看他一眼点点头,撑着床要下去,刚站起来立刻觉得一阵头晕又倒回床上。凤琷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以后不许再喝酒。”   他表情有点古怪,肖何心里疑惑,却点点头——让他喝他也不喝,这种失误一次就够了。   “家里怎么回事,刚刚我听到乱糟糟的……来客人了吗?”   “有人来送你昨天买的电视机。”   凤琷终于大发慈悲把肖何从床上拎起来,坐床上让肖何靠在自己胸口,然后捏着一颗竹色的药丸递到他嘴边:“吃了它。”   肖何嗅到一股清香味道,伸手接过来,那丸子捏在手中的感觉跟巧克力豆差不多,便问他:“这是什么?”   “哼,毒-药!”   “……”这样就生气?这凤脾气越发差了。   肖何不再多问,塞进嘴里吃了。那股清香的味道霎时在口腔蔓延开,肖何觉得头晕症状慢慢减轻,没过五分钟,头痛的感觉竟然彻底消失了。   肖何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凤琷:“这是……”   凤琷打着哈欠靠在引枕上:“神兽白泽做的药丸,具他自己说可以清热解毒包治百病,具体功效尚不明了,总之对凡人很有助益。”   肖何一遇到这种涉及神话故事的事情就反应慢半拍:“白泽……”   “就是那只把我们的画像出卖给凡人皇帝的白泽。”   “……”山海经里似乎是有这么回事,这只鸟好记仇。   肖何对传说中那只毛茸茸白蓬蓬的神兽颇感兴趣,多问一句:“据说白泽是祥瑞。”   凤琷立刻不高兴:“我还是祥瑞呢!你从不提起。”   “可能因为初次见面你是被射进我怀里的原因吧……”   话没说完肖何就被打了脑袋。   “能治百病的药丸用来给我解酒,会不会太浪费?你平时把药放在哪?我都看不出你身上有口袋。”   肖何一边说着一边下床:“咦,谁给我换的睡衣,对了电视机你放哪儿了,不能受潮……”   凤琷坏脾气地蹦出青筋:“一句一句问!”   肖何慢吞吞咽口唾沫:“好吧,第一个问题。”   凤琷依旧抱着手臂靠在床头:“这颗药是他打赌输给我的,我用不到,给你吃了也无所谓,我顺路去了趟南海,拿了些东西回来……”   这里离南海那么远……顺路?   肖何只腹诽,没问出来——这只凤凰的脾气他摸到几分,死要面子,还幼稚,问出来他定恼羞成怒。   凤琷仿佛知道肖何在想什么,脸上带了一丝恼怒的神情,手一翻,掌心多了一块巴掌大冰蓝色的石头。   嗯……好像不是石头,它太漂亮了,肖何很难用石头来称呼它。   “答应过给你的千年寒玉……发什么呆,还不接着。”   肖何没矫情,凤琷说要给他一块寒玉的事肖何也记着呢,于是接过来:“但是我从小体寒怕冷,再戴寒玉要冻死了。”   凤琷脸上露出倨傲神色:“我的东西自然不会那般无用,它有灵识,贴身戴冬暖夏凉。”   肖何点点头,真诚地看着凤琷的眼睛:“谢谢你。”   后者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   昨晚肖何醉酒后说的那些话凤琷还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总算有个笼统的印象——这凡人心情不好,原因多半是他。   凤琷不知道怎么解决,依照肖何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跟他开口,逼问或者搜魂说不定会更加惹他不快……不如送点小礼物,叫他忘了那些不开心。   “唔,对了,既然白泽的药可以治百病,我娘胎里带的寒症能治吗?”   肖何问着两只眼睛就亮闪闪地看向凤琷,把他看得难过,继而愧疚地移开视线。   肖何的毛病凤琷最清楚,碧玺珠带来的副作用……这不是病,白泽的药不管用。   肖何见凤琷沉默,反倒安慰:“我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包治百病的药,不科学。”   凤琷低落也就一瞬间——所幸肖何是个凡人,自己可以拿百年去补偿他,保护他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于是立刻耍起流氓:“你该问的第二个问题是,谁给你换的衣服。”   肖何面无表情地摊开手:“除了你我,屋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没调戏到,凤琷觉得有些遗憾。   肖何见凤琷脸上有疲惫神色,说不感动是假的——为了拿一块寒玉一颗药丸,顺路路过南海那么远,他不会是跑了一夜吧?于是轻声说道:“你累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装电视。”   凤凰倚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嗯,你别忘了今天要去那什么,医院……”   肖何十分惊奇,凤琷竟然也开始关心这些小事?他整天不是万事不管只顾享受么?   肖何嘴上没说,只是应着,心里有点受用。   凤琷靠着枕头合上眼,不一会儿肖何又探头进来:“凤琷,我昨晚喝醉,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除了抱着我喊大爷,皆正常。”   跟凡人混久了,凤凰也学会信口胡诌。   肖何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立刻囧了,赶紧退出去。   凤琷是真困了,一觉醒来闻到饭菜香味,爬起床发现肖何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今早吃蛋炒饭,但是自从凤琷来了他家,家里就没做过带蛋的东西,炒饭只好做成肉炒,更不能做喜欢吃的蛋包饭。   凤琷在肖何身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开他的冰箱:“这是何物?”   这鸟其实平日里安分得很,见到新鲜东西感兴趣,却不会主动研究肖何的屋子,只是碰上什么就问几句,所以在肖何家住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进厨房。   “那是冰箱,用来保存食……”肖何一边把饭往外盛一边解释,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冰箱里面有一盒鸡蛋。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下一秒就听凤琷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蛋,是谁家孩子?”   “……”   肖何握着锅铲的手狠狠一抖——这形容……   凤琷伸手拿了一枚鸡蛋,突然想起肖何说冰箱是用来储藏食物的。他沉默一下,问道:“是鸡的蛋,这莫非……也是用来吃的?”   肖何没回答,默默把炒饭盛在盘子里:“吃饭吧。”   凤琷叹口气,将鸡蛋放回去,他也不再说话,帮肖何一起端饭。他虽然是神,对世间一切生灵该一视同仁,冷漠处之,但他终究是羽族的皇,看到自己同宗子民处境艰难,心里还是憋了股火。   所以这顿饭虽然新奇,却没能引起凤琷的兴趣。   肖何见他消沉,却不知从何劝解,吃了一勺子炒饭味同嚼蜡。   凤琷脸色不好,肖何斟酌着说:“那些鸡蛋……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孩子’,它们还没有受-精,只是母鸡的卵子结构,而且是人类饲养的,所以不必……”   为这太过伤心。   “砰!”   肖何的话没说完,凤琷直接拍了桌子,他一脸寒霜:“它们原本可以成为孩子!你们这些自私的凡人!”   肖何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抬手抹掉溅在脸上的番茄汁——这是第一次,凤琷对他认真发火。   一时间没人说话,凤琷冷冰冰地盯着肖何,肖何无话可说,只能回看着他——自私的凡人……或许是吧,他可能还是自私中的翘楚,永远理智,冷漠无情。   肖何站起身解开围裙,拿了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我时间快到了……你今天就在家休息吧,碗我回来洗。”   他垂着眼快步走出去,与凤琷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抱歉,这个世界令你如此不快。”   但它就是这个样子,残酷却真实,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凤琷发过火之后才冷静下来,他有点懊恼——自己刚刚就是在迁怒,其实没必要生那么大气,要生气早就跑下界一把火把凡间烧成灰了,鸟也吃虫,他也吃别的种族,这个世界的法则他比肖何懂的多得多。   可是,谁叫他……谁叫那个凡人要在他气头上跟他作对,跟他站在对立的一面。   凤琷坐在椅子上微微合上眼,心里纷乱得很,一时想起他刚到这个家的时候肖何抱着他喂露水喂竹根泥,一时想起他平静的脸。   他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了,却从未在饭桌上见过羽族成为盘中餐,想必也是肖何的温柔……   “肖何。”   凤琷下意识叫了一声,无人应答。凤琷这才想起来,肖何下午要去那个什么医院的地方给人看病,如今他早就离开了。   “……怎么走这么快!”   白疼他了!亏自己昨晚还特地跑去南海找遗落的乾坤袋……   凤琷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又赌气地坐下。凤神是骄傲的,即使自己做错了,也抹不开脸来道歉——更何况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   把两份炒饭一起扫进肚子,凤琷打个饱嗝:“都吃了,一点也不留给你。”   “让你不要离开我半步居然还扔下我自己跑了……”   哼,睡觉! 第17章 无论如何说不出道歉的凤凰   肖何这次的病人是个脑瘤患者,肿瘤是恶性的,手术成功率不高,家属听说肖何是从国外回来的专家,立刻觉得希望大了很多。   但是当他们看到肖何的样子时,信任变成疑惑。   “我第一次给人做手术十八岁,今年我二十二。十七岁毕业开始给导师做助手,平均每月经历十八次脑科手术,后四年做主刀,至今为止切过九十八个脑袋,成功案例九十三人,两个因为年纪太大死于术后血栓,另外三个,死于癌细胞扩散。”   肖何淡漠地陈述着,好像没在说自己的事:“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死在我手术台上的人,为零。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想说服谁,只是陈述实情,我需要我的病人信任我,你们如果坚持要换主治医生,我没意见。”   病人家属听到这些哪儿还会想换人,肖何虽然年纪轻,但是经验足啊,听起来技术好像也不错……   病人被顺利地推进手术室,肖何也跟着进去。   只不过拿起手术刀的瞬间,肖何突然觉得一股阴冷之气从脖子后面窜上来,就像有人在他身后放了一台吹风机。   ——是那个东西么。   肖何眼睛小幅度往后轮转,冷汗流下来,裤子口袋里有清浅蓝光在微微闪烁,那股阴冷仿佛凝滞了一瞬间,慢慢褪去。   肖何猛松了口气,注意力被重新拉回手术台,不能走神,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助手医生拿着松软的纱布将肖何额头上汗水轻轻沾掉,肖何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仔细切开病人的颅腔,一点一点剪除癌变组织。病人被上了全麻,没有什么反应。   取纱布,缝合,止血,不出意外手术应该成功了。金属盘上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嘟嘟肉,沾着血,看上去已经糜烂了。   肖何总觉得不放心,回头再看了一眼,眼角突然瞥见一个黑影,他停住脚步。肖何被口罩挡住下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恐惧从无光的黑瞳中汹涌而出。   肖何看出那是个怪物,不同于前几次遇到的,他直觉便觉得那是个怪物。它的身体像大号黄蜂,两条前腿异化成钳子,头上却长着张扭曲的人脸,人脸泛黄肿胀,像巨人观。   一根细长的口器从它头颈之间伸出来,另一端连在被抬下手术台的病人脖子上,仔细看那口器插-进了病人的脑子,红红的气流通过那条管子涌出来,被怪物吞到肚子里。   肖何看得呆住了,他甚至听到痛饮声,咕咚,咕咚,咕咚……   “肖医生?肖医生?”   肖何被助手医生叫了几遍才猛地回过神:“什么?!”   助手吓了一跳:“您别站在这发呆啊,大家都走了。”   肖何只直愣愣看着病床上的病人,一手拨开助手往他那边走:“停止搬动!再给他量一次血压,马上!”   那红色的气流是什么肖何不知道,他有种预感病人会出事。   抬病人的两个医生对看一眼走了,助手郁闷——大家忙了这么久,累得要死,只想赶紧好好吃一顿回家休息,谁还想折腾。但是肖何是什么风格她也清楚——脾气虽然好,手术台上却说一不二——助手只好按他说的做。   奇怪的是,助手原本以为肖何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一直运行正常的仪器突然尖利地叫了起来。   “肖医生……!!这……这!病人的血压在升高!不,现在降低了!天啊!”   手术室里不祥的红灯伴随吱哇乱叫的警报声亮得令人惊惧,助手吓得不轻,一刻不停地报血压数,却见肖何走到病人头侧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什么。   肖何握住的是那妖怪的口器,他低声咆哮道:“不管你是什么,给我滚!滚!”   肖何心里猜到这只妖怪可能是被碧玺珠吸引来的,刚刚那块寒玉发光了,想必它怕这块玉石,这毕竟是凤琷给的东西,肖何并不意外。   但是伤不了他就伤害他的病人,肖何不能忍,这是他花了大力气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不能让对方再为这种事去死。   ——这些怪物,都是冲他来的。   助手被肖何的反应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肖、肖医生……”   肖何没理会,那只被他抓住嘴的怪物正在疯狂地鼓动翅膀,肖何抓不住它,一把拽出裤子口袋里的玉,狠狠摁在怪物那张高度腐烂的脸上。   怪物发出一声难听的嚎叫,挣扎间身子一甩,把肖何甩了出去,肖何摔在墙角半天没缓过来。   助手医生见到这副场景终于确定这间屋子不正常,她害怕得尖叫一声转身朝门外跑。   但是肖何一出手彻底惹怒了怪物,那东西疯了似的在手术室里乱飞乱撞,助手被怪物撞飞,摔在门边晕过去。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死了,等在手术室外面的家属正焦急地拍打着门玻璃,肖何侧卧在地上,身上疼得几乎散架,寒玉摔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拿寒玉,奈何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慢太多,他还在残废似的一挪一挪往那边拱,怪物已经看出他的意图,嗡嗡地叫着朝他示威。   肖何怕惹怒怪物会令它攻击自己,却没想到这东西智商捉急得很,它怕那寒玉,见肖何要捡,拼了命飞到寒玉旁边不让肖何靠近,自己也被吓得战战兢兢。   两边僵持了几分钟,怪物突然飞高,从空中俯冲下来攻击肖何,它身上散发着恶臭,肖何抱住头坚持伸手去拿寒玉,后颈就露出来,那怪物像苍蝇闻到血腥,直扑过去,细长的口器插-进肖何脑干的部位。   肖何那瞬间便觉得自己不能动了,它的唾液好像有麻醉的作用,一阵钻心的疼从脑后传来,肖何想叫叫不出声,冰冷的幻觉如同潮水,一点点涨潮,把他淹没。   他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除了手指挣扎着屈伸几下,毫无反抗之力。肖何想,自己的脑髓是不是被那怪物吸走了……   身上的压力猛地一轻,那种恐怖的冰冷感觉也瞬间褪去。肖何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拎着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   “啪!”   怪物化作一道残影,狠狠摔在墙上。   肖何捂着后脖子呆呆看着嵌入墙体老深的怪物,它还在吱吱叫着,从撞裂的洞里流出大量黑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它的血。   “还发呆!吾一时不在就将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肖何被凤凰暴怒的吼声唤回神,肩膀被他握着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灼热的温度,驱散他一身恐惧寒冷。肖何瞧着对方怒瞪自己的表情——即便此时他的面孔都绝美无双,像艳丽的花开在火中。   眼角微微下垂,肖何盯着他的脸心中叹口气:“谢谢。”   凤琷声音突然哑了一瞬,可能也想起来现在他俩还在吵架,不自在地嘟囔道:“我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么,怎么还弄成这副样子。”   “不小心被打掉了。”   肖何想,可能这便是神祗真正存在的样子,在他陷入危险,张皇失措之时,从天而降,解救他于危难。   他一直有信心凤琷会来救自己,他的身体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对方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肖何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无法理智地告诉自己对方只是在救碧玺珠,眼中仅剩凤琷的影子。   手指勾了勾,玉飞回凤琷掌心。肖何受的伤不轻,最直观的就是脸上新添了很多细小伤痕。凤琷把玉递给他,皱着眉说:“好好戴着。”   肖何只点头接过来。   凤琷盯着他的头顶轻咳一声:“今日之事……”   肖何听到声音抬起头,凤琷反而将视线移开,骄傲的凤从未对谁低过头,要让他道歉,简直比浴火重生还痛苦。   “今晨,我……”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原来是怪物被凤琷揍进墙里,力量失效,早就等在外面心急如焚的家属随之破门而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的话被打断,凤琷气得想杀人,肖何没多想,条件反射地把凤琷往后推——让其他人看到一个无关人员出现在手术室里,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对他都视而不见,他们扑到手术台上看病人的情况,没有察觉凤琷的存在,也没有察觉到肖何,甚至没看到倒在墙边的女助手。   肖何抬头看了凤琷一眼:“这是……”   “结界,”凤琷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结界。”   肖何想起来自己藏在被子底下说那是他的结界那件事,有些羞窘,他有点慌不择言地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凤琷的气势立刻蔫了:“……没什么。”   肖何又指着被拍进墙里的大黄蜂:“那是什么?”   ——语气反而像转移话题。   “啧,这种腌瓒之物我怎么知道。”   凤琷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仿佛这会脏了他的眼睛。凤凰喜欢漂亮的东西,纯美的灵力,对于生便生于污浊之地,吃脏东西长大的怪物当然没好感。   肖何却没这种自觉,盯着怪物一直看,心态不知是好奇还是猎奇。凤琷不耐烦,扫了那东西一眼:“活不了了,没什么好看的。”   正在这时,病人家属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恸哭,而测量病人心跳的仪器也恰时地发出一阵滴音。   “死了……”   肖何想说的话被打断,注意力都在病人那边,他愣愣地看着,甚至还毫无察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做什么!”   凤琷一把拉住他将肖何拖回来:“出了结界会被凡人看到。”   肖何把视线转向凤琷,他视野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的病人死了。”   凤琷见肖何脸色不好,便皱眉:“想让我救他?”   肖何呆呆地,之后才摇摇头:“不了……人的生死神怎么插手,他是被我连累,我本来想救他的,但是我……”   他还没说完就支撑不住,两眼一闭朝地上倒去。   “喂!!” 第18章 化身老中医的凤凰   肖何晕倒之后凤琷就没再逗留医院,直接拎着肖何从窗户跳走。   他摸了摸肖何颈后,那里有一个圆孔形状的洞眼,周围泛出乌黑。凤琷暗骂肖何粗心,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还顾得上管别人死活。   一进家门凤琷就把房门锁住,翻箱倒柜地想找浴桶,但是完全现代化设备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他想要的那种,能够在底下点火持续加热的浴桶,如果火力不济,肖何很可能半路挂掉!   没错,他准备给肖何拔毒疗伤。   虽然没做过,但好歹见过。   肖何被凤琷搬来搬去,迷迷糊糊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   凤琷找不到浴桶,盯上厨房的锅,他抱起昏迷中的肖何,手正放在他领口要剥他的衣服,家里就多出两个外人。   一黑一白两只鬼,手里拿着锁链。   白的说:“我就说来早了,人还没死透,害我还要等着。”   黑的绕过凤琷,绕到肖何身边转了两圈:“快了快了,快死了,不用等太久。”   白的一脸烦躁:“不等了,直接勾出来回去交差。”   凤琷冷冷地看着他们俩,然后冷冷地看着黑的那只掏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钩子就要往肖何天灵盖上插——忘了在窗户上下禁制,居然让两个逗比跑进来。   当他是死凤啊?!   凤琷抡起胳膊一巴掌把黑的拍飞,又抬起腿一脚把白的踹进墙里,鬼魂没有实体,毫无防备承受凤琷盛怒之下的攻击,两只鬼就这么穿过肖何家的墙飞出去老远,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凤琷没管他们,一只手托着肖何背部,一只手去解他的衣服。这一人一神平日里虽然动不动就抱抱亲亲蹭来蹭去,但是凤琷还是第一次面对肖何的裸-体,难免有点激动。   凡人的衣服真难解,肖何偏喜欢穿那么多,凤琷解了两层就解烦了,手上一用力,肖何的衣服就被直接从身上撕下来,皮带这种东西他更是见都没见过,手指头在皮带上一划,挑断了。   凤琷也顾不上在肖何身上捏或者摸或者吃豆腐,这凡人嘴唇都黑了,黑白无常都来勾他了,得抓紧时间。默念口诀,抱在怀里的人一点一点缩小,一直缩到凤琷巴掌那么大才停下。   凤琷把肖何平时用来炖牛奶的小锅装了水,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小瓶子,滴两滴绿色液体,这才将扒光的迷你型肖何扔进去。   这凤不会用液化气或者电磁炉,掌心一翻,窜起赤红火焰,凤琷就一只手握着锅底,往沙发里一歪,开始煮肖何。   当然了,水里面加的那两滴绿色的液体就是为了不让水滚沸,不然锅里的肖何可就熟了。   凤琷神生漫长,有时候无所事事,盘踞在梧桐树杈上盯着太阳发呆都能呆上几百年,所以对于煮肖何这件事,凤琷相当有耐心。   更何况,看着迷你版肖何软软地靠在锅边还挺有趣……   凤琷用手指轻轻拨一拨肖何的身体,光溜溜的青年不倒翁似的在水里晃悠。   煮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黑白无常两只鬼才重新爬回肖何家里,窗户依旧没设禁制,因为肖何已经被盯上了,凤琷必须让两位鬼差亲眼看到他活过来,他们才能对阎王有交代。   凤琷是不怕得罪谁,就是怕麻烦,要处理不当打起来……那多不好,传出去说他欺负小孩子。   黑白无常这回总算注意到凤琷浑身冒出来的金光,两只鬼不敢上前,默契地作揖,默契地念出相同台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上神,请问上神,有何指教?”   他们没问凤琷姓名,照他们现在的身份,没有资格知道上神的来历。   凤琷也没兴趣自我介绍,打个哈欠:“这凡人我保了。”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阎王可没告诉他们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白无常比黑无常脾气暴躁,硬邦邦地回禀:“上神,这不合规矩,阎王要人,带不回去我们也不好交差。”   凤琷用手指轻轻抚迷你肖何的头发,给他擦掉脸上水珠。肖何的脸被蒸汽蒸得粉嫩嫩,两条细细的眉毛皱得紧紧,虽然表情痛苦,脸色却比刚刚好看很多。   “他死没死你们看不出来么。”   “……”   好像确实没死,但是想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死,生死簿上肖何分明已经死了啊!黑白无常简直要给他跪下!这位上神到底是谁啊,怎么看着比十殿阎王还diao!刚刚被拍(踹)那一下子,虽然对方没用全力,也叫他们吐魂三升啊!   “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想交差啊,也不是难事,门口挂着一只呢,我本打算养着玩,你们要就拿去凑数咯。”   凤琷斜一眼两只鬼:“那只可是千年的女鬼,怨气冲天,为祸人间,让这种东西留在凡间,是你俩失察之过。”   黑无常偷偷看白无常一眼,后者直接去门口查看真伪,再回来时态度也不硬邦邦了,对凤琷深深一揖:“多谢上神,此女鬼乃归上一任黑白无常负责,地府里换届了,我们俩刚上任不到五百年,能抓到此鬼,也算功德一件。”   到时候还能直接升官,不用再做这等勾魂抓鬼的苦差。   锅里的肖何没坐稳,噗通一下摔进水里,凤琷手忙脚乱地把他捞起来,又拿手指头轻轻捏他的鼻子——他现在变得更小,凤琷就要更加注意力度才能不把他捏死。   没再看两只鬼,凤琷只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没兴趣知道你们地府的事,赶紧走。”   黑无常见白无常脸色还有不满,立刻道:“小人告退。”   然后抓着白无常走了。   ——白无常简直脑袋秀逗,千年女鬼都能被他抓了当玩具,他们俩上任三百多年百年,叫这位碾死还不是分秒之间?到时候别管能不能完成差事,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得另说。   就算他们真的以身殉职阎王也不会管,地府的鬼魂太多,僧多粥少,那些鬼巴不得他俩犯错误(被打死),自己顶上呢。   两个不速之客离开之后,凤琷将奶锅抱在怀里,用两根手指头扶着肖何让他坐得更稳一点。   ……唉,凡人真是太容易死了,比他想象的还容易。   凤凰的火与凡火不同,本身就有除妄破秽的功效,那两滴绿液更是有解毒功效,那只怪物又不是什么成气候的东西,肖何在锅里煮了一会儿就散掉大部分毒素,睁开了眼。   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一丝-不挂泡在水里,周围都是绿色液体。肖何迷茫地转转脑袋,对上一双金灿灿的……大眼珠子。   “哟,醒了。”   “……”   凤琷将掌心火调小一点,没见肖何反应,就把脸凑过去:“怎么不说话?毒分明解得差不多了。”   “凤……琷?”   肖何变小之后声音也细细的,认清那两只大眼珠子的主人是谁后,默默地震惊——他怎么变这么大!!还有别再靠过来!!   随后肖何就发现不是凤琷变大,而是他自己变小了,肖何在锅里游了两圈,发现泡在自己周围的绿色液体味道很好闻,便迟疑着问:“你在救我?”   凤琷故意说:“不是,我要把你煮了吃掉。”   “……”幼稚鬼,他又不是两岁,不会害怕好吗。   肖何仰头看着凤琷:“但是做什么把我变小……这样看你好奇怪。”   好大只啊!大只得不想跟他说话。   “你家没有可以架火的浴桶,只能如此。”   “那我现在能出去了吗?”   凤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他额头:“不可以,得泡足三个时辰,时间才过半。”   肖何便没再说什么,他趴在锅边缘往外瞧,认出自己是在什么里面,默默决定明天重新去买个煮奶锅……   “对了,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何事?”   肖何皱着眉头仰头看向凤琷:“你还记得医院里那只怪物吗,我总觉得它有些奇怪。”   凤琷脸上露出厌恶神色:“长成那种样子当然奇怪。”   “不是长相。它攻击我的过程中,捕食行为非常不熟练。你对这个世界不熟悉,其实它口器形态非常类似于一种娥,中间的口器大概是用来吸取血液或者精气的,但是除此之外,它还有两只板斧一样锋利的前腿,攻击我跟助手时却一直用撞击的方式。”   肖何说完紧紧盯着凤琷,后者隐约觉得get到了点什么,又get不到完全的什么,心里不太爽。   “继续说。”   “我只能猜到两种可能,一是这种生物还处于若虫期,尚未学会捕食,第二种可能就是……这怪物,是有谁在豢养它,它习惯了不会反抗的猎物,甚至已经失去捕食本-能。”   肖何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便问凤琷:“妖怪养来有什么用?”   凤琷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微微眯起来:“我也想知道,这么丑的东西养来有何用处。这是你的直觉?”   肖何淡漠道:“我从来不靠直觉判断对错,这叫推理。不论哪种可能都太可怕了,幼虫周围往往有巢,至于第二个可能……我想豢养它们的人不是单纯想拿这些东西卖钱吧。”   凤琷陷入沉思。   肖何把自己挂在锅边探头往下看,看到一簇红红的火焰从底下窜上来,而他贴着金属锅壁竟然没被烫死。他好奇地伸手想要碰触那些小火苗,小胳膊被凤琷一把捏住。   “想死啦?!”   肖何不再试图作死,只是低头盯着他的掌心:“烫吗。”   凤凰眉眼弯弯地摸他的头发:“烫不到我。”   也是,他的羽毛越烧越亮。   “说起来……”   肖何突然抬起头:“可以给我一根你的羽毛吗。”   一直想磨成粉研究一下成分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凤【内心汹涌澎湃】【这凡人跟我要羽毛了……】:……   肖何:你表情怎么这么怪?   凤:咳,吾没事! 第19章 颈后羽   但是对于凤凰来说,跟对方索要羽毛是有特殊涵义的。   凤琷听了肖何的话愣在那里,一时间思绪纷飞,仿佛飞回他还是一只蛋的时候。那时神凤一族还算繁盛,有很多美丽的文化和传说……   肖何不知道凤琷为什么会突然发起呆来,抓着锅边说:“很为难的话就算了。”   凤琷突然笑了笑,天地失色:“你胆子真大,若是旁人说这话,早就被我拍死了。”   肖何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这……莫非跟凤凰要羽毛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   凤琷将玉石般白皙修直的手指伸到颈后,抓着那里一根羽毛用力拽下来,竟痛得皱起眉。肖何一直仰着头盯着他的脸,那一瞬间微微瞪大眼睛——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提了个过分的要求。   金光闪过,凤琷手上多出一根火红的羽毛,羽毛边缘有七色花纹,它像把小扇子,却很修长,大约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金光闪闪的,一看就跟普通羽毛不一样。   凤琷将羽毛递给肖何,神色竟带几分郑重:“这是我的颈后羽,纵古横今,四海八荒,只有这一片,送你……”   说完这些话也不看肖何了,只给他一个侧脸,一副“既然你这么想要本神就赏你了这可是很值钱的东西要是敢给我弄丢我就要发飙了喔”的表情。   肖何想说你随便给我一根就行了不用这么特殊的羽毛,看着凤琷的表情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他赶紧伸出胳膊抱住那片羽毛的根部,紧紧搂在怀里。   肖何有种预感——绝对……绝对不能让凤琷知道自己要他羽毛的目的是什么!   肖何的直觉一向很准,又相当敏锐,他觉得如果让凤琷知道了,后果肯定会很可怕,这件事他要带进棺材里,死也不能说!   至于研磨羽毛做实验的事,以后更是提都不要提!不对!想都他妈的不要想!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做实验,他岂不是傻逼!?   肖何现在小小的,抱着一大片羽毛在水里浮浮沉沉,看起来很逗。但是凤琷的羽毛并不重,肖何拿在手里根本感觉不到,放在水中又湿不了,肖何干脆将它紧紧搂着当游泳圈用。   凤琷瞧见肖何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有几分紧张,心情好得不得了,他伸手轻轻把肖何拨过来,手指在他背后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地一下下抚摸。肖何不知他在想什么,却见凤琷发丝后的耳朵有些薄红。   ……他……害什么羞……   ……   ……肖何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高智商。   他肯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分析一下凤琷至今说过的话,以及他的表现,即使对方不亲口说出来也不难想到。   跟凤凰要羽毛……莫非是,求婚之类的意思?   不!肖何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的话凤琷不可能会答应给他,毕竟他是个凡人,而对方可是神。   但是就算不是求婚,要羽毛也肯定是一件特殊的事情吧,到底是什么呢……   肖何想不通,顿时觉得怀里抱着的羽毛突然烫起来,烫得他脸跟着热起来,烫得他好想松手。   两边各怀心思,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凤琷突然咳了声,将手指移到肖何脸上,有些别扭地说道:“今晨……我并非责怪你。”   肖何没反应过来凤琷在说什么,愣住。   凤琷轻声道:“我虽一直知晓羽族在人间处境艰难,亲眼目睹之后难免觉得凄凉。并非特地对你生气……我脾气不好,你莫放在心上。”   肖何这才听懂,这只凤是在道歉?这么骄傲的凤凰居然也会道歉,看他那一脸为难的样子,肯定难受得很吧。凤凰为难的表情里还有几分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委屈……那张脸作这样一副表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肖何庆幸自己面瘫惯了,只有嘴角流露出一点情绪:“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如果让我看到你吃人类婴儿,我也会生气。”   凤琷听了他的话失笑道:“没那么严重,神凤与家禽并不属同族。”   肖何就哦了一声,眼见气氛又要僵住,肖何便转移话题:“我有点好奇。”   “什么?”   “你把我变这么大,我的饭量也会跟着缩小吗。”   凤琷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把人类变成这么小,他自己变小的时候也不需要吃东西,也没测试过饭量。   肖何诚恳地看着凤琷:“不然我们做个实验吧。”   他已经快饿死了,从昨天晚上就什么都没吃,今天早晨还跟凤琷吵架,又什么都没吃,做了一下午手术,又是被怪物揍又是中毒,肖何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不被毒死也会被饿死。   凤琷也意识到他是饿了,但是自己又不会煮饭,有些为难地问:“你要吃什么?”   “冰箱里有面包,让我吃那个就好。”   十分钟后,终于在肖何指点下找到面包的凤琷就坐在沙发上一小点一小点撕面包下来喂给肖何,后者抱着他的羽毛仰头去咬凤琷递过来的面包片,那样子把这只大鸟萌得一颤一颤——好想变成鸟像喂养雏鸟一样叼面包塞他嘴里。   ——不过他又没养过雏鸟,哪来的这莫名其妙的父爱。   凤琷用手指尖沾了一滴牛奶递到肖何嘴边,肖何也不嫌弃,用胳膊肘勾住他的手指,仰头张开嘴接住那滴奶,喝完还在凤琷指腹上舔了舔,柔软的触感挤在上面引得后者又是一颤——受!不!了!了!   肖何并未察觉对方异样,吃下两小块面包后靠在锅边满足地打个饱嗝:“看来食量也跟着变小了。”   凤琷克制着熄掉掌心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天蚕丝,叠叠叠,叠成巴掌大小,对肖何说:“好了差不多出来吧,我给你擦擦。”   肖何不解道:“你直接把我变回去不就好了。”   “……我给你擦更快更方便。”   玩奇怪游戏玩上瘾的某凤完全抛却自己作为上古神的尊严……   肖何只好松开一直抱在怀里的羽毛,费劲地爬上锅沿,对着凤琷手心的天蚕丝噗通跳下去,不小心在柔软的布料堆中打了个滚,然后,累得气喘吁吁。   体质还是太差了……   折腾累的肖何干脆躺平不动,任由凤琷将他上上下下擦干净。他现在变得这么小,某些重点部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原本对人体就相当坦然的医学科研工作者,完全不觉得被同性鸟看光摸遍有什么好羞耻的。   这回凤琷再没有理由令肖何保持迷你状态,恋恋不舍地将他恢复正常,肖何拾起那根刚从凤琷身上拔下来的羽毛说要找个花瓶插起来摆在柜子里,凤琷看起来不太乐意。   “那我放在哪儿,总不能随身带。”   凤琷脸色臭臭的:“为何不能。”   肖何顿了顿,把那根扇子一样大的羽毛在他面前摇晃两下,然后比在自己胸前:“这么大,随身带着……会弄丢的。”   于是凤琷打个响指,那根羽毛嗖一下缩得指甲盖那么小,他拽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变成条红色链子,让他挂在脖子上,还恶狠狠地威胁他:“若敢摘下来,我定会揍你。”   肖何摸着那根链子发呆——是啊,早知道就直接跟他要根头发了,他是不是傻。   凤凰见他没反应,不耐烦地问:“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正好我早就想把那块玉拿下来了,它太沉,压得我脖子疼,还是你的羽毛好。”   凤琷就又开心了,肖何看他这样心里微微摇头——这只鸟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喜怒都在脸上。   “我先去煮饭,感觉变回来以后就又饿了,看来胃的容量会与身体大小一起变化。”   “去吧去吧!”   凤琷美滋滋地看着肖何,他一走凤琷就变了脸色——突然想起来还有件正事。 第20章 霓霄君&拂幽君   所谓的正事自然就是在凡间撞上妖怪的事,别看肖何这些天总撞见秽物,但是正常来讲三界还是有非常分明的界限的,互相之间不能随意相通。   很久之前曾经因为神魔大战使界与界之间阻隔变得模糊,那之后,许多沟通界之间的通道都慢慢关闭了,比如人界到仙界的通道,以前甚至有人修炼成仙,如今通道越来越少,人间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够飞升。   除了凤琷这种牛逼的神,几乎没有可以随意穿过三界的——能穿过的也得强行通过,就跟偷渡差不多。   其实所谓三界也是后来分化出来的,定为上(天)界,人界,和下(地)界。上界包括仙界与神界,下界包括魔界与地府,中间人间和妖界并存,却又各自成一界——妖界的人经常窜到人界,凡人们多如肖何,连鬼神都不信,更加没有能力越界。   但是凡人也是唯一不受天道降罚的一界,从没听说过哪个人被九天神雷连环劈死,劈到人间的雷电都是普通雷,没有天道之力,即使真给劈死了,也不会伤到魂魄。   如此一来,人界就成为了最容易被模糊界限的一界。   尽管随着上界关闭通道,人界灵力变得匮乏,但是这里拥有最多的欲-望和执念,便易滋生低级魔物和秽物……但是都不怎么长得大,成不了气候。   问题就在这里,成不了气候就代表着,不会被仙界发现,也就不会派人下界管这闲事。   当然,这些闲事本身也不归凤琷管的,闹不出大麻烦就行,但是很不幸,被他给撞见了……   肖何走后,凤琷舀来一杯水,凌空往墙上一泼。水珠未散,慢慢圆成一面镜子的样子。   凤琷手指有规律地敲着镜子边缘:“应麟,应麟,应麟小儿,速速出来见吾。”   水镜里先是一片水雾迷蒙,而后慢慢出现了景,有珍珠水藻,珊瑚水晶,最后竟显出一栋宫殿的模样,宫殿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拂幽殿。   凤琷每次见前面俩字都要嘀咕一番。   “好好一条龙,叫什么拂幽……啧。”   凤琷在神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昆仑山是他的地盘,人称霓霄神君。应麟也有自己的号,却是条海蛇给取的。   当年应麟入住澧泽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连条鱼苗都没有,自他入住之后,这里才渐渐热闹起来。   后来有一条开了灵智的海蛇,说人家天上神君都有号,咱们的神君也该有一个,咱们神君入住之前,这片死海简直如幽冥鬼域,神君来后大家才敢在此生活,叫拂幽最合适不过。应麟无所谓,手下几只小鱼虾却非常喜欢,起哄说好,应麟就随他们去了。   从此之后,应麟就号拂幽,人称拂幽神君。   镜子对面突然被一条亮银色的什么猛地抽了一下,水镜纹丝未动,凤琷却笑起来:“这次出来得挺及时,莫不是想我了。”   方才抽了水镜一尾巴的正是应麟,那龙尾有水缸粗,却只是银龙的尾巴尖而已。龙尾慢慢收起,鳞片映着夜明珠的光熠熠生辉。   应麟抽他全是因为“小儿”两字,说多少次凤琷都不听,后来就懒得说了。   银龙收尾的速度越来越快,龙头不能完全显露在水镜中,倒是有银白色的龙角一闪而过,龙身不断压缩,最后巨大的龙完全缩成一团银光,旋转着,银光几乎成为残影。等银光完全消散之后,应麟化作人形,那张冷漠的俊脸显露出来。   “碧玺珠被你玩坏了?”应麟现在都不叫肖何,直接用碧玺珠代称。   凤琷现在提到肖何心情就很美丽,便笑道:“他好好的。”   应麟仔细端详着凤琷的脸,一副不想直视的表情:“不行就回神界松快几天。”   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可真难看。   凤琷的笑僵在脸上:“……”   应麟总算出了口气,淡漠地扫他一眼:“这次闯了什么祸。”   “这次是正事……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就把你的角掰断。”   凤琷有时候会认真地觉得,应麟非常奇怪,这条龙明明比自己还要晚出生两百年,一说话却这副腔调,比父神还神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找揍。   应麟听到正事倒是认真了一些,凤琷并不是一个玩世不恭,把生灵当儿戏的神。   “什么正事。”   “有些不该出现在凡间的东西出现了,吸人精气还带毒,却无捕食能力,有可能是被豢养的。你若闲着,便来查一查。”   “豢养?饲主不是凡人?”   凤琷哼道:“若我知道还需要你来查?”   应麟无话可说,想了想又问他:“若我不闲着,你会去查?”   凤琷顿时笑了:“你不闲?你闲得原形都出来了,还想如何闲?”   ——虽然这几万年来确实是他比自己忙一点,但是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帮父神处理些监察杂务而已,也忙不到哪里去……   应麟盯着他不说话,凤琷就冷哼一声:“若你不闲就不管他们了,我很忙的,况且凡间之事又非你我份内,大不了闹大了玉帝派人来。”   想也是这样。   “忙着跟碧玺珠玩吗。”   应麟随口一接,后突然皱起眉头:“喜欢玩珠子应是龙的习性,你为何比我还严重。”   ——跟碧玺珠玩这么久还没玩够,还玩得家都不回了,事都不管了,简直丧失神格。   “你可以滚了!”   他爱跟珠子玩还是爱跟盒子玩关他什么事!   应麟还没来得及滚,外间传来肖何的声音:“凤琷,吃饭了。”   “今天懒得煮,跟我一起吃方便面吧。”   ——尽管这鸟并不用吃东西,肖何还是习惯叫上他一起。   “凤琷,我再警告你一次……”   “可去你的吧!”   凤琷不等应麟说出口,抬手往水镜上一推,杯子一翻就把水镜收了回来。他顺手把那杯水倒进花盆,笑着拉开门,肖何正伸手要推,见凤琷出来就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我煮了面,你吃不吃。”   凤琷笑嘻嘻地握住他的手往外拖:“我陪你。”   肖何疑惑地往卧室里看一眼,什么都没有:“刚刚在做什么……”   “眯了一会儿,快走吧,我们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小凤凰也是有地盘的…… 第21章 医闹   肖何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遭遇飞来横祸是站在窗前看风景,被凤琷从天上掉下来压倒在地上,第二次,大概就是端坐家中,突然收到法院传票。   肖何拿到传票第一时间有点怔愣,虽然他很小的时候为了得到解剖材料曾产生过犯罪念头,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渐渐成熟,知道许多事都可以靠金钱解决之后,他就再也没想犯罪。   ……毕竟在他的设想中,依靠自己的体力来犯罪,是非常费事的。   遵纪守法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法院传票这种东西。   “这是何物?”   凤琷看完一集电视剧,凑到肖何身边,手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自然而然就往他手里看。   他现在有些沉迷电视机,看广告,看电视剧,连婆媳关系那种无聊的肥皂剧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肖何任他搂着,把传票递给他:“上次那台手术失败,病人家属不认同结果,觉得我是故意的,把我告上法庭了。”   凤琷没听懂:“告上法庭?”   肖何面无表情地解释:“凡间的一种机构……你们仙界有天兵天将,有天规来规定是非对错,有玉帝做最终判决。我们凡人也有类似的机构,法律就相当于天规,法官跟玉帝做一样的事,只不过玉帝有时候会根据个人意愿判断对错,法官却同样要受法律制约,依据法律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现在有人觉得我犯了法,把我告了。”   凤琷吃惊地瞪大眼睛:“你这么有钱还有人敢告你?”   肖何默默无语一会儿才问:“你听谁说有钱就不会被人告。”   这只凤凰认知非常有问题,遵纪守法在他看来仿佛才是异常,谁教的啊这是。   凤琷振振有词:“我与应麟去凡间那时,民不告官,贫不告富。”   ……原来是应麟教的?啧,又是应麟。   “你来凡间的时候是封建社会,现在是法制社会,没有等级划分。”   肖何顿了顿:“不过自古以来确实穷人不会跟有钱人争,毕竟有钱人经得起折腾,但是穷人没钱,折腾不起。”   凤琷点头:“那你为何会被告?”   肖何也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我也觉得奇怪,病人出事家属医闹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是从来没有人会直接走法律程序。”   医闹往往体现在一个“闹”字上,闹得医院不得不赔偿,闹得医生家破人亡,这次居然还很官方地要跟他打官司?   肖何想不通,起身往客厅走。   凤琷起身跟在肖何身后,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打算如何?”   “我现在已经被通知开庭日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找个辩护律师。”   他把手里的纸给凤琷看,颇觉无奈:“这个是强制执行的,到时候我如果不出庭,就要被警察抓走。”   凤琷脸上露出倨傲神情:“你若不愿意,没人强迫得了你。”   肖何瞥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凤琷继续骄傲:“这里有谁打得过我?”   “这个年代谁还用暴力解决问题,你是原始人吗。”   肖何在电话机旁边的一摞名片里翻出来一张,然后拨通对方电话——有句俗话怎么说的,学霸都是扎堆的。肖何是学霸,肖何的老妈是学霸,他现在正在找的人也是一个学霸,法律系的。   凤琷是第二次见到肖何用这部电话,又问:“你现在在找律师?”   “嗯。”   “律师有何用?”   “律师在法庭上是我的代言人,他可以帮我辩护……就是说服法官,证明我是无罪的。”   “睡服?!”   肖何默默瞥他一眼:“说,sh——u——o——说!”   凤琷抱着手臂倚在墙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金色的眸子又眯起来,看上去有几分不爽。   电话接通,对面喂了一声:“您好,金鲨事务所。”   “曲师哥,是我。”   凤琷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从后面环住肖何的腰贴了上来,他身量很高,微微弯下腰低着头恰好能将下巴搁在肖何肩膀上。   肖何回头看他一眼,凤琷在他耳边低声问:“是个男人?”   这鸟声音好听得很,离得这么近,声音跟着微弱的呼吸气流直接灌进耳朵里,搔得肖何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时听筒里传来惊喜的声音:“啊!是小何师弟啊,好久没见你,有没有想师兄啊?”   肖何不知道该回答凤琷的问题还是继续跟电话机那边的人说话,他尝试在凤琷怀里挣扎了一下,果然立刻被身后的凤凰搂得更紧,他听到了听筒里那男人说的话,生气了。   ——肖何为什么要想他。   “师兄,我有事找你帮忙。前不久我做了一台手术,今天突然收到法院传票说我被病人家属起诉,五天后要开庭,你做我的辩护律师吧……嗯——”   肖何说到最后尾音变得奇怪,他回过头恼怒地瞪了凤琷一眼,罪魁祸首笑得艳光四射。   “你先走开!”   肖何捂着听筒压低声音吼他,却被凤琷拉住一只手握在自己掌心,作乱的那只依旧插-在肖何衣服底下,沿着他纤长的腰腹来回抚摸。   凤琷眯起眼盯着肖何:“我说不呢?”   听筒那边的人丝毫没有听出任何不妥,一听肖何要请他辩护便答应下来,对面传来翻资料的声音:“没问题,是医闹吗?”   “是……是的,有一点比较奇怪……”   肖何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细微地喘,他抓着凤琷的手把他往下扒,但是力气哪及得上神凤千万分之一,凤琷只当他在挠自己痒痒,一只手从裤腰带里伸下去,掌心盖在他腿间轻柔地搓。   “哪里奇怪?呃……师弟,你没事吧?我听你喘得厉害。在跟谁说话吗?”   肖何靠着凤琷腿软得站立不住,他微微往后仰倒,捂着话筒呻-吟一声,才用力压下自己的气息。   “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凤琷笑道:“生来给我瞧瞧。”   肖何气结,知道自己说什么这只凤凰都不会听,不再跟他交涉,只能把一只手死死摁在他手背上,企图阻止他更过分的动作。   他闭上眼,压抑着呼吸,好歹令声音只剩细微的颤抖:“我没事师哥,电视开着。病人家属没……没去医院闹,我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就……就拿到了法院传票。”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挺奇怪……小何师弟,我想我们还是抽空见个面,当面说吧。”   “好,那我先挂了。”   曲长风还没反应过来,肖何这边已经挂了电话,他听着电话机里嘟嘟的声音有些茫然——这么急做什么,还没约见面时间啊……   这边肖何一挂掉电话就拉着凤琷的手把他往下拽,向来平板无波的声线难得带了些恼火:“放手!刚……刚刚被师哥……放手!被他听到的话怎么办!”   凤琷干脆连着肖何的胳膊一起困在怀里,将他狠狠摁在了墙上,然后侧着头埋他脖子旁边啃吻,肖何越挣扎他越生气,抱得就越紧,连另外一只手也伸进他衣服里面。   肖何拼了老命挣扎:“凤琷!你给我放手!”   “我说不呢!”   凤琷心想,这凡人要了他的翎羽,现在还跟别人勾勾搭搭,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虽然那个关于翎羽的传说他也是在蛋里听说的,后来更没有前辈引导他,也没人再跟他说这件事,但是身为凤凰的本-能还在——本-能地生气。   肖何身上几乎到处都被摸遍了,那只手此刻正捏着他胸口的红珠来回拨弄,直将他弄得气喘吁吁:“他听到了又如何?嗯?你怕他听到?还是怕他知道我?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肖何被他撩拨得心火欲-火一起涌上来,抓着凤琷的手腕轻喘:“我说了我们凡人不兴这样!!你快放开我!!!”   “不!”   凤琷将他一把捞起来,瞬间移进卧室里——具体说是卧室的床上,四扇窗帘刷拉一声拉开,室内光线瞬间暗下去。   扯高肖何两只手压在头顶,凤琷俯视着他问道:“你有麻烦为何不求我帮忙,却去找那个男人。”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肖何听他这个理由用力深呼吸几次:“这位师哥是我在大学认识的,他现在是专业的律师,能力也很强,我才找他帮忙的。”   肖何很想问一句——我找你你会辩护吗!   但是那样说肯定会惹怒这只鸟,还是算了……   凤琷冷笑道:“我可以帮你把碍眼的人清理掉。”   “杀人是犯法的。”   “他们污蔑你。”   “罪不至死。”   凤琷唇角还带着笑,金光几乎溢出眸底,他望着肖何冷漠至极仿佛不是谈论自己事情的样子,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的法律无法制裁我,你怕什么。”   肖何被他眼底危险的金色盯住有些害怕——神要杀人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他们碾死自己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轻松。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但是我是凡人,我是受法律约束的。”   “凤琷。”   肖何握了握被凤琷压在头顶的手,不知想的什么,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他用更轻的声音说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觉得……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俩是一体的,你只要在我家里一天,我就要为你的行为负责……你不能……不能随便杀人。”   凤琷被肖何一番话说得怔愣,终于找回理智,他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熨烫代替。凤琷松开一只手,轻轻抚上肖何侧脸,仔细端详他。   这凡人的眼睛很奇特,乌黑乌黑,仿佛反射不出任何光,冷静得叫凤琷好想做点什么,将他的理智撕碎,令那乌黑中流露出惊慌的情绪才觉得愉悦。但是手底那些红还没褪去,凤琷在他脸上轻轻擦几下,绯红更甚,显出肖何此时情绪并不平静。   凤琷内心如昆仑山上的云海,翻涌着无法平息的冲动,他把额头抵着肖何的,命令道:“做我的人。” 第22章 这还是人吗   …   ……   ……   ………   哎???他说什么?   肖何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只凤刚刚说的话跟他自己说的话之间有什么联系,而且……用这种姿势压在他身上,说这种话,有点……   肖何不说话,凤琷摸到他下巴的手就掐了上去,愤怒地质问:“你在犹!豫!什!么!”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嘶!你再捏我就变形了。”   凤琷的骄傲不允许他重复一次!   于是他就直接干了……   凤琷低下头吻住他,手又开始不老实,把肖何还扎在裤子里的另一边衬衫也拽出来。   凤琷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整天对着个凡人发-情,不敢做到最后一步,却忍不住对肖何索求。   爱-抚,亲吻,凤琷不再单纯留恋肖何的唇,解开他衬衫扣子,从脖颈到腰腹,一处都未曾放过,吻遍他全身又吻回来,含着一边的乳珠吮吸。   肖何被他挑-逗得几乎说不出话,气息越来越混乱。   ——做你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憋久了想爽一把,还不简单吗。   肖何闭了闭眼,仅得自由的一只手攀住凤琷的肩膀,用力翻个身压在他上面,他衬衫凌乱地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红痕纵横。   凤琷以为肖何又要拒绝自己,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就被骑在身上的凡人强吻了。   肖何本身就不是保守之人,以前他只是没有那种生理需求——严格意义来说,他甚至不算个正直的好人。   在大学期间肖何做助教,那时他全权代表导师决定学生的期末成绩。因为年纪小,还总是一副成熟的样子,肖何经常被其他老师抓着开玩笑。有的故意调侃他怎么至今还在单身,还是个小孩子嘛。   肖何对这种玩笑不屑一顾,却想,若他真有需求,最简单的做法就是以期末成绩作筹码潜-规则那些能跟他达成共识的学生。   国外风气比较开放,这些大学生其实年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想泡他的有不少,但是能让肖何想下功夫得到手的一个都没有——那时候他对男人女人都没有兴趣,对性这种由激素左右的行为更没兴趣,浪费什么时间呢?   ——但是,他现在对这只凤凰很感兴趣。   凤琷的舌头被很有技巧地勾着卷在口中吞吐,牙齿刮蹭柔软唇瓣产生微痛,调-情意味很浓,令人愈发沉溺其中。   一回两回三回……被吻这么多次足够肖何精通接吻,学霸的学习能力不管在什么方面上都出类拔萃。他灵活地转动舌头,不停吞咽着津液,手插在凤琷发中似是激-情难耐,紧紧抓握。   凤琷能感觉到肖何的投入,唇舌交缠出的快-感甚至令凤琷快要忘记与自己纠缠的是个脆弱的凡人。   凤琷坐起身握着肖何的腰将他用力按向自己,腹部抵上个明显坚硬的东西,他空出一只手帮忙拉开衬衫,坐在他腰间的青年干脆将身上碍事的布料彻底拽落扔到地上。   一吻毕,肖何粗重喘息着把额头抵在凤琷的额上,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欲-望。   凤琷没想到肖何在床上是这样的风格,他日常里见的都是沉稳甚至慢吞吞的肖何,从没见过这种……肖何。凤琷有些急切,手顺着他的裤子摸进去,握着肖何的臀用力揉捏,将坐在他怀里那个人揉得跟随他的节奏来来回回晃动身体。   肖何向后仰着脖子将自己送到凤琷唇边,纤长手指如同调-情般缓慢插-入他的发中,他眼角带着一抹瑰丽的激红,映着水光直直投进凤琷心里。   凤琷被他完全不同于平日的风情刺激得大脑当机,他接住肖何贴过来的动作,侧头狠狠咬住他脆弱的脖颈,戴在对方脖子上那片小巧彩羽停在锁骨处,凤琷心里一热,又绕着彩羽舔那里深陷的窝。   肖何舒服得叹出声,不停滑动的喉结吸引对方注意力,被一点点包裹进口里,烫热的舌舔吮皮肤,从他仰高的颈项中舔出细碎呻-吟。   凤琷搂着怀里几乎赤-裸的人用力抚摸他,力道重得似乎将他揉碎才痛快,手掌所过之处尽是红痕。   肖何身体里面的碧玺珠只要靠近凤琷就会有反应,不比凤琷主动吸收灵力的时候,那会让肖何产生疼痛,莹润的灵力只是散发在周围,裹着凤琷,叫他身心具舒爽无比。   肖何侧过头与他交颈贴在一起,手摸到凤琷胸口拉开他的衣服,把那红衣扯落,露出里面光洁紧实的肌肉,肌肤相亲之时肖何才察觉到凤琷的温度有多高,将他烫得忍不住颤抖。   胸口微凉的肉-体终于让凤琷回神,他突然睁开眼,猛将肖何按在自己怀中,他在肖何看不见的地方小幅度摇头,不知在否定自己还是否定这种行为:“……肖何。”   不行,不行,他可是凡人。   两条手臂接触的都是润泽弹软的肌肤,此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埋头在肖何颈侧用力呼吸属于对方的气味,好久再没动静。   肖何这次倒是没觉得意外,手指握着凤琷滑顺的头发把玩,声音因欲-望变得微微沙哑:“为什么不继续。”   凤琷微微垂下眼,视野里是肖何光裸的脊背。   “不是要我做你的人么。”   凤琷被肖何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谁知这混账还不放过他,捧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挖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看着我,凤琷……”   瞳孔乌黑幽深,紧紧盯着他,如同披着人皮的妖孽:“跟你做-爱,会死吗。”   “……”   肖何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摸了摸凤琷的脸。   “跟你之前说的,必须吸收我身体里这个东西有关?”   凤琷又想起被肖何智商碾压的恐惧,恨得牙根痒痒,又爱死了他这副模样,于是抱着肖何翻身一压,xx的xx恰好抵在他xx处。   凤琷只能用力吻他,用力抚摸他,把凡人脆弱的皮肤掐得到处都是瘀痕。   不够,还不够啊……   甚至有一瞬间,凤琷产生想伤害肖何的欲-望。在他身上刻自己的名字,把他弄得鲜血淋漓,鞭打他,让他哭,让他痛,把他折磨到奄奄一息——不如此怎么能发泄他心中愤懑和不甘心。   “唔……!”   肩膀被狠狠咬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咬碎他的骨头。肖何蹙着眉头闷哼了一声,一滴血从他肩头渗出,顺着锁骨缓缓滑下去,滴到了戴在颈间上的彩羽上,两人都没注意到。   ——咬得真狠!这欲-求不满的神……   肖何的裤子被褪到腿弯,那只凤口中都是血腥味,却仍咬着他半边肩膀不放,就伏在肖何身上不停地动,大腿根热辣的摩擦叫肖何止不住呻-吟。   凤琷听他发出声音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动作起来更加无所顾忌:“你这么会猜还问我?!”   肖何抬着两只手抓住头顶的木杆,完全不介意自己全身赤-裸的样子暴露于凤琷眼中,欲-望令他的身体颤抖,他抬起头吻住凤琷,贴住他的嘴唇含糊问道:“原因。”   凤琷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一口:“你承受不住!会被……连魂魄一起吞掉。”   “从哪里吞掉?”   “……丹田处。”   “因为离交合的位置最近?嗯……慢点……道家说阴阳调和,两仪归元,终归太极……是你们神的理论吗。”   “……”   肖何被凤琷压着轻轻晃动,乌黑的双目有些迷离地盯着他:“现代科学都没有彻底弄懂爱情是什么激素和精神反应,你们神的交-合欢-爱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凤琷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嘴唇被人温柔地勾舔了一下,对方的舌尖极尽挑逗地卷住凤琷。肖何像是还觉得不够,两条腿蜷缩起来,贴着他的侧腰往上抬,直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凤琷呼吸一窒,当下大怒:“想死?!”   肖何闭上眼,唇上带着血,他抱着凤琷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嘘……好了好了,别恼,我帮你……”   肖何说完从凤琷身下往下滑,嘴唇温柔地从他喉结啄到小腹。滑进被底,看到那个地方被性急的凤凰蹭得发红,同时也第一次看到了它狰狞的模样。   肖何抱住凤琷在他僵硬的腰间轻轻抚摸着:“交-媾又不只有一种方式……你是野兽吗。”   他张开嘴缓缓含住凤琷,吞没。   爽上天的凤凰只顾抓着肖何的头发急促喘息,都忘了反驳——他好像确实是野兽……   凤琷其实不止一次做过对肖何的绮梦,梦到他两颊绯红攀着他的肩膀,哭泣着叫他的名字……如今肖何藏在被子里,凤琷看不见他,只有身体去感受。   “凤琷,舒服吗……”   凤琷被这黏糊糊的声音问得一时仿佛魂魄飞了出去,没忍住,交在肖何口中。   “……”   这还是人吗,狐狸精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古代的太监就是因为这个变态的吧,再不来一发咱们小凤凰也离变态不远了…… 第23章 变成肉灵芝的科学家   凤琷一睁眼天都黑了,手掌底下握的肌肤有些凉,低头看过去,便移不开眼。   伏在自己胸口的人还在睡着,睫毛乖巧地盖着眼,凤琷长过腰的黑发铺了一床,还有一些搭在他赤-裸的身体上。那发丝混合汗渍纠缠着他,黏连着在他皮肤上蜿蜒。   黑发,衬着肖何苍白的皮肤和皮肤上斑斑驳驳的青红痕迹,叫神也会产生不可名状的凌虐欲。   凤琷第一次觉得凡人喜欢出汗是件不错的事——才能瞧见这种风情。   忍不住勾起唇,凤琷眼底几乎淌出温柔,他拉过被子盖在肖何身上,将他裹紧。   白日宣淫不是好习惯,奈何双方都不是喜欢压抑自己欲-望的类型,当时只顾颠鸾倒凤地爽,哪还顾得上时间。   这样抱了一会儿,凤琷又开始不老实,一根纤长手指点在肖何额头上,对方终于睁开眼。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仔细看……眼睛里有微光。   凤琷收回手,却见肖何对他张开嘴,然后凑了上来,凤琷心头微跳——这凡人体力竟这么好,果然是个披着人皮的妖孽吧。   凤琷勾起唇,抱紧肖何侧着身就要压过去,却被对方推住,他爬起来凑到凤琷脸前,张开嘴巴指着自己给他看。   里面有几个小水泡。   凤琷捏住肖何的脸让他把嘴张更大一点,口腔深处有更多透明的水泡。   凤琷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肖何一把推开他:“问你自己!”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毕竟胡闹了那么久……凤琷后来完全不知节制,撞得他脑仁都疼,这凤激动起来也不论他是否承受得了了。   肖何扶着喉咙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精-液,烫得像沸水一样,你确定是会不小心把我的魂魄吞掉而不是把我烫死?”   “……”   凤琷目瞪口呆,这人就这么说出来了,凡人都是这么口无遮拦吗……   “我跟你说了几次不要弄在我嘴里,为什么不听。”   “……”他的精元在天界里多少人跪着都求不来这凡人居然敢嫌弃他?!   “再过五天就要开庭,到时候需要被告人自己申辩,我这样怎么去?凤琷,你真是,太任性了!”   肖何骂人狠了又碰破一个小水泡,痛得皱起眉。   凤琷被他一通骂下来离傻也差不多,直到对方要爬起来穿衣服,才额头上跳着青筋把肖何拉住:“就为这点小事……”   说着便对肖何的嘴唇吻下去,舌尖带着冰凉的气息舔入他口腔,小水泡被属于神龙力量的清凉气流挨个抹平。   因为烫伤肖何的力量是凤息,要治愈就不能再用神凤的力量,不然只会伤上加伤,而要刻意调动体内相对弱的力量来对抗相对强的那一方,无异于左右手博弈,相当费神,给肖何舔完小水泡,凤琷感觉到心累。   无知的凡人咂咂嘴,转着舌头在嘴巴里舔了舔,没舔到水泡,便嘟囔着评价:“还挺好用的……”   凤琷:“……###”   然后那个胆大妄为的凡人又凑过来,指着自己嘴巴更深处:“凤琷,喉咙也痛。”也是你弄的。   凤琷这次彻底炸毛:“没有了!”   他是凤不是人参精啊!   肖何不满意,但是也没再勉强。他披着衣服下了地,隐隐觉得肚子有些疼,肖何草草在花洒底下冲了一会儿便去找凤琷:“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凤琷心说我们一晚上都在做奇怪的事啊,却只躺在用两只胳膊垫在脑袋底下看他:“怎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觉得浑身舒服得不行,活这么大几乎没有哪天不被神力暴走折磨的,但是此刻……只觉得很爽。   嗯……与人欢爱竟有这种功效?   不对啊,以前也有过。   难道只因对方是肖何?   “我肚子疼,你是不是把我吸了。”   肖何疑惑地摸着自己肚脐眼周围:“虽然也不是特别明显的疼……但是真的有种隐隐约约的痛感,像是有人在里面揪来揪去……”   凤琷一听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快过来,我查查!”   肖何走过去把肚子给他看。   凤琷闭上眼,探入一丝神力进去,看到了肖何的丹田内部,一颗碧绿的珠子在中间缓慢运转。   碧玺珠是龙族至宝,其中储存着最易消化,最磅礴的神龙之力,也正因为它储量大,才被拿来作为替代品为凤琷暂时平息身体里面的神力暴动。   现在它缺了一小块,很小的一角灰色,在碧绿的珠子上格外显眼。   是的……凤琷的神力抛进去之后,发现碧玺珠上有一个小角变灰了,就像原本蕴有大量水源的河流突然干涸而露出干枯开裂的河床。   ……   ……   “怎么了?”   肖何见凤琷的表情有些古怪,便低着头问他。   “没事……也许感受到我的存在,它才变得容易躁动,你会觉得疼便是为此。”   凤琷把指尖的一丝金光收回来,强笑着给肖何解释,然后默默把他搂进怀里——就算他拼了命地吸一夜灵力,也不会把碧玺珠吸灰一块,更何况昨晚他只吞吃掉一些溢出来的灵气而已,这灵力是不是以一种更加不寻常的姿势流出来了啊?比如……   凤琷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不由自主吞了好多肖何的……那个。   昨晚吞食灵力的时候确实感觉灵力与……那个,是分开的,那难不成,他吞的时候不但有灵力,还有精元?   ……   卧槽!!说好的碧玺珠不能与凡人融合呢?!为什么这种情况更像他自己啊?!上古神的精元能当补药,在双修时哺喂伴侣什么的……但是凡人不该有精元这种东西啊!那玩意儿顶多阳气浓郁一些,把他这个神都给补了,完全不正常。   那肖何现在岂不是就像一块大肉芝似的……   ……   ……吃了他就能补充灵力……   凤琷有点想撞墙。   其实这样对凤琷来说算是好事,他吸收起来更方便了。   但是凤琷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他眉间有化不开的忧虑,甚至隐隐有些生气——事出反常不是好事,碧玺珠怎么会灰了一小块呢?不但灰了,还有要裂的迹象,怎么会这样。   他摸着肖何的肚皮久久不能回神,后者被他摸得莫名其妙:“干嘛这个表情,好似我得绝症了。”   凤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再如此口无遮拦我就把你的嘴黏起来,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肖何何其敏锐,察觉到凤琷的异常立刻便问:“是不是你的珠子出问题?难道我快死了?”   “……你们凡人想像力都这么丰富么?”   凤琷担着心,却装模作样叹口气:“只是碧玺珠有些奇怪,我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或者疲累……”   “除了肚子有点疼没别的感觉。”   肚子疼那是被吸猛了……   凤琷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好了,要不要再睡会儿,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不然改天问问应麟爹……毕竟那是他的东西。   想到他那位神龙爸爸,凤琷脑内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微妙的画面,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太频繁的开车,我又在中间补充了一个章节……太多车也会腻吧! 第24章 女朋友?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食髓知味的凤凰突然鸣金收兵,到了晚上睡到一起也只是对他亲亲摸摸,没有进一步举动。   肖何对此感到费解的同时,也有点失望——难道自己对他来说魅力不足?不然怎么会突然就没反应了……   好在肖何并非重欲的人,对方没需求他乐得自在,晚上不折腾,白天就有精力去做点自己的事。   这日一大早肖何就爬起来,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因为“半步都不许离开”原则,他洗漱好之后打算把凤琷也叫起来。   凤琷一头长发铺在床上,被叫醒只是半睁着浅金色的眸子,慵懒地斜肖何一眼,又闭上。   “……”   赖床不是人类才该有的行为吗,神也有?   还是他家里这只比较特别。   肖何锲而不舍地摇晃他:“起床了,带你出去吃早餐,快点。”   凤琷仍旧没动,脑袋还往被子里缩了缩,肖何侧坐在床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把他的被子拉开,抱着凤琷挖出被窝。   在凤琷发飙之前,肖何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啄一下又吻在他额头上,然后尽量温柔地说:“起床吧。”   顿了顿又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加上一句:“宝贝。”   “……”   凤琷总算睁开眼了,脸上隐约挂下来几根黑线,肖何瘫着脸看着他,非常无辜,后者把他拉过来,堵在肖何嘴唇上用力吻住,吮吸、辗转、啃咬……肖何的脸憋成猪肝色他才恨恨地松开嘴。   听他用平板无波的声音棒读宝贝这两个字,凤琷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那瞬间甚至有种被雷劈中要元神出窍的感觉。   肖何不知道凤琷在想什么,脑袋里想的是,撩妹攻略也不全是胡说八道,“女朋友”果然喜欢被用这种方式被叫起床。   ——他才不管人家是不是被他活活雷醒了。   肖何想完又咂咂嘴——这只凤凰刚起床,怎么嘴巴里也没口臭,反倒有股清甜的味道。   “先去洗漱,我给你找衣服,今天要去实验室一趟。”   “洗漱?”   “刷刷牙洗洗脸,你不是见我做过吗。”   肖何说完也不管他,站在橱柜前面一丝不苟地挑衣服,挑了一套比较低调的扔在床上,自己看看觉得还不错,便拎着比在自己身上问凤琷:“快起来啊,干嘛还在被子里。今天穿这套好不好?”   凤琷依旧评价没有自己的羽毛好看,却没反对,然后磨磨蹭蹭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   他没来凡间之前从来没有过什么“洗漱”的行为或者意识,用水洗澡更是从来没有过。   唯一会沾到水的时候还是去海底见父神。   凤凰喜欢热,喜欢火,他们身上很少会脏,即使真脏了,喷口火烧一烧,羽毛立刻变得亮闪闪。   没有哪只鸟愿意把自己的羽毛弄得湿漉漉。   他站在洗手台前许久,“啪嚓”一声从手指尖里打出一丛小火苗,然后塞进了嘴里。   肖何没听到洗漱间有水流声传出,以为是凤琷不会用水龙头,一进门就发现他正摆着张一本正经的脸把火苗往自己嘴里捅。   “……”   “嗯?怎么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刷牙啊。”   “……”   肖何微微睁大眼睛,想起来自己曾经试图用火苗烧他的羽毛,结果却越烧越亮,想必他们清洁自己的方式不同吧。   肖何刚这么想着就见凤琷嘴巴里吐出一小撮干灰,还嘟囔:“凡间的食物杂质真多,都塞我牙缝里。”   “……”   他刷完牙又捧着两只手往上一抬,掌心冒出一大片火,肖何就眼睁睁看着他举着火摁在了自己那张美得逆天改命的脸上。   ……   弧度优美的脖子上。   ……   ……   (′;ω;`)   肖何觉得自己还是出去比较好,这画面太刺激了,他受不了。   凤琷毫无所觉,拿火焰在自己脸上蹭完了还回头给肖何一个比以往更加闪亮的笑容,说:“怎么样,原本就不脏嘛。”   肖何已经什么都说不出了:“……”   凤琷可能清理自己清理上瘾,手掌心又冒出两个大火球,熊熊的火焰在肖何面前窜起老高,差点烧到他的鼻子。凤琷一指火球,它们却非常乖巧地贴到他身上,从上到下,顺着脖颈和脊背一前一后地在他身上滚,分明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火球,肖何却从它们身上看出“狗腿”的感觉,像两个丫鬟尽心服侍主人一般——凤琷也理所当然地让它们服侍自己。   两只火球越滚越小,一直滚到凤琷袍子角,化作两颗小火星消失在空气中。   凤琷轻轻抖了一下袍子,发尾微摆,黑亮的,与金红的波浪在身后随意地起伏,他袖口处一小片金红的布料落下来,化作流星似的火焰掉在地上,而后熄灭了。   落衣成火,公子倾国……肖何再次沉迷美色了。   “嗯?好久不啄毛,掉下来这么多。”   ……前提是他闭嘴的话。   “好了,我们走吧。”   凤琷打个响指换好衣服,他一边转身,一头青丝便自动被红色发带自双颊两边微微吊起来,在脑后扎了一把松散的马尾,只令它长到肩膀,两侧鬓角随意落着几缕发丝,像是轻烟。   黑的发,瓷白的脸,精致的五官,火红的衣袍……   凤琷说得没错,这世上根本没有哪件衣服会比他的羽毛更适合他。   凤琷转身一把把肖何搂住,对方欣赏他的容貌,他不害羞,非常得意,笑嘻嘻地把肖何捏来捏去:“还看,还没看够?”   肖何轻声叹口气:“多少次都……”   看不够吧。   凤琷身上热乎乎的,像刚出锅一样,肖何靠在他身边都觉得被烤得热烘烘的。   “你在神界,单论姿容排第几?”   凤琷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就算不单论我也是头筹。”   他倨傲的小模样不会令人有半分厌恶,倒是油然而生一股宠溺之情,肖何脸上木着,心里哀叹自己越来越往颜狗靠近,他脑补着如果褒姒长凤琷这样,他自己可能也会成为周幽王。   “快走吧,不是还要出去吃早饭?”   “你等等。”   肖何去抽屉里找出一副眼镜给凤琷架在鼻子上,宽大的眼镜框几乎挡住他半张脸。   肖何是有点近视的,只不过除了看书其他时候都不习惯戴眼镜,这副眼镜也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实验室用护目镜。   有多丑可想而知。   凤琷伸手推了一把眼镜:“我不喜欢这个……”   肖何冷冷地说:“不想引起骚动就戴着。”   这种祸害就应该锁在家里,出门必须戴口罩,最好戴头套,放出去引狼啊。   从肖何家到实验室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这个时候卖早餐的小贩已经陆续把摊子摆出来,中间穿过条小吃街,各种食物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诱人口水横流。   肖何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凤琷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看这个觉得好吃,看那个也觉得自己想吃。   肖何返回来一把把他拽走:“我们去店里吃。”   “为何?”   “在大街上吃不雅观。”   肖何刚说完,凤琷就见一位路人叼着个包子一手豆浆一手手机低头从自己身边走过,不满道:“他们为何如此吃。”   肖何想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能不能装逼装全套,作为一个上古神,你扛着包子在大街上吃像什么样子……   “我要这个!”   凤琷站在包子铺旁边指着锅里一笼白嫩的包子决绝说道,脸上表情活脱脱一个野蛮女友。   店老板没搞清楚金主是谁,响亮应着:“好嘞!小伙子,吃什么馅儿?你指那个是韭菜鸡蛋……”   肖何赶忙上前打断:“来一笼虾仁一笼猪肉大葱,再来两杯小米粥,两杯豆浆。”   老板笑着给他们打包,递给肖何的时候还说好小伙子,胃口不错。   凤琷如愿以偿后又盯上了另外一锅的烧卖,偷偷跟肖何说:“它们长得不一样。”   “……你先吃完包子再说。”   一路上肖何拎着两笼包子快步往前走,凤琷迈着大长腿跟得一点不费劲,一只手举着包子一只手举着小米粥边吃边看,吃着手里的看着锅里的,看上什么还会拉住肖何小、声要求给他买。   ——还没丢人到家,知道提要求要小小声!   他记得逛商场的时候凤琷也没这样啊,难道比起商场,小吃街对他来说诱惑更大?   “肖何,那个红的是什么?它跟我羽毛颜色好像,很好吃吗?”   肖何顺着方向看过去,他指的是一个小崽子手里举的糖苹果。   “……先把你的包子吃完,吃完就给你买。”   凤琷一口一个吞了仅剩的俩包子,笑眯眯地看着肖何——他的饭量是可以随着心情变化的。   肖何突然觉得,要是自己真有个女朋友,大概跟现在没啥差别…… 第25章 神连那——里都是无菌状态   实验室人不是很多,大周末更没人在,实验员们一般会把实验安排在工作日,于是门口就剩两个值班的实习生。   凤琷跟在肖何后面进门,随手摘下戴了一路的护目镜塞在裤子口袋里,总算不再那么难受。   他吃饱喝足乖乖跟着肖何走路,两个实习生惊鸿一瞥看见了他,想拦的时候才发现前面的肖何。   一个对另一个说:“肖老师带了个明星进实验室啊?!”   “噫!哪个明星?”   “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了侧脸和背影……但是感觉好漂亮哦!还是长发……比肖老师都高,不会是超模吧。”   “我看你在做梦吧,你咋不说是维密天使下凡呢……”   这边肖何一进实验室就找了两件白大褂,自己一件,递给凤琷一件:“实验室脏,穿上吧。”   即使是用来防污染的白大褂,肖何准备的衣服也永远一尘不染,也许是做实验多了职业病,他平时都要穿一件在外面防尘,到家才脱下来。   凤琷穿好之后也不闲着,到处摸摸看看。肖何不太管他,自己忙自己的,只在他碰到培养细菌的培养基时出声提醒:“那个脏,别碰。”   凤琷觉得肖何在骗他:“里面什么都没有,哪里脏了。”   肖何给他一副胶皮手套让他戴上,接过凤琷手里的培养基:“这个只长了一天,还没形成菌落,你才看不见。”   他拿一根棉签在平板上轻轻涂一下,又涂到载玻片上,要凤琷过来看。   “一只眼睛,一只眼睛看就好了。”   凤琷抬起手挡住自己的一只眼,终于在显微镜下看清那些小东西,密密麻麻,长得……就跟低级妖怪似的。他惊讶地把眼睛凑到载玻片上,发现真的什么都看不到,才抬起头看向肖何:“这……这是何物?!”   “微生物。”   凤琷睁大眼睛等他继续说,就跟第一次参观实验室的小朋友一样可爱,肖何好想亲他一口。   “它们很小很小,需要特殊的仪器设备才能看到。”   他指着显微镜:“就是这个,叫做显微镜。”   凤琷一脸怀疑神生的表情。   肖何心里好笑,继续说道:“我都告诉你它很脏了,这是一种真菌,繁殖比较慢,形成的菌落非常难看……对,你再往前走两步,那个层析柜里就是它长大的模样。”   密密麻麻的绿毛差点把凤琷看吐了。   成功吓到“女朋友”的肖何心里有点暗爽。   “其实不用这么讨厌,我们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细菌,有些细菌跟人体还是共生关系。”   凤琷崩溃:“我身上也有?!”   突然好想再把三味真火召出来给自己好好清理清理,万一它们长大长多了怎么办?!   肖何拉过凤琷的手,用消毒棉签沾了ddH2O在凤琷手心上来回涂几下,然后抹到载玻片上:“你自己过来看。”   凤琷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肖何跟着凑过去看。   ……   ……   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惊讶地换了棉签在自己手上涂,就又看到那些各种各样形态的小生物,他不敢给凤琷看,万一他看过嫌弃自己怎么办。   之后肖何给凤琷各种部位的皮肤都取了样,甚至包括口腔,竟然一处有细菌生存的部位都没有——怪不得他睡一宿都没口臭,微生物不繁殖啊!   科研精神爆发的科学家顿时就狂热了,问也不问直接扒下凤琷的裤子就拿棉签往人家两腿中间涂——最脏的地方总不会也没有吧!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扒光并且遭到猥-亵的凤凰站在原地一脸凌乱。   ——你这样在神界早就被杀头一百次了知道吗。   等肖何终于确定凤琷确实连那——个地方也是无菌状态之后,终于回到人类世界,一抬头,凤琷正衣衫不整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控诉地看着他。   “……”   肖何赶紧脱下手套,把凤琷的裤子给拉起来,然后把他的衣服好好穿上。后者还是非常委屈,低头看着肖何给他整理腰带,不由自主就……硬了。   “……”   肖何垂头看着碰到自己手的那个鼓包不知道说什么得好,这时候……微笑吗?   凤琷忍气忍得肩膀一抖一抖:“你你你你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先碰我的!”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赶紧扑上去紧紧抱住羞愤欲死的小凤凰,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这都是正常现象……我刚刚也是一时心急。”   凤琷简直要崩溃:“你还要装什么都没看见?!”   “我……”我看见的话你岂不是要尴尬死?!   “笃笃笃。”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肖老师,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肖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凤琷一把抱起,嗖一下瞬移到里面的屋子——这间屋子只有一个手术台和几条沙发,是废止不用的杂物间,有时候实验累了也会有人过来休息,中午睡个午觉之类。   值班的实习生又叫了两声,肖何才压着声音回道:“我在里面,什么事?你有事就说吧。”   肖何不敢让她进来,他正被凤琷死死压在门板上,腿间还被顶着一个……硬热的……那个,场面非常尴尬。   外面传来实习生担忧的声音:“刚刚来了一伙人,拿着榔头斧子木棍什么的……好像是找您的,被保安弄出去了,我来告诉您一声,出去时候注意点。”   肖何立刻想到之前做的手术,难道是病人家属找上来了?不过他们怎么会找来实验室……   实习生说完就离开了,凤琷用力抵了他一下,把肖何的注意力拉回来。   “别闹了!病人家属都找上门来……”   肖何试图推开凤琷,被他抓住手,一双眸子几乎流出金色实质:“让他们来,我还没杀过凡人,试试手感。”   凤琷才不管他病人家属还是医闹,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超级无敌委屈,他忍着不碰肖何忍得多难过,这凡人……撩了自己居然就想这么算了?!   他掐住肖何的下巴拧过来让他面对自己,金色的眸子里跳动着怒火,低声问说:“还打算当没看见?”   肖何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分明是他善解人意,为什么要被这鸟这般控诉啊???   他试图转动脑袋,躲不过凤琷的视线,只好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凤琷用拇指在他嘴唇上满含暗示地用力揉着,手指底下柔软的薄唇被揉得带上血色。凤琷声音低哑,好似已经被汹涌的欲-望灼烧到沸腾状态:“像之前,那天晚上那样,帮我。”   肖何环顾四周:“在这里?”   这个地方倒是因为经常有人住,还是挺干净的,但是……外面两个值班的实习生都在啊,他们稍微弄出点动静人家都能听见!   凤琷才不管他怎么想,一把把肖何抱起来,将他扔在手术台上压着吻下去,手从他西服底下摸进贴肉的最里层,他恨恨地咬了肖何嘴唇一口:“就在这!你在这里撩拨我的时候怎么没多想。”   “……”   肖何从来都不排斥给凤琷口-交这件事,尤其在显微镜下看过他的身体,竟然整个神都处于一种无菌状态,他这个浑身都是微生物(尤其口腔)的凡人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凤琷已经把他西服裤子扒了下来,衣服从腰往上推到脖子底下,露出洁白的肚皮,唯独那件白大褂还好好穿在身上。肖何搂着凤琷的脖子急促地喘-息,两条光-裸的长腿搭在手术台两边,胸口湿漉漉的触感接连不断落下,他却只想大吼一声为自己平冤昭雪——那、那不是撩拨,那只是个实验啊!   凤琷亲他亲到一半,小腹上抵着对方的硬物让他突然清醒过来,他一头扎在肖何脖子旁边克制地喘着粗气——碧玺珠虽然一时半会不会被吸干,但是那颗珠子灰得不正常,在询问应麟意见之前,还是不要碰肖何得好……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凤琷憋得脸都黑了,轻轻拉下肖何的西服,给他盖上白肚皮,然后默默把他裤子给穿上去。   “……又怎么了。”   凤琷把他抱起来坐到旁边沙发上去,让肖何挨着自己的腿坐下,也不说话,就在他屁股底下蹭。   蹭……   肖何简直要疯,这鸟又搞什么鬼!   “做什么,我不是说可以帮你……”   “不行。”凤琷生无可恋,抱着肖何一顿啃。   肖何脸色变来变去,却还是没反抗,让凤琷一直在他身蹭出来了,他才松一口气。心想这会儿该他弄一弄了吧,他又不要紧,又没有灵力暴动,谁知凤琷蹭完了直接没动静,趴在肖何肩膀上光顾着喘气。   “……”   这家伙……明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会儿装什么傻鸟?!自己爽过以后根本没想到他嘛。   肖何不高兴了,肖何想打鸟。   凭什么你拿我搞完就把我扔在一边啊?!要做做全套啊!刚刚的亲亲舔舔继续啊!   ……   ……   肖何用力深呼吸几次,自我安慰道,算了,本来在实验室做这种事就挺叫人难为情的……   “肖何?”   肖何被凤琷亲吻的动作从发呆中拉回来,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尽是温柔神色,他金色的眸子注视着肖何的眼睛,侧过脸去啄他的脖颈——鸟类啊……喜欢谁就总是忍不住想啄对方。   “为何不理我,在想什么呢?”   亲亲呀亲亲呀,你怎么不亲亲我——凤琷的表情在这么说,还带着点欲-求不满的委屈。   ——你特么比我还委屈吗?!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在他身上满眼复杂地看着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想跟凤琷说你这样是把我当发泄玩具,把我不当人,我是有感情的,有反应的,不能你弄完了就把我丢下,你这样就算约-炮都约不到回头炮,会被拉黑名单的……   “肖何……”   小凤凰保持着委屈索吻的表情回看他,肖何很想打他一顿……不但打不过,而且不舍得,终究在他的美貌中败下阵来。   算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吧,何必非要让他不高兴。   肖何捧着凤琷的脸回吻他——吻得很难过。 第26章 关于上下的问题   应麟接到凤琷的通知后就从龙宫来了凡间,他本想去找星君算一算凡间有什么灾难,想到仙界那些麻烦便又作罢了,顺路转去凤琷那里,一来看看他情况如何,二来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谁知他来的不是时候,一来就看见碧玺珠光溜溜地骑在凤琷身上摁着他亲,被摁的凤凰还非常享受。   ……   应麟复杂地看他们一眼,瞬移走了。   应麟也不知道把自己瞬到哪儿来了,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处高高的建筑物顶,迎着凡间特有的杂质充足的风,思考人生。   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据他所知凤琷应不会这般……才对,从没听过他对谁甘愿屈居人下,几万年里也就出了头蠢麒麟敢作死觊觎他后面,还被整那么惨。   青苍君下场可比凤琷自己说的惨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养伤养了五百年。   凤琷性情不算暴戾,但是真的惹怒他,那可不得了。   青苍那只蠢麒麟不但被打断了两条腿,身上鳞片也给他扒得没剩几片。神龙爹和应麟赶到时,凤琷正踩在他身上疯了似的拿火鞭抽,若非青苍还没蠢到家,关键时刻藏进自己的本命法宝,早就让他抽死了。   ——但是即使这样了还叫唤着“我是真的心悦你啊霓霄君”然后换来凤琷更加猛烈的攻击,也是蠢得没谁了。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青苍不对在先,他又打不过凤琷,被揍了也只能白挨。神龙爹听过事情原委非常生气,当着青苍的面狠狠骂了凤琷两句。   ——没错,狠狠骂了两句,真的只有两句。   ——怎的下手这么狠!胡闹!   且一出苍山范围就掰着凤琷的肩膀嘘寒问暖:“有没有受伤啊?好好好没受伤就好,下次再有谁敢欺负你,回来告诉爹,爹帮你打死他。”   虽然应麟对青苍给凤琷下药的行为也感到气愤,但是他做不到神龙爹这般——没见你儿子已经快把人家打死了吗,神龙就能睁眼说瞎话了吗。   凤琷笑得气度恢弘:“不需要。”   神龙爹就偷偷露出一个“儿子大了”的落寞表情。   应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冷着张脸静静看着这对父子,仿佛已经升天。其实他很想问问,父神啊你还记不记得两千年前凤琷就成年了……   神龙爹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没有认识到凤琷有多凶残的,就连应麟都知道不能随便惹怒这只凤——他说的话从来不是开玩笑,威胁他要啄瞎他的眼还有掰断他的龙角的话,应麟从来没当笑话听。   但是即便如此,神龙爹还是固执地认为凤琷很小很弱需要人照顾,从小到大,这种场景见得多,应麟就渐渐习惯了,后来他变成了面瘫。   ——表情太活泼的话,他怕控制不住几几。   其实小时候应麟也想过,为什么父神要这么偏心眼,比如对方经常告诉他凤琷从小体弱多病,需要好好呵护,然而经常被凤琷欺负得哭成一坨的幼龙只觉得对方在胡扯。   直到有一天,月圆之夜,他亲眼见过凤琷被自己身体里的两道神力折磨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就变成了第二个神龙爹。   应麟坐在那里好久好久,太阳几升几落,他还是没动,神色有些阴郁——凤琷怎么就想不开委身给一个凡人了呢?难道因为碧玺珠?   (纯洁的神龙哟并不知道有一种叫骑乘的体位)   “喂。”   应麟还没纠结完,突然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他惊了一下,竟然有人能在他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   那是个凡人,面相年轻,一副笑嘻嘻的少年模样。   见应麟终于注意到他,少年这才继续说:“你磨蹭什么呢,到底跳不跳,我等了半天。”   应麟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没有任何搭话的欲-望,他在回忆,这次下界有没有好好装扮成凡人的样子。   “咦……你不是来跳楼自杀的吗,要跳快跳,看我干什么。”   应麟依旧看着他。   “喂!你是不是聋啊!问你话呢!”   应麟一愣,心说他怎么知道我是龙,看来自己这次装扮得还不到位。心事重重的神龙从台上跳下来,绕过那人离开了。   被当成透明人的某少年:“……”   出了天台门后,转过楼梯口应麟就再次瞬移离开了,这次瞬移情绪稳定,精准地移回了龙宫,拿到一只玉瓶后,再次瞬移,这回瞬移到了肖何家门口。   应麟与凤琷的无所事事不同,他成年后就接手了父亲的工作,包括凡间地府,各界都去得很频繁,所以对于凡人们之间的礼节,他懂得比凤琷多太多。   比如,知道进门前要先敲门。   门打开了,肖何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内,只有外面的白大褂有些乱,领子翘起来那边的脖颈上隐约可见一个红色吻痕——凤琷啃得太贴近下颌,用力又狠,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其实现在天色很晚,正常人应该看不到,奈何应麟并不是正常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肖何,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人,看起来不像上面的。   肖何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应麟,对方出色的容貌令他不由就想起家里那只禽兽:“什么事。”   应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老盯着人家看有些怪异。   “凤琷在哪。”   并不令人意外的答案,肖何让开身体,对他说:“进来吧。” 第27章 基友是下面的?/事前/事后/打官司正式开始啦   26.5   应麟对肖何的坦然有点意外,跟他进门后,对方请他坐到沙发上,转身去叫人。应麟哪里坐得住,便跟过去。   肖何察觉到应麟跟上来只作不知,直接走到床边,俯下-身撑着凤琷身侧的床铺吻在他耳朵后面。   原本在床上打滚的凤凰不明所以,又因肖何挡在他眼前,完全没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个应麟,心情很好地把肖何捞进怀里,堵住嘴一顿啃。   一人一神吻得旁若无人,暧昧水声回荡在室内,听得人脸红心跳。肖何微微转动眼珠,往后方斜瞥过去,余光里瞧见跟着自己的男人已经不见了,才稍微退开一点,顺手阻止凤琷接下去的动作:“有人找你。”   凤琷收起脸上的笑,皱眉问:“找我?”   刚刚搬家公司给他送来一张床,是肖何早前让吴叔订的梧桐木打造的那张,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支精巧结实的秋千。凤琷变回鸟在秋千上玩了一会,又跑去床上打滚——他确实更爱梧桐木,熟悉的气息让凤琷觉得很舒服。他正滚得高兴呢,谁这么找死来打扰他。   肖何靠在床边,拉着凤琷一缕头发把玩:“也许是令弟。”   凤琷一听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来做什么?!”   肖何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反应够大的。   “他大概在客厅里。”而且可能被吓着了。   后一句话肖何没说。   凤琷便拉着肖何去客厅。   应麟坐在沙发上发呆,确实受到了点惊吓——刚刚他看得分明,那个凡人……还真是那个凡人是主动方,伏下身吻醒凤琷的动作那么熟练,娇羞呢?傲娇呢?别扭呢?这么主动,这跟他认知中“下面那个”不太一样啊?更重要的是那只凤凰也默认了他的行为?!   肖何心中也有计较,第一眼看见应麟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在气质上跟自己很像。   虽然凤琷说过自己有个弟弟,但是有血缘关系的神搞在一起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希腊那一堆哪个不是乱-伦的祖宗,谁知道中国的神是不是跟他们一样没节操,指不定他俩就骨科了?   或者爸妈不让骨科,这只凤凰就喜欢上气质相近的自己了呢?   是的,肖何最介意的还是应麟是面瘫这件事——喜欢的人弟弟跟自己气质好像啊一不小心就想多了怎么破。   凤琷站在卧室门口,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应麟:“你这是什么打扮,不用装了,肖何见过我的真身。”   “……”   连真身都见过了……   噫!!等等!怎么、怎么这个凡人脖子上戴着个好眼熟的东西?!   应麟深邃地注视着肖何脖子上吻痕旁边那一小片彩色羽毛,回忆起某只毛还没长齐的鸟曾经得意地指着自己后脖子告诉他那是将来要给他媳妇儿的东西……   那时候他还是条小龙,晃着尾巴问凤琷:“仙侣是何物?”   火红的雏凤拍拍毛茸茸的翅膀回忆说:“吾亦不知,听说是能给吾生蛋的。”   没想到他竟找了颗珠子当媳妇儿。   应麟很想把凤琷抓起来,大耳刮子抽醒他问问,这他妈的能生蛋?!   肖何被应麟奇怪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往凤琷身边靠了靠。   应麟心里叹口气,撤掉伪装,头顶上生出两支巨大的银色龙角,一头墨发长至腰间,身上的装束也变成好似古时那种铠甲。   “你来做什么。”   凤琷声音里有明显不悦,习惯性伸手将肖何搂住:“竟还从正门进来,吓到他怎么办。”   “……”被吓到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那件案子还有些事要详细问你,我下界来未察觉妖气,无从下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凤琷带着肖何坐到应麟对面沙发上:“你有问题且问他吧,他当时也在场,脑子还很好用。”   凤琷说完又补充道:“他叫肖何。”   应麟想说在我的概念里他叫碧玺珠。   ……但是怕被凤琷揍。   肖何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没说话,一直在留意两个神之间的气氛——呃,话说他留意干什么,就算凤琷是个搞骨科的变态,还能打死他?又不是他爹。   应麟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向肖何:“它有什么特征?还记得长什么样子么。”   “它?你们在说医院里见到的那只怪物?”   凤琷终于想起来应麟要来查案的事没跟肖何提过,便点头称是。   肖何从茶几下面摸出一张纸一支铅笔,刷刷刷不一会儿画出一张素描,赫然就是医院里见到的怪物。   应麟看了一眼小画:“佘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琷把脸凑过去:“你朋友啊?”   应麟一时无语,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有病。   “这种妖怪叫佘耳,是从沼泽的污气中生出来的,有些也以尸气为食,就会长出这种人脸。不过它是食腐的,并不吞吃活人生气。”   肖何这次主动开口:“它在医院吃了我的病人。”   “怎么吃的?”   “把口器插-进人身体里面,然后吸一些红通通的气体。”   应麟皱眉。   凤琷在一旁插话:“人的生气与五行一样,分为五色,红色的应是心火。不过我从未听说妖怪吃生气还要分类吃……多费劲。”   应麟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此看来,这件事还真是不简单,我要仔细查查,先行一步。”   凤琷嗯了一声:“我送你。”   应麟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沉默地看着肖何。   肖何很识趣,坐在沙发上没动:“恕不远送。”   27.   凤琷将应麟送到门口,抱臂看着他:“有什么话还要单独说?”   应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良久,凤琷都开始不耐烦了他才说:“你是下面的?”   凤琷:“……”   应麟:“……”   “你是不是有病?!”   应麟:“……”   “我……我像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惊恐地问。   应麟复杂地看着凤琷那张倾城倾国国色天香的脸,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下更加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涉及到对方私事,他不太好继续插嘴。应麟磨蹭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色的玉瓶,还没塞到凤琷手里就嗖地一下瞬移离开。   风中留着一句狼狈的:“保重……”   “等……!”   他还没来得及问碧玺珠的事情呢!!刚刚当着肖何的面不好问……这混账跑这么快干什么?!   凤琷疑惑地接住半空中掉下的玉瓶,拔开塞子轻轻嗅一下,一股清香飘散出来。   “玉露腻柔膏……”   ……   这他妈的不是他家那位嫖遍三界的龙亲戚搞出来的东西吗?!送给他干什么?!   凤琷站在风中凌乱许久,想把这药效不明的玩意儿扔了,却又见玉瓶上浮现几个小黑字——小得生怕别人发现它们似的。   “封……什么啊,封丹田?”   凤琷仔细咂摸着这三个字的意思,回过神后脸上突然露出个微妙的笑容:“原来如此……想来也是,那条龙睡了三界多少东西,不但没出事,还睡出一群儿子来,说不定这东西对凡人还真能有点用处。好兄弟呀,没白疼你。”   ——说的好像疼过人家似的。   所谓天生地养的上古神力量都很强大,这其中神龙的力量比凤族更加占有优势,若说神凤只是身份在那,神龙就是力量强大到令所有生物都难以承受,尽管他们没有凤琷这种神力暴动的情况,控制不好也是会给欢爱对象吸干了的。   而作为下面那个,比起上面那个更容易被动地成为被采补的对象,应麟担心凤琷是怕伤到那个凡人才甘心屈居人下,于是送了这玩意儿……为了让他稳居上位应麟也是蛮拼的。   碧玺珠的异变让凤琷不得不注意,本来两个人开了荤,正该食髓知味,凤琷硬生生忍着没再碰肖何,实验室那次被他调戏急了才像蹭大树一样蹭了他几下……日常与他亲亲摸摸,灵力都不怎么敢大力吸……上-床更是再也没有的。   精致的玉瓶在手里转了转,凤琷觉得可以再开荤试试了,到底是不是……那什么的原因。   凤琷脸上带着笑回屋,肖何正在厨房做晚饭,见他笑得春风拂面,便问:“叙完旧了?”   “我与他有何旧好叙。”   肖何不动声色地切着菜:“是么,你跟他关系很好?”   “动不动就会打起来也叫关系好的话……啧,干嘛总说他。”   肖何就闭嘴了,心想动不动就打起来也算关系好的一种表现,不知道现在有些人就喜欢相爱相杀吗。   凤琷见他不说话就又凑上来,从后面搂着肖何的腰,垂头在他脖子上蹭:“你饿了吗?”   肖何早就换下西装,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系了一条蓝格子的围裙。凤琷贴上来也没说话,继续切菜。   凤琷被冷淡了颇为不满,贴在他背后嘟囔:“能不能快点。”   肖何停下手里的动作:“什么事?”   他突然转过身警惕地看着凤琷:“今晚不行,我明天要去见曲师哥。”   凤琷明知道肖何说的是什么意思,偏偏又要生气,扑过去把他按在料理台上:“要见他又如何,为了见别的男人冷落我?”   肖何手里还举着菜刀,身体往后仰倒着使不上力,只能划拉四肢挣扎:“停停停……哪有那么夸张,要不是担心你再把我喉咙弄肿没办法说话……松开我……唔!”   死凤凰居然用闪电电他!刚刚还表现得那么体贴呢?!   凤琷趁机抱起瘫软的肖何回卧室,一把摔在刚买回来的大床上,然后压在他身上一边撕衣服一边埋头在他胸前乱吻——此时表现得简直不像凤凰,像狗见了骨头。   肖何好不容易回神,用力把脑袋挣扎出来,一手推着凤琷的脸一手摸到旁边的柜子,剥开块酒心糖往嘴里塞:“饿了,我要先吃点东西……”   肖何心里气哼哼的,前几天不是一直好好的,不是很能耐嘛……蹭他就蹭满足了。   凤琷见他还有心情往嘴里塞吃的,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眼睛里金光闪闪。他低下头直接压上去堵住了肖何的嘴,舌尖伸进去勾住那块巧克力一口咬碎,甘醇的夹心糖酒便在双方口中弥漫开。   肖何压着他后脑勺仰头去争夺凤琷口中那点热量,争着争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吸吮对方舌头的战争,勾来勾去终于勾出火。   凤琷舔掉肖何唇上那点糖水,笑着说:“你怎么这么甜啊?”   凡人受不住神凤的美貌诱惑,被他亲得气喘吁吁,色授魂与。   凤琷想起他变小时喂他吃东西的样子,伸手在床头重新摸出块糖,轻轻叼在口中凑过去,含糊道:“再来?”   肖何张开嘴连着凤琷的嘴唇一起咬住,一边吮一边将酒心糖吞进口中,他感觉到头发被对方抓住了,拽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往上抬,再侵入,这一下舌头顺势吻得更深。   不知吞的是糖还是凤琷的舌,肖何闭上眼放纵自己与他滚到一起——去他妈的还要见人。   不得不承认,肖何很喜欢凤琷的身体……或者说肉-体?每次他赤着身,肖何都忍不住在他弹性十足的肌肉上摸个不停。   肖何自己身体较弱,就会羡慕他这种……美好的身材,不管咬上去还是舔起来,感觉都不错。   凤琷任由肖何趴在他身上啃他的胸口,手拖着肖何的腰边摸边扒他衣服,等将对方的衣服扒得差不多,凤琷拿出那只玉瓶给他看,声还哑着:“应麟给我的。”   “这什么?”   凤琷微微眯起眼,笑得不怀好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肖何怔愣之后脸上浮起一层红晕——都说龙性本淫,刚刚那只看起来挺严肃,没想到也不是条正经龙。   凤琷其实有些犹豫的,他不太确定这个药会不会连着碧玺珠的份补起来,于是跟肖何商量:“等会儿你不要出精。”   肖何立时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   “我是为你好,我担心碧玺珠它……”万一它碎了你跟着翘掉怎么办!   “你不要太过分!”   碧玺珠碧玺珠!就知道是为了这个破珠子才靠近他,实验室那次他都不想说,现在居然还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他是人,又不是充气的,替他做那种事的时候也会有反应!   肖何气得眼圈发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他用力推开凤琷翻身下床:“别做了!”   肖何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催。   他看不透凤琷,分明……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亲吻与爱-抚都是真心实意,肖何不傻,能感觉到他的喜欢,他的笑不是假的,缠绵过后的温情也不是假的,所以才一直容忍他,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到最后就……不管他了。   就算不能真枪实弹地来一次,互相抚慰一下也可以啊,行吧你是神你干净,那你用手也行啊,妈的手都不手,是凤琷太矜贵,还是太嫌他。   肖何也是有脾气的,宠他一次两次差不多了,还能一直纵容他吗,一直纵容他就一直不晓得改。   “肖何!”   凤琷一贴过来又被肖何推开:“不许抱我!蹭抱枕去!”   凤琷干脆一把拉住他:“肖何肖何!你回来!”   凤琷说出那话时就知道要不好,被肖何瞪的那一眼心里莫名揪紧,来不及思考,把他捞回来紧紧按在怀里,尽管是对着他的后脑勺,凤琷也顾不上了,用力抱着他不松手。   凤琷也说不出什么感觉,肖何好像很难过,他的眼神让凤琷跟着也很难过——难道他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肖何……你生气了么?是不是我说错什么?”   凤琷是只嘴笨的鸟,他的口才都用在挑衅别人打架上面了,跟肖何比起来情商当然也非常low,他知道肖何在生气,还察觉,除了生气,他还……很难过。   却不知道肖何为什么难过。   凤琷偷偷摸摸放了一缕金光投进肖何脑袋里,纷乱的情绪感染到凤琷,让他一时气闷,心里酸酸的。   凤琷读完他的想法,微微闭上眼:“肖何,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确实很看重碧玺珠,但是……你跟一颗珠子吃什么味,什么叫我把你当容器,我……”   他百口莫辩,这个凡人的想法就算用了搜魂都看不懂,凤琷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委屈地说:“你才是肖何啊……”   ——肖何好像一直都这么觉得,需行乐时便行乐,不知道他是太过消极还是不在意。虽然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的缘分,确实因为碧玺珠。   肖何回过神立刻就炸了:“我他妈的不是说不让你搜我的魂吗?!”   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凤琷听到肖何因为生气变得急促的呼吸,迟疑着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肖何直接把头扭开。   凤琷只好继续对着他的后脑勺说话:“我……很想靠近你,但是怕把你弄坏。”   “……”   “凡人对我来说,就如易碎品,你更是。我之所以不让你出精……是,我担心会对你的身体不好,碧玺珠它……”   凤琷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他实在不想叫肖何跟他一起担心,他自己都确定不了的事情还跟肖何说什么呢。   他就改口道:“那我们不管珠子了好不好?看着我。”   他又去掰肖何的脸,肖何不想看他,这只鸟总对他用美人计。   但是从刚刚凤琷吞吞吐吐的讲述中,肖何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碧玺珠又怎么了,难道他一语成谶,真快死了?肖何没想逼迫凤琷说出实情,等他自己觉得能说时候再说吧——肖何一向懂得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憋着,有些事他心里有数。   凤琷当他还在生气,凑过去小心地亲亲他。   肖何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以后再搜我的魂,我就……把你赶出去!”   竟然是因为搜魂而生气吗。   凤琷赶紧捧着肖何的脸亲他嘴唇:“好,再也不了。”   肖何被他缱绻温柔地亲了好久,亲得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终于伸出手搂着凤琷的脖子回应。凤琷心里高兴,舌尖吐出去勾着他缠绵翻搅,一边纠缠一边啄啄碰碰,温情脉脉。   原本身上就没剩多少衣服,一番亲吻下来两人又气喘吁吁地黏在一起。凤琷皮肤很白,白得发光那种,身上的肌肉却很明显,没夸张到八块腹肌,肚子上六个格子硬硬得很有弹性,趴在上面严丝合缝挤压着肖何的身体,正常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他还长这么好看。   更何况他还喜欢他……   肖何身体软下来,仰起头让凤琷顺着自己的颈项往下吻,他的手掌轻轻抚着凤琷脑后,小声问:“真的……真的喜欢靠近我吗?”   ——虽然原因肯定还是那颗珠子。   “当然了,从未……”   凤琷用压抑着情-欲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从未如此喜欢。”   肖何闭上眼睛——但是这只鸟说这种话,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凤琷迟疑着要解他的衣服:“现在可以了吗?我好想日……不是,睡你。”   他现在有药!能封丹田的药!不用再控制叽叽可以尽情放飞!哼唧,死应麟,有这种好东西不早拿出来。   “……”   为什么好好的话从这只鸟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啊?!怎么这么难听?!日你祖神哟!!!   肖何黑着脸一把抱住凤琷的脖子翻身把他摁在下面,狠狠亲下去,用力堵住他的嘴。   蠢凤凰……(福利接此章)   凤琷被肖何吻得心口微烫,捞住他的腰翻了个身,唇齿间还有酒心糖的甜味,舌尖纠缠着亲吻个没完。凤琷将肖何的衣服撕下来时有些粗鲁,让一两条布挂在他胳膊上,他手指沾着药膏,拉开肖何的腿便往他后穴涂抹。   肖何没有阻止,抚着凤琷的脸,用一条腿勾在他后腰处磨蹭。凤琷一开始还抱着研究的态度很认真严肃,抹着抹着就抹进去了,手指在那处越发柔软的地方越钻越往里,然后来回抽动,还装模作样地问他——什么感觉。   肖何抓着床单哽咽地挺起腰,想骂他你试试被我捅前列腺什么感觉,却又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药果真不是正经东西,一进身体就化成水,不往外流只往深处钻,且令他觉得空虚无比。微凉的床单,凤琷灼热的身体,他的手指在自己后穴里旋转搅动……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热……”   肖何颤得厉害,胸前一口红珠被凤琷叼住,牙齿咬着细细研磨,折磨得他欲仙欲死。   凤琷被肖何咬着嘴唇用渴求的眼神盯着再不能忍,随手将玉瓶扔进乾坤袋,握住他两瓣臀肉掰开,将自己粗大的性器压在缝隙里来回磨蹭。   他坏心眼地问:“这儿热?”   肖何抽了口气,躺在床上不停地挺腰,腰身像水波似的往上耸动着,主动去蹭凤琷那根。细细的肉刺摩擦着肖何,令他更加难受,他前面挺得高高的,抖着黏糊糊的液体往下流,蹭了半天发现不得解脱,又小声哭着叫他。   “凤琷……你要是,再不进来,以后都别……上我的床。”   凤琷原以为应麟给他药只有封丹田的作用,现在看肖何的反应,想是必定也有助兴作用了——且这作用看起来还挺厉害。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开心地把自己慢慢捅进肖想很久的那处,湿润柔软包裹着他越吞越深。   “啊……啊!!你的……”   妈的倒刺!   肖何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爆起一根根纤细的青筋。他呼痛声后来就叫不出口了,让凤琷吻住吞进肚子里,完全进入他的身体后,凤琷忍不住抽了口气,肖何的身体太舒服了,性器陷入一处柔软泥泞的地方,让他好想大力……快速……狠狠……   总之,赶紧爽一爽。   ……还是慢慢来吧。   于是那凤凰就克制地掐着肖何的腰慢慢晃动起来。   即使如此,肖何也非常不适应,他抱住凤琷的脖子,源源不断的快感一波一波传过来,刺激着他的大脑,脊椎上仿佛有电流,从弱到强,凤琷耐着性子一直磨得他身体完全张开,才狠狠插到尽头。   肖何顿时一哆嗦,前列腺让他这么又烫又顶,爽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凤琷的身体太烫了,像根烧热的铁棍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   肖何由抱他的脖子变成攀着他的肩膀,两条腿蜷缩在凤琷身侧,整个身体都在随着凤琷的动作剧烈地晃动。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对方每次撞击都能叫他发出一声哀哭。   到底给他用的什么药……   凤琷听着他的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终于放开了,掐着肖何的腰狠狠捣弄,那药让肖何的身体变得奇怪,里面不断沁出黏滑的水,凤琷虽然被紧紧卡着,在里面进出却不艰难。   肖何只觉得自己后穴酸涨无比,被无数根半软不硬的肉刺来回剐蹭着,伤不到他,又痒又疼,这样来回没多少次,他就彻底沦陷了,情欲令他没有理智地叫喊,非常淫荡。   想要……好想要……   干脆被他干死算了。   肖何咬着凤琷的肩膀,希望对方给予更多快乐,他眼角的红映着泪,水汪汪的,鼻头也因越来越强的快感变得有些红。   肖何两只手不由自主在凤琷背后抓下去,过分激情令他控制不住自己,在他背上留下红痕。他越是这样凤琷便越激动,克制的动作渐渐变得激烈,肖何被他不停地撞出去,身体在床与他炙热的身体之间无助地摇晃。   “凤琷……呜……”   凤琷听到肖何哽咽的哭声一把捞住他的腰狠狠撞击几下,听他哭声越来越明显,又担心那条龙的药不起作用,他自己的身体自己都控制不了,万一肖何承受不住呢?   他粗重地喘着,手掌紧张地在肖何遍布汗水的脊背上抚摸:“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肖何哇地哭了:“这什么药!别……”   凤琷吓得脸都白了,干脆停下来,然后强忍着性器上的疼痛嘶嘶哈哈地往外退:“别怕啊,别怕,我们不做了。”   肖何用力抱住凤琷,脸埋在他脖子上摇头:“不许出去!不许……别停下!”   凤琷简直要懵,语无伦次地解释:“你没事吧……我,我情况比较特殊,两股神力总拧在一起自己跟自己打架,不知何时便会发作,你若受不了,会没命。”   肖何破罐破摔地哑着嗓子喊:“那你就操死我!”   “……”   “快点快点!你听见没有!”   他抱住凤琷,在他光裸的身体上胡乱亲吻,舔咬他的脖颈,肖何此时终于体会到求而不得是多么痛苦的事,紧紧贴着凤琷的胸膛,吻在他唇上:“求你……”   凤琷哪还能忍,一把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性器重重地插了回去,肖何低低尖叫了声,臀部肌肉条件反射地紧张收缩。   “嘶!放松点……肖何,放松。”   他扶着肖何的腰轻轻晃动,甬道里重新变得滑腻,凤琷的动作就越来越快,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快速颠簸起来,肉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在屋内越来越清晰。   肖何思考能力也被快感带走,脸埋在凤琷肩膀只顾高低声地叫,与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凤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方的样子太诱人,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欢爱,没有神力暴动的欢爱,比之以前任何一次的目的都更……单纯。   ——单纯为了欢爱。   凤琷掐着肖何的腰一刻都不想放手,把他用力压在怀里,他的身体那么软,紧紧包裹着他,拔出来时还会发出留恋不舍的响声,好想……把他弄坏。高强度的交媾产生无与伦比的快感,凤琷难耐地低下头去啃咬肖何。   肖何这边要更惨一点,他简直快被那销魂蚀骨的快感折磨疯了,凤琷又这么激动,那个药在他身体里化得什么都不剩,他抓着凤琷的头发哭得停不下来,软软靠在他胸口不停地蹭他。凤琷爱死他这副模样,搂着肖何低下头用力吻他,肖何就像失去自己思想一样,乖乖把舌尖吐出来任由他从里到外地玩弄。   年轻的肉体毫无保留地对凤琷打开,不论是凌虐还是疼爱,对方都表现得喜欢,极力迎合他。   凤琷将他的腿挂在手臂上,肖何两只胳膊圈着他的脖子,腰身被撞得向上弹起。这样敞开的姿势更加方便他进出,性器埋在肖何身体里一刻都不想离开,只深深插在里面不停地撞击。   肖何坐在凤琷怀里被弄射了几次,又被压在床上从后面进去,因为进得要更深一些,肖何整个身体都被他插得弓起来,大片雪白的后背暴露在凤琷的视野中,一半让凤琷的长发遮着,发丝底下隐约露出青红的痕迹。   肖何睁着眼睛却没什么焦距,他趴在那里急促地喘着,前列腺被研磨撞击的时候,他就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肖何的呻吟声有时候会断掉,凤琷在他身体里狠狠撞击的时候他才哀哀叫几声,然后抓着凤琷的手臂扭过头索吻。   凤琷看不出他有没有被自己伤到,靠在他耳边小声询问:“感觉如何?”   “舒服……”   凤琷被撩得那个欲火焚身啊,一句话不说把肖何往死里干。   接连不断地高潮让肖何的身体处于持续痉挛的状态,凤琷被他后穴紧紧裹着,神魂都快爽飞了,脸埋在肖何背后又啃又吻,将他全身舔个遍。凤琷狠狠捣进他深处,将肖何顶得尖叫着射出来,再借由高潮余韵把身下那人撞得好久没吸进一口气,冗长又强烈的快感几乎导致他性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凤琷终于插在肖何深处射出来,他射精时间很长,精液将肖何结结实实灌满了,那些可怕的倒刺才消下去。也许是太烫了,肖何吓得不轻,后穴紧张地收缩,凤琷伏在肖何背后许久没动,享受身下那人高潮余韵时裹着他剧烈抽搐的快感。   凤琷喘匀气把肖何抱起来,咬着他的嘴唇问:“烫不烫?”   肖何浑身湿透,过了好久才小声说烫,没等凤琷紧张起来,对方却又抱着他的脖子晃腰,他软掉的性器就从对方身体里滑出来,带出大量精液,肖何还在卖力地蹭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凤琷……你给我用的什么药,好舒服,还想要……”   “……”这妖孽,真的操死他算了!   28.   第二天早晨凤琷被一种轻柔的拍打吵醒,他睁开眼一眼看见肖何,就笑着想凑上去,却见对方露出个狰狞的表情,朝着他的脸就揍——只不过力气太小,拍在他身上几乎没感觉。   凤琷这才明白过来,那轻柔的拍打是肖何在全力揍他,只不过没什么力气。凤琷还没清醒,握住他的手腕给抱进怀里,趴在他脖子旁边嘟囔:“做什么。”   肖何被他蹭得火一窜一窜,喘气都费劲,干脆也不挣扎了:“昨晚你用了什么东西!你居然给我下药!”   昨天晚上他做的事全部都记得,却觉得全部都不是自己的本意,肖何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这种药,有些迷药可能让人失去意识,乙-醚吸入后会让人快速昏迷,许多催-情-药是有助兴功用,但是能让人完全失去理智沉溺进去的,他能想到的只有……毒-品。   “摇头-丸?皮肤敏-感剂?还是别的!快说!你这只混蛋鸟!”   凤琷一脸迷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对他百依百顺的爱侣怎么一觉醒来就如此疾言厉色。   肖何突然想起来他是个神,并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肖何疲惫地闭上眼,翻过身背对凤琷:“你们的东西,为什么用了之后会那样,你……”   凤琷这会儿终于从刚睡醒的迷糊状态清醒过来,掰着肖何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肖何心说他现在哪里都不舒服,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是说这么多话又要费力气,他又懒得开口。   凤琷见肖何不理他顿时有些着急,把肖何从床上抱起来往浴室去,虚弱的凡人终于懒懒地问:“你干嘛……”   “我昨晚未曾觉察神力有何不妥,却不知你是否被我伤到了……我给你检查检查。”   肖何被他放进水里,又见凤琷往水里滴上两滴之前那种绿色的液体,然后用手贴着他肚脐,将一缕金光探入他的身体。   ……见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生了半宿的气突然就消了。   肖何无奈地说:“我没事。”   检查完毕的凤琷收回神力,确实没发现异常——除了碧玺珠又掉下一小块之外。   “肚子疼吗?觉得哪里不舒服?”   肖何摇摇头:“累……”   凤琷微微沉默了一下,突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就是那种想笑又在努力憋着不笑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条淫-龙的药是有作用的,至少肖何没再叫肚子疼了。但是既然封了肖何的丹田,还让碧玺珠灰掉一块,那只能说明确实是,肖何的身体里确实产生精元这种东西……   肖何闭上眼顺着浴缸慢慢滑下去,把自己浸入微烫的水中——真不想看这傻鸟,得意个什么劲啊?!   凤琷也不离开,就坐在浴缸旁边看着肖何,他宽大的袍子和长阔迤逦的后摆浸入浴缸水中,随着水流轻轻摆动,当真非常……好看。   肖何泡了一会儿觉得舒服很多,那种绿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对治疗疲惫却很有效,之前还为他解过毒,想来功效很多。睁眼就见凤琷坐在一旁,含笑看着自己,他也生不起气来。   凤琷忍不住问他:“如何?”   “好多了……”   “那便好。”   凤琷还是不由自主就想起昨天晚上肖何“索求无度”的样子,若当真是那药的作用,还真是……咳,应泽那条可恶的淫龙,整日里不干好事,净琢磨这些奇技淫巧。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肖何边问边爬起来拉开抽屉,把用来分装洗发水的小瓶子拿出来,从浴缸中盛一小瓶液体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   “我模糊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几句,什么两股力量在一起打架。”   凤琷倚坐在一旁,因为浴缸边缘特地设计成宽大的样式,他半躺下空间都足够了。   “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   “……”   凤琷恼羞成怒:“不许笑,你笑我不说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无辜:“我哪有笑。”   凤琷捏着他的脸用力扯:“别以为你摆张冰块脸出来我就看不出,你心里在笑。”   他就是看得出来,就像肖何面无表情的时候他能看出他何时生气了,何时心情好一样,就是看得出来他心里在笑。   肖何捂着脸讨饶:“我不笑我不笑,你继续说。”   凤琷斜他一眼:“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三界有些乱套,那时候发生神魔混战,神凤一族负责孵化我的长辈在战中阵亡……应该说是整个凤族都覆灭了。”   凤族斜躺下来,侧脸看着肖何,眼神却像在回忆——他仿佛并没有看他。   他的衣服大半浸在水中,飘飘摇摇的,像一副水彩画,边缘还氤氲在画盘里,最末尾是化开的,就像他的人一样,随时都会被这水化了,消失在他眼前。   肖何游过去抓住凤琷的衣摆,握住之后心里才算踏实一点。   “后来呢?”   “没有凤血浇灌,雏凤会因神力不足死在卵中,当时唯一能与神凤的力量并驾齐驱的只有神龙族,便有神龙前辈……也就是应麟的父神,为我引血点化。”   凤琷低下头看着肖何的表情,心中莫名生出怜惜,抬手抚着他的脸像是安慰:“但是凤血与龙血同在我体内不能融合,龙血又相对较弱,它要时常在封闭空间中面对强大的凤血,一直觉得害怕,时不时便沸反盈天,凤血也会下意识镇压它……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他举起自己的一只手,一阵金光闪过之后,他的手变成了爪,跟肖何那天看到的一样,手背上全是青青红红的细小鳞片。   “其实我也可以变作神龙的模样,只是不太习惯。”   肖何伸手去摸他的爪,凤琷便微笑着将手递给他,还说:“怎样?害怕吗。”   肖何用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几下:“我胆子像那么小么。”   凤琷不知怎么突然非常开心,一把把他抱起来拎进怀里:“我知道,你胆子大得很……”   肖何干脆靠着他胸口坐着:“你那病每次发作就要交-配泻火,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力量,做了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你一直习惯忍耐,也不敢跟我亲近?”   “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肖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以前闹出过人命?不……或许不是人?”   凤琷无奈地捏他的鼻子:“若对方灵力强大充足便不太会有危险,还能帮我引导,跟双修差不多,你是凡人……”   “怪不得你这么熟练。”   凤琷听肖何这么说突然紧张起来,紧张完了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有很……”   肖何抿一下嘴角移开视线:“大概多久发作一次。”   “月圆之夜……”   肖何生气地问:“那昨晚是月圆之夜吗?”   “不是。”   他看着凤琷那副无辜的表情就来气,用力戳着他的胸口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我猜到那药可能与这个有关,不然你也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兴高采烈地跑来找我,但是你告诉我,昨天晚上,是月、圆、之、夜吗!”   凤琷被他戳得痛,委屈地拉住肖何的手:“但是除了它们打架的时候我基本不会想日什么东西……”   他一见肖何变了脸色,马上改口:“我是说,不会想与谁欢爱。”   “……”   肖何有点脸红,这种隐晦的告白(尽管凤琷并不知道自己在告白)……他还挺吃这一套的。   凤琷奇怪地把脸凑过去,歪着头看肖何:“你怎么了?”   肖何轻轻咳一声:“这……你不知道,欲-望有时候也会因为……情绪变化而产生吗。”   “什么情绪变化?”   “……”   肖何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某种特定的外界刺激会令大脑某个区域产生冲动信号,刺激性腺分泌性激素,睾酮之类……经过血液循环进入血液中,同时肾上腺素,以及其他的激素同时对人体进行调控进而令人产生心跳加速脸红乃至性-器官的充血等反应,人也会产生想要交-配的性-冲-动。”   凤琷听了一耳朵乱码,还能挑出有用信息:“什么外界刺激?”   “这……”   肖何看着他的脸,想说比如你这张脸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刺激:“人不同的话,刺激他们的东西就不一样。裸-体、带有暗示性的画面,某句话……甚至低语,都可能,我没研究过。”   ——还有某些特定的人,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肖何无论怎样也无法坦诚说出“可能你看见我就硬了”这种话。   他说完不待凤琷做什么反应,扑在他身上紧紧环住凤琷的脖子,闭着眼睛轻声说:“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也会明白。”   ……但是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才这样的?肖何不太确定。   原本以为……这凤凰只是跟他玩玩,肖何不在乎对方是否懂得真心,毕竟他甚至连人类都不是,或者说,肖何连自己是否是真心的都不知道,只要他想,而自己也不讨厌,当合作伙伴的话他可以接受。   但是如今这样的发展……倒是意外之喜——这只小凤凰,他只是不懂而已。   ……虽然他自己也不怎么懂。   凤琷搂住肖何的腰,在他背上轻轻抚摸着,又去亲亲他碰碰他,突然又想把他干一遍……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反应这么灵敏,嗯?!抱一下也会勃-起吗。”   凤琷嘴角一抽,抓住肖何摁向他腿间的手举高:“你这凡人真是太口无遮拦了!再乱动我对你不客气!”   肖何面无表情地张牙舞爪:“敢做还不敢听别人说。”   凤琷气得想喷火,干脆把肖何抱起来扔回床上转身就走,再跟他呆下去他真的控制不住他自己!   肖何趴在床垫子里说:“别走,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   “书里说,凤性高洁。”   凤性骄傲地扬扬下巴:“嗯。”   “龙性本淫。”   “……想说什么。”   肖何面无表情地爬过来,轻声道:“那你这种杂交的什么脾气。”   凤琷愣了愣,随即狞笑着掐住肖何的脖子:“你昨晚不是试过了吗!你说呢!要不要帮你重温一下!”   肖何一点都不怕他,边挣扎边问:“那你高洁体现在哪儿?”   “好好好……待吾化作龙形与你重温一下,你便知晓本神高洁在哪!!”   29.   肖何最终还是去见了曲长风,后面还跟着个拖油瓶凤琷。   肖何问他跟去做什么,凤琷就说:“你忘了吗?半步都不许离开我。”   肖何心里想之前明明都是你自己忘记,本来都说好跟我一起去医院的,结果一任性就变鸟家里蹲。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很有情调,墙面粉刷和家具都是温馨的粉色调,柔和没有侵略性。而在一片温馨没有侵略性的环境之中,有一个人就特别显眼,特别具有侵略性……   曲长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凤琷眼角直抽,心里琢磨着师弟怎么出门还带个明星,是担心自己不够耀眼吗?   肖何对此也颇为无奈,今天凤琷穿了件更加花里胡哨的鹤氅出来,这次还不是暗红色那件,而是刺目的正红,珠光缎面,绣得一身牡丹花草,宽袖广袍,行走间长腿一迈,那衣服就在后面风骚地飘上天。   他固执地保留自己的长发造型,只松松扎个马尾,然后一头青丝也跟着风骚地飘上天……   凤琷眼睛是淡金色,虽然可以跟曲师兄说他戴了美瞳,肖何还是谨慎地给凤琷一副墨镜——正式的见面场合不能再戴护目镜那种瞎眼的东西了。   然后那副墨镜就成了他的装逼利器。   凤琷推开咖啡厅的门,摘下墨镜随手往领口很低的内衬上一挂,性感的锁骨露出来,瓷白的皮肤被墨镜趁得反光。凤琷就往那一站,微微扬起下巴向周围一扫,就让人品味出一种“睥睨”的味道。   ——尽管他脸上挂着笑,尽管并非刻意的动作,在座客人却一个没落,无一不被他的气场煞到,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曲长风。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所以当那位气场强大的……人形吸睛物朝自己走来时,曲长风觉得自己灵魂都快颤抖了。   肖何平静地无视旁边艳光四射的凤琷,同时也无视了对面曲长风抽搐的脸,喝一口咖啡缓缓吐出口气:“师兄……我们来聊聊案子吧。”   “师弟,我想在聊案子之前你该先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就算打扮成这样都不会被错认成女人,也算凤琷的本事吧。   凤琷对这话比较感兴趣,脸上挂着微笑看向肖何,好像在说——看你怎么介绍我。   我马子。   肖何很想这样说……算了,还是不要吓到曲师兄。   “我……喜欢的人,他叫凤琷。这位是曲师兄,我跟你说过的,他很擅长处理民事案件,当初在学校也算得上风云人物。”   后面的话是对凤琷说的,肖何一向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凤琷不生气。   曲长风便友好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曲长风,长风破浪会有时的长风。”但是“喜欢的人”是怎么个意思,一般人不都说“爱人”,“男朋友”之类?   凤琷没想那么多,对肖何介绍他为“喜欢的人”还非常满意,便风情万种地笑着对曲长风点一下头——神凤对你点头就感恩戴德吧凡人,难道还妄想他开口打招呼吗?   曲长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师弟找了个美得极具侵略性的男人当对象这种事接受起来没什么压力。   “师弟千万别这么说,在你面前我可担不起风云人物这四个字,十五岁就博士毕业,你在我们校史上都称得上是天才了。”   肖何当年直接本硕博联读,十五岁博士毕业只是他们小圈子里的人的说法,其实后面两年肖何特地申请去研究院实习,毕业证上显示的是十七岁那年。   实习期间肖何拿到很多不错的科研成果,回来之后因为导师的方向跟他感兴趣的方向一致,才给他做了几年助教。   到后来肖何决定回国,导师非常不舍(毕竟这种好用的天才杂工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的),问他为什么执意要走,毕竟他们的技术水平比祖国高太多。肖何说得很直接,因为国内劳动力多,临床病历多,他想组建自己的实验室,而且需要更多给人开刀的机会……   曲长风眼中,肖何的人生才当得起“天才学神”这种词。   凤琷不耐烦听他们说当年的事,因为那些事他都不知道,曲长风只提了一句,他嘴角都往下垂几度。   肖何像是脑袋侧面长着眼睛,立刻就发现他家小凤凰要不高兴,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我仔细想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很古怪。首先,我确信自己的手术没问题。当时手术室里除了我还有两个护士和一个助手,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手术结束后病人的情况非常稳定,除非他们有确切证据证明我动过手脚,不然根本不可能走法律程序制裁我,现状对他们没有任何益处。”   曲长风略一思考也觉得有疑点:“那期间还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发生?那个助手会给你出庭作证吗?”   肖何不能把怪物的事说出来,好在他编瞎话的本事还是有点的:“后来我们要出手术室的时候,我觉察到仪器显示有变化,就让助手再给病人重新测一次血压。测量过程中,病人血压变得很不正常,忽高忽低,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后就失去生命体征了。”   “至于她会不会给我作证……我也不知道,女孩子大概不喜欢掺合这种事。”   肖何想起来那天摔倒在墙角的女助手,后来他自己也中毒生命垂危,醒来之后居然都忘记询问她的情况。   “肖何。”   肖何条件反射转头去看凤琷,却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并不是自己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传到他脑海里的。肖何尝试在心中默问:“怎么了?”   “那个女人的记忆被我抹掉了。”   肖何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便明白凤琷这么做的目的——如果让普通人类看到那些东西,确实不太合适。   “你是从哪段抹掉的?”   “你们后来又回手术室的部分,全部抹掉了。在她的记忆里你们是一起出了手术室的门。”   凤琷在心里跟肖何传音过程中没有看他,抱着手臂倚在椅子里,歪头看向窗外,仿佛对他们话题不感兴趣,在走神。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曲长风见肖何发呆,便把他注意力唤回来:“别担心,照你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有人证……”   肖何这时候改口:“我觉得让助手医生出庭作证的可能性很小,还是不要考虑这一条了。”   曲长风就问原因,肖何皱着眉不说话——对方都没有记忆了,请她来作证不是自己往坑里跳么。   而肖何的沉默落在曲长风眼里就是别有隐情,他来回打量肖何几眼——这个师弟虽然平时总冷冰冰的,为人其实很热心,且他着实长了一副好相貌,尽管身体有些弱,身高却不矮,尤其现在的女孩子还多喜欢花美男系列的帅哥,更重要的是,他还那么有钱,想来会很受欢迎吧。   他又把视线移到一旁百无聊赖的凤琷身上,立刻就被对方惊艳如天人的笑容闪瞎了眼,吓得曲长风赶紧移开视线。   这……难道是私人感情没处理好?   曲长风咳一声:“师弟,这种时候就把儿女情长先放在一边吧,我们先解决手头的问题再说。”   肖何面无表情看着他,只见他不停把眼神往凤琷身上溜,立刻就明白对方想的什么。肖何也不解释,叹口气道:“曲师兄,你觉得我是那种任性的人吗,是真的……让她出庭只会说出对我不利的供词。”   曲长风就不再问了,他就又自动给肖何脑补上什么三角恋什么情敌居然是男人什么因爱生恨的剧情。   “唉,师弟啊……我直觉吧,你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对方自信满满地闹到法庭上去,手里面肯定捏着我们不知道的筹码。分析到这种程度再想也没用了,倒不如你回去好好休息,顺便回忆回忆自己又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一切等开庭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边你是不用担心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肖何长出一口气:“好,我回去好好想想。师兄,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你有时间么。”   “当然有,我们也好几年没聚了,就去那家得意楼吧,可等着机会了,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凤琷在一旁听他们又开始聊闲话,视线就跟着溜过来,直直盯上肖何的脸——说够了没?   肖何一把按住凤琷的手背,根本不看他,一脸冷漠:“听师兄的,凤琷一起去。”   “哼……”   肖何捏着凤琷的手,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得意楼的大厨手艺可不是我能比的,早就想带你去吃了。他们家鲜橙酿蟹好吃得不得了,还有三煎牛排,椒盐虾,虽然是炸的但是虾肉特别嫩,有婴儿手臂那么长的,你可以扛着吃……”   曲长风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被闪瞎眼需要戴个墨镜挡一挡,听到后来就觉得不对了,他这位师弟难道后来从事了餐饮行业?听他描述就要馋死了好吗!   “师弟,别说了,师兄快饿死了……”   凤琷这才矜傲地笑了笑:“好吧,既然是请我,总要给你面子。”   说完还深深看曲长风一眼,挑衅意味十足,那意思——你是捎带的。   好在曲长风比较迟钝,脾气还好,不然非跟他打起来不可。   跟理所当然的凤琷比起来,曲长风就比较厚道,还提醒肖何一句:“师弟,你刚刚说的那些菜……今天这顿得朝五位数。”   肖何冷静地松开手:“没事,我有钱。”   “……”可恶的有钱人!   肖何从椅子上站起来,腿突然一软就要倒,昨天晚上胡闹得太久,能坚持坐在椅子上已经是极限了。好在凤琷恰巧站在他旁边,顺手往他腰上一捞,等肖何站稳后凤琷就很自然地松开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理所当然,在场的第三人(曲长风)受到一百万点狗粮攻击,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真是够了,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摊上官司的自觉,这根本是出来约会的啊!   曲长风忍不住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偷偷问肖何:“师弟,你这对象哪里找来的?国内数得上流的明星都没他长得好,气质也好,这事跟你妈说了吗?她反对你们怎么办啊,我可是很支持你们,毕竟他真是太好看了……”   “天上掉下来的。还没说。我有钱。”   肖何洗完手冷漠地擦干:“最后一个问题,师兄,他已经有主了,就是我,你别惦记了。”   曲长风对着走远的肖何背影眨巴眨巴眼,回味过来肖何说的什么内容,悲愤道:“我是直的好不好!!!”   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第28章 做我的情人   肖何等人为案件奔波的时候,应麟也找到了一点头绪,他一开始下界时候没找到妖气源头,是因为这些生于浊气的妖怪还不成气候,根本就不会有像大妖怪那样的妖气。   应麟查到事情源头还是个巧合。   神族的习性在凡人眼里可能会比较奇怪,他们精神力很好,睡觉也睡,有时候一睡就睡几千几万年,醒着的时候就一直不睡,像凤琷这种会跟着肖何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神属于少数。   就比如应麟,大晚上不睡觉在街上溜达,遭遇几个星探的追堵后,果断选择在楼层上隐身行走。当时他正在爬一栋大厦,从窗户里看到佘耳正在吸食一个人的精气,吸完之后它的肚子变得很大,然后晃晃悠悠飞起来朝窗外过来。   应麟猜它现在差不多应该回自己老巢了,就敛着气息跟在它后面。   龙息对于许多生物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应麟怕惊扰了这东西被它跑了,就一直憋着气。   ……总之是神,一时半会也憋不死。   佘耳吸饱了之后行动有些迟缓,好在一般凡人看不见它,它就晃晃悠悠往前飞。一直飞了大半夜,那东西飞出城中心好远,才忽忽悠悠隐进一条下水道入口里去了。   “……”   应麟只好跟着它进了下水道。   下水道很臭很黑,半路又遇见几只吸够精气飞回来的佘耳,应麟觉得离他们老巢不远了。   但是神龙毕竟与那些习惯钻洞的土龙应龙不一样,应麟五感又格外敏锐,即使鼻孔被两片肉堵住了,那些源源不断的恶臭还是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钻。于是在下水道里面钻了没多长时间应麟就被臭得晕头转向,然后转进死胡同出不来了。   这时应麟听到一丝响动,好像有人在说话,还有人类的哀嚎声,他便摸黑朝那个方向寻过去。   应麟找到声源处终于听清了那些人在说什么,下水道口用铁栅栏挡着,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发生的事情。   地面上有三个人,不,四个,还有一个躺在铁架上,浑身是血和鞭打的痕迹,其余三个人中的两个分站在那躺着的人两边,还有一个手里拿着块烧红的烙铁,正要往躺着的那个人身上放。   “这哥们儿带劲啊,都这样了还不说,再装哑巴,老子给你烫幅清明上河图信不信!”   “你杀了我吧!!姚兔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不知是否受刑人说了什么叫他生气的禁语,拿烙铁的人毫无预兆地将烙铁狠狠碾在他胸膛上。   凡人的惨叫凄厉异常,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了的应麟被这惨叫生生拉回注意力。   “给他上鼠刑!”   受刑人仿佛也知道鼠刑是什么,还没用刑竟然就发出了比刚刚还凄惨的叫声:“不要……不要!!!啊!!!你杀了我吧!!!”   应麟依旧躲在下水道里没动,就见站在两边的人从笼子里抓出几只活老鼠,放在受刑人人肚子上,然后拿一只碗倒扣在老鼠上面,加热碗底。   老鼠骚动起来,在碗里面一阵吱喳乱叫,受刑人一开始只是害怕,过了没多久,便疼得大声嚎叫。应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凝起视线往那边看,在他的视野里碗渐渐变得透明,只见碗里面的老鼠焦躁地乱跑,原来是碗底被加热,它们被碗底的热度逼得无处可走,只好往底下打洞,把受刑人的肚皮撕破了,再往里,肠子也咬穿了……   姚兔子支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抽烟,灯光照在他脸上,烟雾缭绕,映着溅在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犹如地狱里来的东西——总之不像人。   他一支烟还没抽完,受刑人就几乎叫不出什么声音,底下更是吓得屎尿都流下来。   他却不放过那人,掀开碗后一肚子血流到地上,等不流了,他亲自夹着炉里烧红的碳,一块一块,不停塞进那人肚子里,肚子被撑得渐渐鼓起来。受刑人这时居然还有气,又抽搐了几下,才彻底停止挣扎。   旁边有人提醒道:“少爷,他都死透了……”   姚兔子没说话,他被嘴里叼着的烟冒出的火星和烟雾呛得眯起眼,他吐出一口烟雾,仔仔细细将破开的肚子填满了,才扔开刑具,从旁边加热着的木桶里拿出一条湿毛巾,擦自己的脸和手,擦完才笑嘻嘻地说:“丢出去吧。”   他没放什么狠话,只脸上的笑容就叫人心惊胆寒。   另外两个人把尸体抬了出去,回来后姚兔子就问刚刚叫他少爷的人:“你是不是对我不满。”   “属下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嗯……你肯定不满,要不你怎么说‘他都死透了’,而不是‘已经死透了’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哎,别跪别跪,不满你就说出来嘛,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姚兔子问完了他又转向另一个人:“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满。”   另一个人就木木的,反应还有点慢:“回少爷的话,老大交待了,可疑的人都给少爷审。”   姚兔子很满意,拍拍那人的肩膀说:“你不错。至于你嘛……”   那人只被他看了一眼就彻底跪下了:“少……少爷,我错了,饶命啊少爷!”   应麟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些不耐烦,皱眉的瞬间一不小心吸了口气,下水道里的臭味瞬间涌进他鼻腔里,呛得他咳嗽了一声。   “谁!”   姚兔子猛地朝这边看过来,还没等他吩咐,那个被他为难的人几乎是边爬边滚到下水道这边的,跟另外一个人一声把下水道盖子掀开,应麟就站在下水道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刚解决一个杂碎,又来一只偷听的老鼠,居然还钻进下水道了……给我把他拉出来!”   应麟没等人去拽他,自己撑着下水道口爬了上来。姚兔子一看应麟的脸顿时乐了:“哟,这不是那个……要跳楼的那位嘛!你怎么还没死,跳楼没跳成?行了,你俩出去。”   应麟皱着眉头盯住对面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渐渐想起来,他就是问他是不是“龙”啊的凡人。   “原来是你。”   应麟一直很轻松,完全没有听墙角被人抓包的自觉:“你为什么在这里。”   少年模样的人被噎了一下:“这话该我问你,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为什么在这。”   应麟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说:“被人扔进来的,迷路。”   “被人扔进下水道?”   应麟点点头,那少年就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我的天啊你怎么这么惨,为什么啊?”   “欠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城里人这么会玩,欠债不剁手,反倒扔下水道里?岂不是让你逃出来了!”   应麟讨厌自己身上沾着的味道,他非常想把对面那个笑得都要变形的凡人打晕,变回原形去澧泽好好游个泳再回来处理这边的破事。   他跟丢了佘耳之后就打定主意要在这边赖下来,佘耳肯定是这里的人养的,即便不是,也是养在这里不远处,他只要找到佘耳的老巢,把佘耳绞杀干净就行了,至于他们养佘耳目的,就顺道查一查,若是人间的事,应麟是不打算管的。   打定主意,等那少年终于笑够了,应麟就开口:“我叫应麟。”   “哦。”   少年只顾抹眼睛,对自我介绍没什么兴趣。应麟只好问:“你叫什么。”   “你管得着吗。”   “……”现在的凡人都这么diao么,他上次下界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少年耍他耍够了,才笑嘻嘻地告诉他:“我叫姚晋,别人都叫我……阎王。哎,是不是挺押韵?”   应麟心里面默默想,押不押韵还两说,绰号不对吧,别人分明叫你姚兔子。   姚晋道上的绰号是阎王没错,只不过这阎王前面还要加个俏字——他长得俏呀,正是十八-九的好年岁,朝气蓬勃,就算心狠点手辣点,也改不了他长得好看这个事实。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真的聋啊?”   应麟记着不能暴-露自己的真身,便说:“我不是龙。”   姚晋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坐到离应麟不远处的椅子上:“然后呢,跟我互相介绍了,你想干嘛。”   “你们这收人干活么。”   姚晋挑起眉:“你要跟着我干?”   应麟点点头:“可以。”   可以?妈的你还挺挑……   “你看见我刚刚干的都是什么活么?”   “杀人?”   姚晋莫名有些开心:“是用刑!用刑轻重由我决定,今天我心情好,让那个杂碎随随便便就上路了,不然还有好戏看。”   应麟看着他没说话,姚晋接着说:“血呼啦的,你能干吗。”   “能。”   用刑这种事难不倒他,他就是干这个的,帮父神干了好几万年了,老本行,有经验,且惩罚妖怪的手段要更加离奇。应麟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用人类受刑的场面吓唬他,人类是对方的同类又不是他的,要是问他怕不怕去看斩龙台还像个样子。   姚晋突然笑了笑,指着身后的木桶说:“去,洗把脸。”   要是一般凡人敢这种态度对待龙神,早就被一尾巴抽飞了,不过应麟对凡间的规矩还是懂一点的,要想在这里留下来,这个人以后可能就是他的老板。   于是乖乖走过去拿毛巾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污秽,姚晋就歪着头凑到他面前仔细地看,看够了才说:“我这还有个活适合你做,就看你愿不愿意。”   “什么?”   姚晋比着大拇指指向自己:“做我的情人。”   应麟闻言终于抬了抬眼皮——没记错的话,他们是第二次见面吧,这些凡人可真不得了。   这也是姚晋绰号姚兔子的来历,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人,总会第一时间下手,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的……姚晋身材并不纤细,是少年型的劲瘦紧实,但是少年毕竟是少年,不管衣服底下多结实,表面上看来,他都是有些纤瘦的。   又俏又纤瘦,像下面那个。   讨厌他的人私底下都管他叫兔儿爷。   应麟又拿了一根毛巾擦自己的脖子——下水道实在太臭了,他边擦边问:“为什么?”   “你长得好看。”   “哦。”   姚晋看起来是真喜欢应麟的长相,就在一旁盯着他看个不停,看了一会儿说:“你哦什么,愿不愿意啊。”   “我不会。”   “……”   应麟皱起眉头盯着他:“情人要干什么。”   回想一下感情经验最丰富的他家那条睡遍三界的龙亲戚整天都在干什么?好像也没干什么,就研究研究哪里的花好看,哪里的果子灵气足……摘回去送他老婆。   以后他也要做这些?但是他是来查案的。   姚晋被憋得快吐血了,朝他喊道:“干啊!!”   喊完他就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应麟不太高兴,他觉得这个凡人在嘲笑他。   姚晋递给他一张四四方方的东西:“这是你的房卡,待会儿让别人带你去,别乱跑,被打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说完这些,姚晋突然靠过去,在应麟耳边暧昧地说:“今晚我去找你。”   一般人可能会被他的奔放吓到,但是应麟不会,他勾-引的是一条龙。   神龙。 第29章 肖何:有人要害我【已替换】   室内纠缠着两具赤-裸的躯体,混乱粗重的喘息跟畅快的呻-吟声混在一起,光是听便引人脑中产生画面。   交叠的两位,一是应麟,另一个是姚晋。   “下来!”   应麟抓着姚晋的头发第四次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猛一翻身压着他的背摁在床上,然后惩罚似的在他身体里一通翻江倒海地捅,直到他再也叫不出声了才稍稍停下。   姚晋在下面挣扎着翻了几次身,腰酸得抬不起来,他放弃似的趴在床上狗一样喘,边喘边吼:“你想弄死我啊!”   应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唇角,从他脑后摸到脖子,握着他纤细的后颈与他耳语:“再爬上来就弄死你。”   他堂堂神龙怎么可以让一介凡人爬到自己身上来,不管是什么方式,这种行为都是在挑战他的神威。   “不爬了……”   姚晋侧着脸趴在那直哼哼,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个不能惹的人回来,体力怎么这么好。   他哼哼够了就开始唧唧歪歪地抱怨:“我在上面动,你光享受就行了,居然不领情……”   姚晋刚说完就感觉身后的人又精神了,不知道这位什么癖好,就是见不得别人反抗他。   “别、别!我不爬了……哎哟!”   “嗯……嗯……我错了……”   奈何这次应麟并不听他撒娇讨饶那些话——听了一晚上再怎么都该长记性,放羊的孩子最终都会被吃掉。   应麟掐着姚晋的脖子把他摁在床上,连动一下都不许,后者一开始还反抗,时间长了被他操得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哥,我真不敢了,求、求你歇歇……啊……啊!我操……”   应麟轻喘着压着他晃悠:“叫我什么?”   姚晋很没出息地哭出声来,咬着枕头猫似的哼哼:“哥……不敢了。”   哥……   应麟就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似乎有个哥哥(凤琷:我还没死呢!)弟弟还是个蛋,没有过被人叫哥的体验,竟让他叫得通体舒泰。   应麟趴过去压着姚晋放慢了速度,下面那个人舒服地拿脸直往枕头上蹭。   “再叫一声。”   “哥……”   这么乖?   应麟有点高兴,把他抱起来换个姿势又来了一次。   “佘耳养在什么地方?”   迷迷糊糊地,姚晋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额心钻进脑海中,冰凉的感觉,让他仿佛掉进了冰洞。   “大黄蜂?”   “怪物?”   “妖怪?”   应麟又换了几个词,仍旧一无所获。他感到有些奇怪,轻轻一勾手指,一缕银色细光就从姚晋额头中央被勾了出来。   搜魂搜不到,不是姚晋瞒得太好就是真不知道,应麟只能继续自己找。   他搂着怀里光溜溜的身体来回抚摸,心说怪不得应泽那条色龙到处风流,原来这滋味还是不错的。   都说龙性本淫,但说的大概只有生了九个儿子的那一条。   神界的人物其实比仙界的更加禁欲,或者说,他们双-修的目的顶多是提升力量,至于繁衍后代或者单纯为了快活……都成神了,基本没需求,原始本-能早就抛却于万万年的岁月中。   应麟自己是龙血点化来的,他父神就是实打实的禁欲派,从没见过他跟谁风流。不知道是未开窍还是没兴趣,总之应麟活了几万年,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更不知道与人欢爱是如此舒服的事。   要论起来,熟识的人之中,他也只见过凤琷和应泽那混账有这个需求,凤琷情况特殊,不发泄就容易爆体,需要神仙大能帮他疏导力量,而应泽……那是个怪胎,谁知他龙脑子里想的什么。   也许最纯粹就最荒-淫,应麟不觉得跟凡人有了肌肤之亲是什么大事,除了当时舒服,这点事大概回头就忘了。   他捏捏少年劲瘦的腰——嗯,大概。   姚晋被闹醒,他脑袋里懵了一会才睁开眼。   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床,对姚晋来说并不稀奇,昨晚来应麟房间对方正好洗过澡,出浴美人秀色可餐,他一时精-虫上脑,就扑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自己倒被人日了。   他还从没被谁日过呢!   ……   姚晋脑子很清醒,就是爬不起来,他试探着,先从凌乱的被子里拱出个屁股,歇了半天,才又把上半身从被窝里挪出来。   腰往下几乎没知觉。   应麟在一旁抚着他弧度良好的臀部一直摸到腰线,声音有些沉:“还想来?”   “啪!”   应麟的手被打开,姚晋翻个白眼给他扶着腰下床:“告诉你,敢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出去,让你好看。”   应麟跟到浴室,倚在门口盯着姚晋的背影看,对方也不避讳他,在花洒底下哗啦啦地冲,水汽蒸腾起来,把视野弄得模糊一片。   “被我上了那件事?”   姚晋当场就让他滚。   应麟走过去另一侧,在浴缸中躺下来,拧开水龙头让温水渐渐漫过自己的身体,他看着姚晋问:“不安排我做事?”   姚晋正在往头上搓洗发水,听他说的话突然笑着看过来:“这么积极要求干活,你不会有别的目的吧。”   应麟很坦诚:“有。”   “什么?”   “我需要钱,很多钱。”   姚晋听后心里居然舒服得很,他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底细,本打算过一晚上就把人扔出去——他莫名其妙摸到他们基地的事怎么看怎么可疑。   身上淌着滑溜溜的洗发水残液,姚晋关了花洒侧坐在浴缸边缘,捏着应麟的下巴半是玩笑半是警告:“最好是这样,我怎么对付心怀不轨的人,你也看见了。”   应麟看着他没出声。   “我可不想把你弄成那个样子,瞧你长得这么好看,嗯?填水泥里多可惜啊。”   应麟一把把他捞进怀中,翻个身就将姚晋摁进了水里。   龙的性格其实比凤要暴虐很多,且没耐心,做什么都直奔主题。   姚晋两只手死死抓着浴缸边缘,全身都让人摁在水底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受刑还是在做-爱,被迫使着将腰不停地往上抬,跟随对方的节奏上下起伏。   最开始姚晋还有意配合,蹬着浴缸将自己送上去,后来只顾得把两条腿紧紧缠着应麟的腰,偶尔冒出水面也是在无意识地叫,叫声在浴室里格外高吭,头晕目眩爽得找不着北。   他用力从水里昂起头,深吸一口气,而后又被应麟摁进水底下,窒息让姚晋很快地再次达到顶点。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飞机-杯,没有抚摸没有亲吻,对方的目的就是干-他。   ——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还记得上一个,每次跟他上床都柔情满满,偶尔还会撒娇,比夜-店头牌都风情万种,为的却是自己“太子爷”的身份。   那人是老头子的死对头派来的人,不敢直接找老头子,找上了他,最后被他亲手宰了。   姚晋有时候想,自己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怎么这辈子遇见的人不是卧底就是杀手,来了一波又一波,从来不让他喘口气。   他这个黑-道老大的义子当得憋屈,那些卧底情况也搞不清楚,他义父从来不信任何人,包括他养的义子们,来他身边卧底卧个屁啊!内部重要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吗!有本事卧老头子去啊!   那人不止他一个“儿子”,这件事就连姚晋都是后来才发现的,对外却称他是独子,亏老头子能一直装成那副疼爱他的样子。他小时候总是被绑架,长大了身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人,手里却从来掌握不到实权。   姚晋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个拿来挡灾的工具,他也从来不肖想义父的东西,会早死。   过了好久好久,应麟终于发泄出来,姚晋身体里灌满了凉飕飕的东西,对方就像个冷血动物,他的东西都是冷的。   浴室的地板被他俩弄得到处都是水,姚晋喘着气在只剩一点水的浴缸里松开手,长手长脚地搭在浴缸边缘,身体在应麟眼底下完全展开。   他从下往上看着应麟,正好看到他眼底的情绪——什么都没有。这仿佛是天生的,他总是这么冷静,即使最激-情的时刻都这么冷静——或者冷漠?难道,他没有欲-望吗?   姚晋想完就在心里笑起来,他怎么可能没欲-望,明明那么旺盛。   “哥——”   他拖长音叫应麟,显出少年特有的,软绵绵的声线,像是撒娇。应麟嗯一声,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脖子拉过去。   姚晋跟应麟越贴越近,终于贴上那两片浅红色的薄唇:“我想亲亲你……不介意吧。”   应麟不怎么懂,当然就不知道该介意什么,有样学样把舌头探进他口中,而后长驱直入地回应一个热吻。   应麟搂着姚晋的腰想,上下都侵入的感觉挺不错。 ——   肖何如今醒悟到他是想错了病人家属,他们并非忍得住,只是找了好久没找到肖何家在哪儿——寸土寸金的别墅区,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进去,上次好歹在实验室找到他,还被保安赶走了。   开庭那天这些人堵在法院必经之路,四五个壮汉人手一只铁锤,挡着路不让肖何的车过,那架势像是要杀人灭口。   “下车!下车你个黑心肝的玩意儿!”   一个女人哭着扑上来拍打肖何前车窗:“不得好死你!为了挖人脑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还算人吗!畜牲!”   肖何面无表情听着他们的谩骂声,说没感觉是假的,肖何不是不会生气,情绪比较内敛罢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上有狰狞的青筋凸起来。   想他行医也有几年,这期间虽然算不上妙手回春医德高尚,却也每次都尽力而为,就算他对病人没什么感情,对自己的职业还有责任心呢,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凤琷被吵得皱起眉,啪地打个响指,围在车周围的人瞬间飞出去几米,摔得横七竖八。   肖何也顾不上那些人想什么,猛踩油门,汽车直接飙出去。   肖何心里邪火直往上窜,还有些慌张,凤琷捏捏他的肩膀:“要我把他们扔去北极吗。”   他这几天学了好多人类的新词,认知里在凡间的范围北极就是很远的地方了。   “不用,都是些被人当枪使的傻逼,不用理他们。”   凤琷听出肖何话里有话,且他脸色也难看得很,便问:“怎么了?”   “我在想那个女人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她说我为了挖人脑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又如何?”   “有人要害我。”   凤琷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何看出来的?”   肖何没跟凤琷解释,直接接通了曲长风的电话:“曲师哥,事情有变。” 第30章 我们也有证人   肖何挂上蓝牙耳机,手里稳稳地打着方向盘,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曲长风。   “我刚在路上遇见病人家属,跟他们吵了几句,我知道这些人握着我什么把柄了。几年前我参与过一个器官捐献的公益项目,我是投资人,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新鲜的脑源,对,拿来做实验的,一直没找到,刚刚病人家属说我不择手段挖别人的脑子,也许跟那件事有关系。”   肖何看得出,病人家属激动的情绪不是作假,是真的恨他,那这中间又有谁在操作,告诉他们一星半点事情“真相”,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凤琷在一旁听着,隐约明白了一些。阴谋诡计的事他不懂,他知道肖何脑子聪明反应快,靠脑子的事并不需要他插手。   肖何猛地踩住刹车,不知道曲长风说了什么,他难得激动地压着声音吼:“不是!!”   “这些人不是最大的麻烦,跟他们和解没用,他们是被煽动的!知道我有公益项目的除了我妈只有实验室内部人员。对……背后的人才是重点,如果是跟我地位相当的人,给他们出点律师费让这些人来闹事并非难事。”   但是同样的,如果找到了那个人,他一旦撤资,闹事者自然就撤诉了。   曲长风在电话对面也哀嚎:“小何师弟啊!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你前几天都在干什么?!”   听见这句话,副驾驶位上的凤琷看着肖何笑得很淫-荡。   肖何斜他一眼,挂掉电话又打一个,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慌乱了:“妈,捐助器官的那个投资项目,器官去向明细还留着吗。嗯就是那个,你提出来发我邮箱吧。我在外面没法弄好不好……着急,我要跟人谈项目……还是跟以前一样,投资方可以优先使用器官,但是需要证明。近一年的不够,从我开始参与到今天的明细全都要,越详细越好……没事,你慢慢弄,我让这边等等,这样,你先发近几年的,找到多少发多少……我总共也没投多少年好吧?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要不是只有你能进系统我就去找吴叔了!我挂了!”   肖何挂上电话还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好像在不满母亲问东问西。凤琷却莫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情绪。   驱车到了法院门口,肖何看着一群涌上来的记者心慢慢往下沉——他一向知道舆论的力量,或许这个幕-后之人并不是想给他找点小麻烦,而是想让他身败名裂。   肖何并非名人,对方这样一搞事就来发大的,却是想让他今天之后彻底成为“名人”。   肖何握着方向盘深呼吸几次:“凤琷……等会儿你先别下车。”   “为什么?”   肖何侧过脸看着他:“我对今天的事情把握不大……待会儿记者走了你再进去,你在旁听席好好坐着,如果我最后没能出来,就让曲长风去找我妈,让她把公益项目救助过的人名单都公布出来。”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舆论来堵舆论的嘴,但是煽动围观群众谁不会啊,对方觉得手里有牌,他手里也有牌。   “不要让我妈亲自出马,去找公关,她太下手太狠会得罪人。”   凤琷好笑地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还在肖何额头上亲了一口:“有我在还劳动其他人?放心,我能保护你。”   肖何还想说什么,凤琷突然笑了笑,然后他就见对方在自己面前变成透明的了。   “……”   明明还能摸到,但是变成了透明的。   “能下去了吗,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   “……”一慌就忘了对方不是凡人这件事。   透明的凤琷捏捏肖何的手:“肖何,你何时才能……”   凤琷后半句话没说完——何时才能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他?   在医院的时候要帮肖何救人被对方阻止,凤琷就感觉出来了,肖何什么事都不麻烦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不论出什么事都会提前安排好,更加不习惯让别人替他扛风险。   神能插手凡间的事确实不多,但是有些小事还是能做的,为什么他要这么麻烦,绕一个大圈,是不是并不把他当亲密的人对待?   肖何不知道凤琷在想什么,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猜不到对方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走下去,记者蜂拥过来对着他的脸拍照,但是很奇怪,明明只有他自己来的,所有的人都无法靠近肖何身边。   肖何边往里走边想,这些人肯定是有人刻意请来的,毕竟如果事情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这也算个大新闻——xx公益项目投资人涉嫌私窃人体器官违禁实验,用科学的名义满足一己私欲,令人发指!   肖何相信,这种标题他们绝对写得出来。   “凤琷。”   肖何下意识捏了捏自己手心,摸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心下稍安。   “何事?我在。”   “没事……就想叫叫你。”   肖何坐在被告席上的时候,已经没有慌乱的样子,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凤琷就在自己身边,他没有听话去旁听席——这只嚣张的鸟,甚至可能正翘着腿坐在陪审团桌子上,总之没人看得见他。   因为开审之前没多久才给曲长风爆的底,对方有些紧张。曲长风是个很好的律师,即使紧张也发挥得很好,一切都往对肖何有利的一方面走,直到对方律师拿出底牌。   “有知情者举报,肖医生这几年都在寻找新鲜的脑源做实验,还投资过一个器官捐献项目,我没说错吧。”   曲长风看了肖何一眼,肖何轻轻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那是个公益项目。法官,我认为此事与本案无关。”   对方律师又说:“怎么无关?肖医生找不到脑源做实验,就对自己的病人下手,在手术过程中故意令受害人丧命,只因为受害人恰好签了捐献器官的同意书!”   曲长风比他声音还大:“反对!原告辩护律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为被告强加罪名,是污蔑行为!”   法官锤了一小锤:“反对有效。”   “你们凡人可真凶。”   肖何听到脑海里凤琷的声音,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这鸟……还有心思说笑。   原告律师气焰稍微降了降,他将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原告签署的捐献器官的公益项目正好是肖医生您投资的,肖医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告诉受害人家属,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他说完病人家属就开始在一旁哭起来,哭得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不得不说,原告请来的律师很会煽动人心。   肖何对曲长风使个眼色,曲长风便举手:“法官,被告要求自行辩护。”   “允许。”   肖何坐在位子上,一脸气定神闲:“给病人家属办理器官捐献手续的是谁。”   “肖医生想打击报复吗?”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位辩护律师反应过激了,这么重要的中间人难道不应该问清楚么?我在这个公益项目中顶多算投资人,寻找器官源,游说别人捐献,这些事我通通没有参与,至于器官是哪儿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实验材料,这些小事从不过问。”   肖何非常想爆粗口——我是老板,我他妈的还管卒子的活啊?闲的我呢。   辩护律师立刻激动了:“听听!大家听听!把人体器官叫做实验材料,这样草菅人命的医生会没问题吗!”   肖何:“……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原告辩护律师。”   “办理手续的当然是您实验室团队的人,肯定是接受您的命令去做这些事的啊。”   果然是实验室那边出的问题……   肖何一开始就猜测是这样,但是几个实验员都是知道底细的,他平时也不克扣哪个人的工资,有谁恨他恨成这样?   “嗯,对下属管教不严确实是我的错。不过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在手术中动了手脚,故意害死病人吗,毕竟从一开始你列举的那些资料,和所说的话也都是自己猜测而已。”   对方律师似乎就在等他要证据,微笑着说:“我们有证人。”   证人就是除了助手医生以外的两个护士,两个人都说那天要把病人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肖何阻止了他们,然后他们就先离开了。   肖何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俩:“也就是说,我的手术是成功的,对吧。手术成功之后,我才返回头去谋害了受害人?”   两个护士只是来作证的,也没有说谎,被肖何盯得很委屈:“是、是的……”   其中一个还小声说:“肖医生人品很好的……我也不信他会做这种事,但是那天……”   “那我怎么不在手术过程中直接切断他的大动脉。”   对方辩护律师立刻露出讨人厌的得意表情:“那样法医鉴定完全可以查出死因,肖医生可就真的洗脱不了嫌疑了。而且据我所知,肖医生这几年找不到新鲜脑源就是因为脑死亡后的脑不满足要求,所以才没有在救治过程中动手,我们还知道,手术室外面不但等着病人家属,还等着您投资那家公益机构,用来冰冻器官的冰箱!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医疗事故,而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   喔,连他需要新鲜脑源的事情都知道,看来这个幕-后人还参与过“爱因斯坦计划”。爱因斯坦计划是一个国外的科研项目,为了这个项目还单独请来一批科研工作者,包括很多脑科专家。该项目总部在e国,他是c国方面的负责人,当时参与计划的科研工作者单教授级别就有三十多个,人数太多,要找对他有目的的那个人排查起来可能比较困难,但是比起大海捞针范围总算缩小了一些。   至于冰箱的事情肖何完全不知道,因为那家公益机构根本不是他的,他只是投资人而已,对方想要怎么安排,全凭他们一张嘴。   有心算无心,肖何完全无力招架——他已经开始打算败诉后怎么能用金钱摆平让他少坐几年牢。   “我们也有证人。”   脑海里突然响起凤琷的声音,肖何微微睁了睁眼,在心底默问:“我们哪来的证人?”   凤琷很聪明,看了这么久,他也懂了一些凡人们打官司的规矩,还挺有趣的:“没事,你就跟法官说要求传唤我们的证人。”   他又补充上一句:“信我。”   肖何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最终还是侧头小声对曲长风说:“师哥,我们要求传唤人证。” 第31章 你对我们凡人有什么误解?   法官同意之后,被告这边的门被打开,肖何一回头就看见那天跟自己一起做手术的的女助手医生满脸杀气地踏着大步走进来,走到被告席旁边,偷偷对肖何眨了下眼。   脑海里凤琷的声音又冒出来:“看什么看,这张脸比我的好看?”   “凤琷?!”   “哼,不然是谁,别总盯着我,回头露出马脚。”   肖何木着脸,心里嘴角狂抽:“那你也别这么杀气腾腾的……女孩子不是你这样的好吗……”   你是女王吗?!   他倒是完全没想到凤琷会用这种方式帮忙……   肖何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不动,这次却是僵在位子上,曲长风偷偷靠过来问肖何:“怎么回事?这就是你那个助手医生?她不是不出庭吗?”   “……她突然想通了。”   曲长风很开心:“那她真是识大体,你过后好好跟人家说说,感情的事别硬碰,给女孩子留点面子。”   肖何听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法官大人,这位是我的助手医生,当天她也在手术室,她可以证明两位护士出去之后我都做了什么。”   凤琷立刻抱着手臂将下巴微微扬起来:“没错,吾可为肖何作证。”   他说完之后包括法官在内的所有人一起愣在那里——这是什么语法?   肖何:“……”   肖何愣过之后急得在心中大喊:“嘘!!嘘!!!不要这么说话!!!我说一句你学一句!不要乱讲!!!”   凤琷不满地瞥肖何一眼,哼一声算作同意。   于是肖何就在脑海里跟凤琷一人一句地对,他说一句才准凤琷开口,对方总算没再蹦出奇怪的腔调。   “那天做完手术,病人情况挺稳定的,我们要出门的时候,肖医生突然发现有些异常,就让我重新给病人量一次血压。然后血压就忽高忽低的,仪器也开始发出警报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凤琷说完之后还不忘跟上个微妙的尾音,只不过尾音有点靠后了,就显得更加微妙。   肖何默默流了一滴汗。   对方辩护律师突然问:“异常?什么异常?肖医生为什么会觉得异常?”   凤琷刚露出个睥睨众生的眼神,就被肖何提前开口打断:“我做医生多年的习惯,或者说是直觉,当然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决定给病人重新查一查。”   说完才在心里继续跟凤琷对台词,凤琷就继续装逼:“我还给病人扎了急救点滴,戴了氧气罩,然后病人家属就闯进来了,没过多久病人就失去了生命体征。你们几个凡……咳,我是说这几位患者家属,当时进去的时候患者还活着吧,你们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被问到的病人家属面面相觑,凤琷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肖大夫一直在尽力救人,要不是你们突然闯进来,说不定人都不会死,还有脸告状……”   肖何崩溃地拦住他:“不要说多余的话!!法官会觉得你的证词有主观情绪倾向!!!”   凤琷这才撇撇嘴住了口。   其实原告辩护律师也有些懵逼,因为他们那天也有去找助手医生询问,但是没找到,医院的人说她休假回老家了,本来觉得有两个护士的证词足够扳倒肖何,这个人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但是那天我们进病房的时候肖医生没有在病房里面,这位助手也不在,你们怎么解释?!”   凤琷被这么质问气得直接毛炸了,张嘴就道:“尔等凡人……”   “凤琷!!求你别说话!!让我来让我来!”   肖何脸上还要保持面无表情:“你们当时突然闯进来,我以为你们忍不住了要打人。几位家属也是性急,之前就在手术室门口砸门,吓得我俩躲起来了。后来你们在手术室嚎啕大哭,我们就更不敢进去了。医院每个房间都有后门,就是为了防止意外,保护医生的人身安全。”   说完又在心里安抚凤琷:“你态度好点……不然法官会觉得咱们欺负人,判案的是他,人类判断事情都带有主观感情,会下意识保护弱者……”   “态度好点儿?我态度还不好吗,我都没一口火喷死他们。”   肖何头疼地继续安抚他:“就是……装装可怜,你现在是女孩子的形象,装可怜比较有利。”   肖何心好累,觉得自己快精分了。   凤琷压了压心火,听话地在脸上挂起虚弱的微笑:“就是啊~~一言不合就医闹,这样的病患还少呀~~你们瞧瞧我这身子骨儿~~再瞧瞧我们肖大夫,比我还弱呢~~我们医生现在才是弱势群体,病患家属呢~~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你们要是再跟今天似的,人手一个锤子堵我们,我们难道拿镊子挡呀~~哎呀,还不敢反抗,要被反咬一口说我们动手打人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呢~~不赶紧跑不定当场就被打死了呢,今天还能站在这儿~~?”   肖何快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他努力憋着——太做作了!太做作了!他要是法官……他都想打死这个女人!那小颤音怎么回事!女孩子也不是这样的好吗!这谁教给他的台词!整天就知道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曲长风立刻助攻:“原告方有暴力倾向和暴力行为,我认为要考虑到本案中。”   好在虽然过程坎坷,结果还是好的,因为有了凤琷的插手,案件走向又变成对肖何有利。再加上当时病人手上确实已经扎上点滴在输液,嘴巴上还有氧气罩,成分也检验过了,就是一些用于急救的常规物质,且凤琷的证词比两名护士的证词更加完整,所以这个案子当庭就判了出来。   曲长风气不过,说了一些暗指病人家属为了得到赔偿污蔑肖何,他有样学样感情充沛地发表了一系列演说,大体意思就是如今病人家属只要不满意就要闹医生,这样下去还有谁敢做医生blabla……   肖何虽然觉得他说得挺好的,但是还是适可而止吧。   “曲律师,算了,病人家属也是因为亲人刚刚去世,情绪激动,我们该理解他们。”   毕竟太蠢,被当炮灰都不知道,也是挺可怜的,现在好了吧,官司赢不了风险还得他们担着,幕-后那个人会管他们死活?   媒体同样不管,报道不来惊天大案,写篇“患者为求高额赔偿污蔑医生谋杀病患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之类的医患报道也能博人眼球。   肖何没觉得痛快或者出了口气,他只觉得后怕,这次事情暴-露出太多问题,幕-后想要害他的人没揪出来,肖何觉得有必要将自己这边彻底整顿一下——这次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准备对付他准备了多久。   散庭之后凤琷还不忘在曲长风面前演个全套,礼貌地婉拒肖何邀请吃饭的提议,拧着小细腰走了。   肖何一脸木然——这只鸟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女孩子走路时候腰不会拧成麻花好吗,这哪儿来的妖精!   曲长风跟肖何说了一会儿案子之后,问肖何你对象怎么今天没来,肖何只好说他恰好有事走不开。   “师哥,今天多亏你了,尾款我会打到你卡上的。”   曲长风笑着摆摆手谦虚几句——肖何出手大方,给的律师费肯定不会少的。   跟曲长风告别之后,肖何就去找凤琷,他不知道凤琷走去哪儿了,只好先去取车。路上不幸遇见病人家属,他们看见肖何变得比之前还要激动,好像要冲上来打他。为首的女人是患者妻子,她看起来非常憔悴,三十上下的年纪,两边鬓角早生华发,凌乱的发丝夹杂这些白,看着有些刺目。   她一直在哭,看到肖何的时候眼神也是呆滞的,人被打击到这种程度,眼里已经装不下仇恨了。只是不知道她哭的是官司输了还是哭她老公,肖何作为胜诉被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难道要说对不起你老公是被怪物吃了?   肖何不是冷血动物,他也有感情,也有同情心。但是他拼命去救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家属却在怨恨他,把他告上法庭,甚至连沟通都没有过,就一口咬定是他动的手脚,肖何也被伤害到了。   肖何远远看了那女人一眼,绕道走了,怕被他们揍,他专往记者多的地方走,患者家属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肖何刚转到车库门口就被人捂着嘴拖进墙角的阴影里,吓得他拼命挣扎,以为有人埋伏在这要打他闷棍,下一秒却让那只凤凰抵在墙上堵着嘴狠狠啃了一顿。   凤琷终于在肖何快被他憋死的时候松开嘴,两只胳膊死死搂着他大口喘气:“折他祖宗灵位,掘他先人坟堆,气死吾了!”   肖何憋得满脸通红,一边喘一边听凤琷骂人,他骂着骂着不过瘾又要含着肖何的舌头吻他一通,吻够了继续骂。   ——他的小凤凰今天也憋屈狠了。   肖何便抱着凤琷的肩膀拍抚他,静静听着他骂人,心里还想,神界的人骂起街来真是清新脱俗,折祖宗灵位掘先人坟堆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吧……   等凤琷终于骂够了,肖何才问:“你们神还有祖宗啊。”   “没有,你们凡人不都这么骂街?我入乡随俗。”   “……”你对我们凡人有什么误解??? 第32章 全能就是撩妹也擅长   返程途中,肖何终于觉得心情轻松不少,凤琷坐在副驾驶位上死盯着他,脸上明晃晃几个大字——我、是、大、功、臣!   “你是你是……”   肖何打着方向盘无奈地摇摇头。   小凤凰美滋滋地凑上来,肖何在他唇角亲一口:“开车呢,不要惹我分神。”   凤琷哼道:“是你自己分神,关我何事。”   肖何面无表情地说:“你坐在我旁边我怎么不分神。”   “……”凤琷缩回去抱着手臂安静地窝在座位里,发丝后的耳朵微微发红——可、可恶!   掰回一局,肖何心情很好。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凤琷都特别乖,表情严肃得好像要去考六级。肖何突然觉得也许凤琷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对情爱一无所知,他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不习惯深想,所以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肖何一时思绪很乱,打方向盘的动作变得不那么严谨,他心里苦笑——如果他自己也不会想那么多,看那么清,或许他自己也会很轻松,有很多事他不说出口,就是怕自己想太多,对方还没想到,反而让人徒添烦恼。   或者他真的能看得特别透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半吊子似的。   他一边想着,车驶过一处急弯,行到下坡的路,该减速时车子却跑得越来越快,肖何感觉不对劲,试探着踩刹车,就像没踩。   脸上所有表情瞬间凝固,肖何开始用力踩刹车,车子失控一样往坡下冲。肖何震惊地又踩了几下,车没停下,余光瞥见远处转弯的大卡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加速朝对方撞过去。肖何忍不住叫道:“凤琷!!我刹车失灵了!”   “何为刹车失灵?”   他说着还指着前面的卡车说:“肖何,你快撞上人家了。”   “我知道,我就是……”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卡车,肖何舌头都要打结了,除了那几次玄幻事件,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与死亡这么接近。   “车停不下来了啊!!!”   上一秒还若无其事别扭得故意要跟他作对的鸟瞬间消失在车内,肖何便觉得原本在加速的汽车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提了起来,那辆卡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汽车四轮在离地面一段距离的地方疯狂空转了一会儿,才缓缓停下。   凤琷最终拎着肖何的汽车放在路边草坪上,一开车门,肖何就扑出来,正好让他抱个满怀。   凤琷笑着摸他的头顶:“好啦好啦……我在呢,别怕。”   ——终于意识到遇到危险先找他了嘛。   肖何心脏在胸腔里扑腾扑腾跳得飞快,凤琷见他吓得不轻,干脆像抱孩子一样托到自己手臂上抱起来,宽大的鹤氅袖子如同羽翼张开,覆盖在肖何背后,像护着崽儿的老母鸡——就差伸出俩翅膀来扑扇扑扇。   不知道是不是鸟类特有的习惯,凤琷抱着肖何的时候总想把他塞在翅膀底下藏起来——对方害怕的时候他这样,他觉得对方可爱的时候也这样,真是令人很难理解。   肖何把脸埋在凤琷怀里,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伴随凤息透过衣料传过来,才叫肖何心里稍微安定一些:“……谢谢,我没事。”   凤琷指着汽车说:“这物为何失控?”   “刹车失灵……”   肖何把车前盖掀开仔细看:“刹车线好像被剪断了,有人要我的命。”   凤琷绕着车悠悠转了两圈:“为何感觉你比怕鬼还怕这物,这不是你的坐骑吗?”   “是倒是,但是……”   “不听话的坐骑只有一个下场。”   他笑得很好看:“宰了吃肉。”   “……它是铁做的,没肉可吃。”肖何默默想,如果汽车有思想,听到这些话恐怕要害怕得缩成一坨。   “哼。”   肖何感觉到凤琷心情有些起伏,试探着问:“在生气?”   ——之前是有,但是后来被调戏得生不起气来。   凤琷不好意思这么说,故意道:“快了。肖何,你太弱了,这几日,你若手段厉害点……”   也不用受这么些委屈,知道有人要害你还不把他揪出来扒皮抽筋,一点都不痛快!   肖何听后愣了愣,冷静下来仔细反省自己——这鸟是觉得跟着自己捎带吃憋屈了吧。   不过他最近似乎真的太过依赖凤琷,肖何感觉……现在离开他的话,自己大概活不过一小时——想要他命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又添了人类。   对于妖怪还好说,凤琷从来没手软,但是对于凡人,他不得不顾忌自己,只能跟他一起憋屈,对于这等天之骄子,非常不能忍受吧。   肖何心里很抱歉,就像夹在老婆跟母亲之间的男人一样无助,但是他还能怎么办呢,真让他去大开杀戒,一把火烧了法院?那必定不能啊,只能尽量安抚凤琷。   肖何握着凤琷的手慢吞吞地捏了捏:“你别生气,跟你们神比起来,凡人可能活得没那么潇洒……但是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我能解决,以后也会尽力不给你找麻烦。”   凤琷皱着眉头戳他一指头:“你在说什么,赶紧把要害你的人找出来。”   ——后面的事就交给他好了,凡人不能犯法,但是他又不是凡人。   肖何默默想,要是能找出来还用你来说,罪犯脸上又不会写着罪犯两个字,他也很迷茫啊。   “现在有点眉目……对方可能跟实验室的人有关,我也不能一个一个问,会打草惊蛇。这种事急不得。”   “急不得急不得,等你急起来早就被人弄死了!”   凤琷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火大,他一向在三界横着走,什么时候这么受限制过!不找别人麻烦他们就烧高香谢祖宗吧,居然有人给他找麻烦,还要动他的人,更可气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要让他查到了,非扒了他的皮!   肖何冷静地盯着他急躁的样子,等他自己把火星扑棱干净了才说:“还有一个比较快的办法,去找今天那些人,病人家属……他们接触过办手续的人,可能是一条线索。”   “我找机会去跟他们谈谈,他们不配合的话我们还能使钱……先打电话给吴叔,让他来接我们……你要去哪!”   “在这等我!”   凤琷说着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一把抓过肖何,拎行李一样在手里,嘴里还语速很快地嘟囔着:“不行,你不能一个人,你得跟我一起。”   然后肖何就被拎了起来。   肖何被凤琷拎着跑了好几个地方——确切来说是瞬移了好几个地方,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凤琷速度太快,即使有结界罩着,肖何还是被甩得头晕眼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如此数次,凤琷最后终于在一家居民房前停下。   肖何探出头:“这是哪儿?”   “病人家属。”   “……现在找他们还不是时候。”人家刚败诉才不会配合你啦。   凤琷不说话也不敲门,他站在门前一脚把门踹开,门里有人正在门口穿鞋,一见凤琷傻眼了。   凤琷杀气腾腾地走过去,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他喝问道:“何人给你们办的捐赠手续,何人指使你们起诉肖何。”   包括肖何在内,在场的人皆听到脑海中有清音响彻,直面凤琷那人更甚,只觉迎面扑来一股劲风,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说话,凤琷就接着说道:“林圆圆?女的?”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带着肖何走了,从出现到离开,整个过程不足两分钟。   肖何被他夹在胳膊底下默默想,这就是所谓的搜魂术吧,还挺好用的。又想,还好他是大长腿迈出人家家门,不是用瞬移,不然得把人家吓出毛病来。   其实凤琷刚刚使用的并不是搜魂术,而是更霸道直接的“神谕”,顾名思义,这法术就是神的命令,所闻者不得不从,莫敢不从。   刚刚凤琷一指点在那人额头上,就是选定回答问题的人,问出问题,只要那人心里反应出问题的答案,凤琷就能在识海中接收到,而且所有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反应出来的想法,都能接收到。   力量更强的神对力量稍弱的神询问时,对方都不得不回应,更别说神对凡人发问。   这个人其实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凤琷突然闯进来,他没来得及反抗,被神谕搜问一旦有迟疑,就会降下惩戒,有时候是失忆几天,有时候是头痛十天半个月,至于凤琷与刚刚那个人的等级差别,大概会直接被问成白痴……   凤琷就这样维持着暴走状态,几分钟时间就把肖何准备至少一个月完成的活给干完了。   瞬移回汽车旁边,凤琷终于舍得把肖何放在地上,一落地肖何就跑到一边扶着树吐了起来——瞬间移动这种高速转移,肖何有点吃不消。   凤琷发泄了一通后心情倒是稍微变得好了一点,等肖何吐完了他还有心情嫌弃人家身体弱。   “林圆圆是谁,是她给那家凡人办理的捐赠手续,至于撺掇他们起诉你的人就比较多,是他们家的亲戚,周围的邻居,询问过意见的好像都在撺掇他们打官司。”   肖何一听就想明白了,有心人根本不需要出面,只需稍微煽动一下,就能达到目的。那个人从开始就看透了这些人的想法,患者家属的侥幸心理,围观群众看热闹的心理,亲戚邻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心理……不露面,促成了这件事的同时,还保全了自己。   “可惜你没问那个律师的来历……我当时以为他在背后策划会顺势给他们钱,却没想到对方根本都没出面。”   肖何有些懊恼,他虽然头脑比较好使,毕竟年纪比较小,经历的事也少,没什么经验。   “谁说我没问,所有与今日之事相关都能看到。”凤琷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律师是一个神秘人帮忙请的,只不过那人借的是病人朋友的名义,通过千里传音……电话,来帮助他们,钱是放在一封信中投放在家门口的铁盒子里的,这家人连那人的脸都没见过。”   凤琷见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揉来揉去,软绵绵的头发比他头顶两个旋乖巧多了。   肖何听后一脸呆滞:“这也敢收……这就是传说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吧。”   “还是从那个林圆圆开始查吧。”   肖何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我们实验室没有叫林圆圆的,是女孩子?”   “对。”   肖何拉下凤琷作乱的手握住:“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藏得还要深……明天我打电话去问问,公益机构里面有没有叫林圆圆的。至于对方的辩护律师,可以托曲师哥查一查……我个人不太想从这个人入手,律师都不是省油的灯。”   凤琷就笑了:“是吗,用强的也不行吗。”   肖何斜他一眼:“你是强盗吗,我们凡人不兴这样。”   凤琷被他瞪得心里一热,搂着肖何往车上走:“外面太冷了。”   肖何疑惑地眨巴两下眼睛,s城还不到开始冷的时候啊……   上了车凤琷压着车门咔哒锁上,一把把肖何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虚弱地靠着他:“折腾一整天又是隐身又是变身……我消耗好大。”   肖何很自觉地把自己凑上去:“那你吸两口……”   他对于自己“凤琷专用充电宝”的身份相当适应了。   凤琷就搂着他的脖子贴在肖何唇上啾啾啄几下吸两口,然后一脸颓废地偏开头:“唉,不行。”   肖何惊讶了:“为什么不行?”   凤琷就扶着他的腰很正经地解肖何的扣子:“你穿着衣服没气氛。”   “……”   肖何突然就明白这鸟想作什么妖了,瞧他美得,眼底那笑意也不掩饰掩饰,怎么装都不像好吗。   肖何面无表情压着他的手:“这是……大马路旁边,这块地方也不偏僻。”   凤琷拉开肖何的手继续解他的衣服:“不是有车吗。”   肖何重新压上:“……有车也不好,人家会看见。”   “还有我的结界。”   凤琷说完干脆直接把肖何放倒在后车座,贴在他耳朵上边吻边说:“肖何,那天晚上之后,我发现用那————种方式吸取碧玺珠,比单纯呼吸吸取效果好很多……”   “……”   “我可是为你奔波一整天呢。”尾音没在肖何胸腹之间。   “……”   “我好累……”凤琷含住了肖何一边的乳-头。   累你还他妈的这么精神!   “上次的药还没用完。”   “不许用药!”   肖何颤着被他剥光大半的身体愤愤地在凤琷绝美的脸蛋上咬……不下去,亲一口:“结界真的没问题吧!?”   “呵呵……当然没问题。”   凤琷抱着肖何吻着他,自欺欺人地想,说不定跟应麟确认碧玺珠的问题之后就真的不能跟肖何这样那样了,趁没确认之前他还是多这样那样几次吧。 第33章 凤凰颈后羽的真正含义   肖何以为神至少在床-事上保守点,装作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什么的……毕竟之前几次他听自己说得直白还会骂他口无遮拦,毕竟就算不是古人也作了一副古人的打扮。   谁知道他在大马路边上都能发情……   凤琷把失神的肖何抱起来,他一动肖何就忍不住呻-吟了声,这鸟无所顾忌,让肖何把车后座完全放平,可以给他胡来。   “刚刚有人过去的时候,好舒服。”   凤琷在肖何耳边带着某种暗示说:“怕被人发现?”   肖何看了他一眼,把头埋下去不太想说话——就算知道他在外面施了结界,车子外面有人站着说笑,凤琷就故意把车晃得幅度很大,故意把他压在车玻璃上让他“看风景”,隔着玻璃肖何的脸只跟路人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肖何再怎么也是有羞耻心的,私下里还好,当着陌生人的面他做不到啊!   凤琷就低声笑着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身上,抱着肖何的腰轻轻晃动。   “不要了……你怎么、怎么还没好……”   “才开始吸呢,你不能自己舒服完就不管我。”   肖何顿时想哭——这话你好意思说吗?还有刚刚那么久你他妈没吸?   凤琷抚摸着肖何的身体,大量灵力涌入他体内时,凤琷身后就会张开两只若隐若现的巨大翅膀,圈着他们俩缓慢地张合。   肖何趴在他肩膀上喘了许久终于喘匀了气,盯着近在眼前的翅膀,下意识伸手摸过去——竟真的摸到了。他好奇地把手心贴在上面,凤琷也没阻止,他的手一贴到上面,那若隐若现的羽翼就完全显露出来,然后凝实了。   肖何不由抚摸着它缓缓摩挲——他此时背上的羽翼跟他变成原形时候一点都不一样,特别大,而且是更加炽烈的火红,每一根羽毛都仿佛被金光包裹着,根根分明,合在一起看又如岩浆一样隐隐要流下金红的液体。   肖何感觉到耳边喷着热乎乎的呼吸,对方的声音有些模糊:“怎么样?”   肖何以为他问翅膀,有些失神地说:“真好看……而且很舒服。”   上面暖洋洋的……却又不单纯是手摸到的温度,很奇怪但是真的很舒服。   凤琷愣了一下笑起来:“这是……我元神的一部分,并非……谁都可以触碰到……嗯!”   他突然用力让肖何忍不住叫出声,手也不由地掐住他的翅膀,肖何的身体被撞得剧烈而快速地摇晃了几下,让他话都说不完整。   凤琷的声音竟也变得动-情无比,甚至有些激动和哽咽:“肖何,你摸到我的……”   他声音太异样了,吓得肖何赶紧松开手,一边抽着气一边想——难道翅膀是什么特别的部位?!怎么仿佛他摸的是他的生-殖-器……   凤琷眼底的震惊难以掩饰,那里面金光汹涌着卷成涡旋,死死盯着肖何。   巨大的羽翼突然收拢,到最后完全包裹住肖何,后者随着他收拢的动作渐渐睁大眼睛,到他的翅膀完全贴附于自己的身体时,那种触感……最后一刻变成灭顶的快-感,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他,肖何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尖叫起来。   “感觉到了吗……”   “不、不——!!”   是的,袭击……霸道的,不容他拒绝的快-感。   凤琷收着翅膀缓慢地摩挲着肖何,声音如同浸着水,愉悦又温柔,随时都能拧出一盆来:“……原来是这样,肖何……此刻之前,我也只听过传说而已。”   那个……早就无从考据的,神凤一族的传说。   “呜——!啊……啊啊……不要!不要!”   肖何躺在凤琷身下不停地惨叫,脖子上那片彩羽发出微弱的金光。肖何疯了似的左右摇晃着头,双腿在座椅上蹬动,所有的感官都在因恐惧而拒绝,脚尖却舒服得紧紧缩起来,腿间也诚实地,因高-潮不停涌出黏糊糊的液体。   那种感觉……好奇怪……   仿佛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强大的触-手抚摸着,又害怕又愉悦,令他止不住战栗,想要逃开,又爽得想干脆这样沉沦算了……相当于百倍于高-潮的快-感把肖何刺激得直接失禁。   “不可以不要,这样说我会生气的。”   凤琷闭上眼睛,唇角勾着笑,两片火红羽翼将肖何从下到上轻轻抚过,他脸上餮足的表情丝毫没有掩饰,就像吃了什么巨补之物。   凤琷知道他们俩强大程度并不对等,肖何一介凡人承受不住自己的神魂,把翅膀收了回来,他轻轻摸着肖何那张表情都乱七八糟的脸,从喉咙里溢出低沉愉悦的笑声:“知道我的颈后羽是什么意思了吗……”   肖何浑身软绵绵地被他抱起来,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   “我也是刚知道,收了我的东西,你就是我的了,包括魂魄,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关于神凤的颈后羽有个传说的,收下彼此翎羽的双方,相许的不再是身份,而是灵魂缔结,至元神毁灭也再不能分开。   凤琷很开心,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找到上古一族的传说而感到开心,还是因为找到了肖何……   肖何碰触他翅膀的时候凤琷感觉很愉快,而他自己用羽翼反抚回去也确实体会到了不同,一丝丝甘泉一般的细流经由他的翅膀汇入识海,非常……舒服。   但是比起这位存在以万年记的神明,肖何凡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灵魂程度上的爱-抚,若不是凤琷做得小心翼翼,肖何的后果可不是爽到失禁那么简单。   凤琷在肖何额头上轻轻吻一下:“只有我才能让你感到快乐……肖何,嗯?昏过去了吗。唉,还是太弱了。”   ——经历过这种性-高-潮,确实也对任何别的快-感都提不起兴趣了吧。   ——吸-毒也救不了他了吧!   凤琷没急着离开,爬到车顶让肖何趴在自己胸口,仗着有结界掩护,就这么衣衫凌乱地搂着他看夕阳。   ——尽管一个已经晕过去了根本看不到。   “凡间真拥挤。”   凤琷一边贴着他的脸蹭一边嘀嘀咕咕:“这里太阳也不好看,我带你去昆仑看云海好不好?那里的日出日落都很美,虽然我看了好几万年了……但是还没跟你一起看过。”   肖何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刚醒来就是这句要带自己去昆仑,闭着眼在他胸口趴着:“昆仑山在西藏,那么远……”   凤琷一看见肖何就忍不住扬唇角,揉揉他的头顶,捏捏他的脸:“昆仑不在凡间,在神界呢。”   “唔……嗯?神界,那我怎么去。”   “我带你去啊。”   肖何问过之后发现自己的处境,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震惊地张着嘴:“我什么都没穿你就把我拎车顶上了?!”   “没事我设了结界……哎哟!”   凤琷捂着被肖何打到的地方很无辜:“别人看不见……”   “暴露狂。”   肖何颤着两条腿往下爬:“我们凡人都不这样的,有结界也不能光着坐在车顶。”   凤琷只好又把他拎回车里——算了算了,惯着他。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肖何趴在座椅上往自己西服口袋里摸着找手机:“我们不能开车回去了,打电话给吴叔让他找拖车来拖我们……”   “你开就是了,刹车的时候我帮你。”   肖何很严肃地拒绝了:“这是违反交通法规的,不但对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负责,还对别人不负责,不能这样。他来得不会太迟……我们稍等一会儿。”   凤琷历来是个热爱自由并且我行我素的神,来到人间后倍感拘束,听肖何说的话就觉得不愉快起来。   霓霄神君可是有脾气的,且脾气还不小,他想,我都为你这么迁就了,还帮你驾驭坐骑,你还要拉着我跟你一起当凡人不成?   想到这一层,凤琷不由地就又想多了点——他是打算跟肖何一直在一起的,颈后羽都给他了,必须在一起!但是,他是个凡人,而自己是神,两者差距太大,光是元神的爱-抚肖何就受不了了,将来怎么跟他回昆仑山,怎么住他的霓霄宫?   可能还没上到昆仑一半,他就没气了!   凤琷一向没什么定性,概念中从未有过一辈子这种事,跟某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更是想都没想过——他根本没有这种概念。   凤琷的神生从未有过计划性,或者说大部分神都没有,他们的生命那么漫长,过一日与过一百日没甚区别,从不会为后事打算。就如凤琷吧,他觉得肖何有意思,身上有碧玺珠,喜欢呆在他身边就留下来了,但是等他觉得没意思了,新鲜劲儿过了,可能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因为这一点,因为他们骨子里的冷漠,这些神也许都是天然渣吧。   他以前只把他当碧玺珠,好好保护着,他还要靠肖何压制体内的神力暴动,却从未想过等他把碧玺珠吸收完全,要拿肖何怎么办。   但是如今,凤琷突然无师自通,意识到他跟肖何的差别,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他少飞几翅膀肖何就能追上的。   肖何没有表现出想修仙的倾向,那……百年之后他们怎么办?   想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凤琷心情瞬时暴躁,长袖一甩道:“吾不等!” 第34章 我确实是凡人   这种夹带着怒气的反驳令肖何怔了一下,他微微张了张嘴,把“那你先回去我自己等”这句话好歹吞下去,侧头看他,果然见凤琷脸上笑容全无,一脸的阴郁之色。   又生气了?   肖何摸不着头脑,小凤凰刚刚心情还好的不得了,这会儿怎么就晴转阴?以前也没发现凤琷这么喜怒无常啊,到底怎么回事?   肖何想不通就不打算想了,他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家里的菜吃光了,这附近正好有个菜市场,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凤琷赌气说:“不去!”   语气却没刚开始那么强硬。   “我想去……你陪我吧,我们一起散散步。”   凤琷就把嘴角撇到一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肖何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拿了钱包手机,拔掉车钥匙,然后打开车门对里面的凤琷说:“你真不去啊?你要在这里等我么,车里又闷又黑,外面有好多好玩的,你都没玩过,我带你看。”   凤琷这才磨磨蹭蹭从车子里出来,脸上仍旧冷冰冰。   他恼怒地在前面走,肖何在后面跟着,有些吃力。但是他也不刻意追上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随手还发了个短信给吴叔让他把自己的车拉回去。   前面那位终于越走越慢,不耐烦地回过头催肖何,肖何才开口:“我累了,你就不能等等我。”   真弱真弱真弱!这个凡人怎么这么弱!   凤琷回过头来一把把他抓在手里,迈着大长腿气呼呼地往前冲。   走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教训肖何:“往哪儿走啊?也不知道指路。”   ……那你这么久是走哪儿去了。   肖何心想,这是火星扑腾干净了,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就是这条路,没走错。”   凤琷这等风姿绰约的美人突然出现在菜市场,引起了一些小范围围观——之所以是小范围,还是因为天色暗下来,大家基本不怎么看得到。肖何怕他被挤得心情更烦躁,就带他往人少的地方去。   但是菜市场上人怎么可能少,尤其这个点,菜市场里都是下班之后顺路买菜的上班族,偶尔有几个老太太,老爷子。   肖何就先带凤琷去人稍微少一点的海鲜市场,每个摊位都指给他看,是什么品种,什么鱼,还有长得奇形怪状的虾和螃蟹,凤琷本来就不是心思重的类型,注意力被转移也就没气了。   “哈哈哈,幸好应麟不在这里,他看见水族被装进玻璃缸等待宰食,肯定会气得劈雷。”   “嗯?”   凤琷转过头看着肖何,嘴角的弧度很温柔:“我说应麟知道了肯定要大发雷霆,下次见他我定要跟他说这件事,气死他。”   肖何看着凤琷的笑容有些怔愣——这家伙,今天一直跟他闹别扭,跟他那什么之后还莫名其妙地生气,明明之前还在不爽呢,但是提到应麟的时候整张脸都亮了……   “凤琷,你说过自己以前发作的时候需要有人给你疏导神力,对方最好是神力比较强的。”   “嗯,怎么?”   肖何默默看了他一眼:“应麟……怎么样?他的神力,是不是跟你相当?”   他脑海里不禁再次浮现出应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再看看凤琷……   ……妈的居然很配。   “他当然不如我……”   凤琷下意识回答之后,眨巴一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们俩……”有没有过……   凤琷眼角上的筋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没有!”   “为什么?神应该不在意血缘吧。”   那根筋再次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虽然我是需要被神力牵引,也并非谁都可以,我们俩在一起只能干架。”   肖何嗯了一声不再看凤琷,蹲在地上往塑料袋里捡花蛤,挑着个儿大的扔进去——凤琷没有否认,脸上的表情也做不得假,那就是说明……他们可能试过,但是因为双方都不想屈居人下,才作罢。   捡了有半袋子花蛤,肖何突然停下动作,手心里握着一颗小小的蛤蜊把那里硌得生疼。   他不该问的。   “肖何?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凤琷见他脸色难看得很,便伸手去拉他。   肖何没把手给他,长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蛤蜊也扔进袋子,撑着膝盖自己站起来:“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蹲久了就头晕。饿的,等会儿买点喝的。”   ——猜到他没节操,没想到竟然这么没节操。   “走吧。”   凤琷什么都没察觉,笑着说好。   肖何仰头看着凤琷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语:“……我也会是你的oneof吗?”   凤琷没听清肖何在他身后说什么,便回头问:“什么?”   肖何指指自己的肚子:“饿了。”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他的oneof吧。   肖何这样想着,心里悲哀地给自己下定义——那至少,也要做个特别的oneof。他不是连四海八荒唯一的翎羽都给他了嘛,现状并不是很悲观,对吧?   肖何买了奶茶来喝,后来人少了,他们就又逛了一会儿,凤琷瞧见有人在讨价还价,就对肖何说,你们凡人都会为这点蝇头小利如此斤斤计较么。   肖何便解释:“你一直跟着我才没感觉,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其实才是凡人生存的常态,毕竟世界上完全不必为金钱苦恼的人是少数。”   凤琷便说:“是吗,因为钱可以划分你们凡人的等级?”   “那倒不是……这么说吧,我们买菜需要钱,给你买的秋千,床,都需要钱。对于凡人来说,没有钱是一种很令人绝望的状态,嗯……生不如死。所以大家就将金钱看得越来越重要。”   其实他不太喜欢凤琷说“你们凡人”,这样就好像在他们两人之间划了一条鸿沟,他永远迈不过去。   肖何感叹道:“每天工作也都是为了赚钱,赚不来钱就不能生活。”   “你们活得这么艰难?”   “我们的艰难多了去了,钱只是其中一部分。”   凤琷认真听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照你说的,你应该是凡人中苦恼最少的那一部分?至少你有钱。”也不用讨价还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吧,但是我也不是没有苦恼,人活着就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烦恼,然后去解决……其实我觉得这个过程还挺有味道的。如果事事顺心,我们又要做什么?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吗……多无聊。”   凤琷听肖何描述那样的场景觉得很熟悉,转念一想,他们神每日不就是这种状态?好听点叫顺心如意,不好听点叫无所事事……这个凡人!难道在嘲讽他?   肖何大概是真的似有若无地夹带了些怨气,他解释得生无可恋,好想破罐破摔跟凤琷说,行了行了我们凡人什么都不好,不如你们神,行了吗。   ……唉,他们本来就不如这些神啊,心累。   肖何憋住嘴边的话,拎着两手菜往前走:“走吧,回家了。”   回去路上由于多拿了很多东西,肖何这个体能废物又走不动了,更何况刚刚他还在车里被凤琷折腾得那么累……   凤琷疑惑地看着肖何:“凡人的体力都这么差?”   说着他看向另外一个凡人,对方两只手拎着比肖何还大的袋子,健步如飞地路过他们。   又来了……   肖何叹口气承认道:“我比一般的凡人还要差一些……”   然后立刻补充道:“那是因为我是脑力劳动者,体力差是正常的,人总要有短板。”   长肌肉不是他的任务。   肖何总被他这么嫌弃也生气了,扬起下巴面无表情看着凤琷:“你难道就没有不擅长的方面?”明明神力暴走的时候也会需要他帮忙。   “啧,不擅长你就不要拎。”   凤琷才听不懂他的针锋相对呢,手指勾勾菜就飞到他手里,然后这位俊美无比的凤神,就以极其不符合自身气质的形象,一手拎菜一手牵着肖何出了菜市场。 第35章 脱敏治疗   凤琷和肖何回到轿车旁边,吴叔已经在指挥一辆小拖车把轿车拖走,见到肖何过来,就笑着打招呼:“少爷,回来了啊。”   吴叔不到五十岁,身材中等,并没有穿很夸张的黑西装或者燕尾服,就是一个普通的,精干中年人的形象。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肖何旁边跟着的男人,没询问肖何他是谁,却在不动声色打量对方。   肖何叫了声吴叔,下意识松开的手用力握紧凤琷。   ——这会儿要提前对家里出柜了吗。   ——又要面对他妈……   “他叫凤琷,其他话回家再说吧。”   凤琷这时候就很乖觉,他看出这位吴叔在肖何心目中位置不一般,大方地笑着说:“你好。”   ——至于让凤琷跟着一起喊叔,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年纪都够当他祖宗了。   吴叔赶紧笑着点头:“你好你好,这位先生可真是仪表堂堂啊。”   肖何心里想,何止仪表堂堂,吴叔啊,这种天人之姿你一辈子大概也就见这么一回了,说不定这只鸟哪天就要厌倦凡人的生活拍拍翅膀飞走了,赶紧趁机多看两眼吧。   两个人坐上吴叔的车,肖何跟凤琷坐在车后座,吴叔给他们当司机。车里气氛很沉默,肖何脸上依旧是没表情的,抓着裤子的几根手指却一直在捻着布料摩挲。   ——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还是方方的。   肖何的手突然被凤琷握住了。   “紧张什么?”   他靠过来悄声问着,把肖何又抓紧了一些。   肖何抬眼看了看他,回握住凤琷的手,轻轻摇摇头。   “咳……少爷。”   吴叔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他心态没那么年轻,虽然从刚刚开始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却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这两人关系确实不简单。但是吴叔给肖家当了这么多年管家,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闭嘴。   “太太说,过几天该中秋节了,又是你的生日,让你准备一下去她那里过节,对了,机票我给你订好了。”   对方的话说完,凤琷就感觉手上一紧。   “不了,我今年不回去,太忙抽不开身。”   吴叔嘟囔道:“那你亲自跟太太说,我可不传话。”   吴叔觉得肖何是在逃避现实:“不过依她的性格,你不过去,她也会过来找你。”   “……”   听了这么久凤琷听懂了一点,那位“太太”许是肖何的亲娘?他便问肖何:“为何不去?”   肖何凑过去小声说道:“中秋节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言外之意——你那天不是要发疯的吗,我不得陪着你啊。   凤琷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灾难日要来了,心想怪不得最近心情容易烦躁。不过可能因为有肖何在身边,没有往年那么明显,凤琷就没放在心上,还笑着安慰他:“在你身边无碍的。”   因为牵扯到月圆之夜,肖何下意识把凤琷体内神力爆发看作是狼人变身那么强烈的反应,就担心一个不注意他就伤了自己或者别人,他甚至计划着带凤琷去深山老林熬那个所谓的月圆之夜。   吴叔听不懂他俩说的什么,也不再出声,肖何从小主意大,他妈都管不动他,吴叔一个管家,更不好多插嘴。   “吴叔,那你再买一张机票,凤琷跟我一起回去。”   凤琷没什么异议,总之他俩现在是彼此不能离开对方,离开了就生不如死的状态,走到哪儿都得跟着。   吴叔立刻就不乐意了:“少爷,可不能这么不懂事啊,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节日,凤先生不回家吗。”   凤琷没听懂人家在嫌弃他,靠着车窗往外看,漫不经心地打哈欠,手里还不忘把肖何搂在身边:“肖何去哪我就去哪。”   吴叔这么大岁数也算见过世面的,第一次有种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肖何眉目柔和了一些,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吴叔……你把我的票退了,给我们买临座。”   吴叔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的动作,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肖何小声跟凤琷说话:“你不知道我们凡人也能飞天上吧。”   “哦?”   凤琷兴味地挑起眉:“你们如何飞上天?”   “坐飞机,中秋节带你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肖何乌黑的眼睛看着凤琷,不知道想到什么:“真想带你把所有没做过的事都做一遍……”   ——说不定就可以令高贵冷漠的神生出凡心,留恋凡间,不舍离去。嗯……要离开的话,至少也……再等几年吧,这个世界不小,但是其实也不是很大,几年时间,足够带他看很多东西。足够肖何……   改变很多事。   凤琷不知为何,被他说得心头一热,手压着肖何的背心往怀里狠狠一带就要亲上去,吴叔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气都不敢大声喘,他赶紧移开视线,默念——灯光暗灯光暗,他看不见。   好在肖何还有几分理智,虽然被他眼底炽烈的光引-诱着,仍是抬起手压在凤琷的嘴唇上,直接把脸埋进他怀里,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快到家了。”   凤琷笑了笑,手掌轻轻抚着肖何的头顶摩挲:“适才那句话可作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凤琷的声音变得低沉性感:“那就一件一件来,一件都不能落下。”   “……”吴叔觉得自己也快聋了。   好不容易到了肖何家,吴叔让人把车卸到下来,然后找了工具去修刹车线。原本想带去4s店修,肖何觉得麻烦,让吴叔直接接上,又匆匆交代几句,就被凤琷拖走了。   他抓着肖何的手扯进房间。   两兜菜随意扔在茶几上,肖何背抵卧室的门勾着凤琷的脖子,后者用力压着他的身体,低下头来吻,唇舌迫不及待地吞吐搅动彼此,像是发泄这压抑一路的热情。   碧玺珠的异常越来越明显,肖何不经意的情绪波动都会令里面的灵力泄露出来,凤琷气息不稳地放开他,浸润在灵力流中,他周身都舒服得很。   肖何眼里含着细碎的星光,贴近他要求道:“继续吻我。”   凤琷顿时觉得腰上酸麻,手掌托着肖何的后脑勺再次狠狠吻下去。他抱着肖何在他背上不停地抚摸,如同捧着什么爱不释手的东西。   两片赤红交织金光的羽翼从凤琷背后伸出来,被灵力流清洗着,越发伸展。   凤琷抱紧肖何,嘴唇吻在他头顶:“碧玺珠的灵力外泄得厉害……”   “不是正好么,方便你吸食。”   肖何搂着他的腰闭眼靠在凤琷胸口,突然说:“而且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这个珠子,是不是像交-配一样,用的次数太多就松了。”   “……”   说得如此直白黄-暴,即使是凤琷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他几乎恼羞成怒,低声呵斥肖何:“胡说八道什么!”   他竟还这么正经地告诉他。   肖何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凤琷:“你居然对这种话感到尴尬?你以前没说过荤话吗,你们神聚在一起是不是都特别雅正,说话也像古时文人骚客一样文绉绉的。”   但是毕竟是男性的神,不说荤段子算什么男神嘛。   且又不保守。   凤琷气得低下头来咬他的嘴,巨大的翅膀在身后轻轻张合:“瞧着你是读过不少书的模样,怎么总这么口无遮拦,不知道君子应当非礼勿言?”   肖何舔他的嘴唇一下,极尽挑逗:“谁说我是君子。”   凤琷身后的翅膀终于忍不住缓缓合起来,轻柔地搭在肖何肩膀上,将他罩在里面。   肖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还记得之前凤琷用这东西抚摸他的感觉,便颤声说:“拿……拿开你的翅膀!不许用它碰我……”   凤琷低声笑着啄他的嘴唇:“嗯?原来你也只有口舌厉害。”   “我只是不想要那么强烈的……”高-潮。   凤琷知道他是真的害怕,就抓着肖何的手往自己翅膀上带:“那你摸摸它……你碰它的时候,好舒服。”   肖何只好脸红着把手掌贴在上面,顺着羽毛覆盖的方向一下一下给这只凤顺毛。   “肖何……”   肖何触碰到凤琷的翅膀的时候便有些失神,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喜欢它吗。”   “嗯……”   “那让我摸摸你……”   凤琷盯着肖何失焦的眼睛,唇角的笑容如同诱人犯罪的恶魔。   “我这次会轻轻的……好不好?”   肖何迟疑着点点头:“嗯……”   巨大的羽翼便合拢过来,在离肖何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包裹着他上下摩挲几次。因为没有彻底碰触到,肖何只是觉得舒服而已,神智却渐渐被蛊惑。   凤琷低声问道:“什么感觉?”   “我……”   肖何像缺氧一般,轻轻抽着气:“喜欢它……”   凤琷就将羽翼再合拢了一些,这次贴在肖何身上,碧玺珠中的灵力更加汹涌地从肖何身体里溢出来,凤琷裹着肖何上下滑动双翼,呼吸粗重浑浊:“这样呢?”   “凤琷……”肖何哽咽着抓住他的衣服,靠着凤琷的胸口才能使自己不倒下去。   凤琷垂目看着肖何颈间发出浅金色亮光的彩羽,深吸一口气将他彻底裹进自己的羽翼中。肖何只发出一声带哭音的低叫,如同温水煮蛙一般,那两片翅膀如今完全贴合着肖何的身体,对方也没有太过剧烈的反抗。   他们两人站在中间,被羽翼合围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的茧,那个茧是活的,它在不停地上下蠕动,包裹着里面的人,越来越快。   灵魂贴合交融的感觉太过美妙,像毒-品一样让凤琷欲罢不能,他搂着肖何的身体亲吻他,只要与他接触的地方,都会传来无上的快-感,带着他在欲-望深渊中不住沉沦……   “肖何。”   肖何抓着凤琷的羽毛几乎站不稳,脸上通红一片,泪水不停地涌出来。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快-感,似乎确实是性的……但是好像又远远超越性。   “不、不行了,停下……!”   那两片红色的羽翼突然加快摩擦速度,像是发狠了似的裹着肖何狠狠耸动两下,肖何忍不住尖叫出声,它才哗啦一下,在凤琷身后彻底张开了。   肖何身上的衣服分明是整齐的,却如同被肆无忌惮地蹂-躏过一般,被凤琷抱着靠在他胸前不住地抽-搐。   后者亲亲他的脸,露出个餮足的笑容。   “你告诉我这叫什么来着?”   “……”   肖何大口喘息着,闭着眼蜷缩在他怀里不停摇头。   凤琷满意地把他抱到床上搂住:“脱敏治疗……”   “肖何,你忘了吗?”   肖何恨恨地瞪他一眼:“你……你还有理了。”   凤琷叹口气:“虽然我们灵魂力量上差得很多,但是每次都令你达到极限,一次一次往上叠加,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在齐平的水准上。”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肖何,你要努力,别让我等太久……至少让我也体会一次完全融合的愉悦。”   “我可是凤哎……”   ——肖何觉得他好像在说,你的性-能力太差,得赶紧跟上趟,不能每次没啪几下就昏了,至少让我也多爽一会儿! 第36章   这天夜里,肖何刚睡着,凤琷就睁开了眼,他侧过头看一眼周身浸泡在一片蓝汪汪的柔和光芒中的肖何,愁得眉头皱起两个疙瘩——碧玺珠灵力外泄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如今就算只是他靠近,这些灵力也会溢出肖何体外。   凤琷对自己那片颈后羽都是一知半解,仅知道的还是因为在蛋里时对外界有所感知,听到凤族前辈们说的话。   之所以说颈后羽是唯一一片,是因为别的羽毛就算不小心掉了,或者被拔掉,以后也会自己长出来,但是颈后羽……拔了就是拔了,不会再长出来,即使他浴火重生,那片羽毛也不会再有了。   凤凰又被叫做不死鸟,它们寿与天齐,死了也能再回来,但是颈后羽代表的是灵魂契约,牵绊不会随着凤的死亡而消失。   最奇怪的也是这点,神魔大战之后,凤族长辈,竟然没有一个浴火重生的……那次战争发生了什么,仍旧是个迷,所以……   ——“若与那人有了灵魂契约,你自己就会知道翎羽到底有什么反应。”   类似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还不是要他自己来摸索答案吗,虽然凤琷确实能感觉到翎羽的反应,但是很多东西他也只一知半解,比如绑定之后肖何会变成什么样,会发生什么事……都没有人告诉他。   就像肖何现在灵力外泄的情况,会是因为这个么,他能感觉到每次“脱敏治疗”都会令肖何的灵魂更加接近自己,于是忍不住一直脱,一直脱……   难道是“脱敏”脱太狠了让肖何的身体也跟着接近神?但是这些天也就只脱过一,二,三……四五次而已,他都有很克制地,小心翼翼……   凤琷叹口气,伸出手指,一点金光从指尖点入肖何的额头,令他睡得更沉一点,然后打了一道金光在肖何身上,金光形成一个稳定的半球形光弧,闪一下便彻底与空气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之后,凤琷穿上肖何给他买的衣服,然后消失在房间里——他决定还是去找找应麟,把碧玺珠最近的情况都问问他。   凤琷其实不怎么擅长找人,好在应麟是跟他一样的神君,努力感应一下能感应到。   医院?   还是肖何做手术的那家医院。   凤琷瞬移到医院之后,便从窗户外面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应麟,很奇怪他居然不是在查案,而是在……住院。   应麟比凤琷更加警觉,一感受到有人靠近就睁开眼,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在神识中跟凤琷传音:“屋内有人,从门进。”   毕竟这里是十七层,从窗户进来,让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凤琷心里嘀咕着麻烦,一闪身到了病房门口,然后敲敲门。开门的是个凡人,年纪看起来跟肖何差不多,凤琷挑挑眉没理他,直接往里走。   “哎哎哎——往哪儿走啊,进错门了吧。”   姚晋觉得这几天自己不是撞大运就是要见鬼,接连遇见两个长得美上天的男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是来找我的。”   没等姚晋发脾气拽走凤琷,屋里的应麟已经发话了,姚晋只能跟着凤琷进门。凤琷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进病房就靠坐到应麟床头的小桌上,神识一扫,他就确定了——这龙根本没受伤。   “怎么想起来找我。”   凤琷一双漂亮的凤眸往姚晋的方向斜一眼,嘴里说着:“自然有事。”   应麟就面无表情地看向姚晋:“……你。”   姚晋自然知道应麟的意思,顿时有点不高兴,就嘟囔起来:“我可是第一次给人陪床……”   “我饿了,想吃天府街的馄饨……你帮我去买吧。”   吃尼玛馄饨,还不是想支开老子!   姚晋气得眉头要跳起来,应麟对他抬了抬下巴,说话的时候有点别扭:“一个问题,我不撒谎,也不回避你。”   姚晋立刻讨价还价:“三个!”他运气好,他发现了,应麟身上绝对有秘密。   应麟就默默不语地盯着他。   凤琷一双狭长的眼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没忍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被两人一同盯住,他就擎着四月无光天地失色的笑摆摆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姚晋也不乐意给外人看笑话,一把抓了桌上的钥匙:“哼,一个就一个……我很快可就回来了。”   应麟补刀:“你走路去。”   “天府街那么远你让我走路去?!”   “再不去就关门了。”   姚晋恨恨地瞪他一眼,出门时候把病房门甩得山响。   等那凡人离开,凤琷立刻在屋内设下结界,翘着腿往应麟床上一坐:“怎么回事啊,说说吧——”   门外姚晋并没有立刻走,他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屋内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这才气鼓鼓地离开了。   应麟装听不懂:“不是你有事找我么,现在又问我。”   “装,再装。”   凤琷发现有趣的事情,他可不想放过,四海八荒能让他八卦一下的也就应麟一个人,他可不得好好八卦八卦嘛。   应麟对那个凡人的态度不一般,要是普通的凡人,违逆他命令的,他才不会跟对方谈什么条件,那大概要直接摔出去的。   “你对刚刚那个凡人倒是挺好的,他跟你什么关系?”   应麟被问得脖子后面凉飕飕,极力维持镇定:“佘耳可能跟他有关。”   凤琷就敲敲他胳膊上包的绷带:“那这个呢?”   “……”   应麟用非常冷非常冷的视线凝了凤琷一眼:“你到底想问什么,要问就赶快问,不问就赶紧走。”   ——但是凤琷又不会被他吓到。   他突然不说话,看着应麟的眼睛,一双美眸陡然溢满金光,显得妖异非常。应麟没反应过来,被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脑子里就空白了,回过神差点没气死。   “死鸟!”   应麟从床上跳起来一掌劈向凤琷的脑袋,手心里带着蓝色的电光朝他碾下去,还没碰到,凤琷已经化作一道残影从窗户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祖神,英雄救美啊!哈哈哈哈哈哈!”   凤琷笑得跟神经病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就、就算英雄救美吧,也不用真把自己胳膊包成粽子吧,凡人的枪弹又伤不到你。”   应麟站在屋里把窗户关上:“滚!”   他的伤是姚晋带的人跟警方冲突时受的,其实根本不是伤,那时候他和姚晋在一起,子弹从后面过来,姚晋一个凡人躲不开,应麟就顺手推了他一把。   应麟性格里有神拥有的特征,骄傲,冷漠,他救姚晋完全是个意外,条件反射就……真是顺手推了一把,按理说神不该管凡人的闲事的。   之后应麟心里也有些别扭,安慰自己救他是为了不把这条好不容易搭上的线给弄断,又安慰自己就当报答他平日里的照顾。   但是救了姚晋有一点后遗症,他的胳膊被人打了一枪,应麟是不会受伤,奈何让姚晋看到了,他只好假装弄出点血来骗人——曾经一次让他看到了他的尾巴,再不小心就彻底露馅了。   然后就被勒令送进医院了。   姚晋在他受伤之后表现得非常暴躁——虽然他平时就很暴躁——不但暴躁,还狠还变态。   不是说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在用刑,相处时间久了,应麟发现他远比第一次见面时候表现得更加令人发指,那天白天被他质疑是不是觉得他太狠的手下没到下午就让人抬出去了,身上没一块好皮。   应麟觉得姚晋挺蠢的,坏都写在脸上。   应麟来医院路上不过是被人碰了一下伤口,姚晋骂骂咧咧抽了人家十几个耳光,如果不是应麟拦着,大概会闹出人命。   应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尤其,凤琷。   谁知这只死鸟居然突然对他用神谕!   凤琷很精,他没有直接对应麟用神谕,而是不动声色地问了问题,问过之后应麟不回应,神谕的力量直接发动降下惩戒,让他措手不及。   应麟现在头痛欲裂!   ……真的,这个世上除了这只傻逼鸟没哪个神会冒险这么玩,竟然还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确切来说,神君之间轻易是不使用这个术法的,因为结果很不讨喜,轻的要引发一场打斗,要遇上有些小气的神,当场就能把人得罪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认凤琷这个哥的原因,这就是!他这样哪里像个兄长!   凤琷被关在外面也不在意,总之他能进去。   应麟刚回到床上躺下,不意外地看到凤琷从突然出现在屋内,浮在半空中。   “吾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凤琷一摊手,表情很欠揍。   “此次是为碧玺珠而来。”他自己也知道惹恼了应麟,开始转移话题。   应麟一点情面不给他留:“坏了关我事?”   ——你他妈的以为假装自己很正经就能抹消刚刚的不正经了?!   “唉,碧玺珠开始灵力外泄了。”   “……”   “越来越严重,我没有主动调取它的灵力,它都会冒出来。”   “……”   凤琷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往下说:“还有,肖何的身体里也产生了灵力,他居然有精元这种东西了,这样下去就算我不吸干他,他也得出毛病。”   应麟深吸一口气,然后从鼻子里发出很用力的喷气声:“用多易松。”   凤琷被噎得想打嗝。   “我警告你不要跟凡人双修,你听了?”   凤琷忍不住脸红了红:“我们没双修,只是很单纯地做了几次……情难自禁……你这种冰块怎么会懂。”   他怎么不懂了!!!这死鸟莫非在看不起他?!他还脸红!脸红你祖神!   “总之你现在把他用坏了!”   凤琷怔愣一下,难过地想哭:“真的是我们……那什么的原因吗?那怎么办,肖何会死吗?”   那以后他是不是不能那什么了,他明明之前那么小心……   凤琷急得团团转:“怎么办,你肯定有办法,没事没事,我在阎王不敢收他……”   “假的。”   “……”   应麟冷冰冰地看着凤琷,心说,我单纯想出气。   “碧玺珠在他身体里二十多年,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准,除了灵力外泄还有什么变化,他不舒服吗,没精神吗,快死了吗。”   “呸呸呸!他好得很。嗯……”   凤琷捏着下巴努力回忆:“还有,碧玺珠灰了一部分。就像被吸干了似的,灰色那部分一看就是没灵力了,且灰的部分一直在扩大。”   “应是缺口……灵力也许便是从那处漏出来的。”   应麟突然皱起眉头,责备地看着他:“你吸那么大劲干什么,就不能慢慢来。”   凤琷没控制住又脸红了:“不是……我、我也没想……肖何实在……”   太好吃……哼,小妖精。   “……”又他妈的被秀一脸。   凤琷小声问道:“那他有精元了是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这种事为何问我!”   你们俩房里的事能不能藏着点?!能不能给彼此一点空间!能不能给彼此留一点隐私!!!   凤琷失望地哦了一声:“那我回去了,他独自在家我不放心。”   “赶紧滚!”   凤琷正准备滚,识海某处突然震了震,凤琷瞬间消失在原地——谁动了结界?!   应麟疑惑地看向窗外——滚太快了吧。 第37章   凤琷回到家时并没有感知到任何不妥,肖何也好好躺在床上,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刚刚结界震动只是错觉。   凤琷回到床边,靠着肖何身旁躺下,习惯性地伸手想把他搂进怀里,然后他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设的结界呢?!   临走时候肖何身上罩的那层金光是凤琷特地布置的,现在那层光已经不在了。刚才的感觉果然没错,是结界出的问题,但是有谁能动得了他的结界?   凤琷不说在三界里一个对手都没有吧,却也数一数二的厉害,上古神的身份摆在那,力量天地赐予,怎么可能不痛不痒地就让人把结界给撤了。   “肖何!肖何,醒醒!”   凤琷顾不上再猜测对方的身份,只想把肖何赶紧叫醒,三界里仙妖魔鬼手段多得是,表面看起来没事不一定真没事,要让一个凡人不声不响地永远沉睡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何正在做梦,冷不丁被凤琷大力摇了一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的脸又困倦地把眼睛闭上:“天亮了吗……”   凤琷微微松了口气,便又躺下去搂住他的腰拍了拍:“还没,你睡吧。”   肖何就又闭上眼,埋头往他怀里钻了钻。凤琷身上热烘烘的,肖何又容易体寒,这个季节靠着他睡特别舒服。   肖何却没立刻睡过去,闭着眼在凤琷背后轻轻拍:“半夜把我叫醒……做噩梦了吗。”   凤琷好笑地戳戳肖何的脸:“我才不怕做噩梦,好了,快睡吧。”   他收紧手抱住肖何,又往他脸上看了看,神色仍旧带着担忧。怀里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凤琷将一丝神识探进肖何身体里,先查探一番碧玺珠,发现还是那个样子,才又探查了别的地方。   肖何身上一切如故,一直苍白的脸色还因为酣睡透出些许红润。   “量也不敢有谁在我的地盘撒野……”   至于结界,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吧。 ——   这些天肖何一直泡在实验室,一来想要暗中查一查对他搞鬼的到底是谁,二来为了躲家里那只鸟。   凤琷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自从发现被自己碰触翅膀会很舒服之后,一有机会就缠着他用那两片摸他,后来甚至要求他脱了上衣……   肖何偷偷在心里叹口气,脸上仍旧一派淡漠。   凤琷好像把对交-配的兴趣完全转移到“交翅膀”上去了,但是对于肖何来说结果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更加招架不住。   每天对着笑得一派春光明媚实际上淫-荡无比的上古神,肖何心很累,他后来甚至就大咧咧把翅膀放在外面,也不收进去——以为自己是天使吗。   肖何现在有阴影了,看见带毛的东西都觉得心里突突直跳,凤琷一靠近他,他就忍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的。   ——脱敏治疗好像无意中达成了奇怪的结果,肖何觉得自己就像被调-教了似的……   每次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前一天更可怕的快-感了,凤琷马上就用事实打破他的幻想,最近一次彻底赤-裸着肌肤被那只鸟狠狠蹂-躏了一番,他的翅膀一打开,肖何就像没骨头似的往地上摔,像被恐怖片里的异兽吞过,浑身黏糊糊的,心律不齐,头晕脑胀,啥都看不见,啥也听不见,不但瞎了,而且聋了。   更可怕的是凤琷担心肖何精元丢失太多,还不许他轻易出精……还逼他吃他的那些玩意儿!   ——“不许吐出来!乖乖吞下去……好吧,你如果不想吃,那就从下面吃,吸收起来更方便。有出有入才可以,你想变人干吗。”   凤琷自己还觉得委屈呢,上古神的精元啊……多少人跪着求都没有,肖何居然敢给他吐了!   肖何把他捶一顿。   他身体里的精元又不是自己的,是碧玺珠的,才不会变人干好吗,而且遇到这种事的正确做法是禁欲而不是再喂回来啊!   凤琷一听要禁欲全身的毛都炸了,整只鸟委屈得几乎死过去,说自己的翎羽都给他了,人也给他了,他还不好好配合,说肖何虐待他,冷暴力他,这是家暴,是在从精神层面戕害他,要不是维持着最后一丝上古神的尊严,肖何都觉得他会躺下来打着滚哭!   妈的到底谁虐待谁啊!看了几部家庭伦理剧还,还知道什么是冷暴力了……otl不过好的一点是,经过几次互哺,肖何似乎真的可以吸收凤琷的精元了,他的身体变得很奇怪,越来越不像人类……凤琷就更有借口来“喂”他一些奇怪的东西。   而且可能因为他们总是蹭翅膀,灵魂契合度达到新高,凤琷发现很容易能感知肖何,只要他带着翎羽,甚至能在千里之外瞬间寻到他的行踪,如同在肖何身上打下他自己的烙印。   对于这样的变化,凤琷乐见其成。   其实这样一来,就算跟肖何步入双修的初期了,凤琷一开始只是本-能地想要回哺肖何,后来次数多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样跟双修有什么两样!   跟凡人双修是犯法的。   应麟在神界的工作就类似于监察司之流,专门抓凤琷这种不守规矩的神。   凤琷苦恼了不到两分钟就想开了——那又怎么样,总之他不归仙界管,应麟又不敢管他,神龙爹……宠他还来不及呢,凤琷犯错他睁只眼闭只眼,凤琷要说想上天,他都能化作原形自己变成梯子亲手送他上去。   所以,这世上还有能管他的存在吗?   要是哪个不长眼对他多叽歪几句,打到他心服口服就是了。   霓霄神君在天界名声很响亮,一来因为他长得美,二来因为……他实在太残暴了。   凤琷特别能闯祸,他力量强大,脾气不好,从来不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总是我行我素,没怕性,仿佛属螃蟹,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想竖着走就竖着走,火气上来玉帝的面子都不给。   玉帝的胡子被他烧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科科……   凤琷从出生就被神力折磨,动不动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再不活得顺心点,不如自杀。   但是凤琷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尤其他是天生地养的神灵,身负上古神血,有求到他面上需要他的神力帮个忙之类,凤琷也比其他的神好说话,觉得无所谓就帮了。   ……要不然他哪来的那么些露水情缘。   且凤琷不会主动招惹谁,平时轻易不出昆仑山,最常做的事就是趴在梧桐枝头看云海发呆。他是个独行侠,有仇基本当面就报了,也不用担心他使什么阴招,所以大家只要保持面上的客气,这只鸟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如果哪个敢触他的霉头,被打一顿都是轻的。   凤琷出手特狠,还损,他的一些行为说出来简直能当天界的恐怖故事听。   比如有只麒麟被剥光了鳞啊,有条应龙被连根拔了角啊,有只貔貅被手动切了后门啊,有只饕餮被缝了嘴啊……还有只原形是肥遗的神君,就因为其中一个头嘴欠,调戏凤琷几句,连脑袋都被割下来了,他还美其名曰帮人家解决一个身子两个主的苦恼——从此肥遗变蟒蛇,品种都变了……   妈的害怕!!人家长什么他薅什么啊!   麒麟的鳞和应龙的角那是能随便薅的吗!薅了他们就光了啊!薅就薅吧,他自己用不上,当着人家的面喷出一口三味真火就给烧光了,心态不好的大概能当场气死。   貔貅吃金银只进不出这是三界尽知的,他非要给人家开个后门看看能不能漏出金水,那后门是能乱开的吗!饕餮贪食一刻不吃就不自在,他把人家的嘴缝起来,看见好吃的不能吃,那饕餮生不如死啊!   虽然到今天为止,除了有一次神力暴动把床伴吸干了外没闹出过神命,但他各种手段太吓神了!耸神听闻!简直是天界的流氓!神族的败类!谁还敢想不开去惹他???!!!   所以天界的神君仙子们提到凤琷往往出现两极分化的情况,要么稀罕死他,要么又恨又怕咬牙切齿。   ……但是不管凤琷怎么牛逼,肖何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做实验,研究之前装在小瓶里的洗澡水,那个绿绿的液体,还有“爱因斯坦”计划也并没有停止,谁都不能阻止他对科学的热情。   凤琷稍微感受一下就知道肖何的位置在哪里,不过他没追上去,难得体贴地想给肖何一点空间。   他承认最近是有点频繁……还不是担心肖何的身体吗,他们最近都没做了,就是蹭翅膀,碧玺珠灵力外泄太厉害,如果能加快他们两个精神上的联络,让肖何的身体也更接近精灵的境界,出了事他还能反哺一下。不然到时候可抓瞎了……   凤琷从来没为谁这么操心过。   凤凰生下来就会自己喂自己,神龙爹没养他几天就把他放养了——本来嘛,一条男龙根本不会照顾小凤凰,害怕带回海里给淹死了,所以生下来就被扔在昆仑山上自己长,神龙爹顶多抽空来看看,别叫他被什么漏网的妖怪当点心吃掉。   这不能怪神龙爹不负责,他对凤琷是很上心的,他是觉得凤琷在他们神凤的地盘会长得更好一点,从来不敢带回过龙宫——水土不服死了怎么办。   凤琷小的时候被一个保护罩扣在山上,他长大了能自己啄破保护罩出来的时候,也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   凤琷破壳之后就没被照顾过,破壳之前更省心,塞进神力里面蕴养就行了——神嘛,外界条件满足,怎么还长不大。   所以凤琷根本不会照顾人,他没经验,更没养过人类,怎么对肖何都是自己琢磨。肖何这边一出问题还不敢跟他说实话,自己憋着找办法,他这颗凤心都要操碎了。   “唉……”   凤琷把手伸进柜子里去拧煤气罐,时间快中午了,肖何还不回来,做点好吃的他会开心吗。   ——尽管他在厨艺这方面的进步程度只到“会拧煤气罐”而已。   肖何在实验室里醉心科研无心搞基,回过神发现快过中午饭点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今天实验室的研员也都在,他很有技巧地试探过,每个人脸上都没异样表情,肖何看不出什么。   ——还是从长计议吧。   穿过几条马路的距离而已,这么短时间内,大白天的,肖何没想到自己还是撞上鬼了。   穿着黑袍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对他微笑,肖何下意识点了点头之后反应过来不对劲——他不认识那个人。   肖何想退后,下一秒,对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长得很好看,那种好看却与凤琷和应麟都不相同,他面色苍白嘴唇赤红,一双眼睛竟是妖异的竖瞳。他戴着黑色兜帽,黑袍子将他从头遮到脚,边沿处卷成一股黑烟在身后微微浮动。   这个男人虽然在笑,气质却异常阴邪,若说凤琷是明媚的太阳,应麟是清冷的月光,这个男人就是汲取鲜血怨气为生,盛开在黑暗中的莲,令人生不出半点喜爱亲近的感觉。   “肖何?”   他视线扫过肖何颈间,唇角突然扬起更大弧度,他快速舔一下嘴唇,肖何被他吓得倒退好几步。   ——离这么近能清楚看到,他口中吐出的舌头细长有力,像爬行动物那种的,顶端分叉,嗖地一下就收到嘴里去了。   肖何出了一身冷汗,想跑,但是对方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冰冷的气场压在他身上,动都不能动。   男人看着肖何满脸的惊恐满意地笑了笑:“呵呵,今天只是打招呼。他来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就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原地,连个鬼影都不剩。   肖何猛地吸进一口气,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总算消失了,他大口喘着气,抬起头,就见凤琷正在马路对面等绿灯——一脸烦躁。   绿灯亮起来之后凤琷往这边走,肖何快步跑过去,几乎撞进他怀里,他哆嗦着抓住凤琷的手。   凤琷顺势握紧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非要我来找你……手怎么这么冷?”   肖何摇摇头:“回去说。”   ——那东西口中的“他”,是指凤琷吗? 第38章   在门口肖何就闻到一股焦味,他顿时忘了之前的害怕,撒了凤琷的手快步跑进厨房:“什么烧着了?你又在家玩火吗?”   凤琷磨蹭到客厅就不动了,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发,直到肖何把焦了的东西端出来,才别扭地说道:“你们凡人的火太不听话,很难控制……”   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丢人——他真身是凤凰,在控制火方面应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才对,结果煮个饭都煮成这样,凤琷不禁老脸一红。   肖何拿锅铲默默把上层没焦透的炒饭铲出来:“这些还能吃,闻起来挺不错的。”   凤琷本想学肖何的样子来个三菜一汤,奈何他才做了一个炒饭就弄砸了,之前看肖何做分明都很简单,为什么一到他这就不行了?   对着冒烟的锅,还有一厨房不知如何下手的生蔬海鲜,他决定还是出门去找肖何。这都不是他的错,凡人真是奇怪,明明生的吃起来也没什么差别,非要弄熟……   两人坐在饭桌上对着一盘少得可怜的炒饭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说话。   “我第一次煮饭也这样。”   肖何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面色平静地咀嚼:“多做几次就好了。”   ……其实第一次煮饭就很好吃,肖何除了体能和面部表情和人际关系不擅长,所有事情都能做得很出色。   ……这样看来其实他不擅长的东西还挺多的。   凤琷从他的面瘫脸上看不出情绪,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却也没脸问,不过看他吃了一口就不动了,应该不怎……   肖何便又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凤琷立刻开心了,嘴角勾起来,止不住地往上翘。   肖何放下勺子开始喝水:“我今天回来路上又遇到那些东西,你不是说戴着你的羽毛没问题吗?”   凤琷一听,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可有受伤?”   肖何摇摇头:“他刚出现你就来了。”   肖何心里隐约觉得今天遇到的跟以往的不同,确实像凤琷说的那样,自从他身上戴着他的羽毛,就没再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前肖何就是单独洗个澡都能被女鬼找上门,这次他为了躲凤琷,泡在实验室四五天(虽然好几次被抓回来),期间一直平安无事,只有今天异常,遇到那个东西。   肖何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凤琷的翎羽不足以震慑对方。   肖何默默看了凤琷一眼,不太确定该不该把这个猜测告诉他,告诉他他也不会承认,毕竟自尊心那么强……   “我今天遇到那个……感觉不是那么简单,跟之前的几次都不一样。”   凤琷有些好笑:“你还会区分简单不简单了?说来听听,怎么个不简单法。”   “今天那个是人形的,他见到我还跟我说了话,他知道我的名字。”   肖何没说他长得也挺不错,这只凤凰肯定要炸毛。   “我觉得他肯定也认识你,你出现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他来了’,然后就离开了,不过我也不确定他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凤琷,你有没有什么仇家?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特别肃杀的恶意。”   尽管找上门来的没几个有善意,但是这位的恶意尤其明显,肖何以前其实对鬼怪没有任何灵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渐渐产生一种危机感知,尤其对鬼怪。这种感知很奇妙,比如有些地方让他汗毛倒立,他自己下意识就会不想接近那里。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的仇家?”   凤琷认真地思考起来:“我应该没什么仇家吧,跟谁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   肖何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丝不寻常。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场就报了是什么意思?”   凤琷不在意地挥挥手:“谁惹到我当场就被收拾了,我不跟人家结仇的。”   “……”那你惹到人家呢?等等,你当场收拾对方这不就是结仇了吗?!   肖何面无表情:“我能问问你到现在为止都谁惹到过你吗。”   凤琷就用一种世界上傻逼这么多的语气说:“那可多了。”   “……”   肖何突然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他现在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到处惹是生非招惹仇家,而是招惹了仇家而不自知啊!   他默默低下头看着胸前挂的小片彩羽,颤着手想把它揪下来——揪下来然后狠狠扔出窗外!这个东西戴着,已经不是护身符的作用了,而是催命符的作用了!凤琷不怕招惹仇家那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但是他可是个凡人啊,他那些仇家不敢找凤琷的麻烦,找他的麻烦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是肖何自大,他没那个自信成为凤琷的弱点,但是这羽毛的标签打得太明显,他想不多想都难。   凤琷察觉到肖何的动作,警惕地把他的羽毛塞进肖何衣服里。   肖何不太报希望地说:“那个一看就不是凡人,长得一脸邪气。”   他仔细描述了对方的长相。   “还有他的舌头是分叉的,眼睛像兽类的竖瞳,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能力变成完全人类的模样。你认真想想,真的记不得他吗?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   真的不想再见了……   凤琷皱着眉认真想了,然后摇头:“又不是重要人物,我为何要记得他。不过听你描述的样子,那应当是妖。法力再强大的妖类变作人时,身上也会有某一部分带有原形的特征,除非它们升仙或者成神,不然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就像中国古代传奇中狐仙总是会露出尾巴那样?”肖何问完就盯着凤琷的眼睛端详——说起来他的眼睛也跟人类非常不一样啊。   凤琷扬了扬下颌:“哼,你们凡人的传说我如何知晓。因凡人与妖类同在人界生存,妖类想要到人的世界生存并不费力,所以天道法则便令他们在外貌上有异于凡人,轻易不能进入人类的世界。”   他说完停顿一下:“当然,这只是对于低阶的妖类来说,高阶的就不一定了,毕竟凡人眼瞎的多,妖类又擅长幻术或迷幻等障眼法,他们若想在人类中间生存,刻意遮掩自己身上不正常的地方,骗一骗你们这些傻子还是可以的。”   肖何眉头猛跳:“喂,你现在还吃着凡人的用着凡人的,说话给我小心一点。”   凤琷被警告后也想起肖何就属于他眼中“眼瞎”和“傻子”那部分,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言归正传,如果是妖类的话,对方就更不可能把我当仇人了。”   肖何以为他要说自己对妖有恩之类的话,心想如果是这样,自己也许还能逃过一劫,谁知凤琷紧接着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法力再强也强不过神,更强不过我,听你的描述,即使不是羽族,也该属于兽类,我身体里面同时兼有凤凰和神龙的血脉,无论是什么妖,它都会对我产生本-能的畏惧,正面跟我对上,那不是纯粹找死吗。”   同属羽族和兽类的王者……失敬失敬,这就是传说中的禽兽吧。   肖何颓废得要化灰——这只鸟到底会不会抓重点,关键是人家现在没跟你正面对上,人家来找我了啊!从女鬼事件上肖何也看出一些端倪,这凤凰出手狠辣,霸道又记仇,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轻重,也许某些事情在他看来是小小惩戒,却能给对方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   ……从他从来不听劝固执地把自己那些玩意儿留在自己身体里就看得出,谁要他的精元补气啊!他是凡人好不好,就算有那个药保护着他不会被烫死,感觉也是有的,每次都被烫得要飞升啊!   肖何彻底确定了,凤琷不是情商低,他是根本没情商,说难听点就是中二病,“天上地下老子最大”,说的就是他,仗着自己是上古神,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   他非常怀疑,凤琷就算没把整个神界得罪遍,也是得罪得差不多了,只祈祷这凤跟他目前表现出来的家里蹲特性表里一致,希望他过去的几万年里也是这样……还能少惹点麻烦。   “那抛开妖的界限,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跟这种角色打过架……其实他特点还是挺明显的,容貌很出众,气质又是那种阴邪类型……见过一次就不太容易忘吧。你好好想想……”   这可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事情,不能马虎啊。   凤琷没好好想这些事,倒是对肖何的描述不满起来:“他容貌出众气质不俗?他有我好看吗?”   “……”神经病啊!干什么突然吃起醋来!   凤琷见肖何不回答,顿时生气了,越过桌子一把把他拎过来抱进怀里,淫-荡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我看你是这些天在外面玩野了,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有主的人知道吗?!谁允许你随便看别的男人?男妖也不行,雄性就不行……啊不对,雌性也不可以,听到没有!”   “……”   肖何被他突如其来的霸道宣言雷得瑟瑟发抖——这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凤琷见肖何仍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身后两片金红色的大翅膀刷拉一下张开,微微起伏着,四周的窗帘百叶窗遮光板……等等等等,都像活了似的同一瞬间嗖地放下来,整个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用一根手指挑着肖何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衣服脱了。”   肖何面无表情,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把凤琷的手打开:“你最近又在看什么奇怪的电视剧,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还是霸道校草的贫民校花?你能不能看点有营养的东西,看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也行啊,今天晚上我就去给你买盘碟。”   凤琷张着大翅膀站在原地一脸郁闷地看着肖何转身走远。   对方还在碎碎念:“对了,家里还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虽然是我三岁时候看的,给现在的你启蒙正合适,我去找找……”   凤琷要郁闷死了,冲过去把肖何拦腰抱起来摔进卧室他那张巨大的梧桐木床上,上古神凤发威道:“最后一句是认真的,循序渐进得差不多了可以量变产生质变了吧!”   十分钟之后,肖何被摁在床上,他大口喘着气,凤琷压在他身上一边翻十万个为什么一边用翅膀裹着他,元神形成的绒羽紧贴皮肤来回摩擦。   “第一个问题,斗牛士为什么要用红布对牛晃动,是因为红色激怒了牛吗?嗯?居然还有选择,算了,不要这个……”   肖何想吐槽也吐不出声,用力推他一边的翅膀:“松开!”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限时五秒,一,二……”   “因为……”   “五!”   你们家二后面是五啊日你祖神!!   肖何心里崩溃地骂了一句,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大脑里突然空白一片,肖何抓着床单猛地尖叫出声。放松下来之后,他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单看脸还以为他在承受什么酷-刑,肖何抬起一只手捂着眼睛,丹田内涌出的精元一分不少地被凤琷吸收进身体里。   后者一脸愉快的表情,停顿没几秒继续用翅膀狠狠摩挲着肖何的皮肤——直接接触果然比隔着衣服还要舒服,开心。   凤琷低头在肖何的嘴唇上用力吻一阵,冷笑着继续翻书:“肖大科学家,肖老师,肖大夫——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可是要受惩罚的啊。”   ——让你嘲讽我没常识!让你跟我作对!   “我……我投降了,饶了我吧……我没你厉害,没你厉害行了吧!”   “……!凤琷你个混账!你再这样……我……!!”   “不可以!我们好久都没……刚刚只是今天脱敏治疗的部分……”   肖何被他握住膝弯,看清凤琷的动作后崩溃地喊出声:“把那瓶药拿开!!”   “不行,没有这药你怎么好好吃我的精元,嗯?你看你,消耗掉这么多,不喂饱你怎么行,嗯?你想变成干尸吗?嘶……放松点,好了好了放松点宝贝儿……”   “你这个禽兽……啊……!”   凤琷抓着肖何扇过来揍他的手放在嘴边黏糊糊地亲吻,他憋一阵就会变得憋不住,变得激动无比,简直在把肖何往死里折腾。凤琷拱在肖何颈边喘得像在推山,不但如此,声音还越来越荡-漾,几乎把肖何的惨叫都压下去:“宝贝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不知道从哪学了一嘴不伦不类的京腔,耍流氓时候倒用上了。   肖何眼角涌出泪,凤琷太疯了……他除了尖叫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一点都不想跟这傻鸟男声二重奏。   对方在他身体里弄了一阵,又把他折起来换个姿势继续,肖何意识模糊地看着头顶不停晃动的天花板想死的心都有了——能不能好好把事情解决再淫-荡,说好的凤性高洁呢?这种五毒俱全的凤凰是什么鬼! 第39章   “我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去游乐场。”   肖何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凤琷侧身躺在旁边,含笑看着他。   “游乐场是何物?”   “不管是什么,总之没有了。”   “……”   “电影和爆米花也没有了。”   凤琷在他脸上揪揪:“好好说话!”   肖何拨开他的手:“我讨厌你用那个药。”   凤琷看着肖何但笑不语,肖何干脆拿被子把自己连着脑袋蒙起来。   前者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麻烦,站在床边眨巴着眼瞧被子底下的鼓包,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自己一缕青丝——好似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样僵持不下不是办法,凤琷捡起扔在地上的白衬衫,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偷偷塞进去,塞完还很体贴地给肖何被角遮遮严实。   好久,衬衫被抓着一角慢慢拽了进去,两个人像在做什么神秘的交易。   凤琷趁机贴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跟我不用这么害羞……”   经过这么久相处凤琷也摸到一点肖何的心理,别看他外表好似弱不禁风,其实要强得很,虽然凤琷爱他在床上毫无保留的样子,但是想来,肖何大概不乐意。   凤琷说完就感觉到被子里的人僵在那,他干脆连着被子把肖何抱住:“都怪应泽那条色龙,封丹田就封丹田吧,非要加催情作用……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性,都是他的错。”   肖何原本只是生气,被凤琷一通不知轻重的“安慰”说得羞愤欲死,但是不理他说不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到时候他也许会产生杀鸟灭口的冲动。   肖何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捂住凤琷的嘴巴,人才钻了出来,眼底的羞恼根本掩饰不住。   ——肖何不介意在床上配合凤琷,或者说,他对情-事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双方配合比一方强-奸更令人觉得舒服。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毫无障碍地接受自己主动爬到凤琷身上要求他上自己这件事,这根本不是他能做出的事,甚至在他俩上床之前,肖何都没把自己看成下面那个。   肖何严重怀疑凤琷给他用的药作用并不是什么封丹田,而是加了迷-幻药的强力催-情-剂。   他们神都是一家的,包括那个应麟,也包括那个应泽!肖何不由自主自动给凤琷补充上一个强取豪夺不择手段逼良为娼就算被家里知道了兄弟长辈不但不阻止还无条件支持的纨绔子弟标签。   ……真是太糟糕了。   “应泽是个坏蛋,但是我不是啊,我是真心为你好,你看,要是不把你的丹田封住,你很可能被我……是吧。”   凤琷把肖何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嘴边,吻他的指尖吻他的手背,表情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要是一般人可能就信了。   肖何冷冷地看着他:“但是你说过,你的神力只有月圆之夜才会暴动。”   凤琷一噎:“那是因为……这不快中秋了吗,就要到时间了,以防万一。”   肖何心说你胡扯时候能不能尽量贴近现实,前几天说只要我在身边就没有大碍哭着喊着要跟我回老家过中秋的是谁。   肖何不好意思继续打他的脸,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系扣子。   凤琷见肖何不说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可受不了肖何的盘问,凤凰跟凡人不一样,最不会扯谎了。   “你就是想让我求你吧。”   “……”   放弃盘问的凡人直接说出标准答案。   肖何问完自己心里也不太明白了,尽管他听过有种夸张的说法“床下贵妇床上荡-妇”受男人喜欢,但是他自己也是男人,浪起来根本不输凤琷……为什么还要给他下药。   ……难道他浪到这种程度还满足不了这只凤凰?   肖何突然抬起头复杂地看了凤琷一眼,后者被他这一眼吓得差点飞上天。   肖何只猜对了一半,凤琷确实喜欢他主动,但是更想他在自己没要求之前就主动——每次都是把他弄上床了他才放开,让凤琷特别没安全感,就好像只有他自己对这事热衷,而肖何不过在被动地迎合他似的。   凤琷往日总是被人捧着,就算神力暴动的时候也有人帮他安排,类似于鸟类发-情期的求偶炫耀从来没有过。   简而言之,就是肖何没有给凤琷足够的安全感,就算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却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需求——除了遇见鬼的时候肖何什么时候主动找过他,生活里什么事都不找自己帮忙,他一个人完全能解决。   凤琷脑子里并没有想如此复杂,他做事基本靠直觉……   “你是凡人我是神,你求我不是应该的么。”   直觉要不对劲的小凤凰干脆耍无赖了。   肖何还沉浸在自己猜测里不能自拔,凤琷现在在他眼里脸上已经明晃晃标了两个大字——重、口!   他都不敢想象凤琷遇到自己之前玩过什么把式。   总之他们都是动物植物之类变的,各种play想玩就玩,各种姿势都能来一遍。   ……   噫~~~~   肖何被自己的脑补吓到,面瘫脸差点裂开。   “你是不是希望我更open一点。”   凤琷挑眉:“open?”   肖何木着表情说:“open就是,开放,主动,不矜持,浪荡,骚……”   凤琷听前面还想点头,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嘴角狂抽:“你又口无遮拦!你这毛病是该正经治治了!”   肖何心说你们神倒是有遮拦,下流的时候语言无法形容。   腹诽完肖何察觉自己不对劲,他对凤琷过去的怨念已经超出一个正常水准,这样不好,毕竟他们又不会是永远的好cp。   或者说,肖何根本不敢,如果真的对凤琷产生想要约束的想法,凤琷会不会不高兴了直接飞走?凤凰这么崇尚自由……算了,能行乐时且行乐吧。   肖何突然问:“想去看电影吗,吴叔订的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我们可以买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   女孩子貌似都喜欢。   凤琷没看过电影,更重要的是肖何不再抓着他问东问西,赶紧说好。   他们收拾了一下天就很晚了,东西吴叔都准备好了,不需要刻意收拾,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比家里还周全……   去电影院的时候没什么电影好看了,两部爱情题材,肖何没列入选择范围,一部青春校园……给凤琷看好像也不太适合,还好,还有一部神话题材的,不用真的带他去看动画片。   肖何买了票又去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因为中午没吃上饭,还买了两个汉堡。   凤琷对电影院发的3D眼镜很不喜欢,又想起肖何给他戴的护目镜,有东西挡在眼睛前面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不过这种不爽在电影开播之后就没有了——然后变成事故。   “万万年前,混沌初分,妖魔觊觎天界灵力充沛,偷入天界,自此拉开神魔之间的战争……”   颇具磁性的男音独白之后,就是大量特效炫技来表现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候生灵涂炭惨烈景象,这在很多大片里是最常用的艺术手法,给人强烈的视觉上的冲击。   但是对于第一次观影还一观就是3D的凤琷,这冲击实在太强烈。   荧幕上火山飞溅出的岩浆朝肖何他们扑面而来,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黑气。   凤琷没见过这种特技,他被吓到了——刚刚那股妖气是什么?!他怎么没察觉到?!这什么厉害玩意儿?!   凤琷满头问号,反应却非常迅速,落下结界的同时扬起手,一大股带着热浪的火焰从手掌心喷出去,就在半空中烧了起来。   坐在肖何前排的观众头发也跟着烧了起来,心想这次3D电影做的好逼真,仿佛真的感觉到着火了似的。   ……   肖何看着前面一排人脑袋上都顶着小火苗,也是前所未有地懵逼,他反应过来之后,用力拽了凤琷的衣服一下:“快把你的火灭掉!”   凤琷不为所动,反而紧张地把他抱在怀里。   神魔大战那会儿他还在蛋里,厉害的魔没亲眼见过,但是见识过凤族长辈的陨落,这里面的人都说了神魔大战这些凡人还蠢兮兮地在那坐着看热闹!且不管别人,凤琷觉得保护肖何一个都不能大意。   然后肖何就眼见着一条火龙从放映厅上空呼啸而过,这回可不止前一排的观众头发烧了,是所有前排的观众头发都烧起来了!   那条火龙最终冲着荧幕撞上去,还在播放画面的荧幕当时就燃起熊熊大火。   肖何被凤琷以保护的姿态搂在怀里,胸中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憋得他半天说不出话,不知谁先尖叫一声,整个电影院随后陷入一片恐慌中。   “着火了!!!天啊快跑!!!”   肖何已经过去那段震惊的时候,现在冷静下来,一把抓住凤琷的手快步往出口靠近,边轻声对他说:“我们也快逃跑,把你的火熄灭,赶紧离开这里。”   “刚刚那是什么?!”   凤琷此时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一把扯下眼镜,视线里仅剩的一点火星都灭了,变成模糊不清的光影,他当机立断把三味真火收回来,一把抱起肖何瞬移离开。好在电影院里面光线昏暗,要不然见到这一幕,绝对会引发新一轮恐慌。   两人出现在一个离电影院不远的巷子里,落地后肖何仰头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地方心里非常复杂。当时选择临阵逃脱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家这孩子太能闯祸了,一出手就要搞个大新闻,万一让别人看见,他怎么解释人类手心能喷火?   肖何无奈地看凤琷一眼:“……那只是电影,做出来的3D效果,就是假的,给你视觉上造成错觉。”   ……错觉?!   凤琷脸上红得几乎烧起来,他从来没闹过这种乌龙,摘下眼镜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都不是真实,但是错已铸成他能怎么办,肖何好心请他看……那个叫什么,电影,他一把火把人家电影院都烧了。   他可从来没这么给人添过麻烦!   凤琷不知道怎么辩解,一时间接不上话,他站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听着刺耳警报声,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迷茫。   肖何安慰他:“这都怪我,我该提前跟你说的。”   凤琷没接话,他有点低落——给肖何添麻烦让他觉得不爽,又不是生气……或许又是在生自己的气。   凤琷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凡间格格不入,包括之前肖何说的那些话,凡人那些琐碎的生活……凤琷也无法体会。因为之前一直呆在肖何家里,这种感觉只是隐约,接触的人越多,这种感觉就越清晰。他不擅长的东西太多了,比如不会做饭,不懂金钱的价值,甚至点火都不会,今天又闯祸……   ……有点自卑,好想离开回山里去。   等等,他为什么自卑,他是神君啊,他该在九重天外呷风饮露,守着万万年的时光,在云层之上看着这些凡人,而不是走到他们中间来。   在天上的时候他可从来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都是凡间跟他犯冲!   凤琷已经不生气了,反倒进入一种贤者时间,看开了似的,相当淡漠。   肖何没察觉凤琷在想什么,他问:“你那把火熄了吗?”   凤琷的火可不是普通消防工具能灭的,烧起来不用燃料也不需要氧气,类似于一团高温能量团,凤琷不让它灭能一直烧下去。   “嗯。”   “带你去看动画片就好了……”   肖何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我们现在坐车去机场吧,也没空再玩别的了。”   凤琷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紧张——奇怪,凤琷好像很久没这么充满仙气地看自己了……有种要羽化飞走的感觉。   ……不对,他本来就是神了。   肖何迷茫地把手里的爆米花桶递过去:“还吃吗?”   “不了。”他又不需要吃东西。   凤琷先转身,脚步不快不慢。看着他远离的背影,肖何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又上来了,他追上去握住凤琷的手,后者看了他一眼回握住他。   凤琷心底有些委屈,听着跟在旁边的脚步声,他聊赖地想——之前为碧玺珠而来,后来为了碧玺珠留下,他在凡间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肖何,你想长生不老吗。”   肖何盯着凤琷的眼睛,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琷内心:给肖何闯祸了……我要回山里!!!嘤嘤嘤……   凤琷外表:孤高冷艳面无表情气场强大地,哼,我没错,爱咋咋地期待肖何切黑的小伙伴们马上就可以看见啦→_→一点点切的谢谢以下小萌物们的地雷,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40章   要问肖何最怕什么,遇见凤琷之前是跑一千米,遇见他之后是妖魔鬼怪,而喜欢上他之后,最怕的却是凤琷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   人类的爱情因荷尔蒙而萌芽,当荷尔蒙减退,爱情变成亲情,但是如果连亲情都没有了,只能相看两厌。   不知道神有没有荷尔蒙这种东西,但是相信他们同样有厌倦的情绪,或许比起凡人,神更加容易厌倦。   因为他们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缺。   肖何是敏锐的,凤琷之前在电影院外的表现他不能忘掉,虽然后来他那种表情消退又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但是眼神……变得比之前要淡漠很多。   ——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趣了呢。   肖何轻轻抚着凤琷躺在他腿上的脑袋,思绪起伏。   两个男人这么亲密在一起的画面对于现在的C国来说还太前卫,周围有几道怪异的眼神不停往他这边飘。   肖何没抬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底只映着凤琷完美的脸,仿佛一点都没察觉那些犹如实质的眼神,他突然动了,将落在凤琷脸上一缕发丝轻轻拨开。   肖何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囚禁一个神,有多难。   “凤琷,飞机快来了。”   凤琷睁开眼看着肖何笑起来,他唇角天生上翘,不笑都带三分,这一笑就更令人心生愉悦。   “嗯……等它来了再叫我也不迟。”   “你也会困?”   凤琷慵懒地坐直身,半边身体却依旧靠在肖何身上。他比肖何更加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靠得很近,用两根手指捏着肖何短短的发尾捻来捻去:“不困,但是这样舒服。”   肖何从保温杯里倒一杯清水给凤琷:“喝点水吧,飞机上喝不到这个了。”   仍旧是在山间收集的露水,肖何出门都会带上一壶,凤凰是种喜欢高温的鸟,这种天喝煮沸的水也觉得舒服。   他们很少上街,如果是短路程肖何基本只在出门前给他喝一点,但是路程稍微长了,他就会格外准备一些。   凤琷呷一口露水说:“还是它好喝。”   凡间的饮料再甘甜,也是凡间的东西,露水才更接近昆仑山的味道,仿佛这时候再喝露水就不是在喝露水,而是在喝情怀。   “你多喝点吧,我们不允许带液体上飞机。”   离肖何他们不远处有一对父女,小姑娘被逼着再喝一杯水,肖何瞥一眼凤琷握着杯子喝水的样子,突然有些感慨。   “喝好了?”   凤琷舔舔嘴唇嗯了一声,肖何就把保温杯收回去——这只鸟懒起来也是够够的,只要有人伺候着,他连手指头都可以不动。   肖何仿佛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倒是越发纵容凤琷,很多事都亲力亲为。   “你喜欢泡温泉吗?我们要去的地方有温泉,我妈半年前弄到了一个温泉庄子,不知道现在开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凤琷倒是听说过温泉,也泡过,不热衷但是说不上讨厌。因为虽然一样是浸在水里,温泉的水却是微烫的,脱掉羽毛来的话还是可以的。   便矜持地点点头。   肖何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其实非常强势且有主见,他跟凤琷相处的时间里,全部都是他在做主,今天做什么,明天吃什么,肖何会提前给他打点好所有的事情,不用凤琷操半点心。   上了飞机之后,肖何特地让凤琷换到靠窗的位子,晚上九点已经看不见手边缭绕的云,但是还能看到城市里的霓虹灯。凤琷撑着下颌往窗外看,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是神界都没有的景象。   “好看吗。”   凤琷唇角勾着的弧度令人如沐春风:“好看,凡人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   肖何眼底有微光一闪而逝,他垂着眼睛,凤琷没察觉到异样。   “我现在觉得,你们神界跟人类的世界所用的或许不是一套系统,就像仙界跟你们不是一个管理制度一样……人类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大脑,我们善于使用工具,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有迹可循。”   肖何看向凤琷:“世界上并非一切都有规律,但是神界应该也有决定强弱的规则吧,如果用归纳的方法把众多事件归类分析,我相信……神界肯定也能够被像人类世界一样‘读懂’。”   凤琷的注意力慢慢转移到肖何身上,他皱眉问道:“读懂?”   “比如你使用的火,其实是一团能量,如果弄清楚这种能量的根源到底在哪里,是如何形成的,然后像写教科书一样写下来……”   那么说不定将来所有神都可以使用这种火,再也不是凤琷一个人的力量。   后面的话即使肖何不说,凤琷也懂了:“你野心不小啊,这种话也就是我听了,若被别人听到,觊觎他人独门秘技,后果很严重。”   他拧着肖何的脸不松手,直把他面瘫的面具拧裂了才算罢休。   “文化一向灭绝于敝帚自珍。”   肖何轻声说了一句,抓着凤琷的手拉下来——这只鸟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掐他的脸。   “而且,我对偷学秘技没兴趣,只是好奇……在自然科学之外还有别的力量,和完全超出我认知的法规,既然知道了就没办法放着不管。而且,如果能弄透彻了,将来人类说不定也可以……”   拥有神的力量。   凤琷看见肖何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头皮莫名发紧。   他警惕地把他戳开:“你想做什么。”   肖何被戳得后仰,然后淡定地移回来:“嗯……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做这项研究。”   ——顺便做我的实验对象。   凤琷刚要说没兴趣,肖何又开口:“你体内神力暴动,也并非只有吸食碧玺珠的力量才能治愈吧。”   凤琷觉得好笑:“别傻了,为了寻找压制它的方法,九州三界我几乎走遍,几万年过去也只寻到碧玺珠为我暂缓神力暴动的痛苦,怎么可能治愈。”   肖何定定地看着他:“在我们医学上靠药物治疗疾病最终目的都是使机体水平达到一个平衡,你靠外力来补足神龙力量的不足,然后继续消耗它,然后继续补足,进入一个循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凤琷挑了挑眉头:“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神龙的力量和神凤的力量其实并非水火不容的,而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这件事我想过很久,只要你们所有的神力都是能量团,这种猜想就不是天方夜谭。”   凤琷觉得肖何所说的话简直在打他一个上古神的脸,在动摇他的三观!他一个凡人懂什么啊,要是他不是肖何,凤琷肯定坏脾气地一巴掌把他扫飞出去。   “你怎会懂,神力不但分类型,还分强弱,暴戾的不能与柔和的相融,攻击的不能与治疗的相混,调用错了哪一个,就会出事。”   肖何摇摇头:“自相矛盾。”   凤琷气得伸手拧他的脸:“哪里自相矛盾了!”   肖何被他拧得脸上红了一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不疼:“我记得你除了攻击别人,还可以给我治疗伤口,也就是说你身体里同有攻击和治疗的力量吧,那么,别的神就不能同时拥有治疗和攻击力量吗,如果可以的话……”   “……”   肖何微微抬了一下下巴:“那为什么他们身体里这两股力量没有打起来,除了你之外的人都能好好的?”   凤琷竟然无言以对。   肖何拿起一本飞机上的杂志和一个水杯,举起来放在凤琷面前:“这两种东西,看起来是不同的吧。”   “自然。”   “但是将他们不停分割,分割到无法再分割,分割到仅有原子那么大小的时候,它们却是相同的,、O、H……在我们的概念里,把它叫做元素。”   肖何把杂志递给凤琷:“世界万物,逃不开一张元素周期表。我完全有理由猜想,你们神的世界也是如此。或许神龙之力与神凤之力各自的元素并不相同,但是将最微小的神力‘元素’重新排列组合,或许它们就不会是这种互相冲突的状态。”   “荒谬!”   凤琷无法理解肖何所说的东西,但是也并非完全不明白,灵力是一种什么物质,去分割它?凤琷完全没有想过,应该说三界之中就没有谁考虑过这种事,他们的力量都是天生的,天生就有,靠修炼而得到灵力的精怪终究没法跟神比。   肖何面无表情伸出手,轻轻捏住凤琷的下颌,让他直视自己:“凤琷,你其实听懂了吧……我说的这个猜想,太过于惊世骇俗,你才一时无法接受。这在我看来就像古时中医和现代西医的类比,古时中医靠经验,西医靠实验……嗯,更确切来说是靠分割,所以中医往往要靠心领神会,而西医就更多理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神力也可以用分割的方式来解读,一切都会不同。”   “还是说,你潜意识害怕神的世界,仙的世界,妖的世界,魔的世界……因为‘元素’学说被扯掉最后的神秘面纱,失去震慑之力。”   肖何是一个凡人,一个小鬼轻而易举就能干掉的凡人,凤琷金色的眸子里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时却觉得汗毛倒立——这个凡人为何如此大胆,如此可怕?   肖何越发放肆,以至于无礼:“你们所谓的神力,只不过是人类科学界未曾接触的某种能量,一种全新的物质,或许领先于人类现有的科学意识,以及所有学说,但是它并不神秘。世界之大,人类的认识有限,但是只要给我机会,我就有信心将一切谜团解开……”   凤琷那双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任由他用这种放肆的动作抬着自己的下巴,没有动:“你们凡人都是如此自大吗,捕风捉影到一点胡思乱想,就开始骄傲膨胀?”   肖何那双眼里面幽深幽深,看不到情绪:“自大的分明是你们这些神灵,这个猜想,你们到现在都没人提出来,你甚至觉得是无稽之谈。造物者关闭了人类触摸神秘力量的通道,但是也许正是因为它给了人类最强的力量,我们有智慧,可以思考,它才关闭了那扇门。”   他轻轻将身体靠过去,毫不退让地盯着凤琷:“凤琷……不要小看凡人,如果我们拥有跟你们相同的力量,吃亏的是谁就说不定了,你们的生存空间会被凡人彻底占有!”   肖何从未表现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一面,凤琷没有动,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对方清浅的呼吸吐在他脸上,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这个凡人明明这么弱,眼睛里却藏着个怪兽。   真是……性感得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凤琷紧紧盯着肖何,喉结难耐似的上下滑动几下——这凡人今天怎么回事,嚣张过头。凤琷现在只想狠狠干他,干得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肖何抚住凤琷的脸,直视他金色的眸子轻声道:“我会帮你的,解决你身体里相冲的力量,如果我的猜想被证实,这会很简单。我想看清你们的世界,想看清你……凤琷,让我看看真相吧。”   ——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实验对象吧。   ——我要站在你身边,囚禁你。   ——如果爬不上去,我就把你拉下神坛。   作者有话要说:  肖何座右铭: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给我等等】至于肖何这么执念的原因,后面会说的2333 第41章   凤琷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他侧过头露出下颌性感的线条,嘴唇凑到肖何耳边:“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操-死你。”   “……”   他说完了还觉不够,一把搂过肖何的脖子,舌尖沿着他耳廓重重地舔上去。肖何听到他变得沉浊的呼吸声,知道这家伙并未在说玩笑。   肖何伸出手推他的胸口:“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过来,坐到我腿上。”   “……公共场合适可而止。”   凤琷不再跟肖何废话,一把扯断他的安全带把他拉进怀里。他们坐的虽然是头等舱,机舱里也是有乘客的……肖何顿时涨红了脸,挣扎着要爬下去。   凤琷微微用力压住他的腰,后者就动不了了,凤琷把脸埋在肖何胸前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模糊:“别动,你不想我真在这里……”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就没有了,被压抑的喘-息代替。肖何屁股下面被顶着个那个,浑身僵硬地坐在他腿上,心里为自己刚刚霸气侧漏的一席话补充上一条——但是就算再厉害的大脑,在绝对力量面前也是白搭。只要凤琷愿意,随时都能把他强-奸到死啊啊啊啊……还有他说话的份?!   其实肖何也不是故意要惹怒凤琷,他只是将自己想过很久的一些话稍稍吐露出一点给凤琷知道罢了。肖何不习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听,但是他也知道……想要别人看重你,那你就要有用,恰当时间,恰当程度的示威,才能够保持双方关系的稳定。   肖何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附庸,即使对方是神,他也要招到他身边去。   凤琷将脸埋在肖何怀里许久,气息渐渐稳定后才笑着抬起头:“你说服我了,但是,肖大科学家……想要我做你的实验品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实验品?你可以说成合作对象。”   “哼,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肖何垂头看着凤琷,脖颈与肩颈交出柔软的弧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有波动:“不赖啊,在凡人的世界里待了不过一个多月,还知道要报酬了,跟我也这样……”   “入乡随俗。据我所知你们科学家做实验下手很恐怖吧,还要解剖,听上去就非常放肆。”   肖何挺无奈:“你最近又看了奇怪的电视节目?不会是科研工作不当引发病毒入侵之类的好莱坞系列吧。”   凤琷看着他没说话,在肖何眼里看来就是默认。   “纯属胡扯,科研工作者对实验对象是非常珍惜的,尤其对珍贵的实验材料,有时候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要伺候好实验对象,做出来的成果往往保留一个月以上——因为那实在凝聚了太多的劳动力,即使失败的材料都不舍得轻易舍弃,更不会随意丢出实验室。少看那些骗人的东西……”   肖何低头吻他的额心一下:“你可是比我的命还要重要的实验对象……我怎么舍得解剖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凤琷掐着他的腰压住肖何背心强迫他低下头,吻在肖何唇上狠狠辗转一番,金色的眸子里几乎冒出火花:“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上当了是么?报酬!没有报酬休想我配合!”   肖何嘴唇立刻变得红肿水润,他面无表情盯着凤琷,后者也固执地回望。   ……   肖何败下阵来。   “好吧……你想要什么。”   凤琷得意地抬抬下巴,往椅子背上一靠,眼波流转地看向肖何:“你现在也没什么值得我要的。”   肖何顿时一噎。   恶劣的凤凰觉得总算掰回一局,他怨肖何没有回应他邀他长生不老,逃避一般。凤琷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永远陪着自己?   凤琷的手掌贴着肖何的腰线抚摸上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也就这副身子还值得拿来与我交易……”   肖何被他摸得后脊梁酥-麻一片,心里大大翻一个白眼——这混蛋凤凰肯定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回不会是x十度灰之类的玛丽苏电影吧!   肖何配合地用两条手臂圈着凤琷脖子,凑过去在他唇角啄一下,压着声线沙哑地说:“不是早就给你了?”   凤琷被他撩得眉头一跳,手不老实地掐住肖何一边臀-肉狠狠拧一把:“怎么不怕公众场合了?”   “这么久都没人看过来,我猜你设了结界。”   “……”这妖孽……一时也不肯示弱吗。   肖何却避开凤琷凑上来的唇:“不要吸我,让我歇两天,你总吸珠子我不舒服。”   肖何是故意的,他可以宠着凤琷,但是不能对他予求予取,尤其这颗珠子。这个决定是他刚做的,人有动摇的时候,肖何也不例外,凤琷在电影院问的问题令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所以不想再犹豫了。   碧玺珠是肖何最后的筹码和底牌,没把这凤凰套牢之前就让他把珠子吸干净了怎么办,他岂不是拍拍翅膀飞走了?肖何每一步都算得很精准,给小凤凰面前撒上好吃的,引着他,让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牢笼。   肖何不会捆着他,他要让他自己再也不愿走出去。   凤琷便作罢了,他也不想让肖何太辛苦,只揉着他的腰哑声说:“那现在呢,你宝贵的研究对象快欲-火焚身而死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怀里晃悠,屁股一下一下去蹭凤琷热度不停升高的那一处:“我宝贵的研究对象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等会儿我妈来接机你让她怎么看我。”   凤琷心说你他妈的身体跟嘴能不能一致些,一边伸手去解肖何的皮带:“又不会当着令堂的面……”   “嗯……我跟你说。”   肖何没有阻止凤琷,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的裤子从臀上扒下来。   “我是我妈生的,她还是天蝎座。”   “何意。”   凤琷撩着肖何的衣摆抚摸他,回得漫不经心,已经把自己从裤子里解放出来,在门口蹭来蹭去地准备进去。   肖何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我不敢说自己有洞察力。”   “……”   肖何坏心眼地咬住凤琷的唇,颤着声儿说道:“所以,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真在飞机上做了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凤琷气得把肖何从自己嘴上摘下,他是不怎么在乎凡人怎么看他啦,但是对方毕竟是他妈,让人家儿子在坐骑上就被他办了,会不会叫她想打断肖何的腿?而且凡人概念里面雄性跟雌性才该在一起,他们还要繁殖……啧,麻烦死了,肖何的妈肯定也希望他找个女人做伴侣吧。   凤琷觉得自己骨子里是只安分守己的小凤凰(……),跟肖何这种表里不一不知轻重的凡人不一样。   “噗……”   肖何脸没表情,却笑出声,在凤琷发飙之前重新搂住他,自己主动将身体压下去。凤琷惊得倒抽一口气,然后就听肖何喘-息着嘟囔:“抱我……”   凤琷掐着肖何的腰就要把他拉开:“你……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啊!”   那是他妈啊!又不是自己妈!为什么这个凡人就不能有点怕性!   肖何面无表情地黏在他怀里不动:“总之她早晚都会知道。”   “……你不说她如何知道。”   肖何想起自己悲催短暂的童年也是非常生无可恋:“就是啊,什么都不用说,她自己就能知道……嗯,你动一下。”   凤琷让他撩得火烧上来,干脆把肖何摁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撞——总之地上铺着地毯,也不会很痛。   肖何自从跟凤琷在车上做了之后,越来越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下了,总之他们又看不到。他抱着凤琷的脖子闭上眼:“跟我妈……只要不说谎,多大事都没事……但是故意骗她……下场会非常惨。”   想当年对她宣布自己无性恋的时候,她不也平静地接受了……他们家要出柜非常容易,都不用刻意说什么,都不用组织语言,领着凤琷在他妈面前走一趟就行了。   ——肖何一下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下场非常惨的爸爸。   ……算了,不提也罢。   “啊!轻点……”   凤琷恨恨地咬在肖何嘴唇上,眼底金光流转:“小骗子……你是故意的!”   故意吓唬他!其实不管他们做不做,结果都一样,害他自己一个神在那边瞎紧张!   肖何任由他咬着自己,等他咬够了,就用带着血的嘴唇在凤琷脸上啄:“你不喜欢吗?嗯……!你轻点……”   肖何还没说完,就惊恐地发现飞机一边机翼在往下坠,跟着凤琷怂腰的动作,一抖,一抖……   肖何受到了惊吓:“轻点……凤琷,别……!你再弄我们会掉下去!”   他双手压在自己脑袋两边,明显就是用力时太大劲把飞机摁下去了!   凤琷看着肖何四肢无处着力的样子冷笑,学他的语气质问:“你不喜欢吗?!”   “我不……啊!别把飞机弄下去,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停下!”   凤琷狠狠撞着肖何的身体,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求我啊!”   肖何被他撞得又疼又害怕:“你……!嗯……好好好,求、求你,真的,不要……别把飞机弄下去……凤琷你!轻点!嗯……”   ……以后还是少挑衅他吧,面对神在力量上的绝对压制,凡人无任何胜算,他们一不高兴就要打飞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凤琷: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凤凰像根草…… 第42章   肖何妈名叫何培卿,年过四十,保养得却像三十出头的少妇。肖何一下飞机就从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身边跟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即使扔在人堆里也非常扎眼,想认不出来都难。   穿着改良旗袍的美艳妇人从远处走过来,上前给肖何一个狠狠的拥抱:“儿子,可算到了,妈妈等了好久呢,航班晚点了吗。”   肖何浑身僵硬,手掌在她背后拍了拍:“妈……”   ——没有错过她看到凤琷时候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叫凤琷,目前跟我住一起。凤琷,这是我妈。”肖何复杂地看了凤琷一眼,不知是提醒还是别的意思。   然而凤琷完全没注意到。   ——身份从“喜欢的人”变成“住在一起”的疑似合租室友,他心底搁着略微的不满,才没闲心注意别人。   ——对于人情世故半分不通的凤凰根本不懂,其实后者比前一个描述要更加暧昧许多。   何培卿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不说,对凤琷时脸上也是那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笑:“原来是小凤呀,小甜心长得可真俊,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阿姨一看就喜欢你。”   凤琷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年龄零头还不如的“阿姨”拉着手叫“小甜心”,顿时一脸懵逼僵在原地。   肖何听了他妈的话内心也是波澜壮阔心潮翻涌,脸上还瘫着。   ——妈啊妈,就算你故意用这么软萌的词形容他你儿子也不可能变成上面那个,求你看看我俩的体格再说话。   “多谢赞誉,突然拜访,打扰了。”   凤琷的懵逼只持续了一秒,随后便习惯性微笑,他唇角自然上扬,即使懵逼也像在微笑,若真微笑起来,便比肖妈妈还要风情万种,气质宛若旧时代生活优渥的贵族公子。   ——但是那一闪而逝的微表情已经足够何培卿捕捉到很多消息。   ——这也是肖何为什么早早面瘫了的原因,想要在他妈面前留点隐私最好就是装木头。   “儿子啊,还不赶紧带小凤回家,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合适说话,李阿姨饭也做好了,回去就给你俩接风洗尘,啊?来,行李让他们拿……”   肖何妈除了漂亮之外,人非常随和,看起来好说话没什么攻击性,唠叨程度跟普通的中年女性差不多。   “已经十点了,回家都半夜了,不用吃饭吧。”   何培卿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闹到半夜嘛,吃个饭怎么了,简单吃点再睡,不然胃受不了。”   肖何就轻声对凤琷说:“我们吃点东西?”   凤琷笑得眼睛弯弯的,点点头:“好。”   “哎呀,你怎么就背一个背包就回来了,走之前没有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吗。”   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肖何妈一把挽住肖何的手臂,牢牢占据了肖何身边的位置,她拉着肖何往前走,凤琷就被落在后面几步。   这样肖何就不好再去牵凤琷的手——那也太奇怪了!   肖何脑袋都大了,小声跟何培卿耳语道:“妈……又不是见你儿媳妇,不用这么示威。”   ——等等,原来你给自己的定位是恶婆婆吗。   后者脸上的笑变都没变,只有嘴唇动了动:“一样都是跟我抢儿子的。”   肖何无奈地摇摇头:“他不会介意的。”甚至不会察觉。   凤琷不但不懂人情世故,就连包容力都很高,除非人家打到他门口,或者有明显的杀意,不然他根本察觉不到对方在针对他。肖何有时候都会疑惑,到底是因为神明的身份让他冷漠至此,还是真的性格好到这样。   何培卿悄悄看了凤琷一眼,果然见他仍旧春风满面笑容温和,嘴角连弧度都没变。何培卿不免有些失落:“长得挺聪明,竟然是个傻小子。”   肖何不由地替凤琷辩解:“没有男人擅长玩这种小把戏的……”   肖何话说完就引起何培卿的不满,纤细的食指狠狠戳了他一指头:“哟!我儿子了不得!还会性别歧视了?!”   肖何趁机松开何培卿的胳膊,面无表情揉着自己被戳红的地方:“不不不,这不是歧视,这是科学,科学研究表明,确实雄性在观察力敏锐度等方面比雌性差很多,这是基因决定的,就算我都没办法不承认”   一脸木然地拍马屁好像更能体现诚意,总之何培卿被儿子顺毛顺得很舒坦,暂且饶过,率先他们两个一步自己往前走了。   凤琷这时候走过来跟肖何并肩,手自然而然放在肖何侧腰——他还没忘了自己在飞机上把他折腾了一通,不护着点摔在街上可是很难看的。   “这么快就说完了?”   肖何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们说什么?”   凤琷莫名其妙:“你们母子之间的悄悄话我听来做什么。”   凤琷虽然没察觉到何培卿对他的小花招,却感觉到对方在拉着肖何故意避开他,然而并没有觉得被孤立,反而很识相地故意落后几步给他们二人独处空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凤琷的修养确实可以称得上非常好。   “……”   肖何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欣慰,他看着凤琷俊美的侧脸觉得他真是可爱死了,又想亲他一口。   ——“女朋友”好懂事好省心,都不用回答他俩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也不用夹在中间做夹心饼干受气……等等,怎么隐隐感到一丝失落?好像如此周转于两人之间也是种乐趣啊……   下了飞机之后又开车很久才到达别园,这里离市区很远,因为别园的生态养殖和林木养殖业只能在郊外进行,肖何妈妈在市中心也有公司,包括木料的加工、运输、销售……一条龙服务全是他们家的。只不过她本职是科研工作者,对于销售不感兴趣,就直接住在郊区了。   肖何实验室对金钱的消耗很大,他自己赚钱,但是有时候也会入不敷出,别园是他坚实的经济后盾。   肖何妈妈准备的接风宴很精致,因为时间比较晚,三个人没吃多少,就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何培卿从头到尾没动几下筷子,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注意,饮食方面也格外克制。她擦了擦嘴角冷不丁问道:“小凤呀,你跟肖何认识多久啦?”   凤琷正想回答,肖何冷冷接话:“两个月。”   凤琷疑惑地看肖何一眼,见后者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往嘴里塞蘑菇,他就没说话,心里却在暗暗奇怪——他来凡间还不满一个月,加上前面半个多月都在昏迷,双方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就半个月,两个月是怎么算的?   何培卿立刻从凤琷的反应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笑容就越发温柔:“你这孩子,我跟小凤说几句话,你插什么嘴。”   肖何放下餐具慢悠悠喝口水,在桌子底下偷偷伸过去一只手按在凤琷的手背上。凤琷这次倒是没再看他,垂着睫毛坐在那里,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琷握住肖何的手,指尖在他手心轻轻挠。虽然不明白肖何为什么紧张,但是他还挺乐意跟他玩这种游戏的,有趣。   ——就是有种在人家母亲眼皮子底下偷情的错觉,怪害羞的怎么破。   凤琷轻咳一声整肃面容:“无碍,肖何聪慧,这些事他记得比我清楚。”   何培卿这次被两个人一起反驳了,却没不高兴,相反她还挺开心——只不过这种开心闷在心里偷着乐,表面可千万不能让肖何看出来,不然他可更加无法无天。   “小甜心脾气可真好,一定是个体贴的人。唉,我这个儿子……从小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小凤呀,你平时要是受委屈,就跟阿姨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肖何默默捏紧凤琷的手,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脸色都快冻结了——这混蛋鸟才不会受委屈,客套话说得能不能靠谱点,他听着好尴尬。   凤琷好笑地回捏了肖何一下,他大约也想到这一点,把肖何整只手都包进掌心。凤琷很喜欢听肖何妈妈这种类似“托孤”的发言,莫名的……心里特别舒坦,以至于让他可以不计较对方叫自己“小甜心”这件事。   肖何妈妈还在继续说:“小凤呀,你多大了?看起来跟肖何差不多大吧?做什么工作的?”   肖何一听立刻又着急了,担心凤琷说出奇怪的话,便抢答:“他比我大五岁,是我同事!”   肖何现在总算想起来自己忘的那点事到底是什么了——他忘了提前跟凤琷通气编造他的身份啊!   都是他之前突然闹起来……害自己注意力被转移,现在应付起他妈来真是有些心力交瘁。   何培卿被几次三番地打断问话有点生气:“你闭嘴!再插话就给我去墙角罚站!”   “……”被亲娘在“女朋友”面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威胁还真是诡异啊……   凤琷不懂他们凡人的规矩,但是知道肖何今天是带他来见家长的,得在他妈面前好好表现——先不管别人,他得给肖何面子。   于是凤琷故技重施在肖何脑海里跟他沟通起来:“想让我怎么说?”   肖何稍稍松了口气:“老规矩……我怎么说你怎么说。”   接下来几个类似于老家是哪家里几口人兄弟姐妹怎么样父母邻居什么工作打算以后留在哪个城市呀……等等等等,繁琐的问题,在肖何的帮助下,好歹算是过关成功。   何培卿最后突然感叹地说道:“哎,儿子啊,你将来要出国的话就去H国吧,或者领了证再回来也行。”   “……妈!你想得太远了吧!”   肖何知道他妈这突如其来的“承认”只是为了看他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从小就是这样,他妈跟他聊天一句话里下五个套,一套连着一套,虽然随着他渐渐长大,她的套不管用了,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方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用上了,总是出其不意地转移话题诈他说实话……   何培卿看着肖何涨红的脸笑得非常优雅:“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呀。”   凤琷没听懂,偷偷问肖何:“出国?领证?这是何意。”   肖何赶紧否认:“没,我妈瞎说的,她问你这么多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毕竟……”   他说到后面有点害羞:“毕竟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带回来的人。”   ……尽管其实不是人,还是个雄性。   凤凰怎么会懂凡人含蓄的感情,只是见肖何面色泛红,眼睛里有微微的光在闪动,凤琷看着他,金色的眸子半分移不开——又想干-他了。 第43章   问题出在最后,肖何确信自己跟吴叔说过,凤琷面前不能出现禽类和蛋类的菜肴,但是晚饭尾声,李姨居然给他跟凤琷一人上了一大块奶油蛋糕作为饭后甜点。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妈,何培卿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点没减,还不断催促凤琷赶快尝尝。   凤琷根本不知道凡人的蛋糕是“蛋”做的,即使在电视节目里也没接触到关于蛋糕制作的东西,面对秀色可餐香味浓郁看起来特别好吃的蛋糕,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毫无障碍地吃了一大口……   肖何气得想摔叉子。   为了他妈考虑,肖何不能阻止凤琷吃蛋糕,为了保密凤琷的身份,他也不能跟他妈说凤琷不能吃蛋制品。但是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心里很不舒服——凤琷如果知道自己吃的东西里面有自己族类的“孩子”,他肯定要难受死。   肖何讨厌他妈的算计,从小就讨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妈算计多了,就特别喜欢凤琷的直接和纯粹(当然也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要眼睁睁看着他妈算计凤琷,肖何几乎出离愤怒了。   何培卿眼见着凤琷毫无所觉地把整块蛋糕都吃掉了,露出满意的笑容:“唉,也就是你们年轻人新陈代谢快,晚上吃蛋糕也不怕身材走样,像我就不行了,想吃也不敢吃。”   凤琷很得体地笑了笑,矜持地对何培卿表示感谢。   何培卿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她不着急,肖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不住气,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真相。   肖何给凤琷递了一张纸巾让他擦擦嘴,然后轻声对他说:“吃好了让李姨先带你去休息吧,我有几句话跟我妈说。”   凤琷没有意见,母子重逢是件大事,他自己也曾经有过类似于母亲的存在,只可惜,他还没出蛋对方就在神魔之战中陨落了。   李姨是个慈祥的人,长相就是贤妻良母的类型,笑起来也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肖何小时候爸妈都很忙,就是李姨带着他,算肖何的半个母亲。   李姨听到他的话之后就殷切地笑着说:“少爷您放心,我已经提前两天把客房收拾出来了,牙刷毛巾也都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   肖何盯着他妈没移开视线,冷冷地说:“不用了,凤先生跟我住一间。”   李姨没有意识到肖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根本没发现肖何跟凤琷之间的关系有不妥的地方,只是下意识询问何培卿:“太太……”   何培卿微笑着摆摆手:“听我儿子的。”   说完还热情地问凤琷:“小凤没意见的话。”   凤琷觉得自己无论多少次都不能完全适应肖何的直白,他妈竟然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无其事询问他的意见,真不愧是一家人……凤琷觉得有点尴尬:“我当然……咳,客随主便。”   凤琷和李姨离开之后,现场气氛降至冰点,肖何脸黑得都能滴出水来,他强忍着怒气站起身:“妈,我们去阳台聊聊。”   说实话何培卿没想到肖何会这么生气,看来那个叫凤琷的男人在他心目中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重要。   肖何喜欢开门见山,更何况下飞机之后经历的几件事,何培卿已经彻底把他惹毛:“你别再试探我了,至少别拿凤琷来试探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何培卿笑着看向肖何:“那你就该早点跟妈妈说实话。”   她说完还很欣慰地拍拍肖何的肩膀:“我儿子越来越有霸道总裁范儿呢,你现在这是在为了小白花爱人跟妈妈发火吗。”   “……”肖何囧得火气都灭了不少。   ——你们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少看那些脑残电视剧脑残小说?!   “吴叔说他不吃禽类,也不吃蛋。不吃禽类我可以理解,有一些人会特别害怕带羽毛或者尖嘴的东西,不吃蛋有可能是过敏……”   何培卿朝肖何扬了扬下巴:“但是他对蛋糕完全没反应,吃得还很开心,对此我有两个理解,第一,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可以为了你冒险吃那些东西,第二,有更匪夷所思的原因——儿子,你有事瞒着妈妈。”   肖何冷冷地说:“如果他真鸡蛋过敏,你的行为就是谋杀。”   “不会的。”   何培卿很有自信:“人就算再淡定也总会有微表情反应内心,他看见蛋糕除了想吃没有别的反应,更何况你不也没阻止么。嗯……儿子,妈妈知道你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这样的,都带回家给我看了,肯定不是感情淡的对象吧。”   “还有呢。”   “还有,妈妈见过的人也不算少,凤琷绝对不会是你同事这么简单,一个人的气质不能骗过我的眼睛。一个连身份和喜好都需要你对我隐瞒的人,将要成为你的伴侣,妈妈可不会同意喔。”   肖何听到这里反倒冷静下来,他在阳台一边的藤椅上坐下:“表面看起来在关心我,其实根本是自己乐在其中。妈,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换个方式跟我交流,你不累我累。”   每次遇到自己的事她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却从来不用正常的询问方法,拐弯抹角给自己下套,母子之间就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吗。   “你累你累,你居然嫌弃妈妈……嘤嘤嘤。”   “……”   何培卿心里其实并不以为忤,玩够了在肖何旁边的藤椅上坐下:“讨厌妈妈这么做?别忘了你是谁生的,都说儿肖母女肖父,你跟妈妈是一样的人。”   她说完又自言自语嘀咕道:“讨厌跟自己一样的人打交道这点也跟我挺像的。”   肖何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是不喜欢你拿他做工具来套我的话,他真的不能吃鸡蛋……我打个比方,就像有的少数民族不吃猪肉,你偏要偷偷给人家饭菜里加猪油,即便当事人不知道,也很不好,我不希望你这么对他。”   ——信仰是鸡蛋?这新儿媳/婿还真神秘啊……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何培卿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那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告诉给吴叔不就等于告诉你了?”   肖何好想翻白眼,他又加了一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难得回来一趟,妈你就让我放松放松,我不想陪你玩烧脑游戏。”   何培卿叹口气:“哎,妈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关心你,你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从小就这样,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谈恋爱了,也不跟妈妈说实话!你们将来会不会结婚我都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真怀念小时候会扑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宝贝儿啊……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肖何木然地盯着天上的大月亮,心说我变成这样不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孩子再小也是需要隐私的啊。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肖何越不想说自己的事,何培卿越想知道,她越想知道就越用那些弯弯绕的手段,导致肖何越来越不信任她——造成一种恶性循环。   其实肖何是很在乎自己的家庭的,如果何培卿像别家妈一样对他哭哭啼啼抱怨一番,他大概就妥协了,奈何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这种类型……她会耍手段耍阴谋,唯独不会装可怜。   何培卿瞧着肖何那张面瘫脸也颇为无奈:“儿子,你真是太不知满足了,放在一般家庭里,把认识了才两个月的男人带回家这件事就够妈妈打断你的腿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身份,很过分吗。”   肖何冷漠地看着天空:“据我所知你跟我爸才认识了两个星期就结婚了。”   何培卿顿时一噎:“那……你爸爸至少是个男的,我们也不需要出柜,更不需要对家里交代什么,妈妈在这方面都没为难过你。”   “你想抱孙子的话我随时可以去弄一个,现在冷冻卵子的技术也很成熟了,想要智商高的还是要长得好看的,全凭你的爱好。”   何培卿很不优雅地翻个白眼:“不是我儿子跟爱人的爱情结晶在我这里称不上‘孙子’。好吧,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好好回答,妈妈就再也不管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了。”   肖何这才把脸转过来:“你问,我不一定回答。”   何培卿伸手在肖何胳膊上狠狠打了两下:“你个死孩子是不是要气死妈妈啊!”   “……”还真不习惯他妈用这种普通母亲会用的方式教训他。   何培卿体力不是很好,打了两下她就打不动了,肖何还不算特别痛,何培卿气呼呼地问:“我就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什么人,长得那副容貌,气质又那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肖何望着天空眨巴眨巴眼——妈呀,世界上问题这么多,你怎么偏要捡着不能回答的问。   “他是……”   肖何在自己母亲期待的目光中,吐出几个字:“我喜欢的人。”   何培卿立刻直起身体,重点抓得很到位:“你喜欢的人?也就是说,对方还没喜欢上你?”   肖何仿佛被插了一箭在心上,几乎呕血:“……”   何培卿倒是笑了:“哎呀哎呀……没想到我儿子居然是倒追的那一方,不过也是,小凤长得那么好看,追求者肯定很多吧。”   ——是啊是很多啊而且个个都在你儿子前面下的手。   何培卿却在想,那个孩子虽然好看,却没什么桃花相,反倒有种威严凌厉的气质,并不像滥情的人。嗯……如果他是,那就当自己看走了眼。   看着肖何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终于克制住继续插刀的冲动:“那你对他,喜欢到什么程度?”   “有他我就是同性恋,没他我就是无性恋的程度。”   何培卿几乎要给他鼓掌了:“那还真是很深刻的程度……”   “理由呢?你爱他爱得这么深?你们不是才认识了两个月吗,我儿子也不像颜控啊,难道与身份有关?”   肖何闭了闭眼,觉得不吐出点真料他妈今天肯定不打算放过他了,于是斟酌许久说道:“他是我的小花仙。”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再也忘不掉那个红衣如火,面容绝色的人,那么美,眼神傲极,他踩着燃火的花从天而降,走到他面前。   肖何从来都信一见钟情,因为他确实对他一见钟情,小时候不懂,只是下意识想要拥有,长大了……长大后,不管对对方的感情如何,是爱情还是亲情,还只是莫名其妙的憧憬,肖何总归知道,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人。   有时候选择单身并非不会爱,而是不能拥有那个想爱的人。   肖何觉得自己对凤琷的感情是深刻的——如果二十年的憧憬都不足以证明感情深,那还要怎么才算深。   何培卿却愣住:“儿子,你要不要吃点退烧药?”   “……能说的就这么多,信不信随便你。”   被自己母亲知道自己情路坎坷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肖何有些恼羞成怒,他豁然起身:“问完了吗,问完我回房了。”   何培卿笑眯眯地看着肖何的背影没动,果然下一秒对方就回头朝她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笃定地看着她:“不管他现在喜不喜欢我,最后会不会喜欢上我,我喜欢上的人,都不会让他轻易……”   轻易怎么样?轻易离开他?还是轻易……对他失去兴趣?   两岁那年的事情肖何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他在发高烧,爸妈的矛盾升级,又吵架了,佣人也因为主人处理家事被赶出去,没人理他。   一个两岁的孩子独自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的孤独和害怕,他躺在床上,发烧烧得睁不开眼,仿佛这个世界正在离他远去。   凤琷就是这时候来的。   凤琷肯定不记得了,他那次也没有正经下凡,只是路过,随机的……找了个凡人,把碧玺珠塞进肖何的身体里就离开了。   但是他离开的时候顺手救了一把高烧不退的肖何。   那之后爸妈迅速离婚,他跟着何培卿从老宅搬走,凤琷再回来时早就找不到肖何的人,自然也不会想到,一个孩子能记他记了二十年。   肖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凤琷,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二十年前他还小,二十年后让他再见到凤琷,这就是上天注定。肖何性格其实像蛇,用平静和妥协伪装自己,但是一旦握住机会,他就一口咬住,死不放松。   他不会再让他的小花仙轻易离开。   肖何认为,爱情是没有道理的,却可以被设计。   从确定凤琷身份的那一天开始,肖何就在精心布一个局,他所做的一切事都不是无意义,包括对凤琷的无底线纵容。肖何清楚自己在凤琷眼里是什么的身份,凤琷如果只当他是“随机的”,那他就不会留下,因为少了他,还会有别人。所以得让凤琷记住自己,放不下自己,甚至爱上自己。   凤凰这种鸟心性不定,作为神更是如此,他宠着凤琷,顺着凤琷,春风化雨一般渗入到他生活的点点滴滴……让他一点点习惯,甚至依赖自己的存在,让他再也走不出自己的宠爱。   某种意义上来说肖何并不是个好人,他阴险奸诈,占有欲极强,又非常理智,有时候看得太透,令人害怕,令人讨厌……   但是好在他还能忍,在知道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肖何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占有欲,他怕吓着凤琷,而且对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有胆任性去挥霍一段感情?凤琷要自由,可以,他给得起,他可以不过问他的过去,但是等凤琷真的离不开他那天……他会把这些账,一点一点算清楚。   他想要囚禁的是一个神,不是只小猫小狗,武力是肖何的弱势,那就……只能困住那个神的心。   但是神有心吗?神会爱吗?   一切都是未知的,需要肖何自己摸索。   肖何为凤琷设了一个局,也为自己下了一个赌注,他赌会令凤琷爱上他,他会离不开他,最后让他心甘情愿留在自己的世界。这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博弈,坐在他对面的是最强大的,最难以捉摸的敌人,容不得半点差错,他要沉得住气。   人心啊,神的心,怎么才能被他握在手里?   一切都安排好了,缺的只是时间,凤琷留在凡间时间越长他的胜算越多,他打定主意徐徐图之,若非凤琷突然表现出焦躁,肖何也不会忍不住展露爪牙。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凤琷也对自己感兴趣,突然爱上自己这上面,他想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留下他,一切都好说。   肖何喜欢挑战未知,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就兴奋得浑身发抖,但是不可以,在成功之前,他得忍着,肖何不能再露出更多的破绽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没有努力而来的果实肖何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如此的思维模式——很多事情他做了,他才会觉得理所应当,侥幸只会存在于文学作品的YY之中。   他爱着凤琷,算计着凤琷。   也许凤琷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后,会觉得他讨厌吧?   ——那就永远不让他知道。   他的理想如同深深藏在怀里的珍宝,直待他成功那天才甘心吐露,肖何不需要令世人为它惊艳,他的目的,只要囚中那只凤凰。   肖何能够轻易对自己母亲透露凤琷的身份,是因为无神论的母亲肯定不会相信,当年他跟她提小花仙的事就被无情否定了。但是何培卿跟自己一样,他们是同类,肖何需要一个人来分享他的秘密,不然他总有一天会扛不住压力泄露那些阴险的心思。   母亲是最好的人选,她与肖何一样,不同的是一个喜欢阳谋,一个擅长阴谋。   何培卿大吃一惊:“要上演一场虐恋情深囚禁play的爱情大戏了吗,儿子啊,你可真是好霸道的高富帅啊,妈妈好喜欢这种style,妈妈支持你!”   肖何没说话,冷淡地瞥她一眼转身走了。   过了好久,肖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何培卿才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笑得眯起眼睛,似是自言自语:“乖儿子,囚禁play虽然有趣,但是对喜欢的人,还是攻心为上哟……” 第44章   “回来了?”   肖何推开房门就看见凤琷慵懒地半躺在他床上,又变回自己那身衣服,红衣散着铺在床上,一头青丝凌乱地跟衣袍纠缠在一起。凤琷一见他进来就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笑,跟他现在这样子相配,把肖何迷得七荤八素。   ——还要保持面瘫脸假装自己内心毫无波动。   “嗯,好久没见我妈,多说了会儿。你在做什么?”   凤琷对肖何张开手臂,肖何捉住他一只手坐到一旁,就被对方伸手一搂勾进怀里去了,温热的呼吸在他脖子旁边轻轻啄两下:“在等你啊。”   肖何被凤琷吐出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又因为他妈害得凤琷不小心吃了鸡蛋,心里又软又愧疚,就顺势抱着凤琷,像往常一样想拍拍他。   凤琷在他手落下来之前轻轻往后靠过去,背抵着床头,顺势把肖何拖进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嗯?”肖何的视线被挡住,条件反射地往上扬头,却被凤琷摁得更紧了一点。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听上去有点压抑,气息也不太稳,肖何微微愣住,但是他马上就放松身体将自己完全趴伏在凤琷怀里,感觉到对方一只手在他背后轻缓地抚摸着,肖何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你怎么了。”   凤琷一低头就能看到肖何头顶的两个发旋,湛湛的黑色中间是一小块头皮,两个发旋靠在一起,看起来特别有趣。凤琷手掌压着他的后脑勺按在自己怀中,声音有些模糊:“抱着你舒服。”   肖何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又想把头抬起来,凤琷却不让他动,手上甚至用了几分力气。   视野里都是凤琷那身金红的衣袍,肖何又动不了,只能趴好,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被牵动着一点点涌入凤琷身体里。   饿了?   “疼吗?”   肖何摇摇头:“以前还会觉得疼,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吸的时候我都没感觉了。”   “嗯……不疼就好。”   凤琷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笑意,肖何想,他现在肯定笑得很好看,后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让他抬头,只把他的脸扣在自己怀中。   ——啧,这鸟越来越黏人了。   肖何干脆也放松下来,他脸在凤琷怀里久了,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气味,肖何伸出两只手在凤琷胸口胡乱摸:“凤琷……你怎么,身上有点热。”   他的腕立刻被一双掌心温热的手抓住:“你再摸下去还能更热。”   “……”   ——哦,耍流氓也更顺手了。   凤琷垂下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肖何现在抬起头,就能发现他想象中的美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在凤琷那张绝美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些青青红红的细小鳞片,跟他变作龙爪时候的鳞片一个样子。   不但不美,还有些可怖。   浅蓝色的灵力如水纹一般一波一波地扩散出去,从肖何身上传到凤琷身上,每散过来一道灵力波纹,凤琷脸上那些细小的鳞片就隐退下去,那处皮肤变得光滑,然后又渐渐浮现出来,循环往复。   窗外一轮明月皎皎挂在天上,又大又圆——明日才是月圆之夜,他神力暴动竟然提前了一天。   凤琷叹口气,低下头在肖何头顶温柔地蹭蹭,然后啄一口,就像鸟类用喙去磨蹭同类的羽毛一般,不带丝毫情-色。   肖何感觉到这种细微的触感,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自己头顶模模糊糊地传来凤琷的声音:“肖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问题了吗?”   凤琷把手放在肖何头顶,他的手背上同样出现了一些细小鳞片,他轻轻抚摸着肖何毛茸茸的脑袋:“我问你想不想长生不老,你没说。”   肖何当然记得,毕竟是刚发生了没几小时的事情,但是这让他怎么回答。肖何对自己的感觉有几分把握,既然凤琷问了,那就证明他在他心里还是占有一定位置,只要他开口,凤琷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他长生不老。   肖何在凤琷怀里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腿躺下来:“其实我以前想过,人类的死亡代表着一段记忆的消失,如果记忆不灭,那就可以算作永生……身体和器官的老化、损伤,都有办法替换,唯独大脑……”   凤琷翘起唇角看着他:“这么说你还是想长生不老的。”   “嗯……我只是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行性。我喜欢研究大脑,承载人类记忆的是大脑,但是想要记忆永远保存下去不太可能,脑细胞老化甚至比人体某些器官的老化还要迅速……替换身体是不可能的。再说深了就是反人类,我目前还没想要反人类。”   不知道什么时候凤琷停止了对碧玺珠的吸收,静静坐在那里听着肖何说话。他说的很多东西他都没听懂,却听懂了他的态度——肖何不支持长生不老。   凤琷很疑惑,也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抛出这样的橄榄枝一般凡人会感恩戴德地接住才对,肖何为什么不想?而且,他若不长生,怎么跟他在一起……   凤琷的眼睛里有恐怖的金光在闪动,那些平时看起来非常漂亮的光芒,配着他此时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惊悚。   肖何当然想过长生……他一直记着“小花仙”,想过无数次对方可能并不是人类,也想过无数次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科学仅知的范围内,肖何对人类的大脑产生兴趣。   他的目标明确而坚定,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往什么样的方向努力,以前跟凤琷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话也不是客气——凤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知道自己的憧憬并不是幻觉,肖何甚至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研究出来人类怎么长生呢。所以肖何矜持地撒了个谎:“反人类是不对的,科学不能用在这种地方……”   “够了。”   凤琷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肖何愣了愣,这次却是真切地听出凤琷的不对劲,他刚要抬头,凤琷的手掌就盖了上来,肖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凤琷把肖何抱起来让他在枕头上枕好,自己侧卧在他身边,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肖何,脸色阴沉沉的,不知道在生气还是在忍耐。他脸上的鳞片又开始浮现出来,而且因为他停止了吸收灵力,那些鳞片浮现出来之后就没有再退下去,他半边脸颊都被鳞片覆盖了。   龙更接近爬行动物,本该越发降低的体温却在极速升高,龙血被身体里更加强大的凤血疯狂镇压,变得惊慌失措,暴动不止;凤血不允许有反抗自己的存在,更加怒气冲冲,横行霸道。   身体里被两道力量折磨着,凤琷再能忍也忍不住了,他闷哼一声,嘴角淌出血来,鳞片与皮肤交接的地方渗出金红色的血液,还有一些淡黄色,比较清的液体也顺着鳞片往下流——好像脓血。   凤琷背后的红衣被血液浸透了,他刚刚不让肖何碰自己,就是因为早前发作了一次,身上的血还没干。他的血管在不停地破裂,然后被天生神体所拥有的力量不停地修复,这样来来回回的,凤琷死不了,只能不死不活地被煎熬。   凤琷突然扯起唇角笑起来,在那张脸上犹如鬼魅罗刹,丑陋不堪,哪还见得平日里半分颜色。   他用没有流血的那边脸轻轻贴在肖何脸上,低声呢喃:“原来平日里对你产生的欲-望,与此时是何等的不同……我怎么会弄错了呢。”   ——但是又为何会产生想要与人交-配的本能?神并不需要繁衍后代。   “肖何……”   凤琷不懂。   他叹息着,把肖何用力抱在怀里。   凤琷控制不住自己,越抱越紧,他难受得想死,想撕碎眼前所有能看见的东西,抱着肖何的力量就失去控制,越来越重。怀里熟睡的人因为疼痛皱起眉,凤琷感觉到肖何不舒服,才像惊醒一般,猛地松开手。   长袖拂过,床单上的血迹被全部抹去,凤琷转头朝窗外冲过去,金光一闪,屋内便没了那只凤的身影。   ——什么碧玺珠,根本没用。   碧玺珠的灵力可能会缓解凤琷灵力暴动的情况,在他发作之后将他从冰封的泥丸宫里拉出来,就跟肖何说的一样,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暴动之时灵力在身体里乱窜,单纯吸取灵力帮不到他。   ——必须有人给他疏导,或者……   找个什么东西操一操。   但是绝对不可以是肖何。   凤琷化作金光几乎是逃离了肖何的房间,却不知道把自己瞬移到哪儿了,在天上朦朦胧胧地看到一片亮晶晶的水泽,像是湖泊,他一头扎了下去。   凤琷掉入湖底,灼热的体温遇到冷水稍稍降下一些,之后却更加难受,凤琷觉得自己像被人放进油锅里炸,炸完捞出来又放进冰水里,翻来覆去地煎熬。他在水中痛苦地翻滚,身体渐渐抽长,化的原形不是那只美丽的大鸟,而是一条被青红鳞片交替覆盖的龙。   那龙在湖底扬着脖子啸了一声,水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湖中心却突然爆起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没过多久,整个湖的水就像被煮沸了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无数水泡,湖里的鱼争先恐后从湖底跳出来,即使知道离开水就会死,它们还是自杀一般往岸上跳。   折腾了好久,湖里甚至不再有鱼跳上来了,湖面因为水汽蒸腾变得朦胧一片,一道红色的影子突然破开水面冲上水面,凤琷化了人形重重摔在岸上。   有道是深山必有妖,深水必生蛟,这处湖泊也一样,并非无主之地。湖底有一条修炼了几千年的花蟒蛇,千年化蛟,如今头顶刚长出尖角,马上就要化龙了。他原本正在结界里打坐,感觉到外界波动,还以为自己要经历天劫呢,等了好久天雷没到,湖水变成沸水,倒是把他烫出来了。   花蟒蛇站在岸边远远看着凤琷,有点懵逼——修炼到他这种程度还有点眼力的,那个……躺在那里的,金灿灿的那位,莫非是传说中的上神?   花蟒蛇腿有点软,他没什么见识,在他意识里仙就顶厉害了,今天突然见到一位上神,这……这真是……   还是赶紧跑吧!   “你。”   花蟒蛇没跑成,身体猛地一僵,然后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跪在岸边,他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几乎被上古神的神谕压碎妖丹。   凤琷此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出手自然不知轻重,花蟒蛇下意识往凤琷躺的那里看过去——哪儿还有上神的影子。   下一刻压在身上的力量撤走,花蟒蛇一抬头,看见了一张绝美的脸。   上……上神?!   上神对方冷漠地俯视着他,问道:“你修炼多久。”   花蟒蛇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颤抖地说:“还差三天,五……五千年……”   凤琷往他头上拂了一把,像是自言自语:“开始长角了……也是,能受得住我的神谕,应该有点用。”   花蟒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非常害怕,头顶的角都给吓出来了:“上……上神,小妖、小妖可从来没害过人啊!小妖从修炼以来都没吃过荤……每年都做好事,遇见掉进湖里的凡人还会顺手救他们一命,除了没开灵智时候吃过老鼠,还吃过一头小野猪,后来就再也……”   凤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金色的瞳孔变作血红,没有往日的淡漠,倒显出几分嗜血。   他冷冷地打断花蟒蛇的求饶:“闭嘴,把衣服脱了。” 第45章   花蟒蛇被属于上古神的威压压得不敢动弹,跪在地上抖啊抖的,看起来非常可怜。他不知道上神大人为什么会要他脱衣服,但是也不敢反抗,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扒光了。   凤琷垂眼俯视着他,身侧的手握成拳,隐隐有长趾甲露出的指尖几乎刺进掌心——上神,什么鬼上神,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非常可悲。   凤琷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条花蟒蛇的样子,他努力将猩红的眸光压下去:“躺下。”   花蟒蛇什么都不敢问,呜咽一声在原地躺平,白肚皮朝上,像一条待宰的鱼,跟周围被烫死一地的鱼相映成趣。   ——花蟒蛇觉得这个姿势是上神要剥他妖丹的前兆,他怕得要死要死,但是也没办法,他又打不过上神。   凤琷抓着他一条腿拉开,属于龙的爪已经忍不住露了出来,趾爪死死钳在花蟒蛇的脚腕上,花蟒蛇觉得自己要被掐断了。   但是他毕竟在人界混过一段时间,上神做出这副动作,他马上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花蟒蛇很生气——好歹他也是条公蛇,上神这……这是要干嘛。   他在想如果上神真的要把他就这么xo了,自己该用何种姿势反抗比较容易保住小命。   奈何等了好久上神都没有动作,花蟒蛇就这么保持着一条腿被抓着拉开举高在空中的姿势,好不尴尬。   “嗯……上、上神啊……”   “闭嘴!”   凤琷也忍得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回事,做过这么多次的事情,居然……居然下不去手了。他没有勇气脱裤子,甚至有点恶心。   这种恶心感不知道是对这条蛇的,还是对自己的。   凤琷急促地喘了一下,硬着头皮沉下腰,声音很轻很快地说道:“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的飞升雷劫,我会帮你。”   花蟒蛇瞬间就放弃了挣扎的念头,自己把腿一张,眼一闭:“多谢上神!”   飞升雷劫对于妖类来说可谓是九死一生,不知道是不是妖类存在格外让天道不悦,它对待妖类非常残酷,且不说最难的飞升雷劫,就算进阶雷劫都要很难熬过,扛不住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曾经有妖前辈说,妖类修仙是逆天而行,但是对于湿生卵化的妖类来说,修行明悟,成就大道,比起杀生作孽,分明才是正道,为什么天道却极力阻止它们呢?   花蟒蛇不明白,却也没产生过天道不公之类的想法——修仙难,就不修了吗?当然不。所以现在有个上神愿意帮自己度过雷劫,花蟒蛇高兴得快昏过去了。   他等了许久却久久不见凤琷有行动,花蟒蛇偷偷睁开眼,见上神面无表情跪坐在那里,看着远处发呆。对方抓他脚腕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花蟒蛇都觉得有点冷了。   也许上神比较害羞?   花蟒蛇这样想着,干脆自己贴了上去。   蛇类嘛,又是妖,没有廉耻心,也未摆脱野性,对于跟上神交-配没有丝毫不妥的感觉——总之他又不是没配过,以前跟母蛇配,现在上下换个位置罢了。   凤琷腰上被绕了两条冰凉的手臂,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花蟒蛇没胆子爬到凤琷身上,就从下面的位置贴着他,口中的信子一吐一吐地去舔凤琷的脸。   凤琷没阻止他,只是在花蟒蛇要舔到他的嘴唇时下意识扭头避开,嫌弃地说:“你身上太凉了。”   花蟒蛇心里那个委屈啊——他本来就是冷血动物,热起来还了得?!   但是又不敢跟凤琷顶嘴。   只好继续埋头吭哧吭哧撩-拨上神的身体,学着人的样子用嘴唇在上神胸口亲吻。   凤琷原本就在被神力暴动折磨,刚刚发泄出去一点神力才能竭力保持着看似正常的样子,这会儿那种暴动又蔓延上来,凤琷浑身像火烧得一样难受,神智越发模糊,身体上的感觉被花蟒蛇这么挑逗一番,压过理智。   凤琷慢慢闭上眼睛,他收紧手臂抱住了花蟒蛇,脸贴在他的额头上,微微侧着就能亲吻到对方滑腻的皮肤。   凤琷好似难过地皱起眉,声音里带着委屈,轻轻的,像在撒娇:“肖何……”   但是妖类终究不同,冰冷的体温贴在凤琷怀里,瞬间就将他荡漾的心神拉回现实。   不一样……并不是肖何。   凤琷倏地睁开眼,他眼前景象早就变得恍惚,近在咫尺的东西都看不清了,浑身疼痛如火灼烧,脑袋却无比清醒,凤琷心里说不出地烦躁。   他松开了手,花蟒蛇两只手抱着凤琷还在他身上抚摸,脸在他怀里蹭着,凤琷意念中却只剩杀戮。   他咬牙切齿地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花蟒蛇从他身下往下滑,亲吻到凤琷小腹,而后终于碰到他的两腿之间。   凤琷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对方站起来,他急促地喘-息着,脚下踉跄地后退好几步。凤琷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眼底猩红再次蔓延上来,掩盖住那些金色的光。   花蟒蛇被他嗜杀的眼神看得快吓出原形,哆嗦着说:“上……上上上神……是小妖哪里做的不好……”   哪里都不好!哪里都!!!   “滚……”   花蟒蛇没听到凤琷说了什么,疑惑地问:“上神……”   “滚!!!滚!!!!我让你滚!!!”   随着凤琷的怒吼,他身后突然伸出两支硕大的金红色羽翼,同一时间,重归平静的湖泊爆起无数道水柱,冲天而起。周围树林像被什么看不见的能量流催推着,树冠如同在被狂风摧残,以凤琷为中心,周围的树木整根成放射状极力向远离他的方向倒去。   “啊啊啊啊啊——!!!”   磅礴的上古神力从凤琷身体里爆发出来,像是要把这世间万物都摧毁似的,他的经脉、血管也被这股力量尽数摧毁,一瞬间经脉尽断,血染红衣。   凤琷受煎熬的时候肖何也有感应,他被凤琷施了法术陷入昏睡,睡梦中却并不安稳,好像在做光怪陆离的梦,他脖子上那片彩羽不停闪烁着金光,急促而不祥。   花蟒蛇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吓得化作一股青烟逃走了,根本不敢惦记上神许诺的好处。   凤琷发泄后跪倒在地上,他咽下口中的血,神力开始自动地,迅速地修复他的身体,经脉被一根根连接起来,血也渐渐止住。凤琷垂头趴在那里,痛苦的喘-息慢慢平静,唯独那张脸,惨白一片,跟鬼似的。   他浑身痛得厉害,好想毁天灭地。   凤琷没心思清理自己,趁着还有意识,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   凤琷找上门的时候应麟还在住院——是的,演戏要演全套,人类要是中枪可不会几天就痊愈,姚晋作为一个陪床非常尽职,把应麟盯得密不透风,应麟只好配合地装受伤。   但是神不需要睡觉,应麟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发呆,然后听到敲玻璃的声音。   红衣长发的男子如同恶鬼浮在窗外,半边脸都快被鳞片戳毁容了。   “……”   他随手给姚晋使个昏睡法诀,从窗户里飘出去。   姚晋太过敏锐,应麟要更小心点对待。上次凤琷来时他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问他怎么欠债欠得要被砍了还有那么有钱那么美的亲戚,光他脸上那副Prada最新款就得两三千。   ——“他被人包养了。”   应麟承认得很痛苦,觉得连带自己都自尊受损,但是他还能说什么?这只死凤凰大半夜出来找他还戴墨镜,他还能说什么?!这次来倒是没戴墨镜了,直接变成男鬼。   应麟一看凤琷的状态就知道他情况非常糟糕,他没有穿凡人的衣服,身着那身红袍,这样看不出身上有没有伤,神血的味道却骗不了应麟。浓郁的凤血的味道,不用仔细嗅都闻得到。   神血是没有血腥味的,反倒有种奇特的香味,凤凰浑身都是宝贝,血自然也是一种。   凤琷面无表情地看了应麟一眼:“出来,跟我打一架。”   应麟没有二话,跟上凤琷所化的金光,半空中便开始改换装束,铠甲和龙角都显出来。   神龙与神凤一样,从颜色就可以区分等级,金银青红紫,等级由高到低,上古神施法时基本都是金光,后裔中则会出现低阶的颜色,至于是哪一阶,便单纯以后裔自身的资质决定。   论辈分凤琷该是应麟的叔叔了,论血缘却是他的哥哥。   凤琷是上古神,应麟在神力上天生与他差一等级,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凤琷是不会来找应麟干架的,神力暴走的时候他自己无法控制,有时候力量会使不出来,就会不由自主用出全力,应麟想保命的话,就要也以全力抵抗,他俩这样打起来,对双方都是损害。   应麟活动着手指,手心有噼噼啪啪的紫色雷电出现。他边给自己加防御法术边问道:“碧玺珠呢?”   “没用。”   来到空旷处,凤琷扬手下了一道结界:“平常可以缓解疼痛,但是发作的时候,碧玺珠的灵力压制不住我体内的凤血。”   它太霸道,碧玺珠太温和。   就像他跟肖何一样,若他自己不控制,早晚要害死那个凡人。   应麟皱起眉头:“你没出去找人?这附近妖怪不少,还堪用。”   凤琷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悬在半空中,火红的袍子又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滴血,应麟叹了一口气:“来吧。”   神与神之间的战斗无疑是可怕的,好在他们选在无人之地,又设了结界,在里面可劲发泄掉多余的精力之后,才消停下来。   应麟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得几乎无法蔽体,身上有伤,鲜血直流——坚韧的龙鳞竟被割破。凤琷倚着块破石头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人周围方圆几十里,如台风过境,寸草不生。   “打够了?”   应麟喘着气爬起来,恨不得冲上去再给凤琷几脚——他这次下手格外狠,好几次差点掀掉他的逆鳞。   凤琷冷静下来之后有点呆呆的,抬头看了应麟一眼,垂下头勾着脖子把脑袋往胳膊底下埋。如果是鸟的形态,这个动作看起来还正常,但是人形这样做,就显出几分可怜和委屈。   应麟无语了,被打得很惨的分明是他,为什么这只鸟要做一副吃了败仗的模样。   其实两个人知道可以干架来帮助凤琷度过暴走期还是因为神龙爹……那时候实在找不到神/妖/仙选,神龙爹万般无奈,盯上了跟在身边的,面无表情的应麟。   ——“我们是兄弟。”   ——“没关系没关系,偶尔一次江湖救急,乖儿子,帮你哥哥一把。”   ——“他都忍了那么多次了这次也可以忍。”   ——“为父不忍心啊!”   应麟第一次对他父神露出凶残的表情,张牙舞爪地咆哮着说要弑父杀亲,结果还是被扭着两只胳膊跟凤琷塞上一张床。   好在凤琷对应麟也是膈应得不要不要的,双方都不是会屈居人下的类型,于是就打了起来,打完发现凤琷暴走的神力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   从那以后凤琷和应麟也会在实在扛不住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救急,而且不约而同地,对自己父神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想法——这神经病龙,以后能不见就离他远点。   ……   往事不堪回首。   “……我要回家,N市往哪儿走。”   特么以为自己表现得像个迷路的小朋友就能抹杀你掀老子逆鳞的事实了吗!   应麟面无表情地指了一个方向:“你的颈后羽不是在他身上吗,你不会感应吗。”是不是傻?!   凤琷又瞥应麟一眼,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委屈。应麟被他这一眼看得险些跳脚,想再锤他一顿,那只凤却化作金光逃跑了。   应麟瞬移回医院,刚躺好装睡,姚晋就醒了,他习惯性起来给应麟掖被角,一低头发现睡了一晚上应麟脸色更不好看了,绷带底下居然还出血了,气得姚晋差点就要砸了医院。   他冲出病房在走廊上大吼大叫:“医生!!医生!!妈的来个人啊!!!再不来老子砍死你们!!!”   应麟听到声音睁开眼,心想,我又没死只是累了,紧张什么。但是他想着却没动,竟觉被人紧张的感觉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①   几万年前,应麟还是条幼龙,凤琷还是只崽儿的时候,有一次龙爹来昆仑山看他,路上遇到某个神君,相谈甚欢。   龙爹:来人,把麟儿也带下去睡觉,我与神君手谈一局下人带走小龙。   手谈途中,龙爹突然抬起头:对了,不要把他俩放一个窝,会打死龙(凤)的……   下人:已经……   众人赶到,发现应麟凤琷正怒目而视,鸡毛鳞片掉了一地。   小剧场②   花蟒蛇:上神举着我的腿好久了,不知道在干啥,尾巴劈叉的感觉好不舒服,但是不敢动怎么破,心好累喔。   医生:一言不合就医闹,好想把这种病人家属铲出去,但是打不过他,心好累喔。   谢谢给我砸雷的小天使,爱你们!   嗯……忍不住唠叨一点废话23333   关于这篇文,早就想好怎么写的,甚至有存稿,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剧情。如果我的剧情正好是你喜欢的,那我会觉得很幸运,大家能一起玩耍,如果不是你喜欢的,我会觉得很遗憾,却也不会改变。所以希望某些小读者不要留言给我如果不这样写就怎样怎样,如果你那样写就怎样怎样,23333你说了这种话我也不会改呀。   一个写手如果会为这些话轻易动摇,那我觉得可能TA也写不出好玩的东西。这是我的文,你也没有买断我,我从始至终都是在写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所以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不舒服。   谢谢理解,么么啾。 第46章   肖何其实是快凌晨时候醒来的,他醒来后发现凤琷不在身边,着实愣了一阵。   肖何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睡过去的,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好像进房之后就在跟凤琷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肖何没睡意了,爬起来倚着床头出神。房间的窗户没有关,肖何盯着那里看了许久——是什么吸引他离开的?   才三点多,这个点家里的佣人也没有起床,肖何本来想可以找人问一下凤琷有没有出门,但是从可能性来看,凤琷不会从门正常离开。   那他到底去哪儿了?   肖何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烫,低头一看,那片小小的彩羽正在闪烁金光,肖何愣愣握住它,倏地直起身,他下床,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天空。   一轮明月又大又圆,挂在头顶上。   柔和的月光,让肖何觉得有些刺眼。   月圆之夜,月圆之夜,他怎么就忘了,所谓的“月圆”也只是通过视觉来判断月亮圆不圆,具体时间不一定是哪天,也就是说,凤琷可能……   肖何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想起之前凤琷不正常的反应——不许他看他的脸,身体温度比以往更高。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体温升高可以理解,那么……为什么不许他看他的脸?   在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肖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心里一阵抽痛,抓着窗棂的手无意识地用力一抓,差点将手指甲掰裂。   肖何痛得吸了口凉气,将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吹几下。肖何突然闻到一股甜香气息,很淡,如果不是放在口鼻前面根本闻不到。肖何疑惑地又在手上闻了几下,果然是有一股甜香的味道……很熟悉。   肖何一时想不起来,他打开电灯仔细端详自己的手指——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嗯……不,好像有一点金色的反光,非常细腻。   肖何想起来那是什么了,凤琷的血。   他曾经取过凤琷的血来做实验,血干了之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红色褪去,只剩下浮薄金粉。   肖何突然返回床边,开始翻倒床铺,神经质似的把床褥一层层翻开查看。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小凤凰离开的时候,居然“体贴”到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肖何心里苦笑,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打他一顿。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床头柜的角落里找到一小块干涸的血迹,红色已经很浅了,很难看出,变成沉甸甸的金,积了很厚的一层粉末,紧紧黏附在黄花梨木的床头,像一块未涂匀的漆。   肖何把手掌附上去,哭不出来,只叹了口气。   ——这么厚的血迹,得多大出血量,竟然还敢往外跑。   凤琷回来时肖何就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仿佛在看风景,又仿佛在等他回来。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凤琷从窗外轻轻翻进来,被肖何抱个满怀。   凤琷突然想起来第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也是肖何在窗前站着,他跌进他怀里……   凤琷难受一宿了,终于见着肖何,一见面就把他狠狠抱在怀里,比肖何高大那么多的身体,弯着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委屈,压抑,难过,恨!   ——恨天道为何对他如此残忍。   负面情绪统统涌上来,要不是顾及着自己上古神的脸面,凤琷可能会嚎啕大哭。   ——他大概也只有在肖何面前才会想要这么任性。   肖何扬着头在凤琷耳边轻轻磨蹭,用脸贴贴他的小凤凰,抱着他拍拍后背。凤琷也像归巢乳燕一般在肖何脖子上嗅嗅亲亲,没有激烈的亲吻,却非常亲密。   肖何抱着他,心里想,算你识相,受伤了还知道回家舔伤口。   他跟凤琷离得这么近,很容易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凤琷平时身上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他怎么会香呢?那显然就是血了,味道又这么淡,肯定提前清理过。   肖何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就等凤琷自己招——这种恶劣的性格,也跟他妈像得很。   凤琷在肖何脖子上蹭够了闻够了,想起来该给他解释自己去哪儿了,把肖何拉到床上塞在怀里当抱枕:“我凌晨的时候出去逛了逛,想找找你说的温泉……但是没找到,就迷路了。”   肖何差点被他拙劣的借口逗笑,没说话,却拿一只手沿着凤琷后背摸上去,没有找到伤口。   凤琷要把他摁倒,肖何才突然出声:“让我看看,哪儿受伤了。”   凤琷身体瞬间就僵在那,肖何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昨晚他为什么出去。   肖何疑惑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扒凤琷衣服,石化的凤凰这才反应过来,抓着肖何两只手把他用力抱在怀里,声音小得像心虚:“没……伤都好了。”   肖何靠在凤琷怀里,看见他眉宇之间的疲惫和不适,轻声问:“当时……严重吗?”   凤琷笑着摇摇头:“不严重,因为你在身边,其实没有以前那么难受,我是真的迷路,不然早就回来了。”   肖何嗯了一声,侧脸贴着凤琷的胸口,好久没说话。凤琷刚放下几分的心又提起来——肖何既然连他昨晚是神力暴走都能猜到,那他会不会也能猜到……自己是出去找人发泄去了?   凤琷又希望他能猜到,又希望他猜不到,希望他猜到了,或者会对自己发脾气,到时候他就可以骄傲地跟肖何讲,他根本没去找别人,哄哄他——他或许就会特别开心。但是如果肖何真猜到了,问他昨晚跑出去干什么……怎么办?要说自己是因为短暂性毁容了,还是不能拿他来发泄神力呢?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好……   但是肖何没继续问,肖何在想昨天晚上凤琷抱着他突然开始吸收灵力的事情,他觉得应该相信凤琷,如果碧玺珠的灵力能帮他解决身体状况,他肯定也不会出去。   ……还是因为他是个凡人。   肖何不说话,凤琷心里就变得忐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告诉他。   正当他以为肖何不会再问了的时候,怀里那个人却突然开口:“我……”   凤琷用力握住肖何的手,他告诉自己不紧张,心脏还是不由地砰砰跳——就跟肖何害怕时候,跳得那么快。   肖何深吸一口气,脸埋在凤琷怀里没看他,声音模糊地问:“我身体里有碧玺珠也不行吗……因为我是凡人?”   凤琷愣了愣,打死他都没想到肖何会直接猜到这么深,这可叫他再怎么解释呢?!   肖何没听见凤琷说话,以为他是默认,抬起头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昨晚……跟谁在一起啊?”   凤琷赶紧回答:“我昨晚去找应麟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跟应麟坦荡荡,却不知肖何最介意的就是他,一听这名字脑袋里就炸了——他倒是宁愿凤琷在路边随便找个人操一操!一夜-情也好,露水也好,都好过去找老情人!   应麟在凤琷心里地位不一般,肖何看得出来,他一直觉得他俩之间有问题,没想到是真的有问题!   ……但是那又怎么样,谁让他是个凡人,帮不到凤琷,难道要眼睁睁看他去死?那个血量,还有不想让他看见的容貌,猜也猜得到情况会有多惨烈。   肖何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凡人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把火气死死压在心底——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法力高强的妖怪,这附近,能找的人可能只有应麟。   肖何面无表情地抓住凤琷的手下床:“跟我来!”   凤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何拽进浴室里,拧开花洒冲着他的脑袋就淋,凤琷给直接淋懵了。肖何一边淋他一边扒他身上的衣服,扒光了用力擦他的皮肤,连大腿根最细嫩的地方都没放过。   ——别人的味道,不要留在他身上。   凤琷低头皱眉看着他,肖何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把自己被水打湿的衣服也脱掉:“我昨天没睡好,洗个澡睡一会儿。”   凤琷想了半天,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肖何可从来没这么找茬,他现在是不是,在对他发火?嗯……看来还是吃味了嘛。   于是他没再反抗,任由肖何给他洗白白,期间还有几次想扑过去抱着肖何贴蹭,都被无情地推开了。   肖何还在生气呢,哪有空跟他逗乐。   洗完擦干之后肖何气闷下去,终于不这么怒火冲天,拿毛巾吹风机给凤琷把毛弄干,然后把他塞进被窝:“你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休息一会儿。”   “……???”   乖乖让肖何当娃娃玩了这么久,直到被塞进被窝里,凤琷还没回过神——这就完了?   他躺在那里眨巴着眼睛,被肖何拿被子捂在里面——奇怪,刚刚他是漏听了几句话么?怎么这就问完了?质问呢?吃味呢?发火呢?我不听我不听的无理取闹呢??他还没哄就翻篇了???   凤琷呆愣愣地躺在床上,怀里拱进一个肖何,他下意识收紧手抱紧对方,然后就听肖何说:“睡觉,我也困了。”   “……”等等!不对啊!!   凤琷本来想得好好的,肖何要是吃味,他就跟他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应麟到底是怎么个关系,有什么渊源,他吃味也好,说明他在乎自己;但是如果他不吃味,那就说明肖何知道他跟应麟的关系是兄弟,是他信任自己,总之怎么结果都是好的。   但是现在,肖何一句话不说,凤琷所有的猜想都要推翻了重建——他不问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自己没去找别人?还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去找谁??刚刚给自己洗澡是什么意思?根本不是吃醋是嫌弃他吧!这……这个凡人,难道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   凤琷瞪着眼睛盯住天花板,突然又想起他走之前问肖何想不想长生,对方一副不想谈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想多了,肖何……他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好好跟着自己?   但是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的,肖何想要什么,他都有……   凤琷突然觉得腰上被肖何用力勒了一把,低下头就见肖何正怒气冲冲看着他:“你还睡不睡,闭眼睡觉!”   魂不守舍地想什么呢!   凤琷皱了一下眉头,又听肖何用很重的声音喘出口气,声线倒是变得平和许多:“陪我休息一会儿,我下午带你去找温泉好不好?山上的温泉温度挺高的,你会喜欢,正好你累了一夜,能解乏。”   凤琷看着肖何的脸,心里又燃起一点小火苗,他疼惜地,轻轻摸上他的脸:“你昨晚什么时候醒了?等了我一晚上么?”   肖何扯扯嘴角,居然笑了:“哪有,昨晚我睡得不安稳罢了,可能是认床。今天中秋节了,晚上跟家里人一起吃饭,大概又要闹到很晚,早晨多睡会儿晚上不会困。”   “……”又他妈的自作多情了?   凤琷僵硬地把肖何在怀里抱紧,克制地吐出口气:“那你睡吧,我陪你。”   肖何闭上眼,抱着凤琷的腰一点都没松手,也更加没有睡意——他一定能治好凤琷的毛病,之前提出的那个理论就算不可行,也要试试。自己当医生这么多年,救了那么多人,连爱人的身体都治不好?让他每个月受煎熬?让他每个月去找应麟一次?那他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凤琷也没有睡意,从来不多想的小凤凰也不由想了很多,他在想肖何到底对他什么态度,以前确定的事情,现在变得不确定了。那……肖何如果真的不乐意跟他回昆仑山怎么办,直接抢走?但是他又没有让凡人长生不老的办法……之前问是问,却没没找到方法。   凤琷盯着怀里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暗暗咬牙,心里又恨又气,恨不得咬他一口。得找个机会见父神一面,父神知道的多,说不定就懂如何让凡人长生,等他找到办法,就把肖何直接抢走!总之他是个凡人,管他乐不乐意,往霓霄宫里一塞,他还能自己跑回来?收了他的翎羽还想往哪儿跑,做梦做梦做梦!   凤琷恨恨地抱紧肖何,被他抱紧的人也抱紧了他,谁都不松手。   ——这真是一副奇景,大白天的,一张床上,两个人各怀心事,抱在一起,装睡。   作者有话要说:  凤琷:为什么肖何要那么大力搓我那里,我的鸟皮要被搓掉了……   作者串场:厉害厉害,一语双关(· 人 ·)ヾ(°?°ヾ) 第47章   别园坐落于九阴山下,温泉会馆跟别园隔着一座山,入口与园子的树林分在山前山后,高度却不是一个水平线。温泉会馆得再往山上爬一段距离才能到。   肖何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挪出来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嗯?”   凤琷走出去老远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他的科学家掉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本该生着闷气在原地高冷地俯视他等他爬起来,高冷地,高高在上……   凤琷走过去拎着肖何的衣领一把拽起来,几乎半搀扶着他继续往山上爬。   “不……我不走了,又不是冬天泡什么温泉,你不是讨厌湿毛么我们回家去!”   凤琷拽着肖何用力往前拖:“已经一半了,回去路途也是一样长,还不如走到底……你这样怎么带我走遍千山万水?说好的美食旅游一件不落下呢?   肖何快累哭了:“我有钱,我有交通工具,我去买直升机,直接送我们到山顶,为什么要靠两条腿带你走遍千山万水……”   凤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小骗子……再不走我-操-你了!”   肖何像根面条一样抓着凤琷的胳膊,挂在他身上,他脚软腿软,宁愿被凤琷操十次也不想再挪一步:“这个温泉会馆的未来我已经看见了,回去就劝我妈赶紧关门大吉,在山路崎岖的犄角旮旯里开店,也是很有胆量,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啊!就是没什么常识,等着血本无归吧。”   肖何其实非常傲气,被面瘫假象掩盖的除了阴险还有自负——尤其在智商方面。   在他看来体力上的缺点根本谈不上缺点,也最难坦诚自己有短板,每次这莫名其妙的自傲情绪窜上来,他说话就变得又轻又急。   ——然而肖何妈本来就打算专做富人的生意,只对高端VIP客户开放的生态温泉会馆,打出她何培卿的名号,不愁没人来。   凤琷跟他在一起时间不算短,对于肖何的想法也略知一二,不想打击他又觉得好笑,他无奈地往肖何腰上一捞,给人扛起来直接往山上飞。   肖何觉得这种姿势对他男人的尊严有碍,趴在凤琷肩膀上张了张嘴,想让他把他放下来,但是之前爬山爬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闭嘴了。   生态温泉会馆建得确实不错,各个温泉坑露天环绕,周围只用大理石微微修饰,然后在离温泉坑不远的地方种了大片青翠竹林,风一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周围缭绕起白茫茫一片雾气,带着硫磺特有的香味直往脸上扑——不但好看而且好闻。   “我……真……的……”   不能再动弹了。   后面的话因为太累懒得张嘴,夭折在肖何喉咙里。   跟他比起来凤琷就精神多了,这里的温泉不知道是不是被额外加热过,还是地热条件真的非常好,比一般温泉温度还高一些,手伸进水里就觉得烫烫得,很舒服。   凤琷挑来挑去在各个温泉坑里挑到一个最大的就要往里跳,被肖何拦住。   “先去隔壁泡,把老泥搓搓。”直接进温泉他妈肯定要骂人。   凤琷瞧他指着的那个比较小的池也没啥差别,就笑嘻嘻地把肖何拽起来扒光他,扔进水里,还体贴地问:“站得住吗。”   肖何默默看了他一眼,挪到浅水的地方坐下来。   ——温泉池里在水下修了台子,脚底正好踩着下面的鹅卵石,坐下正合适。   凤琷站在岸边把身上的衣服脱光,跟肖何的并排挂在另外一根竹竿上,这才下水。他见肖何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心脏微微跳快几拍。   他骄矜地勾起唇角,在离肖何不远的地方坐下,故意问他:“你在看什么?”   肖何露骨的眼神在他水面之上裸-露的肉-体来回逡巡打量,许久才评判似的嗯了一声:“身材不错。”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   肖何故意不说看几次都想评价为不错,两手一摊:“第一次看见你脱到全裸,以前还会用衣服遮一下的。”   凤琷哼了一声,手指在水下轻轻一弹,弹了肖何一脸的水。   幼稚鬼……   肖何抹掉自己脸上的水,顺手摸到一条毛巾让凤琷转过身去:“帮你擦擦。”   在温泉水里泡了一会儿之前的疲累好歹消去一些,肖何暗想,说不定他妈还真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让人爬山爬半天,累到怀疑人生,再进温泉这么一泡,疲累尽消。有了对比,温泉作用就能更好地体现出来了。   凤琷不知道肖何让他转身做什么,却很听话,慵懒地趴伏在温泉坑大理石边上。他头发很长,一半都在水底下,只要水有流动,就飘飘荡荡地散开,非常袅娜。   “为何要擦擦?我还没玩够,你要给我擦干?”   “搓澡……你每次都用火球清洁,体会不到搓澡的好处吧。”   肖何瞧着他长发掩盖下的瓷白皮肤,心道只看背影还真是……只能用美来形容。但是把他的头发撩开,就会露出宽阔的肩膀和有些发达的背阔肌,从美女秒变帅哥。   “搓澡?”凤琷背对着肖何,脸上带着疑惑:“我确实没搓过,我不怎么喜欢水。”   ……太凉了,他喜欢温度高的。   肖何拿毛巾把他的后背完全打湿,然后开始摁着他的后背擦洗:“人的皮肤是身体最大的代谢器官,汗水会带出大量废物……当然皮肤本身的上皮细胞也会脱落代谢,堆积在身上就不舒服,搓掉的话会轻松许多。”   凤琷被肖何看起来用了很大其实半点没搓疼他的力道搓着微微眯起眼睛,下巴搁在手臂上:“听上去跟蛇蜕差不多……但是我又不会蜕皮。”   肖何搓了半天没搓下东西来,倒是把凤琷后背搓得有点红了,他往这只鸟后背摸两把,手底下都是水润光滑嫩豆腐似的触感,肖何望着天想叹气——好像,他确实没有搓澡的必要……   “肖何?肖何,你这是在调戏我吧。”   小凤凰低头看着肖何伸到自己腹肌上的手,嘴角暧昧地翘起来。他扭头看着肖何,笑起来调戏的意味很浓:“嗯?我又不会不让你摸,还找什么搓澡的借口……”   肖何淡定地圈着他的腰又摸几把:“你误会我了,我只是试试你腰有没有变粗。”   凤琷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每次被反调戏他都想把这个凡人摁在身下操得不要不要的。于是连身体也转过来,勾过肖何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就低头咬向他的唇,声音渐渐模糊:“结果呢……”   风过竹林,发出一片哗啦啦的响声,间或夹杂着温柔的水流声和鱼嘬一般的细微响动,明明该是嘈杂的,心却静谧。   肖何被凤琷揉在手里又吻又捏,刚刚摸他那几下也都叫他摸了回来,正气喘吁吁站立不稳,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吓得他脑袋里半点绮思都没了。   “……妈?!你在那干什么!”   肖何用力推开凤琷,对方吻他吻得太狠,松开时两人的嘴唇被负压吸住,发出“啵儿~”得一声,响亮暧昧,就连凤琷这个神也跟着凌乱了。   ——他刚刚是当着肖何妈的面跟人家儿子那什么了吗?!   “唉呀!!!!”   之前还正大光明看得津津有味,一旦被发现,何培卿倒是醒悟过来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她一手捂着眼睛低头,一手慌忙摆动:“妈妈是刚来的,妈妈什么都没看到!”   肖何想死的心都有——他再开放被自己亲妈撞见跟对象亲热也不能无动于衷,他尴尬得想自杀。   凤琷更是如此,整只鸟都不好了,崩溃之情无以言表,从头到脚红得跟羽毛一个色。   何培卿从指缝里瞧瞧自己面色铁青但是情绪还算淡定的儿子,再瞧瞧细皮嫩肉红通通,正手忙脚乱拿浴巾遮自己的凤琷,一时又疑惑又得意——难道他看走眼,自己儿子其实是上面的?毕竟这种事不是靠体格决定……   “咳,我真是刚刚来的,就问问你们作为第一批生态温泉的顾客使用感想如何?”   鬼才相信你刚刚来!   肖何绷着脸咬牙吐出两个字:“还行。”   凤琷……   他什么也不想说。   何培卿好歹没再继续臊他俩,若无其事笑着对肖何招招手让他过去,却是跟凤琷商量:“小凤呀,借你男朋友一会儿,阿姨跟他说点事。”   凤琷虽然在努力保持表情自然,身体却僵硬得很,紧紧握着浴巾恨不得把自己的脸一起捂起来,就没心思管那男朋友三个字是不是符合心意,赶紧点头说请便。   肖何承认这时候把他妈带走隔离是最好的选择,没二话,围着浴巾爬上岸,临走不忘让凤琷等他。   凤琷整只鸟还呆愣着,条件反射乖乖说好。   肖何走后凤琷又发了一会儿呆,做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心理建设还是不管用,凤琷决定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他把肖何的背包拽过来,摸出平板电脑看他给自己下载好的电视剧。   看电视剧确实能转移注意力,看着看着就全身心投入到电视剧里面去了,还是看的那个婆媳关系,媳妇的娘家人在大骂他老公是个凤凰男,干脆离婚算了。   凤琷听到这里愣了一下,凤凰男?什么是凤凰男,他们看起来还挺嫌弃的……   凤琷放下平板抱着手臂静静地泡在水里想——凤凰?他是。男?他也是。那凤凰男,这字面意思……说的不就是他?!   凡人世界里凤凰很多???   凤琷疑惑了——但是为什么要嫌弃他,凤凰在凡人眼里不是祥瑞吗?一千多年前他来凡间还是这样的啊……   但是他不太确定,因为一千年之前的事,好像跟现在都不一样了。   凤琷把扔在一边的平板电脑拿起来,连上流量后滑到屏幕下端,果然见视频最下面有三个蓝色字“凤凰男”。   这个网站做得还算不错,视频里关键词或者演员名会做个超链接出现在视频下方,点开就是类似于百度百科那样的解释。只不过这个解释跟该视频网站风格很像,卖萌三分胡扯三分,两分小编的自我理解,剩下两分才是有用信息。   凤琷曾经点开过科普,这些字跟他上次下凡时候见过的不一样,能猜出个大概意思,看着觉得还挺有趣。于是他轻车熟路点开凤凰男的词条——   “山里来的……一群穷亲戚……都靠女方养……本身有点本事……总被捧着……自以为了不起……是周围所有人眼里的金凤凰……”   凤琷颤抖着手几乎要把平板摔出去,除了一群穷亲戚那条,他刀刀都中啊!!!   词条最后又说“与凤凰男相对应的一般是白富美,姑娘们,遇到凤凰男你就赶紧跑吧,这玩意儿沾上了甩掉也惹一身骚!”   陈词慷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凤琷努力冷静一下,又开始把肖何往白富美身上套——   白?嗯,是挺白的。富?不是一般的富。美呢?总之不丑……   “砰!”   平板电脑被愤怒地扔进隔壁一个温泉坑里,报废了,凤琷气得浑身发抖。   他觉得这事不对,却又没理由说服自己。这要是在昆仑山上,他肯定是对此不屑一顾,他根本不需要肖何养的,他的霓霄宫一个殿就有别园前后整座山那么大,养个肖何绰绰有余,但是……他现在没在昆仑,在凡间啊!在凡间他什么都没有,从来以后就是肖何养得他……   凤琷作为男神的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沉重打击。   ——原来他在这些凡人眼里,是这么被嫌弃的存在吗?!   ——原来肖何跟他在一起是会被别人可怜的吗?!   他的人……要跟他在一起的人,不说被三界艳羡,也不能被这些凡人拿怜悯的态度看待吧!   不行!一定要带肖何回昆仑山!凡间他呆不下去了!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第48章   肖何被叫出去之后就炸毛了,对着何培卿大发脾气:“你不是说不再管我们的事吗!”   他妈平时就算有点神经病,说话却是守信用的,至少对他从来没出尔反尔过,突然在儿子和对象亲热的时候出现,简直讨嫌。   何培卿无奈地拉他坐下:“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悄悄离开,就被你们发现了,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   肖何倒是不会真的不依不饶,刚刚只不过恼羞成怒,听他妈难得坦诚地承认错误,肖何的气就消了一点,说话声音都没那么冲了。   “你应该给凤琷道歉……现在他大概要羞愤欲死了。”   肖何有句话没说出口——凤琷好像还挺在意他妈对他的看法的。   对此肖何有种隐约的猜测,又惊喜却又不敢真的确认下来。回来发生的几件事让肖何看清楚了凤琷的一些想法,好像只要涉及到他跟母亲,凤琷的容忍度就会上升,从来没因为他母亲经常拉着肖何单独谈话而发脾气,甚至有意无意地鼓励他多待在母亲身边,昨天晚上他神力暴动……如果不是要跟他妈讲话,肖何也不会错过,甚至察觉到没有,凤琷回来后表现得很委屈,也只是抱着他黏糊一阵而已……   没想到他还是只很看重亲情的鸟呢。   但是凤琷倒是没一提起家人就表现出忧郁或者不快,比如应麟那个弟弟,还有应麟爹用龙血将他孵化出来……只是他从来不说凤族的事,从凤琷那时候的表现来看,他在蛋壳里时,应当也是有意识的。   肖何心里叹口气,被何培卿接下来的话打断思绪。   “好好好,是妈妈不好,跟你说完话我就去跟他道歉,行了吗?”   何培卿说完小声嘀咕:“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没娶呢就这么护着,白养你二十多年了……”   肖何无奈了,当然不可能真让她妈亲自给凤琷道歉,而且哄凤琷他反倒比较拿手:“不用,我自己去跟他解释……你找我出来要说什么事?”   何培卿这才认真起来:“你惹上麻烦啦?”   肖何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被起诉的事:“吴叔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何培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出这么大的事还想瞒着我?!是不是想让我去监-狱捞你啊!”   肖何眉头皱起两个小疙瘩,他不能跟何培卿吵起来,深知自己妈什么性格,这种事瞒着她本身就不爽了,态度再不诚恳,她能把房子拆了。   “没那么严重,我后来不是自己解决了吗。就是普通的家属医闹,再不济也能拿钱摆平。”   何培卿根本不吃他那套:“一般医患纠纷当然没那么严重,现在是有人要害你,别人有心算无心,你还当正常案件对待,我是该说你心大还是蠢。”   何培卿真生气起来可不会遣词婉转,对着肖何更不客气,把她聪慧沉稳的儿子骂得狗血喷头:“你是独立得早,但是你别忘了,自己什么事都没经过,人生一路顺风顺水,仗着那点小聪明想在社会上混开?痴人说梦。”   肖何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不用怪吴叔。”   何培卿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精致的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她只抽了一口,然后把燃着的香烟搁在手边的烟灰缸上。这里是何培卿办公的地方,所有摆设都是她常用的。   香烟燃起的烟雾升腾起来,遮住她的脸。   “前些日子你不是有让我帮你查器官去向的记录吗,我觉得奇怪,就顺便问了下吴叔最近在做什么,他说在帮你调查一个叫林圆圆的小姑娘。他还提到帮你修过刹车线,我再猜不到你出事,你妈就白活这么多年。我看了你的消费记录,你最近有一笔不小的支出是直接打在某位叫曲长风的律师卡上,我就跟他了解了一下情况。”   肖何没注意何培卿说的话,注意力全在烟灰缸上那支香烟。他记得他妈是不抽烟的,喜欢抽烟的是他爸,这么多年见到他妈点烟的次数不多,最频繁是他们刚离婚那会儿,后来每到两人的结婚纪念日,她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点支烟,静静地坐一下午……   他妈做这种事的意图显而易见,他们当年感情好,肖何也猜得中一二,不然也不会给他取名肖何,更听说若生女儿,就要给他取名叫肖可人,总之都说父母双方的姓氏组合。   何培卿对他爸的感情到底怎样,肖何不懂,她从来不提他爸爸,肖何小时候也懂事,从来不问,就仿佛他的生活里,理所应当只有妈妈。   两个人离婚以后更加没有联系过,但是……他妈又不是完全不介意他爸的样子,这么多年他妈找过男朋友,谈不了几天就不了了之,但是每次她心烦意乱的时候,都要点一支烟……   肖何发现这件事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家里公司出了问题。那会儿别园的生意挺好,突然被几家竞争公司联手打压……那一阵何培卿很少回家,有一天晚上肖何起床喝水,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偷偷在阳台上点烟。   后来被-干-死的当然是竞争对手,别园的生意更是嚣张膨胀,几乎把整个市场都垄断了。   他妈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要不让我好过,那我干脆让你活不下去。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这件事难道麻烦得让她心乱成这个样子?   “儿子啊……”   何培卿叹口气握住了肖何的手:“妈知道你很独立,但是人是群体动物,社会性是人的特点,你不能所有事都靠自己。出事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让我帮忙?你再厉害也不是万能的。”   “我觉得我能解决,没必要劳动你。”   肖何冷着脸想,更何况他妈一动手就不知道给人留后路,谁敢让她出马,回头得罪一堆人。   “过度自信就是自负。”   何培卿对他不知该心疼还是该责备:“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妈妈来管。”   肖何抿了抿嘴唇,很想提醒她自己早就成年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他想自己也许是真的跟母亲太过疏远,她看上去还年轻貌美,实际上却也已经人过中年,生命里除了事业就剩他这个儿子……   “那吴叔到底查到什么了?我跟林圆圆没有过任何接触,她跟我的实验室有什么关系?”   何培卿倚进椅子里笑了笑:“她本来就没想害你,应该说她不认识你。但是她认识你们实验室一个男孩子,还喜欢着他。”   “……吴叔连这也查得出来?”   “当然了,调查一个人首先就要调查他的人际关系,吴叔跟了我这么多年,做事还是有一套的。”   肖何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个人是谁?”   何培卿刚要说,又把那名字吞了去:“我不是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吗。”   “我至少得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好让我以后有些防备。”   何培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她知道肖何说得没错,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肖何身边,保护肖何一辈子,但是依照何培卿的敏锐,她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隐约感觉与当年某些事有关……这才不想让肖何插手。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太多心,毕竟都过去了那么久……   肖何一直盯着他妈,自然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肖何心里疑惑更甚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培卿,许久对方才像妥协一般叹口气:“那个人……叫严峰。”   严峰是肖何实验室的一名研究员,实习两年之后刚签了合同,肖何对他还挺有印象,研究生毕业之前就在他的实验室了,人很阳光很开朗,长得又不错,被女孩子喜欢上再正常不过。   肖何迟疑着说:“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在支持器官捐献项目。”   肖何跟何培卿同时沉默了——他不知道,那肯定背后有藏得更深的人知道。   “说起来,他姓严……”   肖何突然皱起眉头:“我刚接手‘爱因斯坦’计划的时候,有个姓严的副教授,曾经跟我竞争过C国科研组长的职位,后来以微弱劣势输给我,他大概觉得没面子,退出这个计划。我也说不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到底会不会有关系,找吴叔查查。”   何培卿听了之后快速咬了一下嘴唇,马上又若无其事恢复回来,笑着说:“嗯……这件事就交给妈妈吧,你跟你的小男朋友好好玩几天,想去什么地方旅游吗?妈妈给你安排。”   肖何察觉到他妈的反常,看了她一眼:“不用了,那这件事我就不插手,妈,你自己也小心点。”   ——总之她表现得是非常不正常。   “好好好,妈妈知道的。”   何培卿笑得很温柔很自然:“你先回去吧,别让你小男朋友等急了。对了,我这正好有一套钻石做的领带夹袖扣之类的小东西,你送给他帮妈妈好好安慰他一下。”   “不用了,他不喜欢……”说了一半肖何突然停下,说不定凤凰还真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呢?   肖何突然想到,好像从认识到现在,凤琷又送他羽毛又送他寒玉,他还从来没特地送点东西给他。   何培卿也没管肖何说什么,去开了保险箱,拿出个长条形丝绒盒子塞给他:“跟妈妈还客气什么,快去吧。”   ——结果送的第一件礼物还是他妈给的。   肖何一回来就看见泡在温泉里面色红润剑眉倒竖的凤琷,温泉水不会降温,凤琷在水里泡久了整只鸟都红通通的。   肖何走过去对他伸出手:“还不出来,再泡要晕过去了……”   “我家没有穷亲戚!”   “?”   肖何疑惑地歪着头看他,凤琷就气愤又用力重复一遍:“我家的亲戚都能自己养活自己!我没有穷亲戚!一个都没有!” 第49章   肖何没听懂凤琷在保证什么,往周围四处看看,看见了那个泡在水里报废的平板。   ……   这家伙,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把平板捞起来,可惜已经黑屏了,根本不知道他看了些什么,凤琷爬出温泉,从后面湿漉漉地抱住了肖何,肖何条件反射想站起来,却发现这样蹲在地上被抱住,非常的……站不起来。   仿佛被锁住。   不过他很快就被凤琷浑身散发出的一种孤寂而怨念的情绪吸引了注意力,顾不上对这时候的姿势发窘了。   “……凤琷?”   他想要拍拍他的手臂安抚,奈何两条胳膊都被凤琷紧紧抱着,根本腾不出手来。   凤琷把肖何像母鸡孵蛋一样抱在肚子底下,脸在他脖子旁边不停地磨蹭——能挣脱出来才有鬼。   “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了奇怪的东西。”   凤琷闷声否认:“没有!”   “……”绝对看了。   “好了好了,先松开我……我妈送了你东西,让我带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肖何在凤琷迟疑的时候在他怀里费劲地转过身,没蹲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他也不急着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凤琷,瞧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来刚孵出似的。   他好笑地伸手摸摸凤琷的脸,把长方形丝绒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我妈之前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凤琷看起来还是不怎么高兴,下意识接过礼物,手顿了顿又推回肖何怀里:“代我谢过令堂,礼物就算了,我不要。”   肖何一噎:“怎么了?不喜欢?你看看嘛。”   凤琷摇摇头,又想起词条上说的凤凰男,来一帮穷亲戚连吃带拿,完了还留下一堆垃圾,虽然他自己没有穷亲戚,但是……但是……他自己又吃又拿也不行啊,要是一般凡人上供他吃多少拿多少一点感觉都没有,肖何跟他又不是那种单纯的仙凡关系。   这是怎么了?   肖何摸着蔫头耷脑的凤琷的脑袋,实在想不通——这家伙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摩,原本并没有这么重的心思,怎么最近好像想得越来越多了?   “说给我听听,到底怎么不高兴了?”   凤琷不说话,把肖何抱在怀里,慢慢滑进旁边一个温泉池,进去了也不放开他,拿条毛巾往肖何身上撩水擦洗。   肖何只好先把装钻石扣的盒子放在岸边,靠在他怀里乖乖当人形洋娃娃。凤琷抱着他,笨手笨脚地擦了好久,把肖何的肩膀都擦红了,这时他收紧手让肖何的背贴在自己胸口,小声在他耳边说:“肖何,我挺有钱的……”   “……???”肖何被他这句话说得一脑袋问号,转着脑袋去看他。   “我家也没有穷亲戚……”   凤琷失落地嘟囔着,干脆脸都埋在肖何肩膀上了。他一想到肖何会因为他的原因被一些无聊的凡人同情,就非常受不了——怎么回事啊,他堂堂霓霄神君,还要被凡人看不上?   “昆仑山上有座宫殿,以前是凤族的地盘,后来就剩我一个人,渐渐很多人都直接称它霓霄宫了,都是我的地方……我只是在凡间没有钱而已。”   凤琷说到这个觉得有些气愤,神本拥有点金的法术,但是出来之前神龙爹着意嘱咐他不可以用这种法术,不然他能把整个别园都点成金子。   肖何终于听明白一点了,猜想他是看电视剧上说到不好的词,让他代入了吧?   “当然了,没人说你没有钱,你不还送我一大块玉石么,我看那个品相,至少得卖七位数。”   凤琷说:“我送你的东西不许卖!”   肖何拍拍他的手:“听你的听你的,我随口一说罢了。来,告诉我,今天电视剧演到哪儿了。”   凤琷又不是真傻,一听就知道肖何要套他话,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才不告诉肖何,于是脑袋一撇:“不说!”   肖何自己去捡了条毛巾搭在肩膀上:“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接下来给你下载哪一集,你不追剧了?”   凤琷气鼓鼓地靠在温泉池旁边:“我才不看了,一点都不好看。”   肖何心说是么,不知道谁之前还心心念念让给都下载下来呢。但是肖何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刺激他的:“那你跟我说剧情,我也想知道,男主角手术成功了吗。”   凤琷不情不愿的,看起来想翻白眼:“你自己看。”   “Pad被你摔了我怎么自己看。”   “……”   “还没演那儿!”   深知追剧痛苦的凤琷也不忍心再不理肖何,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办事效率真是太低了,拖了十多集还没开始做手术,我再也不要看这种电视剧。”   肖何很想笑,努力忍住:“哦,然后呢?他老婆还在凑钱?”   “他岳母出现了……就是因为凑钱的事,然后逼他老婆离婚,说那个男的是凤凰男,没什么好留恋。”   凤琷条件反射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忙住口。肖何听到之后居然没特别大的反应,凤琷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谁知他还真丝毫反应也没有,凤琷顿时就生气了——什么意思,难道肖何心里也很嫌弃凤凰?   凤琷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因为自信肯定不会被讨厌,现在想想……可不是吗,他都夸白泽是祥瑞,却从来没夸过自己。   ——面对肖何时,天底下最最最骄傲的霓霄神君也变得不自信了。   凤琷被自己的脑洞气得脸色发青,他向来极傲气,尤其身着那身红衣时,看人都不低头,他对肖何到底什么心思可能自己还没弄清楚,却怎么也受不了肖何对他没心思……现在那双极傲的眼睛里深深藏着委屈和难过,背对着肖何,身体僵在温泉池边动弹不了。   凤琷在想,如果……如果肖何真的也不喜欢,那怎么办……还能杀了他?他肯定不舍得。   凤琷不由自主地轻轻问道:“肖何,你们凡人为什么会讨厌凤凰……”   肖何早就看出他异常,听到他嘟囔就更加确信,连忙伸出手握住凤琷的手:“谁说我们讨厌凤凰?”   “那他们都讨厌凤凰男……”   他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严肃的事:“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我是凤凰的事。”   肖何憋笑憋得快抽筋了,看着凤琷那张明艳的脸忍不住捧着他用力亲了一口:“你知道什么是凤凰男啊?这么激动干嘛。”   凤琷只有看着肖何时候眼里没那傲气,摸着被亲的地方眨巴眨巴眼睛,像小朋友:“那什么是凤凰男?”   “首先要满足一条,家境不算太好。”   肖何谆谆善诱地给凤琷解释:“你不是有那什么宫殿么,怎么会是凤凰男,顶多算只男凤凰。”   “怎么样,现在可以收礼物了吧?”肖何把那只丝绒盒子拿起来重新递给他,看着凤琷的眼神又无奈又宠溺。   凤琷听后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又因被肖何这么直接地戳破心思有些羞赧,心里别扭着嘴上也别扭:“那也不行……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总之……我觉得应该是我养你,不能总要你给我花钱。”   “我家凤琷真有志气……”   肖何肚子里笑得打跌,脸上显不出来,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拉下来轻轻亲他一下。   “但是,你现在这不是在凡间么,你在我的地方,我当然应该管着你。那,如果我去昆仑山,我如果要吃饭,你还好意思让我掏钱吗?到时候你肯定得包吃包住吧?”   “……确实如此。”他望着肖何的眼睛,剩下的话没在两人相贴的口中。   许久后肖何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胸前:“所以这我们轮流来,不要觉得欠我什么……好吗。”   凤琷早就听不到他讲的什么了,只知道点头,手捞着肖何的腰抱紧,让他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怀里。   ……   肖何被他摸到腰下,突然醒悟似的猛地扭开头,手推在凤琷胸口:“那什么……这里不好,我妈也还没走。”   凤琷拿那双金灿灿的眸子盯着肖何,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几乎把肖何压在怀里。这时他终于感觉到,肖何身体有些不自在和僵硬,也不看他的眼。凤琷略一皱眉,心里想通几分——这凡人,难道还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   “哼,好吧,但是别忘了你自己答应我的事。”他说着假装暧昧地在肖何腰上捏一把,后者斜他一眼,倚在旁边,跟他并排趴在温泉池边。   凤琷有些恼,但是不想逼迫肖何……至于真相,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机,好像就再也开不了口了——凤琷心里傲得很,让他低头不如让他自杀。   肖何心中自有自己的算计,他宠着凤琷,也可以宠坏他,无所谓,但是在这种事上必须让他知道——偷嘴是不对的。肖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凤琷自我领悟,也明白那种情况下凤琷没有选择,他却得让他知道,自己是介意的。   不能对他发脾气,会伤到凤琷的面子,于是只好先吊着他。   ——吊一下吧,不饿的人永远不知道吃饱是多么舒坦一件事。   ——嗯,这就是弃猫原理。   肖何下狠心的同时又有点担忧,怕凤琷受不住吊跑了,他对凤琷的节操没有一点信心。但是一贯纵容显然不可以,肖何有点急了,他不想再原地踏步。他现在就像个终于决定放手一搏的阴谋家,谨慎地伸出脚,小心翼翼把握着尺度,去踩凤琷的底线。   周围雾气腾腾,混合着味道微妙的荷尔蒙,暧昧不明,却又有些尴尬。   凤琷先开口了:“那个……你之前说的中秋节,要做什么?”   肖何微微愣一下,下巴搁在手臂上,脸朝他那边转过一点角度:“ 中秋是团圆节,我们一般会一家人吃月饼,赏月……对了,你听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凤琷摇摇头,肖何就把那个故事说给他听。   ——话题成功转移。   凤琷听着好多“传说”、“神话里”之类的词颇为感兴趣,渐渐被转移注意力。   肖何说完又问:“月亮里真的有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吗?其实人类很早之前就登上过月球,但是上面是荒芜的环形山,连虫子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凤琷摇摇头:“没听过,仙界每天都在产生新的仙人,几千年之前奔月而生的仙子,太年轻了,我没见过。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仙界了。”   他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据我所知金乌也是凤族后裔,是凤血点化乌鹊而来,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人用箭射死……而且,你以为金乌是批量生产的啊?世上就那么一只,哪儿来的另外九只给你们射着玩。”   凤琷说完之后没听到肖何反驳,侧头一看,这凡人已经趴在温泉池边闭着眼睛睡着了。他顺手捞住肖何的腰,防止他滑进温泉池里。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做完,凤琷在心底微微叹一口气——很多事情潜移默化中已经形成习惯。   他盯着肖何的睡脸许久,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在他的眉心。   “小混蛋……”   凤琷低声埋怨,动作却又轻又柔。   何培卿进来时就见到这一幕,长发齐腰的男子正侧着脸在自己儿子额头上轻轻亲吻,动作小心翼翼地,珍惜无比。   她一下就呆住了——情深情浅,有时候自己察觉不到,却逃不过旁观者的眼睛。她的傻儿子啊……这哪儿还只是“喜欢的人”的程度,就没有确认一下对方对他的感觉吗。   凤琷抬起头正看见何培卿站在那里,微微松开肖何一些想要跟她打招呼,何培卿赶紧摆摆手,微笑着压低声音说:“晚上记得叫肖何回来吃团圆饭,阿姨先下山了。”   凤琷脸上微红,点头表示知道,何培卿深深看了他跟肖何一眼才离开了。   ——她儿子平时挺聪明的,傻起来却很吓人。罢了,好事多磨,年轻人的事她才不掺合。 第50章   肖何跟凤琷在别园里待了没几天就离开了,一来肖何实在受不了何培卿,可能是从小留下的阴影,一看见她就条件反射地精神紧绷,在她身边待久了总担心被何培卿看出凤琷的异样。二来他跟凤琷约定了要配合他研究神力构成,如今也该快些着手。   月圆之夜的阴影离凤琷越来越远,也离下一个轮回越来越近,肖何不想再让他受苦,也不想再让他去找别的人,所以要尽快把凤琷治好。   肖何从回来就拉着凤琷一头扎进实验室,对一堆毫无头绪的能量团展开研究分析。   ——自然,失败了无数次。   “这样,你试着把灵力压缩成水滴一样的密度,我来取一滴试试能不能解析成分。”   肖何举着个小本子蹲在旁边,凤琷左手心燃着一团红色的火焰,右手心一团蓝色的火焰,乖乖配合肖何研究。   “像泥丸宫流淌的神力那样?”   肖何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儿:“你是说,你的灵力在泥丸宫会变成液体?”   “……”   凤琷第一次被问到这种问题,不知道回答是还是不是,有些哭笑不得:“也可以这么说。”   肖何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可能有三态转化。   “你就压缩成那样吧,我们试试把它放进质谱仪里面分析一下,虽然可能是完全不同于当今的物质,但是不同的元素显出不同的波峰,说不定可以尝试一下。”   凤琷一根一根攥紧手指,掌心的火焰慢慢熄灭,他再张开手,左右手掌心各有一小滴水银样的液体,一红一篮,在他白玉似的手掌中滚来滚去。   肖何伸出手想碰触它们,凤琷一握手,又把水滴收了回去。   “你不能碰,会伤到。”   肖何伸出一根手指:“实验过程中适当的冒险也是必要的,让我尝试一下感觉。”   凤琷无奈地摊开手掌:“只能一下。”   肖何点点头,指尖轻轻去触碰那颗红色的小圆球,手指头立刻感觉到一丝刺痛,像针扎似的。肖何再摸了一次,见凤琷眼神变了,立马收回手,指尖有一点红肿,像被灼烧了一般。   凤琷脸上的微笑淡了一些,好像有点生气,把他手拉过来含进口中,舌尖舔过将肖何手指上的伤口抚平。   “不知轻重。”   凤琷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训斥肖何:“这不是你第一次试图摸我的三昧真火了。”   肖何想到自己变成小不点的那一次,点点头:“没关系,我会更小心一点。”   他指着凤琷另一只手:“我要碰碰这颗蓝色的了。”   后者重重吐出口气,把手掌摊开。   凤琷低头看着肖何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摸他手心的灵力,心中不知是该好笑还是生气。这次肖何只摸了它一下就缩回手,竟打个哆嗦。   “又冰又麻,好像触电似的……”   他看着自己被电得焦焦的,有些发黑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各种症状。   “用以攻击的神力被压缩到极致,你贸然去碰没被直接扯碎魂魄都算你运气好。”   凤琷说完突然惊讶地挑了挑眉:“对啊,为什么……”   肖何从凤琷表情里看出不寻常——凤琷并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鸟,他如此慎重不许他碰他的灵力,那就说明……真的会有害。   难道与他的体质改变有关?   肖何突然问他:“凤琷,我身体里那颗珠子怎么样了?”   凤琷神色有些不自然,碧玺珠已经被他吸收过一半,但是自从知道这颗珠子并不能帮他避免神力暴动,凤琷就觉得吸收里面的灵力可有可无,只能叫他稍微舒服一点罢了——却仍喜欢与肖何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它……还好。”   “……”一点都不像还好的样子。   “我们来做下一组实验。”肖何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但是还没到那一步……   他带凤琷来到质谱仪前:“虽然不知道这仪器对你的灵力球有没有分析作用,但是我能想到所有的区分不同种类灵力的仪器只有它了,如果你的灵力无限分割后有不同质量的话,应该能够测量出不同的波峰。”   凤琷心想平时里操控神力时也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一点听不懂肖何在说什么,不过是陪着他一起胡闹罢了。   “等等!只需要很少……”   肖何的话没说完,整颗小红球就滚进仪器里,它无法溶于有机溶剂,被探针直接吸入,仪器金属的外壳仿佛变得透明,只见里面红色的灵力球运转到气相处极速膨胀扩散,形成一簇巨大火焰,与此同时电脑上面显示波峰的画面开始乱跳,然后“嘭”的一声,质谱仪被炸了。   “……”   凤琷一手撑着结界,脸色不怎么好,肖何愣愣待在结界里,拍拍没落上一丝灰尘的白大褂,安慰他说:“实验常伴随着失败,不要气馁。我再去借一台质谱仪……”   ——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失败,质谱仪对它还是有反应的,不是吗,说明他们的方向没有错到离谱。   ——但是一台质谱仪三百多万,有钱也不能这么作啊……   “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   肖何抿了抿唇角:“这才哪儿到哪儿。”   最终经过不断调整,好不容易确定添加神力的用量,肖何拿着液枪吸出来一点告诉凤琷就从这么多开始加,让他控制着往仪器里输入灵力,终于给两种灵力得出不同的波形图。有一点很乐观,两种灵力进入仪器后显示的是单一波峰,说明没有东西混杂,肖何对这一发现简直要狂喜乱舞。   凤琷等得不耐烦,肖何从一堆废纸草稿中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我还有一个公式推演,稍等我一下。”   凤琷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将近十天没出过实验室的门,吃饭全靠叫外卖,困了就在桌上趴一会儿,想趁他睡着把他弄出去,一碰他就精神,澡也不洗胡子也不刮,一精神了就戴上那副黑框眼镜,趴在桌子上极速地写写画画,肖何现在邋遢得就跟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   凤琷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把把他抱起来扛着往实验室外面走,肖何挂在他身上手里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张纸还在演算,口中念念有词:“等等就好了……不对,怎么算成负的了,不能用这个公式吗……凤琷!放我下来!”   凤琷眉头直跳,干脆瞬移回肖何家里。   “你先去把自己清理一下!”   他指着洗澡间几乎要对肖何咆哮起来,就像个被邋遢丈夫挑战底线的妻子一样,快烧着了。   ——说认真专注于某件事的男人最帅气的是谁,狗屁!   肖何叹口气,拎着草稿纸进浴室了。   但是不管他算多少次,失败还是失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团不能用现存的公式来计算,现在只能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宣告失败。   肖何躺在浴缸里叹口气:“不过至少证明这两种神力确实是不同的物质呢……不管测多少次,各自波峰都在一个范围内波动,尽管不精确,却也不会超出那个量。”   他嘟嘟囔囔的时候,凤琷突然冲进浴室,看见肖何衣服都没脱把自己扔在热水里泡,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肖何!”   肖何一个机灵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凤琷,手抓着浴缸心虚地抖啊抖:“我在洗澡你进来干嘛……啊!!!”   肖何被暴怒中的凤凰摁在水里,身上衣服被撕成片片从浴缸钳出去,然后拿着沐浴球死命把他当一块小抹布搓了起来。   肖何趴在浴缸边缘推着凤琷挣扎:“……痛、好痛……放开我啊!脑子里那点理清的头绪都要被你搓乱了!”   “我警告你,再这么下去也不用做实验了,我不会配合你的!”   凤琷把他搓得浑身都是白泡泡,拧开花洒对着肖何兜头冲下:“早知道你是这种科学家,我就不该答应你做实验!”   个人卫生脏乱差不说,还冷落他!不对……个人卫生脏乱差是重点,凤凰是种喜洁的鸟,见到他这种样子,凤琷对肖何的嫌弃达到历史新高。   “下巴抬起来!”   肖何愣神的功夫被凤琷从背后环着,捏住下巴强迫他仰头,肖何人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下意识就照做了,然后便感觉到细细小小的刮蹭从下颌传来——凤琷在给他刮胡子?   肖何这回终于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到人间,他仰头看着那只面色冰冷眼神凶恶的凤凰,一时忘记说话。凤琷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两片薄红的嘴唇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生气抿得极紧,他没有给肖何围兜也没有用热毛巾敷脸,胡茬一点点掉落在肖何胸口上,又被凤琷用水冲走。凤琷自己都是火一烧下巴就干净了,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刀片这种东西刮胡子。   “凤琷……嘶!!!”   肖何刚说了一句话,下巴就挨上一刀,他捂着嘴拿两只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凤琷,将他看得有些心虚。   “谁让你乱动了!”   凤琷手忙脚乱地用花洒给肖何冲掉下巴上的血迹,谁知冲掉了又洇出来,他有些心疼地拿手指在那条小伤口上轻轻抚几下,低头为他舔平伤痕。   肖何顺势滑进浴缸里,探出手搂着凤琷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吻在他的唇上。凤琷蹲坐在肖何头顶的方向,垂下头时发丝落在肖何胸口,这种姿势很方便他们接吻。   “谢谢……”   肖何舔舔自己的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凤琷努力做些什么,但是这只小凤凰,其实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吧。   只是他对这个人间陌生得很,显得笨拙无比。   凤琷看着肖何的眼睛,喉头上下滑动几次,眼底漫出灼热的金光。凤琷复又慢慢低下头去,掌心也贴着肖何光-裸的身体向下摸——他们这次是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   “啊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你们的两种神力都是极其纯粹的力量吧?我在想,它会不会类似于我们世界的单质,只有单元素构成,所以你的两种神力是两种单质。”   被一大串听不懂的话砸懵掉的凤琷:“……”   “我们来做个实验!”   肖何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拿起刮胡刀三两下剔干净自己,并快速冲了个澡,就围上浴巾兴致勃勃地拉着凤琷往外走:“刚刚我突然想到,如果你可以压缩神力到液态,那说不定继续压缩就可以令他们产生结晶,自然界中很多结晶都是要高温高压才能形成,凤琷你擅长用火肯定能行的,我们试试,说不准可以从它的结晶形状入手来分类灵元类别……”   肖何已经私自给这些不同种类的“元素”取名灵元了。   凤琷木然地被肖何拽着往外走,视线流连在他不停滚落水珠的纤细腰身上,有些生无可恋——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开新地图了 第51章   肖何做了一个梦,荒-淫怪诞,梦里他不能动,被一条火红的五爪龙紧紧捆住了。   肖何觉得奇怪,想想自己在那些常听到过的神话故事里,五爪的龙应当是金色才对,等级最高的神龙,怎么做梦还梦到一条红的?   不过梦大概都是这么乱七八糟无理取闹的,肖何没想太多,就是怎么也醒不来。梦里的龙缠着他一会儿摆成大字形,一会儿摆成山字形,一会儿扭成个球。   龙头不大,也就比他自己的头大个百分之五十,昂在他面前吐出舌头舔他。   肖何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害怕,被那条龙缠得烦了,就伸手去推它的龙脑袋,它居然很委屈地把头往肖何怀里埋。   如果说梦的开头只是黏黏糊糊,那到后面,就真的称得上是荒-淫了。红色的龙将腹部的鳞片打开,从中央伸出一条……正好抵在他小腹上,肖何震惊之后想要挣脱,却被龙长长的尾巴卷住双腿,卷得他一点也动弹不了。龙尾巴上有一些细密的鳞片,它的身体贴着肖何的皮肤大幅度地蠕动,那些鳞片就开始摩擦他……   肖何被那种诡异的感觉吓醒了,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凤琷手脚四肢都缠在他身上,他们俩倒是缠了个密不可分的球。   “……”什么毛病。   肖何叹口气,心想难道最近是禁欲禁太久,梦里冲动了?那条红色的龙是谁不用猜都知道,凤琷这只可怕的杂血……欲-望也能传染给他?   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肖何听见手机在桌上震得山响,他好不容易从凤琷怀里抽-出一条胳膊,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他妈的号码。   凤琷可能被惊动到,抱着肖何皱眉哼了两声,又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蹭几下。肖何很确定这家伙是醒了,就是不动弹,靠在他怀里装睡。   肖何顺手抚了凤琷的长发几下:“妈,这么晚了什么事?”   对面何培卿听到肖何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你跟你小男朋友,这几天还好吧?有没有遇见不愉快的事,或者有人找你麻烦?”   肖何皱起眉:“没有啊,我最近一直泡在实验室,怎么?出事了?”   何培卿那边语气没变:“没,我就问问,你们没事就好。对了,儿子啊,你别总待在实验室,带你男朋友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吧,总待在一个地方多无聊。”   肖何听了这话心里就更多了几分疑惑,他妈平时虽然喜欢旁敲侧击地管他,也不会半夜打电话过来特地让他跟凤琷出去旅游,更何况有什么事她都会跟他直说,因为肖何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成为拖后腿那个,可以算作出谋划策的人员,这次他妈居然支支吾吾还想让他避出去,那肯定就是出事了,还得是她解决不了的大事。   他面无表情地捏着电话沉默一会儿,问道:“是关于严峰那件事吗?”   何培卿没回答他,倒是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严峰最近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现吧?你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他最近请假了没来实验室,我觉得他那里可能已经开始防范了……”   肖何说着说着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担忧:“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培卿知道瞒不住肖何,本来也没想瞒着他:“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手,你跟男朋友出去玩几天,回来事情肯定已经解决了。”   她说完就挂掉电话,肖何握着手机,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心里莫名升起股寒意,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恶意竞争,却没想到连他妈都摆不平这件事,幕-后的人难道不是严教授?对方也只是教授而已啊。   “怎么了?”   凤琷在肖何坐起来时就从他肩膀滑到他腿上,懒洋洋地睁开眼,手臂圈在肖何腰上没松手:“令堂说了什么?”   肖何低下头在他凉滑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抚摸着,然后摇摇头:“她问我们最近要不要出去旅游……”   他妈不想把那件事告诉肖何让他费心,肖何也不想拿人间的事来麻烦凤琷。其实肖何跟母亲在处理事情上手段各异风格却一样,喜欢默默地,偷偷地把一切都解决,这才告诉亲密的人让他们知道始末——不管是多么惊涛骇浪的事情,总之也已经解决了,都不用他们再担惊受怕。   肖何低头看向凤琷:“你想出去玩么?”   凤琷闭着眼,连停顿都没有:“不想。”   他就是傻也听出他跟他妈的对话里有问题了,更何况他还不傻。凤琷只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懂察言观色,也很敏锐,这种时候把肖何叫出去,那他得多讨人厌啊。   肖何拍拍他的肩膀:“睡觉吧。”   凤琷张开手让肖何躺进自己怀里,轻轻将他搂住。凤琷清醒的时候不太喜欢把肖何抱得太紧,他最常与肖何拥抱的姿势是侧身躺在他身边,手臂圈着他,让他在自己领域范围内。只有睡着了无意识,才会将他越缠越紧。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肖何闭着眼,听着凤琷的心跳声,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慢慢沉静下来——其实要什么紧呢,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他妈解决不了,还有他呢,他早就能肩负起保护家人的责任了。   “凤琷,你睡了吗?”   凤琷闭着眼睛,唇角却勾得更加上翘了一些:“神又不需要睡觉,我在陪你而已。”   肖何心说你不需要睡觉还赖床,翻个身趴起来,摆出了一副说正事的样子:“我们之前尝试的事情,方向其实挺正确的,但是我们用的仪器都是测量凡间物质的仪器,我在想,如果用你们神界某种特殊的材料来制作仪器,或许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凤琷揽着肖何的肩膀往怀里用力抱紧,嘴唇几乎碰到肖何的,凶凶地训斥他:“又想闹腾什么,陪你胡闹了这么多天,还不老实。”   肖何一点都不怕他凶,更何况凤琷就算凶的时候也不吓人,天生上翘的唇角让他怒也有三分笑,讨喜得很,肖何只想亲亲他。   “不是说好了要配合我做实验吗,还没个结果,就不干了?这都有点苗头了,我们才刚起步呢你就要放弃?像你这样连缪斯女神的裙边都摸不到。”   凤琷挑了挑眉:“缪斯女神?”   肖何突然想起来,凤琷并不是西方的神:“啊,我刚刚说的是是希腊神话中的神,在希腊神话中是主司艺术与科学的九位古老文艺女神的总称。这种说法是我们圈里人的玩笑,‘摸裙角’就是实验有了头绪,‘抱女神娶媳妇’就是得到了想要的科研成果。”   还有“生儿子”是成果投入市场开始赚钱……这样总结下来肖何突然觉得,这些“科学家”还真是群猥琐的家伙。   凤琷被肖何面无表情讲这些事情的表情逗笑:“我从未听过。”   肖何觉得凤琷靠他太近了,他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你是我们的神,跟他们当然不是一个系统……说起来,你们神界就没有类似这样的高贵冷艳的女神吗?人人都想对她一亲芳泽那种?”   凤琷认真地把诸天神佛数个遍,发现在神界追求者最多的仿佛就是他自己。   ……   …   凤琷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神,是你的神。”   肖何对于他的说法相当满意,干脆地拿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嘴唇送上去,舌尖柔软地舔着他吻:“我的神……现在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愿望两个字说得很轻,就像在问凤琷能不能满足他似的。   凤琷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翻身把肖何摁在被子里狠狠吻他。   吻到情浓时,凤琷一边与他唇齿纠缠一边在他的到处抚摸,他将肖何身上的睡衣轻轻推上去,掌心贴着肖何的皮肤摩挲:“到底为什么对神的力量那么感兴趣,你难道也想修仙?”   肖何很久没被他碰,如今听到凤琷不正常的喘-息声都会乱了心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赤-裸裸的,暗示性极强的视线撩得凤琷控制不住开始撕他的衣服。   “说啊,为什么。”凤琷捏着肖何胸口拧他一把。   “唔……!因为……好奇。”   肖何的声音有些抖,他抓着凤琷的小臂仰起头将精致的喉结露出:“别告诉我你要反悔。”   “哼,笑话,我堂堂霓霄神君会对你一个凡人出尔反尔吗。”   “那就好……”别是研究到一半实验对象跑了就好。   “但是你得告诉我真实原因……”   凤琷用手指轻轻勾起肖何的下巴,低头额头抵着他,眼睛正好看进他那双乌漆麻黑的瞳仁中——凤琷总喜欢用这种压迫性极强的方式看着肖何,这样看着他,用眼神拷问他。   “因为好奇?”   肖何配合他举高手,让凤琷把自己的睡衣碎片剥下来,睁着眼睛听他质疑。   “你以前从未说过对神的力量感到好奇。”   肖何闭了闭眼平复激动情绪,而后平静地望着压在自己身上那人说:“凤琷,我是一名科研工作者。”   “然后呢?”   “因为它就在那里,我必须去探索。我不可能放着一件明知自己一无所知的东西在那里,却无动于衷,我会憋疯的。”   肖何睁开眼的瞬间就伪装成自己所说的那样,仿佛真的只是因为从事了太久这个职业,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塑造了这样的性格。!   肖何抬起手,骨骼略显纤细的手指在凤琷脸上轻轻划过——这位艳光四射的神明,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夺走他所有注意力。   “人类的生命短暂易逝,人必须有追求才能活得充实,有的人追求安稳的生活,有的人追求锦衣玉食……”   凤琷再次从肖何眼底捕捉到那些令他痴迷的点点萤火,虽然微小,却性感夺目。   “而我,追求的大概是不断认识新事物,解决一个个麻烦,当没有麻烦了,就亲自去发掘,继续解决。我为此已经做好了失败无数次的准备,即使最后都没有得到缪斯的青睐我也绝不后悔……若我命里不该有,就放手。”   他的手指恰好压在凤琷嘴唇上,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只有肖何才知道自己所说的缪斯到底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是属于肖何的骄傲和固执。   即便明白或许直接求助于凤琷能够更加轻而易举地站在他身边,肖何却不想走这捷径,他还是想亲自试试。   肖何对凤琷的憧憬与爱近乎盲目,认为他应该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同时他的自信也近乎盲目,肖何觉得自己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最能够有资格站在凤琷身边的人。   他们之间只不过稍稍有一些差距罢了,他会努力走到凤琷身边去,如果还没尝试就放弃的话,又怎么能成为足以与他相配的那个,最好的人?到那时候,不需别人质疑,肖何首先便要自我鄙视。   肖何每一个动作都在挑战凤琷的极限,甚至他的呼吸,他的气味……都叫人想狠狠占有。凤琷抱着肖何不由自主地露出凶相,身后缓缓幻化出一条布满鳞片,肌肉强韧的龙尾,卷着肖何的双腿收紧,似要将他绞杀。   “这……”   肖何惊诧万分,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并非自然产生的——这也太过巧合。   凤琷卷着尾巴缠紧他,垂下头轻轻吻在肖何额心,声线低哑,笑容狡诈:“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福利。   凤琷的龙形与一般龙形无异,只是他不喜欢用全龙形的样子纠缠肖何,身体还是身体,胳膊还是胳膊,只有腿化作遍布鳞片的尾巴,从红衣下缓缓伸出。   肖何两条腿中间被插进一条粗大的尾巴,甚至不能好好地合上,被迫张开腿挂在凤琷腰上。更奇怪的是,有鳞动物一般都是冷血,凤琷这条龙尾却热得厉害,隔着外面坚硬的鳞片,肖何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体温。   凤琷的尾巴尖左右摆动几下,尾上扇状鳍擦在肖何腿弯细嫩的皮肤上,痒得他差点哼出声。   凤琷拿尾巴缠着肖何也没进一步动作,侧过上半身伏在肖何旁边盯着他,他眼睛里有金光,不知是不是变作龙的缘故,那些金光衬得他瞳孔看起来有些接近蛇类的竖瞳。   只不过与一切不正常和可怕相反的,是凤琷脸上温柔的笑意,他捏捏肖何的下巴问:“害怕吗?”   “与其说害怕……”   肖何被死死压在床上,凤琷的气息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   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整天胳膊都伸进凤琷衣服底下,手臂上皮肤最大接触面地在他身上游弋,声音带着些微性感的沙哑:“与其说害怕,不如说你在勾引我,变成龙形会更舒服吗?”   凤琷适应了肖何私下里大胆的发言也不会再被调戏到手足无措:“你们凡人的思想真是龌龊,我只是想让你适应我所有形态而已。”   凤琷嘴上说得正义凌然,手也没动,唯独尾巴上强有力的肌肉群紧贴肖何的身体,开始微妙地蠕动。他衔接腰部之下的鳞片不是大片的,而是细细密密谨慎排列那种,死死压着肖何柔软的腿根来回摩擦产生一种隐秘的快感。   肖何有些不自在,想把腿挪开一点,紧缠着的龙尾立刻追过来,肖何的身体被挤压得几乎透不过气。蛇形野兽会以绞杀的方式捕捉猎物,肖何现在就是龙嘴里一块肉,等待被捕杀。   他小腹上被抵着一根热热的硬物,那源自于凤琷龙尾中央的鳞片底下,鳞片打开之后,便从里面伸出来。肖何跟他中间没隔衣服,能很清晰感觉到上面充血而凸起的肉刺,凤琷握着肖何的肩膀,便于自己往他腿间挤。   肖何被他身体的温度烫得抽气,灼热的体温一波波传过来,他很快出来一层汗:“你们神不龌龊……”   凤琷笑着吻在他额头上:“很单纯,很直接地想睡你。”   “你妹……”   肖何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身体整个被凤琷翻过来困在胸口,坚硬的鳞片如铁一般困着他,让他动弹不得。肖何感觉到对方比往常更可怕的性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忍不住服软:“凤琷……那个,药呢……”   凤琷静静地看着他,笑意更深:“食髓知味?”   肖何面无表情的脸上涌起一层红晕:“我怕受伤!”   他本来想说不然穿小雨衣也可以,想起来家里根本没准备过那玩意儿,还是作罢——更何况就算给他戴了那玩意儿,说不定还搞出个肉体凸点……   凤琷变成龙形的时候下半身就更加接近野兽的状态,肖何低头看了一眼,层层叠叠青红鳞片中隐藏着的狰狞性器,把他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他靠在凤琷胸口抖个不住:“你……一个上古神,没事长倒刺干嘛,几乎所有生物生殖器上的结构都是为了方便交配,猫科动物的倒刺是为了防止配偶逃跑,蛇类的两根是为了从两侧都可以插入……但是这些都是低级的象征……嗯!”   “低级……?”   凤琷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打在肖何侧脸,他缓慢推送着腰胯,抽气时更是有种绵长的龙吟余韵,将肖何神智夺走大半。   求偶时的龙息与龙吟都能扰乱对方神智,强迫其回应自己,凤琷这次将玉露腻柔膏直接涂在自己上面,肖何被插入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柔软的膏体由肉刺推送缓慢地进入肖何身体里面,与凤琷的喘息声双重刺激,让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嗯……唔!”   肖何缩着肩膀,瞪大的眼睛里随着凤琷深入被挤压出泪痕,凝在眼角并未滚落。   “低级吗?”   凤琷将肖何完全裹在怀中,抚摸着他僵硬的脊背又问了一次,性器扎入后越发往深处滑,他的问话便像是兴师问罪。   尾巴上的肌肉在性器进入时跟着一起缓慢蠕动,比起他直接挺动腰身,尾部大块肌肉的挤压和蠕动反倒带动交合的地方交得更紧,肖何忍不住拔直脊椎,攀在他腰后的脚趾因为对方进入填满的动作紧紧蜷缩起来。   凤琷感觉到肖何的反应,肉刺被他紧窄的内壁压平下去,每一次抽动都异常艰难。他将脸贴着肖何向后仰起的脖颈,下巴搁在他锁骨凹陷里,方便他在对方的皮肤上烙下印记。凤琷只抽动了几次,对方的喘息变作支离破碎的呻吟,却仍如同不满足,两只手死死抓在他背后,快感令他失去理智,不知觉就在凤琷背后留下了数道红痕。   “回答我,肖何……低级?”   肖何腰身被重重地顶起来,因为抱在一起,上半身反倒往离他远去的方向后倒,他饮泣着胡乱摇头,双腿缠着鳞片滑腻的龙尾自己也开始跟随他的动作去迎合磨蹭。   “不……”   凤琷在肖何白皙的胸口用力咬下一个牙印,不知有意无意,那正嵌在心脏的位置。他伸出舌头沿着牙印轻轻描绘:“不什么?说完整。”   前戏做得不甚充足,粗暴的上古神全指着一瓶玉露腻柔膏让对方适应,肖何的身体因为药膏变得柔软泥泞,容纳他兽形虽然还有些吃力,却也不至于吃不消。他终于能够自由地控制节奏,扶着肖何的腰越来越快地撞击。   肖何用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一半还挂在凤琷身上,越发激烈的交合动作带来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令他更加说不出话。肖何哭泣着抱紧凤琷,对他的问话三心二意,也不打算回答。   凤琷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对方回应,也没心思再玩,性事一旦开始就令人把持不住,他翻身将肖何彻底压在下面,粗壮的龙尾轻轻一翻,被子被掀开。从上面看不到凤琷的脸,只能看到肖何两条白生生的腿紧紧附在一条鳞片青红的龙尾上,手臂半条从他红色衣袍底摸进去,又从边缘探出,另一只用力抓着他的袍子,握出了褶皱。   红衣与皮肤的白交错相应,又凌乱又香艳。   “凤琷……”   肖何声音颤得厉害,龙尾压着他狠狠一耸,将他尾音拔高成尖叫,然后沉闷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将肖何口中的哭叫撞得支离破碎。每次跟凤琷做爱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他实在有那种实力,让肖何产生魂飞魄散的快感。   ——更何况是这种状态。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缩,恋恋不舍地咬着凤琷那里痉挛抽搐。凤琷对肖何的身体熟悉了很多,知道如何令他觉得舒服,性器在他前列腺上顶弄许久,再以一个碾压冲刺将他送到性快感的顶峰。   肖何从高潮余韵中回过神,四肢终于放松下来,凤琷尾巴上的鳞片被他喷到黏稠的液体,慢慢流下来。   肖何歪过头抢救自己被吮得发麻的舌头,认输道:“不行了……歇歇……啊!”   凤琷把脸埋在肖何胸口,呼吸粗重凌乱,声音被情欲煎熬得沙哑无比:“我还行。”   他的龙尾在高强度撞击中越伸越长,神力因他情绪激动变得不受控制,在快感催化下,粗壮的龙尾已经伸到床下盘起来,肖何搂着凤琷的脖子,身体摇晃着,腰下仿佛要让他碾断了,开始无意识地踢蹬,底下的龙尾也不老实,舒服得左右摇晃,在地上到处乱扫。   肖何撑了没多久又开始啜泣,一边哭一边推他:“……要不然你变成人!我受不了了……”   “嘘——再等一下,等一下……”   “等、等不了了……再操自杀!”   给太多的后果就是被淹死,接连不断的高潮是在挑战人类极限,肖何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被操得脑子里烟花乱放,眼前仿佛出现幻觉。但是肠道被肉刺卡着又拔不出去,肖何只好边哭边主动收缩自己的身体去挤压凤琷,希望这位大爷赶紧弄完。   ——然而这种努力也只是昙花一现,肖何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越是配合,凤琷越是来劲。   “我要自杀了,我真自杀了……凤琷你混账……”   凤琷被他威胁得眉头一跳:“闭嘴!”   肖何才不管他,对凤琷又踢又拍:“呜呜呜……我认真的,你再这样……没完没了、我就要禁欲……”   凤琷贴上去堵住肖何断断续续的威胁,梧桐床被他晃得吱吱作响,他咬着肖何的唇含糊说道:“乖,再一刻钟……你自己数,我不骗你。”   肖何扭开头崩溃地喊:“两分钟!!没商量!!”   “……好好好,两分钟。”   凤琷说完就将肖何声音彻底吞入口里,心里默默想,神的世界又没有分钟的概念,数错了也不关他事。 第52章   这是肖何第一次上天。   应该说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这————样上天的经历了。凤琷除了瞬移用得最顺手的方式就是拍翅膀,他没坐骑,又不能变成坐骑给肖何乘,只好腾云驾雾,总之全是为了这凡人考虑。   凤琷不认为肖何会成功,这么多年过去他差不多都认命了。但是肖何很认真地折腾着要去打造那什么灵元质谱分析仪……在实验室里折腾得那么久,还弄那么费劲,作为他的实验对象和“病人”,凤琷觉得自己该好好配合。   宠爱有很多种方式,比如百依百顺,比如随他折腾。   凤琷知道肖何说对他的神力感兴趣是在撒谎,至于真正的原因,莫非是想治好他的毛病?嗯……很有可能,这凡人总是喜欢异想天开。   凤琷只猜对一部分,肖何研究灵力,也是在为自己开拓一条长生之路。   “……好高。”   肖何被凤琷搂着腰在天上飘,脚下飘着一团云。   那团云一直随他们的移动缓慢跟从,就像个踏垫。肖何下意识跺跺脚,脚底下软绵绵的,仿佛有触感,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好像再用点力他的脚就会穿过云层踩到下面去。伸出手,薄云在他指间穿行,冰凉冰凉的触感,好像只握住了一把风。   “很神奇的体验……”   凤琷把他的手拉回到结界里面,凤眸轻轻一斜:“不怕冷了?”   肖何反应回来蓦地缩了缩肩膀——其实还是冷。   为了制作灵元质谱分析仪,肖何单独列了一些需要的材料出来,肖何不知道他们神拥有何种材料,但是他知道质谱仪里面的零部件需要什么特点的材料来制作。   他一一跟凤琷询问,比如外壳需要不会被灵力破坏的材料打造,用什么?比如通电情况下会令灵力带上电,最后需要分离打在金属板上,又用什么?凤琷陪他想了整整三天,才把所有材料都弄明白了,接下来只需要收集就可以。   “我觉得你们的灵力之所以会对电和磁有反应,是因为他们同属于能量团,而非有形的物质……在我们世界中,离解出的金属离子会在机器内部带电,你们的灵力肯定也被分解为很小很小的灵元了。初步实验发现它们虽然也有轨迹,但是运动轨迹很奇怪,比如后面几次你的红球球在金属板上是放射状散落,蓝球球就是左右对称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凤琷无奈地敲敲肖何的脑袋:“是神凤的力量和神龙的力量……”   什么红球篮球……乱七八糟的。   肖何面无表情看着远处:“不过,好的一点是……它们真的有反应,如果没反应,还要一样一样去试,这省了我好大的力。”   凤琷不对此抱任何希望,却喜欢肖何为自己左右奔波的样子,说不上来是窝心还是得意。   其实以往龙爹和应麟也曾这般,甚至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或是捎带,或是特地跑去哪里为他收集天材地宝,凤琷除了觉得烦躁就是厌倦,他不想让周围关心他的人失望,也不想再纠结于此,想放弃治疗好好享受不暴动的那部分神生……其实早就认命了。   凤琷现在却心情不错,尽管是在陪肖何胡闹而已,他在对方念念有词时含笑注视着肖何毛茸茸的头顶,看着看着就伸手去揉一揉。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找齐材料之后,要谁来制作这台仪器呢……普通人说不定连操纵这些材料都难,你嘛……又不会制造凡人的机器。”   “若说制作工具,自然是你们凡人最拿手。”   凤琷对此不得不服气:“神界仙界擅长炼器粹剑的倒有不少,炼出的东西锤炼者都不能预测它的大小形状,你却需要精确到毫厘……很难。”   肖何对他难得夸了凡人一嘴感到挺满意的,却没借坡下驴:“你不是说灵力都能防住的东西坚固程度跟结界差不多吗……人类怎么可能切割那种材料。”   他心里疑惑着,却见凤琷脸上并没有忧虑的表情,反倒带着淡淡笑意,心想难道这家伙成竹在胸?不会是想看着他自己着急撒手不管了吧?   “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别吊人胃口啊,非要我问着你……”   凤琷笑嘻嘻地凑上来:“你问我我就告诉你?你求我啊?”   幼不幼稚!   肖何面无表情看着他:“行——求你求你,我好奇得不要不要的,凤大爷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吧。”   凤琷骄傲地笑了笑,将下巴一扬:“好,那我就给你讲一讲。这个混沌世界分有上中下三界,三界之外,有一群避世隐居的‘人’,非常擅长器物制作,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他们。”   肖何疑惑问说:“我们不是要去找你说的铁玄梨木吗?”   “铁玄梨木只有在他们地盘上才有生长,就是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因为这些人本就是一群木造之匠,居住的地方可以找到很多材料,我们直接去倒是方便。”   肖何点点头:“不过他们为什么要隐居?现在是和平年代,也没有战乱,听你的意思,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类……”   凤琷竟叹口气:“也算不上普通人类……他们是窫(ya)窳(yu)与凡人生的孩子,有半神之血,又有人类的巧思,所以制作你想要的那个物件,找他们最合适不过。”   肖何震惊了:“窫窳?就是山海经里说的,猫身龙首的神?它不是吃人吗?怎么会跟人类有后代。”   “他最初并不食人……”   凤琷微微皱起眉,似乎很不想提:“窫窳是人类给他的名字,他名叫应邪,是烛龙之子……也就是,应麟的亲大哥。”   肖何脚下一滑差点从云上掉下去:“那你?!”   凤琷哼哼道:“我又不是他正牌哥哥,应邪比我要早出生很久,父神动不动就点化几只出来,我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我自己也跑出来几个哥哥。”   肖何默默看他一眼,心说你们神之间关系混乱都是遗传的吧。   “这么说,你的父神就是烛龙……烛阴?仔细想想,山海经上好似确实提到过,烛龙之子被某个天神害死过,以前是人首蛇身的模样,后来才变成择人而食的怪物……”   因为并不是凤凰部分,肖何当时看得很马虎。   “他真身就是龙,说蛇身的人肯定眼花了,不然就是正好撞上窫窳变身的时候。”   凤琷看起来想翻个不屑的白眼。   “父神真身确实是烛龙……总之跟应泽那条色龙不一样,尽管都是神龙一族,力量上却相差很多。父神是在盘古开天地之后就诞生的,这世间之事知之甚详。”所以说不定知道让凡人长生的办法。   凤琷想到这里又有些犹豫,如果父神真的知道让凡人长生的方法,不会不告诉窫窳,那他也许就不会有那种悲催的下场。   “你说窫窳跟凡人生了孩子,隐居在一个地方,但是……总不会一下生一堆吧,生一个族群?这……好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了。”   “窫窳的儿子只有十个,后面的都是那十个的后代,只是同样延续了窫窳的血脉。”   凤琷继续讲述:“窫窳爱上的凡人是个美丽的女子,但是……你知道,凡人无法长生,窫窳就一直等她转世,每一次都去找到她,与她相爱,伴随她一生老去。但是为了隐瞒她的存在,窫窳将他们的孩子从六道轮回中抹去了痕迹,所以这个族群的人……所有的人,其实是长生不老的。”   肖何听了之后不知道该感慨窫窳的痴情还是该惊讶于这件事的荒诞,一时说不出话。   “后来窫窳的行为被发现,与凡人相恋还好说,乱了三界六道的轮回却是大罪,天帝碍于父神的身份不好意思对他怎么样,就找了个混账蛇人把窫窳害死了,哼。”   肖何默默看着他:“总觉得后面的部分有点不可信……”   凤琷承认得很干脆:“喔,后面是我自己猜的,但是肯定是这样,天帝又不是什么好人。”   年轻时候他父神跟他说这件事以后,凤琷想起来就被自己的脑补气到冒烟,想起来就要跑去凌霄殿烧一烧天帝的胡子,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真的理亏,反正仙界那帮人从来都没对凤琷怎么样过……   “再后来,天帝派人要抓窫窳的后人回去,天兵天将一直在寻找他们,但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没入轮回,窫窳又把他们藏得好好的,没有人找到过这些人。窫窳被害死之后,他们仍然没暴-露行踪,主要原因是——”   凤琷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看着肖何似乎在等他问,肖何也不负所望,听故事听入迷了便脱口问道:“因为怎样?”   “因为现在庇护这些人的是我!”   他骄傲地抬抬下巴,那一瞬间肖何仿佛看见他背后有两只得意的小翅膀伸出来扑棱棱。   “我怎么说也算他们的叔字辈儿,照顾一下小辈,不是应该的吗。”   肖何无言以对。   他无语半晌又问:“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应麟也是他们的叔叔吧……”   凤琷摇摇头:“他不行。应麟接替父神的职位监察三界,不能徇私枉法,这件事父神都没让他知道过。”   “那你……”   凤琷一抬下巴:“谁敢管我?”   “……”那这跟你们一家子一起徇私枉法有什么区别?!   肖何觉得自己要是吐槽,能从天黑吐到天明,想想还是算了。   “别走神,快到了。抱紧点,我要加速了。”   肖何条件反射抱住凤琷的腰,穿过云层,便见一片葱郁大地朝自己迎面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神话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还有神话就不要跟我考据了总之它有好几个版本也许我都记混了……   这是新地图……!你们可以猜猜这些人是什么人!!然而我存稿已经开始写分手炮了(不是)…… 第53章   凤琷把这些窫窳的后人们称作“小辈”,言语间回互亲昵之意颇为明显,让肖何错觉他已经当过爹了。但是其实这只凤凰并不怎么靠谱,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来过。   窫窳的后人隐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入口处长着一大片树干黢黑的高大植被,肖何竟没认出是什么——好歹别园也是座植物园,他从小跟着何培卿,耳濡目染,对一些植物也有了解,完全没见过的植物,有,但是很少。   “这是什么?长得这么高大,树冠要顶天了。”   凤琷拿一只长袖子搭在肖何肩膀上,护着他穿过那些树木:“这就是铁玄梨树,有一些减少灵力的作用,他们不会神法妖术,栽种这些东西来抵御一二。”   肖何仰头望着这些树:“会有很多妖魔鬼怪来打扰他们吗?”   “并不多,因为这个地方隐蔽,又不属于三界中的任何一界,只是以防万一。”   凤琷把最后一根枝桠拨开,一片秀丽的山水就出现在肖何眼前,他想大概只有桃花源三个字可以形容这个地方。   近处绿草如茵,极远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看得出来有人耕作,一条溪流从梯田高处流下,形成个小的瀑布,然后从远处流过来。   溪流清澈见底,长溪上驾着一些精巧的水车,在往比较低的地方输送水源。   溪流两边长着一些灰色滑皮的树木,明明已经是八月份,该开桂花了,这些树上却还在飘落粉色的花瓣。   嗯……应该是桃树吧,粉色的看起来像是桃花。   肖何盯着溪流喃喃自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果然是不在三界之内,如果是人类世界,肯定没这么清的水。”   “想确定这里并非人界,应该往天上看。”   凤琷笑着指向头顶,肖何顺着他的方向抬头,便发现了不同。这里的天空确实算得上奇景,它不像平日里见的那种四角方方,四平八稳的平展开来,而是拧在一起的,越往上越窄,好似被什么从外面拧上了一个麻花,卷着漩着,越来越高,越来越尖,最末端变成螺似的尾巴,剩下一个窄小的揪。云看上去也不是正常的白色或灰色,是冷调蓝混入粉色的,好像水彩调坏了,又不是晚霞那种……很难以形容。   肖何默默看了许久,突然问:“你这是把他们扣起来了吗。”   还拧了个螺丝……   “当然不是,这处算是三界的交界,也游离于三界之外,空间有扭曲,很少有人可以找到。”   凤琷说完,又扬了扬下颌补充:“除了我。”   肖何点点头。   这时有人从眼前画卷般的景色里走出来,来者看身材像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白色长衣,广袖宽袍那种样式。距离有些远,五官看不太分明,最显眼的是他额心的地方,有一簇火红额饰,即使从远处看,也觉得相当妖艳。   对方没走到面前,站在那里远远喊道:“贵客到访本该扫榻以待,只是本族历来不与外人往来,请速速离开此地。”   凤琷在凡间时候会刻意收敛上古神的神威,离开凡界他就不在意这些,身上总是笼着一层薄薄金光,行走时与红色长袍交织辉映,一见便知贵不可言。   那位额间有红色印记的白衣男子却是被吓着了,他做昆仑境守门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来客,今天突然来了一位上神,真是叫他警惕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凤琷倒是远远一眼就把人相貌给看清楚了,抬手指着他:“你过来。”   然后那男子居然就真的走近了,到离凤琷他们不远处才蓦然停下。对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听话走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时肖何终于看清他的相貌——果真艳丽无比,额心那片额饰是一朵三瓣红莲,倒是很衬他的五官。   “看门人换了?玉梓呢?”   白衣男人本身显然是有话想说,让凤琷几番抢白竟不知要说什么了,他发呆的表情有些蠢,在这张艳丽的脸上有种超现实的格格不入。   “您……竟认识族叔?”   凤琷看了肖何一眼,后者乖乖站在旁边装假人,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面前那名白衣男人一动不动。   ——总觉得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自然认识。”   凤琷摆了摆袖子:“算了,你直接带我去找他吧。”   那男人这次没有听话,而是转头对身后一个小影子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影子就飞速地跑走了。   ——是的,肖何从刚开始注意力就放在男人身后的影子上,那个影子非常矮小,勉强只有半人高,跑起来却很快。肖何看着它的背影,感觉像是个男孩。   白衣男人对凤琷作揖道:“贵客请宽恕,我没有令你们进入的权力,稍等片刻,族叔马上就到。”   凤琷这时候也发现了肖何的异样,随意扫了一眼影子离开的方向,看向白衣男人:“木甲术?不是被禁止使用了吗?你怎么又重新用了?”   对方这时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人身份不简单,不但认识族叔,还知道木甲术,应当是非常了解他们一族的人。   “这……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又准许使用了。”   他回答得含糊,其实也算个聪明答案,没确定他身份之前,对凤琷这种陌生人不能透露太多族中密事,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好模棱两可地回应。   凤琷被小辈提防了也不以为忤,倒是有耐心悠闲等待,靠在一边树干上,伸手捏玩肖何短短的头发。   肖何突然抬头看着凤琷轻声说道:“我听过木甲术这个词。”   “《列子·汤问》中记载有一个会制造人偶的异人,所制造的人偶能歌会舞,眼波如烟,非常逼真。异人将人偶献给周穆王时,甚至因为人偶对自己的妃子抛媚眼被激怒,想要杀了异人。传说那个异人用来制作人偶的方法就是木甲术。”   凤琷有些兴味地挑起眉:“这个故事倒是有意思,那异人说的不会就是我的小辈吧。”   肖何摇摇头:“这个小故事其实是被收在科幻历史的范围里,也就是说,可能是有人基于当时的科学现状,瞎编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我当时看的时候也觉得瞎编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看到记载说木甲术用磁作为动力,却有些惊讶,磁能生电,古代也许还没有这种概念,但是如果将磁替换成电,造出那种不用木线牵引的人偶,我想并不难。”   凤琷一时有些感叹:“你脑洞一向如此之大。”他现在对某些现代词汇应用自如。   肖何默默看他一眼——这是夸奖吗?   “我不知道该夸赞当时的科学水平,还是其实是我想多,但是木甲术在史书记载里所用磁榫,和以磁驱动机械的理论,让我想过很久,早期电容器……也就是莱顿瓶,是出现在金属线切割磁场发电之前的,照理说磁榫这种东西,应当与‘电池’的形象更为接近,但是提出磁的理论,又先进于单纯的储电。嗯,但是不论电池还是金属线切割磁场的理论,都是超越当时科技水平的理论,照理说不应该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   肖何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时代不可能出现超出这个时代意识水平的意识,尽管《列子·汤问》被归类于神话故事,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有迹可循。”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凤琷忍不住给肖何鼓起掌:“这些与我的小辈有什么关系?”   肖何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凤琷根本没听懂:“简单来说就是这个猜想成立的话,人类在电的发明上,要比如今领先两千多年。”   他微微转开眼睛,看向站在一旁假装听不见实际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的白衣男子。   “那个异人,在历史上被叫做偃师……今天有幸见到他们,我才有些明白,那个故事最后为什么不了了之。也许在偃师的隐居过程中,其实有人出去过这个地方,并且曾试图融入人类社会,后来却……”   ——因为不老不死,根本无法融入。   肖何在心里惋惜,如果这些人并没有隐居,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历史可真是少了一大批有能耐的科学家啊。他同时又觉得放心,想来这次将质谱仪制造交给他们,应该不算太差的选择。   凤琷似是感受到肖何的情绪,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他头顶揉了几下,肖何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把他的爪子拉开——怎么总觉得这只鸟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你好像在可惜什么?”   肖何叹气:“没什么,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所有都只是个神话传说罢了。”   ——但是现在却真的多了这样一批人啊。   “若他们没有隐居,人类社会说不定要再进步个几千年。”   凤琷笑得眼尾眯起:“窫窳的后人确实聪敏,但是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发现一个比你更聪明的小辈。”   每次他都听不懂肖何说的东西,却还是喜欢听,喜欢他说那些时候表现出的近乎嚣张的锋芒。肖何也不由地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凤琷——尽管知道对方根本不理解。   凤琷微微垂下头,嘴唇暧昧地停在肖何耳边:“你就是妖孽转世,我的小辈们跟你比起来,就像白兔一样无知可怜……与其惋惜他们没有入世,倒不如惋惜自己怎么没早生几年。”   肖何被他毫不掩饰的夸赞说得面红耳赤,尽管这夸赞听上去又有些毁誉参半,仍然令肖何羞愧,一时不知先退开好还是先反驳他好——这,毕竟旁边还有个人看着呢,还是他的小辈,表现得这么亲密多不好。   “老祖叔!”   肖何正在纠结,已经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声,然后随着杂乱的脚步跑过来:“老祖叔大驾光临,玉梓有失远迎!”   来人跑上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毫不含糊地朝凤琷磕了个头。   肖何一时傻在那儿,反应过来后赶紧退出去好几步把凤琷从身后让出来——这只凤凰受人跪拜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可受不了被一个大男人磕头。   谁知那个叫玉梓的人,跪完了凤琷又朝肖何纳头拜倒,吓得肖何倒退一步。凤琷一把扯住他,胳膊还顺势搂住肖何的腰,轻声道:“受着。”   然后玉梓便朝肖何磕了一头:“参见老祖婶,侄儿玉梓给您磕头了!”   “……”   现在打死这鸟,还来得及吗。 第54章   凤琷憋笑憋得快要内伤,虽然强忍着,不断上翘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心情。肖何冷冷斜他一眼,死凤凰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好在肖何心理素质强大,一路上玉梓一口一个老祖婶,都没让他翻脸,除了最初听到这仨字时僵硬了一瞬,肖何一直表现得很淡定。   “您看,右边山上种的是是碧粳灵稻,老祖叔离开时植苗只有几小株,如今已经长成这么一大片了。啊,那片开红花的是甜水菜,吃起来有种淡淡甜味。老祖叔,您走时候还没种上呢,等会儿侄儿亲自下厨为您烹制一盘。”   凤琷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昆仑境变得更富饶了。”   玉梓很会察言观色,接人待物八面玲珑,肖何眼睛看到哪儿,他就说到哪儿。只是对方给肖何介绍一路风土人情,他都没听进去多少,全因每每他要全神贯注时,玉梓就要礼貌地唤一句——   “老祖婶……”   肖何眉头跳了跳:“肖何。”   玉梓脸上还挂着笑,疑惑地“啊?”一声。   肖何心说这家伙到底故意的还是在装傻:“我的名字叫肖何,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玉梓急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玉梓不敢如此不敬,老祖婶您这边请。”   肖何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吐血——这称呼实在糟心。   说不听主人肖何只好自己转移注意力,看向跟在玉溪身边的“小男孩”,只及他腿高,行走时动作灵活,与常人无异。刚刚这个小男孩就是跟着玉梓回来的,想来之前那么快跑走,是去叫人了。   但是肖何看得出来,这小玩意儿并不是人类,一双无机制的大眼没有聚焦,比肖何的还要幽深无神。玉梓这次察觉到肖何的目光,仅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其实抛开对方的称呼这一点不谈,有两个相貌出众的导游带他们参观昆仑境还是挺不错的。玉梓和玉溪都穿白衣,仔细看穿衣风格竟然有点汉代服饰的古拙感觉,让人容易想到桃花源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诗句。两人都身材颀长,走在前面白衣飘飘,仿若要羽化登仙。   玉梓面容也很年轻,额心同样有火红的三瓣莲印记,肖何猜想也许是他们这个族的人都有。两人许是有血缘关系,相貌隐约还有几分相似,然而气质却截然不同。玉梓脸上总带着笑,有点纯然跳脱,玉溪虽比玉梓辈分小,举手投足反倒比他还要沉稳一些。玉溪几百年前接替了玉梓守门的任务,现在负责把守昆仑境。   玉梓给肖何热情地介绍了一些人事之后,将凤琷和肖何带到一处住宅,屋内陈设竟是春秋战国、汉代前后的样子,塌上有矮桌,却没有椅子,想坐下只能跪坐。   玉梓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请到上座:“老祖叔,老祖婶,您二位舟车劳顿,先在此歇憩片刻,我等为老祖叔和老祖婶准备酒菜接风。”   凤琷笑着摆摆手:“行,你先下去吧。”   两个小辈识趣地让出空间给肖何和凤琷让他们交流感情。   肖何拒绝跟这只傻鸟交流。   凤琷见肖何转身要走,赶紧握住他的手腕拉回来:“玉梓其实很聪明,你看他老远就看到我们接触密切,关系好,不一般,连向我请示都没,一眼就判断出你的身份,只不过造词技术差强人意,等会儿我替你教训他,别生气了。”   肖何无语看他半晌:“我现在求人帮忙,怎么会生他的气,反倒是你明明知道我在郁闷什么还装傻,很可恶好吗。”   凤琷无辜:“我以为你后来习惯了。”   肖何无语地看着他——哪里看出来的?!   凤琷这时终于忍不住,歪在塌上笑得直不起腰,却怕肖何一气之下跑了,一只手还死死抓着他不放开。   “……”   肖何觉得也就是自己脾气好……不行!脾气好也忍不了!   “凤琷!”   他生气地扑上去,把笑得东倒西歪的凤琷摁在榻上,想揍他又不知道揍哪儿,鬼使神差抬起手在人家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肖何这巴掌打得不重,却是把两个人都打得懵在当场——这打屁股,好像是教训儿子的手法吧。   肖何愣愣地趴在凤琷身上,想缓解尴尬境地,下意识握着凤琷屁股轻轻一捏:“我就是试试手感……”   ……   反而更尴尬了!   肖何回过神想跑,被比他反应更快的凤凰一把拉住了摁在怀里,两只凤爪子也一只一边牢牢压在他臀部。   “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竟敢如此冒犯我。”   凤琷越说越低声,越把肖何往自己怀里压,后者被他摁着直往后仰身:“你……松手!”   “说说……到底谁手感好?”   肖何挣扎着想起来,奈何身体却像嵌在凤琷怀里似的,半分也动弹不了,他被那只凤凰揉得满脸通红,对方还不满足似的把脸给凑过去,叼住肖何的嘴唇一边啃他一边笑着啄他,就像在跟他开玩笑逗趣似的:“连父神都没打过我,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肖何被他这样吻着心都快化了,却因这鸟手上不老实,趴在他怀里进退两难。   “我不是故意的……”   “你故意的话还想怎样,是不是这样?”   肖何觉得自己腰上一凉,裤子被掀开一半,对方的手就滑进来,对他又摸又捏,牙齿还咬着肖何的嘴唇不放。肖何两只手放在凤琷胸口,被他逗得主动伸出舌尖去舔舔他,凤琷直接翻个身压着肖何摁在底下。   但是吻着吻着就不对劲了,凤琷这鸟脑子里什么都不装,做事只凭本-能,尤其是他在明白了一点自己对肖何的占有欲之后,那种本-能就更加强烈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肖何都不会轻易满足他的要求,稍微有些肢体接触就容易干柴烈火……   肖何被揉搓的浑身发软,喘着气低声吼他:“你……别!在人家家里……疯了?!”   凤琷让肖何推了一把才松开手,改掐他的腰,却仍咬着他的唇用鼻尖去蹭蹭他,小声抱怨:“谁让你惹我……”   肖何顺手搂住凤琷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开口:“等会儿你去跟玉梓说一下,让他叫我的名字……”   一提这事凤琷就想笑,扶着肖何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我说过他根本不听,我又不好对你的小辈态度太强硬,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合适。”   肖何说到这里警惕地看向凤琷:“你别耍花样。”他就怕凤琷暗地里对玉梓这样喊他其实很满意,然后恶趣味地……甚至默许。   “你不乐意,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凤琷倚在榻上矮桌边,一手轻轻搭在矮桌上,一手揽着肖何的腰,笑看着他:“都依你。”   “……”   肖何张了张嘴,面无表情的脸上红晕还没涌上来,突然唰地一下血色褪尽,惨白一片。肖何有一瞬间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闷痛,只是那痛很短暂,出现之后就迅速退去,等他反应过来,再想要感受一下,已经没有了。   凤琷察觉肖何脸色不好,唇角笑意收敛几分,抚着他的脸问:“怎么了?”   怎么了?好像什么都没有……错觉吧。因为那疼痛只是瞬间出现的,肖何自己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只当是走太多路体力不济。   就朝凤琷摇摇头:“没事……可能太累了。”   手掌下肖何的脸又慢慢变得红润,凤琷嘲笑他:“一直是我带你驾云,你哪有走路?”   肖何理直气壮:“我还爬了一点山路。”   “啧……”   这时候有人来敲门,对两人说饭菜已经准备妥当,让他们入席。   凤琷没动弹,看着肖何问他要不要去,肖何颇为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不去,我们现在是来求人办事的,走吧……”   他理理衣领,也给凤琷把刚刚胡闹弄乱的衣服整理好,才下了塌推门出去,门外又是一个白衣小哥,依旧是额前一朵火红的莲花,只不过这位是少年样貌,看起来比较小。   肖何突然疑惑,难道窫窳后人里面没有女孩子?   “老祖叔和老祖婶请跟我来,族长已经在等二位了。”   “……”   以为只会被玉梓那个傻孩子叫什么老祖婶他真是太天真了,出了这个门大概还有一群人轮流等着来叫他老祖婶的。   “你叫我肖何吧。”   那个少年愣了一下,看向凤琷。   “他让你叫你就叫吧,不用那么拘谨。”   这少年倒是乖觉,不像玉梓似的死脑筋,立刻改口。   他的辈分可能比玉溪还要低,从没见过凤琷,看他时眼睛里充满好奇和崇拜,尽管小心翼翼地藏着,也还是流露出几分。肖何看见了,心想凤琷在三界的身份,看来比自己猜想得还要高贵。   “老祖叔,族长本来想来拜会您,但是您许久不来,他就想亲自下厨,让小侄代为通秉,希望您原谅。”   凤琷大度地摆摆手:“无妨,我这里也不需要他。”   少年自始至终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在前面乖乖带路,这一路所见不再是山川细流,却都是建造精致的亭台楼阁。虽然都很好看,却风格迥异,看上去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少年将他们带到一处大殿就要离开,肖何疑惑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那少年也是愣了愣,随即很好看地笑了一下,露出半颗米白的小虎牙:“不了,我只是被族长派去请老祖叔和老……肖先生吃饭的,我娘早就做好饭食,当然是回家吃。”   ——娘?看来这里也有女孩子。   那个少年很是活泼,说完了还朝肖何眨眨眼小声说:“接风宴只有直系血缘的十位长辈参加,肖先生不用太紧张。”   凤琷也不着急,在一旁等着他们打完哑谜,等那少年离开了,才牵着肖何的手进了大殿。   肖何跟着他走了两步,不自在地抽手:“我自己走。”   凤琷反倒把手又抓紧几分,拉着肖何往前用力一拽,好笑地调侃他:“怎么了?从来了昆仑境之后你就别别扭扭的。”   “这儿都是你的晚辈,拉拉扯扯的被别人看见多不好……你就不能注意点?”   说好的矜持而下流呢?现在矜持没有,就剩下流了。   凤琷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道:“你这莫不是……害羞了?”   肖何低着头没看他,心头倒是真的觉得有那么一丝小害羞——这……毕竟也是凤琷亲属的地方,尽管都是小辈,可也……   凤琷突然侧着头把嘴唇贴在肖何耳边,小声说道:“你们凡人有句话不是叫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吗,这还没到见我父神的时候,你长得也不丑,紧张什么。”   “你给我走开!” 第55章   肖何觉得,偃师的族长最擅长的可能并不是制作人偶或者造物,而是做饭。   一进会客厅,肖何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不是像凡间那种被各种调料炖煮出来的香味,而是纯粹的,食物原本的味道。   按理说肖何从未吃过昆仑境中的食物,肉眼看到的东西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所种植的食物与外界大不相同,为什么会认定那就是食物原本的味道呢?   会客厅中央是两条竖排的桌子摆的长席,最上位和它旁边的的座位空着。肖何跟凤琷一进门,立在桌旁的数名穿白衣的偃师一齐对他两人躬身作揖:“拜见祖叔。”   肖何一听只有拜见祖叔,心里顿时放心——能见面就叫上什么老祖婶的人果然就数玉梓那脱线货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几名白衣人,数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只有一名女性,看身形很年轻,梳着髻,低眉垂首地站在最末处,也看不太清长相。   肖何突然想到一个滑稽的念头——都说龙生九子,窫窳也有神龙血脉,难道生了九个儿子以后就开始生女儿了?   ……算了,还是别胡思乱想,原本从进这个地方见着的就是一溜儿的白衣男女,心里不免有些微妙,再想下去真的要把他们当成批量生产的克-隆人。   不过好在这些人相同点只有额心红莲和一身白衣,长得虽好看却也各有各的特点,不至于真把他们当成克隆的。   “免礼。许久不见,小亥都长成大姑娘了。”   凤琷一点都不客气,拉着肖何就往主座去,只是他跟小辈说话不自觉就端出一副长辈的语气,跟平日里完全不同,肖何都有些不适应。   站在末位的女孩子柔柔弱弱朝凤琷行了一礼:“岁月无情,唯祖叔风采依旧。”   肖何这才反应过来,“小孩”并不是亲昵的称呼,而是这姑娘名叫“亥”。嗯……一个妹子,叫“亥”……   那位妹子好像能看透肖何心中想的事情,掩着唇朝他微微一笑,没说话。   凤琷笑道:“你们都要埋怨岁月无情的话,让人间那些凡人怎么办。”   凤琷落座后这些白衣男女便依次坐下,坐在凤琷下首一名白衣男子看起来就是这些人中的老大了,他看起来也是二三十岁上下,脸上带着温润笑意,看向肖何问道:“祖叔还没介绍这位小友,记得上次您离开时还是孤身一人。”   凤琷这时才记起要介绍肖何:“他叫肖何,什么小友,按辈分来说你们应该叫祖婶……”   婶字还没说完全,肖何已经耳明手快地在他袖子底下,掐着凤琷手腕上的嫩肉狠狠拧了个圈。   凤琷猛然想起答应过肖何的事情,迅速改口:“咳咳,但是他是凡人,年纪连你们零头都算不上,叫肖何就行了。”   末位的小姑娘突然笑了一声,肖何满脸尴尬地看向她,她大大方方站起来行了一礼:“小女玉储亥,拜见祖婶……啊,肖长辈。”   “……”   肖何嘴角抽抽——这姑娘,非常表里不一啊!看起来像只纯良小白兔,其实里面都是黑的吧,刚刚自己只是对她名字猜测了一下,居然被还个恶作剧。   肖何偷偷问凤琷:“你不是说你那哥哥叫应邪么?我早就想问了,他们怎么都姓玉?”   凤琷也偷偷回答:“窫窳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对父神觉得愧疚,哪还敢用父神的姓氏……他被点化之前是一条青鱼,点化之后是玉色的青龙,所以用玉来做姓氏吧。”   凤琷说完还叹口气:“其实原型是鱼,被点化为青色的龙,资质已经不错了,窫窳总觉得自己堕了父神-的-名声,挺自卑的,也不爱提自己本名。”   肖何默默腹诽——说得就跟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储亥,不得无礼。”   最初询问肖何身份的男人轻轻呵斥一声,显然作为大哥最了解自己妹妹的品性,知道她又要玩笑。   然而玉储亥一点都没被吓到,垂着头轻声辩解:“大哥,我未曾无礼呀,总不能真直呼肖长辈的名字,叫公子郎君又不合适,叫先生吧……我反而是先生于人家之前,也只能叫长辈了。”   “不是先生也要称先生,莫贫嘴。”   玉储亥便顺从笑道:“是。”   她明知哥哥警告她的是什么,却避重就轻说自己不知该怎么称呼,真是挺让人难以怪罪的。她刚说完,在座诸位就小声笑起来,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个男子笑得尤其爽朗:“小妹,别再臊人家了,当心祖叔收拾你。”   肖何面无表情看了老五一眼,心想,我哪儿表现得像害羞?   那人察觉到肖何看他,就起身行了一礼:“在下玉储辰,排行第五,肖先生有礼了。”   肖何没起身,点了点下巴:“你好。”   ——肖何倒是没想多对方是凤琷晚辈他不该行礼之类,只是他不会作揖,习惯握手,又不能走下去跟他握,干脆点点头算了。   ——只不过“亥”排最末他懂,“辰”应该排第五吗?   没等肖何想通,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倒是给了解释:“我来为先生介绍,按座位往下排分别是老二老三老四……直到老十,名字也好记,按天干地支排序,储乙、储寅、储卯、储辰、储巳、储午,储申、储壬、储亥。我是他们的大哥,玉储子。肖先生莫怪,昆仑境内许久未进新人,念在弟妹们年小顽劣,望先生原谅。”   玉储子介绍一个对方就拱手行个礼,一排年轻俊美的面孔挨个看过去,肖何木着脸不停点头,只想问他打乱顺序的天干地支穿插起来哪里好记……   这边凤琷不知道肖何想的什么,却了解肖何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些小辈里除了老大玉储子为人比较谨慎,其他人性情都跟自己差不多,有点洒脱过头,其实对肖何并无恶意,没觉得需要回护,反倒关心起“未进新人”这件事。   “老大,你还没成亲啊?”   凤琷一问这话,玉储子当场就有点尴尬了——按照某些理论来说长子确实该肩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然而他却当了几千几万年的单身狗,现在被长辈问起,就有一点点理亏。   “这……族里事务繁忙……更何况,老三、老四、老五还有小八和小九也没娶亲,他们先娶了再说。”   凤琷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真想管他的个人问题,玉储子一反驳倒觉得好笑起来:“不是该你这个当大哥的先成家?”   他对凡人社会了解不怎么详细,说完还小小声跟肖何求证:“应该长子先成家立业的,我没记错吧?”   肖何侧过脸小小声回答他:“我是现代人,在我们的时代,开明家庭中搞基都能搞,传宗接代的事我哪里知道。”   “喔……”   肖何疑惑地看了凤琷一眼——这只鸟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难道不论人界神界,八卦晚辈的感情生活都是长辈们的爱好?   玉储子就有些不自在:“祖叔,族里很多事都要我管,近期、近期无心儿女私情……”   被点名的几个弟弟一见玉储子吃瘪立刻欢脱了,尤其最小的小九,甚至笑得歪倒在玉储亥身上:“哈哈哈哈哈,祖叔,也就您能治得了大哥,我们在族里闲得整日斗鱼遛狗,昆仑境内就算不是风调雨顺,也有二哥做的分流仪、水车等机器灌溉农田,能有点什么事,他一直硬挺着不找,现在还拉弟弟顶缸。”   玉储子觉得威严受损,用力咳了两声:“好了小九,从小妹身上挪开,她快被你压死了。坐没坐相……你整日无所事事还好意思拿到祖叔面前说,成何体统。”   被点名批评的玉储壬乖乖哦了一声,这才坐直。玉储亥却借机用力推他一把:“九哥可不是没找人,前几日我还看见他在后山跟……呜呜呜!”   话没说完就让玉储壬捂住嘴,后半截话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这话说到这里谁都听得懂,有对象但是瞒着家里。肖何盯着他们俩互动觉得有趣,也对这些人隐约有个印象——表现出的懂礼乖巧仿佛都是装的,其实内里跳脱得很,在座大概也就老大是真乖吧。   玉储子见他俩闹得不像话,呵斥道:“储亥!在长辈面前怎么也这么不知轻重,什么都说,还有小九,谁让你在后山乱搞,带到家里才几步路,居然还让小妹看见了,真是岂有此理!”   ——前言收回,这个老大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肖何其实对玉储壬和玉储亥两兄妹颇感兴趣,这十个人虽然都是同父同母,但据凤琷描述,他们并不在一代出生,那个凡人女子转世十次,有了十个儿女,所以人人样貌不相同。   坐在倒数第三的老八更是长得较其他人魁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甚至有点虎背熊腰的意思,之前他坐在阴影里肖何没仔细看过,现在看起来,竟是众人里最显眼的一个——跟一群或温润或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们坐在一起,显眼得令人怀疑他们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按理说这十世转生皮囊改变的只有女方,窫窳又不转世,兄弟中与他人不同的只会因为像妈,在老八那一世……那个女人竟然长得这么魁梧?   呃……肖何要重新估量窫窳的爱了,这么痴心,叫他情圣也不为过。   而小九小十两兄妹,却生得非常相像,除了性别几乎一模一样。小九甚至比他妹妹长得还要清丽绝伦,他身形纤细颀长,面白如玉,衬得额上红莲格外艳丽。   玉储亥察觉肖何的目光,又娇娇地笑了,心直口快说道:“肖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跟九哥长得很像?我们俩是孪生子。”   肖何张了张嘴,想说同卵双胞胎应当性别也一样,你们一男一女只可能是异卵的,怎么会像。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又不是他的科学世界,比这更离奇的事业发生过,就没说话,只点点头。   但是如果是双生子的话,那就证明,他们娘转世的十世里有一世未孕育孩子,这才能合上总数,那一世发生了什么?   玉储辰这时候突然插话:“小妹没娘漂亮,储壬长得跟娘最像。”   玉储亥被说没哥哥漂亮也无所谓,撩了撩袖子:“娘相貌总是在变,我猜爹最喜欢她本来的容貌,所以爹肯定最喜欢我跟小九。”   玉储辰偏要跟她作对:“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容貌就跟娘本来容貌最像,我看该是大哥跟娘本来容貌最接近,到你这里,说不定不小心投生了只小家雀,才把你生得叽叽喳喳。”   玉储壬笑得直不起腰直说五哥形容贴切,却忘了自己是跟玉储亥是一起生出来的,还傻不拉叽跟着帮腔。玉储亥气得拧他好几下,然后指着玉储辰撒娇不依:“大哥,你看五哥,他欺负我。”   玉储子有些头痛地捂住脑袋:“你们够了!在长辈面前闹什么闹……”   肖何下意识看了凤琷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小心又听了人家族里的大秘密,还是装不感兴趣比较好。后者突然偷偷握着肖何的手捏了捏,凤眸斜斜扫过来:“饿了吗?”   肖何摇摇头——尽管面前摆了许多烹制精美的食物,但是凤琷这鸟面对美食居然能忍得住了,还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由叫他又警惕几分。   玉储子终于意识到该开饭了,对着凤琷歉意笑笑:“许久未见祖叔,侄儿们一时话多,耽误贵客用餐,祖叔动筷吧。”   诸位窫窳后人不知道被怎么教的,餐桌礼仪遵守得极好,一直等着凤琷和肖何动了筷子,他们才开始夹菜吃。   盘子里的东西肖何一样也不认识,但是都香香的,而且很漂亮,肖何跟着凤琷夹了一筷子圆滚滚的绿色小球球放在嘴里,本以为是什么小型元宵,却没想到那些小东西进了嘴里立刻化了,肖何只抿了一口而已,它们已经顺着喉咙流下去。   味道……只能用四字形容,啥味没有。   凤琷见肖何表情怪异,朝他眨下眼睛:“我们吃的东西都是这个样子,老大擅长烹饪,还能煮出味道,要让别人来煮,你连味道都闻不到。”   ——所以你才在刚到我家时对一块煎火腿惊为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女孩纸了(*/ω\*) 第56章   肖何不信邪,见桌上还放着一盘红色的叶片状食物,上面微微渗出一点汁水,便夹起来吃了一口,结果还是跟之前的小圆球一样,碰到舌尖就化成水,流进喉咙里。   只不过这次它在舌尖上留下了一点点很淡的甜味,肖何不由挑了挑眉头,想起玉梓说的 ——甜水菜,吃起来有淡淡的甜味。如果这真是那什么甜水菜,这甜味也是真够淡的。   跟周遭吃得津津有味的偃师比起来,凤琷和肖何就显得有些另类。凤琷在昆仑山上吃了几万年没味道的灵果,补充再多灵力也没用,意思意思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而肖何,吃着这些东西觉得跟吃空气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味道的甜水菜,嚼上几口,汁水吃尽就干瘪了,到后面就像在嚼没味儿的口香糖,实在败胃口,所以也不再动筷。   玉储子跟肖何离得近,见他不吃东西,就停下动作轻声问:“肖先生,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肖何知道今天的饭是玉储子特地下厨做的,总不好不给面子说你做的饭只好闻不好吃,于是编瞎话说:“我从小身体弱,又是凡人,不知道这些植物对我的身体会产生什么影响,不敢多吃。”   凤琷这时候看了肖何一眼,他知道肖何在找借口,按理说灵力对凡人身体是不会有坏的影响的,顶多清理一下-身体里的脏东西,还因灵植灵力不强的缘故,并不能起到洗筋伐髓的作用。   但是这也仅仅是他自己猜想推断而已,灵力到底会不会对凡人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凤琷不敢完全确定,他又没研究过凡人的身体。   还没等玉储子发话,凤琷就拍板了:“那就别吃了。”   玉储子歉意地笑了笑:“是我没考虑周全,司音,你这就去准备些肖先生能吃的饭菜来。”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阴影里就传来一声应诺:“是,主人。”   随后一道黑影从黑暗里走出来,对众人行了一个礼后离开了。肖何吃惊地看着那人背影,黑衣人应该是玉储子的随侍,但是在他出声之前,肖何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玉储子见肖何好奇,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的随侍偃,名叫司音。”   ——偃?不就是人偶的意思?瞧这人行动灵活,一点都不像假人的样子。   “他长得很漂亮。”肖何礼貌地夸赞,没有说他人偶的身份。   玉储子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竟没谦虚几句。   凤琷这时突然懒洋洋地开口:“昆仑境里哪有凡人能吃的东西,你让他去哪儿准备。”   玉储子这才回过神:“哦,祖叔您离开得早,不知近来发生的事情,昆仑境内其实搬进了一些别族的人,一家逃荒而来的凡人,一些无意中落入结界夹缝的小妖小神……他们住的离我族之地较远,有些掉进来就没了法力,也离不开了,我就让他们在附近住下。这些人在昆仑境中住了挺长时间了,还算安分,一样的耕种纺织,有时来我族换取一些农具,来往多了就熟悉了。我令司音去那家凡人家里借一些就是。”   凤琷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你们的身份不能暴-露给别人知道,怎么胡乱收留不知底细的人。”   玉储子愣住:“这……”   “祖叔,是我主张收留他们的。”   玉储乙坐在玉储子下首,从宴席开就一直没说过话,现在冷不丁开口,才让肖何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他声音清脆,如金玉相击,很好听。   玉储乙跪直身体对凤琷作长揖道:“祖叔,侄儿在那家凡人四周安-插-了监视偃,不会出问题。”   玉储乙为人少言寡语,脸一直冷着,他身上背着一条暗红色的,巴掌宽长长的布条,上面嵌有各种不同各种样式的刀具。   ——像个技术人员。   肖何默默想。   凤琷一只手支着脑袋,手肘搁在翘起的膝盖上——因为是摆的矮桌,他又不习惯跪坐,就大咧咧地盘着腿。他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懒懒的,一点不像正人君子:“我只是心疼玉邪的血脉,如今观你们行事,当真是光明磊落,仁慈有加。你们都不怕被抓到把柄,我当然无所谓。”   玉邪就是应邪,他们玉家的老祖宗。   凤琷这几句话说得挺重,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固,小辈们察觉凤琷生气,默契地停住进食动作,都不说话。   玉储乙好似不擅长口舌之争,被凤琷不软不硬训斥了几句也不辩解,就直直跪在那里。玉储子急忙说:“祖叔,储乙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有些复杂,过后侄儿亲自解释给您听。对了祖叔,您好久不回来,这次突然到访,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凤琷也不想继续纠结那件事,于是说:“确实有,我欲制作一灵元质谱分析仪,想让你们帮忙。”   肖何看了凤琷一眼,见他脸上有些冷淡,心想这家伙居然还真生气了?不然的话他肯定要把话头扔给自己要他亲自说。   “本还有些为难,毕竟木甲术在族中禁用,也不能特地为我破例,不过如今看来,你们用得挺没忌讳。”   其实肖何要做的机器根本用不到偃师们所谓的木甲术,凤琷一开始只是来找手艺不错的后辈帮个忙而已,他是着实被这群不懂事的后人们气到了,净睁眼说瞎话。   玉储子听出弦外之音——凤琷斥责他们朝令夕改,作为族长就要首当其冲承受凤琷的怒气,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制作器具吗,储乙是我们中手艺最好的,只是祖叔所说的仪器我从未听过,如果有构图,就难不倒他的。”   宴席上气氛冷到冰点,再吃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凤琷本来就无拘无束,对着小辈们也不知道给留面子,他不爽了就要表现出来,活得年岁多了,越发随心所欲。   他直接拉起肖何离席:“行,你们都去忙吧,老大你带老二来我房间。”   玉储子急忙起身相送:“是,祖叔。”   肖何让凤琷拽着走了一段距离,突然说道:“玉储子说给我单独做的饭还没拿上来。”   凤琷不爽地斜他一眼:“你饿啊?”   “有点想知道他们这里的饭菜什么味道。听玉储子的意思,那些人应该是好几代都在这里住,那他们也是纯粹的古人生活习惯吧,我有点好奇。”   凤琷含糊地嗯一声:“那等会儿让他帮你送到房里来。”   肖何又不说话了,乖乖跟他到了房间。回房后凤琷就一屁股坐在榻上,歪在窗边往外看,像在等人,又像在跟自己玩而已,但是肖何看得出他心情不怎么好。   他犹豫着挪到凤琷身边,后者习惯性把手搭在肖何腰上,搂着他也不说话,懒洋洋的,肖何很想摸摸他肚子里是不是有了。   ……那是不行的。   “你到底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肖何干脆脱了鞋挤过去,把脸凑到凤琷面前:“他们族里为什么不可以用木甲术?”   凤琷往后仰着身体,肖何就跟橡皮泥似的,前倾上身,啪叽贴在凤琷胸口,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他:“为什么啊。”   凤琷被他盯得无奈,伸手搂着肖何的腰把他揽进怀里:“闹什么闹……”   “趁你小辈还没来,给我说说。”   凤琷无语地看肖何半晌,狠狠给他一个么么哒:“以前偃师一族中出过个傻不拉叽的晚辈,总想离开这个地方,瞒着长辈们带了一具人偶出去……被凡人的帝王看见了,还记入了史书。”   肖何眨眨眼:“《列子·汤问》里面记载的那部分内容?”   “我怎么知道,我没见过凡人的史书,只是在他们出事之后才听说的事情始末。”   凤琷揽着肖何的腰,另一只手去拨他脸上发丝:“木甲术在窫窳后人看来虽然只是雕虫小技,但是在凡人世界就如同神仙法术一般神奇,此术一出,马上引起各方注意。天上又一直有人盯着他们,隐居地很快便暴-露了,我只好将他们带到更为隐蔽的地方,找了很久,直到迁入三界交接之地,也就是昆仑境,才消停一些。从那以后……族里的人就不许使用木甲术,与外界往来也更少了。”   其实偃师在历史中划下的那一笔轻描淡写,几乎没人知道,即使被记载也归为奇幻历史的范畴,根本不重要,主要产生的影响还是暴-露族人隐居地。整个神仙圈都在秘密抓捕他们,想要拨-乱-反正,行事再马虎一些,可不是会酿成大祸嘛。   “上一次就算了,这次不但不吸取教训,直接就敢收留外人,那我为何还要带他们来这里隐居。”   肖何直起身从凤琷怀里退出来:“他们虽然长生不老,但是总归还是人类……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会憋死的。”   凤琷古怪地看了肖何一眼:“我在昆仑山上发呆看太阳都能待个把月,千百年对于神来说,有时候睡一觉就过去了,他们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好。”   肖何顿时一噎——你们神仙好无聊!   这时玉储子带着玉储乙在门外求见,凤琷松开搂着肖何的手,后者在榻上坐端正了,凤琷才让他们进来。   一进门玉储子就跪下了,一双温润的眉眼含着歉疚,让人一看就不忍心责备:“祖叔,是储子这个族长没当好,您要责怪就责怪我吧。储乙,还不给祖叔跪下请罪。”   玉储乙什么都没说,直挺挺跪倒在玉储子身边。   噗通一声太响,肖何听着都觉得膝盖疼。他一看这架势就头皮发紧,急忙站起来要出去:“我回避一下。”   凤琷懒洋洋地摆摆手,阻止屋内所有人的动作:“行了,你们起来,不用给我请罪,你们也没得罪我。还有你,给我坐过来。”   后一句话是对肖何说的。   凤琷一向说一不二,他其实也懒怠见这些形式上的请罪,有仇报仇,没仇他也不放在心上,对这些小辈更谈不上仇啊罪的。他指着矮桌另外一边对两人说:“我这次来找你们是有事相求,不是兴师问罪的,坐吧。”   玉储子忙说不敢:“祖叔折煞晚辈了。父亲离开后就一直是您在照顾我们,晚辈惹的烂摊子也是您给摆平的,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谈何相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祖叔……收留那些凡人是我允许的,储乙他,也有苦衷。”   他说着看了肖何一眼。   肖何很识趣,又从榻上爬起来:“我去趟厕所。”   “饭都没吃你去什么厕所?”   肖何缓慢地往榻下爬:“可能吃了两口你们神仙的东西,打通任督二脉了,要排毒。”   “憋着!”   凤琷一听就知道他在胡扯,一把将肖何拎回来:“你给我老实坐下!我的事你还不能听?还有你,老大你看什么看,肖何难道比你们随便拉过来一起住的凡人还要不可靠?你继续说,让他瞧瞧我的小辈是多蠢,也要有点心理准备,不用给我留面子。”   玉储子目瞪口呆简直想死——他只是想给自己和二弟留点面子啊! 第57章   “大哥,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来说吧。”   玉储乙拦住玉储子,在榻上跪直身体。后者犹豫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玉储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有——那是压抑太久的痛苦,沉淀了几千年几万年,他以为自己能忍住,掀开来仍旧鲜血淋漓。   从进了昆仑境,见到了这群人之后,肖何就觉得他们都是有故事的,每个人都有,比如玉储子的人偶,玉储乙的冷漠——明明这么冷漠,却会同意收留不属于自己族人的凡人。   玉储乙的故事其实挺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寂寞千年的老处-男,遇上温柔贤惠的纯洁小白花,对人家日久生情的老套爱情故事。   只可惜这个爱情故事的结局不太好,玉储乙仿佛又走了他爹的老路,他爱上的那个人是个普通凡人姑娘,他死不了,老不了,那个凡人姑娘却要生老病死,入轮回转生,结局注定BE。   “我离开时……她刚生下孩子没几个月,孩子额上没有莲花,没有继承父亲的血脉,是完全的凡人。其实我很庆幸这一点,至少他不用再承受像我一样的痛苦。”   肖何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与世隔绝么,怎么会遇到凡人?”   玉储子叹口气道:“我们其实并非与外界完全隔离的,昆仑境中虽然物产丰富,但是总有我们需要,但是找不到的东西,储乙擅长木甲术,也喜欢研究各种木材的特性,他有时候会出去采一些奇特的木材种子回来种植。”   玉储乙继续说:“是,族中规定,每年可有一次外出的机会,外出期间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更不能在人前献技。每次外出时间也有规定,至多十日,第十一日日出之前必须回到昆仑境。那次我外出去寻乌铁树的种子,在山林里迷路耽误了时辰,又遇上猛虎,最后虽然脱险,却昏迷了,然后我的妻子救了我。”   玉储乙脸上轮廓冷硬,却生得十分好看,皱眉时都会令人产生想要替他抚平眉头的冲动——这种祸害放出去,不来一段艳遇简直对不起他妈把他生这么俊。   “祖叔,我不觉得自己错了。或许……这就是命在折腾我。那个山林非常偏远,不应该有人家住,我却偏偏遇见她,这不是天意是什么。父亲是神尚且会对娘亲产生爱慕,我身体里还有一半流着凡人的血,实在不能像神明一样冷漠无情……做不到断情绝欲。”   玉储乙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有错,他从未对凤琷请罪。   “我本以为,偷偷离开族地,带她找个地方隐居,就没事了,但是有一天她生病了……我带她去山里采野花,她受了风寒,我却什么事都没有。那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她的差别到底是什么,我根本不是人,我不会生病,不会死亡……受伤了睡一觉,吃点好的又能活蹦乱跳,像怪物一样,我连妖都不如!妖还能死,我即使将身上的血都放干了阎王爷也不收我!是我害怕了,我突然害怕她死的时候,我不能跟她一起,更害怕她知道我的真面目时露出憎恶的表情,就偷偷离开了那个家回到族里。”   玉储乙抬头盯着凤琷:“祖叔,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陪喜欢的人白头偕老,跟她一起转世投生,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我们做不到!祖叔,您知道大哥和几个弟弟为何坚持不娶亲吗,我本来也……”   玉储子突然喝道:“储乙!别太过分了!”   玉储乙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抿了抿唇角不再开口。玉储乙是一时激动,他明白自己完全是迁怒,他这样就仿佛在把自己的怨恨加在凤琷身上一样,但是凤琷只是帮他们,并不该为这一族的悲剧负责。   然而面对小辈们的诘难,凤琷就像没听到似的,脸上半点表情波动都没有,他靠着窗边坐着没说话,肖何却觉得他握在自己腰侧的手收得过紧了——把他勒得有些疼。   “这跟你收留凡人进昆仑境有什么关系。”   “这些凡人应当是我的后人,我的儿子也许早就死了,但是他的后代手中有一个我做的小人偶,那是我做给我们孩子的,很容易认出来。他们在外面遇上兵乱,跟着流民逃到这里的,不知道怎么闯进昆仑境,我一时冲动就求大哥收留他们。”   他声线没有任何波动,肖何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哀伤:“由凡间到这里道阻且长,定是清儿冥冥之中将他们送来这里,在提醒我,该为自己的后人做些事情。我想,若能护一护他们,也算尽了一点当父亲的责任……”   玉储乙朝凤琷磕了一个头:“祖叔,求您让他们留下吧,他们早就跟凡人世界脱节,再回去也活不了,我亲自盯着他们,我保证,不会给族人带来祸事。”   凤琷长叹一声:“留下就留下,说得我跟大反派似的,就算出事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不能再找个地方让你们搬走。”   神凤一族为战魔族全部牺牲,作为天底下仅剩的一只神凤,凤琷可以说是备受宠爱。别说仙界那群人管不到他,就算管得到他,天帝也得考虑考虑这件事——人家可是烈士家属,轻易不能责罚。   凤琷说完觉得尚且不够威风,下巴一扬补充道:“你们是我罩着的,安心过自己的,只要不是为非作歹,我都罩得住。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别仗着有我罩你们就肆无忌惮没怕性,天底下能人多得是,你们最好收着些。”   玉储子和玉储乙二人一同给凤琷磕头:“侄儿不敢。”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老大你给肖何做的饭赶紧拿过来,他肚子咕噜咕噜叫,吵得我烦。老二你明日上午记得过来,商量一下制作仪器的事情。”   两人皆应诺,然后离开了。   他们俩走后,凤琷好久没说话,他就像长在窗边了似的。   肖何心里其实也有点隐约的感觉,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就故意埋怨他:“你刚刚在你小辈面前胡说八道什么,我肚子什么时候叫了。”   凤琷掀掀眼皮瞥肖何一眼:“现在还在叫。”   肖何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凤琷突然叹了口气:“肖何,你说他们不娶亲,是不是因为这个,不能陪对方一起去死,害怕耽误了人家。”   肖何一脸淡漠地从凤琷怀里爬出来去挪矮桌,榻上放张桌子,他伸腿都伸不开:“因为哪个。”   “你装什么傻。”   肖何哦了一声:“我装什么傻。”   凤琷眉毛抽了两下:“我跟你说正经事。”   肖何面无表情地噗嗤了,嘲讽一百分。   他伸手在凤琷弧度完美的下巴上非常轻佻地捏了两把:“哟,来说说,我们家凤琷都会说正经事啦,来,说给我听听……唔!”   然后就被拉进怀里狠狠吻住了。   肖何闭着眼抱紧凤琷的脖子,在他嘴唇上放肆地辗转啃噬。   肖何知道凤琷的难过,他自己代入玉储乙,觉得有一天,他们俩也会走向生离死别的结局。其实他自己还想问呢,玉储乙说的话里面有一句,肖何深以为然,世上的人,妖,鬼……或者其他动物,都可能产生情不自禁的感情,唯独神明,无法捉摸。   他们自诞生以来就习惯了寂寞和孤独,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凤琷对偃师们不能安分地待在昆仑境中感到诧异和烦心,肖何却非常理解。人类是群体动物,有爱和温暖一系列正面的情绪,也会产生孤独和害怕等负面情绪,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他们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然而肖何更害怕的却是神的冷漠,他们会有感情这种东西吗?若神不惧怕寂寞,不渴望爱……那他又要用什么办法将凤琷留在身边?   肖何很想告诉凤琷,我们之间的障碍与他们不一样,想告诉他,只要你喜欢我,我就有勇气站到你身边去。   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毕竟他比较习惯先做出成绩再说大话。 ——   晚饭后玉储乙又单独来见了凤琷一次,这次是来求死,说仪器完成后,能不能让他痛快去死,他活够了,希望凤琷能帮他解脱,重入轮回。   当年窫窳强留他们在人世是怕他们轮回时被天地法则察觉,那么如今已经被察觉了,又为何要东躲西藏呢?凤琷倒不是非要让他们永生,而是他直觉天帝不会简单地让这些人重入轮回,一旦真的将这些小辈转交出去,凤琷就彻底护不住他们了——仙不问神之事,神不插手三界之事,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谁都不能打破。如今他们不在三界还好,一旦入了三界,等待他们的可能是灵魂高度的抹杀。   “祖叔,我现在都分不清父亲让我们这样永生,到底是疼爱还是惩罚,我不喜欢长生,我痛恨……无穷无尽的生命,如果他真的爱我们,就该放手让我们走,而不是把我们强留在身边。他现在离开了一了百了,留我们在世上受苦。”   凤琷被玉储乙求了半天脑仁有点疼,听到他说的话更是想一巴掌把他扇飞出去——以为他一只崇尚自由爱随性的小凤凰,喜欢接个烂摊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还是他们二哥呢!不过爱上一个女人罢了,值得你说这些话吗?你就没想想你的兄弟们?一族的人,有可能把哪一个摘出去,其他的自己活自己?”   玉储乙说不出话来,但是凤琷突然想起来,不可理喻的好像还有一个人。   ——有很多次他问肖何想不想长生不老,肖何都支吾着不说话,还教育他什么,这是反人类反科学的……那么肖何是不是也对长生不老深恶痛绝?   凤琷不想继续这种猜想,什么疼爱就要放手这种屁话他才不听,绑上就是绑上了,绑上了就要绑一辈子,且不是凡人那么短短的一辈子,而是神的一辈子。肖何不能用自己那么短的一辈子跟他换,这不公平,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事呢?自己撒手跑了,留他一个在这世间孤孤单单?不行,他活多久肖何就要陪多久,敢跑一个试试看。   ……他才不会放手。 第58章   昆仑境内到处有秘密,一天撞上一回是偶然,一天撞上两回,那就是……运气太好了。   肖何甚至想,要不回去买乐-透试试?   昆仑境里有很多建筑物,亭台楼阁,回廊水榭,应有尽有,建筑师不是同一个,所以才会造成建筑群中每栋建筑都不同的奇观。   这种现象据凤琷说是因为他们生命漫长,玉储子为了让兄弟们不那么无聊,规定每人都要建一栋自己喜欢的建筑物来改造昆仑境,渐渐形成一种类似于功课的存在。   这些窫窳的后人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得上万能,因为生命够长,他们有很多时间去学习,并将每件事都学透学精。   第一次撞见人家秘密就是在一栋建造得精巧的水榭里。   那处临潭建造,肖何的图纸送去玉储乙那边,觉得不能太逼催人家,就安心等着了。吃过早饭拉着凤琷给他指路,想要在附近参观参观,凤琷欣然同意,两个人就溜达到水榭。   “这个地方真好看,这么精巧的建筑,在故宫博物馆都很难看到,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凤琷笑着在他头顶摸摸:“昆仑境中所有的建筑物都有一根大柱,大柱底部会写建造者的名字,去看看就知道了。”   肖何好奇地问:“你在这待这么久,都没探究过这些问题?”   凤琷不太理解:“这种无聊的问题也就你会关心。”   “……”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你的神生才无聊。   凤琷让肖何自己去找水榭的大柱,看完了再回来告诉他,自己坐在一旁往水池里扔蒸熟的碧粳稻喂鱼。   大柱作用相当于顶梁柱,并不难找,肖何很快就发现了它。水榭的大柱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他绕着柱子看了一圈,终于在离地面三尺的地方看到一个字,只可惜笔画弯弯曲曲,有点像篆书,肖何不认识。   他默默掏出手机给拍了一张照片,准备拿去问凤琷。   正在这时,肖何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压着不太明显,却能听出说话的人情绪很激动。   肖何条件反射地贴在大柱后面,静静站在那里。然后就听见一个人愤恨地拔高声音:“那又怎么样!爹娘早就不管我们了!我们又不是人!还要顾忌那些恶心透顶的人伦纲常?!”   “你……”   另外一个像是被他气着,话没说完整,倒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如同要将肺给咳出来。   “四哥……你、你别生气,来,喝点水……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听起来更着急了,说着话,又传来规律的拍打声,像在给“四哥”顺气。   肖何抬起头默默回忆——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过了好久,对面的咳嗽声终于止住:“我没事,总之死不了……”   “四哥!你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四哥”笑了声:“这副破身子死了倒干净,只可惜老天不让我死,就得这么不死不活地吊着。”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尾音模模糊糊地断了,而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唇舌的搅动声,肖何听得真切,黏糊的水声如同在翻搅一块牛奶里泡软的饼干。肖何对那声音很熟悉——每次凤琷那只死鸟不想听他说话时候都用这招。   ……所以他们这是在……干啥?   肖何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就听那边突然传来“嘭”得一声闷响,随后是“四哥”愤怒的声音:“玉储辰!滚!你给我滚!!咳咳咳……滚!”   “……”行了,这次知道对面两个人是谁了,怪不得听声音觉得耳熟,可不就是宴席上很多话的老五嘛。   无意间撞见兄弟之间这种事,肖何吓得撒腿就跑,突破了自己的运动极限,简直是飞奔去凤琷怀里的。   凤琷接住肖何,疑惑地朝他跑过来的地方望了一眼:“怎么了?谁在那里?”   肖何抚着自己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摇摇头:“没谁,兄弟吵架呢。”   “我好像听见老四的声音了。”   “就是他跟弟弟吵架呢,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肖何拽着凤琷往水榭外面走:“他们都多大人了,你别去管人家吵架的事,叫你这个长辈撞破该多尴尬。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玉二公子那儿看看,他有没有做好。”   ——叫他们爸爸辈儿撞破乱-伦这种事……就算不被打断腿也得脱层皮吧。   ——前提是凤琷有那种兄弟不能乱-伦的意识。   凤琷被肖何拉得踉跄了一步,虽然心里疑惑,却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再坚持,跟他一起去玉储乙那边。   肖何默默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在这种地方乱转了。   但是事实证明,事情要想找上你,即使躲在家里都能让你撞上,肖何就又撞上了,这次还是撞了个大的。   玉储乙做事很利落,图纸研究透了,材料也列好了,只是还缺一块特殊材料的石片,用来做质谱仪的一个小零件。   石片不难找,都在山上,肖何急着早点离开,担心待太久撞见更多不该撞见的事,就拉凤琷一起上山采石头,让玉储乙专心研究图纸,好好做准备工作。   只是石头在山顶才有,肖何这体能废物爬了没多久又爬不动了,赖在半山腰休息,凤琷只好让他先歇一会儿,自己驾云去山顶采石头。   没想到就这会儿功夫,肖何又撞破一个大秘密。   这个秘密是关于玉小九的,也就是玉储壬。   肖何原本歇在一块石头后面,没多久就听见石头对面有些呜呜嗯嗯的响动。上山之前玉储乙说过山上没有危险,顶多遇见只兔子之类,肖何就以为是什么小动物,也没在意。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却听石头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夹杂上了情难自禁的粗喘和断断续续的呻-吟。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打野-炮。   肖何听过小九的声音,对方声音辨识度比老五还高,清清的软软的,听了以后很容易令人产生保护欲。另一个听不太清楚,好像被手捂着嘴,叫不出声,就玉储壬自己,blabla说个没完。   “你是傻吗,啊?你修炼的时候把脑子修没了吧,还是把眼睛修瞎了?我跟我妹妹差这么多,都能认错?”   “后悔了?呵呵,招惹了我还想后悔……你九爷没操-爽你对不对。”   “呜……玉、玉储壬,你这混账东西……”   另一个主角终于出声了,很愤怒,就是声太颤,呜咽着,听不太清本音。   “你情信上不是叫我妹妹阿亥么,怎么对我就连名带姓的……嗯?再叫错我把你叠起来信不信……”   然后是一阵皮肉撞击的啪啪闷响。   太激烈了,肖何背后的石头都晃悠了。   肖何坐在那里囧得面瘫脸几乎裂开——他这次可真不是故意的了!   这些偃师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奔放,在水榭里也就算了,在山上……啊,玉储亥好像说过这事,她居然不是胡扯?!当时听到只以为是在后山拉拉扯扯谈情说爱,没想到这么……这么破廉耻!还有这个玉储壬……长得清丽绝伦跟朵雪莲花似的,说起垃圾话来一点不打磕巴啊!他家小凤凰都没说这么露骨过!   (露骨的都被和谐了。)   肖何正囧着,远远看见一身红衣的凤琷从山上飘下来,肖何再次飞似的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往反方向拖。   凤琷被拽得懵懵的,总觉得这场景好像发生过一次:“去哪儿,从那边下山不是正好?”   肖何脚下生风似的往山下走:“不好!我想看看不同的风景!” ——   下山后玉储乙也准备好了东西等他们,于是几个人抓紧时间开工,效率加倍。玉储乙在制作器具方面的天分可能与他的沉默是成正比的,肖何需要的几样材料在昆仑境内都能找到,他描述之后,玉储乙在太阳落山之前就锻造出来一台质谱仪的雏形,只需要再细细调试就可以了,这比肖何想象得还要精确。   凤琷坐在一旁摇椅上等着,玉储子在给他烧茶吃,茶叶是凡人的茶叶,有味道,凤琷挺喜欢。   他一看见玉储乙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对方找他时候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凤琷就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跟玉储乙扎堆研究质谱仪的肖何身上——心里有一点纠结。   凤琷突然问:“储子,小亥嫁的是谁?我上次离开时她还很小呢,也是凡人?”   “回祖叔的话,小妹嫁的是一只梅花鹿精,他渡劫失败,躲避天雷的时候,掉进天雷劈出的空间夹缝中,掉到这里来的。小妹那会儿还小,救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能化人形的。”   玉储子说完轻轻笑道:“说实话,她嫁的不是凡人,我这个做大哥的还非常替她高兴,毕竟对方若不是凡人,就能陪她一辈子了。也算天赐的缘分吧……他们现在的后人都有很多。”   凤琷侧耳听着,闭上眼睛问他:“你羡慕吗。”   玉储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低眉温柔地笑起来:“后人?还是爱人?”   ——说实话,他们并不需要传宗接代,至于爱人……他比玉储乙还胆小,根本没有勇气爱上一个凡人,也不会再爱上别的谁了。   凤琷可能也想通这一点,他烦躁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皱着眉朝肖何那边喊:“肖何,好了没有,明天再来!”   对方没反应,凤琷要亲自过去把他抓回家时,肖何才吱声回应:“没完呢,我们赶紧做好早点回去,你先等等。”   肖何在盯着玉储乙给质谱仪做最后的调试工作,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水。凤琷走到他身边,肖何抬起头:“你这么闲不如去看看你的小辈们有没有麻烦需要解决……别总催我。”   ——比如兄弟乱-伦啊,打野-战啊……好在这次是被他撞见,下次被外人撞见,多不好。   凤琷眉毛都皱起来:“还有多久!”   “乖啊,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肖何掰着凤琷的脑袋响亮地亲他一口,然后重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科研事业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玉储壬指着肖何和凤琷的背影:瞧见了吗,那是我祖叔和祖婶。   某小鸟含泪点头:我要告诉他们你整天不干好事……   玉储壬:我们现在不就在干好事?   某小鸟:……我要告诉你大哥你为非作歹。   玉储壬笑得非常清丽绝伦雪莲花:你告啊,不怕告诉你,我大哥跟xxx干事的时候我在房梁上看过全套,我二哥给他亡妻写的情书我都有备份,我四哥五哥……我祖叔……我祖叔他对象……甚至我爹娘……   总之我们全家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去告啊。   某小鸟:……   →_→猜猜他大哥和爹娘干过啥好事? 第59章   凤琷被肖何当着俩小辈的面亲了一大口,心里面又爽又不爽。他很少在人前秀恩爱,在长辈面前不成体统,在小辈面前有失威严……   但是肖何亲也亲了,偷袭也成功了,凤琷又不能报复他回亲他更大一口,只好装作生气甩甩袖子走开。   玉储子有些不忍直视他祖叔现在的脸——又不是说你绷着下巴就算生气了,至少也把嘴角压下去啊。   但是他转念一想——要是司音能主动亲他一口,大概他也能乐成这样。   司音是玉储子的随侍偃,记忆中从他两三岁时候就陪着他了。玉储子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司音就那么高,他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爹娘不在的时候,司音就陪他玩,抱着他爬山,或者去河边抓鱼……   那些情景,不管过几千年,几万年,玉储子都忘不了。只是那时候司音还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无机制的眼睛看着他,听他说话也没有反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司音学会了说话,玉储子并没有认真教过司音如何发声,他就自己学会了。   玉储子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挺变态的,居然爱上一个人偶。   ——不,或许他早就不是一个人偶,变成一个人了?   司音长得好看,纹理肌肉与常人无异;他会说话,也懂自己的话;司音还会弹琴,弹得很好听;后来甚至学会写字,学会读书……他跟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嗯……除了有些时候不怎么主动。   玉储子有些庆幸自己不是真正的世家公子,即使是长子,也不需要对谁隐瞒自己的爱好,或者肩负什么责任,可以毫无芥蒂地爱司音。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主人。”   玉储子感觉肩膀上被搭了一件披风,他一抬头,面无表情的随侍正垂首看着他,见他好好披上披风了,又拿另一件要去给凤琷披上。   ——看,他还会关心自己。   “好了你退下吧,我来就行。”   玉储子半路劫走司音手里的披风,亲自递给凤琷:“祖叔,起风了,要不要披件衣服?”   玉储子不喜欢自己的随侍伺候别人。   凤琷这时终于将落在肖何身上的眼神挪开,然后又挪回去。他随手接过披风朝肖何走去——等这么久终于找到个打扰他工作的正当理由。   “起风了也不知道回来穿衣服,这凡人傻不拉叽的……”   玉储子怔了怔,看着凤琷的背影突然笑出声——父亲说得没错,这世上万事万物都符合五行八卦,总有一行他天生克你,总有一卦你为他而生。   肖何这边正进行到关键的地方,他们尝试解析很多种灵植产生的灵力,都没有凤琷的神力那么纯粹的,不是五花八门地弹开就是根本没反应。   “难道必须纯粹的灵力才行……”   凤琷把披风扔过去盖在喃喃自语的肖何脑袋上,后者手撑着披风面无表情转过脸:“干嘛?”   凤琷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个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笑容,朝他作了个“干啊”的口型。   肖何又把脸扭回去,轻描淡写道:“晚上再说。”   凤琷愣了愣,脸上浮起层薄红,仿佛刚刚调戏别人那个不是他似的:“多穿件衣服!生病了我不管你!”   “知道了……对了,凤琷,你过来,弄点灵力给我实验用……”   凤琷伤心地大喊:“我就知道你只喜欢我的身体!只有做实验的时候才能想起我!”   “……”   肖何头痛地扶着额头,他的小凤凰越来越傲娇了可怎么办。   玉储乙在旁边翻着白眼懒得看他们,很想把这俩打情骂俏的长辈叉出去。   最终调试折腾了好一阵,光凤琷的两股神力就反复测试好几次,但是最终还是没调试出一个灵元分析的准星。   在肖何的猜想中,他原本是要先确定灵元的极限,比如将极冷的灵力散射后确定一个滞点,再将极热的灵力散射确定一个滞点,由此确定灵元滞点的边缘极限。因为凤琷是上古神,肖何便猜测凤琷两股最纯粹的神力应该在两个极端,但是灵元的极端到底是线形还是几边形,甚至是无穷无尽的圆,这些都无法确定,只能靠不断实验,实践出真知。   实验到最后肖何也累了,这些事情不可能立刻找到结果,只好先放在一边。   玉储乙也不想看肖何跟凤琷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于是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东西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摸索摸索,明早来取就好。”   凤琷早就等得不耐烦,拉着肖何就要回去,玉储子笑眯眯地迎上来,将一个食盒递给肖何:“这是司音在附近凡人家寻来的食物,刚做出来还热着,肖先生累了这么久,半夜若是饿了可不好,回去再用些吧。”   肖何道谢后将食盒收下,然后习惯性转给凤琷:“好沉,你来拎。”   凤琷也习惯性地接过来。   玉储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肖先生跟祖叔感情真好。”   肖何愣了一下脸有些红——帮忙拎个东西罢了……也有秀恩爱的嫌疑?   肖何回房后坐在桌边吃东西,凤琷背对着他侧躺在榻上,有点点紧张。他还惦记着肖何之前说的话,暗暗揣测他吃过饭后要以什么姿势扑上来,自己是立刻接住好还是假装矜持一番好,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要好好珍惜机会。   然而天不遂人愿,肖何饭没吃完,倒是有人敲门来了。   凤琷愣了愣,随即没好气地吼道:“谁啊!睡下了!”   ——他的小辈们也太不识趣!大晚上打扰人家睡觉。   门外传来玉储壬的声音:“祖叔,是我,小九。我是来找祖……肖先生的,有两句话想跟肖先生说。”   肖何停了吃东西的动作,迟疑着要不要去开门——毕竟门外的人跟他唯一的交集就是前几天被撞破那什么,肖何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凤琷不知道肖何的别扭,先一步拒绝:“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门外玉储壬抬头朝天上看看,寻思着时间也不是很晚,这么早就睡了?   “祖叔,我就说几句,我明天就要跟着二哥学木甲术去了,大哥说我建材也不合格,还要重新学,没空玩啦!”   肖何叹口气:“我去开门。”   凤琷没拦住,见他出去就在床上打个滚,恨恨地咬枕头——让你矜持!煮熟的肖何飞了吧!   肖何开了门请玉储壬进来,后者笑着摇摇头:“我就不打扰祖叔休息啦,有几句话想跟肖先生说而已……肖先生,你过来。”   他拉着肖何到院子的白玉栏杆前坐下:“肖先生,我今天看见你从二哥那里来,让他做的器具好大个,拿起来不方便吧?”   肖何想起质谱仪那大小,诚实地点点头:“是挺沉的。”   玉储壬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口袋递给肖何。这么猥琐的表情,由他这张脸来做,却让人觉得眼前开了一朵雪莲花……   “这是?”   “这是小九孝敬祖婶的!”   肖何脸立刻就黑了。   玉储壬马上警觉地改口:“不是,是孝敬肖先生的……咳咳,我就是想跟肖先生亲近亲近,一时说顺嘴。你看啊肖先生,这个口袋可是个宝贝,是二哥鼓捣出来给那群凡人使的,搬家时候装个重物什么的,一张一收,塞进袖子里就能带走。”   他说着做了个示范,将口袋撑开对着一块大石头一张一收,石头就被收了进去,再一张,石头又出来了。玉储壬笑着把口袋递给肖何:“这东西用起来不需要灵力,我是从我二哥那儿……呃,我二哥送我的,我现在送你了,很方便。”   肖何默默看他一眼——你刚刚是不是想说偷。   “哎,这可不是我偷的,真是二哥送我的!我发誓!”   玉储壬见肖何不接,急得要抓脑袋:“肖先生你就收下吧,这真不是我偷的,是我跟二哥下棋……总之是他补偿我的。”   肖何只好接过那个口袋:“那你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   ——别是前几天白天那件事吧。   “就是前日您在山上撞见我……”   ——还真是这件事啊!   肖何立刻澄清:“我什么都没看到!”   玉储壬是个实事求是的好孩子,他笃定道:“我知道你看见了,也知道你在祖叔面前帮我瞒了一回,小九这里谢过肖先生。”   ——不,并不是,只是条件反射就……   “我就是想求求肖先生,这件事,出了昆仑境,跟谁说都行,但是你千万别跟大哥说,他打起人来特别疼!”   肖何回想了一下玉储子温润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他打人是什么样。   “行吗?肖先生,你真的千万别跟他说啊……”   肖何还没来得及反应,玉储壬就骨碌着眼珠子抹眼泪装可怜:“唉,想我也是命苦,爹娘早早死了,从小自己吃自己,大哥跟自己的随侍人偶搞龙阳,二哥整天寻死觅活要殉情,一天尝试二十多种自杀方法,四哥五哥更别说了,不但龙阳还乱-伦,其他几个哥哥也不怎么靠谱,对我跟小十不闻不问……总之一家子上梁就没一根正的,我从小耳濡目染,你说我能长得正吗。这么艰苦的环境里,我也就长歪了那么一点点,马上就能掰回来。您就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   ……一言不合就把你们家所有哥哥一起卖了啊!有你这样好几千岁的孩子吗!!现在捂住耳朵还来得及吗!!!!   肖何赶紧止住他的诉苦:“我不会跟你大哥说的,我们没那么熟,保证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玉储壬立刻破涕为笑,如同雪莲花再次绽放:“我就知道肖先生是个好人,肖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肖何被刺激过头,下意识拦住玉储壬:“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玉储壬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你问,小九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点肖何很相信。   “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我跟凤琷,两个男人在一起……”还张嘴就叫上祖婶了,古人的思想也太开放了吧OTL……   玉储壬夸张地作了个擦汗的动作:“还当什么问题呢……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爹娘的事吗?就是我娘转生十次的事,祖叔跟你提过吗?”   “说过一点,这跟你娘转世有关?”   玉储壬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我娘转生十次,只生了九次孩子,小十底下本该还有个小十一,不过呢,第十次我娘不小心投生成个男人,我爹跟他搞龙阳,然后就没小十一啦!我们十兄妹看他们搞了一辈子龙阳,都淡定了,而且我家大哥也搞龙阳,对象还是个人偶,四哥和五哥也……”   “……原来如此,他们的爱情真是感天动地啊。”肖何用咏叹调棒读着打断玉储壬的话,嘴角直抽。   玉储壬咕咚吞了一口,咽下还没说完的部分:“对,所以我们都习惯了。那个,肖先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一定记得,给我保密哈……”   “我一定保密,我早就不记得见过什么了。”听过的也全都忘记了。   玉储壬对他灿烂地笑了笑:“行,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你跟祖叔也早点休息吧!”   肖何木然地转身回房——这种卖队友的熊孩子,长得再像白莲花,他也是个透芯儿黑的!   凤琷趴在榻上咬枕头,见肖何木着脸进门,立刻正经躺好,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想起自己说过的“晚上再说”那句话。谁知没等他有行动,肖何倒主动飞扑进他怀里,还在他嘴唇上狠狠啾了两口:“还是你好。”   ——嗯?什么叫还是他好?跟谁做比较了?   ——算了,机会大好不要错过,管那么多做什么。   凤琷开心地抱住肖何就要亲回去,后者却已经搂着他的腰躺在他臂弯里,摆出安分的姿势闭上眼:“好了好了,忙了一整天,睡觉。”   “……”   说好的晚上呢?! 第60章   玉储乙活了上万年,自从结过婚,生过孩子之后,成天不是要死不活就是寻死觅活,光为他的事,就让玉储子这个兄长操碎了心。   尽管他们是死不了,可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亲二弟被以各种凄惨的“死状”被抬进自己房里求他“定夺”,玉储子心里是非常承受不住的。玉储乙每次寻死对自己下手都特别狠,而且特别省心,寻死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服毒跳河都是小case,后来尝试把心脏掏出来剁馅儿……都是亲力亲为,曾经有晚辈看见他站在灶台前面剁肉,走过去叫了声二伯父,玉储乙一转身,胸口的大洞血呼啦地往外冒,他自己嘴里还咕咚咕咚地涌出些红红的……   要不是他们身为窫窳后人天赋异禀,那个晚辈早就被他吓掉魂了!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阻止玉储乙寻死的脚步,寻起死来越发往隐蔽的地方去,越到后来所用手段越残忍血腥,什么把自己从高处扔下去摔成酱啊,什么放干身上所有的血啊……五马分尸的事他都干过!关键是因为他们体质的原因,就这样了还死不透,玉储子经常带弟弟们漫山遍野去捡二弟的尸块,要是尸块足够新鲜,捡起来还会跟他打招呼……每到这个时候玉储子都想撒手不管跟着爹娘一起去了。   玉储子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还会做噩梦,后面次数多,才慢慢习惯起来,虽然他从来没停止找能让玉储乙忘记亡妻重新振奋的办法,这么多年过去,进度仅保持在“仍然在找”的程度罢了。   但是自从肖何来后,玉储子就发现了不同,他已经有三天没见过二弟的“死尸”了!   玉储子心情很好,看哪儿都觉得花红柳绿,看见肖何比见了他爹娘还开心。玉储子着重留心观察他们的相处,想搞清楚最近玉储乙不再寻死的原因。   玉储乙跟以前相比没有特别大的变化,整天躲在家里,却不是研究怎么去死,而是一直鼓捣肖何给他的质谱仪图纸,即使肖何不盯着他,他也会主动去调试修缮质谱仪的检测效果。   玉储子不太能理解,想了想,决定去跟肖何请教一下。   他来到凤琷和肖何住的地方,两个人正在吵嘴——确切来说,是凤琷单方面跟肖何生气,凤琷生了一宿的气,心里想要肖何啾啾他,又不想明说要他啾啾他,可憋死他了。   “我们这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啊,比预期耽误的时间多,不能再翘班了。我去玉储乙那里问问他调试得合适没有,不然就等我回去自己试……”   肖何自顾自说着收拾好东西,凤琷还大爷似的长条条倚在榻上不起来,他就过去扯他:“走啊,干嘛呢。”   凤琷一抽袖子把脸撇开:“不走!我要多待两天!”   凤琷心里委屈,他觉得肖何对他越来越疏远了,都不黏糊他了,在神界,在他的地盘都这么欺负他,到凡间还了得?!这个凡人是要上天啊!   肖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小凤凰满脸不乐意,认真思考起对方闷闷不乐的原因——凤琷在凡间时看起来适应得挺好,但是那里对于他毕竟算新环境,肯定有不舒服,难道出来一趟接触到以前的人,突然勾起他想家的情绪?   肖何自以为猜到真相,坐在他身边怜惜地摸摸凤琷的长发,在他额头上啾一口:“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这毕竟不是你家,我们也不好总在这打扰人家,你说对吧……”   被啾一口凤琷的怨气终于散了不少,顺势搂着肖何的腰靠在他肩膀上:“哼!”   “咳咳……肖先生言重了,这里本来就是祖叔的地方,您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毫无防备的玉储子站在窗边亲眼见了所有经过,怕接下去发生更加不该看的事情,不得已特地出声提醒屋内那两位你侬我侬的长辈。   凤琷一扭头看到他,眉头登时竖起来:“老大?小兔崽子,还学会偷听了!”   玉储子无奈苦笑:“祖叔冤枉啊,我是来找肖先生的,我刚路过……”   “路过你站窗子底下?!”   玉储子更无奈了:“我家住那边,要去门口就得路过窗子……”   凤琷才不管他,总之被人打断跟肖何啾啾很不满,逮着玉储子一个劲抱怨:“我在昆仑境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找我有事,他才来几天,一个个的都找上门,昨天是小九,今天是你……你们是不是打算轮个遍上门?我可告诉你,肖何他很忙的,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做,没空理你们这些闲……唔唔唔!”   肖何听凤琷越说越不像话,干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怎么说都是他们来找人家帮忙,这鸟怎么一点求人办事的自觉性都没有。   “找我有事?快请进。”   玉储子好脾气没发火,还冲肖何笑笑:“打扰肖先生了。”   玉储子在待人接物上跟凤琷有点像,虽然礼貌,却也真诚直白,肖何一问他就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出来,还体贴地把过于血腥的部分cut掉,就这样都听得肖何心里一抽一抽——玉储乙看起来正常,没想到内里是个如此暴力血腥的人。   玉储子叹口气:“但是自从二弟跟着肖先生开始做偃具,便没再发生过这些事。肖先生在人间待得时间久,又学识渊博,想必有特殊的办法令二弟回心转意?”   肖何震惊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发现二公子有任何自残倾向。凤琷,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让他突然想开的?”   凤琷皱着眉回忆道:“私下里他倒是跟我也求死过一回,只是应了要把质谱仪先做好,然后再去死,我没答应,他就没再来找过我,是不是准备质谱仪做好了再去寻死?”   玉储子一听这话吓得不轻:“这……这可太不好了!”   那他岂不是又要过上天天到处捡二弟尸体的日子?   玉储子一把抓住肖何的手:“肖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您就在这多待几天,至少别让他这么快做好那偃具!”   肖何还没说话,凤琷就上手把肖何的爪子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笑眯眯地对玉储子抬抬下巴:“你继续说。”   “……”   “大公子,其实质谱仪已经做好了,只剩下最后的调试阶段,虽然经由二公子的手来做比较靠谱,但是其实也没有太多需要改动的地方……我们离开是早晚的事,拖着不让他做事,终究治标不治本。”   玉储子长叹:“我何尝不知,只是想好赖让我轻松几天,总漫山遍野地捡二弟,我容易崩溃。”   肖何默默抽了抽嘴角:“是……是挺辛苦的……”   凤琷没有肖何那么耐心,他没想到玉储乙这么难搞,直接拍板说要去教训他一顿让他懂点事,别再给兄长添麻烦。肖何头疼地拉住他:“暴力教育不可取。”   三人同榻对坐正发愁,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凤琷阴阳怪气地哼哼:“肖何,你怎么这么受欢迎,我在昆仑境时都没这么多小辈轮番找我。”   ——语气酸不溜丢,却听不出来他到底吃小辈的醋,还是吃肖何的醋。   肖何懒得理他:“进来,门没锁。”   这次进门的正是被讨论的主角,玉储乙,对方摆着张没表情的脸进来,对凤琷一揖:“拜见祖叔。”   他直起身然后发现了玉储子,有些吃惊:“大哥也在?”   玉储子尴尬:“呃……我好久没见祖叔,想来与他叙叙旧。”   肖何察觉他们兄弟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妙,便问:“二公子有什么事?是不是质谱仪出事了?”   “是质谱仪的事,却不是出事了……”   玉储乙疑惑地看了凤琷一眼,又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肖先生在忙?也不是很着急,有点需要改动的地方罢了。”   肖何也跟着复杂地看他俩一眼:“嗯……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也行。”   “不用不用!”   玉储子赶紧摆手:“二弟,你给肖先生做偃具是正经事,不用顾及我,我跟祖叔也就是闲聊罢了……”   “嗯。”   玉储乙没多想,从袖子里取出个小口袋——跟玉小九给肖何那个口袋一样——然后往外一倒,把质谱仪倒了出来。   “这台仪器是没什么毛病的,只有一个小瑕疵。我发现你每次都要将灵力注入到仪器中,却没有考虑到灵力逸散的问题。”   他直截了当地指着质谱仪出口那处:“肖先生是凡人,可能不知道,集聚一处的灵力并不会自行逸散。若测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这些灵力必定聚于偃具中凝滞不散,不但影响结果,还会发生危险。”   肖何恍然大悟:“这我懂,像能量守恒定律。然后灵力对于凡人的世界来说就是重金属,不能消化不能分解不能吸收,聚在一起自己还会爆炸?”   玉储乙突然笑了一下:“我不知晓何为重金属,但是你说的没错。”   玉储子在一旁震惊地喃喃:“储乙很久都没笑这么开心了……”   凤琷心头一跳,眉头一皱,脸刷一下转过来,死死盯着玉储子:“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说总裁秘书的台词,你对着你弟弟和你祖婶说这种话居心何在?肖何是你祖婶,敢把他拉郎配,这是大逆不道知道吗?”   玉储子抽着嘴角往后退:“祖叔……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是觉得肖先生果然有办法让储乙高兴……”   “他是我的!你弟弟没对象自己解决别惦记我的!”   “是是是……”   玉储子抹掉头上冷汗,却还是一头雾水——他又没看过凡间的霸总小说,哪知道凤琷在说什么。   那边两个科学家讨论的热火朝天,一点没被打扰到。   “你来找我商量肯定是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吧?”   玉储乙点点头:“我知道有一种材料,能够逸散集聚一起的灵力。只要用那种材料做出口,应该就没问题。”   肖何直点头:“好好好,什么材料?”   “也不是很难找……”   玉储子被凤琷盯得莫名其妙如坐针毡,他不敢再往肖何与玉储乙那边多看一眼——祖叔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这样啊。   都说欲求不满的人会变得易怒暴躁,看来神也是这样。 第61章   玉储乙说的材料是一种犀牛的角,犀牛名为望月,它的角能引导灵力,使之逸散回归太虚。只是这种犀牛长在天之角的迷幻林里,离昆仑境有点远。   不论是天之角还是迷幻林还是望月,肖何都是第一次听说,他只好去问凤琷,后者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天之角我倒是知道,里面也确实有树林,名字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还有叫做望月的犀牛,更是闻所未闻。主要因为那里密林面积很大,我驾云飞一整天都看不到边际,一般人哪里知晓林中有什么生物。”   肖何疑惑:“你都不知道……但是玉储乙怎么知道,还知道里面有叫望月的犀牛,以及它的角有什么作用。他们一直隐居在这里,应该更加不熟悉才对。”   “老二从小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天文地理,传记游志……窫窳又宠儿子,给他找到很多神仙大能的古书和孤本,他在十个兄妹中是最渊博的,知道也不奇怪。”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夸奖一个小辈有点不合适——那岂不是显得他自己很没文化?   没等凤琷再说什么,肖何已经赞同:“我早就发现了,这些偃师们……并非只擅长木工,反倒非常全能。可能他们在人间行走时只展露出技艺里的冰山一角,如此已经足够令凡人惊艳……”   凤琷笑着摇摇头:“那个不懂事的晚辈不是窫窳直系,额上甚至没有莲花印记,所学只是皮毛而已,更加不能跟老大他们相提并论。他虽然也没有大错,凡心却重,为了讨好人类的皇帝反倒暴露族人行踪。从那之后,没有遗传窫窳血脉的后人,都会让他们回到正常凡人的生活中——这些人不适合隐居,回到凡人之间,对谁都好。”   肖何奇怪地问:“窫窳让他们脱离六道轮回不就是为了隐瞒他们的身份不让别的神仙察觉吗,后人中也有可以轮回转世的人?”   “这些人遗传更多的是另外一系血脉,也就是说,他们的母亲命里就该有儿子,无妨的。”   ——那你们这些神也太好骗了。   肖何心里嘀咕,但是因为并不晓得神界如何管理凡间,就没再插嘴:“那我们立刻去天之角吧,早点找回来早点回家。”   凤琷说不行:“太危险了,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就好。”   肖何默默地看着他:“你不能保护我吗……”   “……”   这种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说不能吧显得他没本事,说能的话肖何肯定要跟着,那种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子里,怎么能让他跟着进去。   凤琷纠结了一下,用力敲敲肖何的额头:“你别想给我话里设陷阱,说不行就不行!”   肖何放空表情盯着凤琷,仿佛在撒娇:“我也想去看看不一样的动物嘛……玉储乙说它虽然是犀牛,但是长得很可爱,还会对着月亮哞哞叫唤,我跟着你去的地方也挺多的,都没给你惹过祸,带着我怎么了……”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我不能把你带到自己都不熟悉的地方……”   肖何默默眨巴两下眼,突然撒泼:“你就是嫌弃我凡人的身份吧!觉得我弱对吧,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凤琷眉头抽了抽:“……闭嘴!给我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招居然都对他不起作用了,这只凤凰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好对付。   肖何叹口气:“那好吧……要不然,你拿着我的手机,进去拍张照片给我。”   肖何把连着充电宝充电的手机期待地塞进凤琷手里:“你会拍照片吗,要不要我再教你一次?不对不对,干脆摄像吧……拍个视频给我。”   凤琷没接手机,搂着肖何好笑地揉揉他的头顶:“我是进去找材料,切人家角,说不定还要打架,不是度假,哪有空给你拍。”   肖何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可能当场就汪得哭出来了——他自己整天想着带凤琷走遍凡间千山万水,没想到凤琷去找头卖萌犀牛都要把他扔下来,还不给拍照,这对比悲哀得丧心病狂。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好想好想去天之角看一眼……对于未知,肖何的好奇心还是蛮重的。   肖何心里郁闷得难以形容,连想到关于玉储乙的事情都不想跟凤琷说了。   他冷漠地看着凤琷:“哦,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你别摆这副表情出来!”   凤琷独自去了天之角,肖何在昆仑境里人生地不熟,又不敢四处溜达,每天只能去玉储乙那里看看进度,但是其实只差最后的材料,进度什么的看不看都一样……   玉储乙对肖何倒是挺欢迎的,还送了一只小口袋给他,说是可以用来装质谱仪。   “这口袋名叫‘袖里乾坤’,我做来玩的,还得用。”   肖何收了玉小九的口袋,不太好意思再收一只,但是又不能把玉小九送他口袋的事情说出来,只好收下了,打算找个机会把玉小九的口袋还给他。   肖何觉得玉储乙突然不寻死了,其实完全在情理之中。对方曾经问过自己质谱仪是用来做什么的,肖何告诉他说想尝试进行灵元分析,如果成功了,研究还到位,说不准可以找到令凡人成仙/精/神的办法。   然后玉储乙就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肖何不确定他是单纯对“科研”感兴趣,还是因为看见了可以令凡人成仙/精/神的曙光而振作,不过不论哪一点,都有异曲同工之妙用。肖何是觉得昆仑境里的人们整日吃吃喝喝,无事可做,没有烦恼也没有奋斗目标,人会越来越颓。长的,没有目标的生命,是非常致郁的,非常容易患上抑郁症,然后就开始搞事自残作死……   玉储乙放在凡人世界好歹也能算个科研工作者,可惜脑子没被开发过,思路没有打开,更没有定向发展的思维模式,失去了研究方向。他只需要一个人来为他引导,开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学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当他的人生有了目标,可不就不寻死了吗。   因为不知道凤琷是打算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还是打算去个一两天回来,肖何决定找点事情做,他本来想麻烦玉储子找人带他参观一下昆仑境,去到他那里恰好遇上玉小九,貌似在跟着司音学弹琴。   一听肖何的来意立刻来了精神,噌地一声窜起来:“大哥!我对昆仑境最熟悉了!我带肖先生去转转!”   肖何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噎得不行——他现在最不想有交集的就是玉小九这倒霉孩子。   “这……”   肖何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玉小九扑过来抓住胳膊:“肖先生!让我带你去吧!让我吧!我最熟路了!后山哪个旮旯我都去过!保证让你想看的都能看一遍!”   ……这小子还好意思提后山。   ——有这么个光明正大偷溜出去玩的机会,不能轻易错过啊!玉储壬看着肖何两眼放光,恳求的表情太明显,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自己弟弟性情什么样玉储子最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心里也有数,且他这么坐不住,强摁着也学不到多少东西。于是干咳几声:“那你就陪肖先生去吧,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   “好嘞!我保证肖先生出去是什么样,回来还什么样!他少一根头发大哥你就打死我!”   肖何木着脸把自己的胳膊从玉小九怀里抽-出来:“没那么夸张,我也是成年人了……”   玉小九是个好导游,出了玉储子的门居然也没撂下他自己跑了。肖何不太擅长交流,多亏他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让场面冷下来。   “肖先生,你想看看什么?爬山还是看水?你想不想去看看纵溪源头?那边开了很多好看的花草,景色不错。”   肖何往四周看了看,群山连绵,顿时怂了:“不爬山了,我体力不好。”   玉小九有些惊讶:“哎,不能爬山?纵溪源头也在山上,那……我带你去看碧水潭?那里景色也不错,离这里不远。”   肖何这次没有异议。   “对了,二公子送给我一只袖里乾坤,你的那只还给你。”   玉储壬摸摸手里被塞过来的小口袋,一脸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回头。”   肖何好笑地看他一眼,深深觉得这玉小九虽然年纪不小,本身其实还是个孩子:“你其实不用送我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跟你大哥说的。”   玉小九感动得握着肖何的手:“肖先生,你真是个好人,我得报答你。”   “谢谢……你带我逛逛昆仑境就当报答我了。”   他无语地抽-回手,拍拍玉储壬的肩膀:“好了,快走吧……”   “这都是小事……”   玉储壬在前面带路,心里想着报答的事情,表情还有些不满:“肖先生,我祖叔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他跟你在一起?你们俩,难道吵嘴闹翻了?”   “没有,我们都是成年人……不会吵嘴闹翻。他去天之角帮我找东西。”   玉储壬顿时来了劲头:“那他怎么不带你一起?!”   肖何低着头看路,随口接道:“他说太危险。”   玉储壬在前面领路,眼珠子滴遛乱转,他突然停下,肖何差点撞他身上。   玉储壬扑过来拉住肖何,跟他咬耳朵:“肖先生,你想不想去找我祖叔……” 第62章   玉储壬的提议很诱人,肖何也想去天之角见识见识,但是凤琷走之前那么坚定地不带他一起,擅自前往他说不定要生气。   肖何思考了一下,还是拒绝说:“不行,不能去。”   玉储壬惊讶道:“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见祖叔?我是担心你想他,才提议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见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回来。”而且去了肯定不是给他惊喜,是惊吓……   玉储壬又问:“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肖何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心说我又没被困在这里几万年,我出去看啥啊。   “我是对天之角的模样挺好奇……但是,凤琷平时那么自信,死不服输,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带我,那里肯定有危险,作死不是我的风格。”   他说完径直往前走去,玉储壬像只小蜻蜓似的飞过来:“哎……哎别走呀肖先生!你再好好想想嘛,机会难得,我都打算舍命陪君子了!”   肖何忍不住笑:“舍命?”这对你们可能比较困难。   玉储壬用力点点头:“冒着会被我大哥打死的生命危险……要不这样,正好我今年还没出过远门,我们把这期额用了吧!”   肖何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到能出门的年纪了吗?”据说他们是得成年才能出去的,但是偃师成年的年纪是多大,肖何又不知道了,他总不能活了这么久,还没成年吧?   谁知玉储壬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比大哥小八、九百岁而已,比七哥八哥更只差一二百,他们通通都出去过,我为什么不可以。”   肖何听出弦外之音,就问:“你们成年是多大?”   玉小九悲愤道:“自由心证。”   “……”   这些人真了不得了,成不成年也靠自己心证?   没等肖何开口,玉储壬已经炸毛了:“我大哥告诉我的!小妹保持七岁孩童的形象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她说,觉得自己可以长大嫁人了,然后一夜之间孩童变少妇,我效仿她的办法,告诉大哥觉得自己已经成年能出去玩了,结果还是这副鬼样子!去他娘的自由心证!肯定是大哥耍了把戏,告诉小妹不告诉我!小爷活了这么久,妹妹都成年了,唯独我还未成年?!我不服!!”   “……”肖何虽然也对偃师一门成不成年自由心证颇感无语,但是看玉储壬这样炸毛,他就特想补刀一句——你现在这样就是像个未成年。   肖何心里叹口气,劝道:“你别着急,你大哥没一口拒绝你,那就证明还有机会,不非得这次,更何况天之角离昆仑境路这么远,我们怎么去?我又不会飞,你会吗?”   玉储壬得意地哼道:“这你就别管了,不就是飞吗,我有的是办法。只要肖先生开口,我指定把你送到地方。”   “……你就是想拉我当挡箭牌出去玩吧,连坐骑都准备好了。”   玉储壬嘿嘿笑着拉住肖何往另一个方向走:“没有,我是想报答肖先生嘛。走走走,我带你去找能飞的。”   玉小九所说能飞的,是住在昆仑境的另一家,这万把年,昆仑境里总往下掉东西,有时候是凡人,有时候是妖精,还有这家,是被天兵追得无路可逃的仙鹤和鹭鸶。   据玉储壬说,他们家祖宗原本是天庭某神君座下的两只仙鸟,日久生情,动了凡心,就相携一起逃了出来。原本没想到会逃脱的两只鸟,误打误撞进了昆仑境,没想到竟躲过天兵追杀,就在这里安下家来。他们要比偃师一门来得更早,仙鹤们的存在凤琷一直知道,只不过这家一向清高,不问别家事,也不跟别家来往,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算相安无事。   玉储壬在仙鹤府外敲敲门,便有人来应,朱红色大门向里打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内。对方长相清俊,额头上有一点暗红色观音痣,端得是眉清目秀。   他先看了肖何一眼,视线又扫到玉储壬身上,冷冷看着他。   肖何心里嘀咕——玉小九说这家跟他关系好,怎么看这位的眼神,倒是像看仇人似的。   玉储壬却表现得与对方很相熟,舔着脸凑上去:“连大哥,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那年轻人深深看了玉储壬一眼:“我当然认识你,你有什么事。”   玉储壬把肖何拉过来,笑嘻嘻地说:“肖先生,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连重云连大哥,这位是我祖叔的心上人,名叫肖何。”   肖何看出对方并没有想要跟他结交的念头,自然也不会像玉储壬一样死皮赖脸往上凑,只对那男人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们想去天之角找我祖叔,路途太远,就来找你帮忙了。”   连重云盯着玉储壬看了老半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眼神深得可怕,好像要吃人。肖何不是直接承受他目光的那个都觉得浑身发毛,玉储壬这个傻孩子还无所觉地乐呵:“连大哥,你今天有空吗,有空就带我们一程呗。”   连重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你等着。”   他说完转身进了自家的门,玉储壬回头笑着跟肖何炫耀:“我跟连大哥很有交情,我求他办事,他没有一次不答应的。”   肖何看着他那张清丽的脸欲言又止——到底该不该提醒他一下,人家叫你等着那句,仿佛是在叫你等死……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肖何脑子里过了一下,他想,也许对方只是习惯了这么说话呢?玉储壬都没什么反应,是他想多了吧……?   话分两头,凤琷到达迷幻林之后,遍寻不见望月的影子,才想起来忘记跟玉储乙好好问问,这望月到底喜欢生活在什么地方,高处还是低处,泥里还是水里,迷幻林这么大,他总不能一寸寸搜吧?   想了半天没想出办法,凤琷从叶子上弹下几滴露水,化作水镜找应麟帮忙。这次应麟接得很慢,出现时也显得有些狼狈,脸上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找你找得不是时候?你这怎么了?”   应麟恢复很快,仿佛刚刚怅然若失的不是他:“无碍,找我什么事?”   他看到凤琷身后的环境又问:“你这是在哪儿?”   凤琷无奈地挠挠后脑勺:“天之角,迷幻林。我来找样东西。”   ——然后迷路了。   应麟看着凤琷:“碧玺珠被玩死了?”   “……你怎么天天盼着他死!他活得好好的!”   “他没事你去天之角找什么东西,还以为你去找仙草。”   “我来找一头叫望月的犀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问问你,望月一般都住什么地方。”   应麟皱起眉:“我不知道,没听过望月这种东西。”   凤琷失望之余又有点释然——应麟都不知道的东西,他肯定更不知道了,并不是他孤陋寡闻的错。   应麟接着又说:“不过,想找活物还不简单?化作龙形啸两声,百兽来朝……”   凤琷一噎——他还真没想到这点,毕竟他是只这么低调又本分的小凤凰,找头犀牛而已,搞百兽来朝那么大阵仗,多扰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凤琷说完,突然发现应麟情绪有些不对,就追问:“说起来,你到底是怎的?形容如此狼狈。”   穿着凡人的衣服也就算了,毕竟应麟一直在伪装,但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沾着灰尘,就有点奇怪。   “我正想跟你说,佘耳的事我查清楚了,有人养了它们,取凡人精气凝魄制造了一种精神药剂,这种药剂服用一次就会上瘾,甚至被控制神智,许多凡人因此家破人亡。但是因为是凝魄制成的,凡人的手段查不出真相,无法给罪魁祸首定罪。”   凤琷提议:“让他们做个实验不就行了,放在人身上试试,看效果说话。”   应麟心里疑惑,这鸟居然还知道什么叫实验?   “凡人的世界很复杂,有些实验也是违法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应麟皱起眉:“这本来就是是凡人的事情,灭了佘耳之后,我就不打算管了。”   凤琷更无所谓:“随你。”   应麟心事重重地叹口气:“此间事了我会回澧泽,没大事别再来打扰我。”   凤琷终于觉得应麟情绪波动得有些大,心里疑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但是让他自己回澧泽,终究不放心——应麟一生气就会去睡觉,一睡睡好几百年,监察司那堆破烂事岂不要落到他头上?   于是感情真挚地胡扯:“嗯……你别回澧泽了,回龙宫看看吧,父神有点想你。”   “……我不想他。”   凤琷语重心长地训斥:“你怎么这么不孝顺!白养你这么大!”   “……我自己长大的。”   凤琷继续训斥:“胡说,你是个蛋,没父神你能长大?我说你听见了没有,长兄为父知不知道!你要听我的话!回龙宫陪爹去!”   应麟冷着脸等他训完:“没事我先走了。”   “哦……”   应麟的身形从水镜里消失,凤琷再次挠挠头——应麟还是有些奇怪,但是自己总不能大老远跑回去一趟,肖何又急着回凡间,还是先解决这边的事再说吧。   凤琷化作一条火红的龙上天,朝迷幻林清啸几声,方圆几里的树冠被龙息喷得向后倒去。他又嚎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嚎够了,从天上下来,重新化作人形。不多会儿,周围的树林就窸窸窣窣地,接连不断钻出各种各样小动物,然后乖乖蹲到凤琷面前,瑟瑟发抖。   凤琷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没再有动物从树丛里钻出来了,这才开始找犀牛,只是他找一圈没找到有犀牛形状的东西,就扬了扬下巴问道:“望月何在。”   迷幻林里的动物大多数灵智未开,闻到凤琷的气息只是本-能害怕,更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只各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恨不得变成石像只盼上神不要注意到自己。   凤琷得不到回应,顿时生气——这些大胆的妖怪,居然敢装死,难道欺生?于是暴躁问道:“本神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凤琷说着往前迈出一步,正好碰到他脚边的一只兔子,竟然被吓得直接昏死过去。凤琷抽抽嘴角,又悄悄把脚收回去——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没用!他连神威都没放出多少!   好在这其中有一头刚成精的老虎,一脸慷慨赴义,颤颤巍巍站出来:“上上上……上神息怒,据我所知,迷幻林中百兽皆在……我们里面,也没有一个叫望月的妖怪。”   凤琷眯起眼睛:“哦?确实都在?”   老虎精也是成精不久,其实没多少智商,他打量着周遭都是他吃过的品种,至于是不是都在……他怎么知道?!   “这……”   又有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老虎背后传来,是一只灰皮狐狸,他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小声问:“上神所说的望月是何物?”   “犀牛,长着角,喜欢对月亮叫唤。”   那狐狸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上神所说的,莫非是哞哞?”   “哞哞?”   灰皮狐狸缩缩脑袋,又藏到老虎背后:“我们这里喜欢对着月亮叫的不少,天天叫的,却只有它一个,因为每晚都哞哞个不停吵得大家睡不着,几乎都揍过……不是,都认识它,但是我们都叫它……哞哞……并不叫望月。”   狐狸解释完,有几个胆子稍大的便附和说是:“哞哞白天在地底下睡觉,月亮出来它才出来,所以才没来朝拜上神。”   凤琷心想,那望月肯定是编书的人给取得名字,迷幻林里的动物们灵智才刚开呢,更不会取名字了。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仙药扔给狐狸:“赏你的,带本神去找哞哞。”   凤琷给的是神界里很寻常的仙药,小仙童平时拿来当糖豆吃的,但是在这群湿生卵化的动物中,就是能提升法力的宝贝,狐狸捧着仙药谢个不停,也顾不上害怕了,轻轻窜到前面带路,还时不时停下回头望一望凤琷:“上神且跟我来。”   凤琷跟上那只狐狸,心里长叹一声,本以为迷幻林很危险,早知这些东西都这么怕自己,带上肖何也无妨啊,还把他弄不高兴了……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天地之间如他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根本就没有多少嘛! 第63章   应麟情绪确实波动很大,这种情况持续很多天了,他现在正在灭杀佘耳,力道没控制好,把一只佘耳劈成了酱。   他这边的工作其实只剩下最后扫尾部分,灭完了他就能离开凡间。   应麟下凡之前从不知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下了一次凡,倒是把自己一颗坚定的神心弄得乱七八糟。   其实应麟从第一次见到姚晋他就看穿这个凡人——这家伙不会有好下场。   他一开始纯粹袖手旁观,没心情对凡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更没兴趣。只是相处日久,渐渐有些事令他情不由衷。应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姚晋几次,叫他赶紧收手,要么逃走,要么装死,总之把手头的事都放下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也好——凡人命短,撑死不过百年,干什么不好好珍惜时光,整天瞎折腾。且他以为这一生糟践够了就完了?等他死了,还有人在地狱等着他,折磨他呢。   当时姚晋怎么说的?嘲笑他多管闲事,什么觉得跟他上过几次床还把自己当人物了,当他妈了?   应麟后来干脆不提,冷眼旁观起来,只不过这凡人隔天就又嬉皮笑脸地黏糊上来,跟屁虫似的叫他哥——他一这样,应麟就想把他打晕带走。   应麟不会劝人向善,他常做的事是监察,常见的是剐妖台上血腥场面,姚晋作死他也管不了——监察司不得插手凡间之事,父神将神职交到他手上那天起,就这样强调过。   应麟恪守本分,从不逾矩。   结果如他所料,姚晋作天作地终于让人逮着了,养佘耳的是个凡人,幕-后涉案的是妖界一流窜犯,借佘耳之事在凡间养精蓄锐,应麟把那小妖抓住,凡人的事他却管不了。   姚晋不是罪魁祸首,却罪有应得,他义父自有办法将自己摘吧干净,给他顶罪的干儿子不知凡几——姚晋就是其中之一。   姚晋被抓的第二个晚上,应麟收到一条短信,显示的正是姚晋的号码。对方说:“你放心,他们杀不了我,你知道未成年人保护法吗。”   应麟看了一眼短信没回复,他当时正在抓哪只妖怪。   姚晋被抓的第五个晚上,应麟又收到一条短信,表述仓促,还有错字:“我理(记)错了,我今年已经十九了。”   应麟依旧没回复,因为不知道回复什么,难道笑他,世上还有能记错自己年龄的凡人?他不知道姚晋还给他短信做什么,难道指望自己救他?这个凡人一向不安分,死到临头还在作妖,这要是放在神界,他早就一指头把他摁死了。   那之后应麟再也没收到短信,对方好像听到应麟的心声,再也没来打扰他。佘耳清理干净了,罪魁祸首也抓了,按理说凡间事了,应麟也该走了。   他却没急着回神界。   后来几天,应麟时常坐在第一次到凡间的那处废墟上远眺,从日出看到日落,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神对于外界变化不太在意,不管风霜雨雪,或是下雹子,都影响不到他,所以就坐在那儿,乐意坐多久就坐多久。   应麟时常想,他到底能不能救姚晋。   ——他当然能。   ——他当然不能。   应麟在那里等了好几天,分明知道什么都等不到,却还坐在原地,他望着基地的废墟,参差不齐的地平线上光芒万丈,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个少年大吼大叫地从远处跑过来,朝他喊,老子终于逃出来了。   或许对方还会骂人,说脏话,说不定还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打他一顿,说,你这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居然都不来看老子!   应麟心里清楚,就让他把自己当狼心狗肺好了,总之对方救他一次,他也还了……不管凡人眼里如何,他作为神的那一部分,问心无愧。   这样又等了半个月,应麟某天突然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12.20,你来送送我。”   ——该,活该!提醒几次都不改,自己作死自己受着吧!   应麟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谁,不晓得他怎么从监狱里弄来手机,怎么发到他这里来的。   这凡人好像挺能耐。   应麟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手一收,将手机捏得粉碎,而后化作一条银龙,窜入云霄。   凡间事,凡间毕,此间事了,他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姚晋从来没想过能等到应麟,他其实也没想让应麟来救他,他就是坏心眼,想撩那个冰块脸。所以说什么十二月二十号,也都是骗人的,他的死刑日是在十二月十九。   现代人渐渐不讲究午时三刻秋后问斩,他罪名一定下来就被判了死刑,没有保释人,没有转圜余地。   应麟的出现在姚晋生命里算是个意外——说实话,任何人突然多一个真身是龙的炮-友,都是意外。应麟的真实身份是姚晋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对方有刻意隐瞒,却藏得不太好,姚晋对应麟连蒙带威胁,终于让他说出自己秘密的冰山一角。   世上竟真有龙,这真是荒唐……   姚晋记得应麟让他早点收手,提醒起来一次比一次隐晦。姚晋其实并不讨厌应麟管他,他从小到大没人管,突然被管管,有点不习惯,却也不厌烦。但他讨厌他的态度,应麟总是很冷淡……或者说是冷漠,不该他说的话从来不说。   ——该说的也不说。   姚晋不得不承认,应麟是个难得的好手下,他太称职了,称职得让他生气。   其实如果应麟不给他挡那一枪,姚晋大概也会把他当无数炮-友里很平凡的一个,平常心对待,谁叫他突然多管闲事给他挡了一枪……   所以应麟再施舍般地劝他收手时,他怎么做的?姚晋突然发起疯来,大声骂他滚,骂他算个什么东西,说要跟他恩断义绝,说就当他们没认识过。   姚晋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知道自己所做在普通人眼里是什么形象,但是普通人都嫌弃他就算了,应麟是他手下,他的手也不干净了,凭什么来嫌弃自己?他们不是一样的吗?凭什么站在高处指责他,规劝他,告诉他这么做是错的……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姚晋总是没脸没皮的,唯独在应麟面前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自己的错,不肯承认希望对方冷漠的目光能留一留。   仿佛承认了,就承认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整整十九年的人生都不堪入目,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儿。   什么地产大亨的儿子,什么姚少、俏阎王……他在人前再怎么是个人模样,皮底下也是鬼,这些名号在姚晋眼里就是个屁,都是叫他不能“早点收手”的负累……   姚晋谁也不怨,总之命好命坏,都他妈的是一辈子。   行刑这日,十二月十九这日,凡间突然下了一场雨,姚晋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等吃枪子儿。雨却越下越大,淋得他睁不开眼,他甩甩头,将脸上的雨水甩掉,这才能从被水淹的窒息里喘口气。   姚晋心里想,老子这就要下地狱了,着什么急,想提前下雨灌死我?他想完把自己都给逗乐了,小声哼哼地笑——那该直接下雹子,砸死他算了。   姚晋想着想着脑洞大开,他又模糊地想,自己这十几年果然白活了,当年在孤儿院门口跪着求人收留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雨天,十几年没学会站起来做人,到死都是跪着的。这些年他学会最多的就是狠手辣,自从他被“地产大亨”捡回去当儿子,姚晋就明白,他要是不狠,就会变成尸体。   雨天影响视野,行刑队换了军绿色的雨衣,站在他们一溜跪地等死的囚犯身后。这时候姚晋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说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个大晴天,怎么突然下雨了?瞧瞧,还打雷,现在不是卫星测雷雨吗,说下就下,一点都不准。   姚晋突然睁大眼睛,然后放声大笑,他仰起头朝天空大声喊道:“操-你娘!!你个小气鬼!!就这么送老子?!”   好歹也来个六月飞雪,七月下霜啊,不然更独特一点,直接来几道雷,劈死他。姚晋随即想到——六月飞雪好似是给有大冤屈的人准备的,他又不冤,用应麟的话来说,就是他活该,他罪有应得。   姚晋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咆哮,喊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喊得嗓子都哑了。行刑队的人被他吓了一大跳,回过神猛地用枪杆压住他的后脖子,警告姚晋老实点——临死还不消停的死囚他们见得多了,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姚晋却跟停不下来似的,头抵着土地,笑得一颤一颤。他不挣扎,被摁在泥泞的地里,后面那位哥们儿可能太紧张,姚晋脸上被搓掉一层油皮,混了血和脏污,又疼,他却还是在笑。   神是什么?神是全知全能,只要他想知道,就算给对方报自己的死期晚上一天,他还是会知道。姚晋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神经病,他在狱中不好好悔改,整天想着抢手机,发短信……知道发出去对方不会回,他还是发。   姚晋现在有些庆幸自己当初那么坚持,瞧瞧,自己拼命发出去的那些短信,还有自己说过的话,终究不还是被那条龙听到了?   身后枪-支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姚晋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终于服软似的,小声道:“如果早点……”   “砰!”   一声枪响。   雨下了一整夜,大雨过后,没给这地泥泞留下半滴血。 第64章   肖何本以为连重云家里养着侍从可以作为坐骑,却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送。眼见一个清俊年轻人张开手臂化作一只巨大的仙鹤,头顶的肉缨朱红如血,肖何实在下不去脚踩。   ——想想也是,一只仙鹤,秒秒钟张开翅膀飞走,哪需要什么坐骑。他们鸟可能都没有坐骑,比如凤琷就没有,出远门时直接踩朵云。   玉储壬没有肖何顾虑那么多,想到能出去了乐得几乎在头顶开出花,直接就爬了上去,还拍着巨大的仙鹤背部朝肖何喊:“快上来啊肖先生!别磨蹭了!”   肖何眼见着连重云的鸟眼里露出凶光,不敢再耽搁下去,急忙爬到仙鹤背上,仙鹤一展翅膀腾空而起,肖何吓个半死,玉储壬在旁边开心地大叫,尖叫声也被连重云载着,直冲云霄。   一路上肖何心惊胆战,连重云飞得虽然稳,却太刺激,他连凤琷的原型都没乘过,更别说这种传说中太乙真人的专属交通工具。他紧紧抓着连重云的鸟毛,就怕对方一个不乐意把他甩下去摔成肉饼。   ——肖何心里一直有这么个预感,他总觉得这只鸟没安好心,这么强烈的恶感不知为何玉储壬会感觉不到。   “连大哥!这是去天之角的路吗?你认识路吗?”   肖何听到玉储壬的喊声心里咯噔一下——搞半天这傻孩子连路都不认识啊?!那他也太信任这位仙鹤了吧!   连重云倒是干净利落地回了一句:“是。”   他的速度很快,飞得又高,才几分钟就看不见昆仑境的影子,到现在飞了能有大半天,完全陷入半空中的云海,肖何已经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哪。   玉储壬终于从获得自由的狂喜里稍微找回一点理智,趴在仙鹤背上嘟囔着天之角这么远吗,怎么还不到。   连重云这时突然开口了:“这位肖先生,是小九的长辈吧。”   肖何赶紧坐直身体:“算是。”   “那你能替他做主么。”   肖何心里觉得不妙,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告状,玉储壬刚要开口,肖何赶紧瞪了他一眼——绝对不能让这傻孩子瞎说话。   肖何斟酌道:“不管我能不能给他做主,小九都有长辈,玉储子为人温和却很公正,对自己弟弟一向管教严格,他能给小九做主。”   连重云的翅膀扇了几下,又往高处飞一段:“玉家老大?哼,前几天难道不是玉家老大把他藏起来的?”   肖何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连重云果然是算账来了!   天边元卷云舒,气海翻腾,如此波澜壮阔的美景肖何无心欣赏,他总觉自己的小命要交待在这里。   更令人绝望的是身边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首,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一无所觉。肖何默默看了旁边的玉储壬一眼,他正抓着仙鹤羽毛问:“连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大哥打小报告?我这些天可什么坏事都没做。”   肖何认真回想前几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想来想去就只有……后山那件事。   等等,那天被那什么了的,莫非是这位小仙君?   “前几天小九一直被大公子逼着学功课,想必是这个原因才没找到他。”   连重云根本不听肖何解释,兀自冷哼道:“没做坏事?那我倒要问问你,三日之前,纵横山后,你做了什么好事。”   玉储壬愣了愣,脸嗖地一下红了,然后嗖地一下又白了:“我……”   肖何觉得自己的面瘫脸已经挡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了,这可怎么办,小侄子强迫人家仙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人家找上门,且自己的小命和小侄子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   肖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为了小命,他不得不说出渣男家长的台词:“小……仙君,你先冷静一下,这个……他可能是,年轻气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这个,一时冲动……”   “看来肖先生也知道那件事。”   肖何握着玉储壬的手安抚他,声音冷静:“我是碰到过,只当双方两情相悦,如果是这件事,你们不好开口,我可以帮忙给玉家大公子说说,他们家人也不反对男人在一起……”   ——当媒人总比没命强啊!这孩子是多心大啊!傻不拉叽上了强迫过人家的船!这下好了,在天上,是鸟的地盘!他也得跟着当人质!   连重云冷哼一声:“两情相悦?好,玉储壬,我问你,你强迫重锦,难道是因为心悦于他?”   肖何一听,顿时大吃一惊——本以为是这位小仙君被自家的小九占了便宜,原来却是另外的人?重云和重锦,光听名字,也猜得到这位仙君跟当事人是有关系的。   肖何试探问道:“不知……重锦是?”   “呵,原来肖先生也只是一知半解。”连重云冷笑,说出的话嘲讽意味颇重。   “想来也是,玉储壬做了这等龌龊事,怎会跟自己长辈透露一二,他也没那个脸!重锦正是舍弟。”   肖何一听心知不妙——如果这位叫连重云的仙君是当事人,他还能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想着对方或许对小九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情意,手下留情。毕竟当天他听了一两耳朵,觉得另外一方也不是完全被强迫的……但若这人是当事人的哥哥,今天这事儿就大了,玉储壬今天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定还得搭上他这个“知情人”。   肖何顿时觉得悲催,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来安慰连重云了,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暂且放他们俩一马。   玉储壬大概被吓到,坐在那里呆呆地问:“重锦跟你说的这件事吗……”   “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就能白欺负他?!”   连重云被玉储壬的问话激怒,鹤鸣尖唳,刺得肖何鼓膜作痛。肖何捂着耳朵,听到连重云又问了一遍:“玉储壬你说,你强迫重锦做那等事情,是因为心悦于他吗?”   玉储壬活了这么久,光长年纪不长智商,第一次干这么坏的事,第一次干这么坏的事还被对方哥哥抓包,也是第一次见平日里待他亲切的连大哥如此咄咄逼人,一时间心慌意乱。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连重云的问题——心悦?他连心悦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意识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处理不好,必定会连累肖何。玉储壬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壮起胆气说:“大不了……大不了我娶他就是了!”   “小九!”   肖何没有来得及阻止,玉储壬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一说话肖何就觉得他俩是要彻底玩儿完——你用这种不情不愿破罐破摔的语气说要娶人家,这不是侮辱人吗?   果然,玉小九的话一出口,肖何只觉得身下坐的翅膀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赶紧俯身趴倒,就这样还是差点跌下去。   连重云生气地问:“肖先生,这也是你的解决办法吗?也是玉家老大的态度?”   肖何无言以对,说是吧,那确实太渣了,如果说不是,他自己又想不出正确的解决办法——他是科研工作者,又不是律师,不会解决这种纠纷啊!   肖何面无表情趴在仙鹤身上,看着周围流云极速向后退去,吓得心跳飞快:“小仙君,你先冷静点……玉家大公子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   连重云好像被气笑了,他冷哼几声,紧接着加速俯冲而下,肖何低着头,就见大地朝他迎面扑来。他习惯了面瘫,惊叫声噎在喉咙里,玉储壬却忍不住,他吓个不轻,紧紧抓着连重云的羽毛大声尖叫。   所幸连重云最后没真把他俩摔死,最后时刻堪堪停在离地面一尺多的距离,然后突然变成人身,肖何和玉小九一同摔了下去。   肖何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下摔得他头昏脑胀,半天没爬起来。   玉储壬虽然没摔晕,却吓个半死,他打了个滚爬起来,直接哭了出来,他边抹眼泪边推着连重云不让他靠近肖何:“你不许过去!那事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伤害我祖婶!”   “好,我不为难不相关的人,你们家长辈不管你是吧?”   他一把抓起玉储壬的衣领往旁边扯:“我今天就替他们好好教育你!”   肖何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玉储壬叫了他什么了,见玉储壬也不挣扎,抹着眼泪被拖走,生怕他真挨上一顿臭揍——玉小九体型细细弱弱的,连重云虽然也不魁梧,一身白底黑边的劲装却将他裹得腰身劲瘦,一看就非常有力量,要是被他揍一顿,小九得去半条命。   他们走得太快,肖何跑了几步就开始喘,还要边跑边喊:“小仙君,小仙君息怒,小九他刚才口不择言,我回去一定跟玉家大公子说明情况,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千万不能以暴制暴啊!”   连重云回身一扬手,使个定身法术把肖何定在原地,在远处高声喊道:“我不要你的空话!我现在就要收拾他!”   肖何这会儿不但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了,他急得想挠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重云把玉小九拖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迷雾,肖何听见那边远远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祖婶!你别怕,他不敢把我怎样,我……我上面还有八个哥哥,让他们替我报仇!呜呜呜呜……”   ——自己都吓哭了就别安慰他了啊!   “你让玉家老大来!我看他怎么仗势欺人!今天就算你八个哥哥都来我也……”   ——这位小仙君谁也没说要仗势欺人最重要的是你走之前能不能把定身术先解开!别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危险啊啊啊啊啊! 第65章   肖何被困在浓雾中一动也不能动,现在天也渐渐暗下来了,往外十米远就看不到人影。连重云将玉小九拖走之后两个人一起失去踪迹,也不知去哪儿了。肖何觉得周身越来越冷,浓雾碰到他的身体变成冷凝水,将他厚重的西装外套打湿了一层。   四周寂静无人,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奇怪的鸟鸣,肖何的精神紧绷到极点,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来时应是中午,这里空气清新,没有霾,好端端的怎么会起雾?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放在平时就是句俗语,放在不正常的世界……那就得考虑考虑,会不会真出来只妖怪。   肖何其实非常胆小的,对未知事物好奇的同时也感到害怕,尤其最初遇见凤琷那段时间还被奇怪的东西攻击过,肖何知道他们的厉害。他挺惜命的,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他就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激素和情绪,越想越觉得这里有妖魔鬼怪,越想越害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远处浓雾中传来清浅的脚步声。肖何紧张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心里疯狂问候那只仙鹤十八辈祖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人类里战斗力尚且属于负五,遇上妖怪那肯定是被秒杀的命。更要命的是这次大概要做一回猪队友,要是这么死了,凤琷回来肯定要气炸——啊!就不该答应玉小九那死孩子偷跑出来!   肖何这边还在胡思乱想,远处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肖何紧张地盯着那里,一瞬间都不敢移开视线,不一会儿浓雾中就出现一根粗长的,米黄色的东西,大概有碗口那么粗,像是刺破浓雾戳出来的。它前端是三角锥形的,有些尖,越往后越粗,仿佛是某种生物的角或者牙齿。   肖何想起大象的牙齿,它却又比象牙更巨大——如果这真的某种动物的牙齿,那动物本身大概会有三层楼那么高。   难不成是成精的大象出来找东西吃了?!   肖何吓得冷汗直往下流,他又在心里默默地把那只仙鹤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他祈祷,如果我今天死在这,必须变成鬼,那能不能让他变成厉鬼,至少还能报个仇,可惜了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就这么胎死腹中……   肖何心里悲怆无比,觉得自己随时会英勇就义,然而破开浓雾走出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大象精,而是凤琷。他一身红衣,骄艳似火,脚底下金丝红锻的软底靴子踩哪儿哪儿着火,踩过之后那处火又自行灭掉,半点水汽都侵染不到凤琷身上。肖何看着他感动得快哭了,丝毫不夸张,看见凤琷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找回初见面时那种被救赎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感觉吧!!!!   “肖何?你果然在这!”   凤琷扔下肩上扛着的兽角,皱着眉走过来,一副很凶的样子骂他:“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的?!你怎么来的天之角?!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我很快就回去了,怎么还追到这种地方来?是谁把你带来的?看我不打死他……”   肖何被定了身根本没办法开口,听凤琷在一旁唧唧歪歪训个不停,他突然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肖何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凤琷,心里那点疑惑越来越大——这种想着谁谁就出现在面前的剧情,太理想了,且他心里担心被凤琷责备,这“凤琷”就真的训斥他……怎么看都像自己想象出来的。   肖何想着想着就想偏了,他记得凤琷说过有的妖精会用幻术,或者毒气侵入大脑,让人产生幻觉……怎么办,他会不会是幻觉了?   凤琷这边骂了半天不见肖何有反应,这才察觉他不对劲——这……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了?!凤琷大惊,并起二指往肖何额心轻轻一点,后者长出一口气,却失去重心,身体一软,直接倒进凤琷怀里。   “肖何……肖何!没事吧?”   肖何被凤琷摁着肩膀摇晃了一阵才回过神,愣愣地叫了一声:“凤琷……”   凤琷一只手搂着肖何半扶着他,一挥袖子将地上的角收到乾坤袋里去——凤琷来的比较匆忙,他刚拿到望月的角,突然就察觉天之角外围出现了与自己翎羽相近的气息,他当时挺吃惊,觉得肖何一个凡人不可能大老远跑过来,但是因为他的翎羽只有肖何身上戴着,便尽快赶过来了,一看之下居然真的是他。   凤琷取望月的角没费特别多功夫,那东西虽然块头大,却很温和,再加上凤琷上古神的气息,说出要求后,望月就哞哞叫着把大脑袋塞过来让他割。   他下手从来不知道留情,玉储乙也没说要多少,凤琷就顺着人家望月的角根儿割下来,割完还没来得及收进乾坤袋,就直接扛着过来找肖何了。   凤琷倒是没想到妖怪,只是林子里动物很多,它们虽然怕他,但是肖何区区一介凡人,真出现在这种地方绝对会被当成点心吃掉。更何况林子里危险的也不光是妖精和动物,这里还有各种各样毒物,伤不到神灵,但是伤肖何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他一开始见到肖何没受伤便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之后就顾得上又生气了,现在却发现他是被施了定身法,担心又压过了生气:“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谁把你定在这?”   凤琷见肖何反应迟钝,赶紧把他抱到一旁检查,金色的眸子焦急地盯着他,手还在他身上到处摸摸,想要确认肖何到底有没有受伤:“是不是遇到袭击了?你不是在昆仑镜中吗?他们没有好好保护你,还是说我走了就有人去了?把你抓到这种地方?”   肖何按住凤琷的手摇摇头,声音虽然疲惫,却不虚弱:“我没事,只是站得时间太长,有点累了。”   ——一动不动站这么久跟军训似的。   “那你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天之角距离昆仑境远的很,你一个凡人怎么过来的?”   肖何这时才从凤琷怀里坐起来,皱着眉打量四处,目之所及虽然还是浓雾,却也看得到浓雾后面隐约的山峦轮廓,他自言自语道:“这里就是天之角?我那只仙鹤居然真的把我们送到地方了……”   “这里离天之角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也不远了……你说的什么仙鹤?”   肖何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还把凤琷拉上:“快……凤琷,我们快去找小九。他在昆仑境里找了一只仙鹤带我们来天之角,只是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仙鹤就把我们放这儿了,让我不能动站在这的也是他……他现在把小九带走了,我怕他被揍!”   凤琷眉头紧皱:“什么仙鹤?你说连家?真是放肆!当年我没把他们从昆仑境扔出去已经够仁慈了,现在竟敢欺负到你身上!”   肖何疑惑:“为什么要把他们扔出去?”   凤琷说得理所当然:“腾地方给我的小辈们住。”   肖何眉头一抽——虽然很不喜欢那只仙鹤,但是凤琷这土匪理论他也非常不赞成的。   “……我们先去找小九吧,我怕他被揍。”   “那你的身体没事吗?”   比起自己的侄子,凤琷倒是更担心肖何,因为尽管偃师一族也属于凡人,但是他们长生不老啊,肖何这种普通的凡人却脆弱无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死掉,凤琷都习惯对肖何轻拿轻放了。   肖何摇摇头:“我真没事,刚刚就是站太久了……你试试能不能感觉到小九?”   凤琷握住肖何的手才觉得安心,只是他不擅长找人,玉储壬身上又没有什么标志,凤琷很难找到,他无奈地眨眨漂亮的眸子:“我对天之角也不熟悉,得耽搁一些时间了,他们朝什么方向去的?”   肖何指了一个方向给他。   “说起来,连家为什么抓小九?”   肖何犹豫一下说道:“情况有些复杂,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详细,我们还是先去找他们吧,找到了再说。”   肖何觉得这是玉储壬和连重云之间的事情,他不该多插嘴,至于凤琷这个长辈,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他们自己会招,但是从肖何嘴里说出来,就难免有点告状的嫌疑。   肖何现在只担心玉储壬的人身安全,连重云刚刚那个激动的样子真是要吓死他,他把小九拉走这么久,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玉储壬有没有被打成重伤?   玉家小九一看就是那种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小孩子,小时候没吃过苦,他大哥打他大概也是教育过他的,但是外人如果对他,还抱着仇恨的态度,想要教育他,那下手肯定没轻重。   周边雾气越来越浓,两人走了没多远,肖何突然觉得腿软,他踉跄了一下,再回头一看,凤琷竟然不见了!   周围雾气渐浓,一点一点缠上来,肖何在原地转了一圈,乳白色的雾气中远远出现一个火红衣袍的人,肖何急忙追过去,看到的景象却把他吓得倒退好几步——上一秒还在身边的凤琷,此时扛着犀牛角出现在浓雾里,正对着另外一个被施定身术的人皱眉训斥,对方并不是长着肖何的脸,凤琷却好像跟他很熟,就连责备他的内容都跟刚刚一模一样。那个人被解开定身术后,就笑着抓住凤琷的胳膊跟他撒娇,凤琷低下头来亲他一口……   肖何看着这个场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手脚冰凉——这种没有铺垫的幻象肯定是假的,肖何心里清清楚楚是假的,仍旧忍不住难受,就仿佛是自己被什么东西替代了似的。   他想离那个幻象远一点,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凤琷走过去,越走越快,到后面跑起来,肖何的脑子也混沌起来,他渐渐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肖何努力往前跑,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肖何大声叫凤琷的名字,怎么叫对方都听不到。   “肖何……”   肖何听到有人说话,好像是凤琷的声音,他拼命朝那边跑过去,但是没几步却突然跑不动了,肖何面前出现一块完全透明的玻璃,他用力拍打它,不停地喊凤琷,喊得特用力,对面“凤琷”都没朝他这边看一眼。   “肖何……肖何!!”   凤琷从后面勾着肖何的腰死死拉住他——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肖何却跟中了邪似的往前冲,嘴里还在撕心裂肺地叫他的名字,怎么拦都拦不住。   凤琷干脆将肖何一把抱了起来,扛着他远离深渊边缘。肖何挣扎得太厉害了,凤琷必须死死抱着他才能阻止,然后在他脸上拍拍:“肖何醒醒……我在这里,你看,我在这。”   肖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两只漆黑无光的眸子明明看着他,却又映不出他的影子,但是嘴里明明在叫他的名字……这个样子,怎么看起来跟中了幻术一样。   凤琷心疼地把肖何再抱紧几分,掌心摸在他西服上立刻湿了一层。他皱起眉,引出神力给肖何烤干湿气:“莫非这雾气有问题……”   高端的幻术凤琷不可能察觉不出,雾气中有毒的话,就说不定了,神只对邪煞与法术反应敏锐,这等伤不到他分毫的毒雾,凤琷确实有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将毒气吹散就可以了,现在雾气被吸入肖何的身体里,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大脑,让他看到幻觉也有可能。   凤琷支起结界,先往肖何脸上吐了口清气,对方挣扎的动作慢下来,他立刻低头用嘴堵住肖何的嘴巴,然后跟吹气球一样往他嘴里吹气。白泽那等有治疗功能的神灵一口气能活死人肉白骨,凤琷虽然不太擅长治疗,但是把肖何弄清醒过来还是可以的。一口清气渡过去,肖何眼里小成一个红点的凤琷和黑西装的人立刻化作飞灰飘走了,模糊的影像渐渐变得清晰,他用力睁开眼,终于看到凤琷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肖何……你醒过来了吗?”凤琷见肖何还是发愣,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吹口气过去。   凤琷的嘴还没贴上来,肖何突然开口:“别吹了,七窍都在往外冒气。”   肖何复杂地看着凤琷,声音微微哽咽:“我刚刚看到你……”   凤琷没等他说完,一把把肖何狠狠抱在怀里,用下巴用力蹭他头顶:“都怪我……”   凤琷心里难受极了,肖何是个凡人,他根本不懂自己世界的危险,但是他知道啊,他如果考虑得再全面一点,再为他想多一点……说不定肖何就不会中招。   肖何听清凤琷的话有些吃惊——这只鸟……什么时候这么勇于承认错误了?他伸出手揽着凤琷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几下,故意笑他:“关你什么事,看你,额头都被雾气打湿了。”   凤琷没说话,由着肖何给他擦擦额头,肖何擦完了才想,他身上干干爽爽,唯独脑门上湿漉漉凉冰冰的——这莫非……是冷汗?   神不是不出汗吗?   【福利】   肖何睫毛颤了一下,心想原来他也是刚知道的,那这也不算刻意隐瞒吧?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心脏随即又被将要离别的不舍填满,肖何紧紧抱住凤琷的脖子,钻进他怀里趴着。   凤琷被他钻得轻笑一声:“真黏人。”   肖何垂着头靠在他胸口趴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想要抬起头,凤琷赶紧把他按了回去:“黏着吧。”   肖何干脆彻底放松下来,在他胸口闭着眼睛。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他不说话,只听到雨声和凤琷的呼吸声。肖何家三楼的客厅有个大窗户,采光很好,窗台也非常宽敞,夏天甚至可以在上面睡觉。他此时刚从性高潮中抽离出来,身上的热度退去,就觉得有点冷,肖何忍不住往凤琷怀里挤——他身上总是热乎乎的。   凤琷顺势躺下,手抚着肖何弧度起伏的腰臀轻轻摩挲:“冷吗。”   肖何抱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却没动弹。   凤琷把他的脸拱出来,仰头吻几下,手指插进肖何黏糊糊的后穴搅动揉弄,还在他耳边暧昧地说:“一会儿就暖和了。”   肖何自然听得懂凤琷说的什么,红着脸彻底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下流……”   “嗯?你不下流?说要侵犯我的时候你不下流?”   刚做过一次的身体开拓起来就不是很麻烦,凤琷就着两人叠压的姿势将分身抵在他后穴口慢慢插了进去,然后扶着肖何的腰轻轻晃动起来。肖何身体里被他灼热的性器撑满,只能趴在凤琷身上配合地晃动,晃了没几下,凤琷就戏谑地问:“是不是暖和了。”   肖何在他胸口用力捶两下,干脆爬起来坐在他腰腹间自己控制着频率上下颠簸起伏。凤琷稍微抬起点身体,咬住肖何胸前一点挺立的粉色肉粒,抱着他吮吸啃咬,牙齿舌头轮番进攻。肖何被他从胸口到腰腹到处都舔了个遍,后穴激动地收缩抽搐,裹着凤琷粗涨的性器痉挛不停。   凤琷被撩拨着,眼角发红,气息不稳,时间越长越觉得不满足,他难耐地握住肖何两边臀肉用力揉搓,令它挤压自己的性器:“肖何……肖何,再快点。”   肖何本就体力不佳,来回几次累得喘不过气了,听他还催促,顿时委屈,扑在凤琷肩膀上用力咬一口:“你行……你来!”   凤琷立刻掐着肖何的腰狠狠往上顶了几十下,又重又快,将肖何顶得气都喘不上来,只能扶着他小声尖叫。凤琷仍不满足,一把将肖何抱起来,绕到窗边把他放在宽大的窗台上,让他背抵着玻璃,拉开两条在他身体里狠狠抽插撞击。肖何两条腿被他举得高高的,后穴交合的地方完全暴露在眼底,他低头就能看见自己充血狰狞的性器在肖何身体里肆无忌惮地进出,快速的摩擦将对方肠肉带得外翻,又用力捅进去,这视觉刺激着实不小。   凤琷压着他的腿用力往后腿,肖何几乎被折叠起来,他光裸的后背紧紧压着窗玻璃,汗水将玻璃湿了一片,他的身体就在上面滑溜溜地上下搓动。肖何被他钉在窗玻璃上似的,整个身体不断往玻璃上撞,柔软地挤成一团,脚尖越过凤琷的肩膀,舒服得蜷缩起来。肖何最初还顾及着,咬住手指尽量不出声,后来在凤琷越来越快的进攻下不得不张开手扶着窗框来固定身体,口中控制不住,不停地发出高吭的叫床声,摧山倒海的快感和越来越浓的情欲让肖何几乎失去理智。   窗户没关严,雨越下越大,雨丝就斜着打进来,肖何一条手臂从缝隙伸出去,不一会儿就被淋湿了半边身体,他仰着头滑倒在窗台上,一条腿被拉高到跟窗框平行的高度,凤琷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不停抚摸,堵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柔软的口腔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肖何脸上被密集的雨淋着,他有些呼吸不畅,偶尔突然倒抽一口气恢复回来,下一秒又被性快感刺激到快要窒息。   他躺在窗台上意乱情迷地摇晃着头,眼眶因为哭太久微微泛红,他还睁着眼,看向凤琷时却失焦得厉害,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凤琷被肖何这表情勾得三魂七魄都飞出去,猛地在他前列腺上狠狠碾压辗转,身下的人突然绷紧腰,尖叫着射出一股稀薄的精液,他下半身被抬高,精液全淋到了自己脸上。   肖何用手背抹一把混着雨水和精液的脸,脸上的表情似愉悦似痛苦,一只手握着凤琷的小臂哽咽着喊他。   凤琷低下头在肖何嘴唇上舔,将他舌尖舔出来勾进自己嘴里又吮又吞:“肖何……乖,舒服吗?”   肖何大腿根颤得合不上,舌头被凤琷吸得有些麻木,声音不怎么清晰:“好舒服……”   凤琷喘息着在他耳边诱哄:“那我们继续好不好?”   肖何条件反射地吟泣一声,小声哭着没有说话,凤琷再问:“好不好?还想不想更舒服?”   肖何哽咽地抱着他的肩膀,许久点点头说:“好……”   “来,起来,趴这儿。”   他抱着肖何让他翻转身趴在透明的玻璃上,从他背后更深地插进去,肖何跪在窗台上,身体被顶得不停往玻璃上撞,凤琷用一只手垫着他的额头挡在窗玻璃上,一边握住肖何软绵绵的性器套弄一边从后面狠狠操他。   肖何被凤琷摁在窗台连续干了两个多小时,连续多次强迫勃起,前列腺被刺激得非常敏感,到后来都不需要凤琷太卖力,几乎只要插进去捣几下,他就会在灭顶的快感里哭着射精。凤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肖何的身体,分身被他裹得舒爽无比,一想到接下来好久见不到面,凤琷就……完全不想停。   窗台被弄脏了,他就把肖何抱起来,吻吻他的额头:“宝贝儿,我们回卧室好不好?”   肖何侧开脸哭了一声:“呜……”   凤琷又开始哄他:“回卧室好不好,想不想睡觉?”   肖何就跟被干傻了似的,一点智商都没了,傻不拉叽地说想。凤琷就开心地把他抱回卧室,然后摁在床上重重地插进去。他是神,他可以一直干下去,绝对不会出现所谓的贤者时间。   肖何看着头顶不停晃动的天花板,哽咽哭道:“不是……不是睡觉吗……”   “你睡觉,我不需要睡觉。”   凤琷一边说着一边往他后穴深处用力碾压,肖何抓着床单尖叫着抬起腰,立刻被凤琷找到机会,朝前列腺狠狠撞上去,大股的灼烫精液全部灌到深处。肖何的尖叫陡然失去声音,眼泪崩溃地夺眶而出,过激快感让他唇角流出津液,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下巴淌出,肖何现在浑身都乱七八糟的,腿上,腰上,甚至胸口……到处沾满不明液体。   凤琷喘息着压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将自己从肖何身体里拔出来,却把他的腿拉开更大,由肖何嘴唇一路吻到小腹。   “不行了……凤琷,你别碰我那儿……别……啊、啊——”   肖何被迫把两条腿曲起来踩在凤琷肩膀上,后者埋头在他腿间卖力地舔起来,湿漉漉的性器被凤琷含在嘴里,一边吮吸着一边用舌头舔它的顶端。   肖何的脚趾头蜷缩起来,脚趾缝夹着几根凤琷的头发,性器上温暖的吮吸和舔弄让他发不出声音,他脸上纵横着眼泪和口水,鼻头红通通的,眼眶红通通的,随着凤琷深入含吮的动作舒服地张大嘴叫出声,完全失去平日里冷漠克制的模样。   凤琷将肖何腿间挨处舔净,小声安抚他:“好了好了……得清理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得让他做个够本,至少先做够一年份的。   熟悉又可怕的快感再次卷上来,肖何浑身颤抖着,却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实在不行就让他晕过去吧。 第66章   连重云连拖带拽地拉着玉储壬往前拖,后者屁股蹭着地磨得生疼,他却没看见似的继续疾步快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玉储壬心里直打鼓,终于隐隐觉得害怕了,路过一根树桩时如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它,死活不跟连重云走了。   玉储壬与连重云私交甚笃,平日里也总被他宠着,因为看起来跟他弟弟差不多,连重云其实也将玉储壬当弟弟对待,他的要求不论有没有理,连重云都会尽量满足。现在冷不丁这样对他,玉储壬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又不敢反抗,只能哭。   这不对劲,连重云平时不会这样的。   这一路上玉储壬撒泼打滚,又哭又闹,被扯着胳膊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都没能阻止对方的脚步,连重云也不说话,净把他往没人的僻静地方扯。   连重云身上的气场令他感到害怕,对方原本就是锐利的长相——锐利到刻薄的那种,严肃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剑。现在他生气了,气场更可怕,好像散发的不是怒气,而是更吓人的杀气。连重云不知道怎么长得,眼底像能射出刀子,看人一眼都能剐掉二两肉。小九被连重云瞪上一眼,就觉得浑身冷飕飕,汗毛好像被他的眼神贴着皮刮掉了一般。   说来也奇怪,连重云的父母都是性情温和之人,连重锦也生得温润可爱,唯独连重云,气质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倒不是长得丑,他模样清俊,一看就是孤松野鹤一般的人物,就是越长大气质越凌厉,让人一见之下就觉得……这家伙不是好人。   再加上连重云为人严厉,平日里不苟言笑,嘴巴也毒得要命,仙鹤的温润性情没继承到,说出的话跟淬了毒的刀,刀刀往人心里面捅,喜欢亲近他的还真没几个人——除了玉家小九。   玉储壬平日总与连重云兄弟俩一起厮混,连重锦这个亲弟弟都怕连重云怕得厉害,从来不敢跟他大哥放肆,唯独玉储壬,可能天生少跟筋,总黏着连重云,人家凶他他也不以为意,跟在连重云屁股后面呵呵傻乐的。要不然怎么肖何一下就看出来连重云的恶意,玉储壬却死活看不出呢。   只不过平日里连重云凶他是凶他,却从未从没对他露出过这种狰狞的表情,就算真的有哪里被玉储壬惹生气了,他哭一哭,装装可怜,连重云拿起多重,都轻轻放下了。   但是今天他哭了一路,连重云一点要心软的迹象都没有,他眼睛里沉甸甸的东西玉储壬看不懂,就是直觉自己要倒霉了。小动物对危险的感知一向敏锐,他赖在地上不跟他走,连重云就干脆把玉储壬拎起来扛在肩膀上,直接将他带到这里来。   玉储壬被像麻袋一样甩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一旁,他怕得要死,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有点可笑。   连重云看着他跟乌龟似的埋着脑袋,气得指着他大骂:“现在知道怕了!你干那些龌龊事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怎么不安安分分当一辈子游手好闲的废物,倒学成了禽兽!”   玉储壬落地时不小心撞到石头上,后腰痛得像被捅了一刀,但是两只手还要捂着脑袋,他也不敢摸摸那里,被连重云骂得蹲在地上直哭。玉储壬心想,原来连大哥平时都觉得我是个废物,他这下可是真生气了吧。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连重云嘴毒,但是以前只见过他对别人嘴毒,这么骂他还是第一次。   玉小九蹲在地上听着连重云骂,心里难过得绞在一起,边哭边说:“你想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吧。”   玉储壬不是挑衅他,他是真觉得能打死他才叫本事,别说他自己这种废物,没本事死不了,二哥那种有本事的都死不了,但是看连重云恨他恨得那样子,大概觉得他得以死谢罪才能解了他的恨。   玉储壬脑袋里还盘旋着连重云问的那个问题——他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因为心悦连重锦。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心悦不心悦的,他那样……不过是一时兴起,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连重云脑中有些想法翻腾得厉害,他看玉小九蹲在地上可怜地缩成这么一小团,连个依靠的石头都没有,不忍心极了——他也不想这样对待这个小朋友,但是那点不忍心因为玉小九的话又生生给压了下去。   ——就是因为他以前总不忍心,今天才叫玉小九犯了这种大错,把他,把连重锦,甚至把玉家和连家,一起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连重云早就习惯用冷脸面对任何人,总之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下意识地疏远他,那他为什么还要给这些人好脸色?连重云与玉家的人不一样,他经常去外面,小时候父母带他出去会客,也从来没有能真心跟他做朋友的,无一不因为他的长相对他退避三舍。   连重云看着小九冷笑,走过去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好好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他把玉储壬拎到一处石壁,将他摁在上面,提起拳头就要揍他,后者吓得缩起脖子,条件反射用手抱住了脑袋,他根本不敢睁眼,嘴唇都咬出血了。   连重云盯着他半天,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狠狠收回手:“我不打你!脏了我的手!”   玉小九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连重云薄唇紧抿,刚刚那刻薄的话确实就是他说的,他甚至看见连重云眼底的厌恶,就跟看垃圾似的。玉小九难过得快昏过去了,他忍了半天没忍住,嚎啕大哭:“你不许再这么说我……”   “我说错了?!”   玉储壬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他好像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要不然连重云怎么平日里待他那么好,现在却把他说得这么一无是处。玉储壬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眼前,一抽一抽,哭得伤心欲绝:“呜呜呜……要不然,我娶重锦就是……”   连重云登时暴怒:“你做梦!!他怎么可能嫁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玉小九是知道好歹的,也知道禽兽不如不是什么好词,他哭得更加伤心,抽抽噎噎地说:“你别骂、别骂我了……我不是……”   连重云心里烦躁,按理说提到了重锦,他应该替弟弟报仇,狠狠打这混账一顿,但是他下不去手,好像也不是因为重锦被欺负才生这么大的气,却是玉储壬提到要娶重锦才火冒三丈。   ——重锦不是女人,没有被强迫发生关系就要让人娶回去的道理。   其实这件事是连重云单方面闹大了,那天要不是他撞见连重锦衣衫不整地回来,也许这件事都不会被揭露出来,连重云知道是玉储壬做了这件事之后,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等他回过神,已经从家里冲出来,到处找玉储壬的身影——他也不知道找他做什么,难道要揍他一顿?   连重云定了定神,确定目标——没错,揍他一顿,他欺负自己弟弟,怎么都得教训他一顿。   但是那天连重云没找到玉小九,去玉家找人被感知他们九公子要好好进学,不能出来玩。连重云没敢等,离开时非常狼狈,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又尴尬又狼狈。   连重云又火大了,他用力拉开玉小九挡住脸的胳膊,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提起来,小臂上青筋暴起:“闭嘴!不许哭!”   玉储壬以为他改变主意又要揍自己,急忙咬住嘴唇忍下哭声,血口子让他咬开,刚止住的血就从他唇间一点点渗出来。连重云看着他嘴上的血心里闷闷的,他实在想揍玉储壬一顿,却又真心下不去手,见他雪白的衣领被血染红,就觉得碍眼。   连重云鬼使神差用手指揉上去,指腹上柔软的触感令连重云呆住。   玉小九也呆了,他张了张嘴,下意识贴着墙挪开一步:“你……你干嘛……”   连重云本来被自己的行为下了一跳,被玉储壬躲开后心情却非常糟糕,有股邪火在胸腔里一拱一拱的,他觉得自己脑袋上面可能也冒出来了两团火。连重云一把将玉储壬拽回来,然后狠狠咬在他满是血的嘴唇。   连重云咬得太狠了,玉储壬痛叫了一声,尾音却模模糊糊地被吞进连重云口中。仙鹤本是种爱好和平的鸟类,不嗜血也不杀生,连重云咬着玉储壬的嘴唇吃了他一口血,渐渐的竟停不下来,含住他的下唇用力吮吸。   玉储壬吓得不轻,连重云要揍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害怕,对方现在这个样子却叫他很想喊救命。玉储壬一张嘴,口腔里立刻滑进一条舌头,他挣扎的手被握紧摁在身后石壁上,舌尖让连重云的舌头强势地搅动跟着他一起纠缠。   口中搅动的舌好像碰触到一个从未被碰到的地方,玉储壬觉得自己的魂好像从头顶飞出去了,或者是从嘴巴里被连重云吸走了,他被吻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猛地用力,想推开连重云,边推边惊恐地瞪着他——这人在干什么……他不是连揍自己都嫌脏了手吗。   “你……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连重云按下小九,死死捏着他的手腕,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几乎冒出火星:“你说呢!你对重锦做了什么!”   玉储壬被他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挣扎起来,连重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膝盖直接往前狠狠一顶,撞在玉储壬肚子上,把玉储壬痛得张开嘴,他便又吻了上去。   连重云越做越过分,一边贴在玉储壬的嘴唇用力吻他,一边撕他的衣服。连重云浑身都是劲瘦的肌肉,小九在力量上根本没法跟他比,没几下就被撕扯得衣衫凌乱。   玉储壬吓得直哭:“连、连大哥……我错了……你放开我吧,呜呜呜……”   “闭嘴!”   禽兽行径……   连重云心里骂自己,摸到玉储壬瑟瑟发抖的身体,手上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一把撕下剩余的布料,掐着他的肩膀把他狠狠摁在草地里。   禽兽……那就就禽兽吧! 第67章   凤琷和肖何找到玉储壬时已经过去一夜,他们在某座山山腰处的寒潭中找到他的,那里入口狭小且有野花野草遮掩,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彼时玉小九已经昏死过去了,下半-身浸在冷水里,上半身伏在岸上,清丽的小脸苍白如纸。连重云不在水潭附近,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   肖何吓了一跳,以为他被那只丧心病狂的仙鹤弄死了,凤琷就比较镇定,因为知道偃师不会轻易死亡,且能察觉玉小九胸口确实有微弱起伏,受了不少苦是肯定的,但是还不至于没命。   凤琷不许肖何轻易靠近,自己走过去要把他拎出来,肖何突然看到水底有什么带麟光的东西一闪而过,条件反射抓住凤琷:“水里有蛇!”   他说完就意识到——如果水里有蛇,那小九岂不是凶多吉少?哇靠这仙鹤也太歹毒了!!!   凤琷凝神看向水底,果然见一条粗长的蛇尾正随着水流轻轻摆动,但是顺着蛇尾往上看,并没有看到蛇头在哪。凤琷推开肖何的手,走过去拎着玉小九的后领一把将他从水中提了上来。   肖心里暗暗吃惊——玉储壬上半-身还算正常,下半身从腰往下,连着的竟然不是人腿,而是一条粗长的,蛇的尾巴,就是刚刚在水里看到的那条,因为他穿着长袍,蛇尾从袍子地下伸出来,没看清到底是从哪里延伸出来的。凤琷轻轻挽一下手腕,玉小九就连着蛇尾一同从水中浮起来,飘在凤琷手掌上方几寸。他虽然被凤琷横抱在手中,却没将对方沾湿半分。   凤琷把玉小九抱出来之后就放在岸边草地上,肖何小声地问:“他没事吧?”   凤琷拍拍玉小九的脸,后者没有反应,但是呼吸还算均匀,之前苍白的脸色应是寒潭水太冷,将他冻着了,现在上了岸倒是渐渐变得红润些。   他笑着安抚他:“无碍,他们没那么容易死,不然老二早就把自己折腾去阎王殿了。”   肖何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放下心,他在凤琷旁边慢慢蹲下,注意力几乎无法从玉小九身上移开——玉小九这个样子实在太奇特了,平时看起来明明是跟他一样的人类,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形态。他的尾巴也很奇怪,乍一看是蛇形,但是有点扁,背面有一些鳍一样的组织。但是又不像凤琷的龙尾那样,玉小九的尾巴末端没有肉缨,像蛇一样修长,越到末端越细。   但是他的尾巴并不丑,相反还很好看,他的尾巴是奶白色,鳞片表面浮着一层很浅的碧石青,之前在水下没看清楚,这样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吓人。鳍也很粉嫩,肖何偷偷捏着一点拉开,发现它形状是半月的扇面样,有点透明,雾蒙蒙粉纱似的。   凤琷察觉到肖何的动作,回头看他一眼,肖何很警觉地松了手——这只鸟虽然还笑眯眯的,但是仿佛不乐意他随便动玉小九的尾巴。   肖何想,凤琷的翅膀都能跟他做那种事情,那玉小九的尾巴是不是也有异曲同工之用……呃,他们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难道兽形的那部分都是……那个?   肖何复杂地看了凤琷一眼:“我就随便看看……”   凤琷好笑地敲敲他的头:“脑袋里没想好事?”   “哪有……”   肖何往后躲了一下,突然发现玉储壬尾巴尖上有点干,而变干的地方甚至隐隐发黑了。他指着那里让凤琷看:“他这是怎么了?”   凤琷皱了皱眉,扬手往玉储壬身上施了个水球,润泽的水球拉长,将他下半-身的蛇尾全部包裹起来,裹在水中之后,那处变干的鳞片就慢慢又恢复奶白色。肖何看了玉储壬的尾巴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们要不要赶紧将他带回去,这么昏迷着也不是办法,回去他族人那里说不定知道该怎么解决。”   凤琷摇摇头:“没事,他们身体里有窫窳的血脉,情绪激动时会显出龙尾……只是窫窳神龙脉不纯,有点像蛇,才变成这样,冷静冷静就好了。”   肖何点点头:“说的也是,你是他们的祖叔,也应该了解他们的情况。”   肖何说完玉储壬就睁开了眼,最初还有些迷茫,看清眼前的人是肖何和凤琷,居然嘴一瘪嚎啕大哭:“祖叔!!!祖婶!!!”   肖何抽抽嘴角,忍不住伸手捂住玉储壬的嘴:“好了好了,别哭了……小九,受苦了,我们回去吧,你赶紧把这尾巴收起来。”   玉储壬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微哭声,凤琷看不下去,拉开肖何的手把玉储壬拯救出来。   “我收不回去……”   玉储壬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第一次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祖叔,我是妖怪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   凤琷就把安慰肖何的话又说了一遍安慰自己的小侄子,还说他大哥也有过这种情况,没被他看到过之类之类,玉储壬才稍微安下心来。   “只不过,你刚刚晕过去,情绪应该已经平稳下来了,应当可以恢复原样的,怎么会收不回去?”   凤琷疑惑地摸着自己下巴打量玉储壬:“难道你现在还很激动?”   玉储壬被瞧得很紧张,嘟囔着说:“祖叔再这么看我我可能就又很激动……”   凤琷咳了声移开视线:“那就先回昆仑境再说,你大哥对此事经验较足,回去向他询问吧。”   肖何在旁边轻声提醒:“那连重云……”   玉储壬突然大声打断他:“管什么连重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要紧!!”   肖何见玉储壬没有生命危险,还以为是他自己理亏不想提对方,很识趣地没再接腔。凤琷在玉储壬脚下放了一片云,把他浮起来后就准备离开,却不想被提的人根本不经念叨,玉储壬刚说完,连重云就从狭小的入口走进来。   他手里捧着一张巨大的荷叶,看见凤琷他们手里的荷叶一下掉到地上,滚落一地的鲜红果实,有几颗熟透的浆果摔烂了,溅起的汁水染脏了他的袍子。不知是否肖何的错觉,他觉得刚刚有一瞬间连重云脸上是有笑意的。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攻击的姿态,并起二指,在眼前狠狠一抹,手中出现一把长剑,指着凤琷厉声喝道:“放开他!”   肖何被喊懵了,没反应过来连重云就已经提剑攻向凤琷,凤琷反应更快快,抬手打出一道三昧真火,朝连重云呼啸着扑过去。   “祖叔!!别杀他!”   玉储壬大声喊着去拉凤琷的袖子,连重云趁机侧身躲过一击。   凤琷收住三昧真火,疑惑地问:“他是谁?”   肖何在一旁插话:“连家那位……”倒是真的不能打了,毕竟他们比较理亏。   连重云也没再攻击,他垂目扫玉储壬一眼,后者直接把脸扭开,给他一个后脑勺,他又看向凤琷,凤琷身上属于上古神的威压令他不得不警惕,最后看的肖何,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似的:“玉储壬的长辈?这么快就解开了我的定身术?”   连重云不提定身术还好,一提定身术倒提醒了凤琷——正愁找不到罪魁祸首,他就撞上来堵他的枪口。   “是你把肖何定在那里?”   连重云没说话,算默认。   凤琷心里那个气啊,趁他不在欺负肖何,还这么理直气壮,于是招呼没打,直接一掌朝连重云拍过去。   肖何从刚刚就在注意凤琷的动向,他看得真切,条件反射地推了凤琷一把——原本就理亏,作为肇事者还先动手打人,那可半分说不清楚了。也许肖何用光了毕生所有的运动神经,推凤琷的那一小下就让他发招发歪了一点点,没打到连重云身上,三昧真火从他手臂旁边擦过去,将他身后的石壁击穿。   连重云恼火地甩着手臂,把火星从自己身上抖掉,却还是被烧掉半边袖子。鸟类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羽毛变得,凤琷这一烧可是把他整只翅膀上的毛都烧没了。   玉储壬以蛇尾从那朵小小的云上支撑起身体,拉住凤琷的胳膊阻止他再攻击连重云:“祖叔……别打了,我们先回族里吧。”   肖何也从另一边拉住凤琷,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们理亏在先,还是不要贸然出手。”   凤琷是什么人,他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更何况现在还在气头上,便冷哼一声对着连重云扬起下巴说:“你怎么教育了我的晚辈倒是其次,但是你伤了肖何,这笔账我必须跟你算一算。”   连重云不知他说得是什么,经过刚刚那一击,却更明白了两人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也隐约想起很多年前玉家人似乎是有一位上神长辈护着的,莫非就是眼前这人?   “我只给他施了定身咒,没伤他。”   凤琷火气没压下去,又被挑起来,顿时要跟他再打一场。肖何跟玉储壬一边一个死死拉住他,苦口婆心地劝解。   玉储壬是主力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祖叔!祖叔息怒,不能动不动就暴力相向我们还是先回去是正经啊。”   肖何帮忙敲边鼓:“其实我没事,你随便烧他一两身羽毛就好了,可千万别烧焦了,容易弄出鸟命,仙鹤毕竟是你同族,看见烤成碳的尸体我怕你会忧郁。”   玉储壬愣愣望着他身边祖婶——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管是烧掉毛还是烧焦皮,对于鸟类来说都是相当恐怖的惩罚……祖婶压根就是想先打连重一顿解气再说啊,祖婶可真黑啊。   “哼,这世间早已无我同族,仙鹤算哪支弱逼。”   凤琷嘴上不认输,手上却没再动——他被肖何的形容惊着了。   清高了一辈子的仙鹤仙君听凤琷如此评价他们,心里气急,他背着手挺直腰,光着一边的手臂也丝毫不减翩翩风度。他冷笑道:“玉家从长辈到小辈都不讲理,玉九做出此等龌龊事,你们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凤琷皱眉:“什么?”   肖何作为唯三的知情人之一,不好插话,默默看凤琷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玉储壬的脸却是唰一下就白了,他死死拉着凤琷的袖子,几乎是哀求地让他离开:“祖叔,带我回去吧……我想见大哥……” 第68章   肖何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三堂会审,只不过有些奇怪,明明是连家更吃亏的情况,参与会审的却只有玉家长辈,连家那边出面的仅连重云一人。   连重云来玉家时翅膀上的毛还没长好,他在外面穿了件竹青色的大氅,才不显得太失礼。   这次的事对玉家来说算是一桩家丑,便没请很多人,玉家这边在座的只有玉储子,凤琷,还有肖何而已,玉储乙原本也该到场,但是他得到望月的角之后就去加紧制作质谱仪,便没有参加。   至于肖何,是作为知情人来作证的。   “家父家母远游在外,舍弟不便出面,就由我这个兄长全权负责。正好玉家长辈也在,今日就给我一个交待吧。”   肖何倒是挺佩服连重云,面对凤琷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连重云可是羽族后代,本身就该对凤凰有天生的畏惧,再加上凤琷是上古神,能克服对他本-能的的恐惧,连重云倒是心理素质极好。   玉储子叹口气:“事情始末小九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实在是……是我这个兄长管教不严,让他做出这等没规矩的事情。”   玉储子逼问玉储壬真相时,后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措辞又轻慢不庄重,结果被玉储子盛怒之下抽了一顿藤条。肖何是看着玉小九受罚的,看完后他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害怕大哥了,玉储子平时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罚起玉储壬来一点都不手软。可能知道他们这些人轻易不会被打出毛病,他下手就专捡疼的地方抽……藤条都抽断两根。   玉储子站起身对连重云行了一礼,满脸歉意道:“我已经狠狠罚了他,对于令弟却不知如何补偿,连大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当着我长辈的面,我承诺,连家的要求,我玉储子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连重云受了玉储子一礼,仍冷着一张俊脸无动于衷:“玉老大真会做人,我跟你要说法,你却把球踢回来,根本没诚意。”   玉储子为难了,他犹豫一下问道:“敢问令弟与储壬……是否有情?若有……便让他嫁过来可好,我们玉家一定会对他好的。”   连重云突然冷笑:“重锦心里倒是真有爱慕之人,玉老大做得了主?”   肖何想起在后山听到的内容,心说这位小仙君可能想搞个大新闻,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阻止,眼睁睁看着玉储子跳进人家的套里去。   “令弟爱慕之人并非小九?”   “当然。”   连重云极轻蔑地瞥旁边安静如叽的玉储壬一眼:“重锦眼光很好,怎会看上这等人。”   自家兄弟再顽劣也不能让外人当着面任意践踏尊严,连重云说完这句话,玉储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倒是玉小九没什么反应,就跟没说到他似的。他那条蛇尾巴还是收不回去,盘在椅子里时不时勾一下尾巴尖,视线却落在别处,不看他大哥也不看连重云——一副破罐破摔生死由命的模样,叫肖何也忍不住产生怜惜之心。   凤琷在桌子底下捏捏他的手,肖何回过神来,一抬头见对方正朝他眨眼睛:“待会儿替你报仇。”   肖何一呆,小声地拒绝他:“不用了,我又没事,把小九捞出来再说。”   凤琷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喜欢的是贵家十娘,玉储亥,阴差阳错表错了情,竟被玉九这般折辱。”   玉储子先是惊讶,后叹息道:“承蒙厚爱,只是小妹很早之前就成亲了,所嫁之人亦是心仪之人……只能辜负重锦了。”   事情的缘由玉储壬没有说清楚,可能自己不想牵连到玉储亥,只说了自己对连重锦做的事情。   “如今小九与重锦有了……”   玉储子说到一半想起来两人都是男子,说肌肤之亲不太合适,便改口:“发生那种事,确实是小九的错,我们家里对男子与男子在一起不甚在意,只要是心悦之人,我们这些打当哥哥的都不反对……不如,让他们相处来试试?”   连重云听到这话立刻动了肝火,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到地上:“心悦之人?!重锦的心悦之人又不是他!”   肖何瞟凤琷一眼,后者靠着椅子懒懒地打个哈欠,一点发言的欲-望都没有,仿佛只是玉储子请来坐镇的而已。   肖何心里明白,这只凤凰连人情世故都不懂,怎么会处理这样的情况。   那边连重云又发话了,声音冷冰冰的:“重锦是男子,怎可能嫁到你们家,岂不是要再折辱于他?哼……”   玉储子无奈地解释:“并非要折辱令弟……”   他恨极了似的瞥玉储壬一眼:“我跟玉储壬也有肌肤之亲,今日就让他嫁到连家来!”   “噗——!”   凤琷毫无防备,一口茶喷出去老远,呛得咳嗽不停。肖何给他拍背顺气,内心受到的刺激却不比凤琷少——他们去晚了一夜而已,看来还是被连重云以暴制暴了啊……怪不得玉储壬被刺激得尾巴都露出来了,这……这些神仙妖怪们,都什么套路!   玉储子震惊得说不出话,凤琷跟肖何更没反应过来,这时突然见一条白色的长尾嗖一下从玉储壬那里弹出,狠狠拍向连重云。   “小九住手!”   玉储子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重云更没躲开,硬受了他这一击。那尾巴狠狠抽在他的脸上,连重云白皙的脸立刻显出一道红印。好在是玉储壬第一次使用尾巴攻击,用得不熟练,又没多大力道,要不然这一下该给连重云脑袋都拍碎了。   玉储子跟肖何一同上前摁住玉储壬让他冷静,后者却跟被刺激了似的根本听不进劝,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连重云,手边一切能扔出去的东西都抓起来往连重云身上扔,边扔边骂:“我睡了你弟弟,你他妈的也睡回来了!为何还要侮辱我哥哥!你杀了我吧!我以死谢罪行了吗!”   玉储子气得想捂住他的嘴:“你给我住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连重云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的,只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储壬,他被玉储壬砸得头上流下血,糊了一脸,看上去非常可怖。   肖何一边压着玉储壬,心里那种怪异感又涌上来——连重云这副样子,看上去根本不是单纯因为玉储壬欺负了自己弟弟恨他,在天之角的寒潭也是,将玉储壬扔进水里泡着,仿佛也不是为了惩罚他……   凤琷在一旁咳个不停,强撑着使个法术直接将玉储壬定在那里,他坐在椅子里摇头摆尾的,就是动不了,现场的混乱才被制止。凤琷捂着嘴一把将肖何拉回自己身边,小声斥责:“瞎掺合什么!咳咳……他又砸不死,砸到你怎么办!”   肖何偷偷看了连重云一眼,果然见他擦擦伤口处的血,伤口已经自行慢慢愈合。   事情演变到这种剧情,就太复杂了,连重云那双吊梢鹤眼沉沉地落着很多东西,在一旁看着玉储壬,目光都没错开过一瞬。玉储壬却将脸扭到一旁不看他,平时总没心没肺,如今看上去倒是有点沧桑的样子。玉储子也不好过,自家弟弟先行凶后被行凶,他都不知道该继续赔罪还是该兴师问罪了。这连重云,搞什么鬼!   这时凤琷发话了,他很不耐烦:“连家的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就说,再拐弯抹角别怪我恃强凌弱。”   肖何瞥瞥他——这鸟没在开玩笑,他确实做的出恃强凌弱的事,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经常恃强凌弱。   连重云被凤琷烧了一回毛显然也对他颇为忌惮,这次没再推诿。他那双沉沉的眼睛看向玉储壬一眼:“让他……”   “不可能!”   玉储壬愤怒地打断他的话,几乎是在朝连重云嘶吼:“出去!从我家滚出去!”   凤琷还想说什么,肖何眼疾手快地拽着他的衣袍扯了一把:“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有大公子在,你就别掺合小辈们的感情纠葛了。”   他有句话还没说——你自己都搞不明白,掺合人家做什么。   凤琷一想也是,自己都多少年不管事了,突然冒出来管人家的事,也会引得现在掌权者膈应。于是摆摆手:“罢了,这件事老大来管吧,我也快离开了,管不了你们。只不过,连家的小子,我们该算算另外一笔,你将肖何定在天之角,还让他吸进毒雾……若不是我去得及时,他有性命之忧。”   凤琷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生气了:“你打算怎么赔我!”   肖何嘴角一抽,赶紧将他在桌子上拍打的爪子拉开:“我这不是没事嘛……就算了。”   ——这只鸟太过分啦,烧了人家一身毛了还想怎样,更何况这边伦理大戏还没落幕,他们就别打岔了。   凤琷一点听不懂,在一旁直嚷:“算什么算,那是你命大!我再晚去一会儿,你说不定就去阴间报道了!”   连重云闻言惊讶地将肖何上下打量一番,看他是个凡人模样,还以为肖何是与玉家这群人差不多的存在,却没想到还真是个完全的凡人……   但是连重云本就不擅长解释,意识到如果肖何是凡人,那他确实犯了大错,只是这人天生嘴毒面冷,不解释也不认错,冷冷清清道:“玉家品德败坏的长辈也少一个算一个。”   凤琷嗷地一声喷出一口火,把连重云剩下那半边翅膀也烧了,同时烧起来的还有堂屋。肖何头疼地拉住凤琷用力往外扯,阻止他继续惹事——这算什么事啊,本来都够复杂的,凤琷还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凤琷和肖何终究属于局外人,不能插手太多,更何况凡间很多事还要做,不能耽误太久,质谱仪做好后他们就得离开了。肖何没追究连重云,隐晦地提醒他,也别太为难玉储壬,连重云没说什么,看起来并不打算用这件事给肖何一个面子。听说玉储壬被关了禁闭,连重云到底想要什么结果,肖何知道,玉储子应该也知道,这种关头将玉储壬关起来……其实也算表明玉家的态度。   凤琷在回去路上问肖何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难办的,既然都睡了就当扯平,纠结来纠结去的没意思。   肖何摸摸他的脑袋,心想,可能在场唯一一个没看懂的人就是凤琷了吧。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的小凤凰莫非也是未成年的水准?   “肖何,你发什么呆,问你话呢,你最近总是无视我,老走神。”   凤琷不满地把肖何搂紧,在他脖子上咬两口。   肖何回过神亲亲他:“我在想怎么说……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什么?”   肖何看着凤琷几乎要把头发捋成呆毛,在头顶竖几个问号,默默给自己一巴掌,心说你还是负责貌美如花吧我的小凤凰:“……算了,我做饭去,炸虾片吃吗。”   “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连重云是有能力把小九操出尾巴的…… 第69章   从昆仑境回来之后,肖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每天把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往质谱仪里扔。他带回来很多种类的蔬菜粮食,实验量大得惊人,又没谁给他做助手,所有都要自己动手。   凤琷觉得自己被更加冷落了,他觉得自己就跟丢了工作后被老公嫌弃的家庭妇女似的,每天只能靠电视剧度日,安慰自己这颗空虚寂寞的凤心……   ——看多了电视剧形容词都越来越怨妇了。   ——但是又不能真去看肖何给他买的动画片光碟,都是假的东西,看了也没用。   但是这次就算凤琷撒娇打滚也没用,肖何除了忙实验也还忙别的,实在腾不出多余时间陪他。何培清查的那件事肖何也在查,尤其严峰前一阵从实验室请辞,说自己找到更好的地方任职,给肖何一种幕-后黑手开始收网抽离自己势力的错觉。   实验压力和生活压力双重作用下,肖何能陪凤琷玩的时间只有晚上——其余时间肖何会捉凤琷来实验室给自己当小白鼠。   这样悠闲又忙碌的日子像小船划水一样往前推,直到有一天,夜里,凤琷接到了龙爹的千里传音。   凤琷本来想再试一次做饭,把菜都扔进了水盆里,然后水盆里的水打着漩涡转了一圈,显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来。   被父神找上门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凤琷甚至想直接砸了水镜。   “父神……”   凤琷抽抽嘴角,堂堂神龙出现在水盆里像什么话,简直丢人,于是伸手一抓把水镜抓在空中。   水镜里面的人听到凤琷叫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宽慰而欣喜的表情,还没等他说出寒暄的话,凤琷接着又说:“不是说过没事别找我么。”   神龙爹登时一噎。   “这……为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状况,特地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凤琷心说你看我身体好不好也应该月圆之夜来,这都快月末了,赶早赶晚都赶不上。但是他不想说这些话,父神肯定会表现得很难过,他还要费心思哄……想想就麻烦。   凤琷跟应麟的父神名叫应颉,原身烛龙,生于洪荒之始,盘古开天地之时。盘古死后身躯化为山川大地,应颉从山川中生,昂首长鸣,下巴抵着地,龙角就抵住了天,呼吸都是吞的天地间最纯净的清气。   本是颇为雄壮气吞山河的场景,但是在应颉口中就不那么美好。   据他形容,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然后盘古四肢幻化的天柱不知道怎么就坍塌了一根,掉下来狠狠砸了他的脑袋,把他砸醒了。应颉刚醒来还懵懵懂懂,就挺着脑袋帮盘古顶天地,不让它们再合到一起去,头顶的天多沉啊,长时间顶着,应颉觉得自己的角都快断了。   应颉觉得自己生来就为了遭灾难,自暴自弃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应劫。   后来,有人看不下去了,跟他说这个名字很奇怪,建议他改个字,才变成现在的“应颉”。   ……   凤琷很好奇那位给他改名的人是谁,每次问起应颉都摇摇头,说自己活得太久,历史太远,早就不记得了。   凤琷就没再问过——能把这种事当睡前故事讲给孩子们听,丝毫没觉得暴露自己智商的神龙,记忆力差才正常,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凤琷从小,观念里根深蒂固地确定着一件事——他父神脑回路不正常,可能当初被天柱砸傻了。   凤琷从小,最庆幸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的名字不是父神取的……   水镜中的男人头顶着两支巨大的金色龙角,眉眼温润,笑得一脸春风和煦,看着凤琷的眼神透出浓浓的慈祥:“琷儿呀,你也好久没见为父了,就没什么话跟为父说吗?”   凤琷坐在一旁认真想了想:“肖何快回来了,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   应颉怅然若失地看了凤琷一眼,饱含着“儿子大了跟爹不亲了”等复杂的感情-色彩。   应颉长得很好看,虽然没有凤琷好看得那么夸张,却也称得上俊美无俦。毕竟是自开天辟地就诞生的上古神,神力无边,容貌自然就非常英俊,他露出无奈苦笑的表情时,总会令人动容。   可惜凤琷并不吃他这一套,装可怜的把戏他天天能跟肖何使上二百遍。   应颉见凤琷开始数表了,收起表情问道:“麟儿说你找到碧玺珠了,你现在还离不开它?”   凤琷答得斩钉截铁:“离不开。”   ——碧玺珠治不了他的神力暴动,但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肖何。   “那你在凡间还习惯吗?什么时候回昆仑山,我要去见见你都不能去,你知道,我一入红尘就容易迷路……”   凤琷在应颉面前就像个叛逆期的儿子,大人唠叨几句他就不耐烦:“我都待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父神,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就说。”   面容俊美的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事……”   “没事就……”   应颉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就是为父偶然路过凤族禁地,从中感受到了和谦的气息。”   “……”和谦貌似是神魔大战之中牺牲的凤族长辈。   凤琷笑容僵在脸上,这种重要的事就不能早点说吗?这种事难道还不如跟他磕牙磨嘴皮子重要吗?!等等,父神一条龙怎么会“偶尔”路过凤族禁地……   应颉微笑的样子半分没变:“此事非同小可,本应立刻进入禁地查探,可惜为父试了几次,发现门口有禁制,不允许为父踏入,禁制上法力很强,有上古大能的神力。为父只是一条小小的龙神,破不了禁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神魔大战时陨落的神凤重生了……”   凤凰又被称作不死鸟,就是因为他们濒死之时会浴火重生,重新变为凤卵孵出来。这种不死跟窫窳后人的不死是不一样的——凤凰的不死是天道的偏爱,虽然浴火重生有风险,大多数凤凰还是能挺过来的。所以神魔大战之后战死的凤凰没有一只成功重生的,这事本身就不太寻常。   凤族气得咬牙——如果他都只是“小小的龙神”那天底下就没有神仙大能一说了!   “所以你一来就跟我说是要带我回去找族人不就好了,闲话那么久!”   应颉很委屈:“我要了解一下你的身体状况,身体状况不好的话我们就等些日子再去,还有你好不容易适应了凡间,再换个地方水土不服怎么办,你身体这么弱……”   “我是月中神力最为充盈之时才会发作,不是每天都发作。”   凤琷很想翻白眼,虽然当这么多年神习惯了感情淡漠,遇到凤族的事他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尤其涉及到魔族,这些东西被驱逐出去,封印在魔界,他们的名字却像一把枷锁,锁在所有经历过,甚至听说过神魔之战的神明心头上,只要涉及到魔族的事,就让他们心急如焚。   且这件事可信度非常高,如果非要凤琷对应颉的某一点做出绝对信任,那一定是他的神力和作为上古神的敏锐,因为只有这些从他诞生起就注定的部分不会像他的脑回路那样变数不停——天道总不会太不靠谱。   “那你要现在回来吗?”   应颉期待地看着凤琷,脸上挂着微笑,仿佛说了这么久,这句才是重点。   凤琷刚要说当然,突然想起肖何来,他这次回去肯定要耽搁几天,肖何如今虽然不需要他随身保护了,却也令人放心不下……难道带着他?   面对凤琷的沉默,应颉依旧微笑着:“需要点时间跟小伙伴道别吗?”   “……这边的事一处理完我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应颉点点头:“你不用着急,慢慢来,总之翎和乾的气息减弱得很缓慢,你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不迟。”   “……”气息在减弱这种事为什么也不提前说啊?!   切断与应颉的通话,凤琷前所未有地惆怅起来——这事怎么跟肖何开口。   一直纠结到晚饭时间,肖何都回家了,凤琷也没想好怎么说。其实这件事并不需要为难,毕竟是回去办正事,他看的电视剧里,也有老公出差把老婆扔在家的——虽然这种情节十有八-九预示着他们的感情即将破裂,要么老婆出轨要么老公找小三回来肯定分居……但是他对肖何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   ……吧?!   凤琷抬起头,目光落到肖何的背影上,对方正在切菜,行云流水的动作加上蔬菜整齐划一的擦擦声,分外好听。   他看着看着就忘了要说什么,视线从肖何低垂头露出的一节雪白颈项,滑到衣服底下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再往下,宽大的衬衫急收进裤腰,衬得腰肢越发纤细……   “你再那么看我,就侵犯你。”   肖何面头都没回地切着菜,冷冷一句将凤琷拉回现实。后者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干脆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外面下着小雨,肖何的身上被雨丝沾湿了一层,用毛巾仔细擦过之后还是带着点水汽。凤琷弯下腰,把唇贴到他湿润的耳后:“什么?你说谁侵犯谁?现在就侵犯给我看看。”   肖何被他唇间吐出的气流弄得痒,笑着别开头用手肘拐凤琷胸口一下:“边儿去,我肚子饿扁了。”   凤琷没松开手,低头轻轻埋在肖何肩头,笑过之后自然上翘的唇角落下来几分,看着有些哀伤。他握着他的腰往怀里收了收,手掌隔着衬衫贴在肖何肚皮上轻轻抚摸——那底下有碧玺珠,只被他吸掉一半灵力,虽然还有一点往外流失的迹象,却没以前那么严重。   看来应麟说的是对的,是他对肖何索求过度,才让碧玺珠失控。   凤琷轻轻抚摸着那里,不由去回想这一段由碧玺珠而起的缘分。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不太敢走了。肖何平时虽然总冷着脸……但是他也不是从来不笑,刚刚笑得多好看,背影也好看……肖何这么好,他一走,肖何会不会被别人抢去?电视剧上都说了,他们凡人最爱干这种喜新厌旧横刀夺爱的事。   肖何切了一会儿菜,没听到凤琷说话,倒是不停摸自己的肚子,心里笑他黏人,随口问道:“怎么了?”   凤琷沉默地抱紧他,然后将脸往肖何脖颈上更用力地埋了埋,深吸一口气:“肖何……我要走了。” 第70章      肖何切菜的动作顿住,他下意识一侧头,落在后脖子上的发丝短短的,扫在凤琷脸上。   他轻声问:“什么?”   “我要走了……”   “……”   凤琷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闭眼在他颈后轻轻磨蹭几下,嘴唇正贴在肖何皮肤上:“我们族地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肖何笑笑,低下头重新开始切菜:“你要走了啊……行,你去吧,什么时候走。”   凤琷沉默着没回答,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切菜,肖何也没再说话,像是在等凤琷的答案,室内一时间只能听到细细碎碎蔬菜被切断的声音,还有雨丝轻轻敲打玻璃的声音,擦擦得很好听。   “不过,过几天这里要来个马戏团,我托人订了两张票,你如果不着急的话等看完再走吧……如果着急就算了,总之明年还能看。”   他后面那句声音放得很轻,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凤琷。   肖何一直没听到凤琷回答,切菜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这些天总是忙,都没时间陪你,你最近在家无不无聊?都自己玩什么呢……”   凤琷突然伸手握住了肖何的手腕,刀刃堪堪停在肖何手指上,指尖渗出一颗艳红的血珠子。   他帮肖何把菜刀拿开,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握着肖何的手将他指尖含进口中,轻轻抿掉上面的血渍。   肖何微微侧过身,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幽光散成一汪水,他看着凤琷给他吮指尖的血渍,等凤琷将他的手指松开,才试探问道:“那你……那你还回来吗?”   肖何不是没想过跟凤琷的分别,他理智中一直都知道,凤琷是神,这里是人间,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但是对于凤琷会离开这件事,肖何从来没认真想过,总觉得那会是件很遥远的事情,或者根本不会到来——他不是总随心所欲吗,如果凡间有足够令凤琷留恋的东西,他说不定一任性,就不走了呢?   肖何心想,自己还是太自信了,他们相处时间太短,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留住凤琷。   “什么叫我还回来吗……”   凤琷把他捞过来揽进怀里,抱着肖何温热的身体在他背上轻轻抚摸:“我只是回去一趟,你就当我是出差,出差懂吗?”   问得好似自己要一去不回了。   凤琷嘀咕完,突然觉得心里疼了一下,他看着肖何,注意到他平时就有些苍白的脸现在好像更白了几分,显得眼睛更黑,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乌漆麻黑,连点光亮都没有。凤琷心上就像被小针扎着似的,持续疼。但是问他心疼什么吧,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想把肖何搂在怀里好好安慰。   ——分明只是“出个差”而已,被这家伙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抱着肖何把他摁在胸口,安慰小鸟一样轻轻抚他的头发,他想了想,问肖何:“不然……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肖何看着凤琷的眼睛没说话,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在拒绝——如果是别的时候他可能就跟着去了,但是现在不行,他要留在凡间,他妈那边的麻烦没解决,四处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肖何不放心。   “我……”   凤琷用拇指压住了肖何的下唇,将他拒绝的话堵回去——其实刚说完凤琷就后悔了,他这次回昆仑山,面对的可能是魔族,可能很危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带一个凡人回去是不明智的。   ——但是肖何为什么不想跟他一起?他就这么抗拒自己的身份?   凤琷不想听肖何拒绝他,他很骄傲,问出那句话,要他跟自己一起,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肖何明显不乐意……他不会再傻得去纠缠这个问题,他怕自取其辱。   窗外的雨下得急了,凤琷看着肖何的眼睛,拇指在他嘴唇上缓慢揉捻,将他那片淡色的薄唇揉得水润艳红。肖何顺着他的动作仰起脸,嘴唇被凤琷揉开,微张着牙齿,越来越混乱的呼吸随着他越来越控制不住力道的揉捻从口腔里吐出,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欲-望,却又默契地克制住。   肖何用齿尖咬住那根作乱的手指,声音有些含糊:“凤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种说法是真的吗?你这次如果再等上二十年才回来,我大概……”   等不了那么久。   后面的话肖何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二十年够不够他寻到长生不老的方法……也或许,永远都寻不到。   肖何的自尊和骄傲在碰触到这个荒诞的猜想时,变得那么脆弱易碎,他变得不自信,变得恐惧死亡……   他甚至想问问凤琷,如果等他再回来,他却不在了,对方会不会像窫窳一样,去找他的转世。   ——应该……不会吧,他还没有信心能将凤琷彻底套牢,而他现在,就要离开了。   凤琷突然低下头来吻他,肖何偏过脸,正好让他吻在唇角。凤琷捏着肖何的下巴固定住他,用力吻在肖何唇上,他眼底的金光急切而悲伤,抱着肖何的力度大到快把他捏碎了。   凤琷不能听肖何说这种话,他心里又酸又软的,难受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个小混蛋,越来越坏,怎么总说些戳心窝的话。   肖何只好由他亲了一通,之后他把脸埋在凤琷肩膀上,将不平静的呼吸和眼圈里的泪意努力压下去——这真令人难为情,他怎么变得这么……娘兮兮的。   “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从来没听说过。肖何……乖,把头抬起来,你这是哭了吗?我就出差几天,你哭什么?”   凤琷心里慌乱,表现在外就只会假装凶他。   凤琷捧着肖何的脸不许他躲开,肖何把手臂举在脸前面挡了挡,没挡住,说话时候鼻音却有些重:“谁哭了,你别拿手摸我眼睛,刚拿完洋葱的手,你摸自己也掉眼泪。”   凤琷不记得刚刚肖何切的菜里面有没有洋葱,只好搂着他的腰在怀里安抚拍着:“你听我说……我这次回昆仑山,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也许会耽搁几天,晚回来几天,但是绝对不会像你说的,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么夸张。你知道仙界每年都有地仙上天汇报工作吗?一年一次的那种,如果天界一天是凡间一年,天界的神仙岂不是要天天听地仙们唠叨?岂不是乱套了……”   肖何听得懂凤琷给他做的时间假设换算,垂着脑袋点点头,两颊却还微微嘟着,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他就猜到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凤琷表现得根本不像轻松样子,果真很棘手,那他们这次是不是要分开很久?那他……会不会因为时间慢慢忘记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他听到凤琷说要走的时候,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回过神后,只想跳起来把他揍一顿——为什么这么突然,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太突然了。   凤琷知道肖何不舍得自己,最后那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他心口像燃着一把三昧真火,又烫又燥,几乎把他烧着了。凤琷揽着肖何的腰用力一提,将他放在流理台上,高大的身躯随机逼催着靠过去,挤开肖何的膝盖不让他合腿。   凤琷一只手拖在肖何脑后,微微侧过头,嘴唇在他脸上意乱情迷地磨蹭,喘-息声都性感无比。不知道神为什么会有荷尔蒙这种东西,肖何觉得有成吨的荷尔蒙扑面朝他砸过来,压得他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   凤琷一边解肖何的衬衫扣子,一边咬他的耳垂,声音急切:“肖何你听着……我很快就回来,我离开这段时间,你给我乖乖的,不许红杏出墙。”   肖何搂着凤琷的脖子,仰起头任由他将自己的衬衫撕裂,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好……”   凤琷掐着他的身体,说话急促而含混,贴在肖何的皮肤上,嘴唇带来微微震动:“不许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你给我收敛着点,别再口无遮拦,更不许对他们笑……对,你就拿这副死人脸对着他们就行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知道吗。”   肖何这动不动开荤腔的毛病,对着他也就算了,对着别人……凤琷一想这事就觉得头疼,他敢保证,肖何只要有一次对别的男人这样,就会被人惦记上。还有……还有他笑起来,突然笑那么一下子,是个人都承受不了。这个小混蛋,根本不懂自己的魅力在哪里。   凤琷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他,索性将心里话都说出来,手掌在肖何纤细的腰上流连,又不舍又嫉妒——他嫉妒自己不在肖何身边的这些日子里,能见到他音容笑貌的任何人。   “知、知道……”   肖何被凤琷挑逗得浑身发软,颤着身体点头。对方得寸进尺地低头叼住他一边乳珠,捧着肖何的身体放肆抚摸:“一定要戴着我的翎羽,一秒钟都不许摘下来。我在上面加了法术,它会保护你,别人也抢不去。凡间太大了,我要靠这个来找你……贴身戴着它。”   ——这是凤凰的烙印。   “好……我绝对不会摘下来。”   肖何手指从凤琷指缝里挤进去,握紧手,呼吸声越发急促。凤琷沉下腰缓慢地进入,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埋在肖何耳边粗重地喘-息着:“你是我的……”   肖何猛地绷紧了身体,下意识挣扎的动作被凤琷按在手掌底下,他轻轻叫了一声,赤-裸的皮肤与凤琷慢慢地,完全贴合。肖何抚着他的脸,很想问,我是你的……但是,你是我的吗。   他也不知道完全拥有该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现在又属于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相比于神漫长的生命,人类每一天都在倒计时,肖何觉得自己就像得了绝症的病人,每天数着时间去计算,还有多久能陪他。   肖何脑袋里越来越乱,乱得跟浆糊似的,他无法从惊恐与不安里挣脱,凤琷温柔的安慰让他在泥淖里越陷越深。肖何强迫自己冷静,自我欺骗似的想,他们之前也够黏糊了,正好需要一个冷静期去沉淀这些日子的感情,需要一个长距离……让他自己慢慢体会到,他的好。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没有别离对比,怎么能体现重逢的价值?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消极的——离得远了对方是不是就会忘了自己,时间久了他的影子终于会从他漫长的生命里消退……诸如此类,想太多会令人绝望。   肖何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理性的一面将感性那面压下去。肖何从来没强烈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到此刻,他甚至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凤琷……”肖何捧着凤琷的脸,看着他,喉头轻轻滑动。   能不能不走?能不能不离开?   肖何心里太清楚了,答案是不能,这种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对方觉得烦恼。   “你……这次早点回来……”   只要不是再等二十年,他等得起。   【福利】   肖何被凤琷重重摁在流理台上,台子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全被扫到地下,肖何抓着凤琷的手臂,喘息声里带着痛苦,话一句都没说。   他的裤子被退到腿弯,宽大的衬衫向两边张开着,毫无仪容可言。肖何心里一点没有难为情的感觉,只是难过得想哭。他掀开凤琷的紧身T恤摸到他的腹肌,手臂绕着坚实的腰身抱紧。   肖何肩头被凤琷咬的很痛,臀肉上大力揉搓的动作也让他很痛,分身却涨得厉害,高高翘起的顶端不停渗出前列腺液。肖何拉着凤琷的腰将身体紧紧贴着他,性器被对方皮带扣上的钻石硌得有些疼——那个扣子是上次何培卿送的,凤琷平时在家里也会穿凡人的衣服。   凤琷察觉到肖何的情绪,侧头吻住他,在他柔软的唇上一下一下啃咬,舌尖轻轻安抚他的口腔。凤琷腾出一只手来,握住肖何的性器上下套弄着来回抚慰,黏糊糊的液体沾得他掌心都是。   凤琷的体温很高,肖何被他套弄着,发出难耐哼音,凤琷就在他耳根上吻,分明自己都忍不住了,还强忍着急促的喘息安慰对方:“别急……乖,我还没走呢……”   肖何在凤琷怀里缩起肩膀,抓着他的手臂,声线不稳地问:“那你什么时候……”   凤琷愣了愣,拇指压着肖何分身顶端狠狠一碾:“可能要……尽快。”   “呜——!”   玉露腻柔膏这种东西其实非常珍贵,是应泽取了一个快要飞升成仙的蚌精的淳液炼制,如果知道全被凤琷当润滑使了,大概要心疼死。然而凤琷从来不会对什么产生心疼的感觉,用没了就用没了,大不了打死应泽,他肯定还能再炼一瓶。   “我以后都让你先出一回好不好?”   凤琷抱着肖何,将自己狰狞的性器慢慢插入他后穴里,松开手时肖何没精打采的分身从他掌中滑出来,歪在一边。凤琷一边抚着他颤抖的脊背一边将掌心的精液舔干净,他垂下头亲亲肖何的耳垂,又问:“好不好?”   肖何的身体还是能产生精元这种东西,凤琷如今很少直接从他体内吸取灵力,他甚至刻意避免去吸收……但是做爱的时候那点精元,他一点都不会浪费掉。   肖何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把胳膊绕着凤琷的脖子缠紧,默不作声地往他身上贴。凤琷感觉到交合部位在被主动地越吞越深,一时血涌上头。   他将肖何往自己身上捞了捞,自己伏到流理台上狠狠一挺腰,性器整根没入肖何体内,狰狞的倒刺全插进去,把肖何刺激得高高拱起腰身,随后胸口急促地起伏。有那药膏保护,凤琷确信不会伤到肖何,唯独撞击时的痛感和快感半分不会少。   凤琷下巴搁在肖何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到,只想狠狠干他,用最粗鲁的那种方式……   凤琷微微后退了些,将肖何的腿挂在臂弯里用力往上一抬,同时把性器用力插回去,让交合处最大限度地咬合。肖何被他这一下顶得大声叫出来,凤琷听在耳朵里觉得真实,压着肖何的腰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撞击。肖何的身体被不停地顶出去又拖回来,后穴里泥泞湿润,每次插入都发出响亮的水声的,交合处被堵得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如此契合。他的动作太快了,有些疼,肖何只是死死掐着他的肩膀,被凤琷困在怀中无助地尖叫,他声音有些惨烈,听不出愉快还是伤怀。   凤琷在肖何身体里不管不顾地撞击了许久,喘着声越来越混乱,疼痛和快感混杂着,将肖何刺激得身体不住痉挛,他在凤琷最初剧烈的发泄过后,攀住他的肩膀,分明是跟对方紧紧拥抱在一起,却彼此看不到表情。   肖何咬着嘴唇仰起头,用力控制了一下情绪,才将眼泪憋回去,凤琷抚着肖何遍布汗水的脊背闷声在他身体里撞击着,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肖何被快感刺激得几乎哭出来,呻吟声断断续续,他抱着凤琷的肩膀喘息不住,呼吸声原因不明地夹带上浓重鼻音。   离别之际,除了不舍肖何还觉得委屈,他很想问问凤琷,是不是觉得何时离开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与他商量,他只需要通知,他只需要接受。   肖何到现在都不知道凤琷到底怎么看他,他明白对方喜欢他,却害怕自己成为他的消耗品——从使用寿命上来说,他都像一个一次性用品。肖何很容易想多,他从遇见凤琷之后就时刻注意着压抑自己。他性格里极端,尖锐的一面比一般人更加无理取闹,理智里能够理解的东西,感性中完全不能理解。肖何一直忍着,忍得久了,他都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他不敢说出任性的话,连为什么三个字都问不出,突如其来的离别让肖何手足无措,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甚至还能不能再见都无法确定。他心里害怕,虚得很。肖何躺在流理台上紧紧抱着凤琷的身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凤琷摸到肖何的侧脸,手心沾湿一片,他往前耸了几下腰,后反应过来这不是汗水,抓着肖何的头发强迫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脸:“怎么了……”   肖何立刻将脸转到别的方向,声音断断续续:“没……怎么,看什么看……”   凤琷怔了怔,将肖何轻柔地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自己反身坐在流理台上面。肖何着力点很小,只能用腿紧紧勾着他的腰固定自己。   凤琷抬起头在他脸上温柔地亲吻:“我很快就回来了,嗯?瞧你……”   他说着狠狠一挺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缠绵地撞击着肖何的身体,肖何被他顶得挺起腰,借由这快感扶着凤琷的肩膀小声啜泣:“嗯……”   “不哭了啊?”   “没哭。”   凤琷看着他许久,眼底金光温柔地淌出来,他吻住他的嘴唇,握着肖何分身用力蹂躏,身下顶弄的动作也从缠绵变得越发激烈,好似不如此就不能表达他感情的深刻。他听不懂肖何在纠结什么,却能接收到对方强烈波动的情绪,凤琷咬着牙在他身体里用力撞击着,听到肖何的呻吟变成失调的痛呼,才觉得满意。凤琷捧着他的腰,咬在肖何一边乳头上,舌尖温柔地舔咬他,手中身体变得像一瓣柔软的橘子,被剥得光溜溜,被他啃咬吮吸出可口的汁液。   肖何被强烈的快感刺激着,觉得气都吸不上来,没多久就趴在他耳边讨饶,凤琷闭上眼睛又在他身体里狠狠顶弄几下,腰一挺,将灼热的精液灌进深处。肖何被他温度极高的精液烫得缩起身体,性器顶端让凤琷蹂躏得发红,可怜兮兮吐出几股白浊,对方才彻底停下来。   肖何累得大口喘着气,一条腿从流理台上耷下来,凤琷的分身一拔出,他后穴里很多液体由于重力慢慢流出,将腿间弄得乱七八糟。肖何不自在地将颤抖的腿并起,然后被凤琷直接抱起来托着身体往客厅去。   “白日里父神与我水镜传音……说我们族地出了些事情,他进不去,我必须回去一趟。”   凤琷搂着肖何坐在沙发上,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啄他的耳垂,小声嘟囔道:“我也不想走……”   肖何睫毛颤了一下,心想原来他也是刚知道的,那这也不算刻意隐瞒吧?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心脏随即又被将要离别的不舍填满,肖何紧紧抱住凤琷的脖子,钻进他怀里趴着。   凤琷被他钻得轻笑一声:“真黏人。”   肖何垂着头靠在他胸口趴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想要抬起头,凤琷赶紧把他按了回去:“黏着吧。”   肖何干脆彻底放松下来,在他胸口闭着眼睛。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他不说话,只听到雨声和凤琷的呼吸声。肖何家三楼的客厅有个大窗户,采光很好,窗台也非常宽敞,夏天甚至可以在上面睡觉。他此时刚从性高潮中抽离出来,身上的热度退去,就觉得有点冷,肖何忍不住往凤琷怀里挤——他身上总是热乎乎的。   凤琷顺势躺下,手抚着肖何弧度起伏的腰臀轻轻摩挲:“冷吗。”   肖何抱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却没动弹。   凤琷把他的脸拱出来,仰头吻几下,手指插进肖何黏糊糊的后穴搅动揉弄,还在他耳边暧昧地说:“一会儿就暖和了。”   肖何自然听得懂凤琷说的什么,红着脸彻底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下流……”   “嗯?你不下流?说要侵犯我的时候你不下流?”   刚做过一次的身体开拓起来就不是很麻烦,凤琷就着两人叠压的姿势将分身抵在他后穴口慢慢插了进去,然后扶着肖何的腰轻轻晃动起来。肖何身体里被他灼热的性器撑满,只能趴在凤琷身上配合地晃动,晃了没几下,凤琷就戏谑地问:“是不是暖和了。”   肖何在他胸口用力捶两下,干脆爬起来坐在他腰腹间自己控制着频率上下颠簸起伏。凤琷稍微抬起点身体,咬住肖何胸前一点挺立的粉色肉粒,抱着他吮吸啃咬,牙齿舌头轮番进攻。肖何被他从胸口到腰腹到处都舔了个遍,后穴激动地收缩抽搐,裹着凤琷粗涨的性器痉挛不停。   凤琷被撩拨着,眼角发红,气息不稳,时间越长越觉得不满足,他难耐地握住肖何两边臀肉用力揉搓,令它挤压自己的性器:“肖何……肖何,再快点。”   肖何本就体力不佳,来回几次累得喘不过气了,听他还催促,顿时委屈,扑在凤琷肩膀上用力咬一口:“你行……你来!”   凤琷立刻掐着肖何的腰狠狠往上顶了几十下,又重又快,将肖何顶得气都喘不上来,只能扶着他小声尖叫。凤琷仍不满足,一把将肖何抱起来,绕到窗边把他放在宽大的窗台上,让他背抵着玻璃,拉开两条在他身体里狠狠抽插撞击。肖何两条腿被他举得高高的,后穴交合的地方完全暴露在眼底,他低头就能看见自己充血狰狞的性器在肖何身体里肆无忌惮地进出,快速的摩擦将对方肠肉带得外翻,又用力捅进去,这视觉刺激着实不小。   凤琷压着他的腿用力往后腿,肖何几乎被折叠起来,他光裸的后背紧紧压着窗玻璃,汗水将玻璃湿了一片,他的身体就在上面滑溜溜地上下搓动。肖何被他钉在窗玻璃上似的,整个身体不断往玻璃上撞,柔软地挤成一团,脚尖越过凤琷的肩膀,舒服得蜷缩起来。肖何最初还顾及着,咬住手指尽量不出声,后来在凤琷越来越快的进攻下不得不张开手扶着窗框来固定身体,口中控制不住,不停地发出高吭的叫床声,摧山倒海的快感和越来越浓的情欲让肖何几乎失去理智。   窗户没关严,雨越下越大,雨丝就斜着打进来,肖何一条手臂从缝隙伸出去,不一会儿就被淋湿了半边身体,他仰着头滑倒在窗台上,一条腿被拉高到跟窗框平行的高度,凤琷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不停抚摸,堵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柔软的口腔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肖何脸上被密集的雨淋着,他有些呼吸不畅,偶尔突然倒抽一口气恢复回来,下一秒又被性快感刺激到快要窒息。   他躺在窗台上意乱情迷地摇晃着头,眼眶因为哭太久微微泛红,他还睁着眼,看向凤琷时却失焦得厉害,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凤琷被肖何这表情勾得三魂七魄都飞出去,猛地在他前列腺上狠狠碾压辗转,身下的人突然绷紧腰,尖叫着射出一股稀薄的精液,他下半身被抬高,精液全淋到了自己脸上。   肖何用手背抹一把混着雨水和精液的脸,脸上的表情似愉悦似痛苦,一只手握着凤琷的小臂哽咽着喊他。   凤琷低下头在肖何嘴唇上舔,将他舌尖舔出来勾进自己嘴里又吮又吞:“肖何……乖,舒服吗?”   肖何大腿根颤得合不上,舌头被凤琷吸得有些麻木,声音不怎么清晰:“好舒服……”   凤琷喘息着在他耳边诱哄:“那我们继续好不好?”   肖何条件反射地吟泣一声,小声哭着没有说话,凤琷再问:“好不好?还想不想更舒服?”   肖何哽咽地抱着他的肩膀,许久点点头说:“好……”   “来,起来,趴这儿。”   他抱着肖何让他翻转身趴在透明的玻璃上,从他背后更深地插进去,肖何跪在窗台上,身体被顶得不停往玻璃上撞,凤琷用一只手垫着他的额头挡在窗玻璃上,一边握住肖何软绵绵的性器套弄一边从后面狠狠操他。   肖何被凤琷摁在窗台连续干了两个多小时,连续多次强迫勃起,前列腺被刺激得非常敏感,到后来都不需要凤琷太卖力,几乎只要插进去捣几下,他就会在灭顶的快感里哭着射精。凤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肖何的身体,分身被他裹得舒爽无比,一想到接下来好久见不到面,凤琷就……完全不想停。   窗台被弄脏了,他就把肖何抱起来,吻吻他的额头:“宝贝儿,我们回卧室好不好?”   肖何侧开脸哭了一声:“呜……”   凤琷又开始哄他:“回卧室好不好,想不想睡觉?”   肖何就跟被干傻了似的,一点智商都没了,傻不拉叽地说想。凤琷就开心地把他抱回卧室,然后摁在床上重重地插进去。他是神,他可以一直干下去,绝对不会出现所谓的贤者时间。   肖何看着头顶不停晃动的天花板,哽咽哭道:“不是……不是睡觉吗……”   “你睡觉,我不需要睡觉。”   凤琷一边说着一边往他后穴深处用力碾压,肖何抓着床单尖叫着抬起腰,立刻被凤琷找到机会,朝前列腺狠狠撞上去,大股的灼烫精液全部灌到深处。肖何的尖叫陡然失去声音,眼泪崩溃地夺眶而出,过激快感让他唇角流出津液,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下巴淌出,肖何现在浑身都乱七八糟的,腿上,腰上,甚至胸口……到处沾满不明液体。   凤琷喘息着压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将自己从肖何身体里拔出来,却把他的腿拉开更大,由肖何嘴唇一路吻到小腹。   “不行了……凤琷,你别碰我那儿……别……啊、啊——”   肖何被迫把两条腿曲起来踩在凤琷肩膀上,后者埋头在他腿间卖力地舔起来,湿漉漉的性器被凤琷含在嘴里,一边吮吸着一边用舌头舔它的顶端。   肖何的脚趾头蜷缩起来,脚趾缝夹着几根凤琷的头发,性器上温暖的吮吸和舔弄让他发不出声音,他脸上纵横着眼泪和口水,鼻头红通通的,眼眶红通通的,随着凤琷深入含吮的动作舒服地张大嘴叫出声,完全失去平日里冷漠克制的模样。   凤琷将肖何腿间挨处舔净,小声安抚他:“好了好了……得清理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得让他做个够本,至少先做够一年份的。   熟悉又可怕的快感再次卷上来,肖何浑身颤抖着,却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实在不行就让他晕过去吧。 第71章   肖何住的地方很大, 小楼有三层。他近来没请阿姨过来打扫卫生,自己拎着小水桶, 从一楼开始排着往上擦楼梯。   他不是想锻炼身体, 只是觉得无聊。   肖何从来没觉得无聊过——世界上这么多未解之迷,这么多知识还待汲取,书的世界从来不让他觉得无聊。   但是自从凤琷走后, 肖何突然觉得日子变得很长, 原本一进实验室就能待上一整天,现在却总觉得无所事事, 灵元分析的项目也进入到瓶颈期,除了最初的研究都没再有什么进展。   科研实验往往需要异想天开的大脑,科学的产生与艺术相同, 需要灵感,特别在如此新颖的领域,妄想比实际经验更为重要,然而现在, 肖何的灵感好像枯竭了,他甚至开始感到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处理手上的实验数据。   分明凤琷在的时候他想法很多,多到忙不过来,连带他都将凤琷冷落在一边。   “我的缪斯……”   肖何擦楼梯擦累了,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捏着颈上挂着的翎羽低声叹息,彩色翎羽闪过微弱金光,似在回应他一般。肖何把它塞回衣服底下,整个人往沙发里陷进去。   他的家落座在一处环境极好的地段,四周绿草如茵,离工业区和住宅小区比较远,非常清幽。肖何从窗户外只能听到鸟鸣,听不到半点人声。他木然地从窗口向外看,盯着那一片天空开始想——自己一个人住三层的小楼是不是太大了些。   肖何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二十多年来,他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死党或者朋友的存在,甚至连与人交流都很少,除了实验就是学习,去KTV都是一个人……   肖何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郁闷起来,不是都说土豪不会缺朋友吗,他也算有钱人吧,怎么会一个能在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都没!肖何觉得要反省一下自己,他是不是太傲气了,让自己的生活与平常人脱节,才显得不讨人喜欢,不然怎么会连个失恋了拉着一起喝啤酒的朋友都没有!   ……不,不对,他才没失恋!   肖何失落极了,面无表情躺在沙发上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发呆,呆了一会儿后,突然自言自语:“不知道曲师兄跟徐师姐怎么样了,他们要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曲长风接到肖何的电话着实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上次的案子出了事。   肖何沉默了一下:“没有。”   “那是什么事?”   肖何平日里不请人吃饭,一旦要请,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平时给谁电话基本都张嘴说事,简洁得很,没事从来不打电话的。   肖何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师哥,你最近有空没?”   对面听筒里穿出翻文件的声音:“你等我看一下日程安排……你什么时候找我?”   “就现在……今天中午或者晚上。”   曲长风在对面嗯嗯地应着:“那没事,这次又要我接什么案子啊?这样吧,等会儿中午见个面,你记得把资料带上,我们聊聊。”   肖何又默了一下:“……我没案子,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哦对了……如果徐师姐有空也叫她一起吧,你们好事将近了?”   对面曲长风静默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师弟!你这莫非是在邀我出去玩?”   肖何有点尴尬地抿抿嘴唇:“师哥……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有有有,当然有空。”   曲长风笑得见牙不见眼,顺手把一叠资料摞到旁边:“我再忙也忙不过你这个工作狂啊,师弟是真长大了,知道浪了啊。我跟你讲,要出去浪最好晚上去,中午除了吃个饭什么都做不了……啊对了还有,你找我出去玩干嘛打事务所的电话,你打我私人手机啊。”   “……那就今晚七点,你下班之后我去金鲨事务所找你。”   “好嘞!今晚师哥带你把以前没玩过的玩个遍!介意我带几个人吗,人多热闹。”   肖何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女朋友,忙说不介意,然后匆忙挂了电话。肖何没好意思告诉曲长风自己根本没存他的私人电话,能跟曲长风保持联络,还是因为他职业的原因,觉得以后总会有与律师打交道的时候。   当晚肖何驱车到金鲨事务所,曲长风没带女朋友,倒是带了另外两个男人,他介绍两个人是自己同届的朋友,一个叫宋诚,主修经济学,现在在外企上班。另一个叫史飞迁,主修计算机,毕业后自己创业,做的游戏网站已经很有些样子。他们跟肖何虽然也读过同一所大学,华人圈子在国外互相之间其实都蛮熟悉的,只有肖何这种异类……导致他跟其他几个人都没怎么见过面。   肖何面无表情地从车内看着曲长风,眼底却有些迷茫,曲长风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上,一把搂住肖何的肩膀偷偷跟他眨眨眼:“师弟,你就是社交太少了。”   肖何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那些小心思居然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曲长风是个很靠谱的人,上车后自动把导航仪调好:“第一站先去酒吧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环境不错。”   “好。”   曲长风又悄悄问:“你那个漂亮的对象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想起凤琷,肖何心里偷偷难过了一下,他现在又有点庆幸当时带凤琷出来见过曲长风,这样至少有个人能跟他聊聊凤琷,让他不至于觉得凤琷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人:“他有事回老家了。”   他犹豫着又补充一句:“可能近期都不回来……”   肖何对凤琷还会不会回来这件事抱有十二分的不信任,不光因为儿时那段记忆,他自己心里首先给双方定下“仙凡有别”的定义,就像此时,不论他如何想见到凤琷,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曲长风没懂肖何的意思,却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伸手在肖何头顶揉两把:“近期不回来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瞧你这样子,还是前两个月热恋期吧,黏糊的……”   ——谁知道是不是永远不回来。   肖何躲开他的手转移话题问:“徐师姐没跟你一起出来玩?”   曲长风还没说话,车后座一个人就接话道:“徐帅男?”   肖何从后视镜看了那人一眼,是史飞迁,肖何对他点点头。   “她不是出国发展了吗?听说前段时间移民了。”   肖何闻言往曲长风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对方往车座上一靠,抱着手臂说:“是啊,好像还找了个老外男朋友。”   肖何顿时觉得自己提了一个愚蠢的话题,他自己讯息迟滞,只记得最后知道的消息是曲长风跟徐帅男快结婚了,怎么这时候分手?   肖何打着方向盘往曲长风那边微微转头,面瘫脸上略带尴尬:“师哥……”   曲长风知道肖何要说什么,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她有自己的事业,我也有,生活又不是拍偶像剧,哪会一切都称心如意。”   肖何没接话,他不习惯评价别人的生活。   肖何不出声的时候就显得很乖,史飞迁突然笑着从后面勒住曲长风的脖子:“你小子哪儿来得这种小师弟,简直是小白兔啊。”   曲长风甩开他:“去你的!小何师弟可是我们学校校史级天才学神,还小白兔呢……他要是小白兔,那你就是小白痴!” 第72章   “啧, 我说的小白兔是社交方面,你说的小白痴是智商方面, 能一样吗?”   肖何没说话, 在前面专心开车。曲长风继续跟史飞迁打嘴炮:“小白兔已经名草有主,您这位社交大腕还是单身狗呢。”   史飞迁心痛地捂着胸口倒在一旁:“拒绝人身攻击!”   宋诚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没开口的,听了曲长风的话之后突然问:“肖师弟是医科的, 难道是传说中那位十五岁毕业的神童?”   曲长风在一旁帮腔:“对啊!还有啊, 小何师弟还是个赚钱的天才,富二代, 又有头脑,现在发展得可比我们这些师哥好多了。”   史飞迁在后面啧啧称赞:“这么厉害!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啊,跟些个恨不得戴墨镜都不摘铭牌的同学比起来, 这才叫低调奢华。”   “曲师哥说得太夸张,我没那么厉害。”   肖何下意识抬头看向后视镜:“我十七岁毕业的……上学比较早而已,没传得那么神奇。”   汽车缓慢转过一个弯,后视镜映着路边的灯光从昏暗到明亮, 露出里面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的脸,对方即使出来玩也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很有精英范儿。这在几个人中有些显眼,因为曲长风跟史飞迁的穿得很随意,肖何倒是喜欢穿西服,但是今天他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显得亲和一些,里面只穿了件格子衫,外面套的蓝色毛衣,很休闲,将他衬得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哇塞,师弟这么厉害?学霸级人物啊,不过学霸都不怎么喜欢出来闹,长风,你可不要带坏人家。”   曲长风被史飞迁勒着脖子拉得烦躁,直接掐着他的脸拽:“去你的!我也是学霸好吗,学霸怎么会带坏学霸!”   肖何盯着后视镜里的人没眨眼,脸上更没多余的表情,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宋诚看他的眼神。   宋诚发现肖何在从后视镜里看他,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我倒是觉得肖师弟这种……”   肖何怔了怔,恰好一辆大卡车驶过,他没听清宋诚后面说的什么。他下意识看了曲长风一眼,对方还在跟史飞迁斗嘴根本没注意这边,镜子里的男人微笑地望着肖何,也仿佛什么都没说一样。   肖何移开视线,问曲长风:“师哥,我看快到了,导航上这个路口却怎么都转不出去,是不是我走错方向?”   话题被转移,曲长风凑到导航仪前面:“嗯?我瞧瞧……哎呀,这里施工啊,师弟,在这左转,我给你当一回导航。对,然后从中间穿过去……”   顺利到达酒吧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这家酒吧不是那种坐下来安静喝酒的,它跟一间歌舞厅连着,他们进门时,里面已经有喧闹的音乐和许多男男女女在唱歌跳舞。   这是曲长风特地安排的,他理解肖何来找他玩是因为寂寞了,特地选了一个能high起来的地方,让他多多结交一些人。   肖何等四人围着吧台坐下,曲长风一直做领头的,主动给他们点酒。   “师弟,想喝什么?”   “我喝红酒就好,我酒量不好。”   宋诚看了肖何一眼,笑着拦下曲长风:“肖师弟今晚第一杯酒让我请吧。”   肖何怔愣了一下,抬起眼看向宋诚:“宋师哥,这怎么好意思,今晚的酒都记我账上,本来就是我叫曲师哥出来玩的。”   宋诚勾起唇角:“你请他们,我请你。”   宋诚话说到这份上,肖何也不好意思继续驳人面子,曲长风笑着捶宋诚一拳:“行啊你,要抢我这个正牌师哥的地位?”   宋诚没反驳,很有风度地指着肖何对调酒师说:“给他一杯蓝色妖姬。”   肖何一听这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他虽然不常来酒吧,对某一些鸡尾酒还是有研究的,据他所知,蓝色妖姬寓意好像并不适合师兄弟之间——更何况他们还第一次见面。   曲长风一听宋诚的话也愣了,用手肘推他一把,小声说:“干嘛你,恶作剧适可而止啊。”   宋诚笑了笑没说话,却问肖何:“肖师弟不喜欢?”   肖何不想让曲长风难堪,便摇摇头:“我无所谓。”   除了这个小插曲,再没发生别的奇葩事情,肖何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宋诚只是跟他开玩笑。但是有好几次肖何都觉得宋诚在看自己,每次他抬起头来却又对接不上对方的眼神,人家只是平常地面带微笑罢了。   喝酒喝到后面四个人聊得便放开了,几个人共同话题也多,加上有史飞迁这种活跃话题小能手在场,气氛越来越热,到后来聊着聊着就拼起酒来。肖何本身就能喝一点,心情又不是很好,被曲长风劝几次也跟着喝了不少。   只是他会本-能地去约束自己,灌干净一瓶酒后,啪一声把酒瓶顿在桌上,木着脸摸出手机:“……师哥,你们先喝,我找个代驾。”   “找什么代驾,这刚开始呢!不用着急!”   史飞迁拉住肖何把他手机抢走,肖何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盯着他握着自己手机的手,脑袋跟着对方动作来回摆动,然后突然扑上去,一把抢回手机。   宋诚见肖何的反应突然轻笑一声,帮他把手机往手掌里塞了塞。   史飞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面前已经摆着几个空啤酒瓶子,喝得有点高了,一直趴在桌子上嘟囔:“可惜啊,今天没有美女一起出来玩,不然还能更high一点。”   宋诚拿过一瓶红酒,又给肖何倒了一杯,轻声说:“你自己去撩呗,等会儿有自由舞蹈的环节,靠你熟练的外交手段还怕泡不到女人?”   曲长风喝得舌头都大了,听到宋诚怼史飞迁,就跟着嘻嘻哈哈嘲笑他,然后拉着史飞迁去跳舞。他们两人走后,吧台边只剩下肖何和宋诚,肖何下意识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吵闹的音乐声把肖何震得头脑麻木,他没接宋诚的酒杯,站起身抱歉地说:“喝多了,先去下洗手间。”   对方点头表示理解,肖何就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扑在洗手台前接水用力往脸上泼几把,镇静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一点。   肖何扶着镜子边缘盯着里面那个人,手指在“他”脸上的红晕描来描去:“……这种聚会果然不适合我,我是不是天生就不适合跟人交流,缺少这种才能吗。”   这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进了洗手间,肖何正头晕着,没抬头,霸占着镜子的位置趴在那里没动,身后传来门上锁的声音。   肖何刚要回头看,突然感觉身体被人扶住了,不知道对方摁到他哪里,肖何觉得腰上一麻,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肖何手脚不受控制,想站稳却一直往后倒,他迟钝地想——难道是有人要割他肾?   “……你没事吧?” 第73章   “你没事吧?”   任何声音传到肖何耳朵里听起来都是模糊的, 他知道自己醉了,站也站不稳, 朝白瓷边的洗手盆伸出手, 想抓住它的边缘,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那人稳稳地扶住肖何,甚至直接将他搂在怀里。   “肖师弟……”   肖何面无表情抬起头, 眼前乱晃的影子终于停下, 令他的视线能够定格在对方脸上。   宋诚正蹙着眉俯视他,他金丝边眼镜后面藏着一双丹凤眼, 锐利又漂亮:“肖师弟?没事吧?”   肖何冷着脸用力挣脱宋诚的手,摇摇晃晃地抓住洗手台,他拧开水龙头才回应宋诚:“没事, 谢谢你宋师哥。”   “我见你好久没回来,有些担心,就跟进来看看。”   宋诚边说边将视线落在肖何互相搓洗的双手上,见他根本没有对准水流, 无奈似的笑了笑。宋诚走过去握着肖何的手腕帮他送到水流下面,然后松开手。   “师弟,你喝多了……”   肖何恍惚间觉得宋诚的声音离他很近,好像就在耳边,对方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垂上,肖何身上一个激灵,胳膊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往侧边挪开两步,转过头时嘴唇不小心擦过宋诚的脸颊,后者急忙扶住他,让他不至于滑倒在地上。然而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姿势就变得更暧昧了,肖何几乎是半躺在宋诚怀里,宋诚低头看着他,呼吸吐在肖何脸上。   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双方尴尬的距离,还越来越靠近。   肖何这时终于察觉不对劲,之前只是没怀疑过几位师哥的取向,更不觉得同性之爱普遍到满大街都是,现在宋诚明示到这种程度,肖何就算醉得再厉害,也有感觉了——酒精令他思维麻痹,却没完全夺取他的智商。   肖何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站起身,然后推开宋诚:“谢谢宋师哥,我真的没事,自己可以……”   宋诚突然抱紧了肖何,他终于不再忍耐装作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猛地收紧手臂,搂着肖何把他摁到瓷砖墙上,他掌心贴住肖何的身体,从脊背摸到他的腰窝,激动得呼吸都变得粗重:“师弟,我知道你跟我是同种人,说实话,我看你第一眼就非常喜欢……”   宋诚刚刚抱着肖何的时候正巧望进他的眼睛里,对方清醒时一双瞳仁乌漆麻黑没什么亮光,喝醉了酒倒显出几分迷离。宋诚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在车里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师弟,打扮得学生一样,气质也确实非常单纯,是他自己喜欢的类型,喝酒时宋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肖何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好几次——真的完全是他的菜。   肖何个子不算太高,又偏瘦,身材比例却很棒,他洗手时微微弯下腰,从后面看更是肩宽腰窄腿长,脖子纤细弧度柔软,很吸引人。宋诚算是老手,男人本就没那么多事,爱好特殊的同类又少,他们之间约-炮往往一个眼神就懂彼此的含义,说什么都特别痛快,偏这个师弟明明看懂了还装没看到,让宋诚恼火的同时,心里被撩拨得痒痒的。   “松开!”肖何用力推宋诚的胸口,他头晕得厉害,推着推着又被抱紧了。   “师弟,长风在车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女朋友不在……情场失意?还是吵架了?肖师弟,跟我试一次你就懂,女人不适合你……”   宋诚有个奇怪的爱好,尤其喜欢泡有恋爱对象的那种,有时候在床上还会强迫对方给自己前女/男友打电话,这在宋诚看来只是情趣。   他这时兴致上来,被肖何反抗后心里那股火直窜,紧紧搂着他的腰,一只手从他背后往下摸,一直摸到臀上,还捏了几把。肖何不好意思喊出声,推不动宋诚就开始揍他。但是肖何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喝了酒之后更是跟女孩子的力气差不多,推也推不开,躲了几次没躲掉,反而被宋诚亲到脖子。肖何顿时恶心得火冒三丈,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宋诚吃痛,束缚肖何的力道松了一些,肖何趁机用力推开宋诚,狠狠擦两下自己被亲到的地方。他没理会宋诚,直接拉开洗手间的门扭头就走。   “肖师弟!”   肖何回头淡漠地扫宋诚一眼:“宋师哥看错了,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肖何虽然没骂人,看着他时眼底的轻蔑几乎溢出来,宋诚被他这一眼、这句“不是同种人”,刺激得浑身僵硬,肖何骂都不屑骂他,这种态度令宋诚觉得羞辱,或者说宋诚这样水准的人其实听得懂肖何骂他的内容——你是禽兽,我不是。   肖何没回酒吧,一路跌跌撞撞地找到自己的车,钻进车里把车门锁上,就窝在驾驶座上不动了。肖何醉酒醉得厉害,封闭的空间才让他觉得安全。   肖何在自己胸口摸索着找了半天,终于摸到挂在脖子上的翎羽,原来是因为他仰躺的姿势让羽毛掉在后面了。他握着那片羽毛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终于踏实了些,脑袋昏昏沉沉的,肖何干脆闭上眼——总觉得现在睡着的话,可以做一个好梦。 第74章   肖何睡得不怎么安稳, 没睡一会儿就醒了,他是被一阵一阵节奏规律的闪光弄醒的, 他怔怔地想, 刚刚好像没梦到凤琷,肖何把脸往手臂里埋了埋小声嘟囔:“遇见这种恶心事还不补偿我一下,梦都不入……我看你是想离婚了。”   “不离婚!什么恶心事?什么离婚?不离婚!”   肖何酒还没全消, 迷糊间听见凤琷的声音, 却比平时更轻更小一点,他皱起眉, 握着胸口的翎羽来回摇晃:“什么……你说什么,区区一根毛,你还想装凤琷……”   那道细小的声音立刻哇哇地嚷起来:“别晃别晃!肖何, 就是我呀!你这是怎么了,喝酒了吗?”   肖何终于清醒过来,他把翎羽拿起来放在眼前,金色的光影在视网膜上晃了许久, 终于渐渐定格成一只小凤凰的影子。“它”只比翎羽大一点,大概有成年人拇指那么大,站在翎羽上,浑身散发着金光,但是并不透明,是完全实体的样子。凤琷敏锐地察觉肖何能看到他了,银灰色的瞬膜眨一下,金色瞳孔里透出惊喜。他朝着肖何张开翅膀扑扇扑扇,好像在要抱抱。   肖何微微睁大眼,盯着看了半天才伸出一根手指,在凤琷金光闪闪的脑袋上一戳。   凤琷没站稳,差点从翎羽上滚下来。   “……”   “……”   凤琷生气地啄肖何的手指头:“你刚刚说什么离婚!不离婚不离婚!我才出差几天,你就惦记着离婚!昂?!”   肖何眼睛又睁大几分,伸着手指指那只小凤凰:“咦……居然好痛!不是全息投影?”   金色的小凤凰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转了几圈:“什么全息投影,这是我的元神!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离婚……呸,不离婚!你干嘛去了,干嘛还喝酒,你现在在哪里!”   肖何没回答问题,小心翼翼地坐直,把翎羽托在掌心,他用手掌在小凤凰头顶的绒毛上轻轻抚一抚,凤琷便顺着他的动作仰起头,眼睛眯眯的,仿佛还想蹭几下。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让肖何心也跟着软下来:“你怎么回来的?你的事忙完了吗?”   凤琷变小了又变成鸟,声音不如以往那样有磁性,倒是显出几分稚气,他在翎羽上面挪个地方哼唧道:“当然没有,我才用这种方式来见见你,谁知道一来就听到你说……我不要离婚!你别转移话题!”   肖何噗哧一声笑出来,用食指蹭蹭凤琷的下巴说:“你知道什么叫离婚就嚷嚷……”   凤琷生气地拿翅膀把肖何推开:“我当然知道!你当我这么多电视剧是白看的!电视剧诚不欺我,果然出差就会导致离婚!没想到我走了没几天你就开始惦记!快说!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喝酒,喝这么多是不是跟野凡人鬼混去了!”   肖何喝醉了酒就没平时那样能抓住重点,张开一只手护着凤琷叫他别跌到翎羽下面去,边说:“我们这里凡人都是家养的,没有野生。”   凤琷一听就觉得肖何在逃避问题,急得用上超S级咆哮:“我!不!管!!快回答我!!”   肖何找了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姿势靠着,手指顺着凤凰背部的羽毛轻轻抚摸:“我跟曲师哥出来喝酒,稍微有点醉,嗯……我现在在酒吧外面,刚刚在酒吧……”   凤琷让他摸得舒服到乱抖,急忙往旁边跳了几步躲开肖何的手指:“不要随便出去跟别的男人喝酒,特别是姓曲的那个!你你……你有没有点危机意识,居然还喝醉了!”   肖何被他没啥逻辑的唠叨惹得想笑,张开手轻轻一握,将金色的小凤凰整个抓在手里,凤琷是借由翎羽把一缕元神传送到这边,实质上与张开的翅膀是差不多等同的存在。他在凡间时就喜欢跟肖何蹭翅膀,如今让他握住,凤琷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力,小凤凰没骨头似的歪在肖何手掌心,没躺稳还打了个滚——他之前在凡间时元神那样强大,如今只分出万万分之一,与肖何的魂力相比自然弱上很多。   肖何觉得手心里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将他接连几日的担惊受怕都暖没了,就托着凤琷跟他玩耍:“我这不是自己待着了嘛……给你买的手机在那边不能用?你这么久都没联系我。”   凤琷又哼唧:“手机没信号……不然我怎么会用这种办法见你,很费神的!而且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可以这样相见,尝试很多次才成功!”   肖何看着他这副傲娇的小模样就喜欢,忍不住把脸贴过去,在凤琷身上轻轻磨蹭:“事情顺利吗?”   他最想问凤琷何时回来,却又顾虑着,万一他那边事情很麻烦,自己岂不是在催促他?   金色的小凤凰被肖何蹭得变成软绵绵一小滩,贴在肖何掌心小声哼哼:“那是当然了,有我出马事情会不顺利吗?嗯……虽然目前来说还有一些小麻烦……可能要再耽搁一段时间,但是也不会太久的。”   肖何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伸着小手指在凤琷翅膀地下还有小肚子上揉绒毛,声音放得轻轻的:“那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凤琷蹬蹬腿:“昂……”   他昂完突然想起来刚过来时听到肖何说的话,突然警觉地扑腾:“你之前说什么恶心事!”   肖何眨巴眨巴眼睛:“喝醉了恶心吧?我也不知道,喝醉了的事我哪记得。”   凤琷扬着脑袋哼道:“再也不许出来喝酒了,更不许跟姓曲的一起喝,想喝只能等我回来!我一天不盯着你你就出去浪!你这个不安分的凡人!”   肖何哭笑不得:“行行行,都听你的。”浪什么浪啊……学的词汇也太接地气了。   他摸着凤琷的羽毛转移话题:“对了,你这样不会对自己本体产生影响吗?毕竟是把元神分出来了……”   凤琷摇摇头:“我第一次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   肖何戳了他一下:“那为什么是只凤凰,人形变不出来?”   凤琷想到这个问题也觉得很郁闷——好不容易过来见老婆一趟,居然还是个鸟样:“你等我试试……”   小凤凰在肖何手心里扑腾了几下,身体被一缕缕金光笼罩住,金光一丝丝变得密集,同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来越密,肖何觉得自己手心好像托着一个金色的茧,茧破开后就会有蝴蝶飞出。   它旋转得快到极点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金光散开后,肖何手掌心果然坐着一个手指大的小人,他把脸凑上去瞧他,瞧了半天噗地一声笑出来。   凤琷伸着两条腿坐在他手心,气愤地摔袖子:“笑什么!”   “你……噗!!你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娃娃……”   ——可不是变成了个小娃娃,还是那身红赏红袍,只不过袖子长长的盖住手背,袍子直接变成了裙子,小短腿都盖在里面了。这小娃娃脸圆圆的,白白嫩嫩,像只小包子,丝毫没有凤琷日后那种貌美和威严的模样。   凤琷低头看看短腿,忿恨地捏着自己的脸往两边扯:“元神总共分出这么点神力!就只能变成这个样子!不许笑我!”   肖何赶紧拨开凤琷的手阻止他的自虐行为:“别捏!跟捏得不是自己似的……你看都捏红了,多疼啊。”   “哼!”   肖何摸摸他头上长长软软的小头发:“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我幼时不能化形,刚化形就是成年人的模样,谁知为何会变作这种鬼样子。”   凤琷这会儿用这童颜的样子就可以直接噘嘴哼,说完仰着脸要肖何亲他:“我坚持不了多久!快亲一下!”   肖何简直要被萌化了,心里直呼小宝贝儿,凑过去在他小脸蛋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两口,又在他嘴唇上啄一下,之后担心地问:“我嘴巴有没有酒味?”   凤琷吧嗒吧嗒嘴,揪着肖何的脸颊用力蹭蹭:“有胡茬!”   肖何突然觉得给凤琷当爸爸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凤琷跟肖何挨挨蹭蹭了许久,蹭得他那张嫩嫩的娃娃脸都变红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肖何的脸。   凤琷实在不能耽误更多时间,他回去之后发现情况的复杂性远在自己预料之外,凤族的禁地很大,里面情况到底怎么样凤琷也不清楚,他跟应颉到现在都还没确定探查的位置该从哪开始,而最初几个被发现的凤族长辈的气息又变得越来越微弱……可以说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但是凤琷不想把这些事告诉给肖何,他不想让肖何费心,必须在进入禁地之前与他抓紧时间联系一下,不然进去那个地方,很可能好久都见不到人了。   肖何的“囚禁”确实起到作用,凤琷现在可能一刻都离不开他,一旦离开他就会浑身不舒服。凤琷在回到昆仑山之后,变得非常易燃易爆,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见什么都能想起肖何。比如看见圆的东西,凤琷就会想起自己跟肖何一起吃月饼泡温泉的经历,顺便想起温泉水里面的肖何……   上一代凤族族长曾经留下一盏琉璃月色,是块巨大的圆形彩璧,没什么神奇作用,只因蕴着灵力,永远都在散发着彩色的光芒。凤凰们天性喜爱亮闪闪的东西,琉璃月色又亮晶晶又五颜六色,在凤族中间颇受宠,就一直高悬于霓霄宫顶,如太阳一般照耀着整座昆仑山。   凤琷不知道犯什么疯病,回来后看见它就觉得寂寞,抬爪就给砸了——谁让它是圆的,还那么大。应颉很忧心他的精神状态,问他怎么回事,凤琷说一看这玩意儿就想到月圆之夜自己遭罪的情景,闹心。   应颉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真的不灵光,琉璃月色好好地挂在那儿几十万年,以前没想要砸了它,怎么去趟凡间回来就突然看不顺眼。   诸如此类的情况一天之内发生不下五次,应颉非常担心再这么下去,霓霄宫要被他砸没了。   凤琷贴在肖何嘴唇上恋恋不舍地亲个不停,他如今一副童子模样,越黏糊越可爱,肖何捧着他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捣乱。   “这副样子真是太可爱了,真想舔舔你漂亮的小脑瓜。”   酒精让肖何的脑子有点不好使,面无表情说着色-情的话,倒是将凤琷说得面红耳赤,他不自在地扭扭身体,小声哼道:“你真放肆……”   肖何凑过去滋溜一下舔了他一舌头,把凤琷舔得倒在他手心里,罪魁祸首还得意忘形地挑衅:“怎么样。”   凤琷气恼地爬起来,撞在肖何柔软的嘴唇上亲他一大口——那架势简直恨不得钻人家嘴里来个结结实实的舌吻——亲完了还要威胁肖何:“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何帮他把脸蛋擦干净:“要离开了吗?”   “嗯……父神一直在那边催我,我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不能让我的翎羽离身,我也很快就回来了,你乖乖等我,不许跟那些野凡人出去瞎闹。”   肖何小心地捧起凤琷再亲一口:“好,你也安心做事,不要受伤。”   凤琷扬了扬小下巴:“这点小事本神还不放在心上,下次再让我听到离婚之类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肖何看着手心里千丝万缕的金色光芒如同丝绒一般一根根散开,凤琷的影子也在这些金光中慢慢飘散。直到凤琷的身影在手中散尽,他才轻轻收起拳头,将还没消失完全的最后一缕金光连同翎羽一同握紧,压在胸口。   应颉催命似的催了这么久,凤琷终于把那缕元神收回来,元神回来的瞬间,凤琷觉得一阵头晕,就是那种坐在床上也能因为眩晕掉下去的头晕,扶着床榻边缘想站起身,喉头猛地咯出来一口血。   应颉像是早就有预料,反应很快地握住凤琷的胳膊,将他稳稳扶起来:“让你逞能……”   凤琷皱着眉在自己嘴唇上抹一把,红色的血液很快风干变成颜色凝厚的金粉:“怎会如此,我元神出窍能持续很长时间,现在只不过分出一缕,还有我的翎羽做媒介,应当不会有问题才对。”   应颉叹息道:“你剥离的是元神,又不是你的毛,不管是多小的一部分,从身体里生生抽-出去,与抽魂也没多大区别,吐口血都算轻的。”   “坐着别动。”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凤琷眉心,试探着将自己的神力探出一点抛入凤琷的识海,但是凤琷身体本就排斥神龙之力,现在他元神不稳定,自然更加排斥。应颉的神力还没来得及往内进入更深,就被凤琷的力量反弹出来。   应颉收回手摇摇头:“没办法,只能你自行慢慢调养。琷儿,你到底将元神剥出去做什么,和谦的气息越来越弱,你明日就要独自进入凤族禁地,为父总觉得不踏实,这种时候可千万别再出差错了……”   凤琷觉得应颉是当爹又当妈这么多年当出职业病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他心里想着自己进入禁地之后要好长时间都不能跟肖何取得联系,就一点都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但是也没兴趣把自己偷偷去见爱人这种事告诉给父神,说出来也太小家子气,有损他稳重威严的形象……   凤族的禁地其实并不属于凤族,确切来说它属于三界,而因为恰好出现在凤族族地,神凤们便世代看守这片禁域。后来时间久了,这片禁域也慢慢“吞灭”一些凤族的秘密,族长在禁地之外设下阵法,外族人不得靠近。   但是它什么时候出现的无人知晓,它的存在甚至比负责孵化凤琷的长辈年龄还长,凤琷也只听对方提过一两句,对禁地知之甚少,仅知道禁地之所以成为禁地,跟一个模糊的传说有关,凤琷记忆里隐约听谁提起过,他们族的禁地是空间裂隙,是连接神界与魔界唯一的通道。所以进入那里之后,他的神力就会完全与外界阻隔,甚至连气息都会变得不易察觉,想再剥离元神去找肖何,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尽管凤琷心急如焚,应颉这次却不顺着他了,严肃严格地把他押去静室调息,要求凤琷必须将元神养好才能到禁地里面,他自己就在门外守着,凤琷不将体内的力量运行几个周期算是别想出来。应颉身为烛龙,自天地初始而生,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万万不敢让凤琷去冒险。   但是凤琷心里急着早点回凡间与肖何见面,哪能耐下心来,运行一个大周期,即使顺利也得个把月,若不顺利,就真得几年后才能重新回到凡间了,而一旦开始调息就不能停下来,所以凤琷压根就没运行神力,花几天时间打坐睡觉,然后就跑了出来。   他再出来时,静室外多出一个人,站在应颉旁边听他训话。   ——应麟从凡间回来了。   凤琷看见他心里挺高兴,他之前鼓动应麟回龙宫找父神,想来应该在自己之前就回到神界了才对,莫非去龙宫扑了个空,才又找到昆仑山来的?应颉训话的时候凤琷不便上前,等他训完了,凤琷才过去打招呼,谁知应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凤琷一眼,眼神格外古怪。   应麟以前也是个不爱说笑的大冰块,但是那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高傲和锐气,如今被他看一眼,只觉得沉沉的,好像自己也要冻成冰块了。   “应麟?你……何时回来的?”   应麟知道凤琷潜台词问的什么,却没说话,整条龙都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开口。   凤琷眼睁睁看着他绕开走掉,想抽他一两巴掌教这家伙懂礼貌,应颉又在后边叫住了他,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   凤琷躲开应颉伸过来探查的手跑出去老远:“这次比较顺利……不用管我了,应麟倒需要好好关注一下,他怎么了?”   应颉疑惑地反问:“麟儿怎么了?”   凤琷无语,然而他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靠直觉觉得应麟不太正常。   “当下将和谦从禁地中带出来最为紧要,你要不要再去翻一翻藏书,霓霄宫里的藏书很多出自历代族长之手,或许会有记载禁地的部分也说不定,看一看对你有利无害。”   凤琷平生最烦两件事——还人情,还有看书。   霓霄宫的藏书数不胜数,光手札就摞了好几层,要带着肖何他还能找人帮个忙,总之肖何专长就是这个,但是要让他自己看,还要找禁地相关的内容……岂不是要累死他、烦死他?还是算了!   其实霓霄宫里最宝贵的东西不是各种宝贝,而是藏书馆,里面的藏书不但记载着各种凤族专属的适用法术,还有排兵布阵等内容,见藏书便能知当年神魔大战的壮阔情形,持续时间之久,发生战役之多。凤琷独自守着霓霄宫这座宝藏却不自知,因他天生优势,魔族又被镇压,三界之中能与凤琷抗衡的存在寥寥无几,天地赐予他的力量足够凤琷横行霸道,这只任性的纨绔凤凰才懒得去钻研什么法术阵术。藏书馆他就从来没进去过,留着一堆书卷手札在馆里落灰,当真暴殄天物。   “还是不用了,和谦的气息不是越来越微弱了么,再耽误下去,恐怕要再生异变,我进去看一看,一旦有什么不妥,我立马就出来,不会有事。”   凤琷说完撒腿就往禁地跑,生怕应颉让他回去看书。应颉在后面担忧地看着他:“那你可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 第75章   凤族的禁地外围入口是一片梧桐林, 遍地繁花,绿草如茵, 跟昆仑山中任何一个地方的景色一样秀美精致。再往里走, 花草树木越来越少,目之所及更多的是荒山乱石,土壤都是粗颗粒的, 生长的花草自然变少。等到达禁地之内, 更加变成一片不毛之地。   凤琷从前没来过这里,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无比, 他从前在昆仑山中见到的都是美景,没想到昆仑山上还有这种地方,怪不得应颉那么担心, 这片禁域从外表看就能感觉到它的危险和残酷。   有传言说凤族的禁地联通着神界和魔界,凤琷从来没有去过魔界,倒是听不少人提起过,他们说魔界是天道遗弃之地, 荒芜不堪,那里的天空甚至与三界内任何一处的天空都不一样。   三界的天地不同这点不难理解,毕竟各界所处空间就不同。   譬如在上界,他们头顶是无穷尽的穹顶,脚下是漫漫无边的祥云,天上没有太阳月亮,倒是能看到各种神君们的法宝所散发出来的瑞气和神光。而到了人界,头顶就变成天空,脚下踏着大地,有昼夜之分、四季之变,天上有日月星辰,地上有花草树木,岁月枯荣。占据下界一半范围的地府则是永夜,条件虽然不如人界那么好,却有适宜生长在黑暗中的动植物在这里扎根,景色也算独树一帜。   三界之中,好像唯独魔界是个例外,听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听说这里充斥着黑暗和荒芜……滋生的魔物也不讨人喜欢,无一不丑陋不堪,令人见之生厌。   其实关于魔界的很多东西凤琷都没见过,几乎都是从传说里听来的,唯一的神魔之战跟凤琷有点关系,给他留下的印象只有危险和毁灭。他如今所接触的所有神明与仙人都对魔界抱有负面看法——他们厌恶那里,更厌恶魔,有的仙人甚至谈“魔”色变,凤琷觉得那是恐惧的表现。   凤族的禁地如果真的与魔界连通,甚至有可能就是魔界的入口,那这里寸草不生也很正常。   凤琷在禁地入口处徘徊了许久,始终感知不到和谦确切的位置,他就不耐烦了,应颉对他的警告也抛之脑后。他张开手臂,双臂连着身上火红的长袍变成一对翅膀,浑身散发出金光,凤琷的身影就在金光中压缩成鸟的大小,化作原形直接朝禁地扑了进去。 ——   肖何在车里睡了好久,凌晨的时候被冻醒了,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被连人带车挪了地方,他的汽车已经不在酒吧外面,而是被停在一个小区门口。肖何心里感觉点后怕——难道他睡着了之后做了一回马路杀手,一边梦游一边酒驾开到这来了?他四处看看,发现周围景色很陌生,认不出是什么地方。   肖何喝得有点断片,昨天晚上的记忆所剩无几,除了凤琷借由翎羽回来那件事,他还没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起凤琷,肖何就下意识去握胸前挂着的翎羽,掌心的翎羽微微有些热度,手指上还残留着抚摸凤琷小脸蛋时候的触感……   肯定不是做梦吧。   肖何忍不住勾起唇角,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多,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怪不得会冻醒。解锁后发现手机里有五六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读短信,都是曲长风发来的。   肖何断片的记忆终于接上了,看完短信便完全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宋诚冒犯他之后,他生气地跑出就把,进了汽车里面之后就将车门反锁住,自己直接醉在驾驶座上。中间跟凤琷玩了一会儿,他一走肖何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曲长风在酒吧high够了,才想起找自己的小师弟,史飞迁醉得东倒西歪,问不着他,问宋诚对方只摇头说不知道,脸色还不怎么好,曲长风当他喝多了难受,只好自己去找肖何。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肖何都不接,吓得曲长风差点报警,毕竟肖何这种有钱人,是非常有绑架价值的。后来终于在车里找到他,曲长风才放下心,但是肖何已经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又将车门锁的严实,曲长风也进不去,只好找拖车把肖何连人带车拖回自己住的小区来了。   他不知道肖何住哪儿,只能拖到自己这里,嘱咐保安多照应一下。   肖何觉得挺不好意思,他把曲长风叫出来,自己却醉酒失态,想必钱也是曲师哥付的。他给曲长风回了短信,就准备开车回家,现在他酒醒了,不想继续麻烦对方。   肖何打开导航将车开出小区,还没上高速公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以为是曲长风这么晚还没睡给他打电话过来了,接通后却是个陌生人。   “肖何,对吗?”   对方的声音很低沉,竟然听不出男女,肖何耳朵里传入这个声音之后脑袋就嗡了一下,他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直觉。   “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呵呵,你没有问问题的立场,只有回答问题的权利。”   肖何猛地踩下刹车:“我是,你到底是谁?”   那个低沉的声音冷笑了几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培卿在我手里。”   肖何从小总共经历过两次绑架,第一次是在小学,第二次是他在国外,不小心卷进一次银行抢劫案,作为人质被绑的,万幸两次都化险为夷。但是在他记忆里,他妈貌似一次都没有被绑过,总之每次被绑了等人来捞的都是他自己,何培卿就是那个出钱救人的角色,现在他们俩的位置居然对调了。   肖何的脑袋里面一边吐槽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身处细汗,手却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按照电话里陌生声音的提示往前开。   “不要上高速,走小路。”   “我怎么确定你没骗我,我要听我妈的声音。”   肖何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没看到任何东西,这座城市虽然算得上不夜城,但是也毕竟凌晨三点了,这时候路上的汽车并不多。这个绑匪也很奇怪,绑架他们这些人无疑为了钱,他居然都不提赎金的事情?   对面立刻传来木棍击打皮肉的闷响,何培卿闷闷地叫了一声,好像被人堵着嘴,但是很明显能听出确实是她。   “够了!不要伤害她!”   电话里那个声音倒是很闲似的,竟跟他聊起天来:“不得不说,何培卿运气很好,我本来打算你如果接不到这个电话,我就直接撕票。嗯,现在不要挂断电话,按照我的提示,继续开车。如果中途你挂断电话,或者有第三者知道我们的通话,那我就会撕票。”   肖何成功被威胁到了,自从他爸跟他妈离婚之后,肖何就再也没有过他爸的消息,何培卿是他唯一的亲人。   汗水从肖何的额头上滑下来,滴在耳机线上,一点点往下流:“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伤人。”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啊。”   肖何皱了皱眉头,再次感觉到这个绑匪的不同,对方明显用了变声器,如果是陌生人,应该不会费这么大劲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他记得有人曾经做过案件分析,数据表明,绑架或是凶杀这种案件,多为熟人作案。   对方不要钱,那么目的是什么,复仇?   何培卿在生意场上很会做人,轻易不与人结仇。他的妈妈在人际关系方面一直很擅长,这也是肖何一直羡慕她的地方,她长袖善舞,情商极高,想要令一个人对她产生好感仿佛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那么是竞争对手?   不太可能,何培卿的生意从来不会瞒肖何,他知道的竞争对手就是那两个,想联合倾轧他们家产业没成功,反而被他妈-干掉了,干净利落,没给对方留后路,看起来被报复的可能性很大,实行性不强。那件事发生在多年之前,肖何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敌人,更何况那两家让何培卿整惨了,他关注过他们几年,凭那两家现在的状况,顾自己的生活都精疲力尽,哪有多余精力报复他们?   肖何试探着将车速减慢了一点,慢慢闭上眼睛——那么,就只能是他这边了。   他妈最近一直在帮他查严教授那件事,有能力与他们家的财力相抗衡的,严教授得算一个。再加上对方言语间有意无意对他的敌意,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肖何猜测许久,心里算是有点数了,事情却变得更加麻烦。严教授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两个人虽然是相同领域的,年龄段却不同,他们竞争科研项目的范围很少有交集。但是唯一一次竞争C国科研组长时,肖何隐约能察觉到,对方的手段非常凌厉,跟他平日里给人那种慈祥随和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不敢将猜出来的东西问出来,那很可能刺激到他,间接危害到何培卿的生命安全。   肖何减速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那人并没有做到远程监视这种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声音却变得紧张慌张起来:“你真的,不要伤害我妈。你要钱还是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东西,我都会满足你,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没有东西比我妈的命更重要……”   肖何想暗示他,自己不在乎什么组长的位置,他想要尽可以拿去,但是又不能暗示太明显,让那个人听出来自己猜到他身份就不好了。   “少废话。”   电话里的人不耐烦地打断肖何:“看到红色的标志牌了没有。”   “还、还没有,我在加速了。”   听筒对面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加速了就好,我没有多少耐心,再过十分钟你没出现在这里,我就撕票了哦~”   ——被发现了。   肖何握紧方向盘,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第76章   一路狂飙, 肖何被指挥着驶过一条小路后,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对方要求他继续往下走。肖何有些提心吊胆, 再往外就是郊外的工业区了,那里人烟很少,也没有人聚居, 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啊, 他这个体格,要真是去了, 那就会完全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对方很聪明,要求他不能挂断电话,还会时不时跟肖何讲话确认他的存在, 这样他就不能报警。肖何绝望地想,早知道就在身上多备几个手机了。   ——偏这时凤琷不在身边。   肖何觉得自己在试图“囚禁”凤琷的同时,也将自己囚了进去,凤琷有没有依赖到他肖何还不确定, 他自己却是越来越依赖那只凤凰了。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再早发生几天,解决问题也就是凤琷一个响指的事。   肖何心里着急,汽车被他开得快到飞起,保持这种起飞的速度在空旷的郊外行驶了六七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电话里那个人说的旧工厂。   “我到了,你在哪儿。”   “挺乖的嘛,我看见你了,保时捷卡宴……肖大科学家,很有钱啊。下车!”   肖何的车还没停稳,突然觉得后面有移动的影子闪过,这时天还没亮他看不清是什么,耳机里面浓浓嘲讽的话却让肖何后背一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他没下车,甚至没靠停,眼珠缓缓往斜后方转动了一个角度,肖何猛地把手里的方向盘打了半圈,车尾一甩,几乎瞬间就转回到来时那条路上。他立刻将电话切断,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一边用力踩下油门,尾随的黑影子顾不上隐藏,紧跟着贴上来——那两道黑影子是两辆黑色的轿车,一左一右朝肖何的车夹进。   报警电话接通,肖何尽量冷静地说道:“你好,110吗,我要报案。我的位置在S市开发区,申欣路,不知道几号,这里有废旧工厂,有人要杀我,现在我在被两辆小轿车追踪。”   他也不知道现在报警有没有用,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他速度快一点,说不定能拖到警察来。   肖何猛地将油门踩到底,他的车贴着其中一辆的边蹭了过去,他又立刻打方向盘到另一边,一个急转弯拐了出去。巨大的惯性让肖何整个人都贴到窗玻璃上,车轮胎上的金属碾着马路牙子擦出火花。   ——这两辆车显然是提前埋伏好的,如果真的要让肖何来赎人,他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何培卿,而是他!   肖何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还是不够冷静,对方让他不许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这人并不是害怕他报警,而是害怕他跟何培卿通话。   他该想到的,他妈身边有保镖,进进出出都有人保护,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抓到手,也或许这些人的目标真的是他妈,他们抓不到人,就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抓了自己,威胁他妈,这一招倒是很好使。   肖何急出一头冷汗,他不停往后视镜里看,终于看不到那两辆黑车的影子了,才刚要松口气,一抬头发现居然迎面开来了一辆,速度极快地朝他的车撞过来,肖何猛地踩下刹车,车头重重顶在前面那辆车上。   对面的车门拉开,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肖何隔着挡风玻璃面无表情盯着他,手指在车座底下将短信发出去,彻底删除短信,才慢慢将耳机线摘下。   “啪!”   旧工厂顶楼的探照灯突然被打开,将整个工厂照得通亮,那个男人的脸也被照得清清楚楚,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严教授——严克里。   对方走到肖何车边,做了个请他出去的动作。   肖何隔着车窗玻璃盯着他看了许久,从里面打开车门。   “看来肖先生得罪的人不少,防人防得滴水不漏,做到你这个位置,是不是很多人都想害你?”   肖何从走出来,下车后背着手轻轻带上车门:“想害我的不一直都是严教授您吗。”   严克里也是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跟肖何爸妈是一辈的,梳着很整齐的三七分绅士头,脸上的笑纹也是慈祥的样子巨多,一点都看不出他下手这么狠。都说武夫杀人用刀,知识分子杀人用笔,严克里给肖何下的那一套,简直是在把他往身败名裂里逼。   肖何到现在也想通了,前几天他跟凤琷去了昆仑境,想必严教授就在找他,一直找不到,后面凤琷离开,他的生活也一直是实验室和家里,两点一线,想要绑架他,下手机会很渺茫,倒是今天趁他出去浪给他逮个正着。   两个穿黑西装的人上前,一边一个拉住肖何的胳膊反压在背后,肖何没有反抗,被他们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他的手机被人拿走,反压着胳膊,他想看严克里只能用力拗着脖子回头:“不过我有点想不通,严教授这么针对我,难道就因为一个项目组长的名额?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有别的国际项目,在圈内更是德高望重,不至于跟我一个新人这么过不去。”   肖何只在陈述事实,配上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显得非常有嘲讽意味。   严克里温和地笑了笑:“肖先生太看低自己了,你就算是新人,那也是前途无量的那种,修炼几年还是能做我的对手的。”   才说几句话而已,严克里就将自己自视甚高的一面表露无遗,肖何有些隐隐的担心——这么沉不住气,不太像这个人的风格。严克里上次把肖何陷害到法庭上,准备工作可以称得上很充分,尽管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激情犯罪,却是最可怕的一点,他好像在时时刻刻准备着陷害他,不论他做了什么,对方都能想到办法给他添堵。   他现在这么锋芒毕露,嗯……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肖何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对方戴着黑色的口罩,肖何看不清他的脸:“教授,警察来了,我们要快点。”   严克里猛地扭头看向肖何,后者紧紧抿着嘴唇垂目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没什么反应。严克里突然出手,狠狠抽了肖何一耳光:“贱种!”   他身材敦实,又用了很大力,肖何被他这巴掌打得没站稳,一下摔在地上。   肖何从小到大没挨过揍,何培卿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指头,这一挨揍居然就挨了下重的。肖何坐在地上想站起来,脑袋里却晕得很,耳朵也在嗡嗡直响。肖何非常在意的是严克里骂的那句贱种,他快气炸了,脑袋里却盘旋着一个念头——莫非这个严克里,跟自己的父辈有什么渊源?   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离开家,母亲的仇人已经被他数个遍,一个都想不出来了,难道何培卿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不许自己再插手严峰的事情,光是听到严教授的姓氏就紧张成那个样子,那就肯定跟他有关了。   他现在越发确定严教授是冲他妈来的,找不到他妈,就把他抓起来作为诱饵。肖何低着头坐在地上,眼前还是天旋地转的眩晕,过了许久,他觉得有人过来扶他,肖何歪过头将嘴里的血吐掉,抓着那个人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   肖何被人推攮着塞进车里,严克里坐在副驾驶位上,肖何左右各一个黑西装的保安,将他夹在中间。肖何深知凭自己的能力跑不出去,干脆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休息。   严克里从后视镜中看到肖何闭目养神,心里又不舒服——他就是见不得肖何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很容易勾起他某些不好的回忆。   “你就不担心何培卿的安全?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孝子,没想到,却是个白眼狼。”   肖何连眼睛都没睁,完全拒绝跟他交流。严克里放弃威胁他,决定抓住肖何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大部分事情始末,当时他刚醒来,有些迷糊,听到电话里他妈在挨打,瞬间就不能淡定了。何培卿虽然强势,终究还是个女人,且她身体并不强壮,跟肖何一样是个体能上的矮子,肖何怕她吃苦,根本没想太多,现在明白过来,那应当是录音之类。   “哼,肖白嗣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这句话的人是开车的司机,他从上车就没开过口,现在一说话,肖何觉得他的声音跟给他打电话的男人有些像,他在车后座听着他们骂自己爸妈,心里也很好奇,他们年轻时候到底是怎么浪的,突然弄出这么多仇家。   汽车在国道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拐进一条小路,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有点泛蓝,显然快天亮了。车越开越偏远,最终开进了山路,肖何坐在车后座被颠得屁股快裂了,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到多深的山才算罢休,且要去这么偏远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干好事。 第77章   汽车最终停在一个山洞前面, 肖何又被两个保镖拎下车,他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挣扎不动, 只能任由他们把他拎过来拎过去。几人下车之后汽车就开走了, 山洞中只剩下严克里、肖何,还有最开始开车的司机。   之前被打了一巴掌,脑袋里嗡嗡的, 脸上也隐隐作痛, 他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更是饿得厉害, 严克里一松手他就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那个司机还是戴着黑口罩,眼睛上架着一副墨镜,肖何看不出他的长相, 对方扫了肖何一眼,又冷哼一声:“不过他这副窝囊废的样子,倒不像肖白嗣。”   肖何没什么反应,面对仇人的辱骂, 他完全能当成耳旁风泰然处之。他往角落里缩了缩,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发现这个山洞不像想象中那样,是个完全无人居住的地方,相反这里有一些破旧家具,还有一些油桶样的东西,明明只是个山洞,空间却空旷的很。   严克里越过那个司机,伸手从一处破洞的地方摸进去,摸出来一把钥匙:“你少说几句吧,留着点力气等何培卿来了一起骂。”   肖何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抓自己是为了要挟他妈,但是听这些人亲口说出来,他还是不由地心中一紧,他紧紧盯着严克里,只见对方拿上钥匙,蹲在一个角落里,在地上摸了很久,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他拎着地面一角轻轻往上提,直接把地板拉了起来,露出底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原来那里并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一处颜色类似地面的盖子,盖子底下是个地洞。严克里把盖子掀开之后,回头对司机使个眼色,司机就拿出一副手铐,把肖何拷在地上凸出来的铁环上,这才过去帮忙。他们两个人一起把手伸进地洞里面,用力拉着某处往上提。   地洞里响起哗啦啦的滑轮和铁链运作的声音,肖何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地洞里面拉出来一只巨大的铁笼,铁笼中好像……装了个人。   那个人原本背对着他们盘膝坐在笼子里,笼子被拉上来之后,他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背影都没动过。肖何远远看着那个人,忍不住猜测起对方的身份。他想了半天,突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松动。   难道是……   “肖白嗣!你转过脸来看看啊,嗯?看我对你好吧,特地把你儿子带来跟你团聚。”   肖何听到严克里的话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得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肖何一直知道自己有个父亲,但是却仅是“知道”的程度而已,他从两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了,只记得他父亲是个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的人,更多时间醉心科研,还喜欢抽烟——对方身上,总有一种浅淡的烟草味,就跟何培卿烦心时点着的那种烟一个味道。   他记得后来父母两个就经常吵架,何培卿说他的父亲骗了她什么,最终忍受不住与他断绝往来。但是肖何一直坚信他妈终究有一天会将父亲的事情告诉他,也多次设想过父子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今天这种……   肖白嗣听到这句话之后,依旧没有转过头,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手,在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轻轻抓了几下:“严克里,你终于疯了吗?我这种孤家寡人……哪儿来的儿子。”   肖何愣愣地盯着那个人的背影,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脑袋里仿佛被小锤子轻轻砸了一下,啪地一声,把一些画面砸碎了。他用力摇摇头,碎裂的画面又如七巧板一般片片组装起来,变成面前的景象——依旧是铁笼子里的人,依旧是那个背影,少了柔光和缥缈的幻想,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背影。   严克里好像被刺激到,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将还在发呆的肖何一把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把他像拖行李一样拖到肖白嗣面前,狠狠一扔。   肖何整个人直扑在笼子上,撞得铁笼“哗啦”一声。   肖白嗣在里面被撞得跟着晃悠了一下,一头栽在笼子门上:“哦哟!撞死我了。”   肖何听见这声,哭笑不得地抽抽嘴角,还没等从地上爬起来,他后脑勺的头发就被人狠狠抓住,然后强迫他仰起头。戴着黑口罩的司机突然冲上来,他猛地摁着严克里的手,将肖何的脸狠狠压在铁笼上,状似疯癫地对肖白嗣咆哮:“你他妈自己看看!你看看他这张欠揍的脸!不是你的种是谁的!你要是再不把笔记本交出来,老子就宰了他!让你断子绝孙!”   肖何本来就皮薄脸嫩,让那疯子这样摁着脑袋压在铁笼上,没一会儿就挤得整张脸仿佛要裂开了。   肖白嗣终于慢吞吞转过身,凑到笼子这边仔细看肖何的脸——而肖何也看清了他的脸。   从后面看时,肖何只觉得他身材很棒,宽肩窄腰,那双肩膀一直端着,仿佛正挑着整个世界的重担,白大褂底下包裹着的脊背拱起厚厚的肌肉,非常有男人味。从正面看,这么近的距离,肖何看清了他的脸,还有脸上那些明显是被虐打出来的伤痕。   ——严克里对他可真没客气。   年过不惑,肖白嗣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风霜,尤其眉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纹,仿佛是每天盯着各种公式咬牙切齿拼命计算得来的。他血污之下的五官非常英俊,是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可靠类型的英俊,轮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浓眉底下一双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睛。   肖何突然知道为什么那个司机说他一看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了,肖何与肖白嗣最像的地方不在模样,而在神态,不管他做的是什么表情,眼底都是一种平静到惹人生气的漠然。   肖白嗣面无表情地看着肖何,肖何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过了许久,肖白嗣突然咧开嘴:“哈!”   他的表情硬生生停在无可奈何的频道上:“严克里,你当我傻啊?我自己生没生儿子还要你来告诉我?”   肖白嗣没等严克里回答,毫无征兆地从笼子里伸出手在肖何肩膀上捏了两把,捏完马上收回手,然后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严肃地看着他:“不过这位小朋友的模样看上去可真眼熟,长得真帅啊,一看就是个好男人,就是消化不好,长这么瘦,再壮点就跟我每天照镜子时候看到那个一模一样了哦。”   严克里和那个司机眼看是要被肖白嗣装疯卖傻气得升天,肖何闭了闭眼,用力拿肩膀撞了摁着他的司机一下,自己终于从铁笼上直起身:“你们是不是有病,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爸早在我两岁时候就死了。还有,我身体不好,现在很饿,已经低血糖了,要是不小心把我折腾死,等会儿我妈来了你们打算拿什么威胁她。”   肖白嗣坐在笼子里惊讶地鼓掌:“不错不错,口才不错。”   他指着严克里:“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这么好的小朋友,肯定不会是你的种。”   严克里不知道哪根筋被肖白嗣刺激到,抬脚往笼子上狠狠踹了两下。   肖白嗣还不放过他:“严克里,这个小朋友难道是你搞出来的我的体细胞克-隆人?总之你这几年违法犯罪的事也没少干过,弄个克-隆人出来,对你来说不算惊天动地。不过你要克-隆就克-隆自己好么,克-隆个跟我一样的孩子出来做什么,嗯?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健康的想法吧。”   严克里忍无可忍:“闭嘴!肖白嗣!我警告你,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沉到水里去!”   肖白嗣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了。   那个疯子司机抓住铁笼用力摇晃:“肖白嗣!你说,你到底把笔记本弄到哪里去了!把笔记本交出来!”   肖白嗣在铁笼里被晃得跟不倒翁似的摇来摇去,他抓着屁股底下的铁钎子固定身体,翻着双没精打采的死鱼眼盯着那个司机,就是不开口。   “说话啊!!!老子让你说话!!!!”   “说说说吵死了!”   肖白嗣突然张开嘴喷了一口,他被关在地下很久,没洗过澡没刷过牙,肖何站在旁边,作为被牵连的人都闻到好大一阵口气,差点被熏厥过去,直接承受他口气的疯癫的司机师傅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他口罩仿佛防不住味道,直接熏退了两步。   肖白嗣无奈地叹气:“让闭嘴的也是你们,让说的也是你们,要不你俩商量商量,统一口径?”   严克里皱着眉头俯视着他:“别装疯卖傻,笔记本到底在哪。”   “我说过了,笔记本被我烧了,我烧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现在逼问我,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我没问原手稿,我问你手中的备份。”   肖白嗣惊讶道:“那种反人类的东西我备份它干嘛?我又不是你,我又不反人类。”   严克里冷笑:“在儿子面前要树立正面良好的形象?这么义正言辞地批判我反人类,忘了自己是个死囚犯了?!要不要我提醒你的罪名?”   肖白嗣没反应,冷冷地看着他,严克里像捏住了他的软肋,很得意地继续下去:“研究出对社会稳定性有潜在危害的副产品,不上报反而利用职务之便贩卖出售,牟取暴利,你自己又是什么干净东西。”   肖何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在一旁默默看着肖白嗣,见他沉默着,没有反驳,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消失了,他没精打采地掀掀眼皮,隔着铁笼看着严克里:“是啊,我有罪。所以我这不是被惩罚了嘛,马上就要吃枪子赎罪去了。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也是,你也是。哦对了,你不是审判,你是罪犯。你现在就在犯罪,说得好似虐待我是为民除害一样。”   “你……!”   肖白嗣翻个白眼:“你你你,你什么你,话问完了没,问完老子要睡觉,滚边儿去。”   严克里狠狠踹了笼子一脚:“等我找到笔记本,就让你长眠!”   肖何又被连拖带拽地扯锁到地上凸起的铁环上,他蹲在那里用力握紧手,掌心中握着一枚被黏腻液体沾湿的芯片。这片芯片是肖白嗣刚刚捏肖何的时候扔进他手里的,他当时只是下意识握住,握住之后吓出一身冷汗——他这个父亲刚见面就送他这么一份大礼……也太不靠谱了吧!万一他没接住怎么办!万一被那两个人发现了怎么办?!   肖何对这枚芯片有个隐约的猜测——里面的东西很可能与严克里所说的“笔记本”有关。   肖何背靠着墙壁,慢慢在地上坐下,他不太敢再看肖白嗣,笼子里的男人也没再往他这边施舍一个眼神,只自顾自背对着所有的人躺下了,他一直端着挺着的肩膀陡然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重负。   ……因为把重负塞到肖何怀里了。   肖何用力握紧手中的芯片——他的父亲,仿佛真的是个混账。 第78章   手心里的芯片就像个定-时炸-弹, 肖何一想到它就浑身出汗,对比自己这副怂样和肖白嗣的行云流水, 他对自己父亲的职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没消息这些年, 肖白嗣去当007了?   他正想着,洞口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肖何眼疾手快地把芯片塞进袜子里, 下一秒他就被抓着头发从地上扯起来, 肖何这时候已经有些低血糖,起得太快, 直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然后他就听见门口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你们竟敢动我儿子!!”   听到何培卿的声音肖何急忙抬起头,他的鼻子摔在地上, 现在正咕咚咕咚往外冒血。何培卿一看差点疯了,她冲过来抬腿一脚踹在严克里肚子上,肖何就觉得身边噗通一声,严克里跪趴在他旁边了。   何培卿力气不大, 关键是她脚上那双十二厘米的细高跟,那样踹在人肚子上,大约要给他踹废了。   何培卿看起来还想上前踹,被两个反应过来的保镖拉着胳膊拖住,肖何也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他用手背抹了鼻子一把,却发现手心上也有血。   肖何握紧拳头,心想不知道他爸之前把芯片藏哪儿了,居然还有血,难道缝在身体里面?   何培卿挣脱几个保镖的辖制跑过来,肖何背着手问他:“妈,你没事吧?”   何培卿从小将肖何宠到大,也把他养得很好,见他一脸血的模样心疼得要命,摸着肖何的脸眼泪就掉下来了:“妈妈没事,乖儿子……你受苦了,妈妈帮你报仇。”   肖何摇摇头,很奇怪地上下扫视他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这下好,一家人聚齐了,你们俩跟我过来!”疯子司机用力推了肖何一把,何培卿上去就给他推回去,使了老大力,差点把他推飞出去。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儿子!我们自己会走!”   疯子司机被推得踉跄几步,竟没反击,只看着脸色有些不好。何培卿没理他,拉上肖何往铁笼处走,她好像也很不高兴,纹路细腻的嘴唇抿得死紧。严克里让人搀扶着捂着肚子跟在后面,而那个疯癫的司机居然也没上前拦人。肖何很惊讶,难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倒是有点怕何培卿的感觉?   肖何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她,何培卿今天的打扮有些古怪,她最喜欢穿贴身的旗袍,喜欢精致的打扮,一直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型,今天却在外面穿了一件宽松的对襟外套,还是最土气的那种。   她那么注重自己的形象,如果知道今天要来见他父亲,应该不会穿成这样才对。   疯子司机对肖白嗣就没那么客气了,朝笼子狠踢几脚:“起来!”   他们总是这样对待肖白嗣,就像他欠了他们很多钱,很多命,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肖白嗣被抓来之后,几乎没睡过一次好觉,疯子司机对他有刻骨的仇恨,想起来就折腾他一通,一般人在这个地方待上这么久,可能早就精神崩溃了。   “肖白嗣,你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连你的妻子也不承认吗?!”   肖白嗣就跟聋了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何培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你们抓我和我儿子,就是为了要他手里的东西?”   严克里对她竟然还很客气:“我们也没办法,希望你能配合点。”   何培卿冷笑道:“怪不得这么多年学无所成,原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拿一个他抛弃的女人,和跟他毫无干系的孩子来要挟他,你们觉得有用吗?”   严克里没说话,看着何培卿满脸不信任。   何培卿嘲讽地扭开脸:“我怎么会轻易给他生孩子。”   肖白嗣这时突然开口:“没错,她不是我的妻子,那个小朋友,也跟我没关系。”   他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好,腰背挺得笔直,他背对着他们,肖何看不到肖白嗣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在紧张:“你们啊……与其在我们几个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去老师故居翻一翻,说不定有备份留下来。”   严克里跟看好戏似的:“即使如今她不是你的妻子了,总算曾经是的吧。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这么无情?”   “严克里!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何培卿猛地转过头,眼睛死死盯住严克里,她一字一顿地警告他:“我再说一遍,要卖惨你自己卖,再拉上我,我对你不客气。”   何培卿强势惯了,好像还在气头上,做起事来如同一柄利剑,谁靠近她就刺谁一剑。肖何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他妈太过嚣张,这时候是人家的主场。   何培卿又看了肖白嗣一眼,用力握住肖何的手拉着他转身就走:“儿子我们走。”   肖何在旁边看得清楚,何培卿真是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肖白嗣狼狈的形容在她看来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没有丝毫触动。   两个保镖挡住何培卿和肖何的去路,严克里走上来,弯下腰看着何培卿:“抱歉,你们现在还不能离开。师妹,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计较你进门踹我那一脚,不过你也要认清现实,你们现在是人质,不是客人。”   何培卿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哦,那你还想怎么样,在肖白嗣面前对我用些残酷手段,让他心疼,逼他就范?”   严克里没说话,何培卿娇笑道:“真他妈的老套。”   严克里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保镖上前:“先把他绑起来。”   “谁敢动我儿子!”   何培卿突然将外套解开往两旁一扔,严克里离她最近,顿时吓得退后几步,原本要上前抓肖何的人也呼啦一下退出去一圈。肖何往何培卿身上一看,只见她精致旗袍包裹的腰身上密密麻麻缠了好多定时炸弹,定时炸弹里面还有炸药包,目测有十公斤往上。   肖何一下吓懵了,他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妈……!”   何培卿把肖何拉到身后安慰他:“儿子别怕,妈妈肯定让你安全出去。”   她将肖何拉到自己背后,一点点往山洞外面退,眼神冷冽地盯着严克里:“我什么脾气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那个男人偷了我爸的笔记本跑掉的时候,我就跟他断绝关系了,我儿子跟他更没关系,顶多借他一个姓氏让我儿子不至于被人说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子,他做的事跟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笔记本也不在我这里,立马放我们离开!”   严克里疑惑起来,他一双眼睛在何培卿纤细如同少女的腰身上来回扫视,心想她还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再联系肖白嗣说的克-隆人的事情,就对肖何身份产生一点怀疑——这个孩子难道是何培卿取肖白嗣的体细胞克-隆出来的?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可能,但是放在何培卿身上,却一点都不奇怪。他想着想着就脑补出一场何培卿对肖白嗣爱而不得的大戏,老不要脸地心生怜惜之情,他上前一步:“师妹……”   何培卿握住炸药引线朝严克里吼:“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拉响它!”   严克里立刻后退几步:“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冷静点……”   肖何在一旁都快吓懵了,他真心怕何培卿一时冲动把炸药拉响了,他妈确实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科研成果,居然到要赔上这么多人命的地步了?   他们两个人退到山洞外,肖何在一旁偷偷说:“妈……我知道东西在哪,交给他们就是了,什么能比人命还重要?”   何培卿愣了愣,迅速又恢复回来,她没回头,却小声训斥肖何:“你闭嘴!”   肖何用了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可能觉得何培卿和肖何真的不知道他们要的东西的下落,且见双方之间都没有情意,抓两个无关的人来也没用,更不值得豁出去跟何培卿同归于尽的,严克里没再叫人继续追上来,疯癫的司机想上前追,也被他拦住了。   肖何选了一辆车开走,这一天他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许久不见的父亲突然冒出来,然后突然又分离,还把个貌似烫手山芋的东西扔给他,肖何已经冷静不下来了,他开起车来心烦意乱,汽车在山路上行得飞快。   这样狂飙了一段距离,何培卿突然叫停车,肖何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车慢慢靠着山路边停下来。   他一抬头,在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的何培卿,她竟然泪流满面地在擦泪水。   肖何惊讶地叫道:“妈……”   何培卿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你这个死孩子,可吓坏妈妈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就真跟他们同归于尽。”   她说着将身上的炸药包解下来,随手扔到一边。   肖何迟疑着问:“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已经报警了,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找到线索,我怕他们追上来。”   何培卿冷笑:“放心,严克里那个猥琐男现在心里肯定在膨胀,不会来追我们的。”   肖何一头雾水,想到那个疑似自己父亲的男人还被凄惨地关在笼子里,心里就一阵不舒服。他从袜子里摸出那枚芯片递给何培卿:“这是……他给我的。”   何培卿盯着他的手里的东西愣了片刻,却没接,愣过之后扭开头看向窗外:“他给你你就收着吧。”   肖何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不是我爸?”   何培卿默了默,突然叹口:“儿子啊,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肖何爸妈这段结束就要到黑哥的剧情了,话说你们还记得他吗……舌头分叉嘴唇血红的黑哥。   我真是太兴奋了,感觉能突突突完结掉【。】 第79章   如此这般仿佛有大秘密的开头, 让肖何心里凉了半截,他想到之前何培卿对严克里说的那句话——她怎么会为肖白嗣生孩子, 潜意识里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按照他的理解,他妈这么强势的女人,是不会为任何男人生孩子的。   ——肖何从来没见过一个优秀到可以令何培卿愿意为之放弃自己的事业专心在家相夫教子的男人。   记忆中仅能够确定自己真的有个父亲, 至于他到底优不优秀, 肖何印象不深,他开始记人之后, 对方跟他的交集很少。肖何倒不是担心自己妈红杏出墙,他担心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自然人……   肖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什么事, 你说吧。”   何培卿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点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他不是你父亲,那你觉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   “他们说我是克-隆人……”   “噗!!他们说你就信?我儿子怎么跟傻子似的。”   肖何气愤地把头扭回来。   何培卿笑够了才说:“放心好了, 我的儿子,你身体里的基因有我一半,也有肖白嗣一半,不是什么克-隆出来的。”   肖何木着脸问:“那我是代孕出来的吗。”   “胡说!你是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何培卿生气地从后面捶肖何的肩膀:“你个死孩子,整天瞎想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东西,你妈遵纪守法,可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肖何默默任她捶,心说还不是你故意吓唬我,现在反倒怪我……   何培卿捶够了他继续讲过去的故事:“你父亲跟我是在实验室认识的,那会儿我爸,也就是你外公,他带了三个学生,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严克里,还有一个是我。只不过他们两个人都是博士,我是硕士,理所当然就成了小师妹。”   肖何第一次听何培卿说年轻时候的事,听着觉得就像青春小说似的,不过又觉得莫名很适合作为何培卿的经历。   肖何故意接话:“然后呢?不会是两个师哥争一个小师妹的狗血故事吧。”   何培卿夸张地夸赞道:“我儿子的脑洞不错呀,猜得正着,毕竟你妈妈我优秀又漂亮,更何况,成了我们家的女婿,可是能抱上你外公的大金腿!这不是理所当然嘛!”   “……”   肖何有些无语,他总觉得正常人家的妈妈一般是不会跟儿子说这种事的,他妈怎么这么得意。   “后来我就选了你的父亲,严克里这个人好胜心很强,他一开始可能是真的喜欢我,但是后来在跟你父亲的角逐中,渐渐变成对一个物品的势在必得,他处处不如你父亲,就处处想超过他……哼,我怎么会嫁给那种狼子野心的混蛋,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何培卿看人一向很准,精明得令人讨厌,她就是认准严克里这个弱点,才无意中给他透露肖何并不是肖白嗣的儿子,而自己也没有喜欢肖白嗣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严克里的好胜心比何培卿想得还要更强一些,一朝得知这些年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最后竟是这种结果,他这么多年的不甘心一下就消散了。   何培卿说完突然话风一转:“但是我没想到,更加狼子野心的却是你父亲。我跟你父亲订婚之后出国读博,那时候信息还不发达,只能通过书信交流,信件也慢,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你外公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国。我回国后没能见到你外公最后一面,丧事都是你父亲一手操办。”   肖何微微转过头:“你不是怀疑他吧……”   何培卿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勇气去查真相……你两岁那年,我在他书房里看到一本笔记,正是你外公留下来的,上面记载了一些内容,是他手头正在研究的一个项目。”   何培卿可能想到过去的事,情绪有些波动,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那个项目我知道的很少,你外公告诉我只研究了一个开头,技术也不成熟,只隐约知道是延长人类寿命方面的。我当时很疑惑,他的遗物被我全部都烧了才对,不应该还留下一本笔记本。我就问了你父亲……”   肖何皱起眉:“是他窃取外公的科研成果?”   他觉得这有点奇怪,他不相信那个男人是那么卑鄙的人,他的眼神很静,也很正,不像这种人物。   “是,也不是……那个科研项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成功了的,但是并不是研究出什么有效药物,方法很反人类。你父亲是知道该项目核心内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他当时强烈反对继续研究下去,但是你外公不舍得就此止步,毕竟这个实验一旦成功,他在科学界的地位会变得如何,可想而知……”   何培卿有些难过,她不想承认自己父亲做的事确实是错的,更不想回想自己丈夫的行为,她这次停下来很久,胸中激荡的情绪平复之后,她才继续:“后来他便拿着笔记本逃走了,还给我爸留了一封信,说自己一定能研究出不反人类又保持实验目的的成果,到时候再回来负荆请罪。”   “延长人类寿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却把你外公给气病了。他是你外公的得意门生,又是他的乘龙快婿……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我后来才知道你外公的死跟你父亲有这种关系,我虽然明白不能怪他,却无法面对他……”   肖何能体会到何培卿的痛苦,一边是父亲,一边是自己爱的人,如果让他来选,肖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何又觉得,这件事中肖白嗣也是最痛苦的那个,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背叛恩师的愧疚。   人非草木,此事判不明。   何培卿突然笑了一下:“他对我是不是很无情?不过我觉得他这点最有魅力,男人关键时刻就该有决断……他做皇帝的话,肯定是要江山不要美人的那种类型吧……”   肖何有些无语:“妈……你发花痴的部分就不要跟我说了……”   何培卿娇羞地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去你的!……哎哟,儿子,我肚子好疼,刚刚让严克里那个混蛋吓得腿都软了,现在放松下来想上厕所。”   肖何嘴角一抽,这话题转换会不会太快了。   “那我现在就开车,正好找个店吃点东西。”   何培卿摇头:“那得多久,我刚刚看到有洗手间标志,你下车看看有没有,这里快出山区范围了,也许会有公共厕所。”   肖何无奈地叹口气:“行,你等着……”   他推开车门下去,在国道周围转了几圈,连人烟都没看到。但是这里有风景区,应该会有公共厕所。   肖何想跟他妈说开车找一找,一转身却见自己开的汽车在国道上非常违反交通规则地吊了个头,肖何怔了一下,立刻拼命地朝汽车冲过去:“妈!!”   汽车一点都没停顿,在他面前呼啸而过,风中留下一句话:“儿子,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找你爸去了!”   肖何追了一段距离,累得跌坐在地上,那辆汽车却在视线中越行越远。他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气,从没这么恨自己体能不济。何培卿想做什么,肖何在这瞬间已经明白过来了,他恨恨捶了地面两拳:“你回来!”   何培卿将汽车飙得轮胎离地,看不见肖何的身影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她开始边抹眼泪边踩油门,四十多岁的人,哭得像个小女孩。   天知道她见到记忆里风度翩翩的肖白嗣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有多崩溃,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扑上去跟严克里同归于尽;天知道肖白嗣说跟她没关系的时候,她多想抽他一顿。   但是她不能,她要先把肖何救出去才行。   何培卿爱着肖白嗣,从未停止地,一直爱着他,他们离婚的时候,肖白嗣两手空空,什么财产都没带走,却带走了她的心。   经历过那种事何培卿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肖白嗣在一起,她这个人,就如她的爱情一般,要么死,要么疯。   何培卿说了再也不见肖白嗣,就真二十年没见他,也不联系,仿佛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即使疯狂的思念早已将她的心腐蚀得残破不堪,每夜只能燃一根香烟来闻,假装那人还在身边。   何培卿要回去救肖白嗣,如果救不成,就跟他死在一起——她不能让严克里那个混蛋再折辱他。   她前半生为父亲尽孝,今日为儿子尽责,今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了,想死想活都由她自己。   严克里此人心狠手辣,嫉妒心强,何培卿不敢想象肖白嗣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那个人平日不显山露水,却比谁都傲气,何培卿想保护他这点尊严。   其实何培卿还有很多话想跟肖何说,想告诉他世间很多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当初那个正义感爆棚的男人,也可能在科研的道路上走了岔路,也可能他所有的初衷都是好的,只是无能为力,想鼓励他出息点,别跟他爸一样……   但是来不及了,她也不能耽搁太久,他们肯定会转移地方,到那时再想找人难如登天。   何培卿看着前面颠簸的山路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儿子,比起你,妈妈更爱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肖何:一向是我套路别人,今天被爸妈轮番套路…… 第80章   这条山路本就偏僻, 又是清晨,很久不过一趟汽车。何培卿走时连支手机都没给肖何留, 铁了心的不让他跟上来, 她也不想让肖何去报警,肖白嗣到底怎么成了死刑犯还没弄清楚,不能随便让他暴露在警方视线里。   肖何现下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急得想上天。他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实在等不下去,沿着公路往山下跑, 想至少找到有人的地方,先报警再说。   跑了半天没见到人烟,肖何着急半天,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片凤凰的翎羽,他一把从脖子上将翎羽扯下,一边跑一边握着那翎羽急声叫凤琷的名字,翎羽毫无反应。   肖何感到绝望,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流出血都没觉察。他尝到口中的腥咸味,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翎羽发光是他的血流到上面,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管用,但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肖何在捡起路边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力往自己手掌心划了一道,用力将鲜血挤出来滴在上面,翎羽被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打湿,泛着油光的羽毛表面浮起一层微光,肖何微微睁大眼睛,用力一握手,一股血猛地涌出,浇在翎羽上。翎羽也回应一般散发出刺目金光,从肖何手里轻轻飘起来。   肖何紧张地喘-息着,站在马路中间仰头望向它:“凤琷……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凤琷此刻还在禁地中,自然不可能回应肖何金光却一闪一闪,仿佛在回答他的问题。   “你……你是凤琷的东西,是否也有他的力量?”   肖何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跟一根毛说什么话:“你能听到我吗,能不能救救我爸妈……不能救也没关系,可以把我带到山顶吗。”   翎羽的光渐渐减弱,肖何只死死盯着它——他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根翎羽上面,他深知凡人的无能,在最绝望之时,只能祈求神明施舍一点哀怜。   一丝丝金光如同丝绒一般从羽毛上蔓延出来,又一缕缕沾在肖何身上。   肖何心里那点祈盼就像烛火,由弱小到光明,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金光完全裹到他身上,肖何觉得身上一轻,双脚离开地面。   肖何看不到外面了,他闭上眼抱住自己的手臂低声自语:“凤琷……”   没有人回应他,周身的空气突然化作急速旋转的烈风,将肖何带到高空,化作一道金光往山洞那处射去。   肖何再睁开眼人已经站在山洞外,翎羽转移速度太快,肖何现在头晕目眩,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翎羽,爬起来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然后便往山上跑,刚跑到一半,突然听上面轰隆一声,肖何猛地停下来,不可置信地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他之前待过的洞穴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伴随着山体坍塌激起的湿润泥块一同摔落进悬崖中。   肖何突然觉得眼眶喉咙里都干涩得厉害,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发出一声沙哑气音:“妈……”   他这声妈还没叫完,还没来得及变成悲怆的嘶喊,肖何脚下的山石就塌下去。大山里的塌方一向没有征兆,也许因为刚下过雨,被何培卿带上去的十公斤炸药一炸,震得一起塌了。   肖何脚下踩空,身体猛地下沉,手没握紧那片翎羽,直接让它脱手飞了出去!   “凤琷……!”   肖何用力抓了一下,凤琷头发变成的那条带子轻柔地躲开他的手指,从指缝间穿出去,肖何瞪大眼睛看着那片离他越来越远的翎羽,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慢动作——他的世界如同脚下山石一般,寸寸断裂,亲情爱情,一瞬间,全部离他远去。   肖何一直以为人思想的不成熟才会导致悲剧,任性、造作、无法好好控制情绪……这些不必要的错误才会使事态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至于陷入负面情绪中,能够理智地做出每一个判断,确保坚定地走向圆满的结局。   但是他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才明白过来,原来即使他们所有人都乖巧听话,懂事识大体,命运这只手也不会放过他们。它操纵着每个人的结局,只需要轻轻一拨弄,就将他们所有的努力推翻,将一切拨回原点——甚至抹平为零。   肖何在极速下落中,终于将一腔恐惧大声地嘶吼出来:“不——!!!” ——   “……!”   凤琷猛地转过头,笼罩着他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叹口气,把手掌贴在耳根的地方闭上眼——难道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   凤琷在禁地中越走越深,四周已经没有任何景物,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好在他天生拥有护体金光,身上环绕瑞气千条,在黑夜里就像个电灯泡,剩下的路也能自己给自己照亮。   凤琷也并不是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他能感觉得到细微的神凤气息,一直都是追着那股气息走进来的。但是只要追着它就能找到神魔之战中陨落的前辈吗?还是只能找到他的遗物?好像也很难说。   凤琷在黑暗中待的时间久了,渐渐失去耐心,干脆直接在半空中飞。但是就算飞也飞了很长时间,凤琷耐心都快耗光了,他现在有点担心,即使真找到了凤族的前辈,他再迷路了怎么办。   ——毕竟这里这么大!   在凤琷耐心磨光之前,他终于确定了和谦的位置,大松一口气的心情绝对大过开心,凤琷朝那里加速移过去。   前方的路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地上出现不知名材料垒砌的小路,黑黢黢的,仿佛还有花纹,凤琷在那条路上走了很久,又来到一座石桥上,他听到桥下有水声,低头看却看不见底下什么情况。   昆仑山上有花有草可以理解,凤族禁地中怎么也流进溪流了?   凤琷从来不知何为畏惧,他从出生好像就没产生过恐惧的情绪,前方是莫测的黑暗也能大摇大摆往前走。过了石桥之后,凤琷面前出现一座石门,能清晰感觉到和谦的气息就在石门之后。石门依旧是黢黑的颜色,上面有很多古怪的花纹,他凑上去仔细看了好久,竟觉得此花纹走向非常眼熟。   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凤琷伸出手在石门上推了推,石门纹丝未动,他运行神力集中到手上,再用力推了推,石门仍然不动,凤琷抬腿一脚踹在石门上,石门连条缝儿都没裂开。   在武力上一向无往不利的凤凰生气了,他退后几步直接化出原形,扑扇着翅膀张嘴就是一口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可烧万物,唯独烧不死凤凰,凤琷行事简单粗暴,打不开门就想直接把这地方烧成灰。没想到那扇门倒识趣,三昧真火还没碰到它,它竟自行往内打开了。   凤琷心里冷哼,重新化作人形走进去。   殿内不再是单调的黑暗,入口处长廊两旁有长明灯,却有种更加诡谲的死寂在四周蔓延。这个殿的面积很大,凤琷这种大型移动灯泡站在那里也只能照亮大殿的某一个角落,最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祭坛,上面钉着八根巨型柱子,往上看不到尽头,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凤琷走到柱子底下,伸手摸上去,便触及上面的花纹,他此时终于想起来这些花纹是在哪里见过的了——这个风格倒像是霓霄宫的手笔,难道这座大殿也是凤族建立的?   他明明能够在大殿中感受到和谦的气息,却总觉得他的气息并不是在一处,而是逸散于整个空间的。凤琷将整个大殿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又重新站到柱子底下,他仰着头望了许久,轻身一跃向上腾起,越来越向上,到高处时凤琷突然感到一阵压力推着他令他不能前行,凤琷只好再次化作凤形向上攀飞。   很奇怪,在他化作原形的一瞬间,原本加在身上的压力陡然减少,凤琷轻轻挥一下翅膀就窜上去一大截。他渐渐又听到了水流声,就像走过石桥时听到的声音一样,但是他找不到声音来源,且这周围死寂的氛围越来越强烈,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凤琷飞了很久,终于飞到柱子顶端,他身上的金光将这里照亮,凤琷震惊了——他看到一只巨大而灰败的凤凰!   那只凤凰心脏上钉着一根粗长的楔子,它整个身体如同蝴蝶标本一般被钉在柱子顶端,它胸口的洞中不断往外涌出黏稠血液,顺着柱子上的花纹蜿蜒往下流。   凤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视线顺着那只凤凰的身体往上看,见它脖颈柔软地垂在胸前,头微微垂着,眼睛被灰色瞬膜覆盖,漂亮的喙边缘还有血渗出。   凤琷急忙飞到其余七根柱子上再看,每一根都与之前的那根一样,每一根上都钉着一只凤凰,他们的血被柱子上的花纹收集起来,汇成一条河,然后从大殿中流出。   但是到中段并没有看到凤血汇集成的河流,显然是设有某种空间法术,让这些血液消失了,再次出现在这里。   凤凰是不死鸟,它们的血液没有干涸,也永远不会干涸,但是不浴真火也无法重生,只能永远被钉在这里,永远!   凤琷在这只凤凰面前看看,又在那只面前瞧瞧,没有一只理他。他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悲伤——自己的族人原来一直被困在自己的族地中?从神魔大战几十万年,一直都在这里?!   但是是谁做的这种事?这个楔子又是什么,为什么可以钉住凤凰?他又为什么半点神凤的血味都没有闻到?!   凤琷仰起脖子悲啼一声,这声音中不再蕴含祥和的意蕴,愤怒而哀戚。他猛扑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凤凰身前,紧紧抓住楔子顶端,用力拔-出来——让他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非得把他烧成灰不可! 第81章   那楔子很难拔出, 表面光滑无摩擦,凤琷只好把爪子掐进去, 拼命扑着翅膀往外拽。   结果他一拽, 柱子竟轻微震动起来,凤琷没停下来,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族继续被钉在这里受苦, 继续拔下去, 整个大殿都开始摇晃。   这很不正常,一根楔子能带动大柱已经很了不得, 把整个大殿都搅乱得震动,那就太奇怪了。凤琷心中疑惑,却依旧握着那楔子狠狠拽了出来。   被钉在柱子上的凤凰随着楔子拔-出, 身体顺着柱子滑下,凤琷赶紧用爪子抓住它,暂且放下其他几只凤凰,将这个已经得救的放回地面再说。   凤琷再次飞回柱子顶端的时候, 他觉得半路有一股黑色的烟气朝自己扑面而来,凤琷下意识向后飞离,那烟气猛扑向凤琷的脸,后者喷出一口火焰,就将它冲散了。   凤琷顾不上想太多,直冲柱子顶端。   八只凤凰全部被救下来,并排放在地上,其中一只头顶长着一撮白色的绒羽,羽毛也比其他的凤凰更加鲜艳亮丽,想必便是凤族最后那位族长。   凤琷落到地上化作人形,从凤凰的身体中间一步步穿过去,眉头皱得死紧。   凤凰这种神鸟,几乎只要是保持原形,就在飞翔,即使停下来休息也是蹲在梧桐枝头,将美丽的翎羽垂下来,高贵又优雅,从未有过这种摆一地尸体的场景。   凤琷生来嘴硬心软,对凡人以禽类为食都颇为不舒服,如今在同族的尸体之间穿梭行走,犹如置身修罗炼狱场,心中更是悲恸不已。   他想,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受苦,一日日挨过几十万年的滋味最清楚,但是好歹他每个月只要挺过去那一晚上就好,他的这些同族们,经历的几十万年却是日日夜夜,毫无停歇。   凤琷走到一只凤凰身边突然停住,他发现他的翅膀底下夹着一枚卵,凤琷惊喜不已,弯下腰将那只凤凰的翅膀拉开,那枚卵就滚到他手里。   “竟然还有幸存者?”   凤琷仔细地将那枚卵收好,然后犯起愁来——他也想救其他人,但是出生之后从没有人教导他关于凤族的事情,就连对三界之事也一直懵懂,知道的仅是皮毛而已,眼前这件显然属于族中密辛,他当真不晓得该如何下手。   比如凤凰到底如何重生,是不是现在他一口三昧真火喷出去将他们炼化,就能重新变成蛋了?还是需要外力辅助?   凤琷想不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八只凤凰全部收进乾坤袋中,出了禁地之后再去藏书阁找一找有没有线索。   凤琷离开这处祭坛时又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一想到那是凤凰的血,他就怒火中烧,猛地回身对着祭殿大门喷出一口三昧真火,直把这一片全都点燃了才肯善罢甘休。   三昧真火即使有一颗两颗火星也能烧成灾难,若没有凤琷的命令,必定会将所触及的一切都烧成灰才善罢甘休。凤琷也是任性,放了一把火之后,等也不等,直接掉头走了。   回去的路依旧漫长,他飞到一半突然觉得颈后一阵钻心得痛,差点从天上掉下来。凤琷条件反射地往疼的那个地方摸去,触碰到颈下三寸的地方,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感觉。   凤琷疑惑了瞬间,随即惊讶地低喃出声:“肖何?”   他的颈后羽自从给了肖何之后就没有产生过特别的反应,或者说即使它有特别的反应——凤琷与肖何一个不懂自己族中事,一个不懂神灵之事——他们也看不明白。这次凤琷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颈后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灼烧一般,痛进骨头里面。   如今他的后脖子居然出现疼痛症状,那肯定是肖何出事了!   凤琷顾不得许多,朝记忆中来时的地方加速前进。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个样子,越着急就越找不到头绪,凤琷原本只是有一点担心自己会在这一片黑暗中迷路,没想到还真迷路了。他飞了很久都没找到入口在哪,也不敢后退,担心万一已经快要冲出去了,再后退反倒又回了黑暗的中心地带。   凤琷此时真是心急如焚,又生起气来,一边飞一边到处点火,真想干脆将这片禁地也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突然听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叽叽呱呱地发出声响,凤琷不想停下来,只留意着那处方向,以免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攻击。那种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什么从脚下弹出来,凤琷感觉到脚底的气流,敏捷地后退躲开。   他后退数步盯着那里,身上那层金光猛然增强。然而对面也好,脚下也好,都没有任何敌人出现,被照亮的范围虽然扩大很多,亮光之外依旧是无穷尽的黑暗。   凤琷没有轻易离开,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对方”下一轮攻击,“对方”也很聪明,凤琷不动“他”也不动,一切回归宁静,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过。   凤琷等待许久不见动静,一想到肖何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就急躁,不想继续恋战。但是他才飞出去没多远,之前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又响起来,依旧来缠凤琷的脚。   凤琷再次躲过一击后终于察觉到一丝诡异,那东西散发出一股冰冷的,令人厌恶的气息,却感觉不到生气,这让凤琷想到了一种在三界之内为人诟病的存在——魔。   难道凤族禁地之中真的有魔存在?!   凤琷刚想完,脚下的咕噜声突然大作,他猛地向上冲去,借着身上散发的光芒他看到一个黑色的长触-手紧跟在他脚下,伸上来,触-手另一边连在地下,从不停翻滚的黑色烟气中破出来。   “自不量力。”   凤琷轻嗤一声,抬手扔过去一道三昧真火,紧跟上来的黑烟被烧着后刺啦一声,变作一阵黑色蒸汽逸散开来。凤琷盯着地面,却见那触-手再次凝实起来,颤呼呼地又伸过来。   凤琷平时也见过不少低等的魔气,这种秽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些东西经不住自己的三昧真火,甚至经不住上古神的护体金光,一旦碰触到就会被烧成灰。但是他此时所处之地仿佛正是这些秽气的老巢,即使将它打得烟消云散,它也能重新聚集起来。   凤琷心下大为烦躁,倒不是怕了,只是向来讨厌打架的时候被扭缠不停,更何况他现在还要赶着回去找肖何。   聚集在一起的魔气陡然增强,从黑暗翻滚的地面猛地窜出来,凤琷抬头看着,发现那些魔气竟汇聚成一条黑龙,在空中盘旋许久,猛地张大嘴朝凤琷俯冲下来。   凤琷后退一步微微震袖,一条火鞭卷缠着拉长,被他握在手里。他狠狠挥了一下鞭子,三昧真火绞股成一条火龙冲对面的魔气冲过去。那黑龙在凤琷看来就是虚张声势,只见它被灼烧到的部分魔气化为飞灰,好像很痛似的,在半空中不停翻滚扭动。   凤琷想要收起武器,剩下的部分魔气却突然活跃起来,破败的黑龙直接穿过凤琷的身体。凤琷没有防备,不小心吸了一口进去,他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什么东西这么臭!”   黑龙绕着凤琷盘旋几圈,并不靠近他,而是乖顺地如同宠物一般蛰伏下来。凤琷嫌恶得很,又抖了一下鞭子:“滚开!”   ——明知不是活物,还是忍不住呵斥它。   魔气组成的黑龙这次没再纠缠,保持卷着凤琷的姿势渐渐消散。凤琷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了,黑龙消失的瞬间,他好像听到一声仿佛叹息的尾音。   “……必为吾主。”   凤琷没听清,耳朵里一阵蜂鸣,他被吵得捂住耳朵,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像直接被送到凤琷的元神之中,直接成像显现。   凤琷震惊地往前走了一步,一片漆黑的环境变成万丈悬崖,凤琷“看见”自己站在悬崖上,身着银白色玄铁战甲,手里握着一支长-枪。   “琷,我去了。”   谁,是谁说话?   凤琷心里惊讶无比,能让他中招的幻术非常少见,他用力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再次往前迈出一步,却察觉双腿如同被千斤拉扯着,步履维艰。   “滚开!!”   他身上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周围黑暗驱逐出境。然而借着光芒,凤琷清楚地看到,自己双腿并没有被任何东西缠住。   凤琷的元神中再次被输入大量画面,他这次“看见”了跟“他”说话的人,对方银色的头发长及腰臀,眉眼柔和而清高,却能分辨出是名男子。他也穿着铠甲拿着长矛,里面穿着跟他平时相同的红色衣袍——这人显然是位神凤。   “我心里很不踏实,我族本就不擅长战斗,即使借来神龙战甲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我总觉得……凶多吉少。”   然后凤琷看见“自己”勾起唇角,笑的温柔无比,安慰他说:“魔族虽然难缠,并不无敌,不要想太多。”   凤琷心下惊骇——他确信自己在神魔之战尾声才诞生,且是一只新生的小凤凰,怎么这个景象看起来倒像曾经浴火重生过?!   神凤重生之后记忆不会丢失,更不会增加,凤琷却只有自己在蛋里的记忆,过去这几十万年,突然告诉他,他不是他自己,其实是别人?!   更惊骇的还在后面,那个男子自然而然地靠过来倚在他肩头,凤琷便伸手将对方搂住,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凤琷”突然低下头,朝那名男子吻了下去…… 第82章   凤琷不知道这些是谁的记忆, 那场景实在太真实,凤琷甚至感觉到自己嘴唇上柔软的触感。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进去, 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这些经历。   “他”吻过怀里的男子之后, 对方抬起头,满眼柔情地看着凤琷,凤琷却一点温情都感觉不到, 他郁闷得要死——这是假的就罢了, 如果是真的,要怎么向肖何交代?他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等等, 他不能这么想,也许这些并不是单纯的记忆,而是幻觉加记忆呢?   凤琷想着想着, 被传输的记忆中居然真的出现了“肖何”的角色,他的衣服跟凡间穿的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   而那时画面中的“凤琷”正抱着那名白发男子吻得难舍难分,并开始剥衣服动手动脚了, 肖何看着他们,不可置信地叫了他一声:“凤琷?”   “凤琷”被人打断很不开心,抬手一个火球扔过去,把“肖何”烧成了灰。   “不!!!”   凤琷惊恐地大叫一声,倒是把他元神里的画面喊散了,他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抽了几巴掌:“清醒清醒清醒!”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置身在黑暗中,凤琷松一口气,然后立马打个寒战——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种幻觉,这种刺激,身为一只本分的小凤凰实在承受不了!   还有画面里那个混账居然敢顶着自己的脸对肖何做出这种事……可恶!   凤琷怕再见那种场景,挥手在自己周围立起一道火墙,继续朝禁地之外飞去。 ——   肖何醒来时听到了雨丝沙沙敲打地面的声音,他睁开眼,映入视线的只有土块。肖何慢慢坐起身,这里仿佛是个山洞,湿润的土腥味萦绕在鼻端,有些令人作呕。   过了最初懵逼状态,肖何彻底清醒过来,他捂住自己的脸,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安全一些。   突如其来的厄运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也仓促,还没来得及难过一切都成定局。这就像喝黄连茶,一口灌进去没什么感觉,过后细细品味,那种苦就从舌尖蔓延出来,一直苦到心里。   肖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救的了,下坠过程中他突然晕过去,那之后却没有失去意识,仿佛飘回了之前待的山洞里。炸药爆炸后,所有的人都被埋在石头地下,他看到了被埋住的严克里,还有几个保镖,却没找到何培卿。   肖何觉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很久,完全感觉不到难过,只是机械地找人。他最后找到被石头压变形的铁笼,肖白嗣趴在笼子里,一只手伸出外面,仿佛想往外爬。   他浑身都是血,却不像自己的血,散射状的血迹像被兜头砸下来一个巨大的血包,血量太大,肖白嗣的实验服都被浸成红色。   肖何看到他那只伸出笼子的手握着一只断手,断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肖白嗣拇指压在戒指上面,整个手掌将断手紧紧包裹这握在手心。   肖何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现在一想到那个场景就难过得想吐,他捂着自己的脸,却哭不出半滴眼泪,他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是个克-隆人算了。   “你不好奇这是哪里么?”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肖何的思绪,他这才注意还有别人在这个山洞里。   肖何头都没抬,随口问:“是哪里啊。”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肖何没说话,点点头又把下巴搁回膝盖上,将自己抱成一团。他懒得回忆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也懒得去想自己为什么没在山体滑坡中死掉。肖何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自弃”状态,一夕之间他弄丢了太多东西,索性将自己也一起丢掉算了。   那个声音很不满意肖何的反应,见他不说话,就又问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肖何这才抬起头往声源处看过去,对方隐藏在黑暗里,肖何见他的脸有些眼熟。   声音熟悉,脸也熟悉,那肯定是熟悉的人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想怎么样?”   对方勾起唇笑了笑,血红的唇间隐隐闪现过一颗尖锐的獠牙。   “你看这是什么。”   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抓,手上就多了一条红色的链子。肖何豁然起身:“还给我!”   他这次笑得开心了,把那条链子套在手指上轻轻转圈,一片小小的,流光溢彩的翎羽正挂在上面,跟随他转手指的动作转来转去。   “这是你的?它怎么会是你一个凡人的。”   他说着把那片翎羽举到面前,恰好垂在自己唇边,陶醉似的嗅了嗅:“这上面分明是上古神凤的香气……”   他的脸终于从阴影中完全显露出来,一双属于兽类的竖瞳冰冷地盯着肖何。肖何下意识后退一步,对方一步步向前逼近,肖何看着他,只见一条细长分叉的舌头突然从血红双唇间吐出来,在凤琷的翎羽上快速舔了一下。   “岂是你等凡人可以拥有。”   肖何后背一下撞在墙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他现在终于意识到——现在他正面临危机,连消沉的时候都没有。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条翎羽:“我见过你。”   是那天出现在马路对面的黑衣男人,肖何本以为他是冲凤琷来的,想要报仇,如今听起来怎么倒像单纯冲自己来的?   他勾着唇看向肖何:“记性不错,胆量也不错,所以就得到了霓霄神君的青眼?未免太便宜你了。”   肖何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恶意,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见过一面,但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拿着的翎羽确实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如果你认识凤琷的话……”   “我当然认识他!”   他冷哼一声打断肖何的话:“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等着投胎呢。难道他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肖何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名男子没有碰他,他却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压力从对面传过来,压得肖何喘不过气。   “我问你呢,他没跟你提起过我?”   肖何艰难地摇摇头:“没有……我跟他不熟……”   他冷哼一声:“凡人就是狡猾。那你现在听好了,我名叫九咎,是凤琷的情人……”   肖何盯着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九咎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应,然后恶毒地再加上两个字:“之一。”   他说完后就等着看肖何的反应,谁知后者除了最初瞳孔略微有些变化,脸上再没有丝毫波动。九咎心里有些失望,却也好奇:“你没听过他提自己以前的事吧?就不好奇?”   肖何这次算是确定了,这个叫九咎的妖怪是有目的,但是目的绝对不是单纯示威或者以凤琷老情人的身份对他进行报复。尽管他真实的目的肖何还不能确定,但是别顺着他的意愿表现,看起来是目前最直接也最简单的一个办法。   “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对他的事情好奇。”   九咎皱起眉头,肖何脸上神色更冷了几分,几乎趋向于平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的话可以让我离开了吗。至于那个东西……”   他瞥他手里的翎羽一眼:“既然你是他的老情人,那你就拿去还给他好了。”   九咎心说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肖何反应如此平静,连怀疑或者气话都没说,他都要相信肖何真跟凤琷没关系了,那他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他一生气就伸手掐住肖何的脖子,将他狠狠摁在墙壁上:“别装了!你以为我没提前调查过你们的关系?敢跟我抢人,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   肖何感觉脖子上那只手骤然收紧,他呼吸随之变得困难,但是又没有完全透不过气的感觉。肖何难受地抓住他的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拿这么拙劣的手段吓唬他,目的是什么?   九咎掐着肖何好久也没听他说出什么自己想听的话,又怕这凡人太过脆弱,被自己不知轻重地掐死了,生气地收回手。   “好!既然你不要这东西,那我就扔了它!”   他说完扬手往外一挥,被挑在指尖的翎羽瞬间飞出去,肖何一把推开九咎追过去,脚踩在洞口边缘却停了下来——山洞外不是平地,而是悬崖峭壁,而且这处悬崖极高,脚底下只有翻涌的云海。   肖何抓着洞口边缘,眼睁睁看着翎羽化作一道金光跃入翻涌的云层中去了。   九咎的声音突然贴得很近,如同蛇一般,在肖何耳边咝咝吐信:“你不是不在乎吗,啊?萍水相逢,你怎么这么紧张他的东西。”   肖何背对着九咎,没有转身,对方冰冷的气流扑在他脖子上,让肖何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但是肖何不想管,心里疲惫得很,一夕之间丧父丧母,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神经病妖怪,他一看就没安好心,让凤琷吃亏了可怎么办。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还要继续操心,肖何好想撂挑子不干了……   九咎觉察到肖何不正常,拎着他的领子往后拽了一把,把他拽回洞中,肖何这才回神。九咎警惕地盯着他,一副怕肖何想不开的样子。   肖何靠着墙壁坐下来:“我向来守信用,你把他的东西扔掉,我要失信了。”   “继续嘴硬,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肖何轻轻将脸扭到一旁,两条胳膊用力抱住自己——既然这么笃定他跟凤琷有关系,又何必偏要求证,是不是傻。 第83章   肖何没看到的是, 凤琷的翎羽被扔出去之后,穿过云层, 并没有落入山谷, 而是掉到一个黑色的圆形法阵之中,然后慢慢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消极抵抗的行为让九咎非常生气, 对方抓住他的衣领从地上拽起来, 冰冷的琥珀色竖瞳盯着肖何纤细的脖子,许久后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我改变主意了, 与其杀了你,倒不如在那之前好好感受下凤神的口味,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他一只手抚摸着肖何的脸,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更用力了。肖何听到他所说的内容便觉得奇怪,果然下一秒那人便俯身凑过来,咬在他耳朵后面柔软敏-感的皮肤上。   湿滑的吮-吸感令肖何整个头皮都炸了,他用力推了九咎一把, 反倒被人拉住手摁在头顶上,对方的膝盖硬从他腿间挤进来,冰冷地,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肖何烦躁地挣扎着,很想不顾后果踹他一脚——怎么最近总是遇到这些无聊的事情,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性-行为就这么有趣吗?可以用作攻击,或者威胁?他又不会因为会被强-暴害怕得自杀!   九咎见他挣扎倒是开心了:“怎么,你一个男人还想为凤神守节?怕霓霄神君知道后不要你了吧?”   肖何冷冰冰地回一句:“我说过我跟他没关系。”   九咎又怪笑两声:“那就更好了,我也厌烦他朝三暮四,不如我俩凑成一对。我虽然比不上霓霄神君,满足你一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九咎的舌头冰冷地舔在肖何脸上,他用力往旁边歪过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舔到,人类与妖怪的力量相差悬殊,肖何挣扎没几下就没力气了。他干脆放弃抵抗,靠在墙上任由对方将他挤在角落里舔吻。   肖何因为刚才挣扎太厉害而变得气喘吁吁,九咎听在耳朵里不由想歪了,以为他情动不禁,心底鄙夷地想,看吧,这个凡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跟所有的人一样,会屈服于金钱,权势,自身的欲-望——这就是凡人。   九咎咬着肖何一边耳朵轻笑:“你不反抗是同意我的提议了么。”   肖何闭上眼,突然说道:“其实,凤琷得罪过你吧。”   九咎的动作停下,顿了顿才开口:“他当然得罪过我,始乱终弃难道……”   “我是说,”   肖何将视线转到九咎脸上,认真看着他:“你跟他有仇吧,结结实实的那种仇,他以前是不是打过你?”   九咎松开对肖何的辖制,琥珀色的兽瞳眯起来,就像准备捕食的野兽。肖何一边活动自己的手腕一边将被解开的扣子系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猜测你可能是凤琷的仇人,第二次——也就是刚刚,你说自己是凤琷的情人时,还吓我一跳,但是你后来太用力,说太多了,反而露出破绽。你提起他时表现得很嫉妒,但那嫉妒并不是冲我的,而是冲他。”   九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表情变得非常可怕,恨不得一口吃了肖何似的。   肖何没被吓到,他明白这个男……妖不会动他,刚刚他只是情绪有一点低落,九咎都直接将他拉回来,显然非常怕他寻短见。但是理由是什么?对,活的人质比死的值钱。但是如果他打算用自己威胁凤琷,那之前做的那些事又是为什么?   “你跟他的仇到什么程度?不共戴天?你死我活?你想杀了他?还是仅仅想小小惩罚一下?”   肖何如此笃定这位妖跟凤琷有仇而不是他的情人,并非相信凤琷的神格,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九咎虽然每一句都在夸凤琷,肖何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讽刺意味更多。   九咎被肖何几句话说得有些吃惊,他以前也诱惑过几个凡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鸡贼的。   但是肖何再聪明也是凡人,九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跟妖比起来太过弱小,不满意就杀了好了,九咎对凡人连防备的心思都提不起来,索性承认:“既然是有仇,怎么可能轻轻惩罚,但是,我可杀不了不死鸟。单纯觉得霓霄神君在神界地位赫然,横行霸道,我不过一介被他欺压过的小妖,想出口气罢了。”   九咎在听到肖何询问时就猜到也许会有意外之喜,不管肖何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他都要给他一个理由——凡人做任何坏事都喜欢找个借口,需要一个道德上的依仗,比如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锄强扶弱……这让他们做起坏事来更肆无忌惮。   他挑挑眉头:“比如,让他失去现在的地位。”   肖何不动声色往九咎脸上瞥几眼,心说凤琷在神界的名声还能再败到哪里去?   他没负九咎的期望:“神也存在身败名裂一说?如果是这样,我倒可以跟你合作。”   肖何可以从头到尾都不承认自己与凤琷的关系,但是显然这位仁兄貌似想算计凤琷,且是把他当成棋子了,肖何有多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有多不信任凤琷的智商,以免他的小凤凰真被算计进去,那他不如将计就计应下来。更何况现下他面对这个男妖半点优势都没有,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九咎看着肖何没说话,后者轻声叹口气:“我诚心想与你合作,不妨对你透露一些,你对他有仇,我对他……也有恨。”   肖何眼底浮现出一点忧伤:“你刚刚所说他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管你跟他有多大仇,都无法否认,作为一个爱人来说,凤琷非常优秀的。喜欢他的人不少,爱他入骨的人更多。我一个凡人想从他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是多艰难,你应该能想象得到。我拥有过他,但是正因为拥有过,当这一切美好成为过眼云烟时,我才这么受不了。凡人的性命短暂易逝,我只求他能陪我到我生命尽头……”   肖何说着说着莫名悲伤起来,原本是哄骗九咎的话,越说却越觉得有道理,像他父母这样的普通夫妻,因为误会错过彼此二十年,到死能死在一起,四舍五入相当于恩爱了一辈子,凤琷如果真的能陪他到他死去,那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郁气压下去:“但是他就连几十年的时间都不等我,现在扔下我跑得不知踪影,留下片没用的羽毛打发我,让我怎么甘心。我以前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九咎深信凡人最大的力量便是欲-望,然而他最擅长控制他们的欲-望,他虽然不全信肖何的说辞,却在考虑是否能对肖何这种情绪加以利用。肖何与凤琷的感情如何,他跟踪了这么多天,是看在眼里的,因爱生恨人之常情,对此加以利用,说不得还真的能帮上忙。   他假装不屑地冷哼,继续刺激肖何:“你果真自不量力,区区一介凡人还敢肖想凤神?”   肖何眼眶立刻就红了,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委屈,他瞪着九咎嘶声道:“凡人又怎么了,就该给你们神明做玩物吗!他……将我利用完了就抛开不顾,该死……我要折断他的翅膀,断绝他所有的关系,让他也做凡人,让他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肖何没演过变态,他只好全身心投入自己的感情,颤着手抓住九咎的袍子:“到他谁都无法依靠,身边只有我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九咎垂着眼睛审视肖何,竟觉有几分欣赏他的狠劲儿。   九咎与凤琷之间的仇怨能追溯到几百上千年前,蛰伏这么久,终于找机会害他,却没想到遇见个凡人不用他多引导,心就是漆黑的了。且他看起来也并不蠢笨,这在他复仇之路上也算一把未开刃的剑。   自己不必真的与凡人结为同盟,利用一二倒是可以。   他将肖何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拉开,细长分叉的信子快速舔了几下嘴唇:“你真的要与我合作?”   肖何咬咬牙,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不,我不想永远被丢在后面。”   “那你为什么不说自己恨他,反倒以他的朋友身份自居。”   肖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九咎:“你刚刚不也说自己是他的爱慕者?我说恨他,找死吗?”   “你倒是识时务。想借助我的力量为自己报仇,可以,但是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能因为你的行为令我有所损失。”   他伸手捏着肖何的下巴令他仰起头,靠近过去低声说:“不过你若成为我的情人,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说实话,得过霓霄神君青眼的凡人,我是有几分兴趣的。”   肖何一把推开他的手:“他青眼过的人多了去了,你睡得过来吗,就这么喜欢嚼别人吐出来的东西?”   九咎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你这个凡人,果然有意思。”   肖何表现得很不耐烦,甚至连平静的表情都无法保持,他强忍着等九咎笑够了才说:“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能伤他性命,剥夺他在神界的地位之后,这个人要交给我。”   九咎笑了笑,心想凡人的爱果真是世界上他最弄不懂的感情。他又想,不该那么早把凤凰翎羽扔出去,如果将肖何的这些话一起传达给那位霓霄神君知道,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好,交给你。”   肖何扭开头背对九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全松下来,他之所以要强调保全凤琷的性命,不是为了真的让他对凤琷手下留情,而是要将一个偏执病娇的爱人演到底——不管九咎信了几分,肖何都要尽力去展现这个角色。   当然,这对肖何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他的内心不止一次想这样对待凤琷,本色出演。 第84章   凤琷在禁地里摸索着飞了好久, 总是找不到路,越急着见肖何的越走不出这片黑暗, 把他都气吐火了。   从让那条魔气黑龙追过之后, 凤琷就觉得脑袋里面就在不停地回放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扰得他非常烦躁。   但是即使烦躁,凤琷还是要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 凤琷突然感应到自己翎羽的气息,他心里先是一怔, 又是一惊——这东西应该在肖何身上,怎么会出现在凤族的禁地中?   这种情形让凤琷非常紧张,他想起在天之角的时候, 突然在迷幻林中感应到肖何,那之后就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翎羽对于凤琷来说就是在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他不再没头苍蝇似的乱闯,全力朝翎羽那边瞬移过去。   凤琷寻找翎羽的过程并不艰难, 它还在散发出微弱的浅金色光芒,凤琷见到翎羽彻底慌了——这里只有一片孤零零的羽毛,并没有肖何的身影。   他迅速飞身上前,在离翎羽一米多远的地方被挡住了,凤琷伸手在眼前的屏障上按几下,从上面感受到明显的魔气。   凤琷心想这难道是什么魔遗留下来的结界?但是他的翎羽怎么会在里面?眼前这么明显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引他进结界里面吧。   凤琷如果更加深思熟虑一些,就不会中这种圈套,但是他又必须进去,肖何肯定是出事了!凤琷故技重施使用三昧真火,想把结界破开,这次却没那么容易,三昧真火将结界边缘烧断一层,更多的魔气便外围涌过来填补缺口,这样循环往复大半天,凤琷都有些累了。   他耐心磨光,直接将手摁在结界上,打算用神力强行打开,自己闯进去。但是之前他的元神受了一点伤,也没好好调养,结界中有更浓郁被压缩的魔气,随便闯入一个这样的结界中还是有一定危险性。   凤琷有些后悔没听应颉的话。   他还是闯进去了,置身于浓郁的魔气中,凤琷觉得不太舒服。魔气对于神的力量有趋向性,它保留着魔侵占的本-能,凤琷一进入结界就被一股强风漩涡包围起来,不断有魔气从漩涡中抽离,往他元神中挤,但是上古神的元神壁垒是非常坚固的,这个法阵又不是什么高明的法阵,魔气没办法侵蚀到凤琷的元神。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肖何,朝翎羽轻轻勾一下手指,翎羽便轻飘飘落到凤琷掌心,凤琷迫不及待地将一丝神力探入翎羽中,试图感受肖何最后的气息,谁知道他这样一查,看到的竟是肖何出事的场景。   凤琷闭眼握着翎羽,眼前展现出的画面让他痛彻心扉,肖何父母死时候的场景,还有肖何在山体滑坡中掉下悬崖……凤琷耳朵里长久回荡着肖何的句话——能不能,救救我爸妈。   他从来没见肖何这个样子,凤琷知道肖何有多傲气,他甚至因为对方不够信赖他不够黏他暗地里生气过,他作为一个神,多照顾凡人一些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肖何却不这样认为,他总是跟自己分得清清楚楚,也从不依赖他。   ——他连求他救人都开口得这样艰难。   凤琷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肖何的情绪,他闭紧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些画面,浓密睫毛之间突然渗出一颗晶莹的泪水,从脸上倏地滑下。   翎羽展现出来的画面不可能是假的,这也是九咎为什么不能将自己想要的景象复制到翎羽中,而要诱哄肖何,让他亲口说出能刺激到凤琷的话。   凤琷深信自己的颈后羽最后收集到的音像,它不会扭曲事实,更不会有人那它造假,这样真切的打击才是致命的。凤琷先是震惊,再是痛苦,元神也跟着内心动摇得厉害,他自责,且破天荒生出深深的恐惧。   恐惧生心魔,滋生于心底的魔才能将元神壁垒打破,旋转在他身边的魔气立刻在密不透风的壁垒中找到缝隙,直窜入他的身体。   担忧,恐惧,自责,悔恨……一切负面情绪都会催生心魔,九咎对魔太了解了,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为今天准备了上千年,为了将凤琷推入魔道,蛰伏了太久。   九咎原本也是一条龙,只不过他是修炼成龙的,且还是等级较高的应龙,即将位列仙班时遇到的凤琷。那时候他正在追杀一个小妖,要剖丹助自己修行,这些事在下界的妖精之间非常频繁,弱者屈服于强者,乃是天道轮回的法则,九咎从未觉得有什么错误。   倒霉的是他遇到了凤琷。   凤琷性情冷漠,有时候也会管闲事,一切都凭心情,他一向讨厌这种扑杀同类、恃强凌弱的场景,恰好那天他心情又不怎么美丽,九咎就撞在枪口上了。   他被盛怒的凤琷逮住胖揍了一顿,说,你这种品行,做一辈子妖怪才合适,成什么仙,然后生生挖出他的角,当着他的面一把火烧成灰。   ——蛟之所以能成修炼龙,全因长出了角,凤琷把人家的角毁了,就是断绝了九咎的成仙之路。   九咎原本就修心不定,这回让凤琷刺激个不轻,在一次修炼中被心魔侵体,入了邪道。   他对肖何说谎了,他不是凤琷路人黑,而是他的高级黑,死忠黑。九咎恨不得凤琷去死,跟凤琷不共戴天!   九咎无法在修仙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便着手如何报复,他认认真真调查了凤琷的底细,发现这位义正辞严的上古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凤琷向来任性,做事只看心情不看对错,分明他自己就经常仗着上古神的力量欺压别人,怎么还好意思来管他的闲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九咎看来,凤琷才是这世上罪大恶极之人!而他之所以能横行霸道,只是因为上古神凤天生就这么强!   由妖修到仙要付出多少,只有妖知道,这其中又有多少艰难,多容易丧命,也只有妖知道,为什么凤琷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以这样强大,而他这么努力,经历这么多磨难,却落个入魔的下场,天道何其不公!   九咎越恨,心魔越深,后来他索性放弃修仙,修了魔道,三界皆憎魔,九咎修魔之后的生活只能用四字形容——过街老鼠。   凤琷月圆之夜神力暴动,正是九咎带领百余条恶蛟袭击了他,却没想到,双方力量相差悬殊,凤琷就连最虚弱的时候都能碾压这些不入流的妖怪,凤琷杀光了他的手下,只让其中一条蛟咬到一口,落入凡间。   ——还不是九咎自己咬的!   不过无所谓,他从未停止对凤琷的报复,一次两次失败怕什么。魔道在三界之内都为人诟病,莫说魔修,就算身上沾有魔气,清高的神灵都不会想靠近。九咎想让凤琷堕入魔道,让霓霄神君也尝尝被万人厌恶,苟且偷生的滋味。   ——由地位尊贵的神明变成令人恶心的魔,那肯定很有趣吧。   九咎在肖何心脏里种了一盏海棠,这东西能够监视他的行动,却对身体无害,花苞时节无色无形,盛开时才会显出来,它顶多让肖何难受一下——九咎不敢用太刺激的东西,他怕被凤琷发现,上古神的力量那么强大,他只能小心行事。   凤族禁地中有魔的气息,这件事九咎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知道了一些神魔大战的事情,他开始留意起来,发现了祭殿。   应颉都进不去的地方,九咎却可以借助魔界结界自由进出。虽然神凤的力量会侵蚀他的身体,九咎只来得及将大殿的气息放出来一些,就被强行排斥出去,却也足够了。   接下来只要等,直到一盏海棠传回消息,肖何将凤琷的翎羽摘下,他知道机会来了。   九咎修魔日久,懂得魔之所生其实就是心底的负面情绪所生,他因仇恨和嫉妒入魔,也引-诱过不少凡人滋生魔气供他修炼,想打败强大的上古神,只有引他自己产生心魔,再以外力诱导。   世上能令凤琷情绪有波动的东西太少,九咎选择了肖何。   ——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凤琷看到后面情绪已经跌到谷底,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心里不知道该心疼肖何还是该恨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是为什么每次在肖何面前,他的能力都派不上用场。就像肖何父母的事情,在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他却偏偏不在!   肖何会不会恨他?   他刚这样想,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拿着他的翎羽对肖何说:“我是凤琷的情人。”   凤琷下意识摇头,他没有什么情人,顶多欠过人情,但是以前的人情他也都还清了,现在只有肖何一个……这个黑袍子到底是谁?!   但是更令凤琷无法接受的是肖何的回答。   ——“萍水相逢。”   ——“我跟他没关系。”   一句句疏离冷漠的话像刀一样精准地扎在他心上,凤琷要委屈死了,又无从辩驳——他确实没救得了肖何双亲,他也确实跟很多妖怪神仙睡过。   其实在平常的话凤琷该能看出肖何是在应付那人,但是他如今被魔气入体,元神动摇,平日就没有在肖何身上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如今恶性循环,只会往更坏的方面想。   凤琷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出现,真的恨上他了?那可是他的双亲父母,肖何肯定难过死了。   肖何……果然恨他了吧!   画面结束,凤琷猛地睁开眼,周身旋风突然变了方向,一部分魔气深入凤琷的身体里,大部分与他融合,未被染黑的神血拼命排斥那些魔气,灼烧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凤琷痛得抱着手臂低吼出声,他已经分不清是身体更痛还是心里更痛了。   黑色的魔气与周围融为一体,跟凤琷身上的金光博弈似的此消彼长,这样持续很久,最终黑色的魔气获胜,将凤琷连带身上的金光一同吞没于黑暗。 第85章   应颉在凤族禁地之外等了很久, 凤琷耽误得时间太长,他很担心他是不是凶多吉少。好在应颉准备硬闯进去之前, 那个火红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他长出一口气。   “琷儿……”   应颉走上前去,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扔了个乾坤袋在怀里, 凤琷头发散下来, 细碎的刘海遮住眼,他边走边说:“父神, 我要出门一趟。里面都是禁地里发现的,请父神代为保管。”   应颉觉察出异样紧随其后,跟上去之后并没有发现凤琷的异常, 只是见他衣袍微微凌乱,不似往日那般骄艳似火,倒是有些脏,头发也掉了一些零碎的下来, 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凤琷的装束一向干净整洁,又因身上的衣服是羽毛幻化,无时无刻都不金光熠熠,流彩生辉,应颉刚刚却看到他袖子底下有一大块仿佛墨染的污渍。   他立刻追过去,伸手抓住凤琷的胳膊把他拽住:“你去哪里。”   凤琷一转头,吓了应颉一大跳——他去一趟禁地怎么变化这么大。凤琷的眼睛原本因为护体金光的原因会呈现金色,现在却在那金色中隐约透出血红,但是又浅得很,应颉以为他是累到了。   他担忧地问:“你现在该去休息休息。”   凤琷看着应颉张张合合的嘴唇,耳朵里面像堵着棉花,有点耳鸣。他带不起表情,嘴角沉沉得也提不起来,尽管他天生唇角上翘,现在看上去还是有些不高兴。   他摇摇头:“我要去地府。”   应颉皱起眉:“神族不能插手三界之事,你去地府做什么。”   “找几个人。”   凤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不做,只找人,确定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应颉仍旧不应:“上神突然降临下界会造成不必要的骚乱,十殿阎王的事够多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凤琷皱起眉,他一向春风般和煦的脸上看上去竟然有些冷硬,应颉心里顿时疑惑,他了解凤琷,这个儿子情绪单纯,不是开心就是愤怒,什么都写在脸上,今天看起来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应颉想不通,只好给他出主意:“实在想看下界的情况,不如用万窥镜。”   凤琷心知硬来掰不过应颉,想先稳住他,过后自己再去:“也好,那我去借万窥镜。”   “这倒不必麻烦,麟儿正在用,他还没回醴泽,你去寻他吧。”   凤琷轻轻点了一下头:“对了,父神,你能不能帮我确定碧玺珠在什么位置。”   翎羽离开肖何之后,凤琷便想起自己留在肖何身体里的那半颗碧玺珠,应颉是神龙祖宗,他们龙宫的东西,他该最熟悉,现在肖何不知道被抓去哪里,更不知道离得多远,要让凤琷亲自找人,纯属耽搁时间。   “碧玺珠?在凡间么?”   凤琷回忆起翎羽映出来的场景,摇摇头:“应当不在了。”   应颉应下来,凤琷就快步往霓霄宫的主殿去了。应颉看着凤琷背影渐远,才将他扔过来的乾坤袋解开,放出来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八只凤凰的尸体,还有一只凤卵,这般凄惨局面,让凤琷看了他肯定要难过死。应颉心里叹口气,想,怪不得他这么狼狈,是太伤心了吧。   凤琷找到应麟的时候他还在对着万窥镜看,凤琷走过去,站在应麟身后跟着一起,往镜子里一瞧,只见一片刀山火海,排队等候的灵魂滚热碳的,上碾盘的,下油锅的……应有尽有,万窥镜中惨叫声接连不断。   应麟不知在看什么,聚精会神,竟然没有发现凤琷站在他身后。   凤琷静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看十八层干什么。”   应麟条件反射要把万窥镜扣到桌子上,凤琷眼疾手快打过去一道金光,稳稳扶住镜子:“做什么手忙脚乱的,镜子翻了怎么办。”   万窥镜之所以能万窥,就是有连通各界的神力,这边万窥镜如果翻了,那地狱怎么也得来一场规模不小的地动,到时候追究到他们头上,可是需要负责任的。   应麟难得有些接不上话,脸上虽然依旧没表情,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父神说你去禁地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提到禁地,凤琷情绪又低落下来,走到万窥镜前在上面轻轻一拂,换了个场景。凤琷在结界中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禁地,不知道是被什么传送出来的。但是他也顾不上再想太多,当务之急是去地府把肖何父母的魂魄拉回阳间,好歹弥补弥补自己的失误。   “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长辈们的东西,我都交给父神了,万窥镜借我,我要找几个人。”   应麟要比应颉更敏锐一些,见凤琷这种反应,浸在悲伤中的情绪抽-出来一些,他没理会凤琷抢他镜子的事,倒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凤琷倏忽转过身,强压着胸中翻涌的郁气沉声说:“走开,不用你管。”   应麟看出他情绪不佳,凤琷平日里又经常这样,动不动就要跟他打架,而他自己此时心情也是不怎么好,就懒得过问再多,从大殿中离开了。   他借回万窥镜本只是单纯想看一下地府冤魂的状况,如果出现大量冤魂则说明凡间有重大事件发生,是要向天庭示警的,但是一拿过来他就想起在凡间遇见的那个人,他死时自己虽送他一程,但是这家伙想必下了地狱也少不了遭一番罪……   应麟时常告诉自己,他上一辈子都过去了就别再追究那辈子的感情,等他喝过孟婆汤,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是总忍不住手贱乱翻,翻万窥镜,亲眼看见他受苦也好,就是怕再也找不到那抹魂;甚至想去翻翻生死簿,瞧瞧那人前生的罪孽是不是让他下辈子都不能投胎成人,那他再去哪儿找他。   不……找他干什么,凡人的记忆何其脆弱,一碗汤下去,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应麟每想到这里,就想犯天条。   凤琷在万窥镜里把各层地府都搜了一遍,根本没找到肖白嗣和何培卿的影子,他心情差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吸了那些黑气,特别容易暴躁,他握着万窥镜,手上不由自主用力,万窥镜不一会儿就被捏出裂缝。   凤琷不是忘了禁地中的事情,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比如他现在需要分出一部分神力来压制体内窜走的黑气,不然就连身上的羽毛都会变成跟往常不同的颜色。   凤琷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地府一趟。   “琷儿。”   应颉进来时凤琷又快发疯病了,他一打断,凤琷才回过神,脸上的黑气被护体金光压进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缩成一团。   凤琷转过身,应颉快步走过来,担忧地说:“你那几个凤族的前辈……”   凤琷没等他说完直接问:“父神,找到碧玺珠了吗?”   应颉说:“没有,我没有感应到碧玺珠的反应,你是不是把它吸干了?先不说碧玺珠,你那几个前辈……”   凤琷一听没找到肖何,惊怒道:“怎么可能?!”   自从发现碧玺珠在肖何身体里会与他融合之后,他就没有再吸过碧玺珠,欢爱过程中也小心翼翼……难道是那天见到的男人对他做了什么?!   凤琷想到这里再也等不下去,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冲出霓霄宫。   应颉没来得及拉住他,直接愣在那里——他的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跑了?!凤族的事还没处理完啊!总不能让他一条龙来处理吧?! ——   肖何这边情况非常不好,他缩在床榻的角落里,觉得浑身发冷,脖子上被咬了两个洞,一直在流血,而且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肖何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九咎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人间,这里山很多,山脚下有一条大河,河底没有泥土,是整块整块,白色的石头。肖何之前靠近过水边,被九咎笑着警告让他离那里远一点,因为河里面有很多蛇,凡人被它们咬一口,不死也得变瘫痪。   进入深山之后,肖何跟着他来到一座大殿里,建筑风格有些像唐朝的皇宫,屋顶很高,里面摆设却没什么风格,有现代也有古代。九咎指了一间屋子给肖何,告诉他没事不要出来转悠。   肖何就正式开始了半人质半间谍的生活,他本来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没想到他刚准备休息一会儿,九咎就从门外冲进来,把他摁在床上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肖何一开始是被吓到发愣,后来感觉碧玺珠里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吸出去,他丹田的地方痛得快炸了,才明白过来九咎在做什么。   在凡间时候肖何身体里的碧玺珠也引来过一些妖魔,但是他们抓住肖何之后只能想到粗暴地把他切开将珠子取出来,没有一个像九咎这样懂得吸食碧玺珠的灵力。   九咎不会像凤琷一样顾及肖何的身体,直接将剩下半颗碧玺珠的灵力吸食殆尽,肖何疼得缩成个虾米。   九咎浑身被灵力浸润着,舒服地伸个懒腰:“神龙族至宝果真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东西傍身。”   肖何虚弱又愤怒:“你既然没有跟我合作的意愿,杀掉我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出尔反尔?”   九咎抹抹嘴云淡风轻地说:“误会,为了防止你身体里的东西把霓霄神君引来,这样最安全。”   九咎走后,肖何缩在床上把他换着花样骂了几遍,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不安稳,朦胧中隐约听到有敲门声,就惊醒了。肖何以为是九咎去而复返,懒得理他——他想进来都直接闯进来,敲个鬼门。   却没想到那敲门声只响了几下,便有脚步声走远了。肖何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闯进来。他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这么点距离他走了有小半天——肚子实在太疼,肖何自嘲滴想,女孩子痛经可能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门一打开,肖何没看到什么人,只有地上放着一只粗瓷碗。肖何把碗捡起来,里面盛着清炒白菜,再上面放着两个馒头。   ——这男妖难道跟他玩斯德哥尔摩的套路?有病?   肖何皱眉盯着那碗白菜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将东西端进屋里——算了,肚子饿得快抽筋,不管什么套路,吃饱了才能接招。 第86章   肖何手心里握着那枚芯片摩挲着, 心脏上又传来丝丝缕缕酸楚的疼痛——过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怎么样了, 警方有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有没有人帮他们入土为安。   肖何一想这些就难过得不行,还是一样哭不出眼泪,胸口闷闷得疼。他觉得这样对自己身体不好, 他还有事要做, 不能任性地折腾自己,只能先把芯片收起来, 好好放进袖里乾坤中。   肖何非常想知道芯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父亲即使丧命也不肯把它交给严克里。但是现在身处这种鬼地方,没有电脑, 肖何只能暂且歇了那个心思。   他还以为自己在九咎这里的生活会变得很艰辛,出乎意料,对方没有刁难他,甚至没有关着他, 但是也没有真的跟肖何合作,他好像被遗忘了。不过肖何觉得九咎是对自己地盘的地势很有信心,凭他一个凡人根本不能从这里离开。   好在肖何身上还带着质谱仪,他没事做的时候就继续研究灵元,袖里乾坤中还有从昆仑境里带出来的几种灵植物,足够肖何玩一阵。   其实他研究灵元也有为自己考虑的原因,自从碧玺珠被九咎吸食干净之后,肖何就时常感到困倦,想来那东西在他身体里待了二十年,跟自己身体融为一体,猛地抽取出来肯定会有影响。   身体的变化让肖何颇为担心,他很怕自己就这么挂了,连凤琷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   如此孤立无援的处境不能靠别人,如果有幸能研究出一点东西,他还有自救的可能。每次困了想睡觉,肖何都只好安慰自己那是心理作用,凤琷不是也吸过他嘛,他也一直都没事。   除了研究灵元,肖何还在注意别的事,是关于那天门口那碗白菜。可以初步断定那东西不是九咎给的,他看起来就不是这样一个细心善良的妖怪。之后每天两顿饭,每顿都有人把食物给他放在门口或者窗下,从来没落下。   时间长了,肖何对送饭的人感到好奇,这天他特地藏在窗户底下,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么做。   九咎住的地方神秘又奇怪,气候跟人间也大为不同——今天下一场小雨,明天就风雪交加,所以不怎么长植物,能在这种环境里弄出白菜和粮食,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上午十点左右,天空又飘了小雨,肖何藏在窗后,眼看见一个戴斗笠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碗筷,看上去就是每天给他送饭的人。   这次肖何没等他走近就推开门迎了出去,对方大概没想到肖何会突然出现,怔愣之后对他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近几日施主脸色好看了不少,善哉善哉。”   肖何没想到对方真是个僧人,刚刚只远远看见他穿着浅灰色的的衣服,走近了才看出来,他这身衣服就是僧服。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和尚?   肖何见他突然对自己眨眨眼笑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好久,急忙回礼:“多谢关心,还有这几天给我送饭。大师快请进来坐吧,外面雨大了。”   原本两人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见,肖何或多或少有点尴尬,但是那和尚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很自在。他也不跟肖何客气,把托盘交给肖何后,跟着他进到他房间里,顺手将还在滴水的斗笠立在门口。   坐下之后那和尚就一副勘破世事的样子说:“施主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若用过晌食再与贫僧闲话。”   肖何犹豫着没动手,心说他在旁边看着自己怎么吃东西,一抬头却见这位大师已经闭目坐禅,仿佛已经入定。   肖何心知人家这是不让自己太尴尬,对方好心他得接着,就将碗捧起来,开始吃东西。   今天午饭是菜饭,菠菜叶子和米饭一起煮的,虽然简单,味道倒还不错。   肖何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天吃的东西都是素食,想必都是这位僧人做的。他一边吃东西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量面前的僧人,越看越觉得这人不普通。   对方胸前戴着一串白色的佛珠,看上去像玉石,每一颗都油润无比,也许是因为被长时间摩挲吸收手指上的油脂才变成这个样子。他的衣袍非常简单,穿灰色扎腿的僧服,外边是件同色右衽袍子。只不过他的衣服显得很旧了,袖口都磨出毛边,尽管略显瘦削,身材却非常高大,挽起袍子露出的小腿上肌肉丰富,不像整日静坐于室的僧人,再联想到他给自己做的那些饭食,觉得这位大师是一名云游四海的苦行僧可能性比较大。   比较奇怪的是,他虽然是和尚,头发却很长,被顺成一个马尾绑在头顶。他的发质可能太硬了,头发又很多,绑在一起显得有些凌乱不羁。   然而这位僧人不光头发不羁,面部的线条也非常硬朗,尤其他闭上眼睛时,没有包容众生的眼神来缓和气质,五官甚至有一种飒然“魅”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传统意义上面慈心软的和尚。   肖何一边嚼饭一边盯着他的脸看——刚刚这位大师专注地看着他时,竟然没怎么注意对方的长相,现在他闭着眼,不再注意到他的眼神,注意力才能转移到他的长相上。   邪魅,肖何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只能用这两字来形容这位大师的容貌。   ……不过用邪魅两个字形容和尚,是不是有点太冒犯人家了。   肖何赶紧低头扒饭,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吃完饭把碗放在桌上,和尚就睁开眼,又念了一声佛号:“施主,虽然脸色好看许多,眉间郁色却越来越重,万望宽心啊。”   肖何愣了愣:“大师见过我?”   他微笑看着肖何:“贫僧只远远见过施主一面,懂些药理,所以看得出施主身体不适,便擅自在施主饭食中加了些许调养身体的药物。”   肖何有些惊讶,他对中医没有研究,但是知道中医的神奇之处,只靠“望”而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在西医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如果是医术高超的中医,却非常有可能。   “您为什么治我?”肖何心里嘀咕,他现在除了是个人质,也没表现出特殊的利用价值。   那和尚奇怪地反问:“为什么?施主有恙,贫僧有药。还需为什么?”   肖何听了他的话顿时脸上羞热,他不自在地点点头:“那不知道您的法号是什么?我叫肖何……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和尚一听这话倒是为难起来,他脸上生动地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眉头一挑,那股邪魅感更明显了。   肖何心里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两极矛盾的存在,在他印象里,修佛的人应该越修越慈眉善目才对,眼前这位却动一下眉眼都英俊邪魅,难道他是个假和尚?或者是为了逃避自己凡世中惹得桃花才要出家?这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应该……是刚出家吧?   “唉,不瞒肖施主,贫僧倒是有过法号,只不过时间太久,这脑袋里只记得佛经佛法,其他的东西都忘记了。”   他指着自己的头无辜说道:“想来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它要离开贫僧,那便是与贫僧无缘,不记得也罢。施主就称呼贫僧和尚吧,这里的妖怪都这样称呼贫僧。”   “……”   和尚似乎看出肖何的为难,他记得每次让别人直接叫自己和尚,对方都要像肖何这样拘谨一番。他在这座山里要打交道的人不多,唯独这些妖怪们不拘小节,一直以“和尚”二字称呼他,想来在凡俗人的眼中,非常无法理解。   他长叹一声:“罢了,那贫僧就现取一号,所谓渡众生无法,渡众生不拘法,肖施主便称贫僧无法吧。”   肖何抽抽嘴角,心说养宠物也没这么随便的:“……好的无法大师。”   无法扬眉一笑,那股子邪魅狂狷的劲儿又出来了:“适才说到哪里来着?”   ……   “从几天前开始,就总有人往我这里送饭,想来是无法大师在行善吧。”   无法笑着摆摆手:“哪里,贫僧平日也要用饭,不过举手之劳。肖施主,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我见你形容憔悴,并不像妖王的口粮,怎么被抓回来了?”   肖何嘴角抽了抽——口粮?   “妖王?你说的是九咎吗?”   无法眉开眼笑:“正是正是。此处名为即翼山,是妖王九咎的地盘。那日贫僧参禅之后,恰巧看见他将肖施主带回来,便留意了几分。”   肖何不知道无法到底站哪头,口风就很紧:“那无法大师又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不是凡人?”   无法就说:“贫僧当然是凡人,在此是为了普渡佛法,度化众生。”   肖何张了张嘴,心说佛家还真是有些万金油的语句啊,这让他怎么接。   无法见肖何语塞,很贴心地给他解释:“佛法渡众生,渡凡人也渡妖。处于静室之内参禅打座,只渡自己,贫僧渡过自己,便斗胆想渡天下之人,于是四处游历。即翼山本来是众妖聚集的地方,各种妖怪精灵在此修炼,然而一日,贫僧在济水旁参禅时,突然觉察此处多了妖气之外的气,那股气息很不祥,贫僧以为,即翼山定需要佛法度化,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肖何明白了一点,却又觉得荒谬:“千里以外也能感觉到这边有问题?”   无法笑呵呵地说:“佛法本无边,何拘千里。”   “那您在这里怎么渡?成功了吗?”   无法遗憾地说:“尚未成功,贫僧如今也只有闲暇时给小妖们念念经,助他们早日得道成仙,但是贫僧真正想度化的人每日只肯听半个时辰佛经,长此以往,不知何时才能使他身上的不祥之气完全消除啊。”   肖何听过之后,心里就冒出个念头,他试探着问:“大师说的人,难道……”   无法微笑着点头:“正是妖王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和尚我好爱他…… 第87章   【预警】:阅读本章时请不要吃东西   证实心里的猜想之后, 肖何心中如同有千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位大师还真是个奇人啊, 渡谁不好, 非要渡那种危险人物,还在人家妖王的地盘上逮着小妖怪念经渡化人家,真逗, 被他唆使出家向善的话, 九咎还有能用的妖吗?他就不怕九咎一生气,把他弄死。   他抽抽嘴角:“那个……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九咎这人我接触过几次,只觉得他心狠手辣……大师为何选他来渡?”   肖何其实想直接说,这只妖怪非常暴戾, 你拿佛经去烦人家,很可能被-干掉。即使要普度佛法,传教正身,也该选选对象, 从简单的做起不好吗,非要选挑战性这么大的这不是找死吗。   因为直面过九咎的变态,还被欺负好几次,肖何觉得有必要提醒无法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也许他们侍奉佛祖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人家好歹默默给他送了这么久的饭,肖何没办法坐视不管。   无法邪(微)魅(微)一笑:“红尘万丈,众生皆苦,妖王也是众生之一,既然贫僧遇到他,便是他与贫僧有缘,渡谁都是一样的。若连眼前之人都渡不得,贫僧又有何颜面再谈佛法普度众生。”   肖何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无法身上散发出来的圣光净化了,他用力甩甩头,诚恳地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我的意思是,九咎他实在太危险了,把他念烦了,我怕他对你动手。”   无法疑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恍然大悟:“肖施主是担心贫僧的安危?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担心……”   肖何一听顿时惊讶,难道这位大师有什么过人之处?分明看起来除了头发长一点,长相邪魅一点,完全是个普通人。   无法还待解释些什么,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铃声,无法叹口气:“看来今天的闲话便到此为止了,肖施主,贫僧有要事,先行一步。”   肖何站起来送他出门:“我来这里几天都没听过铃声,这是?”   无法拿起斗笠戴在头上,微笑道:“这是贫僧与妖王的约定,铃声响起,贫僧必须前去侍奉左右,任由差遣。作为交换,妖王允许贫僧留下来,每日听贫僧讲半个时辰的佛经。”   肖何皱起眉:“这太过分了。”   他自己虽然不信佛,但是对这些有严格自控力的人非常尊重,九咎这种行为简直是在糟践人家。   无法不在意地笑道:“无碍,几百年来贫僧已经习惯了。妖王的事只不过繁琐一些,举手之劳而已,日常做工也算修行中的一种。”   “……几百年?”   无法浅浅地皱起眉,又是一脸邪魅样:“这是贫僧的失误,五百年仍未将妖王身上不祥之气净化,反倒令他越来越重。”   肖何诚恳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大师,我跟你一起去吧,有个人帮忙做事还能快点。”   肖何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耳朵里听到的是五百年这三个字——这位无法大师果真不是正常人,能活上五百年,怎么也是个神仙了吧!肖何觉得很有必要跟去看看。   无法没有拒绝,把自己的斗笠递给肖何让他戴上,肖何不太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在被当小孩照顾。   “肖施主身体羸弱,不若贫僧身强体健,应当优先戴斗笠。”   无法看着肖何,眼睛清澈见底,他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照顾肖何,而是觉得理应这样,就这样做了。   肖何还想推辞几句,无法已经快步走进雨帘中了,肖何赶紧追上去。   无法先带他换了水鞋和手套,两个人装备得像要下河摸鱼。而后肖何跟着无法来到一处大殿,这里比肖何住的地方要大很多,大殿很高,仰头甚至看不到天花板。他们一进大殿中,肖何就听到了一些音隐约的,奇怪的声音。   肖何偷偷看了无法一眼,对方非常淡定,仿佛没听见,肖何就没说什么,将好奇心强行压下。   无法从一个角落中拎出塑料桶和拖把,又拿出一个拖把递给肖何,还说他身体还有些虚弱,让他量力而行。   无法不再讲话,低头开始擦地,肖何也拿着拖把跟在无法身后开始吭哧吭哧拖。地面看起来其实挺干净的,无法拎起塑料桶往地上狠狠泼了一盆水,等水完全浸润到地面之下才握着拖把擦洗起来。   肖何眼睁睁看着干净的地面被他擦出一大坨黏糊糊的东西,透明白中带点淡黄,被无法扫到一处之后,聚集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肖何有点想吐,他看无法的拖把被那些黏-液粘成一团,急忙去拿铁锨,谁知道一铁锨铲下去,整个铲子被吸在里面,拔都拔不出来。   ——这什么东西……强力胶吗?!   无法发现肖何的窘境,笑着用袖口擦一把脸上的汗,把拖把递给肖何:“这等体力活还是贫僧来吧,肖施主可否帮贫僧将大殿其他地方用水泼湿?”   肖何了解自己的体力,在旁边跟着帮不上忙反而碍事,便赶忙应好。他拎着水桶到处泼水,泼过的地方吸了水变成黏糊糊的一层,踩在上面都打滑。   肖何边泼水边猜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想着想着不由自主想起看过的恐怖片,尸-油什么的……肖何快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吐了。   这个大殿很大,他提了很多次水才将整个大殿泼湿,到靠近边缘处一个角落的时候,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厚,肖何踩在上面几乎都把他的脚背没过去了。肖何又听到之前听见的那种奇怪的声音,声音还在变大,肖何停下来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好似是鳞片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销-魂入骨的喘-息,以及娇媚高亢的女声。   肖何一听头皮都炸了,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肖何大惊,脚下又让那些黏液胶着,差点摔倒。   “大师?!”   “肖施主没事吧?”   肖何撞上的人正是无法,他打扫完一块地方突然发现肖何没有踪影,这才想起来要告诉他离这边远一点,就赶紧过来,没想到肖何已经先他一步发现了这里。   肖何冷着脸摇摇头,这时那些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飘荡,肖何尴尬地看了无法一眼,后者神色不变,笑容却有些不自在。   “肖施主受惊了。应该提前告诉施主才是,都是贫僧疏忽。”   “原来大师知道?”   肖何往传出声响的地方瞥了一眼,见那里有个白色石头砌成的深坑,深坑里面时不时会扬起一两条颜色不同的蛇尾巴,伴随着啪啪的声音,和鳞片摩擦的声音不停拍打深坑周围石壁。   这显然是一堆蛇在里面交-配,其中一条黑色的个头格外大,将其余那些卷在自己长尾中间。   肖何看到黑蛇后背上有两只蛇皮覆盖的,像蝙蝠一样的肉翅,头顶有个硕大的肉瘤,肉瘤后边有两个深洞,隐隐透出水汪汪的血色——好像里面原本长着什么东西,现在被挖走了一样。黑蛇的身体非常长,也很粗,盘起来几乎将整个深坑占满。   他身前有两条稍微细一些的蛇,一条棕色,一条黄色,黑蛇身-下两根血红色的半阴-茎肉-柱,分别插-在两条母蛇体内,随着他身上强壮的肌肉不停收缩蠕动,两根肉-柱就在母蛇的身体里进进出出。黑蛇背上还趴着几条半人半蛇的女性,她们雪白的上身一丝-不-挂,胸前两个硕-大半球挤压在黑蛇身上纠缠着他,一边在他身上趴一边用脸贴着黑蛇去蹭、去舔。   黑蛇也不在意,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似的,专注于自己的活塞运动。这种运动持续了很久,其中一条母蛇突然发出像人类女子一般痛苦的喊声,猛地绷紧成一条僵直的弓,持续了没几分钟,又软绵绵从黑蛇身上滑下去倒在坑里,再也不动了。黑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埋在母蛇身体里的阴-茎抽出来之后,带出一大股透明带血的液体,黑蛇的尾巴尖卷住一条趴在自己后背上的母蛇摁到身前,将空出来那条阴-茎插-进这条母蛇身体里,继续活塞,深坑里顿时又传来一阵淫-声浪-语。   肖何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膈应得不行,他突然想——自己踩的这一堆不会就是……呕!   “阿弥陀佛。”   无法一声佛号将肖何从那些不好的遐想中拉出来,他看向无法,却见对方神色中无半分嫌恶或者猥-亵,反倒一脸悲悯。   肖何用力拍拍胸口将那些恶心感拍散掉——东吴弄珠客曾为《金-瓶-梅》作序,序中提到四种人,禽兽、小人、君子、菩萨。无法大师见到这种景象心生悲悯,他就是里面提到的“菩萨”那类吧,跟人家这境界一比,自己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两个人总不好继续待下去,于是委婉提醒道:“这……大师,我觉得我们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无法沉声说:“无所谓回避不回避,众生之苦,贫僧要亲眼看了才能如亲身感受,便在这里等妖王出来。”   肖何嘴角抽抽——这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等等,坑里那条黑蛇难道是九咎?!怪不得这哥们儿舌头分叉,原来是蛇,还好他知道穿衣服,不然还要给他看看别的地方也是分叉的。   无法察觉到肖何的尴尬,就跟他说:“肖施主,你先去清扫别处吧,或者打些水来,浩瀚池交给贫僧便可。”   原来这深坑名叫浩瀚池。   肖何赶忙应着离开——无法大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但是他自己是外来人口,万一让九咎生气了,肯定要拿他开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序是这么说的: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 第88章   肖何前脚刚走,深坑中的黑蛇就缓缓化作一缕黑烟,打着旋朝肖何的方向追过去,无法在一旁看得分明,猛地上前几步,张开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黑烟的去路。说来也奇怪,黑烟原本来势汹汹,一碰到无法的身体,对方身上却猛地射出一道金光,黑烟就像撞上屏障,被猛地弹了出去。   黑烟在空中盘旋几周,无法就仰头盯着它,神情中没有丝毫想退让的意思。最终黑烟败下阵来,盘旋着回到深池中,在池边聚拢缩小,化成人的模样。   男子黑发凌乱披在肩上,琥珀色的眼底透出些黑沉颜色。九咎伸出舌头舔舔猩红的嘴唇,干脆赤-裸着上身靠坐到池边。他唇角还带着餮足的笑容,看向无法时神情不晓得是挑衅还是勾-引。其实他刚刚被无法身上的金光激了一下,身上不太舒服,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和尚,管闲事了啊,按约定,你要滚出我的地盘。”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憋屈久了终于打赢个翻身仗,非常痛快。九咎说完之后还补充一句:“永远。”   无法双手合十对他行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妖王记错了,约定的是你不害人命,贫僧就不管闲事,适才的情况显然在害人之列。”   “哼。”   九咎将身体扭开,后脑勺背对无法,命令道:“去拿水来,给我擦身。”   无法没在乎他的语气,任劳任怨地去提来一桶温水,浸湿了毛巾一下下擦去九咎身上的污渍。   九咎被剜去龙角之后,算重回妖身,于是保留了妖的习性,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经历这些湿生卵化之物不可避免的生理期,比如发-情、蜕皮。尤其九咎修习魔道之后,发-情期来得比寻常妖类更加迅猛,每次要持续十多天,肖何没见到九咎的这几天,他都在坑里交-配了。   九咎痛恨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他修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脱离妖道,一朝又被打回原形,连性-器官都变回最低级的两根半阴-茎状态,可想而知他有多恨凤琷。   九咎跟无法定下那个约定也是权宜之计,本来嘛,区区一个凡人和尚,口口声声说要渡他,简直不自量力,九咎本来想一口吞了他,哪知这和尚佛性凌然,分明是肉体凡胎,却有金光护体,他伤不到他分毫。   九咎能忍,想着既然他不捣乱让他跟着自己也无妨,一个凡人,顶多烦他一百年,他的妖身好歹能活那么久,耗也耗死他了。谁知道这一耗就是五百年,五百年来无法没死,就死死的,贴身跟着九咎,整天逼他念经。   后来九咎才知道,无法说“已渡过自己”这句话不是吹牛,无法生来有佛性,从出生就注定这一生会走大通大悟的道,在他三十五岁那年,无法就修成金身,没去西天极乐,一直徘徊人间。   大能者普渡,在云层之上俯瞰众生便能苦海渡人,无法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只有靠双脚丈量陆地,双眼去看众生疾苦,双手拯救众生与红尘泥淖,才能践行佛法。他不能去西天极乐,只能周转红尘。   他是三界里唯一能留在凡间的金身佛修,即人佛。   九咎是魔,无法是佛。凡人可能会伤到无法,九咎却伤不到他。也正因为此,九咎才会跟无法定下那个鬼约定。   无法拧干毛巾,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九咎说:“妖王现在空闲了吧,不如听贫僧念一段经来听?”   九咎皱起眉,在坑边转个方向:“继续擦。”   无法好脾气地笑了笑,把毛巾重新洗过,手越过九咎的肩膀继续给他擦拭胸口和腹部。九咎动也不动地让他伺候着,一双妖异的竖瞳冷光乍现,瞳孔缓缓移开,盯着池底几十条承欢后缓慢蠕-动的母蛇,若有所思。   这些蛇有几年道行,基本保持着蛇尾人身的状态,现在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白花花的肉-体看上去跟凡人的身体无异——他斜了无法双-腿间一眼,袍子遮着,没露出一点丑态。   九咎突然叫他:“和尚。”   无法把毛巾在桶里洗了洗,拧出一些脏水,随口应道:“妖王还有什么吩咐?”   九咎抬抬下巴示意他往池子里看:“你看也看了十来天了,浩瀚池里春-光荡漾,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法笑了笑没回答,把九咎一条胳膊拉起来,仔细擦拭。   九咎继续挑衅:“我看你不是和尚,是太监吧。是不是为了断绝七情六欲,自己斩断孽-根了?”   他说着还伸手往无法袍子底下摸,无法没让他摸到,半路捏住了九咎的手腕。他跟九咎离得很近,微笑的眼睛里清澈无波:“妖王说笑了,看畜牲行交-欢之事,贫僧要有什么反应。”   九咎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他倒不是因为无法骂他,而是对方完全没有自己在骂人那种意识,他只说实话,心里就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了。   五百年来,九咎跟无法的争斗从未停止,九咎深觉要杀了无法,首先要破他的金身,如果这个和尚破了戒,他跟普通凡人还有什么区别?   九咎打定主意,在约定中不许无法再剃光头,佛家不都说三千烦恼丝,剃光了还怎么让他烦恼?无法答应了,结果他就算留着长发也依旧金身不毁,一日日更加通悟。   九咎每个发-情期都会把无法叫到浩瀚池来,污他的眼,污他的耳,时不时陷害他杀生,污他的心……一次都没成功过,九咎也从来没放弃。   九咎最讨厌无法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总劝自己向善,放下仇恨,这个和尚又不懂自己的痛苦,凭什么让他放弃?   九咎摆了一下尾巴,从浩瀚池中一跃而起,无法没防备,被他水润赤-裸的身体撞进怀里,然后重重摔倒在池边。   无法仰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块湿毛巾,不明所以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九咎:“妖王这是……体力透支?贫僧扶你起来。”   九咎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回去,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然后一点一点移到他喉结凸起的颈项上。   无法的脖颈很性感,其实他整个人都有种性感到邪魅的气质,但是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九咎由上而下俯视着他,五指撑开僧袍摸到他的胸口:“我在想,你不喜欢女人的身体,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无法没回答,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   九咎不喜欢他这样看自己。   他扒开无法的僧袍,尖利的指甲轻轻刺破了他的肌肤,一颗血珠滚下来,流到九咎手指上,灼痛他。   九咎用舌头将指尖的血舔去,然后埋下头,在无法线条流畅的锁骨和胸膛上啃吻。   无法是苦行僧,走过很多山和水,他的肌肉非常有弹性,不薄也不是大块。他胸口的菩提子念珠被捻了很多年,变成透白的玉色,外面更起来一层油脂似的包浆,在无法胸口滚动着。   这些法器就像无法的血一样,对九咎来说是不可靠近的——会灼烧他身上的魔气,令他感到疼痛。   九咎闷笑着舔过一颗佛珠,舌尖吐了吐,后碾压在无法的乳-头上,滑腻的尾顺势挤进他两腿之间。九咎的尾巴在无法身上来回磨蹭,没听到他念清心经,也没感觉到他身体有任何反应,九咎干脆一把将无法的僧袍扯了下来。   蛇类的吻和身体都是冰冷的,九咎伏在无法胸口,在他胸口咬出很多红痕,不知道这和尚在想什么,不制止也不反抗,由着九咎胡闹。   过了许久,无法突然搂住九咎的腰,后者被吓了一跳,随即心里有些莫名雀跃——这和尚是想破戒了?!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尾巴的鳞片上有缓慢的,湿润的擦拭感觉,九咎停下动作,无法正偏着头专注地给他擦尾巴上的鳞片。他擦了一会儿又把手里的毛巾伸进桶里浸湿,单手握住毛巾用力挤干上面的水,水流从他青筋虬结的手背上流下来,有些色-情。   无法又拿另一只手抱着九咎的腰,把他的尾巴往上拨一拨:“烦请妖王换个边,还有地方没擦到。”   九咎生气地把尾巴从他手里抽走,一把拽他起来,无法任他施为,表情很无辜,衣衫不整地看着九咎——即使身上带着这么些吻-痕,他也丝毫没慌乱,就好像身体不是他的似的。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晌,无法又去拨九咎的尾巴,毛巾湿漉漉地裹上去,继续擦——他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不论是与九咎的约定,还是关于渡化他这件事,还是给他擦尾巴。   无法低着头,怀里抱着九咎的尾巴给他仔细擦洗,短短的睫毛乌黑油亮,仿佛刻意上过色一般。他执着地劝说:“妖王,听贫僧讲段经吧。”   九咎靠在池边打哈欠:“不听,你的佛经帮不了我。”   无法笑着说:“佛经帮不了,贫僧总帮得了。”   “不自量力。”   无法没有说话,还是微笑地看着他。   九咎冷哼道:“你想念就念吧。”   他靠在浩瀚池边,直接闭上眼不再理无法,清越的梵音从无法口中源源不断传出来,灌入他耳中,九咎也听不懂,就觉得挺舒服的。   没错,其实无法每次读经给他听,他都觉得还挺舒服的,有时候读着读着,九咎还会沉入梦境。做一个梦,梦到他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在石头缝里艰难地吸吮日月精华修炼……   但是九咎又非常讨厌这样,因为每次从梦里醒来,他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已经无法再修成仙身的事实,两相对比,九咎心里的恨只会越来越强。   无法念完一段经之后,开始用通俗易懂的故事来讲解佛经,九咎就睁开了眼,发现对面那个和尚已经穿戴整齐,盘坐在他面前娓娓道来。   九咎听了几句就不想听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吗?”   无法微笑着说:“才两柱香,妖王还要忍耐片刻。”   九咎冷哼着再次闭上眼:“不想听了,换一个。”   “好吧,那就换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这个不是讲过了吗?”   无法慈悲地看着他:“故事讲过,经文的部分还没念过,那贫僧再给妖王念一段经文吧。”   九咎被他烦死了,他早就注意到,无法给他讲的故事都是些什么以德报怨的内容,妄图感化他,心里对此嗤之以鼻——这个和尚总喜欢做百工。   “妖王不反对,贫僧就继续了。”   “算了,还是继续讲上一个吧。赖皮和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我地盘滚出去。”   “妖王放下心中执念,散尽魔气之时。”   九咎生无可恋地翻个身捂住耳朵——那岂不是要被他念到死?! 第89章   凤琷那天不管不顾冲出去找肖何,再回上界时整只鸟显得更加沉郁——他之前总是一身火红的衣袍,骄艳耀眼,如今连羽毛都变得掺杂了奇怪的暗色,不像祥瑞,反倒让人一看就不想靠近。   凤琷不擅长找人,失去了与碧玺珠的联系后,对于肖何的所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更何况肖何此时还被九咎刻意藏了起来,他更是连感应都感应不到。   这世上许多密域是他们上神没办法去的,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   凤琷最先去的是肖何父母出事的地方,本来觉得如果能找到点线索也好,但是去了之后除了受到更大的打击之外,凤琷一无所获。   肖何父母出事的山洞整个塌下来,所在山区又连续下了几天的雨,随时都有发生二次塌方的危险,搜救队和警察都不敢进来,他们的尸体就被埋在里面,一直没人来挖。   好在凤琷是神,他找不到能够进入的通道,就把上半部分的山移开半截,然后从上面将坍塌的地质层压断,山洞整个掀开,这才找到肖何父母的尸体。   山里温度虽然比较低,但是时间实在太长了,尸体埋在湿润泥土中,直到凤琷来才重见天日,腐烂程度可想而知。   凤琷的心情跌到谷底,他一边庆幸肖何不在这里,不用见到这副惨象,一边想,这下完了,他现在去地府找都来不及,过去这么久,他们肯定投胎去了。   凤琷却将肖何的父母从山洞里挖出来,又去了一趟天山,在那里找到一处千年冰洞,把他们安放在里面,这才返回。   凤琷不懂凡人死后应该如何处理尸身,是像凤族一样用三昧真火烧掉还是怎么样?他不敢随便处理尸体,怕自己犯了忌讳,回头肖何会更恨他。   但是他一想到肖何见到这副场景后可能的反应,心里就非常不忍,他甚至想将肖何这部分记忆直接抹去。   凤琷从天山回来之后,在山洞在浑浑噩噩徘徊许久,没找到肖何的气息,去了肖何在凡间的家。   门锁着,三层的小洋楼里面漆黑一片,一看就很久都没人来过了。凤琷站在楼下很久,没有勇气进去。凤琷想,他大概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神了,他怕一进去就看见那些熟悉的摆设。   他又想,好像从昆仑山到这里也不是很远啊,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抽空回来看看?就算一天回来一趟又怎么样,他可是神,飞得快一些就是了。现在回来了,人不在这,回来有什么用。   凤琷在这看了一段时间,转身又走了,这次他去了别园。   别园跟他上次来时差不多,温泉庄子已经开张了,是吴叔在打理。凤琷没有在他们面前露面,他去看了看上次自己跟肖何玩耍的那个温泉,里面有人在泡,春风得意,惬意愉快,这让凤琷心里丝丝缕缕揪着疼,凡间有个词叫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吧?   凤琷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他感觉心底有些东西压抑不住,再待下去,他可能会把这些人都杀光。   ——这是他跟肖何的地方,就算毁了也不想让别人踏足。   凤琷把翎羽戴在自己脖子上,他要上凌霄殿去找天帝,让他借条狗用用,有些成了仙的狗嗅觉会很敏锐,甚至能闻到魂魄的味道。天帝管那么多仙,他总不会没人手吧。   要是平时,凤琷是死活也不会求人的,不过这次他没招了,他自己扛得住,肖何一个凡人可扛不住。   凤琷自顾在前面走,完全没发现自己拖地的红衣又染上一层黑色,金光黯淡,袖口的彩纹也越发变成墨色。   他一路扶摇直上到了南天门,临进门时却被被一队天兵挡住去路。   仙界的天兵天将更新换代很快,多数没有凤琷这么长的寿命,这帮小天兵没见过凤琷,拦住他之后,一个个拿着武器挡在前面,对凤琷严阵以待。   凤琷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几个小兵挡住去路心情就更不好了。但是这次来仙界是为了求玉帝办事,不能在人家家门口打起来。凤琷皱起眉头,蕴含神力的清音低喝出口:“滚!”   天兵被震退几步,好久回不过神——此等级别的神谕不是一般神能够使出来的,难道弄错了?但是清心铃明明响了,那就说明有危险之人混入,没想到却是个上神?现在他们到底是拦还是不拦?   清心铃是几位仙界大能一同炼制出来的神器,神魔大战给三界众生带来的创伤太大,这清心铃就是专门监测魔气的。但是除了有限几个从那时候留下来的大能神仙,多数人都不知道清心铃的真正作用,只知道它一直挂在南天门上,只要它响了,就要出事。   如此避而不谈真相,在某种程度也反映出来仙界之人是多畏惧魔这种东西……   凤琷这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前他进出南天门如履平地,守门的小兵见了他还要行礼,从来没被天兵拦下过。这回怎么这么大阵仗来挡人?只不过万余年,仙界的规矩变了不成?   凤琷心里有疑惑,对面也有顾虑,诡异的寂静在人群中蔓延开,凤琷神色不定看着对面那些天兵,眼见就要耐心耗尽,给他们吐一坨三昧真火出来尝尝。   这时突然有人说:“这仿佛是昆仑山的霓霄神君。”   这话一出口,天兵之间就有人窃窃私语——在天庭中,除了某些新生的小仙,谁没听过霓霄神君的名声?   太凶残了,见谁不爽就揍谁,天帝的胡子都被他烧过,霓霄神君威名震四海。   诸天兵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圈,凤琷又往前走一步,他们不能再退了,再退要被军法处置的。   守门的天兵们并不知道清心铃的用途,甚至有人恍然大悟,这位原来是霓霄神君,怪不得清心铃都响了,看来他也算在天庭所列“极危来者”中?那他们现在怎么办呢?要真拦……也拦不住啊!   凤琷脸上再没有笑模样,不言不语,阴沉沉地盯着这些天兵,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他原本也没打算在南天门闹事,心里想着有事求人要收敛一点,暴戾之气都被强行压下来。但是很不巧,偏这时凤琷抬头一望,便见到托塔天王李靖正领着一队天往这边赶来,被强行压在心底那股邪火立马窜了上来。他不认识李靖,但是认识他那身衣服,还有他身后的一队天兵——天帝这个混账居然派援兵来堵他?!   凤琷知道天帝有本事,说不定他在凌霄宝殿就感觉到自己到了南天门,现在派人来拦,明摆着不打算见他。   凤琷想到这里,抬手在虚空轻轻一抓,掌中出现一个鞭柄,同时一条火蛇从袖子里直窜出来。火蛇扭股着拧成一根鞭子,它一边往天兵们那边攻击一边拉长变粗。   火鞭行到近前,凤琷突然抖手狠狠一抽,原本有停止前进趋势的鞭子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   对面根本没防备,凤琷的三昧真火又抽到哪儿烧到哪儿,天地之间能扛住他一烧的宝物少之又少。一瞬间而已,天兵天将伤亡惨重。   多亏李靖反应快,他此时刚行到近前,玲珑宝塔帮他挡了一击,以至于只让他袖子沾到一点火星,李靖一把将铠甲扯下来扔出去老远。他并不是接到天帝的命令来驱逐凤琷,而是听到清心铃的响声赶过来的,如今一见对方身份,便知道不能轻易开战,且刚刚过那一招就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玲珑宝塔是世间仅有能经得住三昧真火的宝物之一,李靖将塔扔到空中,变成个罩子扣在一众人头顶。   但是如此一来,李靖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还被凤琷烧伤一处,心情糟糕极了。他仰头望着凤琷,怒声道:“大胆霓霄!你不在神界好好待着,怎的又来南天门胡闹!”   凤琷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来,里面像燃着火:“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靖在天庭内也算得上德高望重者,被凤琷这样一说,差点气吐血,但是凤琷说的话没毛病,霓霄神君确实没见过他,更加不认识他,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对于神龄几十万年的神来说,李靖这种仙就跟初生婴儿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能拦住我,就算你有本事。”   凤琷冷哼一声,随意甩了两下手中的火鞭,火鞭脱离他的手,化作一条长蛇缠上玲珑宝塔,在塔外一圈圈地转。凤琷盯着那座塔,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碍事的乌龟壳掀了。   ——这群没用的废物,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他祖神的敢挡他的路。不进南天门,怎么见天帝,不见天帝怎么找肖何?   ——喔,不对,是天帝派出李靖来挡他的,也就是说,天帝不打算帮他找肖何?   他们阻止自己找肖何,阻止他救肖何……那他还给这些人留什么面子?!   凤琷猛地抬头,一双凤眸金光乍现,他扬起左手化为利爪,自上而下,猛地抓了玲珑塔一爪子。   李靖本想自己的八宝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乃燃灯道人亲手所赠,凤琷什么兵器都不拿,就想凭爪子抓烂,未免太自大了些。然而下一秒他就打脸了,凤琷那一爪子抓下来,宝塔猛地震动一下,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喀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凤琷是天生地养的神凤,神力逆天,换句话说,就是他自身就是个宝,不管制作宝物的人是谁,终究是后天神力制出来的,哪能跟凤琷这种继承天地之力的“宝贝”相比,别说燃灯道人给的宝贝,就算元始天尊的宝贝他多挠几爪子也给挠烂了。   这也是凤琷从不使用武器的原因——力量能够碾压的时候,招式就无所谓了。   李靖在塔底气得跳脚:“霓霄!你莫胡闹!玲珑宝塔中关押妖魔无数,若跑出去几个你担不了干系!”   凤琷也不理会他,摸着塔上那条缝古怪地笑了一笑:“挺结实的啊。”   他现在完全听不进李靖的话,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血雾,看什么都是赤色,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第90章   凤琷的火鞭缠着宝塔卷了几个圈,越来越粗,变成一条火龙。所谓水火无情,水火无形,火龙缠着宝塔卷来卷去,然后顺着那条缝丝丝缕缕钻了进去。   李靖看得明明白白,心里大骂凤琷阴损狠辣——他这招真是太不要脸了!将玲珑宝塔变成一座鼎,火进来了,又出不去,他们在塔里还不得烤成肉干?!   他又想,霓霄神君以前虽然也任性妄为,但是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从没这么一言不合就出杀招,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凤琷的三昧真火已经烧起来了,火是从三层开始烧的,等速上行下行,第三层最先遭殃。里面关押的妖怪察觉到宝塔受到攻击,蠢蠢欲动想要跑出去,逃到裂缝前却首先遭遇凤琷的三昧真火,直接就被烧成了灰。   当然也有些不怕火的妖怪趁机逃出来,凤琷袖手旁观,任由它们跑掉,自顾稀奇古怪地笑:“嘻嘻……哈哈哈哈哈……”   塔里面越来越热,整个塔都变得无比炙烫,靠近塔边缘的天兵一不小心就被烫伤了,身上裹着火焰到处跑跳。凤琷眼里看见了血,心中痛快,他脸上笑容猛地一收,眼神冷漠:“活该,阻止我救肖何的人都得死。”   他说完这句话,凤眸里猛地浮起一层红光,将他眸底原本浅浅的金色淹没,薄唇如同敷了胭脂,颜色猩红。与此同时,他袖子尾端那块墨迹就像汲取了养料活过来似的,由下自上迅速蔓延开来,直将早已变得黯淡无光的红袍全部染黑。   凤琷仿若未觉,直直地立在半空,黑袍与发无风自动,在他身后激烈地卷缠。凤琷张开五指朝前伸出手,猩红的嘴唇轻轻阖动:“烧死他们。”   随着凤琷话音落,三昧真火呼地窜起老高,争先恐后从那处缝隙涌入玲珑宝塔,顷刻间塔内惨叫一片。   众人在塔内无法逃窜,李靖见势不好,急忙收了宝塔,朝几个被火烧身的天兵大喊:“将衣服脱掉!”   凤琷擎着手,掌心的火焰越聚越厚,他俯视地上的众天兵们,就像在看死人。凤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以至于整只鸟其实都是浑浑噩噩的,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全凭本-能。他以往就不是和善的神,如今被魔气侵入元神深处,他下手就更没数了。   如今见李靖他们终于从“乌龟壳子”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赶尽杀绝。   在场的人都眼睁睁看着凤琷从一只金凤凰变成黑凤凰,不明所以的却占多数——神魔大战之后,他们就很少再接触过魔族,天庭更很少有人主动提起,能知道就怪了。   唯有李靖见多识广,他平时与各路神仙交流比较多,只看了一眼就联想到魔。他带着众人后退几步,大声说:“小心!这是魔!”   天兵们面面相觑,见到凤琷如今这副相貌,却也信了几分。他现在面容与之前差异很大,猩红的瞳孔和嘴唇,衬得皮肤瓷白如玉,脖颈上爬着一些藤蔓般的黑色花纹,有一些甚至蔓延到脸侧,再加上身上散发不祥之气的黑衣黑袍,确实如李靖所说——如此妖异邪魅的相貌,哪还能跟那位瑞气千条的霓霄神君挂得上边。   这时逃窜的天兵又聚拢在一起,开始正面迎击凤琷——不管他是什么神君,他们打不打得过他,如今他已经入魔了,还在南天门闹事,放出玲珑宝塔中的妖怪,再不阻止就是他们失职。玲珑宝塔被烧得烫手,李靖托不住塔,只能将它变小,任由它倒在一旁。他如今唯一可以与凤琷一战的武器都不能用了,只能祭出在凡间用过的神枪,打定主意要跟凤琷拼命。   凤琷浮在半空俯视着他们,见众人终于排兵布阵完毕,微微歪过头看着他们,掌心的三昧真火已经聚成一个球:“准备好去死了吗?天庭的效率,不管过多久,都这么低。”   他说完就将火球甩了过去,火球好似玩闹似的,呼啸着往人身上滚,沾到哪烧到哪儿,南天门很快被烧得一片火海。   凤琷看着底下的狼狈景象,从半空落下,直接踩在火海中,适才还烧得很凶的火焰碰到凤琷却变得非常乖巧,小火苗轻轻舔他的靴子。凤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根尖利的枪头破开火焰对着他的面门刺过来,凤琷猛一抬手,紧紧握住那支枪,阻住红缨枪来势。   李靖双手紧紧握着枪凶狠地瞪视凤琷后者微微一笑,红缨枪自枪头开始燃起大火,火舌舔着枪杆子快速往李靖的方向蔓延。   李靖不得不松开武器,凤琷轻笑一声:“现在,我可以见天帝了吗?”   李靖被彻底惹怒,也不顾面前这位是不是传说中的霓霄君了,指着他就骂:“大胆妖魔!天帝也是你能见的吗?!”   凤琷比他还生气:“妖魔?你说谁是妖魔?”   “你不就是?!邪祟才会令清心铃响起,你一来它就响,所以你才进不了南天门,现在终于现出原形了吧!”   凤琷听不懂他说什么,心里气极,手心带着一团火直接往李靖脑袋上拍,李靖速度没有凤琷那么快,他的攻击又毫无预兆,那一丛火焰眼看着就要被摁在脸上,下一秒李靖却突然消失在原地,凤琷的攻击落空了。   凤琷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攻击,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了,他猛一回头,正对上应颉惊怒满满的脸:“琷儿?!”   凤琷怔愣了瞬间,手心的火焰也微微往下熄了一点,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拽回来,扭开头哼道:“父神怎么来了。”   应颉想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但是眼见着三昧真火越烧越旺,他也不能再耽误时间,继续任由凤琷烧下去,非闯大祸不可。   “你跟我来!”   应颉一把抓住他飞到半空,指着一片火海吼凤琷说:“把你的火灭了!”   凤琷此时眼睛前雾蒙蒙还是赤红一片,望着地上的火海无动于衷,应颉再催他,他就冷笑:“这群废物,烧死算了。”   应颉听了难受得很,刚刚一照面他差点认不出凤琷,等确认凤琷身上缭绕的黑气确实是魔气之后,心中更是惊怒交加——他儿子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一趟就成了这副样子?!   应颉知道这时已经说不听他了,只好松开凤琷的手,化作原形飞到空中,对着火海接连不断地吐出水来,将烧焦的建筑与大火一起淹没——儿子闯祸就得他这个当爹的担着,应颉开始头痛怎么跟天帝交代今天的事情。   但是比起这里被烧成废墟的一大片土地,更棘手的是凤琷目前的状况——他竟然堕入魔道。   应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第一次产生自欺欺人的想法,希望是自己弄错了,甚至希望是自己鼻子失灵了。但是不可能,他在凤琷身上闻到冲天的魔气。   应颉参加过神魔之战,对魔气的味道很熟悉,却不知魔气还有潜伏期,凤琷在禁地之时就已经魔气入体,应颉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这才没有察觉。   应颉灭了三昧真火之后抓了凤琷就走,后者没有反抗,任由应颉将他带离南天门。应颉头疼死了,他想揍凤琷一顿,但是见他此时懵懵的样子又不忍心下手,偏他傻不拉叽地跑到南天门当众入魔,还闹了一通,人证物证具在,天帝此时肯定已经得到消息,想将凤琷藏起来都不可能!   依照三界对魔族的重视程度,凤琷他……   应颉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喝杯茶的功夫自己儿子就要变成通缉-犯了,这可怎么办。   凤琷想的显然没有应颉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肖何,都是他离开凡间时那个凄凉的景象,他做神这么多年,活得顺风顺水,相应的,脑袋里一直空空如也,从来没遇上过这么费脑子的事情。   “琷儿……琷儿!”   凤琷猛一回神,将视线转向应颉,倒是把应颉吓了一大跳——凤琷如今样貌变化太大,这么近距离被他猩红的瞳孔盯上,实在可怕。   凤琷没注意应颉的反应,回过神倒先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拉着我?这是哪儿?”   他说着皱起眉,甩开应颉的手就要走:“我要去天庭找天帝。”   应颉被凤琷一连串问题扔头上砸懵了,回神后赶忙上前拉住他:“你找他干嘛?”   凤琷冷冷地说:“找他借狗,能嗅出人魂魄味道的那种。”   应颉听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先别急,昆仑山有事你得回去处理一下。”   凤琷想问他还有什么事比找自己老婆还急,应颉接着补充道:“是你从禁地中带出来的长辈们出事了。”   凤琷盯着应颉,后者继续说:“他们醒了。”   “……”   凤琷一听这句话立刻瞬移出去老远——醒了!那就说明,有人能告诉他怎么用翎羽寻找肖何在哪里了!   应颉在后面焦急地喊:“琷儿!你去哪里!”   “回昆仑山!”   应颉望着凤琷的背影,又担忧又疑惑——他儿子好像除了变成黑色的,更加不听话了之外,也没太多入魔的迹象。 第91章   应颉只以为凤琷是担心自己的长辈,想这孩子良心没有泯灭,是否真的入魔道还未可知。但是之前他找凤琷用水镜根本联系不上,也证明了他与凤琷之间有魔气阻隔,他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两人赶到霓霄宫之后,殿内正坐着两名男子,皆红衣似火,只不过一个银丝满头,一个黑发如瀑,有醒目的差别。凤凰先天在容貌上占有优势,这两人也不例外,一人清高冷漠一人威严稳重,外貌都很出众。   凤琷情绪激动地冲进殿内,一见这两人却止住了脚步——银发的那位,怎么这么眼熟?   此时殿内两人也看到了凤琷和应颉,银色头发的那个一见凤琷就盯住了他,他的眼睛幽深幽深,看得凤琷莫名想避开。   应颉拉了凤琷一把:“琷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长辈们。”   凤琷看着两人没动,黑发的男人却快步走上前,他看着凤琷的脸惊诧问道:“你为什么会被魔气侵染?!”   凤琷从刚刚就听应颉说魔气什么的,这个人居然也说……什么意思?但是他又看不到自己的脸,也察觉不到自己羽毛颜色的变化,他现在看什么都是红色的,听不懂的东西都懒得搭理。   那个黑发的男子好像很重视魔气这件事,也与应颉有同样的担忧,就伸手在凤琷额头上拂了一把:“难道魔气外泄已经这么厉害……”   凤琷不耐烦他碰触自己,直接打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应颉在一旁低声提醒他:“琷儿,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他说完又指着黑发那位说道:“这是凤族的族长,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自己族人,应当好好亲近一番。”   凤族族长也被凤琷的反应弄得怔愣,后又看着他的脸仔细瞧瞧,见凤琷真的是纯然对陌生人的反应,才叹口气笑道:“没事没事,对了,还要多谢初元君这些年对我族人的照顾,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对于凤族的牺牲我心中悲痛万分,照顾遗孤是应该的。”   凤琷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再次见到自己的族人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什么感觉都没有。趁应颉与族长客套的时候,凤琷偷偷盯着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银发男子打量——真的很面熟,还有他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   他想着,银发的男子突然又抬起头看向他,黑色的眸子里酿着不知名的情绪,却满当当的。   凤琷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在禁地里见到的男人吗?!就是幻觉中的那个……   想到这里,凤琷面无表情后退一步——不不不,自己没什么前生,跟这个人更没有关系,他是从蛋里直接孵出来的,是原装的,跟这些死而复生的西贝货不一样。   那银发男子好似知道凤琷想的什么,唇角浮出个嘲讽的笑容,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他便面色清冷地将视线移开,也不再看他了。凤琷皱起眉,觉得自己刚刚后退真是太丢脸了,赌气似的往前迈了一步——他不需要心虚,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做过。   正巧这时应颉与凤族的族长客套完了,转过头来劝说凤琷:“你跟自己的族人刚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正巧与应麟也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陪你了。”   凤琷没做声,他还深陷在“自己到底有没有个情人”的纠结中无法自拔。   应颉交代完了又犹豫着问族长:“还有……小瑶能不能交给我?”他神色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还有一丝羞赧,与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初元神君完全不一样。   族长了然笑笑:“当然,我相信初元君,她在你那里我也放心。”   应颉从族长手中小心地接过一颗蛋,揣在怀里就离开了。   ——完全不管他还有个儿子扔在俩陌生人这里。   好在凤琷也不需要应颉照顾,对方走后他就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面如敷霜,他单刀直入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凤琷。你们怎么活过来的?”   凤凰涅槃需浴真火,浴火之后变成卵,再经破壳才能重新变回凤凰,没听说过能从尸体直接活回来。   族长不以为忤,好脾气地说:“我们并没有陨落,又怎么谈得上‘活过来’?”   凤琷没说话,等他进一步解释。   “喔,对了,我名叫蓬宇,这位……”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银发男子,又看看凤琷,似在征求在场二人同意,是否要他来做介绍。   “绮焰。”   蓬宇纠正道:“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你的号。”   后者闭上眼:“我乐意。”   蓬宇朝凤琷无奈地摇摇头,让他不要介意。凤琷确实不会介意这种事,说实话,他对了解自己的一干长辈没什么兴趣,刚把他们从禁地中救出来的时候,他情绪起伏还比较大,到现在凤琷脑子里只能想到肖何的事,这帮老东西的事,他才懒得管。   凤琷不耐烦他们扯回话题:“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活过来的。”   蓬宇笑了笑:“先别着急,凤琷,唉……是你将我们从禁地中放出来的?”   凤琷冷脸看着他:“除了我还有谁能进去。”   蓬宇看了绮焰一眼,后者终于睁开眼睛,瞥了凤琷一眼,竟难得地开口:“你现在被魔气侵入元神,说话这么冲,我不与你一般计较,等驱了魔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琷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却怪这绮焰对自己态度过于熟稔,仿佛在撒娇一般,令他又慌又厌。还有,谁被魔气侵入元神了,他只不过是跟天庭那帮混账生气,气得眼睛现在还通红的,看什么都是红色,调息片刻就能恢复过来。倒是在禁地中撞见过魔气,但他又不是天庭那帮几千几万年都没见过魔气的废物,这点小东西还伤不到他。   “好了流鸿,别这样说……”   绮焰神君本名叫流鸿,性格比蓬宇尖锐得多,又尤其针对凤琷,蓬宇只好出口拦下他。   虽说起来他们算是凤琷的长辈,但其实上古神都一般无二,并没有辈份之分,他们皆乃天生地养,不过出生有早晚罢了。   神凤性格又尤其清高,一般来说不会乖乖听话,且在凤琷成长过程中,他们并未教导凤琷任何常识,也不是孵化他的母神,端出长辈的架子来未免有些尴尬。   更何况凤琷现在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凤琷以前心里是清楚的,自己横行三界这么多年,除了他自身力量强大,其实也借了长辈们为维护三界平安,全族战死的荣光。未被魔气控制情绪之前,对长辈们崇拜又敬重,可能还会听话,如今……见到这几个活生生的长辈,心里还觉得古怪起来,再加上绮焰在幻境中出现的那几个画面,凤琷下意识对他敬而远之,自然不服管教。   蓬宇叹口气:“这也是天意吧。你年纪小,未曾经历过神魔大战,我们当年并未战死,而是做了封印。”   凤琷皱起眉:“封印?”   “魔不能被杀死。”   绮焰突然开口,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垂头,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这件事是我发现的,就由我来说吧。”   蓬宇朝他点点头。   “凤族在神魔大战中并非主力军,神龙一族才是最强战力,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比我们更适合战场。也正因为此,神龙战士消耗得更快,有很多优秀的龙族兄弟都在大战中与魔族同归于尽。”   凤琷皱起眉,确实父神攻击力比他更精准,也更擅长,但是为什么最后他们族群还剩了几条,神凤却几乎绝种?   绮焰继续说道:“但是偶然一次,我发现被杀死的魔能够复生,速度很快,几乎一昼夜便可恢复到全盛时期。也就是说,我们的战士在消耗,而他们只是暂时缺场。想要让魔族彻底退出三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凤血封印他们。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族长,后来的事……就是你发现的。”   凤琷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祭坛是你们建造的?!”   蓬宇点点头,沉声说道:“钉在柱上的族人也是我做的。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交代这件事,直接启用凤族的秘术,将魔与参战的神凤一同拉入一个不在三界之内的空间,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神凤一族为了与魔族抗衡全部战死。一开始有几只力量稍弱的雌性神凤站出来要求成为封印,被我拒绝了,只有最强的凤血才能封印这些魔族,我们在那个空间建造祭殿,然后亲手将他们钉在上面……但是那个术出了问题,它慢慢变成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空间,且只有凤族才可以进入,进入的凤凰却出不去。最开始被钉在柱子上时还有族人前来向我询问出口,后来渐渐的,来的人少了……再后来就没有了,我也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沉眠。”   凤琷听后一阵心惊,他想,那最初自己进去本应该迷失在里面才对,是什么东西将他带出来了?   他眼睛里的血色早已随着蓬宇的讲述慢慢散去,对方讲完之后,他急切地问:“那没有成为封印的族人现在去了哪里?”   蓬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算成为封印的几位族人也不一定会再醒来,毕竟过了这么久……”   他跟流鸿算是所有凤凰中神力最强大的两只,其他六只到现在还没醒,也有可能,他们要永远沉睡下去了。   “如今你将我们悉数救出,不知道封印会不会被魔族破开,如果让他们跑出来,当真是三界不幸。”   凤琷生气,合着自己救人还救错了?!   “那我现在就把你们扔回去。”   蓬宇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容易让人误解,解释道:“并非如此,就算你不把我们放出来,时间再久,封印总会松动。我只是担心魔族会复出……”   绮焰坐回自己位子,说道:“还是绯瑶聪明,在禁地中早已浴火,也不至于像其他族人一样,被困禁地,生死不明。”   凤琷疑惑:“我没带活的凤凰出来。”   蓬宇笑了笑:“喔,那颗蛋,已经被你父神带走了。”   他继续说:“也是有缘,她就是当年孵化你的母神。”   “……”   “不过她现在变成蛋了,换你帮她破壳。”   蓬宇刚说完就被绮焰嘲笑:“他如今半只鸟都踩进了魔道,哪里还能助神凤破壳。”   蓬宇有些尴尬,凤琷一听这话,莫名其妙地低下头看自己,看到身上的袍子变成黑色,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   “啧……现在知道害怕了。”   凤琷摸着自己的袍子皱起眉头——居然全部都变黑了,什么时候变的,他都没注意到。之前虽然也有预感,进去禁地之后沾了奇怪的东西回来,它还在自己身体里滋生,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完全染黑的一天。   绮焰继续嘲笑他:“你化作原形自己照照,这幅模样哪里还有点凤凰的样子,乌漆麻黑,纯粹是只乌鸦!”   “好了绮焰……你不要总是吓唬他,凤琷,不用担心,入了魔道又不是出不来,有人给你正确的引导就能回归正道的。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禁地出来的?”   凤琷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当时痛晕过去,醒来就在禁地外面:“我也不记得,倒是有件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他把系在脖子上的翎羽解下来递给蓬宇:“如何找到与我结契之人。”   蓬宇还没开口,绮焰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凤琷手心那片羽毛重复道:“你结契之人?!” 第92章   凤琷一下收回手来,把翎羽紧紧握在手心,还警惕地盯着绮焰,真怕他一激动就要上来抢。   凤琷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绮焰看到凤琷的翎羽情绪太激动,原本是个清高孤傲的神,生生被他把一张脸弄扭曲了,变得奇怪。凤琷冷冷地看着他,想这人再往前一步就对他不客气。   这个人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难道刚刚清高都是装出来的?   凤琷心想还是肖何好,面瘫就是面瘫,他的脸跟他的人一样,从一而终。   凤琷心里终究没底,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个男人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联系禁地中见到的景象,凤琷越想越不确定,以至于惊慌,他怕那些景象变成真的,到时候他如何同肖何交代?   ——不如干脆杀了绮焰,以绝后患。   凤琷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这念头一生,便如附骨之蛆,越琢磨越觉得对,他眯起眼睛盯着绮焰,眼底又蔓延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绮焰被凤琷身上变得浓郁的魔气和杀气怔到,心里也明白几分,一时间又恼又忿。他一甩袖子,将脸扭到一边:“你如今这个样子怎么用颈后羽找人。”   凤琷愣了愣:“什么意思。”   “颈后羽乃神凤所有,你看看你自己,还哪有点上神的样子。你的力量不纯粹,颈后羽不认。”   绮焰看出凤琷的怀疑,幸灾乐祸道:“不信你就运力试试。”   凤琷下意识摸到自己丹田处,神力流转,与体内魔气相冲,果然透出丝丝缕缕痛。   他转身跑出去,化作原形飞到天池边,梧桐的叶子飘飘悠悠落了一片在水面上,一圈圈涟漪荡开,水里映出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   ——黑的翅膀,黑的翎羽,唯独喙缘与双眼赤红如血。   凤琷不可置信地歪歪脑袋,水里的凤凰也歪歪脑袋,正对上一边赤红的眼球,非常可怖。   凤琷从梧桐树上跳下来,落在地面化成人形,他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瞪大眼睛往水里看,水里的“人”仍旧唇红齿白,只不过比以前唇更红,脸更白,“他”穿着一身黑袍子,脸上脖子上,遍布藤蔓般诡异的黑色花纹。   凤琷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绮焰不知何时站在凤琷身后,声音冷冷。   凤琷在自己脸上摸了很久,试着再擦几下,擦不掉,不由低声自语:“真丑……”   绮焰冷哼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   他人长得精致无比,一头银发如月光铺泻而下,站在凤琷旁边,更突出了后者的“丑”。凤琷看着两人在水里的倒影,心生烦躁:“离我远点。”   “你……!”   凤琷没理绮焰,他开始担忧,这样去见肖何,他会不会嫌弃他?   那凡人心里想什么凤琷有点数,最开始也多半是为自己美貌所动,尽管他总是面瘫,眼睛里情绪变化却很丰富,他看自己时就眼馋得紧,按捺不住的小眼神,简直将“食色-性也”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往往令凤琷又享受又郁闷,每次见了就很想把他干死。   好好教育他——你这凡人胆子真不小,这是渎神你知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都不好看了!!!!   凤琷心慌意乱,肖何看到他这幅鬼样子,会不会移情别恋?!凡人是不是有个词,叫色衰爱弛?   ——把天底下好看的都杀了不就好了。   凤琷愣了愣,看向身边好看到发光的绮焰。   不行不行,还要让他教自己怎么找到肖何的位置。   ——要不然,把肖何弄成瞎子……   凤琷闭上眼,用力摇了摇脑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他下意识将自己的翎羽握紧,这是他身上仅剩一片的彩羽,其他的都变成了黑的。   凤琷突然开口:“我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么。”   绮焰瞥他一眼:“也许能。”   凤琷微微往后转过脸,沉声再问一次:“到底能不能。”   绮焰冷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入魔过。我只知道一点,你如果想再碰你的翎羽,就得乖乖待在昆仑山上,将身上魔气除净再说。”   凤琷从地上站起身,大步往霓霄宫里走,黑发黑袍,在他身后无风自动。   绮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凤琷离去的背影心生迷茫——这个人真的是他吗?这个人如果失忆了,忘记了对自己的爱,还是他吗? ——   肖何这几天跟无法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两人在一起除了听无法念经,肖何还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九咎的一些事情。   比如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他跟凤琷之间到底有什么过结。   无法一知半解,却听说过九咎被人挖掉龙角再难成仙的事。   肖何不知该对此做出什么表情,只能感慨一句——凤琷这混账下手可真狠啊。   九咎发-情期过后又开始顾得上肖何,问他一些关于凤琷的事情。肖何捡着无关紧要的琐事说了一些,九咎也不嫌弃,在他看来要彻底弄死凤琷是一件长远的事,不能一蹴而就。   只不过后来有一天,九咎突然来找肖何,很开心地说要送他上西天。   “霓霄神君入魔硬闯南天门,现在二郎神都带天兵打上昆仑巅了,你对我来说,没有利用价值。”   正巧无法又来给肖何送饭,在门口听到九咎的话,皱眉念了一句佛号:“妖王大仇已报,何必再为难肖施主。”   肖何却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凤琷入魔?为什么?他不是回去处理族里的事吗,怎么又扯上了传说中的南天门?   “我大仇已报,也不必养着个闲人了。”   九咎冷笑:“他刚入魔,身边还有些碍事的神仙,我怎知他会不会还有生机,不如将这凡人宰了扔到霓霄神君面前,让他开心开心。”   他说完又改口:“啊,现在不该叫神君了,是魔君……”   肖何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里闷闷的疼突然变得明显起来,揪着疼,拧着疼——他好好一个上古神,怎么会入魔?九咎从开始就说过这话,肖何从来没放心上,他接受了这些妖怪神仙们的存在,潜意识思维模式更偏向于自然科学,九咎说的那些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恨极了过过嘴瘾。   没想到这都是真的?神也能变成魔?!   但是魔又是什么?肖何只记得凤琷提到魔时候一脸厌恶的表情。   肖何抬起头,看着九咎轻声问:“是你害他的吗……”   就因为一对角?   “当然是我,想不到吧,”九咎恶劣地问他:“你这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没做成霓霄的眼线?”   肖何微微瞪大眼睛,九咎好笑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你这凡人,还真是不自量力,还想在和尚那里套出话来……告诉你吧,我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凡人,见多了你们两面三刀翻脸如翻书的嘴脸,从来就没相信过你。”   肖何垂下眼睛,下一秒被九咎掐着脖子摁在墙上,无法一把抓住九咎的手腕阻止他对肖何动手,谁知九咎这次连着无法的面子也不给,用力抽走自己的胳膊,兽瞳冷冰冰睨着他:“和尚,你待在我的地盘,还把我卖给凡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无法顿时一噎,想说自己没有,却又想起平日确实对肖何说过一点九咎过去的事情,一时间竟无从辩驳。   肖何被九咎掐得几乎断气,他抓着九咎的手艰难开口:“你……还……”   九咎挑了挑美貌示意肖何继续说。   “还……想不想……成仙……”   九咎好笑地问:“你说什么?”   肖何整张脸憋的通红,想说话又说不清楚,只能不停抓抠九咎的手背。无法不忍心,在一旁用力推了九咎一把,后者被金光弹开,无法阻住九咎接下来的动作:“妖王且听听肖施主的话。”   肖何捂着喉咙在一旁咳嗽,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你……咳咳,你还想不想成仙……我也许能帮你。”   九咎听后立刻大笑起来:“我见过各种各样凡人,你是最能吹的一个。”   “那你以前见过科研人员吗。”   九咎皱起眉头:“什么?”   肖何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你不能再修仙,是因为没了龙角吧,也就是你们说的仙根。但是角这种东西一般作为生物攻击性武器存在,想要重新长出来并非难事。据我所知,动物界用以攻击的那部分多是有备份的,比如鲨鱼的牙齿,老鹰的喙,甚至人类的牙齿……都是可以自然脱落后再生的,尽管可替换的次数不同,但是这其中却有相同的规律。我曾因为好奇私下里研究过一些,虽然还没有付诸实践,但是理论蛮成熟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九咎,仿佛能看穿他的疑惑:“而我之所以不对它进行实践,是顾虑到它可能产生的社会性隐患,比如,象牙在人类社会里非常值钱,但是偷猎又是非法行为,为了降低获取象牙的法律成本,或许会有人大量饲养大象,挖它们的牙齿,再让它的牙齿继续生长……这太残忍了,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不想令自己的科研成为一把带血的刀。”   “你该相信自己有这种恢复能力。”   九咎说不震惊是假的,不管肖何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角还能长出来。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执着了几百年的东西,被这凡人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给埋过去了?!   他想了半天,突然伸手掐住肖何的脖子:“我不信!你只是怕死!想骗我!”   肖何感觉得到自己脖颈上此时的力量与刚才有什么差异,只平静地看着九咎:“你已经信了。”   “善哉。”   无法这时突然在一旁出声道:“妖王何不试一次,若肖施主真的撒谎,再惩戒他也不迟。若为了报复霓霄神君而错过恢复仙身的机会,得不偿失。”   “不许叫他神君!他现在跟我一样是魔!”   无法连忙念阿弥陀佛:“好的好的,是魔是魔……”   九咎思索良久,终于把手从肖何脖子上收回来:“好,那我就先留你一条小命,如果你做不到……”   肖何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去我家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九咎对他嚣张的态度很不满,恶狠狠瞪着肖何。   肖何无辜地眨眨眼:“资料都在那里面,不给我笔记本我怎么工作。”   九咎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和尚!我回来之前看好他!如果他跑了,我就宰了你!”   无法阿弥陀佛道:“贫僧记住了。”   肖何朝九咎的背影大声喊道:“你知道笔记本什么样子吗?是电脑!薄款的!放在我书桌上!还有充电器,最好再弄个发电机回来!没电没法工作!”   九咎踩着黑云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寝殿—他怕走得慢了会反悔,会忍不住把那个凡人掐死。 第93章   九咎没找来发电机,用空间法术将插座直接引去了肖何的房间。这样一来,肖何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科研了。   通过这件事,肖何发现九咎其实很细心,真想做的事会尽心——比如设计凤琷入魔和让肖何帮他长角。   肖何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没有欺骗九咎,真的有过这样一个项目,只不过这项目不是他自己的,肖何只是参与过,资料也不在他手里,他要笔记本的目的是看芯片里面的内容。   凤琷如今都被害得入魔道了,肖何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芯片的插-进电脑里之后,弹出一个动画形象的小人,穿着白大褂,与那日他在山洞里看见的形象类似。动画小人原地转了个圈,对着屏幕外面比做一个心的形状,张嘴说道:“你就是我可爱的儿子了吧。”   肖何愣了愣,胸口突然觉得闷闷地疼了一下。   这动画做的很不错,声音是肖白嗣自己的,虽然磁性的大叔音与可爱的动画形象不符,但是肖何还是不由想起那天他死不承认自己是他儿子的场景。   肖何明白当时的处境,最好不要承认他的存在,但是这么多年没见面的亲生父亲,刚一见面就否认他,是个人都受不了,肖何也是正常人,他也会觉得委屈。如今见到这枚芯片,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抛弃了,他的父亲,原来本就想将芯片留给自己。   屏幕上的动画还在说话,主要内容就是说,这个flash动画是他自己画的,然后介绍了里面的内容。语气却很随意,好似在跟他拉家常。肖何不觉得无聊,反倒心里酸酸涨涨,很难过。   他一时有些走神,想回忆起更多关于肖白嗣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回过神时,屏幕上面的动画小人早就不再继续播放,反而弹出一个对话框,问他是否继续查看。   肖何点了是的选项,动画小人对他眨眨眼:“那么,接下来就跟爸爸一起开启奇妙之旅吧!”   小人说完之后彻底消失,显露出文件夹后面的样子。里面有很多子文件夹,标明了123的编号,除了文件夹之外,还有一个.avi格式的文件,肖何一看,心里就抖了抖,他预感这个文件的内容会是肖白嗣特地留给自己的。   文件点开之后是一段录像,画面中只有肖白嗣,他看起来有点紧张,调整了好几次镜头的方向之后才开始说话。   他笑着朝镜头这边挥挥手:“嗨,你好,屏幕对面的儿子。能看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拿到了我给你的芯片,没有让他长埋于地。如果你没看到……那就当我接下来的话,是一个晚年寂寞的老人,自娱自乐吧。”   肖何被肖白嗣逗笑,视频里的肖白嗣就跟知道他会笑一样,也自嘲地笑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严克里那个神经病,整天跟我要笔记本,还搜我的屋子,哈哈,这个年代了谁还用笔记本记录数据。咳,言归正传,这枚芯片中,记录的都是我,以及实验组的成员们毕生的研究成果,有些已经成功,有些还在探索的路上——也许它们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但是每一个创意都可能承载着人类的希望,每一个都是目前科学界尚未触碰到的领域,我希望你能够认真严肃地对待它们。”   肖何心想,他的父亲难道有过什么明珠暗投的经历,这么害怕他把东西浪费了?   “出于我的私心,也希望你能继续将它们研究下去。如果你不幸知道了关于此芯片的某些内幕,那我在这要给你打一支镇定剂。放心吧儿子,反人类的部分已经被我销毁了,放开手去做吧。”   肖何想起严克里说肖白嗣触犯法律的事情,但是对此事,至今都没有摸到一点真相。   肖白嗣的话到这里暂告一段落,好似在等肖何关闭视频,肖何盯着还有那——么长的进度条嘴角直抽,心想,难道接下来的进度条都是他爸在对着屏幕发呆?   发呆时间持续了约半分钟,肖白嗣又说话了:“没想到你没有急着去看资料,还在看这个视频,我很开心。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但是记忆中你一直是那么小的一个,我总觉得应该等你再大一些,再大一点……能够懂得成年人的烦恼之后,才打扰你。不想,一直拖到现在。”   “你如今也已经成年了吧?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你的……嗯,生物学上的父亲。”   电脑里面的肖白嗣有些难为情,尴尬地笑着说:“从你两岁之后,我就没有参与你的成长,如今堂而皇之以父亲的身份自居,有点不要脸,我们之间,看上去似乎也只有基因这一点来维系彼此的关系。”   肖何见肖白嗣第一面时就觉得他是个典型的成功人士,应当面对一切都自信满满,却没想到他也有感到不自信的时候。即使只是看一个录制的视频,肖何也觉得有些脸红——他确实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愧意,而要对一个人产生愧意,那首先必定要先有爱意。   “但是,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难过,我很爱你的母亲,也很爱你,上一代的事情,还有一些无法判断谁对谁错的历史遗留问题令我们不能再在一起,而你无疑是带着我与你母亲的祝福出生的。不知道你母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肖何这个名字是我跟她的姓氏组合,我们都非常爱你。”   肖白嗣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类似于小朋友心理辅导的事情,屏幕里他涨红了脸,尤其说到爱时,显得又难为情又有些释然。肖何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父亲跟自己说这些话,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煽情的一个人。   屏幕里的肖白嗣忍着不自在继续说道:“肖何,我的儿子,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也看到了你的成功,你所做的成果,还有你的品德。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你比我更加出色。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k型活性碱的报道,同时看到了你对这一研究的社会风险预测,我很佩服你,儿子,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能够在科研过程中面对声望与利益的双重诱惑及时止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光这一点就比太多人强,也比我强。”   k碱就是肖何参与过的,能够令动物无限制生角的核心研究项目,肖何当年做这事做的很绝,展现出了史无前例的低情商,一度令他在科学界成为风口浪尖的争议性人物。   只不过肖何没有在意过外界的声音,舆论总是如此,吃瓜群众多喜欢人云亦云,肖何从不介意。   只是他没想到,肖白嗣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屏幕里面的肖白嗣赞赏地看着他:“科学令人着迷,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想你应当也与我一样执着。然而,其实在科学上执着并非难事,也许是我见过很多枉顾人伦的科学疯子,反而更加欣赏你这种,能够明辨是非的小朋友。儿子,你被阿卿教的很好,做父亲的已经没有能够教导你的地方,倒是有老生常谈的一点,想对你说。科学是一把双刃剑,比如克-隆,比如转基因,再到你否决过的k型活性碱,你不能成为一个右翼,但是也不要成为一个完全逃避的左翼,我希望你能够理性对待、善用,我留给你的东西。”   “你不需要改变世界,只尽管放手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吧。”   肖白嗣拍的视频到这里算真的结束了,进度条走到最后,电脑屏幕上只剩了一片黑屏,肖何很轻易在黑屏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肖何拿手背抹了几把脸,眼泪却源源不断往下流,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   他现在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多么好的父亲,肖何以为自己早就成年,且从小没有接触过“父亲”这种生物,觉得即使没有也无所谓。今天他终于从视频上感受到了一点“父亲”的感觉,触碰到了一丝那种笨拙又深沉的感情,肖何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成长中没有父亲,真的是一种遗憾。   肖何多么希望视频上的那些话是他父亲亲口对他说的,肖白嗣甚至比何培卿更加理解自己,但是如今,这世上两个最理解他的人两个人双双离世,自己却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有安葬就被抓到这种地方。   肖何掰着电脑想扣下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他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快要破体而出,又觉得喉咙里有什么梗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肖何握着电脑边缘哽咽地叫了声“爸”,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桌上崩溃地大哭。   很多人说,眼看着父母渐渐老去,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到他这里,自己竟连那种惶恐都没有经历过,就与他们阴阳永别。   肖何哭了好久,郁积于心的情绪发泄完毕——难过归难过,工作还是要做的,包括他父亲研究的东西,以及k碱相关,他都要仔细整理,肖何有个预感,也许他父亲的研究能对自己目前所处的瓶颈有所帮助。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去洗把脸,没走出去几步,肖何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第94章   肖何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地上移到床上,旁边坐着无法。   他没有动,好似也动不了,只觉得眼前好像蒙着一层布,模糊不清。他转着眼珠往无法那边看,见他捏着一根细长银针,正往他身上扎。   指尖一痛,肖何猛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这次清晰地看见自己无名指上渗出一滴血——原来他这时才是睁眼,刚刚都闭着眼睛?怪不得看到的东西那样模糊。   但是闭着眼睛怎么能“看到”?   肖何看到自己胳膊上插满银色的细针,侧侧眼睛,发现脑袋上也扎了很多根针。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叫道:“大师……”   无法将银针插回棉布帘里,也松了口气:“肖施主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贫僧可真要无计可施了。”   肖何等他将自己身上的银针挨根拔-出才从床上坐起来:“多谢大师。”   无法摇摇头,脸上浮现忧色:“这次倒还好,贫僧还能帮得上忙,但是刚刚贫僧为肖施主诊脉时发现……”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肖何忍不住问道:“大师,您有话就直说吧,我得绝症了吗?”   无法连忙安抚他:“那倒不是,只是贫僧觉得您的身体状况有些奇怪。贫僧在世间行走几百年,也曾为不少施主诊脉看病,但是从未见过您这般状况。适才诊脉时,贫僧发现肖施主的经脉与常人不同……”   肖何皱起眉头:“经脉不同?”   无法点头道:“正是。贫僧这些年接触过不少人,当然,也有山妖精怪,有时候还会遇见地仙。人有奇经八脉,妖有妖丹枢络,地仙因为成仙后无需食用五谷杂粮,脉络最少,灵力都储在泥丸宫中。适才施主晕倒,贫僧用银针在几处大穴扎下去您都没反应,后来发现原来竟是没扎到气血交汇处。贫僧便不敢胡乱下针,只放了一点指尖血出来……好在施主到底醒过来了,不然,贫僧也无计可施。”   肖何听了半天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我的经脉跟人类的不一样?”   无法点点头,一脸复杂地看着肖何:“具体原因贫僧也不知晓,肖施主可有过什么奇遇?”   肖何一下就想到了凤琷在二十年前给自己身体里放的那颗碧玺珠,他下意识将手放在丹田的位置。凤琷以前曾经也说过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因为以前吸食灵力只需要像吞食塑料袋里的内容物一样就可以,但是后来……凤琷不还反哺过他么?   无法还在等肖何回答问题,后者想了半天摇摇头:“我是个普通人,经历过最奇妙的奇遇就是被妖王抓到这里了。”   他又想到刚刚醒来时候的情形,他试探着问道:“大师……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凡人可以闭着眼也能看到东西吗?”   “闭着眼?阴阳眼?”   肖何摇摇头——那不是阴阳眼,倒有点像透视之类的功能。   无法见肖何不再说话,只能尽力安慰他:“肖施主不要想太多,也有可能是贫僧技艺不精,在即翼山待了这么久,对外界状况不甚了解。好在现在没事了,且贫僧适才为施主诊脉,发现你身体状况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注意休息就好。贫僧就先行一步了。”   肖何急忙感谢他,又下床亲自将无法送走。   他回到房间后,将电脑重新拿出来,他等不及要看肖白嗣的研究内容。   肖白嗣果真没令他失望,他的研究内容主要围绕人身体里一处名叫“拓玉”的关节展开,位于人靠进左胸的第五根与第六根肋骨之间,与脊椎相连的部位。   这个地方之所以被命名为拓玉,是因为在一些理论基础,和实践支持的前提下,有人做出假设,刺激此处关节能够令人寿命延长。   发现拓玉的正是何培卿的父亲,也就是肖何的外公。他有一个很长寿的朋友,年轻时候做过码头推手。   按理说年轻时候做了大量劳力是会减缓人的寿命的,毕竟人类的身体非常脆弱,关节、骨骼、肌肉,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老化,过度使用必定会加速其老化。   但是这位老人却活了一百五十多岁,肖何外公死后就没有再跟那位老人联系,不知道他是不是到现在还活着。   但是原因又不单纯是因为“拓玉”,还与环境中的某种未知元素有关。这位长寿老人也有同事,跟他一样在码头做同样的工作,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在人到中年之后,身体便日渐衰落,唯独他,仿佛已经被死神忘却了。   这个文件有一个联动文件夹,就是关于那种未知元素延展性研究的内容。肖何便点开位置元素的文件夹,发现这份研究就比刚刚的“拓玉”模糊很多,进展也很小,唯一有价值的是提供了大量的统计数据,并假设这个世上确实有一种人类未知的元素,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人体的“拓玉”之中,可令人类延长生命。   肖何若有所思的将视线投到放在一边的质谱仪上,他关掉文件夹,打开题目为“关于能量守恒定律与拓玉建设性关联的研究展望”的文件夹。这个文件夹更类似于一个笔记本,里面断断续续记录了一些肖白嗣在实验过程中的感悟和奇思妙想,甚至有某个时间点的胡思乱想。   其中有一段语焉不详,接下来却这样说:“这个世界太大了,人类的眼界又太小了。人类社会之外,甚至于我们身边,也许真的有某种不为人类所知的生物所在,这些生物赖以生存的能量并不是糖分、蛋白质和脂肪,而是一种我们人类并未发现的能量团,他们的皮肉组成也不是nco等为骨架的有机物,而是超出宇宙范围的构架……”   类似于伪科学的描述,让肖何背后阵阵发冷——肖白嗣所猜想的某种生物,不就是类似于凤琷这种“东西”吗?!他还记得凤琷身上半点不存污垢,也不滋生细菌的事情,如果凤琷的身体是某种有机物,那肯定不会有这种结果。   那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身体确实是有机物,但是微生物是属于“人类世界”的范畴,“有机物”凤琷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有机物,不能成为“人类世界”范畴的培养基。   那么现在问题就转移到最艰难的部分——那种元素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肖白嗣这种没见过灵异鬼怪的人来说可能是世界性难题,但是对于肖何这种已经在着手解析“灵元”成分的人来说,却只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他又重新查阅第一个文件夹,文件夹中的资料非常详细,显然它的两任研究者都对此抱有极大热情,尤其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外公,甚至保留了对那位长寿老人完整的采访记录。记录写在笔记本上,被肖白嗣仔细地拍下来,已图片方式保存。   肖何调取其中关于那位长寿老人工作环境的记录,发现他的工作环境固定在一块深水区域,肖何对比访谈中的记录,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老人说自己曾因工作太累,掉下水中,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感觉有东西顺着他拉网的部位钻到心脏里面去了。   但是因为当时意识并不清楚,老人觉得可能只是做梦。   肖何相信,一切现象都有起因,一切奇迹都不是巧合。   科学界关于百岁老人的调查不少,有的是因为生活环境,有的是因为饮食习惯,那么有没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目前正在研究的“灵元”呢?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或许就真的被他外公给碰到了。   不过肖何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是科研工作者,知道所谓的科研成果都是靠无数次“微小的可能性”堆积而成的。   肖何还不能确定这个结果的正确性,他打算做个试验——嗯,这时候如果凤琷在他身边就好了。 ——   凤琷正在被三个长辈逼着修身养性,驱除魔气。   霓霄宮中有一处圣殿,是神凤们用来祈福的地方。凤琷坐在大殿中央,被一圈圈红绳圈起来,应颉、绮艳、蓬宇坐在以凤琷为中心的等边三角形的三个点上,一丝丝神力自他们头顶抛出来,然后落回凤琷的头顶。金色的丝线投入凤琷天灵盖中,然后指引他体内的神力将魔气引出。   这个过程其实很辛苦,因为凤琷体内的魔气乃元神中所生,是他自己的心里生出的魔,外力顶多只作指导作用,主要还是看他自己。但是凤琷此时又哪能沉下心,肖何的事他一直放不下,最近又多了一堆人来烦他……   那天他在南天门,差点把李靖活活烧死,天帝老人家心眼小又好面子,尤其他如今还跟魔沾上边,更令天帝忌惮几分。昆仑山这几天热闹得很,他被应颉押着在神殿中修炼半月有余,三天两头有仙界的人来捣乱。   那些人进不来神凤的宫殿,就在外面嚷嚷,让他们把凤琷交出来由天帝处置。当然也可能是顾及着应颉和两位死而复生的神凤的面子,要不然这些人还真有可能就直接闯进来。   凤琷被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弄得烦躁不已,强忍着不搭理他们,这些人还会用传音传进来继续烦他。   凤琷猛地睁开眼,血雾上涌,应颉急忙叫道:“凝息!不要浮躁!”   凤琷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何时这般受制于人过,整日藏在这里,听外面那些人叫骂都装听不见,消除魔气的进度又太慢,这样下去几时才能见到肖何的面?!   他用力一甩袖子:“我出去杀了那些烦人的跳蚤!”   “琷儿!”   刚退出一点红色的袍脚又被漆黑吞没,外围三人急忙收回神力,力量最弱的绮焰被震得差点吐血。   应颉回过神凤琷已经冲出去了,大殿内只留凤琷的一句话久久回响:“吾若成魔,又如何!”   不论是魔还是上神,所有的苦果最终都只由他自己来吞,天庭凭什么来掺一脚。若非嫌弃这身毛太丑,凤琷才懒得驱什么魔气,浪费这么久时间,肖何依旧任何消息都没有,他受够了。 第95章   霓霄宮门外来人不多,多数身穿金银铠甲,一看就是武将的身份。为首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白色道袍,手执拂尘,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   天庭那个地方的规矩定下来基本不会变动,服装穿着也千万年的不怎么变,这种打扮地位一般不会低——天帝这次正是派了手下几个得力文武将一同前来昆仑。   凤琷裹着一身黑黢黢的魔气和滔天热浪从霓霄宮中冲出来,天庭众人见到他都祭出法宝护住自身,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三昧真火如同岩浆过境,敌友不分地将霓霄宮外横扫一遍,几株粗壮的梧桐也被烧成焦炭,裹着火焰和黑烟掉入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云海中消失了。   凤琷发泄过一通,稍稍安静下来,他脚下的黑云渐渐消散成黑气,最后逸散到空中,凤琷落在地面上。   因为刚刚凤琷的火攻表面看来生气发泄的成分居高,又没针对他们出招,众人也不好出手,只将法宝收起来。为首的白胡子老头走上前来对他作了一揖:“霓霄神君,终于肯露面了,老朽与众位仙家在此等候多时。”   ——他面容比凤琷看起来年长,但是实际年龄,凤琷却有他几轮子大,所以对这种“年轻人”作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这位白胡子老头就是太上老君,在天庭是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奈何凤琷命长又不太关注仙界的事情,根本不了解太上老君在仙界的地位。   凤琷见了他头都不低一下,只垂睫毛睨他一眼,扫视着面前的一堆人问道:“适才在外喧哗的就是你……们?”   凤琷如今又堕入魔道,对着应颉还算好脾气,在陌生人面前却是一副完全的凶相,再加上他脸上诡异的花纹,一身魔气四溢的黑袍,尽管仍旧是那副唇角上翘的模样,配上他这个表情却相当凶残,让人忍不住想要拔刀自卫。   他见人家一副警惕模样,就更不屑,鼻孔几乎快朝上天。   凤琷这种态度在平辈中尚属傲慢的范畴,对着天帝派来的人更加无礼——不知道的人必定以为凤琷有意如此。   但是这件事实在怨不得他,凤琷当年在天庭横行霸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时候认识过几个很出名的神仙,只不过随着天庭各种仙人的更新换代,凤琷认识的如今都不剩几个。   要说这世上,统共可以分为两种神,一种是像凤琷这种,天生地养,生来就拥有神力的神仙,还有一种,就是靠“供奉”而存在的,因信仰者需求而诞生的神仙。   仙界的神仙为后者居多。   这些仙大多跟上古神不一样,因为他们靠“供奉”而存在,他们的力量就会随着信仰者的增加而变得更加强大。   比如释迦牟尼佛,他的信徒遍布天下,他就是仙界最厉害的神,甚至可以带领众位信仰者独立一界在九天之上。太上老君从根源上来说其实与释迦牟尼佛类似,他在凡间是道教的创始者,只可惜三清祖师的信奉者洗脑能力没有佛教弟子强,力量远远不能跟释迦牟尼佛相提并论。   由信仰中产生的神虽然能够随着信仰者的增加而增强力量,但是同时也有一个弊端,神仙的信仰者往往是寿命很短的凡人或者小精怪,容易随时间而死去,如果信仰者没有继代传递的话,他们的力量就会减弱,甚至于归于太虚。   仙界的更新换代对于凡人来说很慢,然而对于寿命与天地等同的上古神来说却是非常快的。如今仙界除了几个与凤琷同属天生地养而生的神仙之外,其他的都因为信仰者的流失渐渐虚弱——或者陷入沉睡,或者彻底消失。   太上老君一听凤琷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就知道不好,但他毕竟经常在天庭里跟各种同僚打交道,到底知道怎么说话,不然也不会被天帝派出来做公关。   他笑着说道:“打扰了霓霄神君修行是我们失礼,不过,事急从权,我等确实有要事相商……”   凤琷听到这里直接一个火球扔过去,白胡子老头反应倒快,迅速闪避开了。几个穿铠甲的人显然是“保镖”的身份,见凤琷动手都冲上来,甚至亮了兵器。   “诸位仙家且慢动手!”   在场最冷静的还是太上老君,他常用三昧真火炼丹,体会得到凤琷这一击的厉害之处,双方真动起手来他们这边不一定会得到便宜,更何况,他这一趟来还有天帝交代的任务在身,与凤琷发生冲突不是明智之举。   太上老君甩几下浮尘,笑着说道:“霓霄神君请息怒,老朽确实有天帝的旨意要传达,且老朽要说之事关乎三界安慰,还请霓霄神君宽容一些时辰。”   应颉这时也从霓霄宮里追出来,听到太上老君的话便接过话头:“当然,既然是关乎三界安危的事,就该放在所有事之前。”   他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凤琷的攻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应颉从后面拉住凤琷的胳膊,将他一把扯到自己身后,凤琷显然还不满意,手掌心的小火苗一窜一窜,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窜出来再烧太上老君一两撮胡子。   凤琷冷哼道:“我知天庭此行目的是为三界安危,只不过天帝仅派尔等几人出面,不知是来拿人,还是来送死?”   应颉没等太上老君有反应,赶紧插话说:“琷儿心情不爽,老君不要放在心上。”他狠狠捏了凤琷的胳膊一把示意他不要讲话——应颉倒不是害怕这几个人,但是能不跟他们交恶最好,省得惹麻烦。   应颉比起凤琷来通一些人情往来,边引众人进霓霄宮中边说:“令老君久等了,实在抱歉。只不过,琷儿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我与两位凤族上神正为他驱除魔气,你们一来,这神力就被打断了。功亏一篑啊。”   他脸上笑得如沐春风,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这意思就是在明着怪他们了——我们在家驱魔驱得好好的,你们突然跑到人家家门口来瞎嚷嚷,打断了进度,还有理吗?   太上老君和几个“保镖”不像凤琷那样听不懂画外音也厚脸皮,让应颉不软不硬敲打一顿,登时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   “是是是……天庭中近日也有神凤重新苏醒的传言,原来竟是真的?”   应颉微笑得接下他转移的话题:“自然是真的,天帝应是确信了传言是真的,才派老君三番五次来昆仑山的吧。”   太上老君又被将了一军,只好打着哈哈说哪里哪里,双方维持面上还算友好的气氛一起坐到霓霄宮的庭院中。凤琷一脸不耐烦,抱臂靠着一颗梧桐树站得远远的,作为今天议题的主角,却表现得像个旁观者。   双方坐下之后,太上老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自上次神魔大战之后,魔族渐渐在三界之中销声匿迹,这令曾经经历过那次大战的上神,乃至天庭,都放松了警惕。昆仑山的凤族是当年消灭魔族的英雄,如今发现幸存者,真乃三界之福啊。”   提到凤族应颉倒是很多感慨:“确实,这件事很幸运,我当年也以为他们都陨落了。”   太上老君身后的几个武将听不得他们打太极,直截了当道:“近日天庭接到消息,说魔族并未在当年的大战中被彻底消灭,而是封印起来,又有传言魔族封印松动,不知与神凤重出之事是否有关?”   应颉瞥了那个武官一眼,微微一笑:“是吗?我倒没听过。我许久没有跟天庭的上仙打交道了,你们现在都是靠‘传言’办事啊?”   他说完还啧啧两声:“这可真是太不好了。”   那个武官也知道自己言辞间有漏洞,但是又不好直接跟他们说消息来源是什么,一时涨红了脸。他本就不善言辞,被应颉顶了几句就结结巴巴的:“这……这自然不是,但是霓霄神君如今的状况,不正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封印确实松动,以致霓霄神君他……”   “这位仙家想必误会了,琷儿皆因救长辈心急,修炼时出了差错,才走火入魔。”   应颉内心对天庭的戒备其实比凤琷还要严重,自从应邪那事之后,他与天帝之间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实际上,双方对彼此的信任早就崩塌。天帝在那个位置,他必须要将所有的事情影响力压到最小,能牺牲一人来护三界生灵,护天庭稳定,护仙界的面子……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牺牲那个人。   应颉全程都不让凤琷多插嘴,就是担心他一激动说出不该说的话,但是他自己其实也没有表现出多可亲的姿态:“琷儿有我们三个长辈护着,祛除身上魔气,重回正轨并非难事,就不劳天帝费心了。”   太上老君见场面变得僵硬,急忙出面打圆场:“初元神君误会了,天帝并没有插手昆仑山上事的意思,老朽这次前来,也是奉了天帝之命来请霓霄神君帮忙……”   应颉警惕地问:“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帮天帝什么忙。”   太上老君诚恳道:“不满您说,天庭非常重视魔气外泄之事……即使初元神君否认也没有用,天庭对于魔气有感应的上仙有几个的。那场神魔大战,老朽虽未参与,也明白其中道理,皆因魔尊欲为魔族争取三界的地盘而起,不想,魔尊被杀之后,群魔无首,反倒令他们更加反扑。”   他说着看了凤琷一眼,凤琷感觉到他的视线,狠狠瞪回去,随即不耐烦地将脸扭到一边,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太上老君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现在与当时情况不同,再让魔族复活,必定会新生一位魔尊,新诞生的魔尊,会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上一任魔尊意志,到时候必定会将神魔大战重演,再次造成三界浩劫。好在我们如今占着先知的优势,只能先他们一步,‘制造’一位不会危害三界的魔尊,来统帅魔界……那必定能将损害降到最低。”   应颉听他说完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凤琷,视线转回来死死盯着太上老君:“你什么意思?”   太上老君尴尬地咳了一声:“您没猜错,这个位子,霓霄神君再合适不过……” 第96章   应颉将茶杯轻轻顿在石桌上,笑意冷下来:“老君此言可是当真?”   太上老君心里其实非常不理直气壮,当初天帝派他来昆仑山的时候,他就特别不想接这个活,得罪神的事——还是得罪昆仑山上凤凰的事,谁愿意干啊。   且不说霓霄神君在三界中的名声怎样、他的父神初元神君身份怎样,光是凤族禁地中刚出现的两位神凤,他们就得罪不起,那两位在神魔大战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君,与他们结怨不是闹着玩的事。   魔在三界之中是个什么样人见人恨的地位天帝最清楚不过,让他来劝说人家孩子去当魔尊,天帝就不怕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去吗,别说派五个武官跟着护航,单看凤琷最初露那一手,把二郎神派来了也没用。   太上老君心里知道天帝在有些事情上很为难,魔的事如果能用这个办法解决最好,最简单方便,一举两得,解决了凤琷也解决了魔族,最容易祸水东引……不是,对三界最好,但是得罪人的事就不能换个人来做么,非逮着他一个人使唤,齐天大圣那茬他还记着呢。   “初元神君且听老朽一言……”   都到人家里来了,太上老君不想开口也得开口:“其实关于这件事,天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霓霄神君力量强大,若亲征魔界,必定能够驯服那些秽物,他又有诸位神君的教导,一心向着三界众生,若他成为魔尊,一定可以为三界避免一场祸事啊。老朽懂初元神君的担忧,但是既然这道命令是天帝下的,自然不会亏待霓霄神君,天帝会昭告天下,正式公布霓霄神君的身份,到时候魔界与仙界和平共处,三界必定一片欣欣之象……啊,当然当然,霓霄神君依旧住在昆仑山,与以前相比,只不过多了一个魔尊的身份而已。”   应颉听后皱起眉:“不必了,我们对魔尊这个身份没有兴趣。”   他是真动气了。   应颉作为世上最古老的一条神龙,神力比凤琷更加强大,所以对待其他“相对弱小”的生物经常抱着怜惜和疼爱之情,因为他们的生命跟自己比起来实在太脆弱,让他无法不疼惜。所以应颉很少跟谁发脾气,待人接物也和和气气。   但是天帝这次实在欺人太甚,让凤琷一个好好的上神去做魔尊,还要昭告天下?开什么玩笑,那不是生生让他身败名裂?!   “琷儿入魔不深,再怎么样,还有我与凤族两位神君在,我们定会救他的。且他心性未定,又自由惯了,魔尊这等重要的职位肩负三界众生的安危,交给他不太合适。”   应颉面上谦虚,话中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威胁的意思也很明显。   太上老君虽然怕应颉,但是觉得不给天帝交代更可怕,只能装听不懂:“初元神君,魔气到底有多难除,您参与过神魔之战,您心里应该清楚。”   应颉皱着眉头没说话,将脸微微转开,显然已经忍耐到极限。   之前忍不住插话的武官再次忍不住:“初元君,老君说得有道理,您只说一定有办法,一定能救。但是我们在霓霄宫外等了这么多天,霓霄神君还是这副样子……”   他瞥了站在一旁的凤琷一眼,哼道:“希望诸位神君在顾着自己人的同时,也能为三界众生想一想。”   话外之意显而易见,暗讽他们包庇凤琷,指他早晚做出危害三界的事情。   凤琷听得明明白白,他们嘴上说想让他担任魔尊的职位,实际上还是怕他入魔后控制不住自己,为祸苍生。如果给他一个魔尊的位置,他能控制得了魔族是好,控制不住,顶多入魔难回头,天庭也不会损失什么,那时候他魔的身份已经被公布,天庭就可以直接拿人了。   凤琷顾及着应颉忍到现在,被这武官一番话气得胸口起伏——虽然他不在乎自己入魔与否,但是也不想让天庭拿这件事来威胁昆仑山。   他手心一翻,卷出来一个巨大的火球。   还没等凤琷把火球扔出来,应颉突然拍案而起,石桌登时从他掌下如蜘蛛网一般超四周裂开:“这位仙家,还是慎言得好!”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个武官一眼,最终却看向太上老君:“本神给天帝面子,才将诸位仙家请进霓霄宫内,以礼相待。但是不代表我们昆仑山谁都能来踩一脚,众仙家在宫外叫嚣多日,打扰我等为霓霄神君疗伤,本神忍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如今竟口出恶言,莫不是欺我昆仑山无人?本神若再忍下去,恐怕以后在三界之内也难行走。”   应颉一向处事温和,生气起来才会展露他作为初元神君威严的一面。   太上老君被应颉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跟昆仑山谈判,打的主意觉得应颉不会跟天庭撕破脸皮,现在人家不买他账,他当然无话可说。   ……都怪那个猪队友!天帝也是,谈判干什么还弄些武官跟来,不会说话还偏管不住嘴!   “初元神君,霓霄神君,息怒息怒,金翘仙没有恶意,他的意思是……”   应颉直接打断:“够了!他什么意思与本神无关,神界与仙界向来界限分明,本神不管仙界之事,尔等也休要插手昆仑山之事!否则,休怪本神不给天庭留脸面!”   太上老君脸上有点不好看:“初元神君……”   应颉并不给太上老君说话的机会,用力一甩袖子:“请回吧!”   主人话说到这里,太上老君也不好再待下去,他这张老脸还是要的,且他们打又打不过人家,再不走,被打一顿赶出去,面子里子可就都保不住了。   太上老君只好站起身,尴尬地告辞:“那今日便到这里吧,老朽改日再登门拜访。”   凤琷一直等到几个神仙都离开了才回中庭,他几乎要朝天翻个白眼——要不是父神拦着,他就把这几只烦人的臭虫直接烤成碳。   “琷儿……”   应颉对着凤琷又变回那个忧郁优雅的美男子,瞧见他家小凤凰火红火红的袍子变得乌漆墨黑,今天又被人欺负成这样,就产生了一种凤琷的背影如此落寞如此单薄的错觉,应颉心都要疼碎了。   他上前拉住凤琷安慰他:“琷儿啊,你放心,父神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走,我们回大殿继续驱魔气。”   凤琷甩开应颉的手,冷漠道:“那几只跳蚤是很讨厌,但是他们有句话没说错,魔道易入难出,这些天我们试了多少次,是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何必再浪费神力。”   应颉皱起眉,还没说话,凤琷又接着说:“且我如今也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有个人我得尽快找到。天帝那边行不通,我的翎羽又不能用……只好去藏书阁试试。”   绮焰说他不能用神凤的力量来驱使颈后羽,那藏书中总会有记载找人的法术吧。凤琷心里着急,急得要五内俱焚了,他又担心肖何的安全,又担心离开时间久了,肖何对他误会越来越深,到最后,等他找到肖何时,对方彻底将他忘了怎么办……   他们凡人都是这样!异地恋就容易分手!更何况他们还是连通话或者视频都没有的异地恋!   “你们凤族的事我不懂,若想找藏书,倒不如向你的两位长辈请教一下,你没怎么去过,图书分类他们都比你懂。”应颉直接指出凤琷不爱看书的缺点:“不过,你想找的人到底是谁,怎么如此急迫。”   凤琷撇了一下嘴角没回答,转身去找绮焰和蓬宇。   凤琷到绮焰门外,听到里面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好像是蓬宇在压低声音对绮焰发火,凤琷下意识在自己周围落下结界,直接隐身起来,然后贴到门口仔细听。   他听到绮焰很淡定地说:“我是搜了他的元神。”   “你胡闹!驱魔本就要全神灌注神力,你要搜他的元神,必定需要分出一部分,到时候不但你自己会有危险,凤琷还有我,甚至初元神君都会被连累,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凤琷皱眉——嗯?他们在说自己?   绮焰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又说:“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也叫琷。”   蓬宇听了绮焰的话叹口气:“这……确实是很不可思议,但是你也不应该在驱魔过程中分神,实在想知道的话,跟他商量一下不好吗?”   “哼,你以为我没试过?他现在对我就像对陌生人,怎么可能配合。”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所以我只能硬来了!”   凤琷在外面听得心头一跳——他们果然在说自己,这让他又不由地想到在禁地里见到的画面,他们难道在说那个跟自己长着一张脸的男人?如果单纯绮焰一个人说就罢了,蓬宇竟然也见过那个人?那他的身份到底……   蓬宇的声音又从屋内传来:“我懂你的心情,但是金阙在神魔大战中失踪,你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情况没办法往乐观里想。你别忘了,涅槃重生不会令凤凰失去前生的记忆,凤琷对我们却完全没有印象,他又是神魔之战之后才出生的,是那人的可能性很小。”   “我不管!只要有那个可能,我就要找下去。”绮焰说道:“凤琷即使不是他转世,也必定与他有关,我不会放弃的。”   凤琷在外面听得都快气炸了——怪不得他驱魔这么多天都没半点进展,刚红了一块的毛又黑回去,原来都是绮焰不够专心?都是他在暗中搜他的元神?可恶,他什么时候搜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搜查元神与搜魂魄还不相同,搜魂魄只能看到记得住的记忆,搜元神却可以看到一个神生生世世的经历,即便他忘掉自己的记忆,通过搜元神也能看到。   还有那个金阙,到底是谁啊!   凤琷又生气又怕,他心里其实怕真被绮焰搜出了什么东西——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了,这种事太恐怖,到就不是无法跟肖何交代这么简单,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了!   他在外面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蓬宇无奈地问:“那好吧,你搜他的元神,搜出什么了?”   绮焰的声音略带沮丧:“没搜完……但是我有预感,凤琷就是他,他看我的眼神,跟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一模一样。我查过,阙在神魔之战消失之后,凤琷就诞生了,那时候天地之力已经开始衰弱,按理说不应该还会产生凤卵,这一切都预示着他很有可能并不是单纯的上古神。”   凤琷悚然一惊——他怎么不单纯了,除了混进一点应颉的龙血,他特别单纯!   蓬宇又说:“但是他把颈后羽给了别人,你知道的,我们凤族的颈后羽给了谁就是给了谁,不能再换人,即便重生都不可能给另一个人。你也看到了,他的那片,可是结过契的。”   绮焰便冷笑:“那如果他连魂魄都重生了呢?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不记得我,还有……”   后面的话凤琷没再听下去,他离开那间屋子,神情有些恍惚。绮焰说的话他觉得荒谬,又害怕。凤琷懂他所说的魂魄重生是什么意思,凤凰涅槃过程中,一般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但是受伤过度,伤及魂魄与元神时,就会重新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再结成蛋,就仿佛是新蛋一样。   这种事很少见,因为所消耗的天地之力跟新生一枚凤卵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可能在魂魄中混入一二两原凤的魂魄而已。   这些都是凤琷在蛋里面的时候隐约听负责孵化他的前辈提起的,如今这种事竟落在他的头上?   凤琷厌恶这种可能,他虽然不懂一夫一妻的合法性,也不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性,但是他下意识希望自己的神生里只有肖何一个人,只想要他,也希望自己会是他的唯一。   他担忧起来——要真是那样,他还有什么脸去见肖何啊?这个一看就不是省油灯的绮焰神君,又要怎么办。 第97章   凤琷失落地离开绮焰房间,他心里乱七八糟,在梧桐树下站了许久才往藏书阁走去——虽然还是有点不敢见肖何,但是总要把他找回来再考虑别的。   他刚出梧桐林,就有一个人挡在他面前。凤琷抬头,正对上太上老君那张堆满笑容但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脸。凤琷立刻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冷着脸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太上老君对凤琷作了一揖:“适才没顾得上跟霓霄神君说话,到半路的时候,才想起来有要事忘记说。”   凤琷斜他一眼:“如果是关于魔尊的事就不用说了,速速离开昆仑山,否则对你不客气。”他跟应颉不一样,凤琷虽然也不喜欢主动挑衅,但是脾气却不好,没耐心像应颉一样跟他们废话那么多。   太上老君依旧含笑:“霓霄神君息怒,老朽只是传话而已,真正传达命令的是天帝。且……老朽说的事情,霓霄君说不准会感兴趣,这件事的当事人是您,做决定的也该是您才对啊。”   凤琷皱起眉头看着他。   太上老君依旧是那副笑脸:“上次霓霄神君闯上南天门之后,我门查了因由,无意间知道您原来在找一名凡人。”   凤琷一听果然不再一副冷漠的表情,手掌心呼一下搓出一撮火焰:“说重点。”   “霓霄神君稍安勿躁……嗯,那个凡人名叫肖何?”   太上老君眼见凤琷一身黑气都要化作火焰烧起来,急忙将来意说明——这位霓霄神君看来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太适合用委婉的方式与之交流。   “天帝已着人查明,凡人肖何如今在妖王九咎身边,老朽是特地来通知霓霄君的。”   “肖何还活着?不……他当然活着,他现在好吗?有没有受伤?还在凡间吗?”凤琷眼里浮出些微血光:“妖王抓他做什么,我看他是活腻味了……”   太上老君不动声色地看了凤琷一眼,见他脸上着急的神色不似作假,心里总算有了点把握。他摇摇头:“他们当然不在凡间,妖王有自己的地盘,更兼他如今身份特殊,所在之地,已经不属于三界之内了。至于肖何有没有活着,老朽也不知晓,但是处境肯定不会太好。”   这世上有很多类似于昆仑境的三界夹缝,九咎的地盘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地方或许与外界完全隔绝,无论谁都找不到,或许只是所在隐蔽,乱闯都能闯进去,全看运气。如果不知道路,凤琷找不到九咎所在。   凤琷一听他说肖何处境不好,顿时怒急攻心,一把抓住太上老君的衣领拎起来,冷笑道:“看来这才是你今天的真正来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天庭的风格这么多年从没变过,嗯?你接下来是不是想告诉我,如果不做魔尊,就不告诉我肖何的下落?”   猰貐那件事给凤琷留下深刻印象,他看出来了,天庭是一群乌合之众,天帝就是乌合之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要把话说得漂亮,不管真相假相,能保住他们的脸面才最重要。   “哎哟……霓霄神君快放手啊,老朽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太上老君抓住凤琷的手挣扎着想要落地,后者见他脸涨得通红,这才一把松开他。太上老君捂着脖子用力咳几声,心中恼火,还要极力保持着镇定——当年被只猴子揪胡子,现在又让只凤凰掐脖子,公关这个活,果真不是人干的。   “神君说这话也太诛心,老朽活这么大年纪,岂是那等不要脸面之人。”   凤琷轻描淡写道:“怎么会,你就是个传话的,不要脸的是天帝。”   太上老君被反将一军,登时一噎,捋着白胡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凤琷收起掌心的火焰:“你最好在我耐心耗光之前把所有条件都说出来,等会儿我后悔了,你可不一定能活着离开昆仑山。”   “讨伐妖王九咎,便必定与魔族交恶。”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将自己提前想好的那一番话拿出来:“霓霄神君,此事并非天帝想要为难神君,而是妖王的身份实在特殊,而且他的来历,与霓霄神君也有一番因缘。”   “与我有因缘?我不认识妖王。”   太上老君叹口气:“神君贵人多忘事,老朽便提示一二吧。妖王九咎本是快入仙籍的蛇妖,修到应龙后却突然入了魔道,老朽推测他定是拜入某个魔族门下,不然也不会修炼成气候。至于妖王为何堕入魔道,经纠察,才发现他是被……挖掉仙根,再也无法修行了。”   凤琷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呢?”   太上老君一脸不忍:“挖他仙根的人,正是霓霄神君您啊。”   凤琷一听这话,天灵盖上犹如一道天雷劈下,将他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什么是天道轮回,什么是因果循环,他得罪了人,所以对方抓了肖何,现在又报应回他身上……   他摇摇头:“不可能……我不记得……”   太上老君叹气:“神君贵人多忘事,贵人多忘事啊。”   凤琷再说不出话,眼底血色泛光——归根到底,肖何竟是被他连累的?!他就说,肖何一介普通的凡人,怎么会跟妖王扯上关系,肯定是被抓去了!   凤琷慢慢握紧拳头,圆润的指甲突然暴出几寸,深深插-入手心细腻的皮肤里,鲜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滴下来,凤琷瞳孔中也蔓上一层浓郁的血色:“妖王在哪。”   太上老君捋着长飘飘的白胡子看着凤琷。   “魔尊的事,我应下了。”   “初元神君那里……”   “我的事与父神和昆仑山无关。”   入魔道,当魔尊,讨伐魔族……放在以前看起来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如今已经迫在眉睫,而当这件事真正地摆到凤琷眼前,需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戴着霓霄神君的光环会犯错误,那么失去这个光环又有什么可怕。或者正是因为他戴着这种光环,才会犯错误?   凤琷听太上老君说妖王抓走肖何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想把这个妖王找出来大卸八块,拿三昧真火烤他三天三夜,把他的魂魄扯出来烧……一瞬间所有极尽恶毒的酷刑涌入凤琷脑海中。   然而愤怒之后却是心虚和心惊——归根结底,肖何是被他害的。   凤琷第一次意识到我行我素的行为是多么贻害无穷,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他的神力、他的背景没办法避免的,他无意中得罪的人,无意中得罪了又放过的人,却不会放过与他相关的人。   仔细想想,以前都是应颉和应麟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凤琷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甚至没想到自己会在无意识间得罪很多人,更没想过,自己早就不记得的小事会被对方记上几千几万年。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凤琷足够强大,强大得目空一切——不论是好意还是恶意。   以前没有谁敢冒头找霓霄神君的麻烦,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有肖何,他是个凡人,是他的软肋……   凤琷眯起眼睛,狭长的眼角殷红如血——都怪他心慈手软,对于潜在威胁,应该斩草除根! ——   “大师!快,帮我按住胳膊!”   肖何左边身体紧紧压在地面上,右手举着一支拇指粗的针管,他左边的整张脸都贴在地上,整个身体呈压制状态。但是他的左手却诡异地在往外挣扎,仿佛想挣脱他的身体逃跑。   无法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敢贸然去压肖何的胳膊,这只左手的力量与肖何孱弱的形象完全不同,它很有力,甚至像有独立的生命,强行压的话倒是压得住,就怕压住了胳膊,肖何的身体却被甩飞出去。   无法只好趴到肖何后背,连着他的身体一起控制住,紧接着在他左手上扎下一针,不停挣扎的左臂力量瞬间减弱许多,无法大松一口气,趁机将其余的银针拔-下,重新刺入另外几个大穴,手臂挣扎的动作终于停止。   肖何感觉自己的左手终于消停了,他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似的,瘫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右手也垂下来,针管掉在地上。   无法累得坐倒在一旁,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肖施主……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过了好久,趴在地上的肖何才动了动,气若游丝道:“大师……实验总是要有失败经验的,我自己给自己注-射……可能扎错了地方,下次……不会了。”   无法理解不了肖何,追求长生不死的人他见过很多,拿自己的身体乱来的人,还没见过。   “肖施主,适才贫僧找的几个穴位都移位了,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贫僧不保证能够还这么好运。”   肖何把脸朝下趴在地上,几不可查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师,我,我先休息一下。”   无法坐在旁边等了许久,终于摇摇头站起来:“那施主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乱来了。”   肖何笑了声,想说我做这个实验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自杀,但是他实在太累,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点点头。无法走后,肖何依旧趴在地上,他费了半天的劲才翻过身,第一时间摸到掉在一旁的针管。   肖何自嘲地想,所有实验都是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时才会体现其反人类性——为了论证实验结果,他需要进行大量的临床研究。   肖何没有人来作为实验对象,用动物只能做个大概推测,最后没办法了,他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   质谱仪的灵元分析进度不错,肖何到现在为止已经将目前见过的灵力由它们的散射形状大体分出来abcde五大类,a类又根据颜色不同分支出两小类,金和银。灵元分类自然是越细越好,但是分不细的只能一点点来。   针管中是肖何提纯出来的一管银灵元,好不容易才让九咎帮忙将灵力压缩成液体。这一过程中,肖何再次侧面感受到凤琷的牛逼,他明明记得凤琷当初做起这种事来跟玩似的,九咎做一次,脸色难看得就像要要了他的老命。   肖何想将这管灵元当药剂打到自己身体“枢玉”的部分,试试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刚推进去一微升,他的整条左手就跟漏了气的汽艇一样暴动,带着他满屋子乱撞。肖何脑袋上现在还有几个撞出来的包,幸亏九咎为防止他自杀把尖锐的器具都收起来了,要不然他早就一头撞死在桌角上。   肖何记得几年前有一个名为五官争功的群口相声,内容是讲脸上的五官打架,肖何今天终于也体验了一把自己跟自己打架的滋味。他现在感觉整条左手都快废了,又疼又涨,肖何有点庆幸没有将灵元直接推到枢玉里面去,离心脏那么近,他怕被直接搞死。   过了好久,肖何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把针管轻轻收进怀中闭上眼——不过,他是不会停止这个实验的,肖何永远都不会忘记单方面对凤琷许下的诺言,怎么可能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放弃。 第98章   经过太上老君的指点,凤琷很顺利找到了九咎的老窝。   一踏入即翼山的范围凤琷就体会到了此处景象的与众不同。即翼山上怪石嶙峋,满山遍野以灰黄色为主调,除了石头就是贫瘠、灵力匮乏的土壤,倒是有几分传说中魔界的感觉。   山上只有一些叶片尖细狭长的毒草能够生长,一丛丛,一簇簇,连成一片。细长丑陋的毒虫与毒草相伴相生,凤琷有时候甚至会感觉脚背上爬过滑溜溜的虫子。   他只好撑起结界,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高温保护膜,每走一步脚下就多一片焦土。   除了土地,这里的天气也很诡异,他来时天空正飘小雪,走到半山腰,小雪已经变成小雨,滴在凤琷结界上,被高温结界蒸腾,迅速气化。   凤琷不愿打草惊蛇,这次他来即翼山的主要目的是救肖何,行事刻意低调。他实在怕自己的行踪暴露,再连累肖何这个人质。   九咎的宫殿并未做任何隐藏,眼线却不少,凤琷一进即翼山就有小妖发现他的踪迹,九咎立刻接到消息。   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兴奋令九咎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等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多才令凤琷入魔,应该了了一桩心事才对,但是结果并不如他想得那样,凤琷入魔之后他只高兴了一阵子,之后越发焦躁——他没有听到凤琷因为入魔而被排斥的消息,没有听到霓霄神君身败名裂的消息,他甚至没有等到天帝下达捉拿凤琷的消息。   越是这样九咎就越沉不住气,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还不如谋划令凤琷入魔的时候觉得痛快!   九咎想了很久才想通了,他要让凤琷知道他是怎么栽了才行啊,让他知道他的敌人是自己,让他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阴沟翻船的才行。要不然,他完全蒙在鼓里,连自己是被谁害了都不知道,不痛不痒地活着,哪有被报复的样子。看不到凤琷愤怒、懊恼,甚至忿恨的表情,九咎死都没法咽下这口气。   现在凤琷终于出现了,他终于可以跟凤琷一对一见面,狠狠嘲讽他,问问他——霓霄神君,你后悔了吗?   九咎冲进肖何屋里,他得带肖何去会一会凤琷。   不巧,无法又在帮肖何做实验,大个和尚蹲在一旁,紧紧抿着嘴唇,不错眼地盯住肖何,生怕一眨眼肖何就会被自己折腾死。   “大师,你不用这么紧张……”   无法尴尬地笑笑:“是妖王吩咐,保证肖施主生命安全。”   肖何心里叹口气,九咎上次来分明还威胁他再想不起来长角的办法就弄死他这个没用的东西。   肖何觉得无法就是传说中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圣父,他是真圣,自己学雷锋做好事就算了,还要冒充九咎学雷锋做好事,仿佛替他做好事就能算在这个人头上似的。   九咎杀气冲冲地闯进来,直接越过无法抓住肖何就往外拖,无法急忙跟上来:“妖王要带他去哪里?肖施主身体还很虚弱,他现在需要休息。”   九咎用力拂开无法的手,指着他鼻子咆哮:“和尚!我警告你,不该管的闲事你最好别管!否则就滚!”   无法平日虽然劝人向善,却不会出言责备为恶之人,顶多念经念死他,更加上他与九咎有约定在先,他轻易是不能插手九咎的决定的。但是肖何刚实验完自己,累得话都说不出,现在就像条死狗一样被九咎拖在手里,那副样子,叫人觉得他马上就要翘辫子了。   无法坚定地挡住九咎去路:“不行,肖施主有生命危险,贫僧不能坐视不理。”   九咎想骂人,刚刚还是“身体虚弱”,现在就有生命危险,这死秃驴!   他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掐住肖何气人似的往前拖了一把,另一只手在无法胸前狠狠一推:“滚!”   他刚推完,掌心就被无法身上的金光刺了一下,九咎条件反射缩回手,连着肖何也扔下了。无法皱起眉,突然抓住九咎的手腕,一把把他扯过来扛到肩上:“贫僧得罪了。”   被扔在原地呆呆看着他们远去背影的肖何:“……”   无语半晌,肖何才想起来自己该好好休息一下,每次实验完都像那什么完,弄出一身的汗,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挪回桌边慢慢坐下来,摸着自己的心窝想,他如今疲累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但是总觉得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不禁犹豫下一步是不是可以直接往这个地方注射?   凤琷就是在这时找上门的,他在九咎的宫殿中挨间搜寻,最后终于搜到肖何的房间,他像一片影子似的贴在窗外,从窗户缝隙里看到肖何坐在桌前敲打他那台宝贝电脑。   凤琷没有立刻冲上去,在见到肖何之前,他想自己有可能会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想起他的脸,毕竟过去的时间不短,不知道肖何变成什么样了。却没想到,如今真正见到他,仅是见到一个背影时,他的大脑就被肖何的身影占满,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涌上心头,每一桩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凤琷近乎贪婪地盯着那个背影,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惴惴。   传说中的近乡情怯大抵如此,不见时日夜思念,终于见到时却不敢上前。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超出凤琷的预计,又每一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肖何交代。   凤琷看了好久,深吸一口气。他回忆着与肖何在一起时自己的样子,僵硬地扯起唇角——好像很久没笑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凤琷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便转身去墙角将自己一身黑袍脱下来塞进乾坤袋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件火红的袍子穿上。这件袍子还在袖口绣了五色斑斓的花纹,看起来与他之前穿的那件没什么两样,以肖何凡人的角度看来应当看不出差别。   这件衣服他早就准备着了,本来就是为哪天见肖何时候换上身。凤琷希望他们两个之间所有的事照旧,偶尔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嘴就可以了,至于那些没办法对他说出口的话,就暂且不说了吧……他不提肖何也不会问起。   凤琷在窗口心理建设许久,又偷偷摸摸跑去前门,他从门口探头往屋里望一眼,见肖何电脑后面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还有小半张脸,可爱得很。   凤琷忍不住抿着唇角笑笑,小声叫道:“肖何……”   肖何沉浸在科学的海洋中根本没注意到他,凤琷张张嘴,这次从门后走出来,想了想又往前靠近一些,弯下腰叫他说:“肖何……”   ——肖何,我来了。   ——你想我没有?   凤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叫他的名字。   肖何若有所感,猛地抬起头,眼神却直直避过凤琷的身体看向远处。   他觉得有风吹过,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关起来——不管是不是身体状况正在下降,他现在都不能吹风。   凤琷愣愣地看着肖何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就仿佛没看到他一样。那一瞬间,凤琷心底涌出极大的恐慌,脸上黑色的花纹从脖子上瞬间蔓延了半张脸。   “肖何!”   肖何听不到一样转身走开,凤琷急了,伸手一把抓向他,手指在离肖何几厘米远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挡住,不能再前半分。   ——空间结界?!   凤琷心中惊怒,修长的手指瞬间变成龙爪,在离肖何肩膀半厘米的地方狠狠一抓,他的手终于成功握在肖何肩膀上。   “?!”   肖何只觉面上仿佛有劲风扫过,然后就看到自己房间里突然伸进一只爪子,爪在自己肩膀上往前一拉,他就飞起来,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卧槽!”   周围的景象像拼图一样片片碎裂,肖何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尾音后半截突兀地没入一个怀抱,断在口中。   肖何愣愣地把脸埋在来人怀中,直到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他才猛地抬起头,便看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张了张嘴,有棉花堵在喉咙里似的,又梗又涩,后退两步,仰头看着凤琷的脸,肖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琷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怎么回事,怎么肖何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凤琷。”   凤琷偷偷松口气,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是我,我来了,我……我来晚了。”   肖何咬住牙,视线有些模糊。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凤琷会来救自己,九咎将他抓来之后,也并没将他作为人质,透露消息给凤琷,过去这么久都杳无音讯,肖何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他是想都不敢想,他不敢想这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凤琷了,也不敢想凤琷是不是干脆忘了自己……肖何太清楚双方的差距,每一次离别对他来说都可能是永别。肖何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肖白嗣留下那点资料,像抱着救命稻草。   他告诉自己这样做只是不想失信于凤琷,心里有没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自己成功了,至少得到永生更有资本等凤琷回来,肖何自己也不清楚。   凤琷见肖何脸上表情似哭似笑,顿时慌了,还没变回人手的龙爪子小心地碰碰他的脸:“肖何……你别,我……”   他心里愧疚,想说对不起也说不出口。   肖何扑上去抱住凤琷,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一点哽咽:“不晚。”   凤琷紧紧回抱住他,一侧头脸埋进肖何颈窝。凤琷深深吸一口气,再一点一点吐出来,心里总算有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这种感觉就是踏实吧,没错,凡人把这叫做踏实,对于肖何,只有把人彻底抱在自己怀里了,他才觉得踏实。 第99章   凤琷多日的担忧在肖何这一抱中消散不少——至少他目前看来并不是如同之前讲的那样, 觉得对自己仅仅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那么就是……他当时被人威胁,不得不那样说吧?   肖何不知道凤琷在想什么, 只是抱着抱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总感觉这身毛手感差了好多。   凤琷低下头瞧他:“乱摸什么?”   肖何面无表情地说:“总觉得你今天毛格外鲜亮,红得刺眼。”   虽然他家小凤凰以前就非常鲜艳, 但是就跟正宗的黄金与鎏金差别一样, 前者没有后者闪,看起来却是绝对贵气。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手感,跟以前的相差太多。凤琷的毛原本柔滑光亮,像缎子似的, 这导致他化作人形时的袍子摸起来也非常亲肤,会从指缝间溜走,又暖烘烘像个小太阳。   今天的毛摸起来……太死,总之不对劲。   凤琷瞳光微颤, 一错不错注视着他的眼睛:“错觉。”   肖何不动声色“哦——”了一声:“该不会是因为今天要来见我,特地染毛了吧?”   他说着就在凤琷胸口扒拉:“给我看看,你们神也有染毛一说吗?把自己染得亮闪闪的呢?”   肖何瞥见凤琷火红的袍子地下掩着黑色裤子,刚刚被厚重繁复的长袍一遮看不到多少,刚刚他扒拉那么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肖何心里疑惑,却不再对凤琷动手动脚,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脸上,尽管以前他也唇红齿白,艳光四射得,美得很有侵略性,如今这副样貌看上去却更多了几分邪气……唇太红了,脸太白了,就连浅金色的瞳孔都隐约透出血光,还有脖子上,怎么看着有些黑黑的纹路?这才几天没见,凤琷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肖何一下就想到九咎说过凤琷入魔的事,心头一跳,又似被狠狠揪了一下。   凤琷被他闹得无法,握住肖何两只爪子按在自己怀里,将他整个人都抱起来,依旧定定地看着他:“别闹。”   肖何回望着凤琷,两个人对视良久,他难得先败下阵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凤琷不知怎么,突然敏-锐起来,见肖何这种反应就条件反射想摸自己的脸。手伸到半路硬生生落在肖何下巴上,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摩挲:“为什么不看我?”   他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又难过又生气,手指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入魔之后是在相貌上改变了很多,戾气重,又邪气……但是他又不会伤到肖何,他为什么要躲开自己?   凤琷越想越不舒服,眼底血光渐盛,掐着肖何的下巴的手指顺着他侧脸轻轻摩挲着往上,指尖一直摸到薄薄的耳骨后面,然后又顺着耳骨摸到耳垂,捏回来。   肖何被他摸得脖子后面起来一层鸡皮疙瘩,呼吸越来越急促。   凤琷将肖何又抱紧几分:“说啊,为什么不看我?”   肖何抓住他摸自己耳朵的手,心里尴尬不已,他身上几个较敏-感的地方凤琷了如指掌,摸得跟调情似的,肖何都被他摸起反应了。   他尴尬地撇开头,小声嘟囔:“怪吓人的……”   凤琷动作一顿,抱肖何的手用力勒紧,语气有点古怪:“你怕我?”   肖何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胳膊、肩膀像箍着块铁,越来越疼,他觉得自己一旦说错话,可能会被凤琷直接掐碎成两截。   肖何只好抬起头直视凤琷的眼睛,看着看着脸就红了,越来越红,眼神飘忽,嘴唇张张合合,声如蚊呐:“我觉得……”   凤琷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说什么,大点声。”   肖何被他逼问得羞愤欲死,又让捏着下巴不准低头,只好磕磕巴巴重复道:“你、你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会被强-奸。”   凤琷愣了一下,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松动一点,肖何眼见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往上勾了勾:“什么?”   ——看吧看吧又来了!他以前不这样的,以前没这么邪气,以前不长这样……不对,虽然长这样但是气质不是这样,凤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几天不见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肖何被他吓得差点尿裤子,扭开头两只手用力推凤琷的胸口:“没没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开!”   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但是又好期待噢。   凤琷把下巴往肖何白嫩的脖子上蹭,一边蹭一边又拿手指顺着他薄薄的耳骨来回抚摸:“真的吗?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他还学会耍流氓了!   肖何浑身发软,脱骨扒鸡一样挂在凤琷怀里,凤琷作乱的手指头摸完他的耳朵又顺着脖子摸下去,嘴唇贴在肖何耳边用气音说话:“还敢怕我?”   肖何被半抱半推着摁到墙角,哽着声提醒他:“这、这是别人家……”   “那又怎么样,妖王九咎……我早晚干-死他。”   凤琷冷冰冰地说完,低下头吻住肖何的唇,凌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肖何只好往后仰着脖子迎合他。   肖何听到凤琷暧昧地问:“肖何,想我了吗?”   这种时候的想还能是单纯的脑子里想吗?   身体上的烙印尘封太久,现在被猛地撕开,又痒又疼。肖何顾不上点头,唇舌纠缠,身体比他的大脑更知道渴求什么。   (和谐小车爬过)   回过神来肖何才惊觉荒唐——九咎和无法刚离开,他俩说不定还没走远,他居然就在这里跟凤琷搞天搞地。他爬起来穿衣服,被凤琷拽着腿拉回来,一翻身压在赤-裸的胸膛底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何觉得他身上温度降下来不少,不像以前那样,热腾腾的像只小火炉。   “往哪儿跑?”   披散的碎发从肩膀上掉下来,垂在肖何耳边。后者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凤琷满意地眯着眼角的样子顿时心跳加速,他赶紧移开视线。   “起来……”   “那你说,毛病治好了没?”   肖何愣了愣:“什么毛病?”   凤琷把一只手贴在肖何肚子上,从上往下摸:“就这个毛病……害怕的毛病。”抵在后面的,又熟门熟路往里挤。   肖何被他臊得浑身都红了,让人拉着腰扶起来,还在试图挣扎往外爬:“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别闹了。”   “别动——”   凤琷在肖何肩膀上用力咬一口,手掌又从下面移回他小腹上,眉头微微皱起。他的注意力分出来一点注意别处,从刚刚抱他的时候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现在抱得紧了更觉出不妥,凤琷用手指在肖何肚皮上轻轻压了几下,竟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神龙之灵力。   “碧玺珠呢?”   凤琷没等肖何回答,将一丝神力探入他丹田,丹田中的碧玺珠还在,灵力却早已枯竭,干涸的珠子彻底变成水泥色,遍布裂纹,如同失水已久的河床。   肖何终于想起来被遗忘的某件事,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有点难过:“抱歉啊……没帮你保护好它。”   凤琷已经从他肩膀舔到腰窝,声音含糊,好像压抑着呼吸:“你道什么歉,谁干的?”   肖何被他舔得想逃又不知往哪逃,只好抓住凤琷的手捏他手指:“九咎……”   他说完又迷迷糊糊觉得这个对话奇怪,就跟他意外流产了,现在凤琷在逼问奸夫似的。肖何用力甩甩脑袋,把那种奇怪的想法甩掉:“说到他我想起来,这个人跟你有仇啊,你硬闯进来没被他为难么?”   肖何说要就瞥见凤琷脖子上黑色的花纹绕着他的侧脸密密麻麻往上爬,直将他半张脸都爬满。肖何上身转过来,眼睛盯着凤琷的脸上上下下打量,忍不住伸手摸上去。   “?”   “你这个样子……”   凤琷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脸,急忙扭开脸,却被肖何追着在花纹上面亲一口:“看起来真危险……嘶,轻点!”   凤琷干脆直接把肖何抱腿上,让他背对自己坐在他怀里,不说话只越晃越快,手还不老实,一边捏一边咬他的后脖子。   肖何呼吸都带上哭音,凤琷才闷声说:“那你别咬这么紧啊。”   肖何脑袋里轰得一声,连脚趾头都红透了,他捂住脸嘟囔着骂凤琷:“谁咬……”   凤琷截断他的话,咬着他的耳朵笑:“死视觉系……不过为什么会更喜欢这个丑样子?我以前不好看?肖何,你是不是变态?”   肖何话也说不利索,干脆闭上嘴。凤琷这次回来,嘴巴怎么变得这么讨厌,还得理不饶人,难道这也与他入魔有关?   怪不得他说三界六道都对魔族讳莫如深,顶多讨厌的,很少有喜欢的,几乎所有人都不想沾上边,想他以前的小凤凰多可爱,多善解人意,现在这只……哼。   “唔……!”   “不许走神。”   ——又来了。   肖何哭笑不得:“我哪有走神?”   凤琷把脸蹭在肖何脖子上,吐息轻轻浅浅的,他抱着肖何的身体,觉得心脏里有些小东西在拱来拱去:“肖何,我有话想跟你说。”   肖何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月圆之夜么? ”   肖何的理智被强行从太虚中拉回来,他微微睁开眼睛,便听凤琷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出去,找应麟干了一架。”   “嗯——!”   肖何抓着他的手大口喘-息着,眼睛里面泛出水光:“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有些话不说清楚,不好……”凤琷让他转过身,面朝自己,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不起眼的红:“肖何,我,我只有你……”   肖何张了张嘴,听他继续说:“所以……”   “你凭什么告诉九咎我们俩没关系?”   “……”   肖何猛地睁大眼睛。   “萍水相逢?嗯?!”   “……你等等!那只是……”   “不要说权宜之计,我不听!你说过什么我都记着的!你居然敢说我们萍水相逢?”他掐着肖何的下巴沉下腰,听他闷哼出声,露出一嘴尖牙:“你记住,你是我的人。”   肖何看着凤琷眼底越来越汹涌的血光无语凝噎——话都叫他说完了,他还说什么?!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你轻点……轻点!混账,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某凤凰委屈地咬他:“再翻也不会比萍水相逢更翻!”   肖何悲催地被摁在沙发角落里,有出气没进气,亏他以为凤琷要来一番深情告白,原来这小心眼的鸟只是跟他秋后算账?! 第100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天帝派人来寻我, 告诉我你在这里。”凤琷抬起一只手摸到肖何耳边,捏着他一缕柔软的头发玩弄。肖何怕他再摸自己的耳朵, 拉着凤琷的手抓下去。   “你这么厉害, 天帝也帮你忙?”   他说完又问:“说起来,你们神仙的皇帝是怎么选出来的,世袭制?不对, 应该是禅让制吧, 世袭制是后来才有的,夏朝之前都是禅让制。”   凤琷好笑地把肖何搂进怀里, 让他贴着自己心口,他自己每次离肖何很近的时候,元神中的躁动都会变得稳定很多。   “他原身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严格来说他是仙界的掌权者,我是神,又不是仙,他们的事情我哪知道。不过天帝跟刑天争权夺位的事倒是闹得很大, 甚至曾透露到凡间。”   凤琷说到这里幸灾乐祸地咧咧嘴:“他最怕丢脸面,偏自己丢人丢的最出名。”   肖何不由挑眉:“你跟他有仇啊?因为猰貐的事情?”   “哼,有仇……谈不上,但是我不喜欢那厮。仙界司职的神仙有很多,天帝并不是老大,他只负责分配仙职罢了,至于后来为什么他在天庭地位越来越高,也是因为西王母、紫薇大帝等神守着自己的地盘不愿露面,从下面升上来的地仙,把你们凡人那套带到天庭,天帝就被越捧越高,到现在竟成了绝对的发号施令者。”   他又说:“很早很早以前,三界的界限并没有这样分明,凡人与妖怪、神仙、神兽混居一地,哪一界发生的事都不可能只在一界传,直到天帝争权夺位的丑闻流传到凡人之中,他觉得丢人,才将三界分出三六九等。你不是说过吗,上天阻断凡人成仙的路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不是没道理,天帝担心再丢一次脸嘛。”   所以山海经中才会记载有这么多神仙异兽的事,肖何看时就觉得,笔者仿佛亲眼见过,亲口尝过那些东西似的。不过山海经中记载也多妖怪而少天神,想必那时三界就开始分化了吧。   他感慨道:“你们神仙还蛮复杂的。”   “他们神仙,他们管不到我。”   “好好好……”   凤琷伸手刮肖何的鼻尖一下:“且他这次并非帮我。”   肖何很配合地问:“那他为什么告诉你我在这里?”   “此次前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做。”   凤琷形状漂亮的凤眸定定看着肖何,隐隐红光在眸底划过,他握住肖何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一下:“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肖何有种奇怪的预感:“……先说正事是什么?”   “弄死妖王。”然后成为魔尊。   “……”   肖何看着他,一时忘记反应,凤琷把脸慢慢靠过去:“肖何……”   肖何不可思议地叫道:“那你还在这跟我……?!”   他抽-回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凤琷,好像很想翻个白眼,肖何抓过自己的衬衫手忙脚乱往身上套:“你有正事就先做正事好么,你要讨伐妖王,还在人家地盘胡搞,你……你心太大了吧!”   凤琷这次倒是没阻止肖何,曲起一只胳膊撑着头,侧躺在他旁边,看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另一只手不老实地从肖何腰后摸上去,缓慢地上下摩挲:“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就不来了,其他顺带的。”   他身上的红袍堪堪挂在手肘上,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肩膀和胸膛,青丝散乱铺了一地,锁骨上面还又汗水滑过,这香艳的场面,若看到的人意志力稍微薄弱点,可能当场色授魂与了。   肖何让他说得脸红,心里嘀咕他家小凤凰怎么说情话也这么溜了。   “那也不能……不能在敌人大本营里,做……”   肖何本来想说做这种事,凤琷故意接过话头:“偏要在这做——”   “……你快穿好衣服。”   凤琷磨磨蹭蹭把袍子整理好,恰好遮住脖子根的黑色花纹。他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穿衣服,毛都掀开,还要在外面加一层,弄得皮肤不舒服。但是又不想让肖何看到自己那身黑毛……   肖何毫无所觉凤琷在想什么,穿好衣服后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好在要带走的只有质谱仪和电脑,收在玉储乙送他的小口袋里面就可以了。凤琷衣服漫不经心的样子让肖何很不踏实——他说得容易,再怎么那也是天帝派的任务,完不成给凤琷下绊子穿小鞋怎么办。   肖何收拾好东西凤琷还在慢慢腾腾系腰带,肖何只好过去帮他系上:“把结界撤了啊……我们,我们现在去找九咎吗?”   “你想去哪?”   肖何完全没心思听他说话了:“要不要我先藏起来,不然等会儿你们打起来,我连累到你怎么办。还好你先找到我了,他太卑鄙,说不定还会把我抓起来要挟你……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凤琷看肖何像个陀螺似的满地转悠,忍不住一把搂着他的腰把他捞起来:“着什么急,有我在。还有……”   他凑到肖何耳边低声说:“我没设结界。”   “……”   肖何气得踢了他一脚——凤琷以前不这样的!他不这么流氓的!万一有人进来发现了怎么办啊?!   凤琷被肖何踹了也不生气,倒是有些感慨——不管他身份是上古神还是要成为魔,肖何都对他一般无二,不会对他退避三舍,还这么……放肆。他直接将肖何横抱起来,照他嘴唇就亲了一口:“别恼,下次记得。”   “没有下次……”肖何见他要就这么出去,拍拍凤琷的手臂:“快放我下来,影响不好。”   “有什么关系。”总之这里所有人都会被他杀光。   肖何面从下往上看着凤琷的下巴,莫名觉得他脸上杀气四溢,他下意识说道:“我在这里时都是无法大师在照顾我……你们等会儿打起来,别伤到他。”   “无法大师?”   肖何点点头:“他是个和尚,据他自己说,是跟我一样,也是凡人,但是他活了好几百年。”如果不是对方实在太照顾他,肖何都很想研究一下他的身体。   凤琷难得皱起眉:“人佛?”   肖何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凤琷平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对所有神仙都是“没听过,哪来的无名小卒”这种态度,乍一听他说出个貌似很专有的名词,肖何有点不适应。   凤琷瞥他一眼:“成佛却仍留滞人间,凡身不死,受七苦折磨……西天如来的信仰者中总能出一二个惊世骇俗的。比起诸天神佛我倒是很佩服这等凡人,他们上了天就打坐享福,不度自己以外的人,人佛却是从生到灭都在受苦。”   凤琷没说,天底下大概也就佛家弟子是个例外,他们不吃天地神力,吃人间香火供奉,信徒越多,连着力量也强大得很。满天神仙里面,凤琷最不乐意打交道的就是佛家,如来比他晚出生,力量却深不可测,真打起来说不定他还打不过呢。   ——谁让人家信仰者遍布天下,每天都在涨,而他,天道给他多少神力就是多少,不敢对上啊。   好在佛家不怎么过问世事,每天念念经,谈谈法,一点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没有,天庭诸位就慢慢放下心来,要不然天帝很难容一个出生比自己晚,力量比自己强的神放在那不管。且佛与魔乃两面极端,真出事了天庭得靠佛家庇护,若当年就有如来在世,神魔大战且不论,魔族能不能从魔界里闯出来都难说。   肖何不知不觉听得入神,窝在凤琷怀里没什么反应,又听他说道:“但是人佛太少了,我只听过传说,没见过。今天正好见上一面,看个稀奇。”   肖何回过神,从他怀里挣扎着跳下来,一落地正好瞧见前面走来两个人——一黑袍一灰色僧衣,正是刚刚他们在谈论的主角二人。   肖何下意识抓住凤琷的袖子,他从听凤琷说要来找九咎麻烦之后就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凤琷打得过那条蛇吗?   九咎一见凤琷身边跟着肖何,立刻狠狠瞪了无法一眼,无法也知道对方为什么瞪他,双手合十垂下眼念了一声佛号。九咎反应倒快,瞧得清楚凤琷入魔后竟然还穿着一身红,顿时乐了:“霓霄神君,好久不见啊。”   凤琷冷冰冰地看他一眼:“你是谁。”   九咎也不生气:“我这种小人物,神君不知道很正常,不过既然神君入了魔道,日后免不了打交道,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笑眯眯地:“我叫九咎。”   凤琷直接甩了个火球出去,九咎一侧身躲开,化作一条黑蛇钻入云霄中,笑声震耳欲聋:“霓霄神君……不,该是魔君,恼羞成怒了啊?莫非你身边这位还不知你的身份?”   九咎厉害得很,一眼看出凤琷的心思。他看得也对,凤琷攻击他不是因为天帝的吩咐,而是因为他将自己在肖何面前极力隐瞒的东西一下揭破,凤琷很生气。   “也对也对,喜欢的人从上神堕落成魔,心理落差太大,你怕他承受不住,不要你了?”   “别冲动啊,说不定人家不在乎呢,恶心着恶心着就习惯了。”   “孽畜受死!”   凤琷怒喝一声,抬脚蹬上彩云,急速往天上飞去,他悄悄回头看了肖何一眼,见对方皱着眉仰着头,在下面看着他,更郁闷了——怎么偏是现在遇上九咎,肖何还在旁边看着,点太背。他不能化作原形,原形一出来,黑色的羽毛遮也遮不住,到时候就别想再蒙过去。   速战速决!   凤琷往虚空一抓,手中出现一条三昧真火拧成的鞭子,他气急败坏地朝黑蛇抽过去,火鞭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哈哈!霓霄!你也有今天!”   巨大的蛇在空中喊话,就像安了高强度扩音器,肖何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减轻一点鼓膜的压力。   “入魔的滋味好受吧?为三界所不容,这体验够新奇吧。”   凤琷脖子的花纹猛地延伸,活了似的往上爬,爬满他半张脸:“闭嘴!”   九咎怎么可能闭嘴,他正在撒气呢,一边躲着凤琷的攻击一边大嗓门地揭他老底。   肖何在下面担心地看着,头顶上黑云越来越厚,遮天蔽日。他看不到凤琷的身影,只见黑云之中偶尔有火光乍现,或者映出黑蛇的身体,从云层中间穿过。   “肖施主是担心那只凤凰吗?” 第101章   无法这样突兀地开口, 让肖何忍不住转过脸去看他,只见他也正仰头看着天空, 那张邪魅的脸上浮现忧色。   肖何迟疑了一会儿, 突然想通什么似的,脑袋里如同春雷乍响,他不答反问:“大师在担心妖王吗?”   “是有些担忧, 贫僧总觉得妖王有危险……若他死了, 怎么改邪归正?贫僧岂不是注定无法度化他?”   无法喃喃自语,身上浮现出点点金光, 肖何震惊地看着他:“大师,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金点点是什么?像破碎了似的。   无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笑着摇摇头:“无妨。肖施主, 倒是要听贫僧一句劝,你要小心你那位朋友。”   无法想道明凤琷魔的身份,但是对方明显不想让肖何知道,无法又不忍心戳穿他——此乃小人行径, 无法不愿意做。   肖何眨巴眨巴眼睛:“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爱人。”   无法怔在那里:“爱人……”   肖何点头:“他叫凤琷,是个天神。”   无法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破自己理解极限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愣着,还结巴起来:“可可可可是,他……他……”   “是男子?”   无法用力点点头。   “但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阻隔不是种族吗?”   肖何忍不住逗他,瘫着脸说:“大师久不在人间走动,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凡人,爱上奇奇怪怪东西的太多了,比起那些跟充气-娃娃和动漫人物结婚的我还算正常呢,至少喜欢的是个活物……我们有句话叫年龄不是距离,性别不是问题,种族不是差异,只要有爱就能在一起。啊,说起来我们俩性别种族年龄都不合适呢,我年岁大概还不到他的一个零头。”   无法一脸三观崩毁的样子:“原来如此……那个,肖施主,贫僧得去瞧瞧,妖王看上去不妙。”   肖何皱起眉:“您会飞吗?”   “……”   “那不然我们还是在这等着吧。”   “也、也只好如此了。”   他们刚说完,只见天空中一道红光一道黑光相撞在一起,轰地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之后一红一黑两道光从云层中直射到地面,肖何想跑过去看情况,又怕双方还在缠斗,反令凤琷顾及他而束手束脚,便在原地踟蹰不前。   好在没让他犹豫太久,黑烟消散后,肖何看清两个人的状况松了口气——凤琷站着,九咎倒在地上,妖王吃亏了。   凤琷上前一步,猛地曲起右手臂,并指指向九咎,他指尖聚集起浓烈的红色火焰,九咎坐在地上的面对凤琷的攻击竟然毫无反应。他现在也不再吵嚷,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盯着凤琷,里面盛的不知道是恶意还是迷茫。   肖何突然感到身边一阵灰色劲风朝远处对峙的两人扑射过去,下一秒就见无法怀里抱着九咎在地上滚过一圈,凤琷的三昧真火擦着他的身体燎过去。无法的僧袍还是沾到一颗火星,贴着无法的后背迅速烧起来。吓得肖何在后面直喊:“凤琷!你的火!”   凤琷打个响指,无法身上的火星立刻熄灭,凤琷有些生气:“这是我与妖王之间的恩怨,无干人等速速退下。”   无法每次救人都奋不顾身,不管对方是肖何还是九咎,他皆一视同仁,唯独顾不上自己的性命。他命中有佛,天性就是佛性,让他对谁见死不救,比让他去死还难过。他悲天悯人地望向凤琷:“神君,妖王已经受了重伤,连内丹都被你震碎了,再想为恶是不可能的,不若饶他一命。”   无法刚刚扑过来的时候摸到九咎的手腕,对方身体的状况一探便知。   但是凤琷必定不会听无法的劝说,上次就因为他没斩尽杀绝让无法差点害了肖何性命,这次不将他魂魄一起烧成灰,凤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咎没什么反应,勉强撑着地面一口一口地往外呕血。他如今五感都没归位,耳朵里嗡嗡的,听不见声音,口中也发不出叫喊,就连思维都乱七八糟。   其实在下决心要跟凤琷作对到底的时候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当年想,他这条糟命早就不想要了,能拉一个神君下水,也挺值得。但是真到妖丹尽碎,命在旦夕的时候,九咎又突然失去那股恶勇,妖力和魔气从破碎的妖丹中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让他恐惧,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妖天性贪生怕死,求生是本-能,九咎此时躲在无法身后努力缩起身体,抓着他的僧袍抖作一团。   凤琷不耐烦地冷喝:“滚开。”   无法非但没有滚开,反倒端端正正在九咎身前盘膝坐好,双手合十看着凤琷,与平日里打坐一般无二。他身后九咎倒下,额头杵到无法背心,冰冷的触感令无法不禁挺直脊背。九咎本来就觉得冷,一旦碰到温热的肉-体就条件反射地贴过去,软绵绵趴在无法背上。   “和尚,我看在如来面子上才对你客气,别逼我。”   肖何在一边看着,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闭嘴。   无法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凤琷:“神君息怒。”却一步都没退开。   凤琷一向不讲理,入魔之后就更不讲理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无法的前额怒喝一声:“滚!”   无法猛地吐出一口血,差点被神谕的力量震碎肺腑,跟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无法不受控制地倒退,倒到九咎身上,两人一同被掀翻在地。无法急忙将九咎抱起来,握着他的肩膀死死护在怀中。他不知让凤琷伤到了哪处内脏,口中不停涌出血来,还不忘为九咎求情:“神君……饶他一命吧,妖王近些年已经不再作恶,假以时日,贫僧定能度他出魔道,劝他向善。”   九咎此时如果清醒的话,可能会对无法说,死秃驴都是你的错,让我的人质跑了,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你得给我挡着。可惜他现在不清醒,一味靠本-能向唯一温暖的地方,直接钻无法怀里窝起来,看上去就像在寻求庇护一般。无法被他钻得尴尬无比,却怕自己一松手就让凤琷把九咎抓出去抽筋扒皮,只能将他搂紧。   他平日里与九咎并非没有过肌肤之亲,对方亲身下场,刻意引他犯色戒的情况都有,那时他心里平静无波,又兼对方是男子,丝毫不会乱想,更不会产生奇怪的感觉,然而此时九咎脸色煞白,猩红的唇色也被苍白代替,整只妖看上去都虚弱无比,非常需要人保护,无法倒觉得不自在了,他好想把九咎扔出去。   他们那边情况尴尬,凤琷这里也不好受,他刚刚那道神谕使出来,就被神力反噬受了暗伤,再加上他虽然是上神,如今却被魔气入体,一触到无法的护体金光,又被伤一次。   他捂着胸口退后一步,肖何在一旁看得分明,一把扶住凤琷,见他压着眉头强忍不做声,也没询问,只担忧地看着他。   凤琷把肖何往自己身后拨了拨。   凤琷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斩杀九咎,不仅因为天庭的意愿,也因为后悔自己当年一时心慈手软留下隐患,险些让肖何命丧九泉,同样的错误他不能犯第二次,他这次不但要杀了九咎,还要把屠尽妖邪,将即翼山夷为平地,断绝祸根!   “你能为他挡一次,难道能挡一辈子!”   凤琷一把抓住无法的胳膊将他扯开,猛地一掌击在他胸口,无法顿时倒退着飞出去。凤琷右手化掌为爪,直抓进九咎心脏里,手指用力一收,抓在掌心的心脏瞬间被捏成碎肉,九咎噗地喷出一口血,赤红火焰紧随其后,从凤琷指间漏出来,九咎心口便燃起一朵鲜艳的火焰之花。   无法除了这金身能用,半点灵力没有,他眼睁睁看着九咎被凤琷抓在半空里烧得惨叫不止,不禁喊出声:“不!!!不要!不要!!!”   佛家的清规戒律,不但要戒酒戒色,更要戒嗔戒痴,无法佛心坚定,却不知这五百年间执意度九咎回归正轨,早已成为执念。佛门弟子应当宠辱不惊,清心寡欲,不仅置自己生死不顾,更兼……度众生而不为众生生死动摇佛心。他金身未破,佛心却难再定。   但是,是要度他成执念,还是要救他成执念?   他心里想着度化九咎这个万恶之源,救整座即翼山,但是九咎一死,即翼山群妖无首,岂不也算救了即翼山?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可以让九咎死了?!   无法眼中的世界全部变成慢动作,一点点崩塌溃陷,一头青丝在脑后搅扰纠缠,犹如红尘万丈,乱了他的心,迷了他的眼。   “凤琷!”   肖何见无法被凤琷一掌打飞,顿时急了:“你快住手!”   凤琷杀红了眼,听到肖何声音理智微微回笼,他手上一松,九咎掉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条小指粗的黑蛇钻进地缝里,消失不见。   凤琷回头瞪着肖何,双目赤红,身上作掩饰的袍子被张扬的魔气撕裂,漆黑绒羽重新化作袍子回到身上。他心中怒气未消,九咎偏趁这时逃脱,无疑火上浇油。凤琷如今整个人看起来都极具危险性,浑身的魔气犹如实质。肖何被他的气场吓得够呛,不由退后一步。凤琷察觉到,猛地张开,铺天盖地的大火由他脚下蔓延开来,挡住肖何去路,也因山因势,瞬时烧遍整座即翼山。   肖何之前听九咎说了那么多早就明白到七八分——凤琷入魔,三界里魔非常不受欢迎。   只是这次初见,除了觉得凤琷面容有些变化,倒没发现他哪里有不对,如今亲眼见到凤琷杀人,肖何才切身体会到他的不同——心狠手辣,现在的凤琷与以前任性但是善良,生气了也顶多喷火烧人家一只翅膀的那个凤琷,确实不一样了。   凤琷面无表情看着他:“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肖何……过来。”   “……”   “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第102章   凤琷的三昧真火烧得到处都是, 即翼山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以此为背景音,凤琷踩着火的花从火海中走出来, 一步步走向肖何, 他右手滴着血,浓稠得泛出黑色,赤红瞳孔里沉甸甸的, 装满不知名的情绪。   肖何面上没什么表情, 等凤琷走到自己面前低下头来看他时,才用力握住他沾满血的手:“你这人……干嘛弄这么大动静出来。”   凤琷周身有一圈真空, 三昧真火烧不进来,他愣了愣,弯下腰用力抱紧肖何, 把他护在怀里。   凤琷很久没说话,肖何抱着他,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抚:“好了好了,把火灭了吧, 我们离开这里。”   “不行……”   “那你要连无法大师一起烧死吗?你没来的时候,人家还帮我忙,要不是他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了。”   凤琷放开肖何,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不知是不满还是生气,总之看起来很古怪。肖何伸手在他黑色的花纹上轻轻摸一摸:“你刚刚答应我的,不让无法大师受伤。”   凤琷握住肖何的手,唇角抿得很紧,他盯着肖何看了许久,确定他确实没有对自己产生畏惧或者厌恶的感觉,才点点头:“好,这次且听你的。”   他轻轻摆了一下袖子,蔓延了整个即翼山的大火瞬间被熄灭。   即翼山到处都是焦土,肖何四处张望,没找到无法和九咎。   不过比起找人,身边这个要更棘手一点,肖何决定先稳住这只凤凰再作其他打算。   他握住凤琷的手捏捏他:“我们走吧。”   凤琷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后还是憋住了,拉起肖何就往外走,后者乖乖任他拉,连表情都没变过。没走几步,凤琷突然说:“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   肖何随口问:“哪儿?”   凤琷心里一阵不爽:“带你回我的地方。”   肖何在那瞬间有些茫然,他仔细咂摸了一下凤琷说的“我的地方”,才有种回归现实的感觉。从见面到现在,肖何都完全沉浸在与凤琷重逢的喜悦中,要离开即翼山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凡间的父母还被压在山洞里……   凤琷见肖何脸一下变得惨白,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惴惴不安。他下意识握紧肖何的手:“怎么,你不愿意?”   肖何被手骨上传来的疼痛拉回注意力,摇摇头:“我要回家一趟,我爸妈……凤琷,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一下,你陪我一起吧。等我处理完我们的家事,跟你去你住的地方。”   凤琷这时候也想起来,他父母的尸体还被自己放在天山千年冰洞里保存着,一件事没解决,又冒出来一堆事。   凤琷迟疑着问:“你们凡人都怎么处理亲人的遗骨?我帮你吧。”   肖何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去过你出事的地方。”   肖何想起父母出事时他那样祈求神明的垂怜,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悲从中来。说一点不怨凤琷是假的,肖何是凡人,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凤琷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种念头只是一瞬间而已,凤琷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那时肯定也出了事,回不来是正常的。但是这样一来一回,倒把自己夹在中间,难过得要死。   “肖何。”   肖何回过神:“你把他们放在哪里?我记得我到山顶时正巧发生塌方,我爸妈被压在山下了,看那个情形,搜救队一时半会也进不去的,不知道他们……”   凤琷听得不舒服,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然后紧紧压在胸口:“他们现在在天山一处千年冰洞中,你说要怎么办,我帮你就是了。”   肖何心想,神明有移山倒海的能力,肯定能想办法把他父母从山里挖出来,凤琷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周到,尸体保存在冰中不易腐烂,如果他去得够早,说不定现在还能见上一面。   “我想回家一趟,见见他们。”   凤琷抚摸着他的头顶,沉默许久说道:“不行。”   肖何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尸体烂得不像样子……   凤琷温柔地抚摸着肖何的脸颊:“肖何,你的父母其实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要去地府轮回转世,你要见的只是两具皮囊而已。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帮你安排接下来的事好不好?”   肖何听到他这样形容非常生气,语气也带出来一些:“对于你们神仙来说是这样,但是对于我们凡人来说不是,我想见父母最后一面,而且他们生前我没来得及尽孝,只有这一件……你不能剥夺我为他们做最后一件事的权利。”   凤琷被肖何训几句心里开始犯委屈——以前他多宠自己啊,从来不对他说重话,任何事都顺着他,现在居然还吼他……他原本就怕肖何见到父母的尸体难过,且如今心思又重,担心肖何像九咎说的那样,介意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对方见到自己父母的惨状再想起当时他没能及时去现场救人,也一起算在他头上,那他可太悲催了。   凤琷越想越不对劲,顿时变了脸色,他一把抓过肖何的手腕:“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跟我回昆仑山!”   肖何还没来得及反抗,眼前忽然一花,身体就腾空离地,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在天上了。   即翼山与三界界限之间有风墙阻隔,是九咎成魔之后设下的,没有足够的法力,进不来也出不去。凤琷展翅化为原形,肖何被他握在爪子里,巨大的凤凰迎着劲风如同一支射出去的利剪,直扎进风眼。   肖何被护得好好的,一点都没让风吹着,他仰头看着凤琷一身漆黑的羽毛和猩红的眸子,心里那点怨愤不满就消得没剩多少。他在凤琷爪心缩了缩,抱住他一根手指靠在上面,心想,算了,不让回去就不回去吧,他爸妈被冻在冰里总好过埋在土里或者烧成灰,这样还能保持原本的模样。   凤琷飞的一路没再听到肖何说话,疑惑是不是自己话说太重他生气了。低头一看,却见肖何小小一团缩在他掌心,已经睡着了。凤琷心中稍定——先带走再说,大不了跟他闹一顿别扭,只要跟他回昆仑山,一切都好办。 ——   无法没被三昧真火烧死,站在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大殿前面,不禁悲从中来,他在废墟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九咎的身影,按他最后见到的那个情景推测,九咎必定凶多吉少了。   无法看不太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在那站了一会儿,决定离开这里。在废墟中找到自己的房间,院中的井还没烧干,无法打来一盆水,将佛珠摘下挂在一棵烧得焦黑的树杈上,然后对着水面将一头长发一点点剃光。   妖王一死,他们的约定就不作数了,他一个和尚还留长发未免奇怪。重新剃度之后,无法低头对着水盆照了照,露出头顶的戒点香疤。他很久没见过自己这幅模样,看来看去竟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无法本来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在废墟中转来转去许久,还是走出去,他又幽魂似的转了两圈,总觉得心里和脑袋里都空空的,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去。他孤零零一个的光头,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看上去又无助又可怜。   无法心乱,干脆坐下来念了一段往生咒,念完之后灵台清明,心中终于稍微踏实了一点。但是总是逗留在即翼山也不是办法,无法去树杈上取佛珠,却见其中一颗莹白如玉的佛珠变成了黑色。无法愣了愣,将佛珠从树上取下来,黑色的佛珠拖在手掌心,其中似有活物揉游流转。   “阿弥陀佛……”   无法将佛珠挂回脖子上,如同来时一般,孑然一身离开了即翼山。 ——   肖何在凤琷爪子里面睡了一觉,一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凤琷还没变回人模样,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对着水面照来照去,时不时还回头在自己羽毛里面啄几下,看起来蛮悠闲。   肖何坐起身,发现自己正挂在一棵树上,这树从叶子形状上看像是梧桐——不过比常见的梧桐叶大两三倍。   肖何突然想起金钱豹喜欢把猎物咬死挂在树上的习性,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起来。   “凤琷,你在干嘛……”   凤琷听到肖何的声音,啄羽毛的动作僵住,然后回过头来看向他:“我、我在……你醒了?”   肖何暗自好笑,总觉得每次凤琷变成鸟的时候,会连语气也变得可爱。他撑起身体,慢慢往凤琷的方向爬过去:“你在干嘛呀,照镜子?这是什么地方?”   “小心点,你不会飞,掉下去怎么办。”   乌漆麻黑的凤凰对自己此时的外貌很没自信,肖何一靠过来他就变回人形,然后搂住肖何的身体。他眼睛里已经不见血色,漂亮的金光浅浅散开,如同鎏金。   肖何没反抗他,顺势窝进凤琷怀里,后者就抱着他在枝头坐着。凤琷恢复理智之后仍旧记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他不理直气壮,不太敢看肖何,将视线落在别处:“这是我的地方,昆仑山。”   “你家住的好高。”   肖何看看底下的湖,又看看身后翻滚的云海,不禁感慨:“真好看,你们神都住这么好看的地方吗?”   还是只有凤凰住这里?是不是因为住好看的地方,人也会变好看?   凤琷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喜欢吗?”   肖何望着翻滚的云海点点头:“喜欢。”   “那你……陪我住这里好吗。”   昆仑山上好看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后我天天带你来看云海日出。”   肖何忍不住笑出声:“住树上啊?我又不是鸟。”   凤琷说:“自然不是,我有宫殿。”   他指着远处一个云雾缭绕的山头让肖何看:“云后面是霓霄宫,是凤族的族地,现在就我和两个凤族长辈住在那里,你以后可以跟我住一起。”   肖何听他说这么认真,安排这么周到,不由觉得奇怪,他眨巴眨巴眼,回头瞅着凤琷不说话。   凤琷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有些虚,被肖何盯久了就扛不住,主动承认错误:“……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那你现在带我去见我父母。” 第103章   凤琷没想到肖何好好的又提旧事, 理亏的同时还很郁闷——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后一秒立刻翻脸, 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凤琷下巴绷得紧紧的,皱眉问道:“不见不行吗?”   尸体的样子太惨不忍睹,肖白嗣还好一点, 何培卿的尸体直接是碎块, 凤琷不敢带他去看。   肖何其实也猜到几分,他刚被九咎抓住那时做过一个梦, 见到的景象太过真实,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凤琷翎羽的原因,那根本不是个梦, 而是他自己魂魄出壳……   “你想说他们的遗容很惨不忍睹吗?”   凤琷没想到肖何会直接问出来,想阻止也来不及。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肖何,包括他脆弱的内心,但是这凡人从来不知配合, 总伺机对自己下毒手。   凤琷心疼地把他抱住:“肖何……”   肖何在他漆黑的袍子上蹭蹭脸蛋,柔滑熟悉的触感又回来了,肖何心里叹口气——这才是凤琷的羽毛嘛。   但是为什么入魔就会变成黑色的,反应内心的黑暗面吗?那还真是具有传统中国意向的颜色啊。   “我没事。”   肖何在凤琷后背轻轻拍几下:“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懂。”就是场合不对很令人生气。   “他们去地府投胎,说不定已经开始下一段人生,但是我……关于我的那段记忆,随着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也彻底消失了。他们轮回转世成另外的人,会成为别人的父母,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你们神不都讲个缘法么,我跟他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所以比起那两个去转生的灵魂,遗体才是我的父母。只有那个,才是留给我的。”   肖何觉得既然说到这里,很有必要跟凤琷谈一谈自己的价值观,他抬起头看向凤琷,眼圈红红的:“……同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去找我,猰狳那样挺没意思的。”   肖何虽然在尽自己所能长生不老,但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更有可能是失败,甚至因实验不当而死亡。   陡然间,凤琷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他盯着肖何,脸上显出惊惧的神色,眼底血光也又浮起来:“不……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   肖何张了张嘴,想说是人都会死,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凤琷情绪的变化,急忙改口:“我只是打个比方!”   “比方也不行!”   凤琷抱着肖何猛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地后竟不由倒退一步——是啊,他差点忘了,肖何的生命何其短暂,过十几,几十年,他也许就会……这才是当下最应该担心的事!   肖何被他的表情吓到,急忙拽住凤琷:“你冷静点,我随口说说而已,我错了还不行吗?唉呀……大不了,大不了我去了地府不喝孟婆汤,只要能记得你,我就还是我!”   凤琷根本听不进肖何的话,握着肖何的手反复多次松松紧紧:“不行,我去找西王母,她能点化牡丹成仙,那就一定能让你长生不死……”   ——如果这么简单,当年猰狳何苦冒那么大险费那么大劲?让神仙帮凡人长生不老,这不是找事吗?!他得拦着才行。   肖何故意发脾气甩开他的手:“凤琷!你这鸟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别总想着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先去天山找我父母的遗体!”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想长生?”   “……”看来发脾气这招不好使,这鸟吃软不吃硬。   “跟我来!”凤琷神经质似的拽着肖何往前走,他走的方向是霓霄宫,口中念念有词:“我不让你死,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肖何被一路拽着往前拖,手腕让凤琷紧紧掐在掌中,拽得几乎要断开,他在后面跟得吃力,一边往前走一边语速极快地说:“凤琷,你冷静点,我真的是打个比方而已,哪个凡人不想长生,我想的,但是想也要循序渐进是不是……哎哟!你……你想想,我就算死也得再过好几十年呢,一定能想到办法,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刚刚不还在讨论安葬他父母的事情吗,凤琷这楼歪得太厉害了吧!   凤琷态度强硬:“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嫌肖何走路慢,最后一把把他抱起来,踩着云彩上了霓霄宫。应颉还在霓霄宫中等凤琷回来给他祛魔气,遍寻不见,刚要出门找,就见他一脚踹开内门闯进来。   “琷儿你回来了……咦?你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   应颉一眼瞧见他怀里抱着的肖何,凤琷面无表情浑身黑气,就像刚打劫回来的土匪,应颉心里咯噔一声——他家儿子不会因为入魔犯错误了吧?   肖何木着脸,破罐破摔地对应颉挥挥手:“你好……我是人类。”不是东西。   应颉受到了惊吓。   不凑巧蓬宇和绮焰也在,肖何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神仙聚在一起,心里很受惊吓。远处坐的那两位难道就是凤琷所说的凤族长辈?长得是很好看啦,但是白头发那位眼神怎么凉飕飕的。   绮焰一见凤琷就站起身,冷冷质问:“你自己不知道身上有魔气吗,还到处乱跑,小心路上被雷劈死!”   凤琷自从听绮焰说搜自己元神的事就对他产生一种化不开的敌意,如今听他训斥,心中非常不耐烦,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不需要你管,我先回去了。”   后一句是对应颉说的,说完抱着肖何就要回自己殿里。   应颉拦下他:“先等等!你怎么把凡人带上昆仑山了?真是越来越胡闹!还不赶紧送去!”   凤琷奇怪地看了应颉一眼:“他是我的人,昆仑山是我的地盘,带回来有何不妥?”   应颉目瞪口呆。   肖何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但是现在这种“大场面”他还真没经历过,肖何有种微妙的感觉,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灰姑娘嫁入豪门被家长反对私奔出逃的故事。还有那个白头发的……不对,尤其是那个白头发的,这氛围什么鬼?   “你……你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肖何默默抬起双手把脸捂住,凤琷瞥了应颉一眼,也不再跟他解释了,抱着肖何越过他回自己房间。   肖何确信凤琷是有地方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一回房间就把肖何扔到床上,所幸床上铺着厚厚的云被,明显不是凡间材料,柔软温暖,却轻得像云一样,摔上去也不疼。   他把肖何扔床上之后自己就去折腾着将房间里的门窗都关上,窗幔也放下来,把整个房间遮得密不透光。肖何坐在床上直叹气,又不是不晒阳光就不会衰老死亡,难道他的房间有保鲜作用?   但是凤琷在兴头上,肖何不想打断他,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凤琷折腾完了房间,回到床边单膝跪在脚踏上,双手按住肖何的肩膀,认真看着他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等我回来。”   肖何没说话,凤琷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根红色的链子,链子上挂着那片彩羽。   肖何惊讶:“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我还以为丢掉了……”   凤琷没回答,把彩羽轻轻挂到肖何脖子上,摸着他的脑袋说:“那这次找回来,不要再扔掉了。”   肖何条件反射地点头,之后回过味:“不是,这不是我扔的。”   凤琷把肖何抱进怀里,下巴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轻轻磨蹭:“好,不是你扔的。肖何,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没有在你需要我时出现,但是你再生气也不要扔我送你的东西,好吗?你扔了它,我就找不到你了。”   “……”   肖何被他抱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凤琷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他们之前分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这么敏-感。   “凤琷,这个真的不是……”   凤琷大声打断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不是!”   肖何只好暂时闭嘴,他转了转眼珠,拍拍身边的位子让他坐过来,然后平静地换了个话题:“那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凤琷松开他,笑着用一根手指在肖何脸上抚摸:“我去西王母那里一趟,要不然就再去太白金星那里一趟……还有东华,紫微大帝,天上这么多神,总有一个知道怎么让凡人长生不老。”   肖何被他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次真是被吓的,怎么想都觉得凡人长生是个奇怪的命题,在神仙的世界里尤甚,要不然怎么不直接设定凡人长生不死呢?凤琷现在还想闹得世人尽知,他这不是找死吗。   肖何紧紧握住凤琷的手,诚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吧,你记得我跟你说嫦娥奔月的故事吗?她就是吃了西王母的长生不老药才成仙的,我跟嫦娥的情况最接近,你要去的话,就去西王母那里一趟好了,其他的人就别打扰人家了。”   凤琷很听话,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面生出熠熠红光:“好,那我就去西王母那里。”   肖何又加上一句:“还有,态度要好,不行就算了,不要赖上人家,不然人家不帮你了。你快点回来,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好。”   凤琷见肖何这么配合,心里积存的郁气终于消散一点,这是肉眼都能看出来的变化——他眉心之间黑气明显消下去一层。   肖何默默往他身边又蹭了蹭,相当依恋地靠在凤琷怀里:“哎,凤琷。”   “嗯?”   肖何抱着他蹭来蹭去:“我饿了……要不然我们先吃饭吧,吃过饭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   凤琷垂下眼睛像抱崽子一样把肖何抱紧,面色变得柔和:“怎么了?你不要害怕,这是我的地盘,没人敢欺负你。有事就找父神……他会帮你的。”   父神?哪个啊?凤琷还有爹?   肖何连忙推开他:“我不要别人。我现在饿了想吃饭,还有,我不吃你们神仙吃的东西,我要吃炒饭。”   凤琷思索良久,无奈地说:“好吧,我下山去抓个厨子回来给你煮饭。”   肖何大惊失色:“……!等等!我不想吃别人做的饭!”   凤琷皱起眉看着他,肖何赶紧补充道:“这样,你去我家搞点米饭蔬菜回来,你认识路吧,路上别停下,快点回来。”   他拍拍柔软的云被:“我就在这等你,哪儿也不去。”   凤琷这次终于被哄住了,点头说好,临走时还千叮万嘱肖何不要离开霓霄宫。肖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切切实实流下冷汗——依赖,患得患失,没安全感……他不在的时候凤琷到底发生过什么?他这明显有得精神病的倾向了啊! 第104章   凤琷走后肖何就跳下床, 走到一扇被关闭的窗户前面拉开窗幔,令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昆仑山上也有日出日落, 现在正是傍晚时分, 巨大的红日从云海中落下去,留下满天红霞。   肖何趴在窗边,一只手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思考对策。   之前他很少揣测凤琷的想法, 如今看来, 不好好理理头绪是不行的。今天凤琷的表现着实令肖何吃惊,他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表现得太明确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并非如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可有可无。   肖何下意识咬住嘴唇,眼睛里映着天边的云霞熠熠生辉。   ——为凤琷设的局, 该收网了。   肖何面色平静,内心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朝得意须尽欢苦尽甘来吃大餐。   凤琷喜欢他,凤琷在意他,那他以后再也不用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哈哈哈哈哈说不定还可以地作天作地增加情趣。   ……当然, 还是要把握分寸的,省得作太狠了搞成悲剧。   他本身的目的就在于此,没想到两人离别这么长时间,凤琷竟对他越来越上心……就是有点病娇倾向,小凤凰的状态很诡异,这样不好,只被占有欲和患得患失主导的,不是能够长足发展、健康的爱情,他不希望凤琷变成神经病。所以在放开了作天作地之前,得把他掰回来。   肖何有点自责,但是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分明没下什么猛药,凤琷怎么突然变得激进?跟他入魔有关,还是跟他入魔的诱因有关?   “你在算计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肖何的思绪,他收拾好表情慢慢转过身,只见一名银发男子长身玉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胸口挂着的翎羽。   杀气。   肖何木着脸想,难道无意中的罪过人家?呃,但是他貌似是第一次上昆仑山,第一次见这位神明吧?   “你是凤琷的什么人?”   肖何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刚确定凤琷对他的心思,就要回答这样直白的问题?但是他自己也说不好啊,总不能说是床伴吧。于是下意识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肖何说完顿时觉得不妥,对方毕竟是陌生人,说这么嚣张好像不太不礼貌。于是问道:“啊,不好意思啊,初次见面,我叫肖何。”   绮焰把肖何的回答当成挑衅,一下就炸了:“凡人,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你如果敢对凤琷起什么歪脑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肖何眨巴眨巴眼,心说,你现在对我就不怎么客气啊……奇怪,他招谁惹谁了,听听这台词真把他当灰姑娘啦。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又是凤琷什么人?”   绮焰一听这话心里非常生气:“我是何人轮不到你来过问,说,你是如何迷惑了霓霄神君的?”   肖何心想怪了,这语气听起来不像凤琷所说的父神,倒像讨债的怎么回事——来者不善啊。   “那您怎么称呼?”   “少废话!你接近凤琷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是怎么诱惑他的!”   肖何被几次三番无礼对待也来脾气了,他的耐心只对实验和凤琷才有,于是干脆承认:“你都说是不可告人的目的了,还问我。”   “你……!”   肖何干脆把脸扭开,重新看向窗外:“想打听八卦还是去别处打听吧,恕不奉陪。”   绮焰被气得不轻,他原本想凡人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见到神君不吓得半死也会跪地磕头,没料到会有肖何这么“嚣张跋扈”的类型。但是肖何想得也很简单——他信仰的只有科学,没有神,这位神仙看上去又凶又不礼貌,干嘛搭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肖何一转身,惊喜道:“凤琷,你回来啦。”   绮焰猛地回头,没看到人,肖何已经调整到面无表情的频道,还朝他耸耸肩——只有做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嘞。   绮焰让肖何气个半死,越发觉得这凡人是恃宠而骄,仰仗凤琷宠他蹬鼻子上脸。但是他身为神君的骄傲不允许他跟一个凡人斤斤计较一般见识,绮焰只能忍下这口气。但是越想他就越不爽,如果凤琷喜欢的人比他要优秀也就算了,他堂堂霓霄神君,身边怎么能跟着一个菟丝子一样,只能攀附纠缠他的凡人?   “无能!”他恨恨骂了一句,然后甩袖离开。   肖何对绮焰的评价根本摸不着头脑,他想半天,点头同意——与这些万能的神仙比起来,凡人确实无能吧。   凤琷从肖何家里带回来很多东西,包括冰箱和液化气,整个厨房都被他搬到昆仑山来了。在外面正好碰上应颉,对方看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叫住。   “琷儿,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凡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凤琷一向没怕性,对应颉更没有,大方承认道:“我说了,他是我的人。”   “你……”   应颉叹口气:“神与凡人不能结合,你应该知道的。”   凤琷冷冷勾起唇角:“我若执意要与他在一起,谁能拦得住?我如今身无神职,又不在仙界管辖之下,没有冒犯天规的说法。”   凤琷所说的是天规铁律中的第二条——“身负神职者不可思凡”,神界与仙界有很多神仙,有像凤琷这种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也有像应麟那样身负要职,兼理监察的神仙。天规对这些有仙职的神仙要更苛刻一些,因为身为裁决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公正无私,神若有了爱,有了恨,那他们就失去客观裁决事物的明智,必定会使天下大乱。   神需无情,神需公正。   比如财神比干,之所以令他来分配天下钱财,就是因为他被人挖心而死,不会爱也不会厌恶,更加能够公正廉明。   所以神仙不是不可以动凡心,只要没有仙职,相互结合是被允许的。   但是很少会有神仙为了贪恋红尘放弃自己的职务。   一来,像凤琷这种天生的,不会因信仰者的多少受到影响的神属于少数。与凡间的道理一样,不管事的神仙,凡人很少给供奉,不干活没香火吃,或者天帝就直接罢免,贬谪下凡,给能干活的腾地方。他们那么努力修炼成仙,可不是为了跟凡人来一场旷世绝恋,然后再去受轮回之苦。   二来,很多神仙会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主动轮回,历情劫。做这种事的大多是更高级别的神,他们在红尘中一滚就是几千年,各种风情的美人都睡上一遍,什么样刻骨的爱恨都经历一遍,然后就会自行看清——爱恨情仇,红粉骷髅,不过过眼云烟。   他们管这叫顿悟,在凡人看来更像高-潮过后的贤者时间,睡腻了,心累了,自然不会再动凡心。   剩下的最后一类,就是像凤琷一样,身上没有仙职,也没经历过情劫的。但是这种神也很少会想要与凡人相爱,因为他们知道凡人的性命多么脆弱,一入轮回,那抹魂魄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那……阿邪的前车之鉴你忘了吗。”   应颉沉痛说道:“凡人顶多活上百年,百年对我们来说,却不过弹指一挥间,百年过后,只留下你一个,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凤琷微微垂下睫毛,盖住眼底的血光:“我会让他长生不老。”   应颉疑惑:“你想到什么办法?”   “听说西王母那里有令凡人长生的丹药。”   应颉摇摇头:“你以为长生不老药是随便产的吗?西王母到如今只炼出来过一枚,给了月宫那位的仙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说完颇为感慨:“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嫦娥乃唯一一位如此轻易登上仙位之人。”   凤琷顿时着急:“那她点化牡丹为百花仙子之事呢?!让她给肖何也点一次?!”   应颉仍然摇头:“凡人升仙之路早就断绝,西王母不会答应你的。且如今天地之间灵力匮乏,凡人修炼也不可能了,除非又出旷世奇宝,令灵气重新充裕于天地,不然……”   凤琷生气,甩袖就往自己房间冲:“那我自己点化,父神不都可以点化鱼卵成龙吗,我让他做凤凰总行了吧!”   应颉急忙拉住凤琷:“你想害死他吗?!”   “此话怎讲?”   应颉叹口气:“点化生灵成仙,无非是为他们开灵智,对于那些湿生卵化的生灵依然可以,但是凡人自出生便开灵智,随年长越发聪慧,这是天道的偏爱,也是天道的残忍,他们灵智早开,如何再开一次灵智?你给他吃下凤血相当于让他吃一口三昧真火,你想烧死他吗?”   凤琷站在原地没再往前冲,应颉又劝道:“琷儿,你别胡闹了,如果可以点化凡人我早就帮了阿邪,也不至于令他落得那个下场。你如果实在想找个仙侣,为父替你说媒。青丘的狐仙气质脱俗,燕灵岛的鲛人清灵貌美,还有麒麟,还有朱雀,朱雀已经壮大成一族,它们原本就与你们凤族有亲缘,继承神凤的血缘能力也不差……你想要哪个,我们便去下聘,都好过一个凡人。”   凤琷下意识摇头,眸底血光大盛:“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就要肖何!”   “琷儿!”   他转身往自己房间冲,应颉在后面叫他也不回头——谁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是他的肖何! 第105章   凤琷一掌拍开房门, 肖何正在窗前看日落,有人突然冲进来吓了肖何一跳, 他以为又是谁来找茬。但是扭过头来看到的是浑身散发黑气的凤琷, 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你回来啦?还挺快……唔!”   肖何话没说完,猛地被凤琷拉进怀里抱紧,他愣愣地任他抱着, 许久在凤琷背上轻轻拍拍:“怎么了?”   凤琷将脸埋在肖何颈边, 绑在脑后的头发有几缕落下来,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唐。应颉的话对凤琷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他的父神对三界之事了解很深,他说的没可能,那大概就真的没可能了。   那肖何怎么办, 即使他去地府撕了肖何的生死簿,那也只能让地府不收他,他的身体还是会死去。   难道真的要像猰狳一样?   凤琷抱着肖何很久,整只鸟都很阴郁。   肖何没得到答案, 试探着推了推凤琷,对方没抗拒,松开抱着他的手,肖何顺势拉住他坐到一边:“你到底怎么了?出去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不开心了。”   凤琷摇头,用手指蹭肖何的脸一下:“没事,你不是饿了么,我把东西都带来了,做饭吃吧。”   他将食物和厨具从乾坤袋中取出来,靠墙并排放着,好在凤琷的房间足够大,摆得下这么多厨具,就好像在房间里面又开了个小厨房似的。   肖何粗略查看一下,怀疑他把自己的家搬空了,不但厨房里的东西,还有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全都搬到昆仑山上来。倒是贴心,但是微波炉也带来就叫人哭笑不得——昆仑山上又没电,把它带来做什么。   肖何在冰箱里找了找,他好久没回家,能吃的东西几乎不剩几样,冷冻层倒是还有几块肉,肖何拿出来化着准备煎一煎吃掉。   他适应得倒很快,总之厨具都没变,做起饭来也得心应手。   凤琷就靠在床边盯着肖何发呆,神色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肖何给锅里的煎猪排翻个面,抽空瞅凤琷一眼,见他脸色不好,怕他再犯病,试着挑一个不那么尖锐的话题:“今天有人来访,是位银色头发的神仙,他长得真漂亮。”   ——然而肖何不知道,他挑的那个话题是最尖锐的一个。   凤琷紧张地握起拳头,他也学会了先发制人跑歪重点:“他漂亮?他比我好看?”   肖何把猪排从锅里铲出来,关掉火,他似乎想翻个白眼:“你一个大男人,跟别人比好不好看干什么。”   凤琷觉得肖何不回答他就是默认,失望地嘟囔:“我以前比他好看多了。”   “你现在也比他好看——”   肖何端着猪排无奈地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捏捏凤琷的脸蛋:“你觉得自己现在不好看啊?”   凤琷没作声,心说这是当然的,以前他身披彩翼,走到哪儿都金光灿灿,瑞气绕身,现在却浑身黑漆漆的,肯定没以前好看。但是他才不要承认呢,肖何也不能觉得他不好看。   肖何捧起凤琷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诚恳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比以前还有魅力。”   凤琷握住他一只手,眼神渐渐变得炽热,肖何原本就对他这张瑰丽邪魅的脸没什么抵抗力,再这样看着他,实在扛不住。他干咳一声,一手拉着凤琷一手端着盘子到桌前坐下:“先吃饭吧……”   凤琷坐在肖何对面,望了他面前一个盘子一眼,脸色顿时不好:“你都没做我的份。”   肖何心想我这么久没在你身边也没见你饿瘦了,已经回来昆仑山,莫非还要跟他一起吃凡人的食物?   但是他面上很淡定,仿佛从开始就打算好了似的,拿刀在猪排上切下一块,举到凤琷面前。后者没反应,肖何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啊——”   凤琷愣了愣,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以往他跟肖何再腻歪,也没被喂过饭,这凡人……真是肉麻死了。   凤琷张嘴叼住叉子上那块肉,肖何突然站起来,俯身越过桌子在他唇边亲一口,顺便舔掉酱汁,然后淡定地坐回去:“吃得到处都是,注意形象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肖何终于如愿以偿不心累地吃完一顿饭,当然,他得记住时不时喂对面那只嗷嗷待哺的鸟一口,吃到后面凤琷干脆搬凳子坐肖何旁边,眼巴巴等着被照顾——以鸟类哺食的方式。   肖何刚放下餐刀就被凤琷抱着腰拉到身边,用力往怀里揉,原本就贴在一起的唇舌趁势纠缠得更紧密。   肖何捶他肩膀一下:“干嘛你……碗还没洗……”   凤琷含糊着开口,舌尖在肖何唇齿间舔刷,手从衣服底下摸进去:“大晚上洗什么碗。”   肖何被他撩拨得气喘吁吁,许久挤着气音说:“关门……锁门!”   在一起时间越久肖何好像越占有主导权,大概他骨子里的掌控欲继承了何培卿,握在手里的东西就想越握越紧。凤琷被肖何压在身下舔喉结,他总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啥了。   “肖何……你在做什么。”   肖何握着他的手腕,虽然压不住,但是态度摆得很明显,低下头在凤琷脖颈以及胸口亲得很起劲:“亲亲你嘛。”   从双方的力量差距来说,肖何是万万不可能把凤琷压在下面的,但是下面那家伙貌似很喜欢被这样亲亲摸摸,根本不会反抗,当然任由肖何随意施为。   肖何边亲着,凤琷边不老实地在肖何身上抚摸,最后干脆倚着床头坐起来,让肖何直接坐在自己腰间。   情到浓时肖摸着他的肩胛骨在上面轻轻抠几下,凤琷压住他的肩膀,令肖何往下坐得更深一些:“摸什么?”   “翅……翅膀呢?”   凤琷在他唇上咬咬,开心得不得了,还要假装矜持:“你不是不喜欢吗?”   “那你到底要不要……”   “当然……”   黑红色羽翼从元神中缓缓展开,之间夹杂着流金似的光,肖何伏在凤琷胸口,将手掌贴在上面,挨根摸过红色和黑色的羽毛,闭上眼睛浅浅喟叹一声。   凤琷侧过头在他耳边蹭一蹭:“什么感觉?”   他顺着翅膀摸到根部,小声喟叹道:“舒服……唔!”   两片翅膀同时合上,羽毛紧紧贴在肖何光-裸的后背上,然后来来回回上下摩挲着,肖何一条胳膊伸在外面,紧紧勾住凤琷的脖颈,他的身体与凤琷的翅膀最大面积接触,强烈的快-感顺着寸皮肤蔓延上来,直达大脑。凤琷最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双手扶着他的腰,肖何还在软绵绵往下滑。   他这次是豁出去了,咬着嘴唇颤得不像样子,心里忍不住求饶,嘴上死活不说,凤琷稍微松开他一点,肖何就往前扑:“别松开……”   凤琷从来没见过肖何这种黏人的样子,心气一阵激荡,开心地抱着他放开了蹭。但是他这一放开,肖何就受不了了,等他终于蹭够蹭开心,肖何浑身都湿透,汗出如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凤琷心疼地把他抱到怀里,刚想问他要不要休息,后者却抬起手,手指无力地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然后摸索着把他的脸捧起来:“凤琷。”   肖何眼神有些迷离,过于强烈的快-感让他双目失焦,凤琷被这样努力看着,心跳得砰砰嗵嗵。肖何突然把脸凑过来,轻轻吻在他唇上:“我爱你凤琷……”   “……”   凤琷保持着要起身的姿势,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肖何说完这句话之后,四目相对,两个人一齐红了脸。   “什……肖、肖何……”   肖何抿抿唇角,这次把脸埋在他耳边,小声呢喃:“听不懂啊?”   凤琷有些怔愣,手指顺着他脑后柔软的头发插-进去,用力抱紧:“我……但是你从来没说过。”   肖何默不作声,心想,没说过的又不止我自己。   凤琷愣了一会儿,突然翻身把肖何压在下面,他手指挤进肖何指缝间用力握紧,缓缓进入更深:“你是……心悦于我的意思吗?”   肖何手指上的皮肤也汗津津的,回握住他配合地挺起腰:“是,当然是。”   凤琷微微蹙着眉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楚楚动人:“我也心悦你,肖何……”   “哈……啊!轻点……”   凤琷这时哪还听得进话,动作越发放肆,急切地吻他的唇。世界上最能传达爱意的行为,除了语言大概就是做-爱。   肖何觉得自己快溺死在对方密不透风的爱意中了,他的情绪也被挑起来,浑身燥热,皮肤变得无比敏-感,他抱着凤琷随对方在柔软的云被上翻滚,抵死缠绵。他越发理解——什么叫爱情才是最强效的催-情剂。肖何甚至受不了凤琷在自己耳边急-促地轻喘,他觉得对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蜜似的。   “肖何……”   肖何现在特别怕凤琷叫自己的名字,滚烫的两个字随着呼吸声吐出,烫得他忍不住颤抖,肖何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不行了……凤琷,歇一会儿。”   凤琷抓住他的手指低头吻在上面,眸底微光闪动:“你不是说心悦我吗?”   “我……我是心悦……”   “那还歇什么?”   肖何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咆哮着混账鸟儿不要蹬鼻子上脸,出口却变成小声哀求:“我是心悦你……但是,真不行了,我的体质不能被唯心派理论改善,再来就……呜——”   凤琷又抱着肖何,彻底将那股开心劲儿发泄出来,才轻轻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一口:“那好吧,那歇歇再继续。”   ——只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身边床铺不是空荡荡的,肖何表示很欣慰。就连做-爱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肖何还是有点心累的——他睡过去的前一秒还在担心凤琷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跑出去找各种神仙逼问人家要长生不老药。   经过一晚上“安慰”,凤琷变得金光闪闪。   ……是不可能的。   但是对方脸上的郁气明显消散很多,眉目间甚至变得与以前一样,漾着讨人喜欢的笑意。   肖何彻底清醒后,见凤琷正趴在自己旁边,目光缱绻地看着他,他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铺在床上、身上,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真像只温顺的鸟儿。   肖何挪动身体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早安。”   凤琷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点笑,把脸蹭到肖何颈边,用鼻尖碰碰他的脖子。   “噗……痒。”肖何在他头发上揉揉:“饿了吗,做饭给你吃。”   凤琷顺势把肖何抱在怀里点头:“饿了。”   肖何嘟囔:“饿了?你一个神,饿什么饿。”   “神怎么了,你这是种族歧视。”   肖何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在凤琷脸上狠狠亲一口。不过他竟知道给自己清理干净,这就很令人叹为观止了,凤琷这只鸟从来都是用“吞吃”的方式把肖何榨得一滴不剩,今天这明显不一样,手动收拾的可能性很大,连床单都是干净的。   “那你等着,我去做饭……有洗澡的地方吗。”   凤琷就从床上爬起来带肖何去洗澡。   他们没出门,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凤琷把肖何带到一个大水池旁边,水池是白玉砌的边,底下用青玉和黄金交错砌成台阶,水池里的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台阶上细腻的花纹,因为有台阶就省了很多力气,洗澡的时候坐在里面,想泡多久泡多久。   肖何觉得自己应该正视凤琷所说的“我也有钱”是什么程度。神的逼格,凡人难以望其项背,让凤琷住自己的小房子这么久还真是委屈他了。   “你在发什么呆?嫌地方小啊?”他笑得特别好看:“小是确实有点小,以后我在院里挖个大的,从泉眼引水。”   “哪有,再大就是游泳池了。”   凤琷蹲在池边伸手下去试水温,仰起头来看向肖何:“那你快试试看,水温合不合适。”   肖何从善如流地蹲下:“我在奇怪,你不是不用水清洁自己吗,卧室里怎么会有个池子?”   他在凡间时搞个小火球烧一烧就行了,连刷牙都不用水。   凤琷盯着肖何只笑不说话,笑容中还带一点“求表扬”的得意,肖何突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难道……是给我准备的?”   凤琷点点头:“霓霄宫中除了你,谁还需要这个。”   “但是我刚来,你不会是昨天晚上弄出来的吧。”   凤琷仍旧微笑:“是也不是……别管那么多了,快试试水温。”   肖何被他拉着手往水里面探,心想这只鸟居然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怪不得容易得精神病,看起来这么大个,内心其实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纤细脆弱吧。   肖何想着想着就想笑:“有点冷。”   凤琷打个响指,指尖窜出来一个小火球,他垂手将小火球往池子里送,将接触水面时,那个小火球却绕着他的手指转来转去,就是不下水。凤琷耐心耗尽,低声呵斥道:“去!”   小火球仿佛在委屈自己堂堂三昧真火要去烧洗澡水,左右晃动几下,才呲啦一声跃进水中。原本平静的水面肉眼可见地冒出蒸腾热气,再摸摸水就是热的。肖何看着觉得神奇,便问:“刚刚那个火球,像活的似的,它不太乐意。”   凤琷笑了笑:“惯的。”   “……”   凤琷伸手去解肖何的衣服扣子,后者躲闪不过被他抓住胳膊一把拉进怀里:“我帮你?”   肖何奋力反抗:“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真让这只鸟帮忙,这个澡不知道又要洗到什么时候。   肖何清洁完自己之后就回卧室做饭,厨房跟卧室一体会不太卫生,他就尽量煮不产生油烟的食物,凤琷的宫殿这么华丽漂亮,糊一层油烟可不好。凤琷早在肖何洗澡的时候就趴在床上等着了,眼巴巴盯着吃饭——这位大爷习惯了被人伺候,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   肖何把面条扔进锅里,一看窗外,太阳升得老高,显然已经中午了。他觉得有点不好,如果霓霄宫中只有他们两个就算了,但是他家父神也在……这样有点失礼。   肖何把面条盛出来之后问道:“凤琷,那个银色头发的神仙,是你父神?我是不是该拜访一下,突然就来你们家住,还不跟长辈打招呼,有点没礼貌噢。”   后者答得漫不经心:“不是,头顶有两支金色龙角的才是。”   “那银发的是什么人?”   凤琷突然警觉起来,故技重施岔开话题:“你为何总好奇他,你之前还说他没我漂亮,现在就总问总问……”   肖何挑挑眉,拿番茄酱的手一顿,拿起另外一瓶,用力在面条上挤了一大坨:“那不问了,过来吃饭。”   凤琷天真地以为自己蒙混过关,又有肖何挑着面条喂他吃饭,开心得快要开出一朵小花,于是狠吃一大口。谁知面条进了嘴里没嚼几口,一股毁天灭地的辣味立刻充斥口腔,肖何又卷起来一大坨红通通的面条递到他嘴边。   凤琷不知道肖何怎么做出这种恐怖的东西,他唯一接触过的辣味只有麻婆豆腐,虽然辣但是好吃到停不下来,这次的面条却……只有恐怖!   凤琷瘪着嘴没接肖何的面条,两只眼睛水汪汪,一眨眼流下一串眼泪。   肖何总是对凤琷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捏着他的脸问:“怎么了?”   “辣……”   肖何给他一瓶矿泉水:“快喝水漱口。”   凤琷这才抱起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往嘴里倒。等凤琷喝完了,肖何轻轻敲了敲桌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银发的那位神仙……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凤琷猛然反应过来肖何是故意的,顿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非常心虚,他是怕肖何知道了什么,但是从刚刚他的行为看来,对方明显已经知道了什么。   凤琷还被辣得咝咝哈哈抽气,小声解释说:“就是我凤族的一个长辈,你记得吗,我离开凡间回来处理族中要事,就是去禁地中把他们带出来了。”   肖何眯起眼睛:“就长辈这么简单啊。”   凤琷犹豫两秒钟,用力点点头:“当然就是长辈,我跟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不熟的。”   单纯的长辈会说那种话吗?那种语气?   肖何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答案是不会。他不动声色点点头,把碗里的面条倒进垃圾桶,重新下了一碗,依旧是红通通的颜色。凤琷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敢轻易尝试。   肖何给自己盛一点,坐在他对面吃上几口,然后卷起一叉子面条递给凤琷,后者犹豫好久,小心翼翼舔了一下,尝到酸甜中微辣的口感,才放心将那口面条咬进嘴里。   “好吃吗?”   凤琷点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唇:“又沾到了——”   “自己不看都知道沾到了啊,等着,我给你去拿毛巾。”   凤琷俊脸立马沉下来,伸出舌头快速把酱汁舔掉。肖何心里好笑,给凤琷再喂一口。   “不吃了,你自己吃。”   肖何把叉子塞进自己嘴里,慢慢说道:“你出去之后,银发的长辈来过。”   凤琷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噗地一口喷了出去:“他来做什么?!”   肖何淡定地拿开挡水的盘子:“你长辈怎么不能来……干嘛这么紧张。”   凤琷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他随后紧张地握住肖何的手:“你告诉我,他来做什么?”   ——这个样子一看就有猫腻嘛!   肖何害怕凤琷的精神病再犯,没有下猛药,安抚他说:“其实我们也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打个招呼他就走了。”   凤琷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跟着柔和下来:“以后离他远点,那个长辈脾气不好。”   肖何点点头说知道,如果能不跟这个人有交集,还是不交集的好,经过上次不愉快的“交锋”之后,肖何实在没办法对他产生好印象。但是这个人的身份还是要查清楚的,不查清楚肖何觉都睡不着。   唉,凤琷现在也学会跟他说谎了。   吃过饭后,凤琷提议要带肖何在昆仑山上到处转转,肖何自然无异议。昆仑山并不是一座完全自然的山,它上面有叫做霓霄宫的建筑。   霓霄宫是一个建筑群,由无数独立宫殿组成,据凤琷说,它当年容纳有整个凤族的人,面积这么大也很正常。昆仑山上美景很多,比凡间的景色又多了奇异的色彩。   这里长着透明树干的树,上面挂着许多红色的果子。   肖何仰头望着树顶问道:“……这都是你种的吗?”   凤琷笑笑:“当然不是,这片树林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了,应是族长安排人种的,它蕴含的灵力很充裕,幼年凤凰多以此为食。”   “那就是相当于人类婴儿奶粉的东西了?”   “算是吧……”凤琷忍不住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想吃吗?”   肖何想起在偃师那里吃过的菜肴,摇摇头:“总之也是没味道的吧。”   凤琷笑着朝树上轻轻一勾手指,两颗剔透玲珑的红果就到了他手里,然后递给肖何:“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肖何接过果子,还没往嘴里放,就听到天空一阵怪戾的鸟鸣声,他条件反射仰头看向头顶,只见一只伸长翅膀能遮住太阳的鸟俯冲而下,朝着他的脸扑射过来。 第106章   肖何一时反应不过来, 愣愣地望着那只鸟,却见它在离自己脑袋半米远处突然掉到地上, 滚了两圈, 变成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白衣白袍,看起来只有人类孩童四五岁大小,两只眼睛乌黑溜圆, 两个脸颊也肥嘟嘟圆呼呼, 整个人都白白嫩嫩,看着好想掐一把。   肖何用力眨眨眼睛——这神界果真不同凡响, 由鸟变成人只在一瞬间,稍微走神就错过变身。   团子摔到地上也不哭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 端正地站着。他朝凤琷作了一揖,奶声奶气说道:“霓霄神君。”   凤琷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回头对肖何介绍:“这是善缘,负责看守果树的。”   善缘是一种鸟, 而非一只。它们浑身雪白,负责看守小凤凰们的“奶粉树”。   团子就跟没看见肖何似的,软软糯糯地跟凤琷报备:“在下乃第二十五代囿匠,神君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善缘万年换一代,第二十五代刚诞生没多久,所以还是个包子样。   小孩子装大人总是有趣,肖何边看边下意识把手里捏的红果往嘴边塞,原本低眉顺眼乖乖巧巧的团子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凶恶地看向肖何。肖何被他突然一瞪吓到,手一抖,手里的果子就掉下去。   凤琷在旁边伸手接住果子,声音冷下来:“无甚指教,没事你就忙自己的去吧。”   团子听后撇撇嘴,哀怨地瞅凤琷一眼,又哀怨地瞅肖何一眼,道声是,然后离开了。   肖何戳戳凤琷,问道:“它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咦,这句话好像问过一次。   凤琷叹口气:“善缘世代在此看守果树,但是自我出生之后,凤族再也没有过新生凤凰,也没有浴火重生的凤凰,善缘却换了一代又一代,到后来,它们甚至一辈子都没等到来摘果子的凤。善缘对凤族非常忠心,看果林看得很紧……”   不过一来就瞄准肖何的眼睛攻击,叫凤琷也跟着不开心了,刚刚如果不是他出手,肖何可能就被啄瞎了。   “那……那是应该生气。”   肖何抽抽嘴角——辛苦的园丁多年没见一只凤凰,好不容易有人来摘果子,却是个偷奶粉的贼,遇上这种事,心情确实不会好。他把手里拿着的果实还给凤琷:“那你还凶人家,他还那么小,还给你们看果树,多辛苦……”   “他年龄比你大得多。”   凤琷接过那颗果子递到肖何唇边:“你尝尝,没关系。”   肖何总觉得有一双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在看自己,浑身都不自在,但是最终还是张嘴咬住了红色的果子。   果子入口即化,顺着他的口腔流下去,虽然仍旧没有味道,但是当完全吞下去之后,肖何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触感从喉咙里泛上来。那不是辣椒的辣味,而是像被火烧一样的痛觉,他捂着脖子微微弯下腰,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凤琷察觉肖何表情不对,焦急地低下头去看他:“怎么了?”   肖何想说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给你吃辣酱,但是他说不出来,只能捂着脖子直咳:“辣……咳!”   “辣?怎么会?”   他把剩下的那颗红色果子塞进嘴里,尝了尝还是小时候吃的味道——没味道。凤琷皱着眉头将肖何的嘴巴捏开往里看,也没出什么异常。   肖何张着嘴看起来非常难受,凤琷只好给他吹吹,但是吹进去更不好,就跟吃了清凉糖似的,凤琷吹了没几下肖何就不让他吹了。过去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那股刺痛感终于熬过去,肖何轻轻吐出一口气,凤琷还捏着他两边腮肉,后者疑惑地摸摸自己喉咙:“好像……好像又好了。”   凤琷哭笑不得:“给幼年凤凰食用之物,应当不会有害。”   肖何不服气:“那我刚刚是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幻觉,妄想症?”   凤琷侧着眼睛看他:“我没说。”   “……”   肖何在凤琷腰上戳了一指头出气,凤琷回击他一指头,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一同走出树林。之后凤琷提议再去别处,可惜没走几步肖何体能癌再次发作,坐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打死不挪一步。凤琷干脆把他抱起来,横抱着往外走。肖何觉得这样动不动就被抱起来很丢脸,默不作声地在凤琷怀里像蛹一样耸来耸去,凤琷抱着他还要被捣乱,一气之下把肖何扛在肩上。   “你在乱动就自己下来走。”   肖何趴在他肩膀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我歇一会儿就能自己走,才不用你抱……我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被抱起来很没面子的。”   凤琷听他这样说,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扯着肖何的两条腿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一巴掌:“那就换个,再乱动就扒光你。”   被倒挂在肩膀上,屁股上面还有一只手在掐他的屁股尖儿,所以扒光之后会发生什么,肖何心里很明白。   “你……流氓……”   肖何叹口气,觉得这天地之间,能管得住凤琷的,大概没几个人了。   他们到宫殿门口时撞见绮焰,凤琷先看到来人,肖何头朝下,屁股对着人家,只从凤琷袍子缝隙中间看见了一双穿着金丝纹祥云的软缎靴子,他默默地想——这双靴子,我见过。   凤琷把肖何从肩上放下来,他赶紧下地站好,一转身就见绮焰冷冰冰望着这边,不知道这眼刀砍的是凤琷还是他。   双方气氛诡异,仿佛有寒风在三人中间呼啸刮过,肖何冷不丁打个寒战,决定先闭嘴观察片刻。   凤琷等得不耐烦,皱起眉头时,绮焰终于开口:“天庭又派人来了。”   凤琷看了肖何一眼,绮焰先他一步说道:“那个凡人,跟我回宫里,凤琷去忙你的。”   凤琷几乎没停顿地拒绝道:“不用,我自己送他回去,让天庭的人等着吧。”   他说完自己倒是有点不自在,反应过来自己拒绝过快,对他态度太像防贼。   凤琷本来就不是心狠的神,之前被魔气入体,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现在却开始顾虑是不是对绮焰太差——毕竟他身份到底是不是那个幻境中的男人,还不好说。   凤琷咳了两声,放缓语气解释说:“他们求我办事,自然该等着。”   绮焰脸色冷如寒冰,他想质问凤琷难道不放心他跟肖何单独待在一起,难道他是那种卑劣的神君?但是自从上次凤琷驳了他的面子之后,绮焰就明白过来,现在的凤琷不是他认识那个金阙,对方确实不会心疼他,不会顾及他的骄傲。   绮焰心里又失望又难过,转身就走:“随便你。”   肖何见银发的神仙离开,伸手在凤琷身上抱了抱:“我自己认识路,你快去忙吧,早去早回。”   凤琷顺势亲他一口,面上带着一丝忧虑嘱咐道:“离那家伙远点。”   “我知道的。不过你要去做什么事?”   凤琷想,无非还是那件事,做什么魔尊,统治魔族。他杀了九咎之后就回到昆仑山,跟肖何腻歪这么久也没行动过,更没表现出对魔尊的兴趣,天庭恐怕是着急了。   但是这些话跟肖何说了,只会令他白白担心,于是凤琷混不在意地笑了笑:“许又是让我去讨伐谁,我这就给他们推了,去去就回。你乖乖待在宫里,别乱跑。”   肖何点点头。   他上次就觉得奇怪,凤琷并不像那种会听别人话的神,他平时那么臭屁,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会怎么甘心为别人办事?但是这种事也就心里想想,不能在脸上表现出疑惑,不然凤琷哪还有心思去做事。 ——   凤琷走后,肖何一个人回到房间,坐了一阵之后,从袖里乾坤中拿出自己的东西。   肖何有种预感,他是成功了的,离上次注-射过去这么久,他的身体确实有了很大变化。他的指甲和头发都停止了生长,原本一晚上不清理,下巴就会冒出胡茬,现在都两个周了,下巴还是干干净净。   肖何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代谢停止原本该是“衰老”的象征,然而他身体里各处细胞却在不断更新——这种现象在本质上与癌症相反,细胞没有无限制膨胀,却在一定规范没不断自我更新。   ——它们好像吞吃了奇怪的养料。   肖何挑挑眉头,将上次用剩的半管灵元流拿起来——或许就是这种养料?   假想与理论都已成熟,缺乏的只有临床实验。   肖何找来一根绳子把自己结结实实绑在床头,然后将针管瞄准自己左胸膛处,轻轻插了进去。   银色的灵力像水流一样顺着骨骼缝隙涌入,这么粗的钢针插-进肉里,却没血液流出,都被银色的流体推开了。肖何觉得眼睛突地疼了一下,他条件反射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一幅人体构造图,图上心脏的位置堆积着一处银色的小水洼,像水的源头一样,顺着全身经络细细地淌出来。   肖何看得入神了,渐渐放松下来,他又看到自己肚子里有一团红色的小水洼,在银色水流流过时,红色的那团似乎想融上来,如同火焰一般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抽-出一个小分支进入银色的灵力流中。   肖何突然觉得浑身都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他皱起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肖何努力回想那块红色是哪里来的,却怎么都想不起。   过了好久之后,身上灼痛感终于停下,肖何一睁眼,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嘭一下摔在地下。   “嘶……”   这次摔得结结实实,肖何趴在地上哼哼了半天爬不起来,浑身疼得像散架一样。   “明明绑住了……”   肖何嘟囔一句,突然回过头,却见床上绑他的绳子早就断成数截,散落得到处都是。他也终于想起来那红色的是什么——凤琷给他吃的红色的果子!凤凰牌奶粉!!   想通之后肖何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这凤凰奶粉的型号跟他用的银色灵元不相冲,如果跟凤琷似的,身体里混入两种相冲的灵力,那他还不被直接撕成碎片了?!   肖何趴在地上歇了好久,匍匐着爬上床,拿笔记本记下今天的研究成果。   ——银色灵元可能具有普适兼容性,已证明能够兼容B类灵元。   ——B类分类需要进行更细致的分类。   ——还有,不能随便吃神界的东西。 ——the second part——   凤琷并没有如他所说尽快回来,肖何等得过了晚饭时间,又等到过了两天的晚饭时间,凤琷还是没有回来。   肖何心里有些着急,他之前猜测天庭突然拉拢凤琷可能有抓壮丁的意思,但是他好歹总是被抓过一次,该有经验了,总不至于被抓第二次吧。   肖何想着想着就有些闹心——照凤琷那个直线思维的方式,怎么想都觉得他会再次被抓。   但目前最闹心的其实是应颉,不但凤琷被抓壮丁,连应麟都被牵扯进去,他就两个儿子,俩都拉走!   天庭最怕魔族产生的新首领已经诞生了,新生的魔看上去比神魔之战时更加难对付——东方血魔,没有形体,由世间亿万年的怨气中出生。   昆仑山上平静如故,三界却已生出乱相。   尤其下界,山洪频发,湖水变混。   妖类对魔气的感应最为敏-感,仿佛末日迫近,低等妖类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平日里隐藏在洞府中修炼的妖怪也时常窜出藏身处,到处乱跑,有的甚至被凡人的录像机拍下来。   专家称之为地震前兆,至于那些长得不像正常动物的动物,自然而然扣上环境污染遗传变异的锅。   以血魔诞生地为中心的东方魔气四溢,凡人虽然看不出端倪,却能明显感觉到天空总是阴沉沉的。   他们一开始没当回事,时间越久越不正常,连续两个月看不见太阳,显然已经不是雾霾的原因。   连续多日见不到太阳,凡人们心情也随之变得不好,又烦躁,又充满攻击性,世界各地的犯罪率都在上升。行凶者和被害者的怨气聚集起来,使血魔变得更加强大。   如此一来形成恶性循环,三界必定大乱。   天庭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不得不派出天兵天将,授封凤琷为赤练金尊霓霄大将军,带领百万大军讨伐血魔。而应麟原本就身负神职,此次出征任务责无旁贷地也落到他身上。   一下被带走两个儿子,应颉心里是非常不开心的,一气之下,干脆也跟他们一起去了——上阵父子兵,杀敌亲兄弟,一起去总比干等着强。   肖何坐在窗台上望着天边晚霞发呆,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人敲门,他从窗台上跳下来,开门一看,是那日刚到昆仑山时见过的三神之一。   黑头发的。   肖何愣了一下,举起手对他打招呼:“你好?”   蓬宇平日里待人随和,气质潇洒爽利,看上去不像绮焰那么有攻击性,肖何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神。   “嗯……凤琷他不在,您找他有事?”   蓬宇笑了笑:“我知道他不在,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   找他做什么,他们又不熟。   肖何心里犯嘀咕,却还是打开门请蓬宇进来——这也是凤琷的长辈,整座昆仑山都是人家凤凰的地盘,总不能不让人家进。   蓬宇进门后环顾四周,发现凤琷的房间变化非常大,房内摆设虽然华丽依旧,其中一半的空间却被明显不属于神的日用品摆满,多了一些……烟火气。   这个词真不该出现在凤神的身上。   肖何请他坐下后,习惯性倒了一杯水摆到他面前:“你们应该不喝凡人的东西,这是我闲着给凤琷收的花露,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   蓬宇心底微动,同时觉得不解——神对于身外之物没什么追求,凤琷难道没告诉他,他们想喝什么吃什么随手挥挥就来了,还让他做这种无聊的事?   出于礼貌和好奇,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什么特别的味道,除了……比一颗一颗吞更爽快些。   蓬宇好像被那杯水吸引去注意力,捧着水杯研究个不停。肖何在一旁陪坐着,无声地看着他,对方没先开口,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等着。   他终于研究够了,放下水杯:“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点过去的事。”   蓬宇放下水杯,他心里叹口气——其实关于晚辈的感情他不想插手,凤琷爱跟谁在一起,他也懒得管,大家都是成年神,都该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才对。   但是见识过绮焰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之后,他实在于心不忍。   蓬宇了解绮焰的性子,任何事都憋在心里不讲,尤其对方还是个凡人,他更拉不下那个脸,他总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凡人的生命短暂,转瞬即逝,顶多再等一百年,蓬宇却有种预感,他俩不会只纠缠一百年就算了。   ——凤琷这次不就是为了寻求长生之法才与天帝做的交易吗。   蓬宇很懂绮焰的感受,与喜欢的人要装作毫无关系,莫说是一百年,就算是一天,都非常煎熬难耐。   那这个恶人,就只能他来当了。   凤卵双生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天地之力虽然循环往复,同一时间里却不能出现过多能量的积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蓬宇与绮焰却是一同诞生于天地间,一同相伴长大的,蓬宇一直把绮焰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如今更加不忍心看他折磨自己。   肖何抿着嘴唇想了想:“过去的事?是关于凤琷过去的事?”   蓬宇笑笑:“不,是关于流鸿的……你应该见过他,银发那位,绮焰神君。”   肖何愣了愣:“这不太好吧,我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你们神仙的规矩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凡人不太喜欢这样,更何况……我与绮焰神君只有过几面之缘,他的事跟我说做什么。”   “但是他的过去间接与你关心的那个人有关,你就不想听听吗?”   肖何面无表情盯着他许久,说道:“您请说吧。”   蓬宇惊诧肖何竟然这个反应,不由问道:“你看起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肖何还是木着脸:“我知道的话从刚开始就不会理你了。”他当然猜到凤琷与绮焰有关系,说实话,他希望凤琷自己告诉他,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们之间的纠葛。   但是看凤琷之前几天的表现,他可能觉得自己还瞒得住吧。   “好吧,既然你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   蓬宇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往窗前走了两步:“绮焰神君自小倔强得很,对谁都不服输。许是因为天地之力周转不济,不能担负两只神凤的诞生,绮焰还是雏凤只是非常孱弱。但是他性格过于刚硬,谁也不服,甚至对诸位长辈都非常冷漠。他不好好读书,也不练习法术,更不愿意与任何同伴交流……”   肖何心想,那他这是得自闭症了,孤单的小孩子很容易这样,需要接收治疗。   “……后来绮焰遇到一个人,他身份尊贵,神力强大,但是内心很温柔——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强大了,才那样温柔吧,他对绮焰非常好,亲自教他修习法术,教他读书,了解凤族的历史,甚至吃住都在一起……可以说,绮焰是被他一手带大的。”   肖何点点头:“后来呢?”   蓬宇微笑着转过头来,视线落在肖何脸上:“后来他们相爱了。”   “……”活的光源氏计划啊!   “他叫金阙,是凤族第一代族长,也是天底下第一只神凤。他继承了最初始的天地之力,美貌又强大。他们两个之间是绮焰主动的,他最初分不清自己对金阙的感情,是依赖还是其他……但是为了追逐他的脚步,绮焰牺牲了很多,也努力了很多,你无法想象他一只先天不足的小凤凰,追逐金阙那种人的需要付出多少。”   肖何突然说:“你怎么知道我无法想象。”至少当想追逐的人在身份上离自己很遥远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心情他完全理解——甚至更加强烈。   绮焰只需要努力就可以了,他喜欢的人至少还会在他视线之内,而凤琷呢……肖何喜欢上他的时候,他还在天上。   肖何要拿生命五分之一的时间来单恋,剩下的五分之四都在追逐。   蓬宇挑挑眉:“哦?”   肖何摊手道:“……你继续说。”   “绮焰与金阙在一起之后没多久神魔混战就开始了,他们在战场上配合默契,金阙理所当然成为战斗中的中流砥柱,绮焰守护他的死角,无论他在什么地方,绮焰都会站在他身边。神魔之战接近尾声之时,金阙突然消失了,绮焰疯了似的找他……但是没有找到,他却无意中发现封印魔族的方法。我原本不愿意将他也牵扯进来,绮焰却心如死灰,自请成为封印中的一部分。”   肖何听得入神,却没抓住重点。   “再后来,我们从封印中醒来,是凤琷将我们带出禁地的,即使过了这么久,绮焰依旧在第一眼看见凤琷时就认出他……”   肖何预感到对方想说的话:“金阙……就是凤琷?”   蓬宇轻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长着同一张脸,不知凤琷是否有同你提过,神凤在理论上,是不会轻易死去的,更何况金阙的神力还这般强大,我们一直相信他不会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或者重生或者重新塑魂……总之,绮焰从来没放弃过寻找他。”   这个结果着实出乎肖何所料,他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被“小三”了,他们连凤琷的身份都未确定,就来找他说这件事,太微妙。   “您的重点是……凤琷本该是绮焰神君的爱人,让我靠边站吗?”   也许绮焰上次来找他时也想说同样的话,只不过他顾及着面子和骄傲,没说出口罢了。   蓬宇很懂得从人心软弱处入手,他轻轻摇摇头:“不,我想说,绮焰才是能站在金阙身边的人。”   他微垂着头,面容英俊而冷漠,他看着肖何,眼里却没有肖何,正如蝼蚁太过渺小便无法入了人的眼,一个道理。   “绮焰能在金阙出事的时候帮助他,与他一同出征,而你……一个凡人,你能做什么,就在这里干等吗?”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蓬宇弯下腰来,拍拍肖何的肩膀,他遗憾地叹口气:“凤琷此次出征,征讨血魔,绮焰听说后便跟去了。凤琷是神,他身上有责任,所以需要一个能与他相伴到老,出生入死的神侣,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附他而生的,脆弱的凡人。你能在他受伤时照顾他,还是在他被捅暗枪时帮他挡住攻击呢?”   肖何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蓬宇心有不忍,却依旧没停:“你是个凡人,对于我们来说,你的生命短暂,稍纵即逝,譬如蜉蝣,朝生暮死。你想没想过,你死后,他怎么办?”   肖何微微仰着头,喉结轻轻滑动着艰难地开口:“你说得有道理……这些都是凤琷的意思吗?”   蓬宇不想抹黑凤琷的形象,倒是没撒谎:“当然不是,只不过……”   “没有什么只不过。”   肖何突然打断他的话,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脆弱的笑容——那笑太过从容,竟令蓬宇感到惊艳。   “如果这不是凤琷的意思,那就不必多说了,这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蓬宇惊讶地看着他,肖何慢慢站起身。他充满攻击性地盯着蓬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怎么想我跟凤琷,关我们什么事。” 第107章   蓬宇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肖何一直在这里等凤琷,好像蓬宇说的那样, 除了吃吃睡睡, 在昆仑山到处瞎逛逛,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肖何早就明白凡人与神明的差距,如果他稍微能有点法术, 就可以离开这, 即使帮不上凤琷的忙,至少去天山找到他父母的尸体安葬了。   肖何无事可做, 从霓霄宫中溜达出来,又到了之前凤琷带他去的那片林子,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 他就干脆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躺下来。阳光透过透明树干斑驳地落到他脸上,肖何瞪着高大的树默默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到底可不可行。   这些树太高了,光树干就有三层楼高, 果子都长在树枝上,不会飞是够不到那些果实的。   肖何想着想着,渐渐有些困。   其实在这个地方养老是挺好的,鸟语花香……总之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没牵没挂的,待这就待这。   ……也不知道实验室的人怎么样了,他这个老板好久没发工资,又联系不上他,人会不会跑光了。   “喂!小贼!”   肖何正眯着眼想东想西,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睁开眼,一只嫩包子渐渐出现在视线内。   他撑死上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嫩包子,包子也面无表情看着他。许久,肖何尴尬地挥挥手:“呃……善哉?”   善缘气得翻个白眼:“竖子不可教,吾乃善缘!”   肖何应着,边从地上爬起来,只听善缘又说:“不过尔等凡人需尊吾善缘老爷,哼,小毛贼。”   肖何好笑地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朋友:“小毛贼?我又没偷你的东西,怎么是小毛贼?”   善缘抱起两条手臂,脸蛋嘟嘟地说道:“汝身现于此,何不为贼?瓜田李下应当避嫌!更何况,竖子曾窃吾园兰麝果!吾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肖何被他奇奇怪怪的腔调说得头晕脑胀,急忙喊停:“等等等等……我说,善缘老爷,你会不会正常说话,说白话文,不然我听不懂。”   唯独听懂一句瓜田李下应当避嫌,还在琢磨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屁孩避什么嫌,又听懂一个兰麝果,想必这家伙就是因为凤琷带他吃了一颗果子,记恨上他了。   善缘脸色变了变,再张嘴时却有点磕绊:“吾……我当然会,尔等凡人,竟连这等语法都不会,果真是乡巴佬。”   “好好好我是乡巴佬……不过,谁告诉你城里人这么说话啊?”   善缘小下巴一扬,骄傲地说:“什么城里人,是霓霄神君就这般讲话!”   肖何想起第一次遇见那只凤凰时,他有时候会不伦不类地蹦出些古文用词,还总自称吾啊吾的,忍不住笑了笑:“那你是霓霄神君的崇拜者?跟他学的?”   瞧瞧,这骄傲的小模样都像极了凤琷,不会也是故意学他的吧。   善缘没想到肖何会突然说破他的小心思,有些难为情,小嫩脸微微透出粉色,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我我我……哪有……你、你这凡人!我是看书看的!”   他哼了一声,给自己壮上胆气:“再说了,这昆仑山上哪个不是霓霄神君的崇拜者,他强大又美丽,凤凰一唱,百鸟来觐……啧,你一个凡人,你懂什么!”   肖何心里无比赞同,嘴上却要傲娇地替他家小凤凰谦虚两句:“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一般般啦……”   “霓霄神君就是那么好!”   “好好好……他好得不得了,把你的尖嘴收起来。”好端端一个嫩包子,花瓣似的小嘴突然拉长变成鸟喙……吓死人了啊!   善缘见他那怂样不屑冷笑:“好了,你没事就赶紧离开,别再靠近这里,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本老爷对你不客气。”   肖何转了转眼珠,叫住他:“善缘老爷,看果树这么辛苦,一天都不得空闲啊?这样,我想替霓霄神君谢谢你,送你个东西尝尝,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啊?”   善缘一听是霓霄神君的奖赏,顿时两只眼睛亮晶晶:“是什么啊……等等,你为什么可以代替霓霄神君感谢我?你是谁啊?”   肖何从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善缘手心:“你别管我是谁,你先尝尝。”   善缘收下巧克力,然后谨慎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太公告诉我,凡人都很狡猾,不会平白无辜给别人好处,如果给了谁好处,那肯定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大的好处!”   肖何面瘫的表情微微一飘——昆仑山的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默默看了看善缘,又默默抬头看向这一树一树晶莹剔透的果子上——那一针管灵力用完了,凤琷又不在,肖何的实验再次被迫搁浅,他想来想去,只能打幼年凤凰们的奶粉树的主意。   虽然凤琷跟他说过这昆仑山上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也都富含灵力,但是肖何不敢轻举妄动,就担心万一吃出个好歹。而奶粉树……不对,兰麝果呢,吃下去火辣辣的蛰得喉咙疼,但是至少他实验过了,不会不明不白地把自己吃死。   善缘一看肖何的表情就明白了想的什么,他本身又对这一树果子紧张得很,顿时就来气了,把巧克力狠狠扔在肖何怀里:“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快走!”   “等等等等!”   肖何把巧克力重新放回善缘手中,谆谆哄骗:“我要兰麝果是有用处的,你记不记得上次凤琷带我来?他都允许我吃这些果子,你又是给他看果树,为什么不给我呢?”   善缘的智商虽然比普通四五岁的孩子高,但是他斗不过肖何啊,将信将疑地又问:“也有道理……那你说,你跟霓霄神君到底什么关系!”   “喔……咳,我是霓霄神君的,嗯……”肖何搜肠刮肚想找个词来形容他跟凤琷的关系,以便能够更方便地狐假虎威,但是想了几个都觉得耻度太大,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总之我跟他关系亲密。”   善缘眨巴眨巴眼:“亲密到什么程度?”   “亲密到……晚上一个被窝睡觉。”   善缘立刻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霓霄神君的暖床小妾。”   “……”等等,这孩子平时都看什么书。   他终于正眼看向肖何,着重看了看他的腰和屁股:“那你可得抓紧给神君生只小凤凰出来,要不然,肯定要被抛弃的。你看你这么丑,又是个凡人,还瘦得跟扁扁虫似的,啧,毫无亮点,毫无竞争力……你知道霓霄神君的追求者有多少吗,从昆仑山排到南天门!抓紧吧,年轻人。”   听一个包子用奶声奶气的语气叫他年轻人,肖何窘得喉咙发紧,临了只能干巴巴地应下:“哎,谨遵善缘老爷教诲……不是,我……我怎么生小凤凰啊?”   那要胎生?卵生?还是……半胎生?不对,他是男的啊!   善缘包子顿时一脸凶相:“你原来不能生吗?”   “……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后说不定能生出来,这都是说不定的事,你不要激动。”凤琷不在身边时,肖何对谁都怂。   善缘终于听到满意的答复,勾起小唇角:“那行吧,既然你是用来生小凤凰的,兰麝果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自己吃,要喂给雏凤的,知道吗?”   “哎……知道了。”   肖何回答完,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降低好几层逼格。   善缘对凤凰一点都不小心眼,亲自去树上捡着又大又红熟透了的兰麝果摘了五颗下来,每一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肖何估摸了一下分量,觉得足够了,就谢过善缘,用衣襟兜着几颗果子离开树林。   他没回霓霄宫,害怕回去了撞见蓬宇,肖何算是想明白了,这里的人,除了凤琷,好像都不欢迎他。不欢迎就算了,他也不想上赶着去讨人嫌,就在树林外面找到一块青石板坐下来,拿起一个兰麝果就往嘴里塞。   这次是火辣辣的疼顺着口腔一直流到喉咙里,肖何皱着眉头闭眼死命嚼,边安慰自己——伟大的科学实验都是要有牺牲的,牺牲味蕾算不了什么。   兰麝果蕴含丰富的灵力,之所以被用来哺养雏凤,是因为它其中的灵力与神凤一足霸道浓烈的神力最为相近,肖何将这颗果子吞进肚子里之后,腹中仿佛立刻烧起来一簇火焰,顺着他四肢百骸的经络烧遍全身。   那日看到的经络灵力流又浮现在脑海中,肖何不知道怎么控制这些灵力,只见到红色的灵力迅速从丹田处窜出来,在身体里快速移动。肖何觉得浑身都很疼,额头上渗出汗水,他不得不弯下腰蜷缩成一个虾米,这样才能稍微减轻身体上的难受。   但是那种灼烧感并没有消失,它越来越强烈,肖何头顶冒出丝丝缕缕的蒸汽,浑身像烫熟了似的又红又热。他意识开始不清醒了,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眼前一圈圈都是零碎的光影。   肖何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默默想,再忍一忍,再忍一下就好了。   当他忍得快到极限之时,肖何突然觉得有人在他后背上狠狠戳了一下,然后听到一声奶奶的的喝音:“你是不是傻!引灵力进泥丸宫啊!”   “泥……什么……”   泥丸宫是什么东西……   那个小奶音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一声蠢货,肖何就被一把从地上拉起来,大头朝下挂在树枝上。   一只小手指头在他肚子上狠狠戳下去:“这里!好了好了你跟我念!静下心来!”   肖何被他一戳,身上倒是轻松几分,他迷迷糊糊就倒挂在树枝上,跟着那个小奶音一句一句念那些听不懂的口诀,一边念着一边下意识去想“天窍”、“地沟”……这都是些什么名词。   仿佛知道肖何不懂,那个小奶音每说一个词都会在肖何身上某处狠狠戳一下引起他的注意,当肖何的注意力集中到那边时,身体里乱窜的灵力就渐渐被引导着往那里流动。   过了好久,肖何身上的热度终于退下去,那些火红的灵力流在他身体里缓缓地流转循环,通体舒泰。   肖何闭着眼睛慢慢引导灵力流转几周后,睁开眼,迎面一个白嫩的巴掌扑过来——“啪!”   小小的巴掌狠狠打在肖何脸上,直接把他从树枝上揍到了地下!   肖何本来就大头朝下倒挂着,落地就是脑袋先落,他看着迎面撞过来的大地吓得魂魄都飞出去了——要摔死了!   “干嘛呢?还不起来,装死啊,小毛贼!是不是等你老爷我过去把你揍起来?啊?居然敢骗我的兰麝果吃,看老爷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小毛贼!”   肖何躺在地上听到头顶一阵阵传来奶声奶气的叫骂声,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摸摸——居然没摔碎!!   肖何又在自己头上摸了好久,才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到善缘身上,小白包子正叉着腰破口大骂,肖何只愣愣听着,听了许久突然问道:“我怎么没摔死?是你救了我?”   “我呸!想得美!我宰了你的心都有了!”   善缘冲上来扒拉肖何的衣服:“我的兰麝果呢?!你不会都吃了吧!你个馋嘴的小毛贼!怎么不撑死你……你还给我!”   肖何脸上顶着个小小的红红的巴掌印,任由他扒拉自己,沉浸在懵逼中还反应不过来:“那么高……我摔下来怎么会没事呢?”   善缘终于从肖何衣服兜里找到一个兰麝果,又去翻他另一个兜:“啧,修道之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摔死。”   “修道之人?”   善缘见肖何还是愣愣的有点傻,就在他旁边坐下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真不明白?”   肖何诚恳地摇摇头:“真不明白,我不信佛也不信道,什么修道之人……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是个凡人。”   “这个道不是你们凡人的道,而是仙道的道,仙人的道,成神的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看你修了至少也有两三百年了吧,怎么这点事情都不明白。”   肖何听得心头一跳——两……两三百年?!   善缘又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一开始看嘛,确实是个凡人,但是现在看,却又跟刚才不一样了。之前我都没发现你身上有灵力,难道是之前灵力枯竭,才来骗我的兰麝果?”   ——善缘之所以被称为善缘,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不管什么形态,什么样子,什么性格……只有一个特点不会变,这些鸟儿不会眼睁睁看见有谁死在自己面前,结善缘而得善果,肖何今天结的“善缘”,当然就会得到善果。   肖何听善缘这样说,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你是说我……身上有灵力?”   善缘被他重复问得翻白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肖何紧盯住善缘,突然举起一只手:“如果我有灵力,那我能像凤琷一样手心喷出火来吗?”   善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肖何觉得手心有点热。   …   ……   “……还真有啊!!”   他赶紧抖着手把掌心的火焰熄灭,火焰熄灭以后,肖何感觉到明显的疲惫,就像打火机被抽空了一点似的。   他再次尝试举起手:“神说……要有火!”   “啪嚓!”   一小簇纯红色的火焰从肖何掌心喷了出来,肖何心花怒放,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提。   “啪叽……”   他的笑还没扯起来,掌心的火焰又灭了。   肖何这次感觉到了明显的疲惫,他一下躺到地上,觉得自己快死了。   “善……善缘老爷……那我现在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累呢……”   善缘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肖何,哦了一声:“因为你的灵力又耗尽了呗……是不是傻。你们凡人修道怎么这么粗暴,每次都把泥丸宫的灵力耗空了才算?”   肖何听不懂,他气若游丝地说:“我好饿……”   “饿?你没辟谷吗?”   肖何心说辟谷那不是小姑娘们折腾自己减肥才用的招吗,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我要吃东西……对了,刚刚给你的巧克力,你吃完了没?快……给我吃一口,我低血糖了……”   “……”善缘从来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凡人,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要回去!   肖何吃了一口巧克力,总算缓过来,他觉得自己身体就像被消耗空了似的,玩个打火机而已,就像跑了两里地。   善缘抱着手臂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见肖何脸色恢复一点血色,就问:“你修道的方式我从来没见过,一般来说,灵力耗尽就会死掉,你身体里虽然还有微弱的灵力,但是也应该离死不远了,你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我也不知道……”   肖何愣愣地说完,突然想通,难道是他不小心成功了?   “我好像有点知道了!”   肖何突然喊了一声,一把把善缘抱进怀里,在他白嫩的包子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你真是个小天使!。”   善缘被亲得愣在那里,肖何还兀自兴奋,他抱着善缘转圈圈:“我可能成功了……不,我成功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成功,但是我一定是成功了!”   转了一会儿又在人家脑袋上用力揉几把:“谢谢你善缘!”   善缘顶着一头鸡窝发型还没回过神,过了好久,指指肖何,又指指他自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肖何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焦急地问:“你……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我弄疼你了吗?”   白嫩的包子已经变成泪汪汪的水包子,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眼圈却通红。肖何一个劲哄他,却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善缘抽噎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一把推开肖何,然后用力跺跺脚,变成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飞走了。   连从肖何身上搜出来的兰麝果都滚在地上没来得及拿走。   肖何望着隐入树叶里消失不见的白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觉得大概是小孩子闹脾气,虽然凤琷讲他年纪比自己大很多,但是看起来也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嘛……   肖何叹口气把地上几个果子捡起来,重新塞回口袋:“算了,明天带巧克力来看他吧。”   肖何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顺眼,草是绿的,天是蓝的,连空气都变得特别好闻。   肖何想,是先瞒着凤琷比较好,还是他一回来就告诉他比较好……但是凤琷现在这么冲动,如果等急了,说不定真会去找他那几天罗列出来的神仙们,逼人家教他长生不老的方法,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私下做这种实验……唉,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保险啊。   肖何又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吃掉一颗兰麝果,这次他有了经验,按照之前朦胧间善缘教给他的办法让灵力自己运行,转便全身之后,汇入泥丸宫。过程虽然磕磕绊绊,但是好在还算成功。   肖何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搓,小声说:“神说,要有火。”   “啪嚓!”   一簇小火苗从他手指头上窜起来,摇摇晃晃地,映着肖何亮晶晶的眼睛。他以前听电视大侠打架时候都大声念出招式,现在轮到他自己,肖何觉得又开心又害羞。   他自己也要给这招式取个名字,就叫“神说要有火”,但是……还是私下里念念就好,让别人听见太难为情了。   当然,凤琷知道是不要紧的,总之自己再怎么中二也中二不过他。   肖何磨蹭回霓霄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该做晚饭了。只不过一推开大门肖何就觉得气氛不对,原本一直空旷无人的大殿中挤满了人,周围有几个他不认识,中间一个身穿黑袍,杀气腾腾。   肖何看清那人,远远叫他:“凤琷!你回来了!”   一瞬间,大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肖何身上,凤琷慢慢转过头,双目赤红,紧紧盯住肖何:“肖何……”   ——这一问一答,两声呼唤,蕴含的情绪孑然相反,前者又惊又喜,好似想扑上去,后者咬牙切齿,充满……恨意。 第108章   肖何刚想迎上去, 一道凌厉的风突然贴着他的脸呼啸而过,阻断肖何与凤琷的重逢。   肖何条件反射后退几步, 这才看清那道风的样子。   是应麟。   对方身上还穿着银色铠甲, 背对着站在肖何身前。他右手握着一把足有五指宽的剑,左手早就变成龙爪,死死抵着什么, 肖何顺着他的胳膊看上去, 竟是凤琷抓过来的爪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肖何没想明白他俩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 也没看清凤琷的样子。   “躲开点,凡人。”   话音刚落,应麟突然举剑, 朝凤琷狠狠一划,一道霹雳从剑上打下来,正好劈在二人中间,周围空气急剧膨胀爆炸, 产生的气流把凤琷吹飞出去老远,他一身黑袍轻飘飘飞出去,就像一片影子。   应麟也被反推力推出去一段距离,肖何叫他顺手拎住领子,一起往后退开一大段。这样一来双方就完全拉开了距离,肖何也看清对面凤琷的样子。   “凤……凤琷他……”怎么状态比他之前刚遇见时还要差?浑身都在冒黑气……还有他的袍子!是他看错了吗?怎么看上去像活的一样,晃晃悠悠漾着水波纹。   肖何不由地往前迈了一步,应麟伸手挡住,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肖何:“还不快离开这里。”   肖何不由地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离开?”   “算了,来不及了……”   应麟很重地吐出口气,仿佛不耐烦,然后抬手一挥,落下一道结界。肖何注意到在应麟凤琷过招的几个来回,原本围在一起的人早就四下散开,绮焰和蓬宇不知去向,应颉被应麟的结界格在外面,如今结界中只剩下肖何、应麟和凤琷三人对峙。   应麟面上没有表情,左手垂着,还在轻轻颤抖:“你看不出来他是冲你来的吗?”   肖何没理解应麟的意思,凤琷已经轻飘飘地落到跟前,杀气腾腾地对应麟说:“应该离开的是你!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应鳞冷冷看着凤琷:“我不会让你做后悔的事,你可想清楚了,他是凡人,经不住你折腾。”   他倒是不在乎肖何的死活,但是不能让凤琷手上沾到血,那他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区区一个血魔就把你难住了?冷静一些。”   凤琷听过应麟的话后微微怔愣,攻击也停下来,他仿佛捡回一点理智。只不过这个清醒的时段转瞬即逝,他的眼睛又马上为血色所覆盖:“让开!!”   应麟不再言语,于结界中又撑起保护水层,挡住对面汹涌而来的火焰和热浪。   应麟想,在玺延洞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令凤琷变成这样,但是进入血魔的地盘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应麟弄不清楚凤琷到底怎么了。而血魔到底有没有消失,更弄不清。   这次出征就像个笑话,一班人浩浩荡荡出去,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又回来了。   回来路上却出了事,凤琷不知怎么突然狂性大发,打死几个天兵,要不是应颉一直跟着,大概没人治得了他。   天庭这次派出来二郎神,倒是诚意十足。但是这种情况下天庭的人已经不是同盟者了,而变成监视者,他们眼见着凤琷伤人,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跟天帝汇报。   应麟心里能够理解天帝的做法,他自己也司神界监察,当权者有时候自身都对时局无可奈何,要管理三界众生,就要舍小取大,舍个人而取众人,有时候……甚至舍生取义。   人在其位,当谋其政,凤琷如今对于三界是个潜在隐患,为了三界生灵着想,他们必须对他严加防范。   做神不能心软,不能善良,不能“情有可原,网开一面”,因为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动容,就代表着对另外某些群体的不负责任。   应麟时常觉得厌恶,也时常体会到自己的无能——身为这世间握有至高权利的神,却要被权利禁锢,想救的人不能救,想杀的人不能杀,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也做不成。   但是正因为知道这些,他才会第一时间意识到凤琷将有何种下场。   应麟行事一向果决,治下才能比应颉还要厉害,因而才能接替他担任神界监察,他在凤琷打死天兵的同一时间就切断了诸仙的联络,将一行人客客气气请回昆仑山“作客”,全面封锁消息。   如此一来,虽然担个软禁仙官的罪名,但至少能暂且稳住天庭那边,让他们短时间里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到时只要找到解决办法,这事还是可以揭过去的。   ——当然,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那他就跟着凤琷一起玩完。   肖何站在应麟背后,却清晰地感觉到凤琷的杀气实际上是冲他来的,再结合应麟说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之前他搞不清状况很懵,然而搞清楚的状况之后,肖何就更懵了,直接呆愣原地——凤琷要杀他?为什么……   肖何发呆的时候凤琷已经又冲到面前,铺天盖地的热浪朝他俩涌来,三昧真火不断侵蚀应麟的防护罩,一点一点吞吃那层水膜。肖何离得近,在他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应麟撑着结界的手臂在不停颤抖。   他焦急之余也很吃惊——他们两人之间实力竟然相差如此悬殊?   凤琷越看对面的景象越觉得刺目——他俩什么时候站到一起的……肖何为什么会站在自己对立面?   他的元神中混沌一片,只见重重叠叠的红影,灵魂里暴虐的嘶吼声陡然放大,凤琷猛地朝前张开五指,三昧真火呼一下窜起来老高,火舌终于舔破应麟的水膜,最后一朵火焰呲啦一声伴着蒸汽消失在半空。   应麟耗尽体力,单膝跪倒在地上,手中的剑直直插-进土里。他微微压低下巴,暴怒的龙啸几乎掀翻房顶:“凤琷!”   “凤琷……”   肖何几乎与应麟一同出声,只不过他声音太小,几乎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龙啸声中。他绕过跪在地上的应麟,往前走了一步:“凤琷……我出来了,你别动手。”   应麟大惊,伸手想抓肖何回来:“你不要命了?!”   “没事的!凤琷不会害我。”   刚还在发疯想害他的凤琷:“……”   肖何的视线落在凤琷变成爪的那只手上,瞧见上面正往下淌着金红掺杂的血,不由皱起眉:“你手受伤啦……”   凤琷像被什么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手,背到背后,他看着肖何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近,竟退后一步。   ——结果他表现得这么凶残,肖何怎么只注意到他受伤了?他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又另有所图?   【当然是另有所图了,我给你看的,你都忘了吗?】凤琷脑海里传出这个声音,刚熄灭的怒火被重新调动起来。他倒是没再攻击,只不过想起玺延洞中看到的东西,一时又难过无比,他见肖何竟半点心虚之态都没有,想起血魔所说,凡人又奸诈又会装无辜,脸皮还厚,心里又恨又委屈,他忍不住朝肖何吼:“……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了!”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肖何跟他在一起,都是在把他当傻子。   【没错,他就是耍你,设计你……把你当傻子。你堂堂一个上古神,被一个凡人耍得团团转,丢不丢人。】凤琷被他吵得心烦意乱,他捂住耳朵,那声音却是从脑海中传出来的,怎么捂都捂不住的。   “你居然凶我……”   肖何站在凤琷面前,皱眉看着他:“什么叫我假惺惺?你的手受伤了啊……”   凤琷被唤回一点神智,他朝肖何走了一步,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你又要心软了?又忘了那个凡人是怎么耍你的了?上古神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是的……肖何……”   肖何只看见凤琷嘴唇轻轻阖动,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于是张着手上去想抱住他:“凤琷,过来这里,让我看看你的伤。”   【你不信的话,就亲自问问他,有没有算计你。他那么聪明,想要设计你,简直跟玩似的。你问不出口,我可以帮你。】凤琷看着肖何离他越来越近,心尖微微发疼。   【你问他,你是不是骗了我?】   肖何走到凤琷面前,后者垂下头,看进他的眼睛他嘴唇有些颤抖:“你是不是……骗了我。”   肖何听得一愣,伸出去的手停在离他胳膊几寸远的地方:“你说什么?”   【你纵容我,事事顺着我,都是想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凤琷深吸一口气,压抑的怒气令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在凡间时,你纵容我,事事顺从我,对于诸多无礼要求都满足我就是想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肖何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又红又白非常尴尬,他当时确实目的不纯,但是要追一个人,不都该这样吗?肖何虽然能忍,但是他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被凤琷当面质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企图”,肖何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   【这个凡人很高明……他会忍辱负重。你知道吗,他们凡人收买人心有一种说法,叫做威逼为下策,利诱为中策,攻心为上策,你作为他的攻略对象,一个上古神啊,被人设计着,一点点爱上一个低贱的凡人,值得吗?好好想想吧。】凤琷一见肖何的反应如此,心就不断往下沉,他这个反应难道是默认吗?他真的把自己当傻子耍?   凤琷原本没觉得两个人身份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他也从来没把自己上古神的身份摆得比肖何更高一阶,他觉得只要自己喜欢肖何,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但是血魔说得太难听了,什么叫他是被骗着喜欢上他的,什么叫人家用假意设计他的真心……这真是……   凤琷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瞧瞧瞧瞧,他没话可说了吧,他先顺着你,对你若即若离,明明他自己先喜欢上,却要你越陷越深。你确定自己喜欢上的那个是你面前这个人,而不是他想要表现出来的那个人?我告诉你吧,他根本没表现出来那么在乎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是不会那么冷静地算计,理智地规划,他根本不是从心里喜欢你。我最懂凡人的心了,他们的爱和恨,自己都无法控制,能控制这么精准,只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在乎你。】凤琷心中一痛,恨声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对我……”   就一点真感情都没有?   肖何怔怔地看着凤琷,被他一通没头没脑的话吼得手足无措:“你在说什么……凤琷,我怎么会讨厌你,我确实……一开始,用了一点小计谋,但是……正因为我喜欢你,我才……”   脑海中那个声音猛地放大——   【他当然讨厌你,他从来没在你面前表现出别扭吧?令你万事顺心,但是你别忘了,你把碧玺珠放在人家身体里二十多年,让他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他会不讨厌你吗?你这个自私的神……】凤琷被他吵得头疼,他捂住耳朵:“你闭嘴!闭嘴!!”   肖何被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凤琷会这么讨厌……不过想想也是,没有谁会喜欢自己被算计吧。   肖何黯然地垂下眼睛:“那……那我不说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些话……你想听的话,我私下里再同你说,好不好?你先冷静点,我们……离开这里,这毕竟人多。”   【呵呵,不敢听了吗?你别忘了,他是凡人,他打不过你,就要用这种办法报复你。让你爱上他,然后狠狠甩了你,让你痛苦一辈子】凤琷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握住肖何的肩膀:“肖何!你……你是想用这种办法报复我吗?!我不信……你原来是这么阴险的人吗?”   肖何的身体被他晃了两下,脸上血色退得干净:“我……阴险?”   【阴险,当然阴险】   凤琷用力抓着他的身体,似乎想把他撕碎了解恨,他说话已经开始不过脑子了:“肖何……你、呵呵……你很厉害啊,忍辱负重,委屈自己这么久,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为了报复,连自己都舍得出去!你……你还让我睡……你不愿意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爱,你的廉耻心呢!啊?!你是个男人吧!”   肖何觉得肩膀要被他捏碎了,但是心里的难过远比肩膀上的疼痛更难以忽视——是男人怎么了……他难道第一天意识到自己是男的?!肖何见他那双血红的凤眸盯着自己,里面深沉如海,望不到底,也望不到他自己的倒影。   “凤琷……凤琷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报复?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这当然是报复了,如果不是他设计你,你一个神,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凡人?】“如果不是你设计我,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凡人!”   凤琷的话几乎与血魔的声音一同冲口而出,他说完自己先愣住了,肖何站在他面前,睁着那双乌漆麻黑的眼睛寂静地望着他。   凤琷下意识松开手,后者微微踉跄一步。   “肖何……”   “啊,”   肖何用胳膊挡开凤琷想扶他的的手:“你重点是这个啊。”   凤琷脑子里瞬间就空下来了——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这不是他的本意……不,虽然也并不是完全的不是本意,但是……他从来都没想过什么仙凡之别。   肖何伸出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那你现在是觉得,我……我是个凡人,不配做你男朋友?”   凤琷久久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开始明明是他的错,怎么现在变成他质问自己了?   肖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抱歉。”   说完这句话之后,肖何突然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好似都是人,朝他这边涌过来,但是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自己。他捂住肩膀,胳膊痛得几乎裂开,他迟疑着转过身,拨开人流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肖何有些恍惚,从出生开始,到现在,还从来没被谁嫌弃过,他一直很优秀,优秀得令很多人都无法直视,于是就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不配”爱上某个人。   只有凤琷。   他觊觎着那朵从天上不慎落入凡间的花,忘也忘不掉。   与他重逢时肖何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所幸对方没有表现出排斥,肖何又有很大的胆子,从来没因为自卑而放弃对凤琷的追求,肖何的爱意如同丝绒,试探着碰触他,不动声色的包裹他,直到最后收网了,他以为凤琷逃不掉。   即使凤琷周围所有人都反对他们……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反对,肖何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如果当事人自己都反对怎么办?   他最初怀着阴暗的想法?是。   他对凤琷另有所图?是。   他对他好是为了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是!   是!是!是!!   他为了得到他,甚至不敢表现自己的占有欲!只能忍,忍忍忍!   忍到如今都成了错!   凤琷说得没错,他如此委曲求全,都是有目的的。肖何不懂爱情,也许爱情这种纯洁的东西,不该沾有一丝一毫的阴暗。这件事上,他出发点就不正大光明,如今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他是卑劣的凡人,从天上落入凡间的花,他忘不掉,也得不到。   “凡人终究是凡人……再优秀也是凡人。”   要配神仙还是很牵强的。 ——the second part——   肖何一路恍惚,出了霓霄宫之后,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他走着走着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肖何愣了愣,低头看向他:“你……”   “哼!你什么你!我……本老爷可不是特地来找你的,我是看你这凡人神情恍惚,怕你死在昆仑山上,才跟来看看的。”   肖何放下捂着胳膊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哦,善哉啊……”   “是善缘!!!”   小白包子气得跳脚,跳完又别别扭扭地往肖何身边凑了凑:“你……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到这里来了?再往前走就要出昆仑山了,到时候霓霄神君找你找不到,会大发雷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肖何愣愣地哦了一声,然后摇摇头:“霓霄神君不会找我了。”   善缘疑惑地歪歪头,大眼睛像含着水雾似的:“为什么啊?你不是他的小妾吗?”   肖何苦笑,想告诉他不是什么小妾,话到一半却变成:“已经……不是啦。”   善缘蹲在他旁边,两只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小嫩脸上突然浮上一层粉色:“那……那他不要你了吗?”   肖何终于回过神,没说话,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摸几下。   善缘显得很兴奋,激动得双颊通红:“其实要我说,你们也确实不合适,毕竟你是个凡人嘛,霓霄神君的地位那么高……”   肖何闭上眼:“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他想,霓霄神君漫山遍野都是崇拜者,自己跟他分开的话,他们会比较开心吧,就跟……希望自己的偶像单身似的,身边没一个凡人碍眼,应该敲锣打鼓庆祝。   善缘还没停嘴:“那,你既然不跟他了,不如跟着我吧。”   “……”肖何抽抽嘴角:“你说什么?”   “你聋啊?我说你不如跟着我!”   善缘蹲在地上,挪着两条小短腿往肖何身边凑一凑:“虽然你是凡人,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你现在不跟霓霄神君就跟我好吧,住在昆仑山上的话,还能经常看见他。”   他说完又觉得委屈似的撇撇嘴——谁让这个凡人乱亲他,要不然……他也不会想跟个凡人在一起啊。   “不过说好了,你跟我在一起,也只能做小妾的喔。”   肖何习惯性地在心里算计起来,他面无表情瞥善缘一眼:“……谁说我想待在这?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我早就离开了。”   善缘眨巴眨巴眼看着他:“你想去哪里?”   “你知道天山在哪里吗?”   天山离昆仑山很远,不过善缘是一种擅长飞翔的鸟类,他很快就带肖何飞到天山,善缘问肖何来天山做什么。   “找一个千年冰洞。”   善缘皱起眉:“但是天山的千年冰洞很多,你要找哪个?”   肖何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一个一个找吧……我爸妈的遗体在里面。”   善缘一下子眉开眼笑:“要找人啊,那我擅长。”   善缘很快找到几处埋尸体的地方,有的是爬山的冒险家不慎掉下去摔死了,有的是早就变成化石的白骨,后来又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安放肖白嗣和何培卿遗体的山洞。肖何见到他们的面之后,才明白凤琷为什么死活不让他来看。   肖何平生见过不少遗体,一见这两具,却陡然掉下泪来。   善缘在一旁看得分明,着急地抱着肖何的腿乱转:“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肖何用手背抹掉眼泪把善缘抱起来,放在山洞外面:“你先在这等我,我想单独跟我爸妈待一会儿。”   善缘迟疑着点点头,在山洞外边默默杵着等。   肖何的爸妈被冻在一块寒冰里,又安放进一块冰棺。   肖何看着看着,慢慢爬到冰棺上,手在冰面轻轻抚摸,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被处理得非常细致,他们身体虽然破烂,遗容却还算整洁,也没有沾到血污。   肖何被冻得直哆嗦,仍然趴在上面,总觉得这世间与他最亲密的东西都被抱住了。   他哆嗦着想,凤琷为他做这些事,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是因为闲的吗?他算计了他……就这么令他讨厌?他甚至想杀了他!   还是他……潜意识里就嫌弃他是个凡人?如今只是表现出来了而已?   肖何心绪很乱,他想不明白,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自己的错……不该对他耍心眼,是个人都不希望自己被算计,但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肖何突然伏在父母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凤琷!!!你个混账!!”   他骂完之后哭声立刻低下去,肖何把脸埋在冰面上,哀泣呜咽着,隐忍着压在喉咙里。   “我怎么喜欢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喜欢你?” 第109章   109.   善缘小小一只站在洞口, 肃着脸等在那里,肖何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除了眼睛红了一圈没别的变化。   善缘仰起头看向肖何, 后者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能帮我把爸妈的尸体从冰块里拿出来吗?我想带他们回家安葬。”   肖何说完又补充道:“这是我们凡人的规矩。”   善缘遗憾地摇摇头:“这上面有法力,是霓霄神君的,我打不开。”   霓霄神君, 又是霓霄神君……   肖何又问:“那我们把它直接搬回凡间?用热水慢慢化开好了。”   善缘也算只神鸟, 这点事难不住他,于是点头说好。他变成大白鸟驼起棺材, 肖何犹豫了一下,没急着上去,他想起善缘变成童子时候的模样, 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背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沉了点。   善缘回头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他:“快上来啊,发什么呆?”   “哦……可是,你不压得慌?”   善缘眨巴眨巴眼睛说:“那有什么办法, 谁让你是我小妾呢。”   肖何听到小妾俩字嘴角一抽:“我没答应你,小孩子要什么小妾。”   善缘拍拍翅膀:“别啰嗦,快点上来,你善缘老爷我法力无边,背几个凡人绰绰有余。”   肖何迟疑着爬上善缘的背,后者一扇翅膀飞上天空:“还有,你不答应也没用,你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总之你现在也没人要,跟着我还能委屈你吗?”   肖何想起来在昆仑山上貌似真的亲过他一口,但是那不过是太激动了……而且亲小朋友一口有什么关系?肖何跟他掰扯不清楚,感觉胸中被憋了一口闷气:“你懂什么叫小妾啊!”   “我当然懂……啧。”   善缘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凡人一般见识,转移话题道:“你要去哪儿啊,回昆仑山?”   “Z国S市……我要回凡间。”   善缘警惕地问:“你不回昆仑山?”   肖何长吟半晌,骗他说:“暂时不回去,等我安葬了父母的遗体再做打算。”   他当然不打算再回去了,也许他今生都不会再与凤琷见面。   善缘没再多问,驮着他们很快飞回肖何的家。   时隔多日再回到凡间,再看见熟悉的街道,肖何心里颇多感慨,只不过不是好的感慨,他难过的要死。   善缘变成小包子的模样,只是他还穿着纯白小袍子,肩上扛着一口冰棺材,在大街上还是很显眼的。   肖何提醒道:“你会不会隐身,这样太张扬了,会吓到普通凡人。”   善缘往四周看了一圈,疑惑地歪头问他:“哪儿有凡人?”   “……”   肖何这才发现今天的街道是有些不寻常,他住的地方比较安静,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不但没人,街上居然也没有灯光。肖何疑惑了一阵,最终说:“算了,先回去再说。”   肖何的家外面有双层防盗,保险措施做的也很好,但是如今……怎么跟台风过境似的,院子里、草坪上都乱七八糟,丢着一些碎石和旧家具的残肢,肖何赶忙跑去查看大门,好在大门的锁是好好的,他把手指放上去验证指纹后,门就开了,就是他开门的声有些不对劲,肖何嘟囔一句:“看来快没电了。”   屋里的摆设如故,除了落上一层灰尘之外没多大变化,肖何见善缘还扛着棺材,让他赶紧放下:“放在地上就行,你随便坐吧。”   善缘乖乖点点头,放下棺材爬到沙发上坐下来,他人小腿短,脚沾不到地上,吊着小短腿在那晃悠。肖何把家具简单地擦了擦,然后准备做点饭。   到厨房之后,肖何才想起来这里的东西都被凤琷搬空了,想做饭也做不了,他只好从床头柜翻出一盒糖果来吃。   肖何吃了几颗糖果之后,发现善缘正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肖何就把糖果盒塞给他让他尝尝。他像照顾一般小朋友一样照顾善缘,给他吃着糖然后打开电视机,想调动画片给他看。   但是电视没有信号,肖何只能调出碟片,DV机里是猫和老鼠,凤琷在他家时,他特地买来给他看的。   肖何插腰在电视前面站着,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对善缘说:“你先看电视吧,我有点事要做。”   ——这个家里到处都有凤琷的痕迹。   “你要做什么?”   善缘不挑食,平日里也不难伺候,现在完全被动画片吸引去了注意力,边看动画片边坐在沙发上吃糖。   糖是甜味的,不过他更喜欢吃虫子。   世上所有的鸟都吃虫子,除了凤凰。   肖何准备先泡个澡,睡一觉……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要洗澡,你洗吗?”   善缘比凤凰还讨厌水,摇头拒绝:“羽毛湿了飞不动,不洗。”   肖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自己一人去浴室。   他把自己浸在热水里,之前在天山冻得冰冷的身体总算恢复过一点来,他脖子上挂着的翎羽浮在水面,散发出浅浅的金色。肖何闭上眼,屏息沉入水中——什么都不想管,就这样睡一觉好了。   霓霄宫内。   “哐——!!”   “哗啦!!”   琉璃屏风被狠狠摔在门上,散了一地七彩的粉末,紧随其后的是两盏五色玉九龙杯,因为太结实,砸在门上又反弹回来。   那两只杯子是凤琷以前最喜欢的,他从小就经常收集一些天材地宝,珠光宝气的东西,尤其喜欢亮晶晶,五颜六色的那种。当年他为了得到这九龙杯,在北冥星君那里生生磨了半个月,说要送给父神做生辰礼物,这才磨过来。应颉听说后感动得要死要活,然而等到生辰这天,凤琷送他两筐昆仑山上摘的无花果,九龙杯?他连提也没提。   如今竟叫他当垃圾砸出来。   屋内更如狂风过境,各种摆设东倒西歪,凤琷用力一扫,桌上的东西都被他扫在地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他满脸狰狞,黑色的藤蔓花纹爬满脸颊:“肖何在哪!!他到底在哪?!!谁允许他离开昆仑山的!!!”   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次,突然冲到门边抬脚就踹,雕花的红木门被他踹得咣咣直响,表面看上去却纹丝不动,凤琷手心搓出一个火球,狠狠摔在门上,火舌舔着木头门,一点都没有要烧起来的迹象。   凤琷气急败坏地扔掉火球,用自己整个鸟身体去撞:“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回应,凤琷跃到高高的屋顶上企图把房顶拆穿,但是房顶也跟门一个样子,纹丝不动,结实得像加了十层结界。   “你轻点折腾吧,父神的结界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开。”   应麟坐在他身后桌子上,听到凤琷的话冷冷哼了一声:“再说了,那个凡人不离开,等你发疯把他烧成灰吗?”   凤琷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我怎么会伤害肖何!”   应麟掀掀眼皮:“你不会吗?你之前不是想杀他么?”   凤琷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   “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身上的伤好全了,父神自然会放你出去。”   凤琷皱着眉狠狠坐在凳子上:“我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应麟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身上魔气那么重,又是被仙家武器所伤,怎么可能好,就连伤口都不一定愈合。”   “不用你管!!”   应麟看着凤琷的样子,不由皱起眉:“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在这里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找揍?”   应麟继续说:“你对那凡人言辞那般绝情,难道不是在赶他走吗?”   凤琷顿时息下声气,叹息着用双手撑着额头,仿佛也在揣度自己的心思。过了许久,他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要他走,当时要不是那群混账神仙挡住我,我根本不会让他走出霓霄宫的门。”   被应麟“请”到昆仑山作客的仙官们当时见凤琷情绪不对,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凤琷没防备,被各色武器在身上捅了好几个洞,肖何就是在那时走的。   神仙们速度够快,肖何那时精神又有些恍惚,凤琷在他身后被怎么样了,他丝毫没注意。凤琷眼见着肖何离开,在后面大声喊他他却听不到,凤琷身体里又插了几根武器,半步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他本想着总之肖何出不去昆仑山,大不了他收拾完这些人再去找他,谁知道等他腾出手来找人时,竟然找不到了!凤琷又惊又怒,他担心肖何是又被抓走了,努力回想自己还有哪几个仇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暗暗发誓,等找到那个带走肖何的人,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对肖何说了那样的话,却受不了对方离开。凤琷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他之前听从血魔的劝说,觉得肖何并不喜欢自己,但是又完全不想放开他。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肖何手段了得,让他无法忘记?他想让他爱上他,然后离开他,让他痛苦……借此报复?   凤琷心想,那你现在成功了……   不行!不能让肖何得逞!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凤琷当时跟个被捅破的血包似的,咕咚咕咚一直流血,如今被包成粽子,应颉勒令他待在屋里养伤。应颉在门上设了禁制,别人都能进出这间屋子,唯独凤琷不行。   应颉是怕凤琷这个样子出门惹事才出此下策,毕竟他真的已经开始惹事了。   那几个趁机偷袭的仙官自然没讨到好处,凤琷当场就一爪子挠死一个,又一爪子挠得另一个脊椎骨都断了,后来若不是应麟拉着他,他可能就要大开杀戒。   凤琷还不解气,把他们通通关了起来。现如今这些仙官不再是来昆仑山作客了,而是在海底坐牢。   凤琷封了那些人的丹田,把他们扔进澧泽水牢用来关押恶妖的最深层,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软禁他们一辈子。应颉听说凤琷闹出这等事,大发雷霆,却见他身负重伤,又心软,这才将凤琷困在屋内,哪儿都不许他去。   凤琷突然冷笑着问应麟:“你刚刚说了什么?绝情?”   应麟想到自己身负神职,绝情这词确实更适合他自己。不过他对凤琷的冷嘲热讽向来无感,抬抬下巴指向他脚边:“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凤琷这次去讨伐血魔还带回来一堆黑漆漆的生物,这些东西看形状像凤凰,看大小像鸭子,但是一看颜色,就知道跟魔族有关。   凤琷从玺延洞中出来之后,这群生物就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平时像衣服边儿一样贴在他袍子、袖子上,凤琷不耐烦让它们贴的时候,就变成一只只鸟蹲在他脚边,不叫不飞,只拿一双双死气沉沉的,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凤琷。   ——饿,好饿。   它们好像在这样说。   应鳞越来越好奇凤琷在玺延洞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问过,凤琷不说,他也问不出来。   凤琷下意识将视线移到那些鸟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这些生物就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他忍不住想碰触它们,心里酸涩不已。   “如果被父神知道,他会揍你。”   凤琷皱眉:“他不会,他只揍你。”   “他会,他还会往死里揍你。”   凤琷猛地站起身,狠狠一摆袖子:“出去!!都去找人!找不到肖何别回来!”   地上的鸟呼啦啦飞起来,穿过窗户飞了出去,应麟望着窗外那一团团模糊的黑影,不由皱起眉:“你带回来几只?”   凤琷不耐烦地说:“你自己不会数?”   应麟眉头拧着两个疙瘩:“之前我看是四只,刚刚看……怎么好像又是六只。”   凤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瞎?明明是十二只。”站在地上一大堆,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应麟心头一紧,从桌子上跳下来:“等它们回来,告诉我,我让父神看看。”   “让他看做什么?他不会揍我的。”   应麟摇摇头:“说不定父神一只都看不到。” ——the second part——   肖何泡够了澡从浴缸里钻出来,他把自己擦干净,站在镜子前面注视着里面苍白的躯体——单薄的胸口上残留星星点点没退去的吻痕,肖何下意识伸手去搓一搓,搓着搓着眼前就模糊了,他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   肖何将胸前戴着的翎羽拖在掌心,轻轻吻在上面,难过地跟它说再见。   他想着想着,突然不堪重负似的扑在洗手台上,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肖何哭着缩成一团,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砸在洗手台上。他好像哭了好久,光滑的瓷砖被泪光映着,倒映出他的脸。   肖何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停下来,他用力撑起身体在脸上抹了一把,抽噎声渐渐止住。   肖何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伤心,但是没有这么脆弱,因为失恋整天哭兮兮很诡异……且他之前哭了一场,发泄得也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控制不住情绪?   肖何用力抹掉眼泪,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其实平日他从这边往外看,都能看到一些高楼大厦上面的霓虹灯,有些形状还很好看,肖何经常从这里往外面望。   但是今天,那些霓虹灯都没亮起来。   ……想到霓虹灯就想到霓霄神君,他又觉得鼻子发酸了。   “笃笃笃。”   浴室门被敲响,肖何赶紧洗把脸去开门,一拉开门,从门缝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肖何单膝蹲下:“怎么了?”   小包子一双圆眼睛转来转去,转到肖何赤-裸的胸膛上,然后用力捂住眼:“哎呀!!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肖何说:“我在洗澡啊,怎么穿衣服?”   他说完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衬衫披在身上,一边系扣子一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圆眼睛从两根肉乎乎的手指中间露出来:“我刚刚听到这边有哭声,就来看看,你哭啦?”   肖何当然说没有:“你看完动画片了吗?”   小包子逞强道:“看完了,没意思……”   “噗,好了好了,想看就去看吧,我没事,一会儿就出去了。”   小包子一步三回头地往肖何身上望,嘴里嘟囔着:“你……你可不能再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啊,你是我的小妾,不能给别人看。”   肖何心里叹息一声——这孩子到底怎么长的,歪成这样了?   他穿好衣服后出了浴室,善缘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肖何就说:“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肖何。”   “你不是知道吗?你要叫我善缘老爷。”   善缘扭过头去看他:“不过,你叫肖何?你不是叫凡人吗?”   “凡人只是品种。”肖何耐心地解释:“用你们霓霄神君打个比方吧,他品种是凤凰,名字却是凤琷。”   善缘默默思考起来:“原来如此……那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何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想了想说道:“权且理解成个体用来区别于其他同类群体的标号吧。”   “那我有名字,我叫二十五,我们族群就是用这个,编号来区别的。”   肖何不敢苟同:“二十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随便,而且数字指的是你是第几代鸟,不能用来做名字。”   善缘用一根小指头点着自己的下巴:“那我也要叫个名字才行,叫什么呢……”   肖何趁他想的时候把客厅的棺材拖到墙角,用布盖了起来——省得被人看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蕴含凤琷神力的冰块没有融化,看来用热水弄化是行不通的。   善缘想了一阵,自己敲板:“就叫大老爷吧!”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向善缘:“……”还不如叫二十五。   善缘见肖何的表情似乎不妥,嘴巴就撅起来了:“那你说,我要叫什么。”   肖何木着脸安慰他:“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只不过给你一个参考,凡人的取名方式说不定跟你们不一样,何必这么计较啊?。”   善缘躲开他的手,生气道:“我让你取你就取!”   肖何见他要发小孩子脾气,沉吟片刻道:“你实在想叫二十五也不是不行,含蓄点……就叫念芜好了,念与廿同音,是二十的意思,芜嘛,与五同音。”   善缘撇撇嘴,表情看起来很不屑,眼睛却亮闪闪的:“啧,一般般嘛……”   肖何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念芜呆了一呆:“你居然会笑……”   肖何摸摸自己的嘴角:“我当然会笑,我又不是假的。”   他说完就把念芜从沙发上抱起来:“好了,该睡觉了,小孩子熬夜会不长个儿。”   念芜趴在肖何肩膀上,脸蛋靠挤在他身上被挤变形,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你怎么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比你大,比你们凡人都大。”   肖何把他塞进被窝,然后盖上小被子:“但是从外表看起来你就是个小孩子,等你能变大人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大人。”   念芜抓着被子小小地叹口气:“那要很久呢……唉,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族里都这样,得五千岁之后才能变成大人,我才两千三百多岁……我怕你一个凡人等不到喔。”   肖何听一个小屁孩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哭笑不得,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两下:“那你就快睡觉吧,说不定能长高。”   “你不跟我一个被窝睡吗?”   肖何正站起身想走,挑眉道:“你难道不敢一个人睡?”   念芜顿时不高兴了,大声说:“你才不敢!!!但是你是我的小妾,当然要跟我一块睡!”   肖何上下打量一番念芜,妥协似的钻进被窝里,把他抱在怀中拍拍背:“好好好,我哄你睡。”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念芜被肖何拍着背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大概从来没被人这样拍过,胳膊腿都直往肖何身上扑,仰着白嫩可爱的小脸蛋,嘴里还吧唧吧唧。肖何一低头就能看见这张脸,几乎想亲他一口。   ……但是想到对方是个两千多岁的老妖精还是算了。   肖何睡不着,等念芜睡熟了之后,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来到客厅,坐在宽大的窗台上对着夜色轻声叹息——还是考虑换个房子吧,这栋楼哪里都有凤琷的影子和他留下来的气息,再住下去非得抑郁症不行。 第110章   肖何在窗台上坐了一夜, 有点感冒。不知道是不是冻了一晚上的原因,他表情很可怕, 好像在酝酿什么毒计。   肖何从窗台上跳下来, 本来想等天亮了就去小区门口买点早饭,但是一直等到七点多钟,经常在小区外面卖包子的摊位也没开张, 肖何又饿又烦躁, 决定出门买方便面吃。   他刚收拾完念芜就起床了,扒在门后揉着眼睛看他。   肖何边换鞋边说:“我要出门买吃的, 你跟我一起吗?”   念芜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们在凡间住这么长时间,该回去了吧。我本来该寸步不离看着兰麝果, 离开这么长时间已经是破例啦,快回去吧。”   肖何穿鞋的动作顿了顿,他心里有点愧疚,原来这孩子一直在等自己?   肖何走到他面前蹲下, 温声说道:“是这样的,我在凡间还有些事脱不开身,我父母的身后事得处理妥当……大概要耽误许多时间。要不然,你自己先回去怎么样?”   念芜不高兴地撅起嘴:“为什么,你是不是不回去了,想支走我。”   “……”肖何庆幸自己有张面瘫脸,内心的不自在体现不出来。   他耐心劝道:“当然不是……这样,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事情,你可以再来接我,好不好?”   念芜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还算可以接受,就点头说好吧。   “你现在就回去吗?要不要吃早饭?”   念芜不屑地说:“我们修道之人不需要吃东西,我现在就动身回去,果园如果少一颗果子,可要算在你头上……哼,害我等这么久,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回去了。”   “行行行……对了。”   肖何犹豫了一下,从脖子上摘下翎羽交到念芜手中:“这个……麻烦你帮我带给你们神君吧,就是霓霄神君。”   念芜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   “这是他的东西,我暂时回不去嘛,怕他着急要用。”   念芜点点头,把翎羽塞在胸口:“好吧,我尽快回去,会亲自交给霓霄神君。”   肖何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他觉得念芜最近越发乖巧,与第一次见面时候那种暴戾完全不同,真是个带人疼的孩子。   白鸟从肖何的窗子里飞出去,渐渐消失在远方,肖何关上窗户转身舔了一下嘴唇,他想,凤琷啊凤琷,你要是这样都不来找我,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凤琷之前嘱咐他不要把翎羽摘下来,现在他却将这东西送回去,相信他懂是什么意思。   ……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以他对这只鸟的了解,看见翎羽大概要炸成刺猬。   肖何叹口气,拿了钱包转身出门。凤琷这家伙,真是够他心累的。   阴谋,是爱情的敌人。   但是对于肖何来说,没有阴谋爱情会死得更快。   他想,也许下次他该换个更温和一点的办法,何培卿曾经对他说过,要么一辈子不要对爱人撒谎,要么撒了慌,一辈子不要让对方知道,肖何觉得是自己失误才导致今天的结果。   但是凤琷怎么知道他对他耍心眼了呢?   肖何在街上转了几圈,没怎么看见人,走过两条街才到便利店,奇怪的是便利店也没人,这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平日里过来买东西的人很多的。   柜台后面有个样子懒洋洋的收银员,肖何进来了他也不搭理,只顾低着头玩手机。这种现象很奇怪,肖何住的地方是高档小区,服务人员平日里都一副很热情殷勤的样子,从来没这么不把客人当回事。   不过肖何太饿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因为客人少收银员就懈怠。   他从货架上拿了一包泡面,一捏上去发现包装纸落了许多灰尘,再重新拿一包还是这样。   肖何不由皱起眉,连换几包都是这个样子,于是拿着泡面到收银台询问:“先生,你们的东西怎么这么脏?很长时间都没换了?”   收银员态度很张狂,斜肖何一眼:“爱吃不吃。”   “……”什么鬼!这个便利店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才离开几天,变天啦?!   肖何顿时有些生气,还压着火气问:“你们店长呢?”   收银员没答话,在柜台后面蹲下-身,然后猛地把一把菜刀咣一声砍在桌子上,扬起下巴朝肖何眯眯眼:“我就是店长,有事?”   肖何这时候才看清楚,收银员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看上去就不是好惹佛样子。肖何被吓了一大跳,他谨慎地退开,抱着泡面摇摇头:“没事……”   收银员冷哼一声,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机,还时不时发出猥琐的嘿嘿声。肖何心想这简直疯了……怪不得这么冷清,感情这家店长有病。但是以前来买东西都没见过这个人,他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见了这种人心里又有些发需,只想赶紧买好东西立刻离开。肖何默默退回货架旁边,又选了几样吃的,一起抱到柜台要求结账。   收银员也不给他打条码,目测一下,然后说:“五百。”   “……”   肖何抽抽嘴角:“你不打条码的?”这些东西怎么看都用不上五百啊!   收银员狠狠一砸桌子:“收银机坏了!!没长眼啊你!是不是瞎!”   肖何被他骂得一愣一愣,拎着自己的东西直往后退。   “老子说五百就五百!爱吃不吃!爱买不买!!!”   他说完又神经质似的哼哼笑起来:“吃吧吃吧……肉猪,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还不赶紧吃。”   肖何紧张地吞吞口水,手指微微颤抖,从钱包数出五百块钱扔在柜台上转身就走——这人真的有病啊!!光天化日的敲诈勒索,还拿出菜刀,跟以前的山大王似的……算了,惹不起他躲得起……回去就报警!   肖何出了店门没走出去多远,突然见另外一个方向走开一帮人,拎着木棍斧头之类的武器冲进刚刚便利店,随后,便利店里响起一阵叮叮嗙磅的打砸声,还有男人的喧哗声,之后一声惨叫肖何看得目瞪口呆——就算那个收银员有些过分,也不用这样吧,直接报警就好了,怎么还亲自动手……太暴力了!这犯法吧?!   不一会儿,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被从便利店里扔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被血染透,但是隐约能看到一点店员制服的红色,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从门内扔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下水道旁边,肖何远远看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是个人头啊!!   那东西停下来,脸正好对着肖何这边,收银员大睁着一双眼,死死盯住肖何。   路边的清洁工像是习以为常,扯着尸体两条腿扔进垃圾箱,一看路旁还有个头,就很不淡定地冲便利店里面喊:“直娘贼!日死你们这些狗东西!为什么乱扔垃圾!!晓得老子今天收了几次垃圾了?!”   ——这是重点吗?!   杀……杀人了啊!   肖何眼见着清洁工也加入这场混战中,便利店时不时传出惨叫,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又遇见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非人类,这都是幻象吧?刚刚还跟他说话的人,现在就……死了?!但是他身体里面已经没有碧玺珠,应该不会再吸引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了啊……这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法制国家吗?!   肖何背靠墙哆嗦着往外挪,挪了一段距离之后撒腿就跑:“疯了……这些人疯了!”   肖何一口气跑回家,把门死死锁上之后才觉得安全了一些。他背靠着门慢慢坐下来,累得气喘吁吁。肖何抖着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刚刚看到的一幕太荒诞了,那是真的吗?但是他闭上眼还能想起那个收银员死不瞑目的样子……   肖何抱住自己喘了一会儿,等喘匀了气之后才颤着腿爬起来。他勉强走到电话旁边,拨了110想要报警,但是电话里面嘟嘟地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之后转成忙音。   肖何终于察觉不对劲——不管出现什么乱子,作为国家强制机构的军队是不会乱的,如果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的话……   肖何不敢往下再想。   ——怪不得昨晚街上那么冷清,不会是都被砍死了吧……   “冷静冷静……先吃点东西……”   肖何把掉在地上的方便袋拿起来,开了一袋方便面之后,不知道怎么煮,凤琷把他的厨房都搬空了!肖何在厨房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电磁炉,搁置挺久,不过好在还能用。   肖何随便塞了点方便面之后总算填饱肚子,他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小区有自己的发电机,从远处大厦的供电状况来看,他家只是在使用发电机平时储存的电而已,外面肯定已经乱套了,再过几说不定就要停水停电。   肖何把地下室的储水罐打开,放满水,又查了一下家里的米粮,只剩下半袋大米堆在储物间,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肖何弄好这一切之后,累得瘫倒在沙发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所有的事都乱套了,像某些灾难片里说的似的……难道真的闹丧尸?   不过他今天出去也没见到奇怪的生物啊,就是大家看起来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   肖何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他给很多人打电话,包括吴叔和曲长风,但是根本没人接,电视也收不到信号。肖何时常能从窗口看到几人一组的小团体路过,他不敢出声,就躲在窗帘后面默默看着,那些人手里都有武器,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两天之内肖何已经见识了好多场械斗。   后来有一次,有人来他家砸门,肖何躲在门后面不敢出声,好在他家的防盗措施做的好,那些人进不来,砸一会儿就离开了。   到了晚上,肖何把所有的电灯都关上,只留浴室一盏小灯,他滑进热水中闭上眼,绝望与恐惧在心中慢慢扩大——凡间出了乱子,天上的神在做什么?   还有,凤琷他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   凤琷不是不来,他是来不了。   念芜回去昆仑山之后寻找凤琷也找了挺长时间,原本他们这些普通的鸟是不能随便进霓霄宫的,但是他等了几天没找到人,霓霄神君也没出来过,就寻个机会偷偷溜了进去,应颉关凤琷的屋子没上锁,就像他说的那样,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这间屋子,除了凤琷自己。   应颉这样做,与其说在关着凤琷,不如说是在磨他的性子,凤琷越着急就越出不去。这一日,他正坐在房间里发呆,脑袋里血魔的声音时不时就响起来,撺掇他出门,凤琷被他搞得心烦意乱。   “能出去我早出去了!你给我闭嘴!”   【这种封印咒术其实很简单,跟门神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是反着来的罢了,门神在的地方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是里面的人出不去。你只要让门外的人引你出去就可以了。】凤琷冷哼一声:“说得轻巧,父神下的法术,这里还有谁愿意引我出去。”   脑海里的声音顿时不说话了。   这时门外突然伸进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凤琷。   他注意到凤琷看到他,小脸激动得泛出粉红色:“神君……”   凤琷微微愣了愣:“你……善缘?”   ——能引他出去的人来了!   他站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念芜试探着伸出小短腿,放在门槛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凤琷一眼,又把脚收回去,小脸变得更红:“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是,有事跟神君说。”   凤琷微微舒展眉头:“什么事?你进来说吧。”   念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可以吗?”   凤琷又点了点头,他才进门。   他一边往门里迈一边兴冲冲地说:“神君,我叫念芜啦,不要再叫我善缘。”   凤琷觉得好笑:“你居然还给自己取名字?”   念芜不好意思地拧拧手指头,小声说道:“是别人给我取的。”   他第一次到自己偶像的房间里,兴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随便乱看,只从怀里拿出肖何给他的翎羽,举起手递给凤琷:“神君……这个,我是来送这个的,那个凡人让我带给神君。”   凤琷一看他手上的东西,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凤琷一把夺过翎羽,拎着念芜的衣领把他提到桌子上,后者原本就被凤琷吼得缩起脖子,双脚一离地,吓得差点露出原形。   鸟类对于凤凰会有本-能的畏惧,更何况凤琷现在比一般的凤凰还要恐怖,好好一只善缘吓得几乎缩成鹌鹑。   “我……我我我……我是……”念芜坐在桌上缩着肩膀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见就要吓死了。   凤琷稍微压压心底的火气:“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东西?捡的?”   善缘一族一直为凤凰看守果林,凤琷小时候也吃着兰麝果长大,所以对他们这族人还是颇为宽容的,所以他现在才有耐心跟念芜说这么多话。   如果换了别人……管那么多呢,打死再说。   念芜哽咽一声:“是……是肖何给我的,他让我带给神君,说是您的东西。”   凤琷急忙问:“你见过肖何?”   念芜迟疑着点点头。   “他现在在哪儿?!”   念芜往门外一指:“凡间。”   凤琷拔步就往外走,才迈一步突然想起来自己出不去,又退回来。念芜睁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很好奇他要做什么。凤琷重重吐口气,坐到椅子上:“他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念芜思索半天摇摇头:“没说什么了,我问他回不回来,他说要办父母的后事,等办完了我再去接他。”   凤琷听后又惊又怒:“他父母的丧事?!他怎么拿到他们的遗体了?!”分明被他放在天山上,还用法术封存起来,肖何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把遗体拿回来?   他倒不是想以此要挟肖何,只是……难道他身边,除了自己还有别的非人类?   念芜虽然单纯,但是并不笨,一见凤琷这个反应,顿时觉得不好——他不会做了奇怪的事了吧?但是他又不敢对凤琷说谎,于是小心翼翼地说:“他让我带他去了一趟天山……说要找人,那两个人被放在冰洞里面,然后就……就带出去了。”   “……”   “我帮你搬出来,送到凡间……”念芜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越缩越小,眼看着就想缩进衣服里去了。   凤琷死死瞪着念芜白包子似的小脸,一副要活吃了他的样子。   念芜吓得几乎快哭出来:“神……神君,我……我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现在是我的小妾,求我帮忙,我就帮了,我不知道那不能动,然后……哎哟!!”   念芜话没说完,被凤琷捏着两只翅膀从桌子上拎起来:“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小妾?!你放肆!”   念芜下意识在他手里扑腾着挣扎:“呜呜呜……疼!疼疼疼……”   “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念芜点点头。   凤琷狠狠拍了一把桌子:“这个凡人!!气死我了!!”   凤琷打不着肖何,打得着他大概也舍不得,越看念芜越来气,不知道怎么,这张包子脸,在凤琷眼里越发有些猥琐起来,气得他把念芜摁在桌上一顿好打,然后狠狠把他拎到眼前:“肖何是我的人你知道吗?!”   这个肖何,才几天没见居然就找下家了?!凤琷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冒着鼻涕泡的小包子——还找了这么个玩意儿,这才多大啊!亏他下得去嘴!   念芜被揍得屁股很痛,眼泪汪汪:“我知道他以前是……可是那是以前嘛……你不是不要他了吗?神君不要他的话,就给我啊……我觉得他挺好的哦。”   他当然好!   “我什么时候……!”   凤琷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念芜含泪点点头:“我那天看他好像很难过,问他,他这样说的,他好像还想跳崖……我就让他做我的小妾嘛……更何况……”   念芜撅撅嘴,剩下的话没说下去——更何况他还亲他了嘛!   “他……他想跳崖?”   凤琷顿时觉得心里一紧,整颗心脏就像被揪起来了似的:“不会的……肖何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是真的!!那天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走到山下去了!掉下去就摔死了嘛!不是跳崖是什么!”   念芜在凤琷手里扑腾扑腾,两只小胳膊早就被凤琷捏回原形,变成一双翅膀背在身后:“疼疼疼……神君,放开我啦!”   凤琷回过神,松开捏着念芜的手,小白团子一落地,翅膀用力扇几下才变回胳膊。念芜满心委屈——他帮人带话怎么还被神君收拾了一顿。   念芜撅着嘴看凤琷一眼:“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喔。”   他迈出一步,又往前迈一步,然后发现自己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念芜回头一看,凤琷正拿根手指勾着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念芜脖子后面一凉,眨巴眨巴眼睛:“神君……还有什么吩咐?”   凤琷冷冷道:“带我出去。” 第111章   凤琷没想到能这么轻松从禁制中出来, 还带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鬼。   “神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念芜迈着两条小短腿奋力跟在凤琷后边, 但是凤琷与他身高相差太多, 大长腿迈一步,念芜得追十步。   他最后干脆抓着凤琷袍子边,被半拖着往前走。   “去一趟澧泽。”   凤琷本来不想理他, 但是一走路就有个小东西挂在脚脖子上显示存在感, 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澧泽?那好远喔,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念芜是只鸟, 比凤凰这种高级的鸟还没脱离鸟性,一听水就犯愁:“我们还要进水里面吗?”   凤琷皱起眉——这倒提醒了他,澧泽那么远, 去一趟得耽误几天功夫,到时候肖何还不定在不在原处了,这个凡人神通广大,一不看紧居然就去了趟天山。   他本来打算回水牢一趟, 看看有没有哪个神仙的神力恢复过来。顺手给他们再加几层禁制,以免让这些人跑出来碍事。   关于这件事应颉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虽然为神正直,本质却不傻,放跑了仙官让他们回到天庭,整个昆仑山都会有大麻烦,对凤琷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不打算管。所以凤琷确信,那些仙官们现在肯定还被关在水牢中。   ……那不如让应麟帮忙好了,前几天他还说要看着自己,没多久却匆匆离开,还心事重重的嘱咐凤琷不要随便离开昆仑山。   他现在应该回澧泽了吧?   “再看看,先出去再说。”省得又碰上应颉,说不定会被重新抓回去。   凤琷带着念芜一起出了昆仑山,到山脚下时,一个银发的神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他们去路。   “是你?”   凤琷看清来人后,皱起眉头——他倒是忘了,自玺延洞中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绮焰……不对,应该说是他与自己一同进了洞中,然后凤琷的记忆就断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洞外,他脑袋里多出来一个声音。   凤琷下意识觉得那个声音是血魔,但是绮焰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绮焰挑了挑眉:“你要去哪儿?”   凤琷冷漠地看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你管得着吗?”   “你要去找那个凡人?”   凤琷身形一顿,念芜没停住,一下撞在他的腿上。白包子下意识往身边的大粗腿上一搂,跟凤琷一起把脑袋转向绮焰。   后者垂目扫了念芜一眼,唇边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三口之家啊?凤琷,你现在的行为越来越与凡人贴近了。”   凤琷没打算理会,干脆拎起念芜,踩上云就要走。   “希望你早点记起玺延洞中发生的事……到那时候,不知你是否还能心无芥蒂地跟那个凡人在一起。”   绮焰的声音轻飘飘从背后传来,凤琷猛地看回去,却见绮焰早就驾着彩云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念芜被他像行李一样拎在手中有点不舒服,于是左右扭动几下,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凤琷:“神君……我们还去不去澧泽了啊?”   凤琷心里烦躁:“不去了!去凡间,带路!”   凤琷原本还准备到处抓一抓肖何,却没想到他居然都没跑,就待在自己家里。他指着前面那栋房子疑惑地问念芜:“你确定在这里?”   念芜点点头:“在啊,总之我来的时候还在。”   凤琷心里疑惑更大,却还是走上前,他知道肖何家里的门是怎么个构造,也不推门,直接飞上三楼,把窗户拧开跳进去。念芜跟着凤琷跳进去,感慨道:“神君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进……好熟练啊。”   凤琷斜他一眼:“再多话把你舌头打个结。”   念芜吓得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舌头打个结还怎么吃虫子。   凤琷又说:“你在这等着,不许乱跑,等会儿我来找你。”他要跟肖何说一些私密的话,不想让旁人听了去。   念芜又乖乖点头。   ——总之他在凤琷面前,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凤琷从三楼摸下来,转了一圈没看到肖何的身影,他又摸去二楼,每个房间都找过,依旧没看到任何人,凤琷觉得奇怪——二楼是日常起居的地方,肖何居然不在家?难道出去买菜了?   凤琷看见肖何空空如也的厨房,想起来他的东西都被自己搬到昆仑山去了,买了菜也没办法做饭,就决定去一楼找找。   一楼有间实验室,实验室的门通往地下室。   凤琷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肖何,他一进去就看见那一缸刺目的血水,肖何一只手垂在浴缸里面,脸朝下趴在浴缸上,一动不动的。   凤琷脑子里嗡得一声,他突然想起来念芜说肖何曾经要跳崖自杀,他还不相信,现在呢……现在眼见为实了?!   他大跨步地冲进来,一把将肖何捞出来,他的胳膊被从水中拔-出,带得血水溅到凤琷脸上。凤琷也顾不上擦,他脑子里都空白了,他把肖何搂在胸前,一只手掐住他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手腕。   肖何浑身湿漉漉的,上身只穿着衬衫,他紧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因为凤琷只能用一只手抱着他的缘故,整个人贴在他怀中然后缓慢往下滑,凤琷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只能也跟着他的身体压低自己,他觉得自己抱得越紧对方就越往地上掉,就是抓不住他。   怀里的人冷冰而柔软,凤琷觉得自己就像抱着一具尸体似的。他心中剧痛,只能用力收紧手臂:“别这样……肖何,别这样……”   “嘭!”   两人相拥着倒在地上,凤琷急忙把他重新抱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够用,后知后觉有一只还掐在肖何手腕上,凤琷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先治疗伤口。   他赶紧将肖何的手腕拉到嘴边,沿着伤口用力舔过,等它终于不流血了,才把肖何重新抱进怀里。   凤琷不敢看肖何的脸,摸着怀里的身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将手心贴到肖何心口的地方,他屏息仔细感受,感觉到里面还有虚弱的跳动,这才松出一口气。   凤琷将肖何横抱起来,手中就像没份量似的,抱得紧一点,竟被他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   肖何本来就够瘦了,现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凤琷带肖何回了二楼卧室,脱掉他身上的湿衣服之后用大浴巾小心地裹起来,然后又搂到怀里去。凤琷闭着眼睛把脸埋在肖何发丝之间轻轻蹭一蹭,难受得快哭了。   他实在想不通肖何为什么要寻死,他印象里肖何是个坚强的人,与羸弱的身体相反,他有根强韧的神经,他这种人怎么会轻生?但是……即便念芜所说他跳崖是假,是在胡扯,那这次呢?他亲眼所见,肖何就在浴室里割-腕……还找了地下室这种不通风的隐蔽之处,这显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这时他脑袋里的血魔又开口了【唉,肯定是因为你,话说得太重了啊。】凤琷心里微微一动,然后血魔又说——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使苦肉计。他们凡人的三十六计中,确实有这一计。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凤琷暴怒:“你给我闭嘴!再说他一个字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试过把这个声音从自己脑海中剔除出去,但是失败了,它好像扎根在自己的元神里。但是凤琷也并非对他完全没有办法,既然他扎根在自己元神中,那就将元神当作燃料烧了,他就没办法依附。   血魔怕凤琷这个疯子真跟他同归于尽,于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凤琷搂着肖何躺在床上,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抚摸,手掌下的嶙峋骨骼令凤琷心中一阵难受。   ——他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凤琷记得肖何习惯在床头藏些糖果,把他的床头柜翻个遍,终于找到一盒巧克力酒心糖,凤琷拿一颗塞在嘴里嚼碎化成水,然后吻在肖何嘴唇上。   他本只想给肖何喂点东西吃,贴在他凉薄的唇上之后,却忍不住想要更深入些。凤琷拖着他的后脑,舌尖抵开肖何的牙齿,口中融化了的巧克力就顺着舌头喂进肖何嘴里。   凤琷将肖何的唇含在嘴里轻轻吸吮,舌尖越探越深,到后面干脆由哺食变成深吻,巧克力在嘴里化得到处都是,黏黏糊糊。   肖何本-能地吞咽口中的液体,但是凤琷跟得太紧,他皱起眉,显得有些痛苦。凤琷稍微恢复一点理智,舌头恋恋不舍地退出来,又在他嘴唇上轻轻舔了舔,这才算完。   巧克力糖还有一大盒,凤琷摸着肖何苍白的脸思忖要不要再喂一颗,正在这时,对方紧闭的睫毛突然颤了两下,凤琷收住手,反应过来时,已经瞬移到离床两米远的门口。   床上的人终于醒转,在浴巾中动了动,凤琷下意识往墙后面挪一步,身子大半藏在墙后,只露出一双血色的凤眸。   肖何从床上坐起身,神情有些迷茫,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凤琷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实在丢人,偷偷摸摸的,太不正大光明。他把拎着巧克力盒子的手往身后一背,走进卧室。   “你醒了?”   霓霄神君即使入魔还是那个骄傲的霓霄神君,下巴微抬眼神倨傲,看人不低头,只把眼珠往下瞥——他们凤凰好像都这个毛病,一个表情都能让人不爽。   肖何坐在床上歇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声音虚弱:“霓霄神君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两个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肖何之前对凤琷百般忍让委曲求全,却让他说得那么难听……说他阴险,说他目的不纯,肖何再好脾气也有脾气了。   人性本贱,神也是这样,对他太好了他就不懂珍惜,鞭子加糖才能把这混蛋调-教听话。肖何其实嘴硬得很,就算心里想说“我哪里不好以后改”,嘴上也说不出来了——就算以前说得出,现下这个情境怎么可能。   他饿了好几天,糖都吃腻了,也不敢出家门买东西,就怕被外面那群疯子一样的人砍成肉酱,现在刚醒来,思维还不清楚,说出的话基本不过脑子。   凤琷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缩,生生在巧克力盒子上摁下五个手指头印,四个在上面,一个在对面,成功增大摩擦力,让他把盒子掐得更紧。   他不知道怎么说,先声夺人地质问:“你为什么轻生?”   “轻生?”   肖何脑袋里晕晕乎乎,嘴巴里却有甜味,他闭了闭眼,像要爬下床,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迷茫迷茫,似乎在想“轻生”这个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谁轻生……”   但是他想也不老实想,抬脚就往床下爬,差点一头载下去。凤琷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移过来扶住肖何,生气地说:“别乱动!好好躺着!”   肖何张着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无光无亮,凤琷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肖何一把推开:“你说我自杀?嗯……天上的霓霄神君,你够闲的,我就算自杀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凤琷心里像被人扎了一刀——肖何从来没这么跟他说过话,他……他以前……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态度?这是想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吗?   凤琷又难过又生气,握着糖盒的手用力收紧根本没发现盒子已经被他捏变形了,他强忍怒气说道:“你以为你算计我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你想怎么样?算了,不用告诉我,总之你是神,想怎么对付我一介凡人,都可以……随便你吧。”   他说完就往床下爬,穿上鞋子就像没看见凤琷似的,越过他往屋外走。   凤琷怔了一下,心中悲愤无比,他也顾不上别的了,突然伸手扯住肖何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拽,整盒巧克力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肖何因为惯性被拽得差点飞起来,一扭身撞进凤琷怀里,后者愣了愣,反应迅速地把肖何狠狠扣进自己怀里,手臂箍得像铁铸一般。   肖何觉得自己快被凤琷挤出内脏了,他看着撒了一地的巧克力沉默一下,然后挣扎着推他的胸口:“放开!”   凤琷紧抿着嘴唇,用上两只手抱紧他:“你不是说我想怎么对付你随便吗?我凭什么放开?我警告你……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你休想惹了我就跑,跟我回昆仑山!我要慢慢折腾你!”   肖何推不开他,一头扎在凤琷怀里,张大嘴狠狠咬下去,痛得凤琷差点嗷出声。凤琷搂着肖何,一只手按在他脑后,悲凉地想——肖何以前都不舍得咬他,现在居然咬这么狠……   过了好一会儿,凤琷觉得自己胸口那块鸟肌大概要掉了。他低下头看着肖何头顶两个发旋微微发愣,手落上去,在上面轻轻揉一揉,酝酿半天吵架的话,一出口变成:“小混蛋……你咬够了没有?”   肖何松开嘴用力推他一把:“你才是混蛋!”   凤琷被他推开,却见肖何用力抹一把眼泪,把脸扭到一边去。凤琷突然觉得他那句混蛋骂得还挺对的。   凤琷不自在地搓搓手指头,伸手想拉住他:“肖何……”   肖何很凶地吵他:“你就不怕我对你另有所图?!”   凤琷的手伸在半路上又尴尬地收回去,血魔这时也不敢附和【是啊是啊他就是另有所图】,他怕凤琷跟他同归于尽,屋里与脑海中一样寂静。   凤琷呐呐说道:“他说你因为碧玺珠的事讨厌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想来人类被随随便便当成容器……总归是不高兴的吧,以身饲养碧玺珠还有那么大的风险……”   肖何急促地喘了两声:“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这么无聊?!”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说最后一次。我确实算计过……但是我从来没对你虚情假意过。”   他想问“你是不是傻”,答案肯定是——是!这都能被骗……他还信了?!不知道他在神界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要是他脾气再好一点,神通再差一点,大概活不到成年吧。   凤琷急忙跟上:“我、我也没有……我之前都是,口不择言。肖何……”   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低下头。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霓霄神君此时就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漂亮的脑袋,凤眸忽闪忽闪,他把全身的毛都放平坦,恨不得在脸上贴张“身娇体软脾气好”的标签让肖何能白抽一顿——又可怜又可气。   居然……卖……萌……   吐血!   肖何头痛地坐回床上,疲惫问道:“他是谁……”   “啊?”凤琷愣愣地回了一句。   肖何无奈重复一遍:“告诉你这些话的人是谁?你听了谁的话?”   凤琷突然警醒过来,快速坐到肖何身边,一副“我是受害者我好怕”的模样靠着他:“我去过玺延洞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识海里总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他还给我看你是怎么算计我……让我喜欢上……上……”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又开始不自在地搓手指,唇角微微勾起来:“现在想来竟觉得这感觉很不错呢……”   “……”   一双手偷偷摸摸摸过来,把肖何抱进怀里,对方见他没反抗,就抱得更紧了一点。   “肖何……我本来看见你走就想来找你的,但是天庭那些傻逼太烦人……后来闯了祸,父神把我锁起来了。”   肖何木着脸说:“我觉得应该先解决你脑子里那个问题……”   脑袋抵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两下:“你让人带给我东西……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一刀两断。肖何,我好喜欢你……不要生我气了。”   “好,不生气,但是我觉得……”   凤琷高兴地把他往怀里揉了两揉,脸贴在肖何脖子上:“……那只死鸟说你给他做小妾,我一点都没信。”   肖何抽抽嘴角,伸手在凤琷头顶摸摸:“你乖……”   “听说你还给那只鸟取了个名字,挺好听的。”   肖何忍无可忍:“……你适可而止啊!特么跟个四岁的小屁孩吃醋丢不丢人啊!”   凤琷不服气地大叫:“他两千多少了!!他是个老妖怪!!!”   “好好好……”   肖何无力地拍拍他——一个好几万岁的老凤凰好意思说别人老妖怪吗? ——the second part——   凤琷来了之后肖何省很多事,至少他敢上街买东西了,身边跟一个身穿黑袍的漂亮保镖,又拉风又安全。肖何带凤琷去了超市,超市的门大开着,里面没有售货员,超市里的东西像被抢光了似的。   肖何找了好久,终于找到零食区,还有一袋蛋黄派,肖何饿了好几天,也不嫌脏了,撕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   凤琷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又觉得奇怪——肖何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会轻生的样子,之前他割-腕自杀到底为什么?   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便试探着问:“肖何,你之前为什么要自杀?”   肖何吞下一口蛋黄派:“我?自杀?我怎么可能自杀。”   凤琷惊讶地挑挑眉毛:“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割-腕,浴缸里一池子血水。”   ——差点把他当场吓死。   这句话太逊了,凤琷就没说。   肖何觉得莫名其妙,举起自己两只手给他看:“我没有啊。”   凤琷啧了一声:“你的伤是我治好的,浴缸里还有一池子血水,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看看。”   肖何皱起眉,努力回忆自己是否真的有自杀过。他突然想起一个景象,貌似他真的有跑去地下室……   “我当时……好像是听见门外有人撞门,”肖何努力回忆着:“我怕他们把门真给撞开了,就躲去地下室了……之后……”   他闭上眼用力回想:“我突然觉得很绝望,然后往浴缸里放水……”   肖何猛地睁开眼睛,震惊地说:“居然真的是我自己自杀?”   凤琷也震惊了:“你这个情况怎么像被鬼附身?!”   “……”   肖何又拆开一个蛋黄派,咬了一口:“别吓我好不好。”   凤琷立刻弯起嘴角和眼角,凑过去亲他一口:“不怕,有我在没有鬼敢靠近你。”   肖何眨巴眨巴眼睛,盯住凤琷,后者被他看得不自在,手指在脸上挠两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总觉得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   凤琷疑惑没问出口,就被肖何捏住了下巴,他眯着眼睛在凤琷脸上来回打量:“我好像……好久没见过你这么笑了。”   凤琷被他捏着下巴觉得很被动,一把搂过肖何的腰,勾着唇角顺手把他按在货架上吻上去:“敢趁机调戏我……小坏蛋。”   最后三个字模模糊糊地消失在肖何充满蛋黄派甜香味的口中,肖何握紧凤琷挤过来的手指,边回应他边想——这次他确定了,是真的……凤琷自从入魔之后,就没那样笑过了。   不是冷笑或者嘲讽的笑,只是单纯地,好看地笑而已。   凤琷: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不管了,先亲亲我家肖何。   在三楼等了太长时间已经乖乖睡着的念芜:…… 第112章   室内不时回荡着急促的呼吸声, 肖何满头大汗扭开脸,他额头上的发湿透了黏在皮肤上, 想喘口气, 伸出去的手却被立刻拉回来,拉高压在头顶。凤琷修长的手指从他指缝间挤进去,用力握紧。凤琷从上方看着他, 眼神水一般漾开, 他微微抿了下嘴唇,眉头微蹙, 像是在用力,之后肖何的呼吸便更加急促。   “凤琷……你……你快……”   凤琷在他耳边埋下头,弯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的嘴唇在肖何耳垂上微微磨蹭:“好好好,这就快……今天这么棒。”   肖何只觉头顶的天花板在视野中剧烈摇晃,他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不是!不是……等……等等!”   凤琷心里奇怪,一会儿让快, 一会儿又等等,到底要怎么样?他觉得某些时候不能光听这个凡人在那随便指挥,于是自己把握节奏,一会儿快一会儿不快,肖何差点被他折腾死。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一切结束之后,凤琷一脸餮足地把肖何搂进怀里,在他脸上啄几口,肖何被他亲得有些脸红,翻个身,彻底埋进他怀里——凤琷突然变这么黏糊,还这么温柔……叫他有点不习惯。   凤琷不知道肖何想什么,抚摸着他有些嶙峋的肩胛骨担忧地说:“才几天没见,你怎么瘦这么多?”   肖何懒洋洋地嗯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天不敢出门……饿的。”   他停了一会儿又问:“刚刚我们出去时,你看到了吗?街上的人都跟疯了似的,你们神仙不管管吗?”   凤琷看着肖何眼巴巴的样子心里被萌得不行,嘴唇凑上去吻住他,含糊地说:“不管。”   “唔……说正事呢……”   凤琷亲够了才抚抚肖何的头发:“闹大了天庭会管,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何不由皱起眉:“天庭什么时候管啊……这个世界看起来都不正常了,你作为人类的男朋友,就不能开个后门啥的吗?”   凤琷被他逗笑,刚想说天庭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关在澧泽水牢中的几个仙官。   ……   里面有没有监察官来着?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凤琷终于稍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默默爬起来,一手拿过外面的袍子披上身。肖何疑惑地看他一眼:“去哪儿?”   凤琷揉揉他的脑袋:“我去洗个澡。”   “那我一起去。”   凤琷轻咳一声,按住肖何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肖何不解地挑眉,凤琷低下头来亲亲他的额头,暧昧地看着他:“我们一起洗的话……你想洗一整晚吗。”   凤琷去浴室之后,肖何一轱辘爬起来,心想——你去洗澡你穿什么衣服啊?   凤琷到浴室后把花洒拧开,然后划出水镜呼唤应麟。应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桌上摆了一堆书。   “应麟,你去看看水牢里面……天庭的监察官在不在。”   应麟面无表情地说:“在。”   “……”   “怎么?”   凤琷有些头疼,抬手捂住脑门叹气:“下界出事了,我现在在凡间。天庭也是的!出征血魔这等武力事件派个监察官来做什么,寻死吗?”   天庭的监察官任务是观察下界是否发生重大事件,比如是否出现妖魔之类,如果需要天庭处理,他们则担任上传下达的职责。   应麟翻过一页书随口道:“这届监察官法力不弱,你腰上那道伤口就是他砍的。”   应麟一提这个,凤琷才想起自己身上各处伤口好似并不是那么痛了,他身上的伤其实没有完全愈合,神器与魔气不合就体现在此,伤了之后不会轻易愈合,凤琷为了掩饰伤口对肖何用了障眼法。但是刚刚在床上……凤琷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口,那点疼痛已经完全不影响他了。   应麟瞥瞥他,心里一阵腻味——凤琷本来就很白,他又不好好穿衣服,裸-露在外的胸口白得反光,红痕斑斑点点在上面格外显眼,一看就知道这人在干嘛。   “你看起来不错,跟那个凡人在一起?”   凤琷笑着问:“身材?”   “我是说状态……”   应麟被凤琷这副风骚的样子膈应到,而后又微微一愣,从水镜中上下打量他:“我是说你状态,好像真的不错。”   凤琷抱着手臂啧一声:“让你解决凡间的事,你不要再评价我的身材了。”   应麟额头上跳起一根青筋:“凡间到底怎么了。”   “这里有些人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据肖何说是……道德和律法共同崩塌的无政府状态。你听不懂吧?我给你打个比方,就是神界其他神联合起来把你宰了然后他们回归于爱做什么做什么的状态。”   应麟狠狠瞪了凤琷一眼:“我听的懂!”   他累极似的合上书,一只手在高挺的鼻梁上捏几下:“你说的情况倒像入魔……我们讨伐血魔却没见到目标,难道真的让它跑出去了?”   凤琷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头:“那倒不会……”   “嗯?”   凤琷微微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许久才说:“会不会与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些东西有关?”   “嗯?”   衣衫不整的这位眨着漂亮的凤眸无辜说道:“从那天我让它们出去找肖何,它们就没回来了。”   “……”   “我以为这些东西知道回家,没想到光长着一副聪明相,飞出去就迷路。”   “……”   应麟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抖了两下:“你当时说得那么轻松,我以为你有办法把他们召回来。”   凤琷微微皱起眉头:“但是之前我也把它们放出去过,隔不了几天自己就回来了,这次我以为它们也会自己回来,没想到……当然,也不一定就跟我有关。”   应麟心说,这事十有八-九是跟你有关的。   “总之你赶紧解决解决,上报天庭也好,怎么样也好……还有,顺便加一下他们的封印,别让那几个小仙跑了。”   “这事我怎么解决,当初我一同跟去出征,我若在天庭露面,你私自扣押仙官的事肯定会暴-露。”   凤琷轻松地说:“那就说他们在出征途中失踪了。”   “怎么可能!你这个大将军是白当的吗?!我整日躲在澧泽,父神都在龙宫暂避不出,就是为了让天庭以为我们出征未回,现在我去天庭,他们会跟父神要人的!”   凤琷笑得嘴角都翘起来了:“那更好办,就说我也壮烈牺牲了。我也不会到处跑的,接了肖何我就回昆仑山。”   “你放……!胡扯!”   应麟简直要被他气死:“你以为神凤陨落是小事吗?天庭要追查起来怎么办?”   他吐出口气:“至于要藏起来,还是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但是千万不要去天庭传讯,我令手下的人去通知。”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凤琷完成任务心情很好,一拉浴室门,肖何正面无表情站在外面盯着他,凤琷顿时有些尴尬,抬起手在脸上挠挠。   肖何挑挑眉:“深夜,背着我跟神秘男人说话……”   “是应麟!不是神秘男人!”   凤琷走过去伸手搂住肖何的肩膀,把他捞进怀里:“走了……回去睡觉。”   肖何曲起手拐开他:“你就这样去见别人啊?”   凤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就笑着说:“那有什么,应麟是自家人……他又不害怕我没毛的样子。”   “我害怕行了吧。”   啧,自家人?什么样的自家人?肖何心里很不高兴,脸上也很不高兴,木着表情把凤琷扒拉开。   凤琷顿时委屈:“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要去哪儿啊?”   肖何回头盯着被他爪子拉住的手臂,拉长音说:“洗澡啊——”   他一甩手进了浴室,凤琷刚要跟上去,浴室门啪地一声拍回来,差点撞到他英俊的鼻子。   凤琷摸摸鼻头,坐到床上哀声叹气——肖何对他越来越粗暴了!越来越粗暴!   肖何进了浴室之后边洗边哼,洗完又哼,点着瓷砖面无表情地骂凤琷“这只不检点的鸟”。他骂完伸手从柜顶拿下个医药箱,拎了出去。   凤琷光着上身趴在床上,一团红色的火焰在他腰后面滚来滚去,他就闭着眼蹭蹭床单,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肖何坐到一边,在他腰上摸了两下,凤琷睁开眼,笑着就要扑上来,肖何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不是受伤了吗?给我看看。”   “这都听见了?”   肖何默默看他一眼,顺着凤琷光溜溜的身体往上摸:“你是等我自己找到呢?还是自己招?”   凤琷抱着肖何的胳膊在床上滚来滚去,他身上的小火球也跟着滚来滚去:“肖何,你怎么这么流氓。”   肖何忍不住笑,狠狠拍他屁股一巴掌:“快!”   凤琷就撤了障眼法,露出浑身的绷带,隐隐还能看出血迹,肖何不由地皱起眉,给他把绷带解开,露出身上的伤口,最显眼的是横亘后腰的那一大条,看上去鲜血淋漓,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伤口中间汪着一汪血水。   肖何忍不住在他身上轻轻抚过:“疼不疼啊?怎么伤的?”   “你走那天,天庭的官员趁乱想把我抓起来,他们伤的。”   凤琷惬意地眯起眼睛:“其实还好,切断痛觉就没感觉了。而且也没有每月月圆时那么痛,我的身体会自动修复。”   “那怎么还没愈合?”   凤琷想了想,还是说实话:“我怀疑他们的武器开过光……”   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凤琷捂着头喊冤:“是真的嘛!除了这个可能性,我想不到别的了,这群仙官肯定提前跟佛家有过联系,不然不可能对魔气有这么大伤害。”   肖何皱起眉:“佛家在神界这么厉害?”   凤琷抱住肖何的腰在他身上磨蹭几下,这才解释:“这叫术业有专攻。佛家以普度众生、净化业障得到拥护者,独立于仙界之上。可以说,净化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领。而魔多由心生,世间所有贪嗔痴恶、执念业障,形成魔,佛家则讲究六根清净,消除业障。啧,简直是针对魔生了这么一撮人,天道就是如此啊……没有谁是无敌的,必定会有克星。三界都拿他没办法的魔族,偏生出佛家专门克他。”   肖何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肯定是因为你们神和仙只知道武力镇压,佛家却是怀柔政策,安抚为主。”   “错!”   凤琷眯起眼睛:“他们是消除为主,嘴里念的大慈大悲,对魔族可不手软。”   肖何心疼地摸摸凤琷腰后面那块伤口,指尖不太敢碰,他心说你口口声声魔族魔族的,你自己现在就是魔,还是个大魔头。想也知道,当年因为佛还没生出来,魔族才能令神与仙如此头疼,但是现在呢……时代不同了,人家现在有佛这种核-武器,想治凤琷简直分分钟的事。   就算凤琷不为恶,其他神仙也不会放着他逍遥自在。   说不定哪天小凤凰就会叫天上那些神仙讨伐掉。   “嗯……舒服,肖何,再摸摸。”   肖何正胡思乱想,被凤琷一声销魂的呻-吟拉回注意力,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后者却一副受用的模样眯着眼在那儿蹭。   肖何哭笑不得,在他后脑勺上用力拍一下:“舒服个鬼!抖M啊?!”   凤琷不理会他,抓着肖何的手一脸迷醉地蹭过去,一只手圈在他腰上脑袋贴着他拱来拱去:“真的嘛……”   肖何无奈地把他往怀里抱一抱:“别闹了,我给你包扎伤口。”   肖何说完凤琷就乖乖趴下,闭上眼睛呢喃道:“没闹,真的……伤口很舒服。”   肖何把他往自己这边拽拽,却陡然见凤琷腰上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肖何被吓了一跳,他赶忙把凤琷搬弄过来,之后发现他伤口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黑雾,绕着肖何的手指进入他的身体。   肖何大吃一惊,用力推了凤琷两把:“这……这是怎么回事?!”   凤琷看到现在的状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离肖何远点,结果一翻身差点掉到床底下。   “肖何!你、你快离我远点!”   肖何莫名其妙地举着手指:“我离你远点干什么……”   凤琷自己说着已经爬下床跑到房间角落盯着肖何,眼见连在他身上的魔气越来越粗,往肖何身上涌过去,凤琷急得满头大汗:“你快走!快出去!!离我远点!”   凤琷一直知道他自己身上有魔气,但是从来没想过魔气会从身上钻出来,钻进肖何身体里面,这太荒谬了。凡人或许会滋生心魔,但是大量魔气涌入体内,肯定会危害他的生命,这样下去,肖何可会被他害死!   凤琷正想要不要跳窗出去,肖何突然捂着嘴呕了一声。   凤琷顾不上许多,赶快跑过去扶住他焦急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肖何一手捂着嘴一直呕:“我……我没事……呕——”   “这哪像没事的样!”   肖何摆摆手,又呕一声:“我觉得……呕——我吃撑了。”   “……”凤琷呆了呆,继续焦急地喊:“你还没吃饭怎么撑了?!”   肖何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真的想吃撑了那么……又难受又恶心:“不知道……呕——!嗝——”   他一张嘴,从喉咙里冒出一朵黑色的火焰。   凤琷:“……”   肖何:“……”   “这……”   “这是什么啊?!”   没等肖何问出口,凤琷先大叫起来,叫得肖何心里瞬间就没底了——妈的你个神,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难道问我一个凡人?!   好在那朵黑色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肖何恢复正常,凤琷一脸惊悚地把他搂进怀里:“宝贝,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肖何也很崩溃,他摇摇头:“我没觉得不舒服,就是……”   “就是?!”   “累……”肖何说完,又补充道:“还饿。”   “……”刚刚还说吃撑了。   看着连在手指头上那根黑色的魔气线,肖何突然皱起眉头:“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   凤琷傻愣愣地任由肖何把他扒拉过来,他后腰上的那条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肖何用手指顺着他伤口的形状轻轻划过,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舒服吗?”   凤琷只觉一阵快-感从尾椎骨爬上来,浑身一个激灵,一双血色的凤眸变得水汪汪,他深情地回望:“肖……”   “果然是这样。”   后者直起身,饱腹感涌上来之后,肖何打个响指:“神说,要有火。”   “呼——”   一朵妖冶的黑色火焰从肖何指尖开出,他摊开手,那火焰就在离他掌心上方几寸的地方摇曳跳动。   “……”   凤琷直接呆在那里,接连而来的刺激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肖何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没事先跟凤琷打招呼,直接来这一手有些不厚道,就对他说:“凤琷,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没来得及。”   凤琷像白痴似的看着他手心的火焰,张了张嘴。   “我……”   “你不是人?!”   “……”   肖何嘴角一抽,手心的火焰熄灭,他累得坐倒在床上:“我是人!你才不是。”   凤琷指着他的手:“那那那……”   肖何被他这副可爱的样子逗乐,抱住他在脸上用力亲一口:“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我的实验好像成功了,我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吸收灵元之后就会产生饱腹感,并想法将这些灵元释放出来。你还记得我在昆仑山吃了兰麝果吗?”   凤琷摇摇头:“什么是兰麝果?”   “……就是你们凤凰吃的奶粉。”   凤琷哦了一声:“我都叫它死难吃。”   “……”   肖何扶住额头:“别打岔,我继续说。”   凤琷乖巧地点点头。   “我想,我的身体已经由于一种奇怪的原因变成了对能量团很敏-感的容器,身体里没有灵元充满的时候,会变成负压,平日里还好,一旦遇到大容量的能量就会自动吸收,比如我现在靠近你,你身上的魔气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凤琷会变得不那么吓人的原因吧?   凤琷皱起眉:“但是魔气跟灵力完全不同,它是个……总之不是好东西。”   肖何耸耸肩:“负能量也是能量嘛,我们主观给它们定义分类,不一定就正确。跟吃东西一样,不管你吃进去的是垃圾食品还是吃健康食品,身体都一样吸收,而我的身体可能就处于这种状态,它只吸收能量,不管是正能量还是负能量。”   凤琷听得晕晕乎乎,但是眼睛却亮了亮:“那你能利用这些灵力吗?既然能吸收,也该能修仙才对。”   肖何叹口气:“很可惜,不能。我吸收进去的东西都必须立刻消耗掉,不然我就会觉得撑。之前念芜教我把灵力转去泥丸宫储存起来,但是我试过,完全行不通。”   凤琷有些失望,还安慰肖何:“没关系,你尽管做实验,以后说不定我能找到令凡人长生的方法。”   “虽然利用不了,不过我大概也死不了。”   肖何平静地说:“自从实验成功之后,我的身体好像就停止了生长,我的头发、胡子、指甲……都不再变长,也就是说,我身体中的细胞可能不会再老化了。”   凤琷震惊地看着他。   肖何感慨道:“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科研成果,如果推广使用,可能会解决目前很多医学上难以攻克的难题,比如癌症……唔。”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凤琷压在床上堵着嘴强吻,肖何从他的动作中能感受到凤琷的欣喜,就闭上眼由他去了。   肖何下意识搂住凤琷的腰,然后……饱腹感越来越强烈了。   肖何偷偷垂下一只手,掌心一朵黑色火焰摇摇晃晃烧起来——唉,这样总好过亲着亲着从嘴巴里冒出火来。 第113章   凤琷趴在床上看着肖何, 笑得像个傻子。   “我宝贝儿真厉害……”   他用手指头在肖何脸上戳一戳,又凑上去亲他一口, 被累极的凡人推着脸扒拉开。   肖何一整晚都在给凤琷吸魔气、治疗伤口, 等他伤口完全愈合之后,他身体里终于不再往外冒魔气了,肖何也累瘫下。   凤琷不死心地把肖何捞进怀里, 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两下, 哀怨道:“你现在有了科研成果就不要我了,男人真是, 一有钱就变坏。”   肖何无语地掐他嫩脸一把:“我做这项科研是为了谁啊?”   凤琷愣了愣:“为了谁啊?”   后者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猜?”   凤琷跟他对视良久,终于反应过来,然后捂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   肖何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见凤琷两个脸颊红红,也有些害羞:“不许学电视剧上说话了啊……德行。”   凤琷轻轻咳一声:“我真的觉得你厉害,要让一个凡人长生不老,我也做不到。”   肖何叹口气:“我是碰巧。”   ——其实肖白嗣的科研成果帮了很大的忙。   他伸手拉着凤琷的衣服看:“怎么你的伤口都愈合了, 毛还是黑的,难道你还是魔?”   凤琷撇一下嘴,把衣服扔到地上,扑过去把肖何压下:“别管他。”   血魔已经好久没在他脑海里说话了,想必是早就察觉到肖何的不对劲,把自己给封了起来,否则让肖何一点点从他元神中吸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是他身上的魔气与元神中的魔气又不相同,也有可能肖何只能吸他身体里的魔气,对血魔没有办法。   ——他不是科学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凤琷又美滋滋地想,他家宝贝真厉害,连血魔都怕他。   肖何轻轻推了凤琷一把:“先别闹,我怎么觉得外面天暗下来了,是不是要下雨?我去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   凤琷闻言往外看,皱着眉一边嘟囔一边下床:“我看看哪有暗下来……”   他一推窗户,窗外一群乌鸦似的黑鸟呼啦啦飞起来,凤琷愣了愣,表情冷下来。   肖何见他好久没动静,就拿着凤琷的衣服走过去,想给他披上,他往窗外一看也愣住了——天空中遮天蔽日一大片,黑漆漆的全是红眼睛的黑鸟。   “这……这是什么?”   凤琷伸手将肖何挡在身后,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一边接过自己的衣服一边往外走:“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肖何随手拿起床上的外套跟过去:“我跟你一起!”   凤琷随手一挥将门锁上,自己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你老实在家待着!”   肖何眼见着他越走越远,用力推门却推不开,急得不行,对着门又踢又踹:“凤琷!!你给我开门!”   他试了半天发现行不通,就冲回窗前,还没等伸手推,窗玻璃也啪地一声关上了。凤琷就背对着他站在半空中,他对面是两个金光闪闪看不清脸的人,好像穿着铠甲。   肖何想再看清楚些,一眨眼三个人却都不见了。   云层之上。   凤琷抱着手臂,皱眉盯着面前两个仙官:“两位上仙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其中一个重重哼了一声:“指教不敢,请霓霄神君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哪儿?”   另一个早就按捺不住,抡起武器就打上来:“剐仙台!”   凤琷必经身经百战,这种攻击在他看来就跟小打小闹似的,但是他的武器佛光万丈,显然又是个有备而来的。   凤琷轻轻一侧身避开武器,他抬起手,手心里出现两个核桃大小的火球,在他掌中微微转动。凤琷笑道:“开玩笑,我是神,去你们天庭的刑场做什么。莫不是哪个小家伙犯了天规,要斩首示众?”   攻击他的上仙胡子吹起来,凤琷继续煽风点火:“我没兴趣围观啊。你们两个,不想死就给我滚。”   “魔族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另一个补充道:“霓霄神君扣押仙官,放出血鸦,导致三界被魔气影响,人间大乱,已然犯了天条,还请速速随我二人回去!”   凤琷不解地问:“血鸦?什么血鸦?”   “你还装傻!!就是你面前这些!”   凤琷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红眼睛的鸟飞过来一只,落在他肩膀上,凤琷随意挥挥手,它就又飞走了。凤琷心想——你见过这么漂亮的乌鸦?这分明是凤凰。   他皱着眉头往后退了退:“我不记得我放出过这些东西,要说放……那也是血魔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就是血魔吗?”   一道清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凤琷条件反射往那边看过去,只见银发的貌美男子踩着一朵祥云,负手而立,随祥云下落,落到两个上仙身旁。   两个仙官显然认识他,一同对他拱拱手:“绮焰神君。”   绮焰冷冰冰的面容漾起笑容,然后伸手,在他们胸口狠狠一拍,两个仙官连叫都没叫出声就从云上跌了下去。   事情发生太快,凤琷都没反应过来,他随后惊讶道:“你杀他们做什么?”   绮焰勾起唇角:“不是我,是你。你是血魔,当然是你杀的。”   凤琷皱起眉头盯着他,绮焰又说:“玺延洞中发生的事情,你还没想起来?唉……神凤一族最后的传人,竟是你这种耽于享乐的废物,真是悲哀。”   凤琷气愤难当,一个火球扔出去,直接打在绮焰胸口。绮焰没躲开,被撞飞了好远,凤琷追过去,一脚踩在他脸上,冷笑道:“被废物打的滋味好受吗?”   绮焰的身形在原地嗖一下消失,然后又出现在不远处,他竟不生气,抹着唇角的血说:“你继承了金阙的神力,我自然打不过你。”   凤琷眯起眼睛,绮焰就继续说道:“看在这点因由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凤琷往前迈了一步:“不自量……”   他突然捂住胸口,锥心的痛从心脏上传来,里面好似有东西,要将他的身体撕裂飞出来。他不由地弯下腰,视线中一双金丝靴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他跟前,绮焰捏起他的下巴:“疼吗?你也该想起来了……”   凤琷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地上。   ——这些都是凤族的仇!   ——凤族的冤魂!   ——为什么……   ——凭什么让我们成为封印!我不甘心!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琷终于记起在玺延洞中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们兵分几路,与他一同进入洞中的只有绮焰一个人。他们进入之后血魔从地下攻击,凤琷与他战了几个回合,血魔有败退的迹象,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他打落血魔的栖身洞窟。   凤琷掉进去之后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他看到了很多鸟,浑身漆黑的羽毛,血红的眼睛,不叫不飞地望着凤琷。他看到每一只鸟的故事,有的平凡,有的轰轰烈烈。但是它们又不是独立的,仿佛是一些人的爱恨情仇被打散,又重新组合起来。   这些鸟,都是神凤一族的怨气。   因为被拉入黑暗,为了三界与魔族战斗,自愿或者不自愿变成了封印。数字万年地待在黑暗中,听着着族人的血一点点流干,听着他们的呼吸一点点变得虚弱——然后,接下来就是自己,当他们的血流尽,封印减弱之时,前仆后继顶上去,继续成为封印的就是自己。   是一件多么恐怖而的事情,被寂寞折磨的恐惧令神都却步。   有很多神凤怯懦了,他们想要出去,离开禁地。但是用尽力气,怎么飞都飞不走,禁地太大了,仿佛永远都飞不到尽头。   禁地中还有魔。   越来越多的魔,其实是神凤越来越不安定的心,他们越恐惧越着急,那些魔就越猖狂。他们一开始结伴同行,但是走着走着,就有很多同伴消失了,剩下来的人更加恐惧,他们开始怨恨——三界众生如何,关他们什么事,为何要到这种地方来。   毁了吧,把整个三界都毁了吧……   这是神凤一族灭亡之前最后的声音。   如果他们在战场上牺牲,那他们也许会成为真正的英雄,但是很不幸,他们没有死于魔族之手,而是死于自身的恐惧。   死得不壮烈,死得很憋屈。   所以由拯救三界的英雄变成了危害三界的怪物。   凤琷看完这些心中陡然生出悲凉与愤懑……还有一丝怨恨,他本以为凤族都是英勇的战士,却没想到他们弥留之际这么惨烈。凤琷的怨恨并不是对那些临阵脱逃的神凤,这种经历简直如同酷刑,没有人会不退缩。   而是怨恨发现用这种办法封印魔族的那个人。   无数只血鸦从洞底起飞,它们即使飞翔也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它们没有攻击性,但是接近这些鸟的生物,会被激发出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并无限扩大。   血魔就是这时侵入凤琷的元神,他在痛苦混乱中看见洞府深处关着一个人,一身黑袍,被绑着双手,用锁链吊在墙上。   那个人长着与他相同的脸。   “我要为凤族报仇!”   “我要你进去替他,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身披神凤的荣耀,却什么都不付出,这不公平!”   凤琷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绮焰背着手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身后还有一些天兵,应麟和应颉也来了。他们站在他的对立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   凤琷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翻涌,他用力眨眨眼,视线由远到近,由模糊变清晰,他看到眼前飞着一只白鸟,白鸟的上面,坐着一个人。   “肖何?!”   肖何回过头,看了凤琷一眼,好像松出口气:“你终于醒了,刚刚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凤琷上前与肖何并肩,看了一眼他骑着的鸟:“你怎么在这?谁让你带他上来的?”   念芜委屈地叫了一声:“我一直在楼上等神君啊,睡了好几觉你都没回来,后来肖何就来找我,说带我来找神君,我们就上来了。”   凤琷很想骂他是不是傻……   对面已经有人不耐烦了,大着嗓门朝肖何喊:“兀那凡人!速速让开!不要耽误天庭捉拿血魔!”   凤琷皱着眉头,刚想往前走,被肖何一把抓住手拉回来塞在自己身后,然后面无表情朝对面抬抬下巴:“我说了,他不是什么血魔,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是有名有号的神。住在昆仑山霓霄宫中,你如果没见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凤琷一听,倒是听明白了一些,这些人是想抓他回去?他往应颉与应麟各看一眼,前者眉目之间一片忧虑之色,后者还是板着冰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张捉拿凤琷的主谋。   那上仙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凡人,气得哇呀呀直叫唤:“你再不让开本仙对你不客气了!!”   应颉突然呵呵地笑了两声:“元素上仙,这话就没道理了,按照仙神之间的协议,任何一个上仙都无法处置凡人。即使他有什么错,也得等他死后去了地府由判官评判,你不能恃强凌弱啊。”   被称为元素的那位仙官冷哼一声:“初元神君说的好。没记错的话,那血魔是初元神君的儿子吧,希望你一直记得协议,到时候动起手来,初元神君可要公平对待啊。”   应颉没来得及说话,应麟直接开口:“这是仙界的事,我们谁也不帮。”   ——不让他们帮凤琷,那也别指望他们抓凤琷。   “那就好……”   应麟又说:“不过,有谁敢动手伤那凡人,别怪我不给天庭面子。”   凤琷突然吃味,又凑上去从背后用手捅捅肖何小声问:“你什么时候跟应麟关系这么好了,他这么护着你。”   肖何翻个白眼:“他是在拿我当借口护着你好吗……你家两位家长智商都不是一般的高啊,你跟他们不像一家人。”只有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凤琷很凶地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比他俩加起来的智商都高!”   肖何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先用你的高智商解决眼前的情况啊……他们为什么说你是血魔?人类世界变成那样真的是你的锅?”   凤琷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血鸦的事我不知道……不过血魔,可能因为他长在我元神里面了吧。”   “……”   要不是骑着鸟在天上不能脚踏实地,肖何真想打凤琷一顿。   他压低声音凶他:“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点紧张感!你就不害怕吗?!你是不是没长恐惧感这根神经啊?!我要被你气死了!”   凤琷认真地想了一下,弯起眼睛笑着将肖何搂过来,轻轻吻在他嘴唇上:“害怕过的。”   肖何身体一外,上身几乎倒在凤琷怀里,动作很大,对面一众神仙能清晰看到他两人在做什么。   肖何没想到凤琷会这样,他想起来这只鸟从来不在人前跟自己秀恩爱,现在他的长辈还在,怎么突然……   绮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突然开口:“我神凤一族,于神魔之战时奋勇杀敌,以致全族覆灭,没想到今日却出了个魔。还请诸位仙家顾虑凤族人丁单薄,留他一命。剐仙台上下来之后,就将此人交于我处置吧。”   应颉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剐仙台?亏他说的出口,这是长辈该说的话吗?   “霓霄!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乖乖跟我们回去,省得大家动手。”   凤琷轻嗤一声:“我到底有没有罪,你旁边那位绮焰神君最清楚,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肖何听后也皱起眉头:“你老情人对你真够狠的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渣了?”   凤琷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谁是我老情人?!我没老情人!”   肖何面无表情盯着对面,心说你就撒谎好了,总之我都知道。   凤琷急得转来转去:“他情人是金阙又不是我!啧……告诉你吧,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设计的,这个绮焰,人看着长得端端正正,里面都是坏的。肖何你可不能像他一样哦,你要对我表里如一……”   天庭的人见不得凤琷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一个人突然冲过来,凤琷随手抓住一个火球扔他脸上,把他砸了回去。   “肖何……你听见没有啊?”   肖何正紧张着,随口说:“听见了听见了!”   凤琷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们一起上都打不过我。”   肖何刚想说句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凤琷两条手臂被猛地拽起,一条手腕粗的锁链在他胳膊上渐渐显出形状。他惊讶地闪身想要躲开,锁链如影随形,紧紧缠在凤琷身上。   锁链一收,凤琷竟被迫现了原形,巨大的黑色的凤凰身上捆着银色的锁链,被缓缓拉向空中。   “凤琷!!!”   肖何大惊,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后者还没来得及叫一句肖何,就被锁链越拉越高。   肖何听到一阵梵音,他听无法念过,分得出一点,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然后凤琷就发出一声尖啸的啼叫——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凤凰极痛苦时发出的声音。   ——他们居然请了佛家来帮忙?!   肖何看见头顶巨大的凤凰在剧烈挣扎,他似乎想挣脱那条锁链,虽然被捆得疼痛难当,还是在努力挣脱,那些锁链有几处都被挣断了。   天庭一行人紧张地盯着这边,就怕凤琷挣脱锁链跑了,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飞过来帮忙,仍旧是开过光的武器,直接朝凤琷扎下去。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一群上仙,就像跟凤琷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朝他攻击。   肖何听着凤凰的惨叫吓得脑子里都空了——他们……他们怎么合起伙来欺负凤琷?!应麟呢?!他爹呢?!都不管吗?!   肖何狠狠拍了念芜一把:“飞上去!!”   念芜早就出离愤怒,大白鸟载着肖何如离弦的箭冲过去,像只蜜蜂一样灵活地干扰那些攻击,但是寡不敌众,念芜反而还被刺了几下。   肖何看这样不行,颤巍巍在鸟身上站起身,用力一蹬扑在凤琷身上,可惜他跳得不够高,只抱住了凤凰的腿,他下意识往下一看,底下是万米高空。肖何闭了闭眼,抓紧凤琷的羽毛往上爬,然后用力搂住了他的翅膀,整个人挡在凤琷身前。   凤琷终于反应过来肖何在做什么,他惊怒地斥责:“肖何?!你疯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肖何紧紧闭着眼,小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是凡人……凤琷,我给你挡着,你快挣开,然后我们就跑……先跑了再说。”   “你下去!”   肖何不再说话,他也不敢睁眼,就整个人箍在凤琷身上装死。   那些上仙一开始还顾虑着肖何,到后来就想把这个碍事的凡人一起弄死算了。   肖何听到耳边有武器呼啸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凤琷怒声吼道:“尔敢!”   “锵!”   金属撞击声在耳边炸开,紧接着是“轰隆”一声雷鸣,凤琷身边的上仙被全部震开。   “拂幽!你说过不会插手!”   应麟冷冷说道:“伤害无辜凡人,尔等违反天规,吾代神监罚之。”   凤琷终于松出口气,他低下头,血色的凤眸中映着肖何苍白的脸色。他想笑一下,奈何现在这副样子笑也不好看,于是用毛茸茸的脑袋在肖何脖子旁边蹭蹭。   “肖何……别怕,看着我。”   肖何紧紧抓着他的翅膀,把眼睛睁开一点,然后抬起头,对上凤凰眼底温柔的眸光。   “你记得刚刚我说,有害怕过……”   肖何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风吹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凤琷又毛茸茸地蹭蹭他:“就是看见你浸在血水里的时候,你知道吗?我都快吓破胆了。”   肖何怔了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肖何摇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恨不得再长出一只手捏住他的尖嘴:“你闭嘴,你个死鸟……我不听!”   “你要听。绮焰想抓我去给他情人做替身,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肖何瞪大眼睛,抱着他的手越发收紧:“你想做什么……不要,凤琷……”   凤琷扬起脖子朝天空清啼一声,而后又啼了两遍。   四下突然一片寂静,一阵风悠悠吹过,仿佛能吹开人心里层层迷幛,肖何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跟着宁静下来。   一只巨大的白色的鸟划过天空,而后是稍微小一点的,仙鹤、天鹅、大雁,还有一些五彩斑斓的,叫不出名字的鸟,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然后慢悠悠绕成一圈圈,在凤琷脚下盘旋。   百鸟朝凤!   肖何震惊地看着凤琷,后者歪过头轻轻搭在肖何手臂上,在他手上轻轻推了一下。肖何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滑,他拼命想抓住他,手指早已在寒风中冻僵,根本不听使唤。   肖何摇着头喃喃道:“不……来人……谁、谁在?快来人!应麟!”   “小混蛋,不要在我面前叫别的男人。”   肖何现在哪里听得进他的俏皮话,眼泪止也止不住。他四下张望,发现应麟早就不在他的视野里,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云雾,肖何哀声道:“不要……凤琷,凤琷……求求你……”   凤琷在他脸上贴贴,轻声说:“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话一说完,肖何就被推了下去。   “凤琷!!!”   早就等在下面的大鸟轻轻接住肖何的身体,然后如云一般滑向远方,肖何跪坐在鸟背上,凤琷在他视野中越来越远,他看见他黑色的身体里窜起一把火,如血一般在半空中燃烧起来。   “不!!!”   与肖何一同绝望地喊出声的还有绮焰,他眼见着凤琷在他面前自-焚,想冲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三昧真火迅速吞没凤琷的身体,连着他元神里的血魔一起烧了个干净。   凤凰是种高傲的鸟,最不堪受人摆布,凤琷又是个中翘楚。他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绮焰要天庭抓活的,他就偏不给他,连尸体也不留给他。 第114章   114.   肖何觉得自己好像在雾里走, 越走越远。他在认真地寻找一个东西,忘了是什么了, 但是下意识觉得对自己很重要。   是钱吗?是宝石吗?还是最新型的质谱仪?   好像都不是……   是个人吧?   肖何迷茫地在雾中游荡着,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肖何……”   肖何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想大概是听错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再叫这个名字吗?   爸妈?还是……   他们都离开了, 所以好像没有了。   他停了一会儿, 面无表情地朝浓雾深处走去。   “肖何!”   肖何停下迈出的脚,站在原地张望——除了雾什么都看不见。他等了一会儿, 终于听到脚步声,浓雾里隐隐约约有个绯色的影子,从远处走过来。   肖何眨眨眼, 突然流下一行泪。   对方走到他面前,还是老样子,穿颜色张扬的衣袍,笑起来艳光四射。   他弯下腰捧起他的脸:“肖何……你怎么哭了?”   肖何哽咽一声, 问:“你是谁?”   对方愣了一下:“我是凤琷啊,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肖何难过地低下头:“你不是凤琷……”   对方很有耐心,给他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怎么不是凤琷?好了,快跟我走吧,我们回家啦。”   肖何摇摇头后退一步:“我们家凤琷不是这个样子。”   “……那他是什么样子?”   肖何沉默下去,好像在努力想凤琷是什么样,他想了好半天,对方就耐心等他想起来,肖何突然捂住脸崩溃大哭:“他黑乎乎的,他死了!”   肖何心里一阵剧痛,猛地睁开眼:“凤琷……!”   入目是一顶古色古香的帐子,天青色,肖何盯着它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醒了。他想坐起身,却觉浑身无力,连手腕都是软的,只好继续躺着。他回忆起那个梦,慢慢合上眼睛——乱七八糟的梦,如果连之前的也是梦就好了。   肖何没心思管自己身在哪里,他想继续睡,再做个梦。   “醒了就起来,再睡人就废了。”   听到声音肖何愣了愣,慢慢把头转过来,看到应麟那张冰块脸,他头顶还顶着两支夸张的角。   ——看来之前不是做梦啊。   “你睡了好久,起来吧,喝碗药。”   肖何垂下眼睛,把脸转向床内:“嗯……”   “喂……你这个凡人,醒了就不要占着我的床。”   肖何抓着枕头一角哇得一声哭了,把应麟吓一跳,他赶紧把碗放下,自己退后两步——这什么事啊,他就来送碗药,怎么还把人送哭了?应麟向来不会安慰人,见肖何哭起来没完没了,就打算溜走:“你……占着吧,哭够了自己把药喝掉,不然离魂之症无法治愈。我……先走了。”   应麟走出去没几步又返回来,认命地摇摇肖何的肩膀:“别哭了,快起来吃药吧。”   肖何咬着牙微微颤抖:“谢……谢谢。我现在不想喝,先放在那吧。”   应麟苦恼地坐到一旁:“你不要再哭了,要不吃了药再哭?”   肖何觉得他好烦,也顾不上礼貌了,拉起被子一把捂住头,想一个人静静不行吗?   应麟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起身走了。过了一会儿,肖何听见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跑进来,没有理会,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一双小手在被窝外面推他。   肖何忍着脾气将被子掀开,哽咽道:“我说了我……”   “肖何……”   一双大眼睛眨巴两下,无辜地看着他:“肖何,起来吃药啦。”   肖何坐起身,看了他一眼:“念芜……你怎么也在这里?”   “是拂幽神君令我来劝你吃药的。”他爬上凳子,伸着手想去拿桌上的碗。   肖何一看他的动作急忙下床:“我自己拿……”   念芜就缩回手,坐在凳子上踢着脚:“那你快点吃了吧,你魂魄有些不稳,拂幽神君说,不好好治以后容易复发。”   肖何怔怔地重复“离魂……”   “对啊,你都睡了四天了,拂幽神君说你一条魂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来,特地去找了灯芯草搓出来油,给你做了魂灯引路。”   他指着肖何床头给他看:“你看,这个是刚做出来的。所以你不要再难过了,神君说你就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离魂……”   肖何听不进去那些,他觉得做一切事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拿起碗往嘴里一倒了事,冰冷的液体滑溜溜地流进肚子里,把他最后一点迷茫也赶跑了。   肖何吞着那些苦汁,又皱起眉头,一低头眼泪就吧嗒吧嗒往碗里掉——他们神仙是不是因为见惯生死,都不把生命当回事,竟然都不为凤琷难过?   念芜发现肖何又在哭,顿时慌了起来,抓着他的手摇摇:“肖何,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   “没事……”   没事没事,肖何现在才体会到这两个字有多无奈,就算你告诉别人有事,人家也帮不了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骗骗自己。   他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了赶紧扔开碗捂住眼睛。念芜顿时慌了,往肖何腿上爬:“肖何,你别哭啊,你怎么了?唉……虽然变成蛋丑了点,但是我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肖何的抽噎声突然止住,猛地抬起头,一双哭红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念芜:“变成蛋?”   念芜还没察觉肖何的不寻常,点点头说:“是啊,凤凰涅槃之后,总是要从蛋里面重新孵出来的嘛。”   肖何眨巴眨巴眼:“那凤琷他没有死?”   念芜拿小手撑着下巴点点头:“凤凰怎么会死啊。”   肖何觉得顿时一股愤懑之感冲上头顶,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凤琷在哪儿?!”   念芜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结巴道:“在、在蛋里……”   “蛋在哪儿?!念芜,带我去!”   “好!”   念芜爽快地应一声,跳下凳子撒腿就跑。肖何跟在他后面,他跑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我突然记起,霓霄神君不让告诉你他变成蛋的事,他说他要等几天,从蛋里出来了再告诉你。”   肖何低下头看向念芜,脸色很可怕:“什么?”   念芜吓得哇地一声往前跑:“我这就带你去!”   肖何跟着念芜气势汹汹冲进隔壁屋子,应麟正坐在一边捧着茶杯喝茶,见到肖何进来颇为吃惊:“你怎么下床了?”   肖何忍了忍气,问道:“凤琷在哪里?”   应麟不由将视线往床上飘:“他……谁告诉你他在这里?”   肖何哪有看不懂,并不答话,直接冲过去扯着床幔狠狠一拉,将整张床榻暴-露在外,一个大白蛋也跟着露出来。   肖何现在的心情就像抓到离家出走小孩的家长,又担心又想打他一顿。大白蛋像有意识似的,肖何刚一出现,它唧得一声缩到床后边,可惜长得太大——几乎有半个念芜那么大——根本藏不住。   肖何盯着那只看上去快要吓破胆的蛋说:“多谢拂幽神君照顾他这么久……我能不能单独跟凤琷说会儿话?”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他能说话吗?”   应麟点点头:“凤琷这次重生过程中出了点差错,原本应该被连着神力打回幼年时期,破壳之后才会有意识,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说自己只是被关在里面了。所以你就当他仅是被关在之中了吧。”   应麟说完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那你们慢慢说。”   大白蛋突然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骂音:“应麟!你这个叛徒!”   应麟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你变成蛋的事不是我说的。”   大白蛋又骂:“念芜!你这个奸细!”   念芜懵懵懂懂的,却很怕凤琷骂他,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墙角躲。   肖何拍拍念芜的脑袋:“好了,你也出去吧。”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肖何背对着门两只手在身后轻轻一关,那只蛋顿时息了声。肖何低着头酝酿了一下,走到床边,把手轻轻放在蛋顶上:“凤琷……”   蛋明明光溜溜的没有五官,肖何却觉得他好似把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肖何心情复杂地在凤琷圆滑的蛋壳上轻轻抚摸,叹口气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可以重生?我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那蛋一点都不傻,他现在听着虽然觉得目前肖何似乎没有想责怪他的的意思,但是也不敢轻易开口——之前入魔,肖何对他的印象已经变成“黑乎乎的”,现在他声音也变了,外形也变了,又不知道要保持这个状态多久,肖何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变成“光溜溜的”,那他还不如去死!   肖何等了好久没见凤琷说话,又生气了,他用力推了那颗蛋一把:“我都听见你说话了!再装还有意思吗!”   凤琷被他推得轱辘轱辘滚到床里边,贴着墙躺在那里动也动不了,超级委屈!   他意识到肖何生气了,只好瓮声瓮气地说:“现在丑……”   肖何愣了愣:“丑?”   “比变黑还丑……你对我的印象已经降到‘黑乎乎’了,不能再降了。”   肖何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之前做的梦。   “你……进我梦里的是你?”   凤琷如果有嘴,他可能把嘴撇上天去:“当然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晕过去了,魂魄也丢了一二两。好在我与你结过契,我便分出一缕元神出窍去找你……结果你还不跟我走!”   肖何听后伸手去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蛋给捞回来,在他壳上弹了一下:“少转移话题……”   凤琷在他手底下晃了晃,轱辘一下滚进肖何怀里:“对不起。”   肖何的手顿在那,低头看着他——这可是凤琷第一次主动说对不起,这家伙居然也会对人道歉了?   凤琷说完这句话又没声音了,他想,肖何离魂也是因为伤心过度,都是他自己害得,去将他找回来才是应该。圆圆的壳在肖何怀中轻轻磨蹭,像撒娇似的。   肖何叹口气抱紧他,一抱却抱到个圆溜溜的东西,哭笑不得:“以后不能这样了。”   “嗯……”   肖何还没将心彻底放下来,担忧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天庭是不是还在抓你?”   凤琷如今变成这副样子,被他一个凡人推都能一推推个跟头,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也看懂了,应麟和他的父神虽然法力高强,做事却各方受阻,帮凤琷的忙还要谨慎地钻体制漏洞……如果真的再有人来抓他,那都得全靠他一个凡人来保护了。   大白蛋瓮声瓮气道:“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嗯?”   “你知道绮焰为什么抓我?”   肖何面无表情地说:“因爱生恨。”   “呸呸呸!”   凤琷如果有眼睛,可能就要大大翻个白眼:“他的情人是金阙,又不是我。其实当年神魔大战的时候,金阙不是失踪了,而是自己进了玺延洞,以身为封印,挡住魔族与三界的入口,之后通过契约将这件事告诉了绮焰,这才有凤族全族成为封印的事。”   肖何愣了愣:“这么说,他是知道当年的事?你们族也不是被谁害了?”   “嗯……”   凤琷犹豫着不说话,他虽然跟肖何亲密,但是“一开始决定做英雄后来英雄气短”这种话形容自己的族人,凤琷很难做。   肖何察觉到凤琷的为难,就换了个问题:“那他为什么会把你当成金阙?”   “金阙了解绮焰的性情,没有把事情全部告诉他,而是用元神与他的记忆融合,却没想到融合之后让他记忆受到影响,根本忘记金阙变成封印这件事,他苏醒之后遇见我,啧,我又恰好跟金阙长着一张脸,就误会了。”   凤琷说完,突然感慨:“不过,依我之见,金阙对绮焰的失忆应当是乐见其成的。凤族历代族长都大公无私得很,他们在行事上向来只选对三界最有利的,几乎不考虑自己。若我没猜错,他最初是想传音于蓬宇,绮焰……失忆的话,反而更容易控制。”   肖何震惊于他的分析,心想莫非变成蛋之后会变得聪明?   “你记得蓬宇吗?你见过的。”   肖何点点头,他们还曾聊过天。   “你别看他那副温柔的模样,蓬宇比金阙更加铁腕,他将魔界的所有漏洞取到一处之后,拉着全族一起成为封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   肖何不解:“他的错?”   凤琷叹着一声:“他没有醒悟到,那些说愿意为三界现身的凤凰,并不是每一只都能像他一样变态,甘愿受几万年的酷刑,生出怨气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凤琷无法评价蓬宇这只凤凰,毕竟就连寻找肖何生魂的方法都是他教的。凤琷后来想,可能他确实很难对某个人产生私情——爱也好,恨也好,都没有,这些族长,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不会考虑人情,他们才是更接近于冷漠的神的存在。   “听起来都是他们凤凰之间的纠葛,绮焰怎么找到你的麻烦?”   大白蛋哼哼唧唧:“你不是说因为他是我的旧情人,因爱生恨吗?”   肖何又弹他脑门一下:“还记仇?”   凤琷这才说道:“他之前误打误撞进过玺延洞之后,发现金阙之后要带他出来,金阙拒绝了说他离开必定有魔祸乱人间。绮焰就想到这个方法,将血魔的消息放出来,又放出一些血鸦引得三界出现异象,才有后来出兵征讨血魔。他早就算计准了,把我变成封印去代替金阙,好将他换出来。”   肖何这么好脾气都被气得捶床:“凭什么是你?!”   说到这个凤琷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因为我神力最强。”   “……你还挺骄傲的啊。”   凤琷意识到这不是骄傲的时候,就改口:“我没有,其实绮焰的意图我在后来恢复记忆之后就意识到了,所以才选择这个办法脱身,他想算计我,我偏不让他得逞。你放心,现在有佛家坐镇,怎么都轮不到我来做封印。”   “你都变成蛋了,做什么封印……”   凤琷大喊:“你果然嫌弃我是个蛋吧!”   肖何赶紧安抚地摸他两下:“好好好,不嫌弃……那你什么时候出来?要不要放到温暖的地方孵一孵?”   肖何再等凤琷说话,却很久都没听到他回应,叫了几声也没反应,不由心生疑惑,肖何赶紧跑到隔壁去问应麟。   应麟很冷漠:“说话说多了,累的。”   “……”   “把他塞火里烤着就行了。”   肖何大吃一惊:“岂不是熟了?”   应麟嗤笑:“三昧真火他都不怕,更何况是凡火。他自己一醒就嚷着要进火里,听他的就是。”   肖何一脸忧伤地抱起大白蛋:“那厨房在哪儿……”   “这是澧泽,我这里没有厨房。”   肖何大吃一惊:“你居然不住在水底下?”   应麟瞅他一眼:“我马上要回水底下了,这个地方是给你们住的。我设了结界,一般的小妖怪进不来。你如果有事,就去水边叫我一声,在他孵出来之前,我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乍听应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肖何有些不适应,抱着蛋默默说声感谢。   应麟走后,肖何一个人走出门,被赶出来的念芜也跟过来,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会点火吗?”   念芜摇摇头:“本老爷的法术是木属,点不了。”   肖何就想起自己那个诡异的打火机技能——搞半天是用在这里的?还真是……有够鸡肋的金手指。   “那你身上有兰麝果吗……” 第115章   凤琷最近很困扰, 肖何每天都要问他八百遍“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蛋里面出去。   照理说, 凤凰涅槃需要在壳里锤炼魂魄, 重塑肉身,孵上个万八千年的也不足为奇,但是凤琷的情况又显然不同, 他在蛋里就能开口说话, 魂魄不需锤炼,肉身……烤了这么久的火, 还没塑好吗?!   肖何面无表情地把手掌心盖到大白蛋头顶,手心冒出火,伸手往篮子里一摸, 摸了个空。   “念芜,再来一筐。”   念芜开心地应着,抱过来一筐兰麝果放在肖何身边:“终于要有小凤凰来吃这些果子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凤凰呢!我爷爷和爷爷的爷爷, 还有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没见过凤凰,我却能见到……嘿嘿嘿,肖何,你可要加把劲啊。”   “加不了,我功率小。”   他木着脸往嘴里塞一颗果子,手心的火焰丝毫没变,还是小火舌呼呼舔。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蓄电肖何”变成了“直充肖何”,之前还要吃进去等蓄满了才能冒火,现在却可以边吃边冒,一天下来把他累个半死。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孵出来……”   凤琷羞愧地哼唧两声:“要不然……你点堆火把我扔进去算了。”   “试过了,兰麝果烧不起来,必须借助直充肖何。”   凤琷在他手心蹭来蹭去:“那就用柴火烧。”   肖何望着天哀叹一声:“那能和这个一样吗?把你孵坏了怎么办。”   “应麟就是那么干的。”   肖何批评他:“不严谨。”   凤琷美滋滋地在肖何手心蹭蹭,心想,还是他家肖何对他好。   “有了!死难吃烧不起来,长死难吃的树可以烧啊!让应麟去砍一些回来……”   “啊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惨叫打断,肖何条件反射把凤琷抱进怀里:“念芜,你叫什么……”   念芜攥着小手泪汪汪地咆哮:“不能砍树!”   “……”差点忘了,他是个看果园的园丁。   凤琷烦躁地啧一声:“为什么不能砍,你想累死肖何啊?”   念芜撇撇嘴:“还要长果子给雏凤吃的……”   “我不吃,死难吃。更何况那么一大片,砍几棵有什么关系?砍了再种上就是了。”   “种一棵要少年后才结果呢!!”念芜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不行不行!总之不可以!”   凤琷哇一声叫出来:“吵死了!!再不闭嘴我让你变哑巴!”   被吵得满脸黑线的肖何:“……”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啦!”   “肖何你去水边把应麟喊上来!”   争执的结果,应麟还是来了,他懒得跑昆仑山那么远,就问凤琷干什么不直接住在山上。   “你不知道吗?金阙回来了,他们现在住在我霓霄宫里……哼,恢复以前容貌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应麟不解:“这又是为何?”   大白蛋唧唧地拱了两下:“听说那个金阙长得跟我一样。”   其实他在玺延洞中也看到了,那家伙确实跟自己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这想想就叫人觉得烦躁。   应麟仍旧不解:“然后呢?”   “我现在是蛋,那边那个却是活的,人形的!啧,万一肖何看见了移情别恋怎么办。”   应麟无语了一会儿,想起那天肖何义无反顾跳上去抱着凤琷保护他的样子,公正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我觉得那个凡人不是这么肤浅的存在,他又不止喜欢你的脸。”   “当然不止,他还喜欢我的身材~嘻嘻……”   应麟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他一扭头,突然看见肖何面无表情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摞柔软的毛巾,一声不响地盯着这边,他顿时觉得有点不好。   凤琷这个蛋样儿不能视物,只有听觉还算灵敏,肖何不说话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进来,还在blabla。   应麟赶紧打断他:“这个……也不止身材吧,内在,我觉得凡人还是看重内在的。”   凤琷又说:“当然!我内在也不输给任何人的!”   他瓮声瓮气:“只不过,我觉得肖何还是最喜欢我这张脸,你不知道啊兄弟,凡人有句话叫色衰爱弛……嘤嘤嘤,前一阵又变黑又入魔,现在直接成了蛋,我心里好苦啊,有时候还会做噩梦他把我丢了不要我了,呜呜呜……总之我不能让他看见金阙!”   应麟很重地吐出口气:“你还不快闭嘴!”   “干嘛让他闭嘴,他说得没错,让他继续说。”   肖何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先看了应麟一眼,后又坐到大白蛋旁边,手摸到蛋壳上。   凤琷听到肖何声音的一瞬间,就吓得禁了声,肖何抚摸着凤琷:“这才是你不告诉我你重生变成蛋的原因?本来以为你只是单纯爱美,没想到……你这样想我?你怎么不说啦?继续啊,我喜欢你的脸,还有身材——然后呢?”   应麟在一旁尴尬得要死,急忙说自己赶着去昆仑山砍树,光速遁走。   凤琷好半天没说出话,肖何又问他一遍,他才犹犹豫豫道:“当……当然,这也不是全部……”   “错了!我就是喜欢你的脸,我是个死颜控,你如果这次孵出来是个歪瓜裂枣,我就抛弃你!哼!”   肖何说完就走了,留下凤琷一个孤零零的蛋立在床上,非常萧索。   凤琷沉默一会儿,突然尖叫起来:“肖何——!!!我错啦!!!呜哇哇哇哇!!” ——   应麟在昆仑山上砍了树以后,没急着回到澧泽,而是拜访了蓬宇。蓬宇如今还在霓霄宫做族长,见应麟前来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扶幽神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快请坐。”   应麟坐下后,说道:“我此次前来是想了解一下天庭关于滞留凡间的血鸦如何处理的,不知族长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向我说,澧泽与龙宫众人定当竭尽所能。”   蓬宇客套了几句,叹口气:“主要还是血鸦数量太多,抓回来是不可能的,要靠佛法消除业障。西天如来已经派了一批佛家弟子下凡,倒是不需要我们太过费心。”   应麟点点头,蓬宇却又补充:“不过我与金阙商量,该将它们赶到一处,集中解决,这样会省很多力气,到时候如果需要人手,希望扶幽神君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   他本还想再问绮焰的事,但是听说他已经被关押起来,又兼对方属于神凤一族,他问的话倒是会显得咄咄逼人,干脆作罢。   蓬宇沉默许久,问道:“凤琷还不肯回来?”   应麟想起他前些时候说的理由,不由嘴角一抽:“这个……”   蓬宇从袖中摸出一颗珠子,递过来:“我知道他顾虑什么,他身边那个凡人……在昆仑山时,我们有些事做得确实不太好,不过我本意……唉,罢了,绮焰是被我宠坏了,如今却是害了他。他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带那凡人一起回来,霓霄宫是霓霄神君的地盘,没有人会多说,更不会让那凡人再受委屈。这颗凤血璧元珠,扶幽神君代我转交给凤琷吧,对凡人总是有好处的,就当我赔罪吧。”   “言重。”   应麟谦虚一句,接住珠子:“绮焰神君如今……”   “关在麒麟把守的地牢中。”   蓬宇端着茶杯微微笑了下:“你别看我,这个决定是金阙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   麒麟把守的地牢比澧泽的水牢要更加严密,关在其中的犯人需要每天受雷击之苦,按照绮焰的罪行,他大概得被关足了万年才能出来。   今日的雷击过后,绮焰被锁链拴着,缓缓放到地上,银发男子虚弱地匍匐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有人走过去把他抱起来,轻轻揽在怀中。   “流鸿……辛苦了。”   金阙不但长得像凤琷,声音也像,满满透出心疼。绮焰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   “你是不是怪我?”   绮焰不理他,金阙倒了杯水递过来让他喝,绮焰一巴掌打掉。   “流鸿……”   金阙叹息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吻上去,直将绮焰吻得眼里水光潋滟才松开,他轻笑着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一下:“不要再调皮了,你把血鸦放到凡间,酿成大祸。我不得不罚你,但是看你这样,我心疼得要死。”   绮焰心里有委屈,但是最终还是没再跟他赌气——他的爱人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到今天这种地步,他预测到了。从他还是凤族族长开始,他就这样,别人可以犯错,唯独绮焰不行……他都不知道他是在拿对待恋人的态度对他,还是对待仇人的态度。   不过他们俩之间的事说不清楚……绮焰也不想弄清楚。地牢里关一万年而已,比起没有金阙的一万年,这要好过许多。   “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   金阙把食盒拿过来,重新倒了杯水抵到他唇边,细心地给他喂下去。   绮焰喝完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金阙肩膀上。   金阙在他背上轻轻拍抚:“流鸿……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你在这里关一万年,我也在这陪你一万年……别生气了好吗。”   绮焰没说话——但是他又哪能真跟他生气。   他哪儿生得起气来呢? 第116章   凤琷现在有些后悔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用什么兰麝果的树枝烧他……他觉得自己在肖何面前已经是全面失宠的状态。   他一个蛋直愣愣立在火里,底下的火在烧, 旁边床上坐着个张大嘴哇哇哭的念芜, 肖何正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应麟把兰麝树砍回来之后,念芜就一直在哭,伤心欲绝死去活来。肖何就一直在旁边哄他, 除了柴火快灭的时候添把火, 一直都没理凤琷。   “好了,别哭了, 应麟没有把你的树全砍回来,别伤心哦。”   念芜更伤心了:“都烧了这么久了,兰麝枝就是耐烧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霓霄神君再不出来,果园就要被砍光了。”   凤琷非常气愤,他想说那你就滚回昆仑山去,去跟应麟单挑啊, 干什么一直霸占着他的肖何。但是,他如果这样说了肖何肯定凶他,不能当着肖何说。   更何况,自从上一次得罪了肖何,一连好几个月了,他就没正眼搭理过自己……呜,对着一只无亲无故的鸟反倒这么殷切。   ——都怪那只死善缘!装什么柔弱!装什么可怜!都几个月了还他妈在为几棵树哭!就知道利用肖何善良的一面博取同情!   他越看念芜越不顺眼,暗暗发誓等自己从蛋里面出去了,一定要让他好看。   “肖何!我冷了!”凤琷在火里大声喊道。   肖何刚把泪汪汪的念芜安抚好,条件反射扭头看向他,念芜也抬头看过去,一看见大白蛋底下燃烧着的柴火,顿时再次悲从中来,哇地又哭了。   肖何狠狠瞪了凤琷一眼,又想他一个蛋,看不见人眼色,就把念芜抱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你在火里烧着还冷?”   凤琷听到肖何的声音一点点变远,急忙跟着朝那边转:“我……我觉得有风,总之好冷的!”   肖何没听见,已经抱着念芜走远了。   凤琷这个气……咬牙切齿地想,他一孵出来就把念芜赶回昆仑山上去,肖何不同意也没用,他就趁肖何睡着把念芜丢回去!   凤琷暗地里觉得,除了赶紧从蛋壳里出来别无他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所以也卯足了劲。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孵化时的情形,慢慢陷入冥想……   想个屁啊!那都是多少万年以前的事了,且那时被龙血一泡,整只鸟都有晕乎乎,根本不记得怎么出壳的!   不行……他不能不知道,肖何还等着他出去团聚,快点回忆起来,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握住了神定胜天的真理,凤琷想着想着,竟然真的想出一点头绪,他在混沌的羊膜卵(……)中看到一块不规则的透明圆盘,直觉告诉他,那里很薄。   凤琷伸出爪子,朝着那地方就狠狠踹去。   神凤的卵是非常坚硬的,可能需要开山斧才能劈开,所以蛋壳并没有被他挠碎。凤琷又努力把脑袋伸过去,笃笃啄了两下,这次终于在蛋皮上啄开一条缝隙。凤琷很兴奋,用尖嘴在蛋壳那条缝上笃笃笃笃笃不停地啄。   功夫不负苦心神,凤琷成功出壳了!   他从蛋壳的缝隙里探出头,毛茸茸的脑袋先接触到火苗,很是舒服,然后往外一蹬,想飞起来。但是他刚出生,肉身还非常虚弱,蹬到一半就腿软掉进柴火堆里。   肖何恰好在这时进门,一进门就见到这等恐怖景象——一只浑身火红的小鸡子掉进火里去了!!   他吓得一步冲上来,跑过来,也顾不上烫,一把抓住凤琷捞出来,然后迅速扔到桌上。肖何一边甩着烫痛的手一边生气地说:“你怎么回事!”   他说完就愣了——这,凤琷这是孵出来了?   凤琷才一只拳头那么大小,出蛋壳的第一眼看见了肖何,开心得几乎跳起来,张开翅膀就朝他扑:“肖何!!”   ——但是这一切都是妄想,再厉害的神,他毕竟刚出声,且还是个早产儿,怎么可能很牛逼。他张嘴只发出“唧——”的一声,并且没飞起来,反而从桌上垂直地掉下去。   肖何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捧住凤琷,把摔得晕头转向的雏凤护在怀中。   “你啊你啊……能不能稳重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上古神?小心摔着。”他说完又嘀咕:“出来太早了吧……前几天你弟弟还说要等上几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凤琷就像傻了似的待在肖何怀里,一头绒毛颤颤巍巍。肖何抱着他坐在床边,用小臂将他往上托了托,低头摸摸他的毛:“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啊?噗……好可爱……”   肖何第一次见雏凤,感觉看上去也就比小鸡仔大一点的样子,也毛茸茸的。只不过凤琷肯定要比普通小鸡可爱得多,两只眼睛金灿灿滴溜溜的,身上的绒毛也很蓬松,肖何忍不住用手指又摸摸他头顶的毛:“你好奇怪哟,为什么刚孵出来不是湿漉漉的……”   凤琷这才回过神——对啊!?说话啊!他怎么说不了话?!他记得上次刚出凤胎的时候,自己就能言能语了,这次怎么……刚刚他叫得是“唧”?!   凤琷内心直接崩溃了——他可是个上古神啊!居然跟普通雏鸟一样叫了“唧”?!   “啊啊啊啊!!!!”   “唧——!!!!!”   肖何冷不丁听怀里的凤琷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吓得狠狠一抖,把他捧起来查看:“怎么了怎么了?!”   凤琷也不做声,生无可恋地躺在肖何手里,银灰色的瞬膜悲伤地盖住眼睛——不会说话……居然不会说话,那他怎么跟善缘打(zheng)架(chong),怎么引起肖何的注意力,怎么跟他说悄悄话啊啊啊啊?!   凤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已经死去。   肖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了半天没发现异常,心道新生儿总是容易累,他可能需要睡觉。于是把凤琷轻轻放在被子上,自己侧身躺在旁边,将他圈在身体的中间。   凤琷安安静静趴在那里,肖何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真可爱……干嘛这么急着出来,你瞧瞧你,还这么小。”   凤琷闻言眨了眨眼睛,慢慢睁开——他刚刚没听错吧?肖何说他可爱?这个鸟样很可爱?   嗯……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讲,但是肖何的审美好似确实与普通人不太一样,比如他入魔那段时间,他还黑漆漆的,肖何就很喜欢他的样子,那现在他都变成红色了,肖何喜欢……也不足为奇吧?   ——最重要的一点是,肖何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凤琷试探着从床铺上站起来,仰头望向肖何,扑闪两下翅膀。   肖何抿着唇角漾起笑容,没忍住就凑上去用嘴唇蹭蹭他的脑袋:“干嘛?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话,这副模样真是可爱过头了……”   凤琷这次大胆了点,干脆贴着肖何的脸蹭下来,用喙轻轻啄他的嘴唇。   “唧……啾。”   凤琷一开口就想去死,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肖何被他暖融融的绒毛蹭着,心都要化了,用手掌护着凤琷挡在自己怀里:“听得懂的意思?好了,睡会儿吧,我陪你好不好?”   肖何说完又问:“你真的是凤琷吗?”   凤琷点点头,扑在肖何脸上。   肖何亲他一口,自言自语:“这么喜欢撒娇,那肯定是凤琷了……噗。”   肖何用手指轻轻蹭着凤琷的下巴底,许久才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回来就好,辛苦你了。”   凤琷靠着肖何趴下来,慢慢闭上眼,幸福得想哭——做只鸟真是太好了!/(ㄒvㄒ)/~~接下来的几天,凤琷受到了贵宾级待遇,念芜知道他孵出来之后也不哭了每天飞回昆仑山摘很多兰麝果回来,肖何给凤琷做了个婴儿床似的小篮子,把他放在里面,念芜就趴在床边看着他,嘿嘿直笑。   肖何捏着兰麝果递给凤琷,眉宇间愁色都快溢出来了:“快吃一颗啊,怎么不吃饭呢……唉。”   凤琷扭开头:“唧!”   ——让这只死鸟离远点!   ——还有,谁要吃这玩意儿,死难吃,才不要重吃一次。   “是不是还没长牙?他早产这么久……肯定还不会嚼。念芜,你去旁边坐着吧,我看他不喜欢这么多人靠过来,还是太小了……”   凤琷一听这话,立刻把扭开的脸扭回来,扑着翅膀往肖何怀里飞。肖何没办法,只好将他抱起来。念芜恋恋不舍看了凤琷一眼,去桌上拿糕点吃。肖何见念芜走远,偷偷背过身往嘴里塞一颗果子,弄碎了以后,两只拇指捏着他翅膀根把他捧起来,张嘴要喂过去。   凤琷没想到肖何会这样,先呆了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张嘴去啄。   ——只可惜他太小,脖子一抻,整只鸟差点栽进肖何嘴巴里。   肖何舌尖被啄了几口,嘴巴里细碎的果肉让凤琷尽数捡去吃了之后,吞掉那些汁水,还警惕地忘了念芜一眼——嗯,没发现。肖何心想,果然是太小了不能吃囫囵的啊。   他红着脸轻轻咳一声,在他凤脑袋上戳戳:“不听话!不许啄我的舌头……”   凤琷咂着嘴在肖何手心喜滋滋蹭蹭,再次感慨——做一只鸟真的是太好了啊!   于是第二天吃饭时间,他兴高采烈地扑去找肖何,肖何面无表情拿出来一台绞肉机,把果肉搅碎了抽到针筒里,举在凤琷面前:“来,张嘴。”   凤琷呆呆地看着,这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落差,他悲愤一扭头:“唧——!”   鬼才要吃针筒! 第117章   凤琷自从开始吃饭, 倒是长得很快,见风就长,不到半月已经到肖何膝盖那么高了,肖何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优雅地踱着步子,跟得紧紧。   但是他还是不能说话,也没长出多少靓丽的正羽, 浑身都是绒毛,他此时就跟一只大号雏鸡差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琷变得渐渐强壮起来,不需要过多费心照看, 也不需要担心是不是会被一脚踩死,肖何对他照顾得没有以前那么上心,还总是冷落他,经常一整天都不跟他说话, 但是对念芜那只死鸟依旧非常周到,每天早晨都拿毛巾给他擦脸。   凤琷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失宠了。   他认真观察了一下念芜, 见他白嫩嫩的脸,圆溜溜的眼,人又小小的矮矮的,肖何对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他甚至从肖何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了宠溺。凤琷要气炸了,不就是长得可爱一点吗,用得着像宝贝儿一样宠着?明明他才是肖何的宝贝儿!   凤琷总是这样,嘴上不服气, 心里其实挺着急的。他想快点化形,一来凤琷还记得,肖何很喜欢他幼年时候的样子,二来如果是人形的话,肖何就算不爱主动搭理他,他也能主动缠着,不像现在,话也不能说,啥都不能干。   凤琷这几万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操心,即使这次在九咎那里吃过大亏也不能让他我行我素的习惯改变一点,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是看起来非常不务正业的一个目标,只要他自己乐意就会去做。然而肖何不一样,与凤琷恰好相反,很多事情上弱小的凡人不得不未雨绸缪,这也让他做事形成一种习惯——从来不能真正地闲下来。   凤琷省心了点之后,他最近又开始研究关于灵元的事情。   肖何没忘记自己说过要给凤琷治病的话,前些天应颉来时肖何还问过,凤琷是不是重生一次就能避过神力定期暴走的命运。   应颉很遗憾地告诉他并非如此,凤凰涅槃其实是一个“恢复”的过程,而非“更新”,有些东西可能会随着重生而改良,而属于天然的那部分却永远不会被改变。   “更何况,若非万不得已,谁会选择在火里烧死自己一次。烈火焚身的痛苦是真的,即便是凤凰,也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   肖何心里暗暗赞同,当时凤琷在他面前引火自焚,他听到那种凄厉的啼叫,像是要把凤琷活活撕开似的,可想而知是有多疼。   “那他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长出第一根翎羽之时。到那时候属于凤的神力就开始强大起来,有意识地镇压龙血。神力相抗的情况也是一次比一次凶险。”   肖何心惊地问:“因为凤琷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没错。”   肖何从那之后就时不时地盯着凤琷,观察他是不是有要掉绒羽长出正羽的迹象。   所幸没有,这家伙目前还是光长个头不长年龄。   肖何想了很久,觉得要从根源解决凤琷月圆之夜时神力相抗的问题,还是自己最初那个思路比较靠谱,既然无法除掉任何一方,那就令它们两者和睦相处。   但是到底要如何令其“和睦相处”呢?   肖何出神时,裤脚上又传来左右磨蹭的感觉,一低头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大鸟在刨自己的裤腿。肖何弯腰把它抱起来拍拍脑袋:“睡醒啦?吃过饭没有?”   ——哼,都晚上了,晚上了!也不知道来找他!   凤琷把脑袋蹭在肖何肩膀上,生气地啾了一声,肖何也听不懂。   不过虽然听不懂,也看得明白这家伙在撒娇,一看窗外果然都黑下来,想是要睡觉了吧。他无奈地抱着凤琷走到床边,从篮子里拿出一颗兰麝果递到他嘴边:“再吃一颗我们就睡觉。”   凤琷咕得一声撇开头,硕大一颗毛茸茸的身体顺势挤进肖何怀里。肖何叹口气坐到床上,在他背上拍拍。   “你不吃东西就长不大,一直是这副鸡样儿。”   凤琷愣了愣,“唧”地叫起来——明明之前还只说他鸟样儿而已!现在怎么就变成鸡样儿了?!   凤凰和鸡已经不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了,凤琷委屈得不得了,他两只长得不算特别有力的爪子不依不饶蹬在肖何胸口乱挠。   这个凡人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趁他不能说话……欺负死凤了!   肖何顺势躺下,把凤琷高高举起来,语音带笑:“好了好了,开玩笑呢,你可漂亮啦,行了吧。”   凤琷虽然还是不满意肖何的语气,但是还是哼哼唧唧停下动作,让肖何给抱到怀里去了。肖何摸着他毛茸茸的身体沉默了一会儿说:“凤琷,我想开个店。”   这个想法不是突然产生的,肖何思考了很久,怎样才能让凤琷身体里相冲的神力融合。   他想到了油和水,这两种绝对不会相融的东西能够融合在一起,都是因为一种……表面活性剂。   肖何觉得凤琷也需要一种表面活性剂,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体里灌注的银色灵元,经过亲身试验,证明银色灵元可以融合兰麝果中的火属性灵力,还有凤琷身上的魔力,那是不是也可以融合蓝色的神龙灵力?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他就能像表面活性剂一样给凤琷身体中的灵力乳化一下。   ……囧,好奇怪的形容。   当然,这个假设需要更多的实验来支持,肖何虽然为了实验不怕献身,但是也不能盲目行动,他这条命可不能轻易折腾死了。最重要的还是为灵元分类,一点点往神龙之力那边靠近,能减少一些风险。   他需要接触更多类型的灵力,见到的种类多了,才能进行分类。   肖何把凤琷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跟他商量:“我们开个店好不好?总之也这么无聊。”   凤琷心里不满,想,你跟我在一起还觉得无聊啊,拿他柔软的脖颈在肖何耳旁蹭着,喉咙里叽里咕噜地嘀咕着,大概是在抱怨。不过他也觉得奇怪,肖何突然想开什么店。   “我都想好名字了,店名就叫灵元分析事务所,怎么样?你看,像你这种神都会有神力不调的情况,其他的小神小仙小妖怪,肯定也会出类似问题。”   他顺手把凤琷翻过来肚皮朝上,两根手指头在他肚子上轻轻挠:“我们拿他们来做灵元分析好不好?”临床实验多了,总会总结出经验。   凤琷的注意力都不在肖何说的话上面,他现在肚皮朝上,这个倒霉的姿势让他无法反抗,挣扎几下发现于事无补,越发羞恼——这凡人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堂堂一个上古神,怎么能被这样捉弄!这个姿势太丢人啦!   他偏头啄肖何的手指一下,用力翻个身翻过来,发出唧的一声,肖何假装看不出他的生气,笑道:“那我当你同意了,改天我们选个地方。”   凤琷说不了同意也说不了不同意,但是对于肖何想开店这件事也挑不出毛病,就任由他自己做主了。只是化形这件事必须早早提上日程,不能再保持这样的状态,肖何越来越坏,总是欺负他。   肖何畅想过未来之后抱着只巨大的绒毛鸡往床上一躺,脸埋在凤凰的绒毛中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肖何被小小的拍打唤醒,他睁开眼,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张放大的小脸。他懵了一会儿,旁边又挤过来一张,是念芜。   肖何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瞪着面前并排坐着的两个白嫩嫩的娃娃——另一个眼生的要更小一些,才两三岁的样子。   “你……你是?”   肖何看了他半晌,震惊地喊出声:“凤琷?!”   小娃娃笑嘻嘻滴凑过来,在肖何脸上狠狠亲一大口,然后奶声奶气地说:“肖何,我化形啦!”   肖何被亲懵了,他看着眼前的小娃娃,只见他头顶用红色缎带绑着两个圆圆的啾,白嫩嫩的身体,圆滚滚的肚皮,唇红齿白,身上只穿着一件火红的小肚兜,嫩胳膊嫩腿都露在外面,简直像一截莲藕精。   “你……”看着比念芜还要“年轻”的凤琷,肖何一时有些失语。   “你不是说你化形之后没有幼年时期吗?现在怎么出来了?”   凤琷能说话之后就一直在高兴,肖何说的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身体确实没到可以化成成年的状态,不过我试了试,还是化形成功了。”   他说完挑起唇角笑问:“你开心吗……”   凤琷以前一笑是公子风流,现在这副豆丁模样,奶声奶气的,还要硬充大人模样,一笑只能把肖何笑得也想跟着笑。   ……还好他是面瘫,忍住了,不然自从变成鸟之后自尊心就跟着变得超强的凤凰肯定要跟他闹起来。   肖何咬住嘴唇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掐着凤琷(崽子)的腋下,把他一把抱进怀里:“开心开心,你早点长大我更开心。”   凤琷心想,原来肖何也着急希望他快点长大,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着急嘛,心里就舒服了很多,还反过来安慰他:“你放心好啦,我很快就能长大的。”   念芜在旁边听了之后有点着急,他觉得神君这副模样着实讨喜,长大了虽然也好看,但是这种幼儿的模样……更加能令他产生共鸣感。跟肖何一起下床后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肖何怀里的凤琷:“我也想抱抱神君……”   凤琷两只肉胳膊搂着肖何的脖子,一听这话脸色陡然一黑,脖子扭过一百八十度瞪向跟在肖何后边的念芜:“放肆!玩儿你自己的去!”   ——他堂堂一只凤凰,被肖何掐着翅膀拎起来抱就算了,这只鸟居然也想抱他,做梦!   肖何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常人脖子哪有能扭过一百八十度的?!这小嫩脖子!还不给扭断了!   肖何赶紧把凤琷在怀里放平,手在他脖子上摸了摸试了试,确定脑袋还好好连在脖子上面这才松口气。   凤琷被他摸得莫名其妙,正发火呢也发不出来了,小胳膊推着肖何的手,看起来挺不喜欢他这样:“干什么啊。”   肖何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凤琷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   肖何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鸟类的颈椎很多块,比人类灵活,经常可以转到二百七十度甚至三百六十度,凤琷这是……当鸟时间久了,忘记怎么当人了吧。   肖何重新把他捞进怀里拍拍:“没事……”看来要好好复习一下鸟类的习性,要不这只鸟天天在他面前上演惊魂夜,早晚被他吓死。   凤琷疑惑地推推肖何,指着凳子说:“我要下去,别总抱着我。”   “不行,你还光屁股呢。”穿着小肚兜虽然够大,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但他下面……确实什么都没穿啊。   凤琷大怒:“我没光!我浑身的毛都很齐全!”   肖何终于忍不住喷笑起来,把他放在凳子上:“好好好,坐不住了的话一定要跟我讲。”   凤琷当然不会跟肖何讲的,他好不容易又能说话了,当然是要黏着、肖何单独、说一些话,于是很无情地把不甘不愿的念芜赶走了。   “你昨天晚上说想开店,要开什么店啊?”他坐的凳子有点高,坐在上面脚还够不到地,忍不住在凳子上扭了扭:“你要开什么店都行,总之我有钱。”   肖何好想求凤琷赶紧闭嘴,他现在这副模样不管说什么话都能让他笑喷。   “灵元分析事务所……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弄,而且地点也没想好,只有一个大体的构思。”   凤琷睁大眼睛看着他,问:“什么构思?”   这副身体尚且年幼,威严又妩媚的凤眸还没成型,如今他睁大眼睛,只有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眸子,唯独眼尾细细上挑,有他成年时候的模样。   肖何被他这样子萌到脚软,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我目前对灵元的分析理解虽然还不充分,但是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更主要的问题,我需要见识更多类型的灵力,才能将灵元种类分得更细致。”   凤琷想不明白肖何为什么执着于“分类”,就问:“那你想怎么做?听上不是能在凡间开的店。”   肖何点点头:“选址当然是选在客户流通量大的地方,人类世界没有灵元的概念,最好找一个妖怪神仙精灵都能到的地方……”   凤琷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地方:“策谷互市?”   肖何看着他眨巴眨巴眼:“还真有这种地方?”   凤琷笑笑说:“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因为经常有拿着稀奇玩意儿互通有无,来的人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卖出去别人需要的东西,那里越来越出名。不过因为在那里的人身份不明,有好也有坏,在神界与仙界,策谷互市都是个不能拿到台面上议论的地方,去那里的人会刻意隐藏自己身份。”   肖何点点头:“无所谓,只要客户流量足够,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不重要,相反,如果没有身份牵绊反而会更好……”   肖何一拍桌子:“就这么说定了!去策古互市吧!”   凤琷的嫩包子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去可以,等我再长大一点。”   肖何头顶浮出一个问号,凤琷默默把视线移开:“那里太乱了,不安全。”   听在肖何耳朵里就自动换成“我能力还不足以保护你的安全,我们不能横行霸道”,凤琷这种骄傲的上古神,是不会承认自己能力不足的。   肖何理解地点点头:“行,等你长大一点再说。”   他也不想跑去给妖怪当点心吃。 第118章   118.   凤琷觉得自己早点化形果然是明智的, 自从他化形之后,肖何对他的关注就多了很多,特别照顾他——虽然照顾得有些过头,时常害怕他一不小心就死了。   凤凰即使年幼也不会因为跌一跤或者撞在墙上就死掉——凤琷是想这样告诉肖何,但是他又挺享受肖何的关心,所以凤琷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肖何背着凤琷让念芜去凡间采购了一次,包括奶瓶和纸尿裤……   虽然心里知道凤琷身为凤凰不太可能尿床, 但是他看起来实在太小了,愚蠢的人类啊总是被表象迷惑,表象显示凤琷是个小孩子, 肖何就会下意识去照顾他,就像对待念芜一样。   不过他还没真让凤琷穿上去,就连买都是背着他的,真要让他知道了, 那家伙还不掀了房顶?念芜很疑惑,觉得东西买回来不用怪可惜的既然不打算用就别买嘛, 肖何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时脑热,只好告诉他是囤货以防万一……   不过到现在了,凤琷都没表现出对奶嘴的兴趣,也没有想要咬什么磨牙, 更加没有尿床……大概他们凤凰的牙都是在胚胎时期就长出来了吧。   听说凤琷化形,应麟和应颉也特地来看(wei)过(guan)他一次,两神都对他这副幼童的模样唏嘘不已,肖何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凤琷这种模样, 但是对他们如此惊讶表示不太理解,应麟的脸上居然能看到表情了!   应颉听了肖何的疑惑之后,笑着解释:“因为他从化形就是少年的模样,从来没如此……”□□过。   白嫩嫩的小脸蛋,花瓣似的两片唇,小胳膊小腿一节一节,嫩藕一般,就算是应颉也没见过这样的凤琷。   其实不论是神仙还是妖怪,能化形之后都没有化成幼年状态的,因为这样的身体不论对战斗还是繁殖都很不方便,除了一些有特殊目的的妖怪有时候会以孩童形状作诱饵,大家化形都默认为最年富力强的壮年时期。   应麟在一旁简洁地补充:“太弱了。”   他本意想说幼童的样子太弱,听在凤琷耳朵里就变了个味,他觉得这条龙在嘲笑自己!他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嫩脚丫子狠狠踹上应麟的脸:“你说谁太弱了!”   应麟没防备,也不屑于跟小朋友一般见识,竟让凤琷硬生生从凳子上踹到地下。肖何大惊,急忙把凤琷拽回床上,又去扶应麟:“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应麟让开肖何的手面无表情抬起头,白皙的俊脸顶着一只显眼的小脚印:“无碍。”   肖何下意识收回手,紧紧抱住自家熊孩子——天啊!大事不妙啊!凤琷不会挨揍吧!   凤琷压根没什么危机感,小脑袋在肖何怀里拱来拱去,挣扎着往外钻,貌似还想挣脱出来继续干架。肖何只好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动弹,抱得紧紧的。   应颉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琷儿身体变小了,性格像是回到年幼时一样,真是任性。小时候他们二人就常常打闹,肖何,你不必担忧。”   肖何这才稍微松开凤琷一点——他早该知道的,凤琷这种性格的熊孩子就是要好好看着,省得放出去被人打死。   凤琷觉得应颉和应麟跑来围观他没安好心,被他们看得非常不爽,觉得自己威严扫地,踹了应麟一脚后便扭头趴进肖何怀里,留个后脑勺给他们。但是他本身只穿着一件肚兜,前面堪堪盖住了,一背身却露出两只白嫩嫩的屁股蛋子,正好对着神龙两父子,实在不雅观!   肖何默默拉起被单,把光溜溜的凤琷盖住,然后低头小声问:“……是不是困了?要不然吃点东西睡觉吧,小孩子总是容易困。”   应颉和应麟听出肖何逐客的意思,很识相地起身说告辞,应颉心里想,那凡人看上去倒是个护短的,只不过怎么将他与应麟也挡在外面了?咳……年幼的凤琷,他还想好好看看来着。   凤琷当然不是要睡觉,他精神得很,肖何要喂他吃几颗兰麝果,他就满地乱跑,肖何抓了半天才抓住他。   “不吃死难吃。”   肖何摸摸他的脸:“也不是很难吃啊,顶多没味道,吃过饭之后我给你做糍粑好不好?”   凤琷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仰头看着肖何:“不然,你喂我吃。”   肖何面无表情:“……”   凤琷得寸进尺:“我们凤凰都是用嘴喂的喔。”   “……”那是因为鸟类的前肢变成翼,只能用嘴喂好不好!   肖何觉得太无力了,熊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熊孩子身体里住着成年人的灵魂,尤其这成年人,还是只大色鸟。   但是对着这么个小宝贝,他打也不舍得下手打,又不能真让他不吃饭,最终只好妥协,出卖色相……   肖何如今算是明白熊孩子是怎么被惯出来的了,孩子是自己的,舍不得揍啊!   凤琷得逞之后开心地搂住肖何亲了一口,期间自然是对肖何揩油不少,贴着肖何的嘴唇把小舌头到处乱舔,舔得肖何非常心累——这是幼童啊!幼童啊!他为什么要被幼童猥-亵!   “好了好了……快睡觉。”   终于给喂完吃的,肖何把凤琷塞进被窝里,自己侧躺到旁边轻轻拍着他。凤琷对此又有微词,他是凤凰不是小猪,整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胖得飞不起来?   “我不要睡觉,太阳还在天上。”   肖何捏捏他的脸:“中午了啊,怎么不午睡?”   “就不午睡!”   凤琷一翻身骑到肖何肚子上,眯着眼睛笑道:“肖何,你有没有想我呀?”   肖何下意识问:“想什么……”   “想我的身体——我们都好久好久没做了,来做吧!”素了快一年了,他要吃肉啊!总是吃素是长不大的!   “………”肖何的面瘫脸裂开一条缝,一个白嫩嫩的小朋友骑在他肚子上说“来做吧”????!!!!!   等等,他不是变态,不是恋-童癖!但是心里忍不住地觉得自己在犯罪!为什么明明是这家伙做的事,他要有负罪感啊?   熊孩子不好好教育是不行了,他虎着脸训斥凤琷:“下来!”   “就不!”   凤琷不但不下来,还在他肚子上挪了挪,一直挪到他……那个地方。肖何脸一下子黑了,一把抓住凤琷摁到床上,对着俩屁股蛋子狠狠拍了两巴掌。   凤琷不是没被打过屁股,只不过当时他是成年模样,肖何也只跟他开玩笑似的拍了两下,但是这次不一样,他现在变小了,这样被打屁股就像被当小朋友对待。   凤琷不干了,他翻身起来扑在肖何身上,小胳膊紧紧箍着他,一只手用力抓着他两只手摁在头顶。肖何大惊,试了试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凤琷两只软绵绵的小手,现在像铁钳子似的箍在他腕上,别说挣脱了,连动都动不了。   ——他差点忘了,就算凤琷现在是孩童的模样,本质上也是个上古神,能把应麟一脚踹飞的小孩是什么正常小孩。   肖何挣了两下挣不开,脸都黑成锅底了:“凤琷,你再不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凤琷干脆撒开手,用软软的嘴唇堵住肖何的嘴,瞪着双大大的金色眸子盯着他,用力吸吮。肖何一瞬间觉得头皮都炸了,凤琷虽然变小了,但是他技术还在,舌尖在肖何嘴里灵活地搅-动,他舌尖嫩嫩小小的,像嫩茶芽一样伸进来,每一寸黏膜的接触都在提醒肖何,对方是个孩子。   啊啊啊啊!不行啊!忍不了了!他不能忍受一个软绵绵的小身体趴在自己身上强吻自己。   就算那是凤琷,也不行!   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就跟鬼压床似的,凤琷这么小一只,钉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他只能动没被钉住的地方——比如腿脚,但是凤琷这么点大,还能踹他?   糟心,真是太糟心了!   凤琷亲了一阵,没见肖何反应,却感觉出来他在真心实意地挣扎,总算松开口。肖何脸色不好,气喘吁吁地皱着眉头瞪他。凤琷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肖何为什么生气,嘴一瘪委屈起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肖何一窘,心里的气都散了不少,听他用小奶音嚷嚷这种话,真的除了窘什么感觉都没有。   肖何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不好好回答,大概会引发很严重的连锁反应,凤琷无理取闹起来跟发疯差不多——也许他本性其实与现在这副样子才相配,幼稚鬼。   果然下一秒就见他金色的大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原因,肖何莫名觉得那就是水雾,凤琷居然要哭了?!难道因为身体变小,他的心理也变得脆弱起来?   凤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漂亮了,就不肯亲我,我亲你还挣扎,你还跟我生气。”   肖何哭笑不得,赶紧说道:“不生气不生气,我没跟你生气,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宝宝。”   “那你怎么不让我亲!”   ——因为重点就是宝宝啊!你现在是宝宝啊豆丁!亲脑门亲脸蛋就算了,舌-吻……他不想犯罪好不?!   肖何抽抽嘴角,斟酌道:“那个……凤琷啊,你知道我们凡人的世界有很多律法和道德规范吧,有恋-童癖好的人在我看来是很变态的,我自己当然不会去做。而且,我们国家的法律也有规定,对孩子……不管是他们自愿还是非自愿,成年人与其发生关系都会触犯法律,你也不想我变成罪犯吧?所以……等你长大了我们再亲亲好不好?”   凤琷皱起眉头:“但是你明明知道,我内心是成年人,只是暂时被这样的身体局限住。”   “被局限住的还有我正直的良心……”   肖何叹口气:“就算知道你是凤琷,我心里还是有个坎过不去,抱着现在的你只会想哄着睡觉啊。”   他说完又不由自主地补充上一句:“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干什么对吧……”   凤琷愣了愣,控制不住飙了杀气:“你说什么?!”   “……”好吧,他又说错话了,身为男神的自尊受挫吗。   凤琷又生气又委屈,他又不能像揍应麟那样揍肖何一顿,泪汪汪瞅着肖何说:“你果然是因为我这样嫌弃我了,你都不爱我了。”   看吧,叫你话多!   “爱的爱的!我真的爱!我发誓!但是正因为爱你才不能现在就……”   凤琷委屈升级:“我不信!我早就知道,你光喜欢我的脸!和身材!呜!”   肖何只好调动起脸上所有的神经,诚恳地看着凤琷:“不是的,我爱的是你的内心……”   凤琷开始飙泪:“骗子!呜呜呜你骗神!”   “……”苍天啊!!快点让凤琷长大吧!!! 第119章   凤琷如愿以偿让肖何主动亲他, 是他长到五六岁那么大的时候,虽然也只停留在舌尖轻轻碰触的阶段,但是好歹他能感觉到肖何不是在把他当儿子亲了。   当然,这种碰触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一两秒而已,之后肖何就要尴尬地把他推开。   凤琷往嘴里塞几颗兰麝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长大。   没有x生活的日子越发无聊, 凤琷百无聊赖地吃完兰麝果,后问肖何:“对了,你不是想去策谷互市开店么, 我们何时动身?”   肖何听着凤琷又奶声奶气说出大人的话,不禁又开始上上下下打量他,只不过几天的功夫而已,凤琷已经从光屁股的小娃娃长大了一些, 五六岁的模样,已经不穿肚兜了, 而是到脚面的小袍子,金红相杂的布料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玉雪可爱。   已经能窥到日后成年时漂亮威严的样子。   肖何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他的心情很容易就被凤琷看穿, 后者认为自己再不采取些行动会很难挽回自己作为上古神的威严,于是凤琷提议早点去策谷互市,那个地方可是他的地盘,到时候, 肖何还不是得靠他保护?   肖何对此没有异议,凤琷一天天的长大了,还长得飞快,这件事又令他高兴又叫他不安,他担心的事情恐怕也不远,治病这种事,能预防最好,不能预防也要及早处理,若等凤琷长出第一根翎羽再着手寻找治疗他的办法,恐怕为时已晚。   再有,住在醴泽这么久,他不想继续打扰应麟了。   打定主意,一人一神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凤琷想跟肖何过二人世界,自然不想再带着念芜这个拖油瓶,以不许他长时间擅离职守的理由把念芜打发回昆仑山。肖何想了想,终究没阻止凤琷的决定——据凤琷说,策谷互市离神界的路途遥远,念芜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往返于昆仑山和他们的住所之间,带走一只身负职业的园丁鸟有些不厚道。   念芜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有些手足无措,他几千年来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工作就是为凤凰守好兰麝果树,这也是善缘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信仰。但是自从遇见肖何,念芜才知道原来还能有这样模式的相处。   不过他作为善缘的尊严是不允许他随便表现出不舍的,只说让肖何给他留个地址,闲着要去找他们玩。   凤琷怕肖何再心软改变主意,急忙隔开要哭不哭的念芜,小爪子抓住肖何把他往外扯:“天快黑了,肖何我们快走吧。”   肖何撑开伞挡住头顶的烈日,面无表情点点头。   凤琷之所以把策谷互市当成自己的地盘是有渊源的,当年为了治他神力不调的毛病,他们一家人都闹腾得不得清闲,凤琷年轻气盛,见不得别人为自己这般奔波,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一开始他躲得还好好的,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在三千世界中只占一角,应麟和应颉也找不到他。但是凤凰待过的地方总会呈现异相,时间长了,这里的灵力越发充足,凤琷在策谷互市躲了几年后,这里渐渐形成一个小世界。   因为凤琷懒得管有没有人在自己地盘安营扎寨,他周身又时常为瑞气笼罩,许多小妖怪慢慢安居下来,凤琷有时候觉得无聊,不发病时会偶尔指点这些小妖怪在修行上的问题,渐渐的,流通量越来越大。   不过能在这里定居下来的人很少,多数是听说市中有个厉害的凤神,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问便过来询问,却又惧怕凤琷身上的神力,来来去去,问了就走……   他们倒不知道传说中的凤凰是不是如今鼎鼎有名的霓霄神君,有的人说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一只凤凰,有的人说不是,因为霓霄神君脾气实在不好,不像那位传说中与人为善的长者……   时间长了,流言蜚语,真真假假,说什么的都有。凤琷却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应颉发现行踪的,应颉那会儿满世界找他都快找疯了,哪儿还管是不是流言,听到点风声就冲过来,一看居然真是凤琷,就把他抓回了昆仑山。   应颉来那天,恰逢凤琷旧疾发作,回去的路上 他迷迷糊糊,毫无反抗能力,清醒之后才知道应颉应麟两神为了找他差点惊动天帝。凤琷见自己留下来添麻烦,离家出走却添更大的麻烦,就没再躲过,从那之后更是连昆仑山的地盘都很少离开。   不过策谷互市却留了下来,因为凤神的传说还在,更兼很多精怪开始在这里以物易物,互通有无,那些不是冲着凤神来的妖也会抱着也许有别的比他们懂的妖,也能得到些好处的想法,渐渐形成了一种匿名交换的风尚,策谷互市的名字由此而来。   上次来的时候凤琷就发现这里的变化,有好有坏,好的是又热闹了许多,坏的是这里治安渐渐乱起来了。人多流量大,乱起来才正常,这也是凤琷不肯轻易带肖何回来的原因。   对于自己成为传说这一点,凤琷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想,总之在他的神生之中,作为传说比作为“凤琷”的时间还要长,都习惯了。   策谷互市在三界中属于灰色地带,乱,但是不会大乱,来这能得到多少东西都看本事。这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精怪都有,甚至有神仙,只是有些想来捡漏的神仙就顾及自己身份,遮着脸盖着头的,后来竟渐渐形成一种风尚,大家都穿黑袍子戴面具才进市,凤琷心里有点不爽——这些神仙的身份再金贵,还能比他金贵?他自己都没嫌弃呢。   抱怨归抱怨,如今旧地重游,凤琷颇多感慨。   策谷互市由两条街交叉成十字组成,十字中心是策谷互市的中心,街市沿路由青石板垒砌,有的地方歪歪扭扭,整个互市都透露出一种颓废随意的氛围。   从这里往天上看有种诡异的感觉,太阳很低很昏黄,仿佛被云层遮盖,也有可能因为他们到达时天色已晚,才令暮色烘托出如此压抑的氛围。   肖何牵着凤琷的小手走在大街上,他发现除了他们俩,街上走过的每个人都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或黑或灰,将自己从头到脚遮起来,一丝皮肤都不露。他们脚步匆匆,却在从眼角用余光打量他和凤琷。   肖何有点焦虑,他停下来,捏着凤琷的手轻轻摩挲:“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明天再找开店的地方。”   凤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身量虽小,一身红衣在灰暗的街道格外显眼:“用不着,你看上哪个地方了?”   肖何还在打量这里是不是有宾馆或者客栈,没听清凤琷的话,他“啊?”了一声,凤琷已经撒开他的手跑开了。   肖何大惊:“快回来!”   凤琷跑了没多远就停下,站在离十字路口不远的某处,用脚点点地面:“这里怎么样?”   肖何快步走到他身边,盯着凤琷无所畏惧的脸特别想打他一巴掌——熊孩子啊,这种明显有危险的地方还敢乱跑!   凤琷毫无所觉,继续问他:“到底觉得怎么样啊?喜欢吗?”   肖何敷衍地看了青石板地面一眼:“我们总不能在平地开店……”   凤琷笑嘻嘻地拉过肖何的手亲他手指一下,然后松开他:“谁说不能?”   他两只手缓缓举起,举过头顶,肖何眼见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慢慢隆起,金光灿灿,沙石颤动,砖瓦如同有意识一般互相叠压契合,建成一座小楼。   ——高楼大厦平地起,肖何第一次见到这种神技。   凤琷得意地拍拍手,指着小楼对肖何说:“你现在有店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抽抽嘴角:“你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在人间时他虽然也有用过神力,但是没这么大动干戈过。   凤琷奇怪地说:“高调吗?这对我来说是小事。”他想了想,大概明白肖何担心什么,就补充道:“放心,这里与凡间不同,三不管的地界,鱼龙混杂,表现出强大反而不容易招惹麻烦。”   肖何点点头,这才正眼看凤琷给他建的房子,他发现从外面看这房子居然跟自己家有点像,比起别家古色古香的建筑,这样一座极富现代气息的小楼就显得很扎眼。   肖何小声嘟囔:“它画风跟别家不一样啊……”   凤琷牵着他的手,深情款款道:“重要的是你喜欢。”   肖何猛地一抖——被一个小朋友这样深情地看着,还是太不适应。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凤琷发现了,花瓣似的小嘴不高兴地瘪起来,拖长音:“肖何——”   “好好好,我喜欢。”   肖何蹲下-身轻轻搂住凤琷的肩膀:“不过,少个招牌……”   “写什么啊?”   肖何这次毫不犹豫:“肖氏灵元分析事务所。”   凤琷趁机偷亲他的唇角一下,一挥手,楼正中凭空出现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灵元分析事务所。   ——“肖氏”这种强调主人身份的字眼,凤琷才不会让它出现在招牌上。   肖何也发现了凤琷的小心机,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头,看不出来这凤凰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情怀。   策谷互市人来人往,行者匆匆,一夜之间在黄金地段多了一栋小楼,并不怎么稀奇。第一夜平安过去,第二天,肖何在店门口看了半天,又让凤琷写了一副对联挂在门口。   上联书——祛除魔气、治疗疑难杂症;下联书——分析灵元、帮助长角长牙。   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费尽心思增加业务项目,也就想出这么多了,其他的且干且学吧。万事俱备,放鞭炮,开张。 第120章   但是做生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灵元分析事务所开张后很久都没有人光顾,凤琷每天坐在柜台前面充当招财猫,无聊的很。时间久了肖何也跟着着急起来,总这样下去不行啊,没有患者来治病,怎么积累经验?   凤琷这时却反过来安慰肖何:“来这里的人都有意识挑挑拣拣,因为这里虽然什么都有, 但是无用的远远多于有用的,他们不敢随意进来。”   肖何把凤琷抱到自己腿上玩:“这就是所谓的屎里淘金吧?”   凤琷恶狠狠吃下一颗对方喂过来的兰麝果:“也可以这样理解……你着什么急,有我养你, 不开店也饿不死。”   肖何叹口气,他倒不是害怕饿死,只是太担心凤琷的事了。   穿着金红色小袍子的凤琷吃完东西后,转过身来仰着脸要亲亲, 肖何弹他额头一下:“我还在发愁呢……消停点。”   说完却在凤琷越来越委屈的目光中低下头,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一下。幼年的凤凰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 如同人类婴孩身上的乳臭味一样,闻着会令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静谧又可爱……   肖何把凤琷往怀里抱了抱,脸上微微羞红——他怎么可以真的对一个孩子产生这种感觉……太禽兽!   凤琷不管那么多, 他吻肖何时从来不知道闭上眼睛,不管身体是成年时还是现在这种小豆丁的样子,都没羞没臊的,紧紧盯着肖何的脸, 笑得有些奸诈。   “哟,这来的时间不合适啊。”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肖何猛地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把凤琷放回地上,后者非常不爽,金色的眸子冷冷瞥向来人,貌似很想打架。   “咳……客人里面请。”   肖何脸上还带着红晕,刚刚是害羞,现在是尴尬——尴尬得想死。   来人有两个,都穿着一身带兜帽的黑袍,其中有一个进店之后就把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对方竟然是个女孩子,楚楚可怜地对肖何福了福身。   ——居然穿着古装的衣服,情况跟凤琷差不多吧。   另外一个就很古怪,他没摘帽子,五官都隐藏在阴影里,肖何只能看到他黑色帽子里面有一双闪光的红眼睛。   肖何愣了愣:“哪位是病人?”   女孩子指着身边的人说:“是我三哥。”   肖何点点头,指着一旁的凳子请他坐下:“请问您需要哪方面的服务?”   被叫做三哥的人一直没说话,全程都是女孩子在回答:“先生,你们这里真的可以驱魔气吗?我三哥沾染上魔气,怎么都修不好。”   凤琷突然插嘴:“当然行,要不然我们干嘛写出来。”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有点胆小,垂下脸。   肖何不赞同地瞅凤琷一眼:“你再去吃点东西,回里面等我吧。”   凤琷想起自己答应过肖何不会随便插手他的工作,不情不愿地回里屋了,嘱咐他有什么事记得叫自己。   自从上次不小心给凤琷身上的魔气吸出来之后,肖何就觉得自己可以往这方面的业务发展一下,其实他想过如果一直吸一直吸,凤琷身体里的魔气会不会被直接抽干,但是据对方说血魔可以随意隔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想来不太现实。   肖何换了一身白大褂出来,开始询问他们的情况:“病人是什么时候感染魔气的?到什么程度了?就是……有没有出现幻觉?”   女孩子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病人突然说道:“你是人类?”   肖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哼,老子就是在人间染到魔气的。”他说完又道:“人类奸诈,不安好心,小妹,我们走!”   女孩子拉着对方的手小声哀求:“三哥,你别闹了,让先生给你看看……看不好我们再走。”   “看不好我就杀了他!”   肖何抽抽嘴角,心想果真在这里开店风险很大,这些精怪动不动就要杀人。   女孩子好不容易把对方拉过来安抚住,看着肖何叹口气:“我三哥以前脾气很好……自从染了魔气,性情大变,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肖何从听说他是在人间染了魔气就有几分明白,上次离开时那群人跟疯了一样,到处砍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想必跟绮焰放出的无数血鸦有关,他原以为那些神仙会管这件事,没想到……就这么放着不管?   肖何心里叹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麻烦你把感染最严重的地方露出来。”   女孩子帮忙将病人的衣服袖子卷起来露出小臂,那处黑了一块。肖何递给对方一块毛巾让他咬着,拿过刀子沾着酒精烧了烧,然后在那个地方割开个口子。   他正要把手放上去,病人突然发起疯来,他站起身朝肖何扑过来。   女孩子好像也没想到肖何会动刀,一时呆愣,反应过来紧紧抱住病人:“三哥!三哥!冷静些!先生!您怎么突然动刀呀,我三哥晕血!”   肖何躲开对方第一次攻击后也吃了一惊,他见过的几只妖精都凶残无比,九咎手下一帮更是连人都吃,居然还会晕血?   场面一时很混乱,肖何招架不住。   女孩子也拦不住病人多久,对方力气很大,他用力挣脱了以后朝肖何猛扑过来,肖何瞪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袍子,吓得一时跑不动。   “凤琷!!”   他刚喊完,一道金光从屋内激射而出,然后黑袍人撞上金光,嘭得一声弹到事务所门外去了。   肖何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凤琷倒不是把他撞飞的,而是一巴掌……把那个人扇飞了。嗯……没错,用他那只痒痒挠大小的小巴掌。   “三哥!!”   女孩子追出门外,肖何原地站了会儿,抱起嘴里还在嚼兰麝果的凤琷,也跟出去了。   凤琷趁机歪着头靠在肖何肩膀上,含糊问道:“肖何,你没受伤吧?”   肖何小声说:“我倒是没事……只不过刚刚那位是我们店里第一个客户……”   “放心放心,死不了,我有分寸。”   肖何跟凤琷一同出门后,女孩子正扑在病人旁边,病人似乎是晕过去了,门外很快聚过来一堆人,都遮着脸,更夸张点的还戴着面具,聚上来看热闹的。凤琷不乐意被人围观,嘴撇得都要到耳朵后面去了,他朝四周冷冷环顾,被他眼风扫到的人无一不退。   ——凤凰还是只小凤凰,该有的威严却都有了。   肖何听刚刚有人议论这黑袍人身上的魔气,说明如今正是宣传做广告的好时机,凤琷偏要把人家吓退……算了,他乐意怎么就怎么吧。   肖何没再管他,蹲在被他揍飞出去的那人旁边,重新捡起他的手,他见女孩子哭得伤心,便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凤琷还小,也没下狠手……他只是晕过去而已。”   肖何想把病人搬回屋里,没想到自己力气相当不济,居然搬不动他,当然也可能是精怪太沉,他实在无能为力。   “让开让开……”   凤琷挤开肖何,一只小爪子抓住那人的领子,直接就往屋里拖。他拖得轻松,黑袍人却被贴着地皮拖行,女孩子的哭声也跟着又大了一些。   肖何头疼地跟上,凤琷却突然停下,猛地看向身后。他向来脾气不好,被围观了这么久都快爆发了:“看什么看!再看你们比他下场还惨!”   围观的人被吓到,顿时作鸟兽散。   肖何跟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想,他原本也想对凤琷证明一下自己身为人类的能力,现在看来,只要有凤琷一天在,他就永远证明不了自己——在这种浑身散发着牛逼之光的家伙身边,他这个渺小的凡人注定要成为陪衬啦。   把黑袍子连拖带拽扯回来,肖何将手贴在对方新割出的伤口上,黑色魔气源源不断从对方身体里涌入他的身体,肖何另一只手也冒出黑色火焰,看起来非常搞笑。   黑袍人的兜帽在被拖行过程中掉下来,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只不过他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看得出来不太正常。随着肖何手心里黑色火焰的燃烧,他脸上的黑气越来越薄,眉头也不再紧紧皱着了。女孩子看出自己三哥的变化,终于停止哭声,只剩眼泪偶尔吧嗒吧嗒掉几颗。   肖何在一边不时瞄几眼,不知道怎么安慰,脸色越来越冷漠——果然他不适合做生意,他只适合做科研!   吸收魔气也不需要专心致志,肖何就开始走神,忍不住去猜测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妖怪,这么能哭……肯定是水产品之类的吧。   →_→难道是水母?水母的含水量比较多。   凤琷不知肖何心思,却见他盯着人家女孩子出神,生气地锤了他一拳头,肖何回过神,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不自在地咳咳,小声解释:“我走神而已……”   由于那位“三哥”只是单纯被侵染,解决起来不算太困难,一结束他就醒了,还对肖何道歉道谢。   肖何长舒一口气——第一单生意,好歹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女孩子后来告诉肖何,他们两个都是兔子精,三哥被魔气入体后性情大变,连她都打,要肖何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肖何想起对方那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当时看着有些吓人,没想到只是只兔子……   “没关系,我都理解。”   ——当年他家里也有个鬼畜化的鸟,入魔之后的德行比兔子精还吓人。   男兔子精尴尬地拱拱手:“多谢……不知道报酬?”   终于说到他最感兴趣的部分了!肖何急忙将凤琷拉过来:“你们两个,各自朝他手心弄点灵力出来,凤琷,你把他们的灵力攥成小球。”   两只兔子精心里有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他们每个人的灵力都被凤琷压成微微泛黄的小球,看颜色肖何能大致推断出,这或许是C类灵元,不过到底是什么还要好好研究一番。肖何用两个锦囊将他们的小球小心装起来,贴上标签,挂在墙上做样本。   两只兔子精没想到对方索要的报酬这么容易,走出店门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凤琷等了好久,肖何终于闲下来,他直接扑到他身上抱着肖何亲上一顿。   “肖何,我想吃饭。”   “兰麝果没有了吗?”   “不吃死难吃,我要吃榴莲芝士焗饭……”   肖何抽抽嘴角,想骂他你丫一神仙能不能不要比凡人还追求口腹之欲。但是一看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又骂不出口了。   “好好好,我给你焗……”   凤琷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我今天表现这么好,你晚上准备怎么奖励我?”   “……”为什么就规定到晚上了?!   肖何冷着脸说:“没有奖励。”   “肖——何——”   “还想不想吃焗饭?!”   “想……”   凤琷安分没两秒钟,又忍不住问:“那你今天晚上准备怎么奖励我?”   “没有奖励!”   “肖何——”   “还想不想吃焗饭?!”   …… 第121章   自兔子精走后, 肖何事务所的生意陡然变好了很多,应该说是名声传出去了。   因为如今三界中处处都有被血鸦侵染的精怪小仙,那天很多人围观到兔子精进门时魔气缠身,出门时却干干净净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差不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传十十传百, 事务所的名声就是这样传出去的。再加上凤琷小小的年纪,瑞气罩身,还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肖何的事务所想再默默无闻都难。   店里来人络绎不绝,得到的精元水滴越来越多,整整挂满一面墙,为此他甚至特地辟出一间屋子, 专门用来摆放他的实验材料。但是随着他们生意越来越好,肖何反而又产生了新的担心, 他私下里问过凤琷很多次,这种简单的祛除魔气的方式是不是不值得被人如此传颂追捧,毕竟行使起来太过简单,又没见到什么副作用, 生意做得太顺溜,实在令肖何有些良心不安。   “容易?谁告诉你除魔气容易,我当年入魔时有父神和凤族两位神凤坐镇把关,连续七七四十九天运功都没能成功, 你哪儿看出容易了?”   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凤琷渐渐显露出英俊的轮廓,他身高虽然只到肖何胸口,笑着看人时,却仿佛整只鸟都在放电发光,肖何甚至不敢长时间看他。   但是凤琷依旧喜欢黏着肖何,他还是豆丁的时候每天都要被肖何拒绝,他长大一点之后,看起来倒是对那些事不怎么热衷了。   ——当然,只是看起来。   “可是,你不是说佛家弟子也能净化魔气吗?”   凤琷趴在肖何背后,两只胳膊从他腰间缠上来紧紧箍住:“能是能,但是他们的净化会对被魔气侵染的主体也产生伤害,就像上次,我被开过光的神器伤到而已,伤口都无法愈合,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将他们身体里的魔气吸走了。这种特殊的体质我从来没见到过,甚至可以称得上宝器,自己竟然不知道珍惜……”   “喔……”   肖何喔完面无表情拍拍腰间的手臂,想把凤琷拉到自己旁边,后者却像黏在上面了似的,抱着他不撒手。   过了一会儿肖何又听他小声说:“就算是宝器也是我的。”   肖何无奈敷衍道:“好好好,你的。你别闹我,马上就月中了,你前几天刚长了毛,我得赶紧把最后几步分类做好,要不然可来不及。”   凤琷长了这么久,终于在软蓬蓬的绒毛中长出一根翎羽,就是那时开始,他的身体正式从童年跨入少年的阶段。肖何高兴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同时,也开始担忧,他接手治疗的这些精怪里面,灵元倒是分出来几等,但是跟凤琷的灵力还差很多,肖何也琢磨不透它们的分类到底是按照什么分的,可以说他的实验在大方向上毫无突破。   面对这种状况,肖何相当烦躁。   凤琷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在一旁眨着金色的大眼睛安抚道:“不必焦躁,反正还有时间。你当初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做这件事,即使做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都习惯了。”   肖何越听他这样说越难受,放实验抱住凤琷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成功的……绝对不让你再受苦。”   凤琷嘴上不在乎,心里却非常感动,他眼底金光微微闪烁,忍不住叫道:“肖何……”   “所以你快去一边自己玩,我要赶进度了!”   凤琷的话没说完,就被肖何从自己身边扒拉开,又去研究那堆仪器。   凤琷看着肖何的背影深深叹口气,他觉得此时自己最缺的不是一个治愈病痛的良方,而是身体上的安慰啊身体上!不知凡间过了几年,策谷互市中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也就是说他有至少五年没吃肉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傍晚时肖何从前台忙完回到卧室,竟然没看到凤琷的影子,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又去楼上找了一圈,都没有人影。他准备再回房间,走着走着却走进一间浴室——在自己家里走丢迷路也是挺奇葩的,肖何想,莫非有妖怪闯入?但是凤琷脾气暴躁,三天两头把出言不逊的病人从事务所扔出去,在不小范围内的震慑力都非常强,怎么还会有不知死活的妖怪跑到他们家?   肖何正考虑要不要转身离开,面前的红纱帐突然被风吹开,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挑开纱帐,身穿金红袍子的凤琷随后从里面走出来。肖何张大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居然是成年后的样子。   “肖何,你看我这样。”   对方原地转个圈,才眉飞色舞地走到他身边:“你有没有怀念我这个样子?”   肖何心说怀念谈不上,就是有点陌生,他看他时候居然需要微微仰起头,有太久时间他都是俯视或者平视凤琷了。   “你这是障眼法吗?不会真的一眨眼长大了吧?”   凤琷笑嘻嘻地抱住他,低下头来在肖何脸侧轻轻蹭了蹭:“算不上障眼法吧,我尾巴上都长出翎羽了,这样抱你方便,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长出一根而已,也算长出来?   肖何心里摇摇头:“又想干嘛。”   凤琷的吻就落下来,他搂着肖何一边往前走一边吻他,一开始还蜻蜓点水似的,越来越黏糊急切,仿佛想把这几年没吻够的都补回来。肖何被他亲得直往后退,但是他也躲不开,明知道凤琷现在是怎样一副少年的模样,偏他变成自己成年时候的样子,肖何有些无法抗拒——不论从力量还是从心理。   直到他被按在红纱罩得床榻上,肖何才微微推开他一点,抱着那个解他衣服的家伙喘-息不已:“你干嘛这么着急……你现在太小了。”   凤琷捏住他的下巴强迫肖何直视自己:“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小?”   他说完在肖何喉结上舔了舔,含糊不清地抱怨:“我都五年没碰你了,居然还说我着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看我也不是单纯地看吧,还是你想我变回少年时的模样?”   肖何被他话里的潜台词激到脸红,撇开头小声嘟囔:“……胡说。”   凤琷坏心眼地把手伸进肖何衬衫里面:“也不是不行,全看你喜欢,你是中意我这样,还是希望我年轻一点呢?”   肖何本身就不是禁欲那款,应该说,男人就没禁欲的,他们确实太久没有过肌肤之亲,想到凤琷少年时的模样,虽然还是觉得太小,肖何心里却没那么排斥。便不再多话,放松了任由他解自己的扣子。   临了还是嘱咐道:“你如果变回去……我会有心理障碍。”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个过分正直的内心啊……对未成年下不去手。   但是这种程度已经足以令凤琷开心,他握紧肖何的手,一点一点做到细致。肖何察觉到那些以前经历过很多次的倒刺贴着自己轻轻磨蹭,忍不住紧张起来,他闭上眼,呼吸跟着变得急促,凤琷的手在他背后上下轻轻抚摸着让肖何放松下来。   “凤琷……”   过了一会儿,肖何忍不住说:“要不然……要不然再等等吧?你才长了一根毛。”   凤琷被他的形容囧到,一口咬在肖何嘴唇上:“一根正羽收拾你也够用了。”   “……你还未成年呢。”   “嗯?”   肖何在凤琷越来越可怕的瞪视下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是说……你那个……的样子,怎么一点都不像没成年。”   “……”   肖何面无表情地流下一滴冷汗:“你是不是把自己成年的样子,想得太过夸大了?”   “……我本来就这样!”   “不……没这么夸张,啊!别……等等等等!”   肖何惊惧地从床上爬起来,边推凤琷边摇头:“再等一段时间吧,我……我好久没做了,也要准备准备。”   ——这家伙太夸张了!   凤琷气得要跳起来,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肖何急忙跳下床,系着扣子就往外跑:“来客人了!我先去看看!”   ——凤琷真是素太久素疯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变身时全部力气都用在自己下半-身了吧!太可怕了,太吓人了!他不陪了!   凤琷被独自扔在纱帐里,看着肖何仓皇逃跑的背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只来得及憋出一句:“你穿好衣服再下去!!”   他神色不定地坐在床上许久,低头看自己一眼嘟囔道:“哪有很夸张嘛,我本来就这样……可恶!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上门扰人清静!”   凤琷自己坐不住,也跟着下楼,路上走着就生气地变回少年模样,两颊圆鼓鼓,像只包子。不过也难怪肖何害怕,他作为上神本来就天赋异禀,上面又生倒刺,再加上龙泽那抢来的玉露腻柔膏也用完了……肖何才被吓到的吧。   ……抽空再去抢一瓶吧。   悲催到祖神了!他跟自己的爱人亲近亲近,到头来居然还要靠用药?!重生回来自己的病治不好不是问题,但是要靠药这个问题可是要及早解决的!   肖何整好衣服后才开门,不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黑袍人——来他店里的所有人都穿黑袍子,肖何已经习惯了。   虽然近期来店里的人都是为了祛除魔气,但是事务所的业务还有很多,肖何还是习惯性问一句:“请进,客人有什么需要?”   来人听到肖何的声音似乎愣了愣,他慢慢揭开自己头上戴的兜帽。肖何看清他的脸后猛然瞪大眼睛,然后噌一下退到柜台后面。   来人站没有上前,只站在原地对着肖何露出邪肆的笑容:“我说这策谷怎么突然出了个肖神医……呵呵,居然真的是你。” 第122章   来人皮肤苍白嘴唇猩红, 眼睛是妖异的竖瞳,衬着黑发黑袍,看起来相当吓人。这副模样肖何很久没见过了,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来人正是九咎,肖何从没想过今生还能再见到他,不过想也知道, 再见面……对方肯定是要找他报仇的。   肖何皱起眉头:“你原来没死?”   “嗯哼……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咒我死,真过分啊。”   九咎含糊地哼了一声, 倒没再向前,却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是差点死在那只凤凰手里,不过老天待我不薄,让我逃过一劫。怎么, 看到我还活着,你很失望?”   换谁看见仇人活蹦乱跳的都得失望, 更何况这混账把凤琷害成那样,简直恨不得掐死他。   肖何脸上冷冰冰没甚表情,神经却绷得很紧,他经历过被绑票, 知道他们妖怪要抓人也就一瞬间的事,他又不敢开口叫凤琷下来……只希望那家伙能自己跟他心有灵犀,早点出现。   九咎显然也看出肖何的想法,嗤笑一声:“你不用紧张, 我这次来不是冲你的,也不是冲霓霄神君……我是特地来拜访肖神医。”   ——肖神医是策谷中人给他的诨号,他们精怪看不懂什么事务所,时间长了却知道这里是治病救妖的地方,肖何不怎么收报酬,祛魔气时又毫不含糊,久而久之大家默认以“肖神医”称呼,聊表敬重。   跟妖怪相处时间长了,肖何渐渐明白了一些以前误会的事情。原来妖怪也有讲理的时候,他们跟人差不多,别人不侵犯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惹人。   不过这个词从九咎嘴里说出来,就非常讽刺了,肖何能猜出一点对方来找他的原因,眉头仍旧皱得死紧——实在,对这只妖产生不出好感。   九咎不再拐弯抹角,冷哼一声道:“你不会忘了吧,你以前欠我一个承诺。”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你长角的事?”   “记得就好。”   记得个屁,他现在说是胡扯骗人的行不行,谁要真帮他长角?   “肖何……是谁来了啊,这么晚……”   凤琷的声音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肖何心上猛地一松,随后眼前却呼啸而过一阵怪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九咎掐着脖子挟持了。   靠!又来这招?!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   凤琷出现在楼梯口处,中间没有阻挡,一眼望见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一双浅金色的眸子猛地瞪大:“放开他!”   “别动!”   九咎指尖的指甲猛地伸长,几乎要刺进肖何脖颈里面,凤琷冲到一半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肖何整张脸都要扭曲了,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又出事……太倒霉了。   九咎哼笑几声从肖何身后露出脸,看向楼梯口的凤琷,他还刻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彻底看清凤琷此时的模样,竟又古怪地笑起来:“霓霄神君……许久不见年轻了许多啊,看来日子过得很轻松。”   凤琷也终于认出九咎,一双凤眸眯起,迸射出冷冷的光:“你没死?!”   “如你所见。”   凤琷恨得牙根痒痒,肖何脖子上的利爪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紧紧盯着九咎:“你要报仇?当年伤了你的是我,要杀你的也是我,你冲我来,放了肖何!”   九咎勾起唇角:“我当然会放了他,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是霓霄神君你的对手,只怕我一旦放了他,立刻被你一把火烧成灰。”   凤琷立刻承诺:“你放了他,我不对你动手。”   肖何许久没发话,此时突然插嘴道:“他不是来报仇的,他想让我给他治病。”   ——白日做梦!   凤琷这会儿倒跟肖何心有灵犀,只碍于九咎手里有人质不好说出来,一时间憋得脸色铁青。   九咎好像也明白肖何和凤琷在想什么,哧哧地笑了几声:“你不治我没关系,你记得欠我一个承诺就行,我要这个承诺换你救别人一命。”   肖何张了张嘴,忍不住回头看他:“救别人?”   “别动!”   肖何脖子上立刻被划出一道血痕,九咎看见凤琷一双眼睛快喷出火来,眉头居然跟着皱起来。   肖何眼见着情况变得复杂,不得不开口:“你放了我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凤琷,你先不要对他动手,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九咎见凤琷勉强点头后,才谨慎地松开肖何,后者一回到凤琷身边,小凤凰就想点火抽他丫的一鞭子,被肖何拦下来:“你在这点火我们的房子该烧着了。”   “不行!我非抽他一顿不可!我该把他的翅膀也揪掉!让他做条光头蛇!”   三个人一阵鸡飞狗跳,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谈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九咎在他们地盘撒野的行为让凤琷彻底愤怒了,他像个斗鸡一样,被肖何半搂着按在身边,肖何先问:“你刚刚说想让我治谁?”   提到这个,九咎倒是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对竖瞳里沉甸甸的,装着肖何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他嘴硬,想把任何事情都把握在手里,求人都没有个求人的态度:“是你认识的人……你不救我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该不救他。”   肖何想了想,惊讶道:“无法大师?”   九咎的脸扭曲了一下,像被踩到了七寸。   “是。”   他沉默片刻说:“是那和尚。”   肖何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九咎勾起唇角:“你不用看,他没来。我会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你们,包括我是如何躲过霓霄神君的三昧真火。”   凤琷只要被肖何搂着/牵着/贴着/主动黏着就会变得老实一点,听到九咎说躲过自己的三昧真火倒是没太大反应,只一副不想看他的表情,把脸扭到一旁去了。   好在肖何捧场,他面无表情点点头,九咎就说下去:“那天我掉进在火海中,无路可逃之际,突然……误打误撞进一个小空间。”   也许是命里注定,也许只是走了狗屎运,九咎那日被凤琷收拾过一顿之后没死成,他撞进了无法的佛珠中。九咎应该庆幸自己伤到了元气,这才使得他体内魔气没有那么强烈,不然他根本进不去佛珠中,即使进去了也会被伤到。他太虚弱,之后就昏迷,一直沉睡不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有意识,之后终于能听到外界的梵音……   九咎印象中是记得自己借无法的佛珠逃出来了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听到的也是无法的诵经声。他听这声音听了几百年,一听就想睡觉,于是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九咎终于醒来了,他恢复了一点法力,从佛珠中出来,勉强化形,本以为会看见那个和尚讨人厌的脸,没想到只见到一个小沙弥。   九咎不可置信:“这些年都是你在念经?”   小沙弥懵懂地点着光溜溜的脑袋:“师父圆寂之后就是我在念经。”   九咎一听这话,脑子里下意识嗡地响了一声,响过之后觉得莫名其妙——干什么这么紧张呢,他师父是谁,圆寂这种事,跟那和尚根本挂不上边。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没有法号,只叫我在他死后替他念经。”   九咎闭了闭眼,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他觉得舌底干涩,吞了好几次唾沫,才想起来自己并不能产生润泽喉咙的液体。九咎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你师父怎么会死呢……”   “是人当然就会死啊。”   小沙弥的脑袋可能有点不好用,他说完之后费劲地想了想,推翻自己的说法:“不对……师父好像是因为破了戒,才圆寂的。”   ——破了戒,破了戒……人佛破了戒就是人,是人都会死。   九咎静默很久,他元气不足,还很虚弱,天空中悬挂的太阳照得他头晕眼花:“什么戒……”   “杀戒。”   肖何手里的茶杯无意识地顿在桌上:“不可能,无法怎么可能杀人。”   九咎笑笑:“你不知道吗,无法是个武僧。”   肖何皱起眉看着他。   “很多年前……啊,用你们凡人的时间衡量,大概在辛亥革命前后,无法曾经在一个村子里当过护僧,听说那时候的权利分三种,政府力量,民间武装,再就是和尚、寺庙的力量。无法在那个小村子里当护僧……影响还挺大的,周围几个村子甚至为了得到庇护,纷纷改成他所在村子的名字……”   九咎说到这里闭上眼睛:“他挺厉害的,看不出来吧?”   肖何看了九咎一眼,与凤琷不动声色地对视。   “你知道他怎么杀那个人的吗?”   “怎么杀的?”   九咎站起身,对肖何招招手让他过去,凤琷一把拉住肖何的衣摆,后者摇了一下头,走到九咎身边。九咎背对着肖何,手臂突然从下方窜上来,自肖何的下颌处穿过,紧紧抱住他的头,另一只手随之裹紧,夹着他的脖子狠狠一拧。不过他没拧到底,九咎撒开手,还被凤琷打了一掌。   凤琷心疼地抱着肖何去看他的脖子,九咎缩在地上捂着嘴笑,笑够了才慢慢站起身:“咳咳……这招在少林功夫里,叫‘回头是岸’。”   肖何没说话,他觉得九咎并不需要有人配合,他自己就会说下去。   “但是他为什么杀人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那个小沙弥是个小傻子,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样的姿势杀人,肯定是因为那个人在他身后偷袭了……”   “和尚不应该怕偷袭,或许是我在他身边待得久,他感染了魔气,或许是有人要同他抢什么东西,他不得不下杀手……我想不明白,总之他破了戒,现在……”死了。   这两个字九咎突然很难说出口,他的脸克制不住地扭曲,向是正被一根刺缓慢地插-进心脏里。   肖何看到九咎这个样子没觉得痛快或者解恨,反而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即使破戒也不该这几年都撑不过……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九咎哼道:“自那之后,人间已经五十年了。”   “五十年?!”   策谷的时间流度还真是奇怪啊,分明这里只过了五年而已。   “策谷互市有点奇怪,”   凤琷突然开口:“这里的时间与三界中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有时候是一对一,有时候是一对十,有时候也会出现十对一,看来我们来得时候不巧。”   肖何心下有些没有实感,没想到他自己也成了可以对时间没概念的那类人。   “那无法应该是去投胎了吧……这种事我做不来,我的店只做灵元分析和分类,对死去的人没有任何帮助。”   肖何坦诚地说:“你应该去找神仙或者判官。”   九咎伸出细长的信子舔了一下唇角:“我不是让你救他活过来,只想让你帮我找到他的下落。”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锦囊,锦囊中不停地闪烁着金色的光。肖何看着它,九咎却久久没把东西递过来。   “我去地府找过他,偷看过生死簿,但是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应该说查不到,因为他根本没有名字。”连法号都留下的和尚,就连查他投胎在哪家都查不到。   “我手里只有这个。”   肖何看着那个锦囊问道:“这是……魂魄吗?”   “是佛光。”   这次是坐在一旁的凤琷开口,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锦囊:“得道高僧圆寂时就会有佛光留下来,令他们死后数年还能庇佑一方百姓。但是看这佛光的样子,已经快消磨没了。”   但是佛光是比佛家超度还纯粹的净化之力,九咎与凤琷不同,他即使受过重伤之后再出来,依旧是魔,他居然敢把这东西揣在怀里,这无疑是在每天拿刀捅自己。而且这种行为也不单单只对九咎有害,剑每天都用就会磨钝,佛光待在魔身边,耗不长久。   九咎听得懂凤琷的潜台词,他用力握住那只锦囊,长指甲刺入皮肤,渗出斑斑驳驳的血:“没错……你说得没错,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   他终于还是将锦囊递给肖何:“拜托,帮我找到他。”   肖何没去接那个锦囊,他想说找人也不在自己事务所的服务范围内,开口却问:“你为什么想找他?”   九咎怔愣一下,笑着说:“找他清算,我有仇必报,但也不习惯欠人情。”   凤琷的胳膊突然越过肖何,一把握住锦囊拿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锦囊中微弱的金光在凤琷接手时竟然突然亮了几个度。   他笑嘻嘻地抛了抛锦囊:“交给我吧。我对找人虽然不怎么擅长,不过可以试试。”   “喂……你连普通的凡人都找不到。”   凤琷撇一下嘴:“但是我能去的地方多。”   九咎看着凤琷的手里的锦囊,瞳孔越缩越细,几乎缩成一条线:“只剩这么点了,你们要好好保管……我下次再来,如果看不到它,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肖何哭笑不得:“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我可告诉你,他说的是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就这么点东西,灵元分析都不一定做得出来。而且……我允许你待在店里这么长时间,也是看在无法大师的面子上,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   九咎对肖何的警告反应不痛不痒,就跟没听到似的,他不由自主又陷入记忆。其实无法给他留下几样东西的,一样是佛珠,还有一样,是……   “对了!我记起来了!”   小沙弥拍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师父留下过一首诗,当年我还小,认不全字,但是师父死后又没人教我识字,这么多年还是念不下来,我带你去看看吧。”   诗是刻在石头上的,每一笔都圆滑流畅,写诗的人定是一气呵成。   九咎伸手抚上那石刻,情不自禁念道:“田园荒芜寒寺空,命定皈依此门中。春风一夜忽吹来,徒令……”   他念到这里突然念不下去,呆呆地抚着那石头不说话。小沙弥在一旁等得久了,忍不住提醒:“后面两个字我认识,是菩提。”   九咎哽着喉咙点点头,轻声道:“徒令菩提有枯荣。”   小沙弥疑惑地问:“这首诗什么意思?”   九咎神色不定地盯着石刻,突然伸手在那上面狠狠一抹,表面一层石头被活活碾成了粉,风一吹,哪还看得见什么诗。他突然转过头,坏脾气地吼那小沙弥:“不是什么好诗!念你的经去!”   九咎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破寺庙的,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拎着佛珠在街上游荡,袖口还沾着一片佛光。九咎也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沾到自己身上的,后来找了个锦囊,把它收起来。   凤琷见九咎发呆,也没表现出要离开的意向,就推了他一把:“还不走?!再不走我打你走了!”   九咎不知道在想什么,离开时心神不宁的。肖何送他出门,关上门之后,面无表情回过头看向凤琷:“干嘛答应他,你准备去哪里找。”   他说完有些生气:“快到月圆之夜了,你自身难保,还顾得上别人?”   凤琷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住肖何的腰:“放心好了,人佛就算死了也不会投胎转世,我大概猜得到那和尚在哪儿。”   肖何忍不住问:“在哪儿?”   凤琷把锦囊套在指尖轻轻转动:“血鸦的影响非同小可,天庭甚至为此特地调派出一批佛门弟子下凡,净化血鸦的怨气。近几年来店里要求祛魔的人却只多不少,凡间说不定已经乱套了。按照天庭的办事习惯,这节骨眼上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有修为的高僧。能成人佛的人不但需要极高的意志力,更需要有对佛法无与伦比的悟性,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等高僧。我猜啊……别说无法只犯了一条杀戒,就算他酒色财气都占全,如来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肖何第一次听凤琷将问题分析得如此透彻,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倒是说他在哪儿啊。”   “你是不是凡人啊,‘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藏经听过没有?”   肖何被他脸上明显的鄙视刺激到了,脸皮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我又不信佛教,当然没听过。”   凤琷撇撇嘴:“我都听过……总之就是这样,他活着时宁愿做人佛也不去神界,死后很大的可能是去找地藏王菩萨了,都是说过差不多话的人,有共同语言。”   肖何了然地点头,随后又疑惑道:“但是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热衷?”   凤琷又把肖何抱紧一点,脸埋在他身上蹭蹭:“我们现在不是要做生意吗,得多认识些人。佛界的人一个个都清高得很,平日里很难跟他们搭上关系,不如趁此机会……”   肖何惊讶地把他抱起来,在凤琷额头上用力亲一下:“你竟然还学会做生意了?可喜可贺!”   “……”   以前他只是不想,不是不知道好不好!可恶,肖何心目中他到底有多被看轻啊?   凤琷挣脱肖何的手,拉着他往卧室去:“现在没人了,我要再试一次!”   “……试什么试,去睡觉。”   话题转变也太快了! 第123章   “我到现在还想不通, 九咎为什么会相信我们?”   肖何把一小滴经过压缩的佛光轻轻放在质谱仪的探针上,分析结果仍旧是与C级贴近的灵元,他叹口气,将防护镜摘下来:“我们明明是仇人,他就不怕你骗他?”   凤琷笑嘻嘻地趴在一旁看着他:“他不是相信我们,是相信你。”   “我?”   “当年你不是跟那个和尚关系挺好的吗?”   肖何心说关系好是好……不过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会为了那点恩情帮他们的忙?   “更何况,他没有其他选择, 他来店里时非常虚弱,我打他那一巴掌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有两处伤, 一处是被判官笔戳穿了肩胛骨,另外一处是十殿阎王的阎王印。那家伙能站在店里跟我们说那么久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肖何惊讶地看着凤琷:“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嗯,没碰到他之前也没有察觉。他掩饰得很好, 想必是去地府查生死簿时被当成入侵者驱逐了。凭他现在的情况想再次出入地府,那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连命都要赔上。”   “所以他必须将东西交给我们……让我们去做这件事。”   “没错。”   凤琷凑到肖何一旁,眼底带笑地望着他:“而且,他似乎觉得你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怎么可能。”   凤琷还想说点什么,眉头突然细细地皱了皱, 肖何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转念一想,猛然记起今天正式月圆之夜。肖何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拉着凤琷往卧室去:“好了, 先别管别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无论肖何如何担忧月圆之夜的到来,它还是如期而至,肖何将凤琷安顿到床上躺好,自己也跟着躺到一旁。   凤琷却还是没事人异样,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悠闲地玩肖何短短的发丝:“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急-色的时候,真罕见。”   “我只急没色……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色得起来吗?”   相比起来肖何的心理素质就没那么好,他把凤琷拉在身前紧紧搂着,越过他的肩膀面无表情盯住窗外慢慢爬上来的月亮,仿佛那月亮就在他心头爬似的。   凤琷安静地让他抱着,脸埋在肖何怀里不由自主往他衣服里挤,肖何觉得该跟凤琷找点话题聊聊,这样好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想听听我的研究进展吗?”   肖何基本不会跟凤琷讨论这些事,他自己有主意,凤琷那套理论跟他的也不一样,他们俩聊这些东西无异于鸡同鸭讲,还不如他自己死抠。凤琷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你说。”   其实肖何的研究最近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如果将目前所做的灵元分析当成一条图谱来看,那么现在面临的问题应该称之为断层。肖何将神凤的神力当做图谱的最右端,神龙的神力当做图谱的最左端,中间图谱被分割成无数细部作为连接两端的融合层次。他现在可以找到的部分大多是靠近属于神凤力量的红色系,对于属于神龙力量的那部分并没有收集到多少样本。   肖何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的灵力种类是不是靠水陆来分,但是这几年我们店里来的大部分都是陆生兽类和飞禽,鬼和魔暂时没有考虑到图谱范围之内,想来与你们的灵力会大相径庭。”   神和精怪的力量如果以“+”来表示,鬼和魔应该是“-”吧。   “我用重复实验的方法,总结出一条大概规律,暂且以精怪类型的水陆差异来区分灵力差异,因为飞禽类,特别是使用火作为武器的精怪灵力与你们神凤的灵力更为贴近,所以我推测,水声动物的灵力与神龙灵力更加接近。但是没有实际操作,也不能马上下定论。至于为什么到店里来的很少水生,只能认为原因是水生动物比陆生的要低等一点,大概成仙过程比较困难,导致他们……连爬上岸都很难。”   凤琷听得津津有味,肖何说完之后,他就笑着点头肯定:“这是合理的猜测,除了蛟、龙之流,水族确实比羽族更难成气候。”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起来很得意。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洁白的月华如同水流一般倾泻而下。肖何不由地紧了紧握住凤琷的手:“那怎么办,再在这里待着也依旧会是这种情况,你身上翎羽的生长速度没办法预计……”   “其实你不用担心,这点程度我还扛得住。”   肖何微微一愣,凤琷云淡风轻道:“开始了。”   “……”   肖何抓着凤琷的衣领将他翻过来,摸到他腰间只察觉到一丝颤抖,却没有血迹,他又仔仔细细搜查一遍,连湿润的痕迹都没有。   “我记得上次有血……现在想起来,我似乎也只有一次在你发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而已。”   凤琷眯着眼睛笑起来,眼尾有一点迤逦的红色:“不要总把我真的当个小孩子对待,现在与上次不同,如今我身体里属于神龙的那部分力量还不足以与神凤的神力对抗,两股力量在单面压制的时候不会扯断经脉。”   肖何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凤琷确实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才稍微放下心来,不过想来应该还是疼的,不然也不会抖成那个样子。但是……既然他不想说,就不再问了。   其实肖何对凤琷更多的还是父亲(?)般的爱,相比于母亲的无微不至,父亲带孩子总是抱着一种……男孩子长大了可以摔摔打打,死不了就行了的感情。   肖何回过神,见凤琷靠在他身边闭着眼,呼吸悠长,貌似已经睡着了。   能睡着,说明是真的不疼了吧……   肖何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拉起床上的红纱盖在他身上,也闭上眼睛。待肖何彻底睡熟,他身边的人突然睁开眼,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他还是少年模样,唯独瞳孔中藏着深沉的暗色,让他看起来与那张少年脸很不相符。   其实凤琷撒了谎,身体里现在的神力虽然还不足以扯断经络,但是也够他疼的。凤琷忍不住往肖何身旁又靠近了些,手臂搂住他的腰微微收紧——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痛苦。   让一个习惯了周期性疼痛的人突然有机会摆脱这种痛苦,无疑是件非常值得惊喜的事情。但是结果如何,凤琷其实不怎么在乎的,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肖何愿意这样做,也许这样做会让他觉得有意义一些。   身体的疼痛还在继续,凤琷有些睡不着,他凑过去在肖何脸上轻轻吐出一口气,随手落下结界,然后消失在原地。   ——水生的妖精啊,那按路程算,离策谷最近的就是龙宫了,那里妖精种类还多一点。醴泽那种犄角旮旯只长带鱼和乌贼……应麟整日为神界的事务四处奔波,也没空帮他收集灵元。   凤琷打算好之后就驾云去了龙宫,五十年对神来说不算太长,但是也不短了,他自己以为只过了五年,实际上却过了五十年,所以这段时间里他根本没有跟应颉联系过。对方不来找他,这一见面……却一定会狠狠抱怨。   凤琷来过龙宫很多次,这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他,见他往应颉的寝室去也不拦。凤琷做好了被应颉埋怨的准备,来到他卧室外面却见应颉正背对着门口低头跟什么说话。   凤琷没出声打扰,悄悄绕过去一看,发现他居然是在对一颗蛋说话。   凤琷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昆仑山,应颉带了一颗蛋回来……那颗蛋到现在都没孵出来?   应颉嘴里还在小声嘀嘀咕咕,凤琷听不懂,就问:“父神,你在说什么呢?”   应颉竟然没有发现凤琷的存在,对方一出声,他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凤琷震惊道:“琷儿?!”   “……是我,你不用这么震惊吧。”   应颉往门外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琷抽抽嘴角,心想倒是他自作多情了,想来父神的生活非常丰富,都没空想他这个儿子。   “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就别管了,我还急着赶回去,这次来是找一些水生的精怪,采些灵力回去给肖何做实验。”   应颉这才放下手中捧着的蛋:“这倒简单,我令人去帮你采。看你这样子是已经长出翎羽了吗?”   应颉吩咐一名龙女下去采集龙宫中众人的灵力,一边带凤琷走到一旁坐下:“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满月之夜,你情况怎样?”   “刚长出一根翎羽而已,还能撑得住。”   “那就好。话说回来,你为何长得这般快,绯瑶却连蛋壳都没破。”   凤琷下意识看向应颉放在篮子里的那颗蛋,他终于察觉到,那颗蛋上面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神凤之息,还交杂着一点魔气,正是他上次从凤族禁地中带出来的那颗。   ……等等,父神的重点不太对吧,以前对他的关心程度只有这么低吗?   凤琷撇嘴:“我是肖何没日没夜放在火上烤出来的,你把一颗凤凰蛋泡在海水里,能孵出来就怪了。现在昆仑山不是有族长坐镇么,还不把蛋还回去。”   “你那些长辈哪有空闲理会它。”   应颉无奈地摇摇头:“绮焰神君还被罚在麒麟的监狱深处受刑,闵煌君一刻不离地陪着他,近几千年之内,想必他们都不会回昆仑山了。现在那里只有蓬宇一个人守着,他忙着凤族重兴的事,更没空孵蛋了。我平日里偶尔会给绯瑶蓄一些火焰……难道需要一刻不停地蓄吗?”   凤琷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我不知道,而且肖何用的火也不是普通火,他吃了兰麝果后会从掌心冒出火来,用的是最精纯的灵力,她当然不能跟我比了。”   应颉用力敲了凤琷的脑袋一下:“没大没小,她来她去的……”   “嗯?”   “你知道她是谁?”   “……”凤琷猛地扭过头盯住应颉,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颉微微一笑,令人顿时生出如沐春风的感觉:“她就是当年负责孵化你的母神。”   “……………………………”   应颉微笑地看着凤琷:“你想听你母神的事情吗?”   “……”凤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绯瑶在神魔大战中可是很出名的女战士,她当年……”   ——所以只是他想说绯瑶的事迹吧。   凤琷现在严重怀疑应颉当年执意将他养大的真实目的,还有,那些年加诸在他身上的照顾……   难道是睹物思人?   “等等等等!”   凤琷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最终只学肖何变成面瘫状:“还是算了,打听长辈的往事不是我的爱好……而且我跟她不是很熟。灵力采好了吗?我马上要赶回去的,肖何一个人在策谷我怕有危险。”   应颉接过龙女呈上来的锦囊递给凤琷,遗憾地说:“那以后有空我再同你说绯瑶的事情。”   “……”   不小心窥到疑似父辈秘辛的凤琷内心有点崩溃,拿了锦囊转身就要走。   “哦,对了。”   应颉突然拉住他:“你有空去将麟儿找回来,他旷班时间太久,我最近忙着孵蛋,没空再理会神界的事务,让他赶紧回来来处理。”   “……我没空。”更奇怪的是,应麟这家伙居然翘班?金乌从西边飞出来了?   应颉固执地盯着他:“你可以带肖何一起去。”   凤琷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问道:“……好吧,他在哪里。”   应颉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也许……在地府吧。” 第124章   凤琷赶在天亮之前回到策谷, 肖何被他施了催眠术,还沉沉睡着,凤琷将从龙宫带回来的锦囊挂在那面墙上,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笔,写了“水产”两个字,然后把条贴在上面,这才往卧室走。   他原本就不需要睡觉, 体内神力冲突时浑身都痛,更睡不着了,办完事之后就躺在肖何旁边盯着他看, 这次必须去一趟地府,不知道肖何会不会害怕不敢去。   他想完突然笑了一下——以前想去哪儿说去就去,现在还要考虑跟肖何商量,这种感觉很奇怪, 好似是被束缚住脚步,自己却不觉得厌烦。凤琷翻个身把下巴抵在手背上, 一双锐利的凤眸变得有些茫然,他回想一下自从自己遇见肖何以来的这些事,自己觉得神奇,他从来都没想过会跟一个凡人纠缠不清。   凤琷的潜意识中一直觉得在他的神生中应该就他一个而已, 从无尽的过去走向无尽的未来,应该说所有的神都是这样的,很少有哪个神会特地去找伴侣。   ——尽管有,但是非常少。   不过也可能只是这些年来固有的一种思维模式, 一旦适应身边有个陪伴的人,就再也无法想象独自生存了,嗯……他就是打破神界思维模式的第一神。   ……这些都是肖何说的,他还需要好好学习。   肖何一睁眼就看见凤琷一个人趴在旁边乐,他现在是张少年的脸,做什么表情都很讨喜,肖何忍不住伸手捏上去:“一夜没睡啊?”   凤琷瞅准机会扑到肖何身上,吧唧一声亲了口:“我不需要睡觉,你可总算醒了。”   肖何有点担忧,在他身上拍一拍:“是不是疼得没睡着?奇怪,我昨天晚上睡得这么熟……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我不是告诉你没事了么,你快起床,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凤琷心情很好,笑嘻嘻地把肖何往外拉,后者没站稳踉跄一下,心下微微无奈:“什么东西这么着急,你等我洗漱一下……”   “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看……看完再洗漱,你不洗漱也很俊俏。”   肖何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你今天怎么了啊?吃了可爱多。”   凤琷没说话,愈发狭长的眼尾弯起来,他仰头看着肖何笑的时候,让肖何觉得自己当爹许久……   凤琷把肖何拉到挂锦囊的墙面前,指着自己刚挂上去的那个:“你自己看看。”   肖何挑挑眉,把“水产”拿下来,打开后里面鼓鼓囊囊一口袋灵元球露出来。   “你不是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夜没睡?我昨晚去了一趟龙宫,跟父神要的,种类很齐全。”   凤琷在心里暗暗想,如果不齐全他就杀回龙宫,把父神的侍从都抓回来。   “连父神的灵力都有。”   肖何面无表情地哇了一声,看看锦囊,又看看凤琷,低下头在他脸上用力吧唧一口:“凤琷,你怎么这么牛呢?你这么贴心,我都要感动哭啦。不过把你爹称为水产不太好。”   凤琷趁机抱住肖何的脖子咬着他狠狠亲回去:“他又听不见。”   肖何急忙躲开:“还没刷牙……不过你带回来之后该早点告诉我,我好把它们分分类,都是水产的,万一融合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都待在一起一晚上了,不会融合的。你先不要急着弄这个,我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肖何把锦囊重新挂回去,微微一愣:“还有什么惊喜?”   凤琷心想,这回可能只是惊吓。   “我要去地府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因为九咎?”   凤琷长叹一口气:“因为应麟,他翘家了,父神让我把他抓回去。啧,所以说我最讨厌欠人人情了,如果不是这次让他帮忙采取灵元,我才懒得给他跑腿。” ——   一开始只是好奇。   因为没有经历过,没有接触过,所以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也想要靠过去。   在应麟枯燥古板的神生中,姚晋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异端。他就像一簇火苗,掉进了醴泽的汪洋中,没有产生半点涟漪,却用自身的毁灭令水面产生沸腾的水蒸气。应麟觉得自己的神生应该与“叛逆”和“违规”没有关系,因为他就是这个世间的规则,如果连他都懂得了变通,这世界上将再无绳墨以规。   所以姚晋即将赴死的时候,应麟想都没想就切断与他的联系,一方面他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另一方面,对于神来说人死只是轮回的开始,即使姚晋在这一世死掉了,又会立刻投入到下一世的轮回中,应麟觉得是无所谓的。   凤族出了血鸦一事,被魔气影响的不仅有人间,还有神界。为了处理这些事务应麟长时间脱不开身,稍得空闲时他突然想起,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姚晋的刑罚应该差不多了,按照时间推算,他投胎的时候也该到了才对。   再推前一点,他该已经长大了。   应麟想到这些,心里莫名有股奇妙的兴奋,借着下界办事的空档去凡间侦查一番。应麟很擅长找人,他跟凤琷不一样,那家伙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应麟却对魂魄的味道相当敏-感。但是出乎意料,应麟在下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姚晋。   那也许他还没有投胎?   不应该,姚晋虽然可恶,他的罪责却够不上五十年那么长,地府的人办事效率太低了吧。   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应麟决定去地府看一看,作为监察他是不允许有与事实不匹配的重刑出现在地府的。   可是等他气势汹汹杀到奈何桥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魂魄像阵风一样从他身边刮过,后面跟着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差扑上来,如果不是他在前面挡了路,那少年的魂魄可能就被推到奈何桥底下去了。   应麟忍不住皱起眉低声呵斥:“你们做什么,如此冒失。”   这几个追魂的鬼差等级比较低,从来没见过上神,更想不到上神会到地府这种地方。他们上上下下将应麟打量个遍,见他虽然浑身被莹润的银光包裹着,却是生面孔,再加上地府本来就是鬼魂的地盘,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根本不怕应麟。   他们态度嚣张,官腔打得很很溜:“呵,你又是什么人,别挡着我们捉拿要犯,马上让开。还有,私闯地府可是重罪,趁我们没报告给判官之前,速速离开!”   应麟冷冷扫面前的鬼差一眼,指着奈何桥上插的一块棕褐色匾额说道:“请勿在桥上追逐打闹,这不是地府的规矩么?”   众鬼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鬼许是刚上任,想在老鬼们面前表现,便走上前想推应麟一把:“地府什么规矩关你屁事。”   只是他的手没碰到应麟,鬼手刚接近对方身上那层银光,小鬼就突然尖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火焰烫到了——不,或许是被雷电劈到了,又冷又疼,还冒烟!   几只老鬼一见这情形,马上明白面前人的身份不一般,连蹦带跳地逃开,边逃边喊:“快去禀报阎王,有人闹事!”   应麟没再理会他们,他刚刚嗅到熟悉的气息,转过身,果然便见适才被追逐的少年坐在桥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他们这边的争吵。应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测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应麟突然觉得自己无法迈出去一步。   那个人……确实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吧。   他从这里能看清他的样子,还是死时候那个年纪,人死后魂魄的模样就会停留在死的那一瞬间,所以他额头高度的位置上还有个贯穿脑后的小洞,在不停淌着血——这是他的死因,是被枪毙时留下的。   其实比起大多数魂魄,少年的模样已经算很干净很好看了,这里有很多死得奇奇怪怪的鬼,什么上吊死的,摔到脑浆迸裂而死的……要更吓人。   更恶心的场面应麟都见过,但是看着那个流血的洞,他却突然觉得害怕,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有些人……真到了需要面对的时候,会令人生出想要逃避的心。   应麟最终还是走过去,少年头发乱蓬蓬的,有一半遮住眼睛,但是他唇角翘着,眼睛隔着刘海从往奈何桥远处眺望,情绪竟然不是负面的,反而充满……期待?   奈何桥头是离人间最近的地方,任何一个死去的灵魂都要经过这里来到地府,这也是地府中所有的灵魂所能到达的极限,再往前走他们就走不动了,除非投胎,不然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应麟想叫他一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看见对方身上有伤,不过因为是到地府之后才造成的伤痕,所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剩下一道道印记。有雷击过后的痕迹,也有火灼烧的痕迹,可想对方在地府中是经历过什么样的酷刑才令他如此伤痕累累。   但是他现在几乎衣不蔽体,可能也是受刑时衣服被撕破了。   应麟早就想到了,这家伙在人间没有亲人,按照他的为人,更不会有朋友,根本不会有人给他烧纸,所以到了地府之后他就一直穿这一身衣服。   应麟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你……你在做什么?”   对方没有理会他,只抱着奈何桥的桥柱蹲在那里,样子像是蜷缩,应麟突然想到一种说法,长时间被捆缚施加疼痛,受刑者会产生身体上的记忆,他们的姿势也会变成被束缚时候最舒适的姿势,下意识里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是他为什么会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难道魂魄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吗?   应麟收了身上的神光,伸出手在少年肩膀上拍一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少年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两下,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他第一个反应是害怕,眼神虽然还很迷茫,眼底已经涌上恐惧。   ——这家伙过得不怎么好啊。   ——不过被压进十八层的魂魄,会过得有多好。   刚刚那群人追着他说要捉拿要犯,这么说,这家伙是逃出来的?怎么会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还在受刑,应该早就去投胎了。   应麟心里有一丝起伏,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他看着少年重复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大概还是害怕的,也敏锐地感觉到应麟的强大,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对方的问话。苍白干枯的嘴唇轻轻张了张,发出一个嘶哑的音符:“不……”   应麟这才发现,他喉结上也有一个暗色的痕迹,顺着那个痕迹查找,便能发现透过脖颈,在颈后相对的位置也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他的喉咙被铁丝插过,或者连舌头都被铁钩钩出来过吧。应麟再次扫视他的身体,发现对方身上还有几处浅红色的没有愈合的伤口,像是新添的伤。他突然很生气——地府是怎么办事的,明明该早就放走的魂魄还被拘在这里,看来他要找判官好好聊聊,还不知道这些年那几个老糊涂办了多少冤假错案。   应麟在他面前蹲下-身,少年的视线由仰视变成平视,应麟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见对方没有挣扎,这才慢慢握紧。   “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大概从来没有人再这样与他亲近,少年产生想跟应麟交流的情绪,但是他很久没有开口了,也有很多年再也不曾与人交谈,好像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少年不抗拒说话,只是忘了怎么说,他张开嘴发出“啊”的一声。   少年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完整地说出几个字,应麟没有不耐烦,他自己倒是急躁起来。   “一个字一个字来,慢慢说。”   死亡时间太久的魂魄会失去一部分做人的感觉,比如味觉、嗅觉,再接着,渐渐地失去记忆、声音、听觉……其实只要时间够长,他们不需要喝孟婆汤,时间能够带走他们所有的东西。   对于魂魄来说,失去才是常态,若有哪个魂魄仍留着执念,那它将变成厉鬼。   “不……”   应麟点点头:“不?”   少年想了想,继续道:“不记得……”   应麟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感觉不舒服。   ——他不记得,那应该连自己也不记得了吧。毕竟过去这么久,他又受了这么多刑。   “不记得在这里做什么吗?”   少年没回答,低着头看向两个人交握的手,他的手又瘦又苍白,像鸡爪子似的被应麟握在掌心,这让少年不自在地在他手心握了几下。应麟发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唇角,好像被逗笑了。   “好好想想,也许可以想起来。”   ——也许并不是地府的过错吧,如果是他自己受不住刑罚,从十八层逃出来的呢?奈何桥在最上面一层,要到这里来必须离开十八层,这种行为相当于越狱了。然后被不断抓回去加刑,也是有可能的。   少年也许被鼓励到了,他垂着头闭上眼睛,做出一个回想的表情:“等……”   应麟的瞳孔微微紧缩。   少年皱起眉,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等人。”   应麟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喉结在颈项正中快速地上下滑动,他不敢问“你在等谁”,或者“谁跟你有约”。应麟又不是傻子,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只不过他真是到死都没变啊,临死的时候自顾自通知他,让他来看他被执行死刑,如今又自顾自决定在这里等……应麟突然很生气,不知道是在气他自作主张还是在气什么。   他突然握紧少年的手,冷冷问道:“你怎么知道要等的人会来。”   少年睁开眼睛,面上露出迷茫,随后无措地,用力把手抽-回来。   这好像是一个触发信号,应麟豁然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几乎把少年从桥上挤下去。他的动作将少年吓了一跳,对方像只猴子一样嗖一下窜出去老远,然后警惕地看着他。   应麟望着对方身后代表阴阳界限的水红色结界,对他伸出手:“回来,你想死吗。”   少年轻撇一下嘴角,表情非常不屑,他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应麟,倔强的背影好像在说——爷懒得理你,快滚。   一个人到底怎样才算没变?如果这个人忘记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所有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他还是那个人吗?应麟轻轻收起手指,掌心里空空的,冰凉的温度让他没有实感。   他走过去拎着少年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重新抓住他苍白的爪子:“我的话还没问完,给我过来。”   少年很不配合,一路挣扎,仍被应麟一路连拖带拽着拉到桥中央,应麟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桥上,少年就没有办法再挣扎了——两边实力差距太大,他只能听从命令。   应麟蹲在他旁边看着他,他的眼神非常冷,这种事情应麟自己也控制不住,作为监察之神,没有冷酷无情的形象会很麻烦,所以他问话就像逼供——尽管这并不是应麟的本意。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少年见反抗无效,好久才撇着嘴不情不愿地摇摇头。   应麟捏捏他的手,轻声问道:“那你记得我是谁么?”   少年脸上鄙视的表情很明显:“你以为……你……是谁。”   ——你是谁管我什么事,爷根本没有必要认识你。   应麟想,如果他说话利索,可能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这样说。他居然被自己想象到的场景气了一下,威严的眸子微微眯起:“但是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凭什么告诉你。”   “……”   应麟说完不再理会他,直接撒了他的手站起身往奈何桥另一头走,少年愣愣地坐了一会儿,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朝应麟跑去,只不过他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望了奈何桥头一眼,又望了应麟的背影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朝应麟跑过去。   应麟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少年的脚步声没有他那么稳重,却紧紧跟在他身后,应麟有时候故意慢下来,跟着的人也会慢下来,保持距离,仿佛害怕他会突然回过头揍他。   可能因为跟在应麟身后,往日里到处可见的鬼差居然没有出现,少年渐渐放下心,有意识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再拐过一个弯时,少年终于跟了上来,他伸手抓住应麟的手腕,拽着他停下。   应麟心里觉得好笑,却仍旧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看看应麟,又看看远处,指着那边宏大的建筑物纠结道:“不能去。”   “为什么?”   “很……很厉害的,不能过去。”   他指的地方是阎王殿,像少年这等魂魄是没有资格靠近的。他还记得有一次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栋建筑,马上就被狠狠扔了出去,紧接着一群鬼一拥而上把他抓了起来。   那次受罚很重,什么万鬼噬心,千刀万剐……总之十八层的刑罚又给他挨个来了一遍,所以记忆尤新。   应麟低头看向少年拉住他的手,突然想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不用害怕,好在他忍住了。   他有点刁难地说:“你记起来我是谁,或者记起来自己是谁,我就不过去。”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失望地松开手,对他做一个“祝你平安”的表情挥挥手。   应麟:“……”   应麟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然后拍拍自己旁边:“过来。”   少年这次乖乖地跑过去。   “你喝过孟婆汤吗?”   对方摇摇头:“你知道……我是谁,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他自己想起来,如果能想起来,他几十年前就想起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嗯,没喝过孟婆汤,不知道刺激一下,会不会恢复记忆。   “好吧,你上辈子叫姚晋。”   他的话一说完,少年的眼睛就亮了,大概名字是困扰他很久的一件事。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记得,包括自己的名字,上一辈子经历的事情,还有,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是受了太多刑罚,这里的鬼又特别懂,每次都把他弄得特别疼,会挺不住昏过去,昏过去再醒来就会忘记一点东西。一次一次,忘掉的东西越来越多,能记住的东西却越来越少。   再到后来,只剩下在奈何桥头等人这一点,成了他唯一的记忆。   有鬼私下里劝说过他,让他挺过这一段,不要再逃跑,就可以得到轮回转世的机会。但是他不太愿意那样做,一点点忘记是很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能意识到自己在忘记。   姚晋牢牢记住他唯一的记忆,为了在没有尽头的刑罚中记住,姚晋想方设法地逃走——这一点他不会忘掉的,因为每次都会被抓回去。但是他潜意识里非常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醒来,连自己为什么逃跑都忘了。   但是现在他又知道了一条关于自己的重要的事,原来他叫姚晋。   他眼里终于带上笑,仔仔细细将应麟打量一遍——他好像并没有骗人,那他应该就是叫姚晋吧。   应麟按了他乱蓬蓬的脑袋一下:“高兴吗?”   姚晋点点头:“你还知道什么?”   “等价交换,你该想起来关于我的事情,我才能告诉你。”应麟说完又恶劣地补充道:“你想起来一件,我就告诉你一件。”   姚晋虽然没有记忆,但是神志恢复了不少,他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要等的人……是你吗?”   应麟心头猛地一跳,突然觉得……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姚晋见他不说话,狡黠地勾起唇角:“我说对了。”   他自信地用了陈述句,应麟吃瘪的样子令他很开心。   “该我了。你是谁?我为什么等你?”   应麟心里叹口气:“你猜出来一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好吧,那换一个……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姚晋很聪明,问这样的问题,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但是应麟不可控制地难过了,不是像上次一样那么模糊的感情,他这次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   他想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约定,而他的等待……也只不过是自作多情地等而已。如果他不来怎么办,他要这样等下去吗?因为按照自己的性格,若非心血来潮,是万万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的,更不会想要来找他,他不该这么自信……   应麟突然明白了,自己刚刚生气根本不是因为姚晋自作主张的等待,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他无法衡量自己与姚晋之间的关系,或许清清爽爽,凡人和神……这几个字就可以总结他们之间的关系。应麟生气正是因为当姚晋问“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的时候,他不能说出一个会令对方开心的答案。   姚晋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不由地把脸凑上去:“喂,你是聋吗?”   ——“喂,你是聋吗?”   ——他确实是龙啊……   应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忍不住勾起唇角:“我是龙啊。”   “呸!回答我的问题!”   应麟终于把爪子放在姚晋头顶揉了两把:“我们之间没有约定,不过你等得没错,我这不是来了吗。”   “骗人,没有约定我为什么会等你。”   “……”这该问你自己。   应麟面无表情收回手:“好了,继续,你还想得起来什么。”   姚晋撇撇嘴:“必须是关于你的吗?”   “必须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很不公平,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玩失忆这套。”   姚晋啃着自己苍白枯瘦的爪子冥思苦想,他脑袋里偶尔会闪过几个片段,但是完全抓不住:“我想不起来,不过,你虽然现在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一定是个好人吧,非常好的那种……”   应麟不解:“这怎么看出来的?”   姚晋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面斑斑驳驳都是伤痕,他撅着嘴给应麟展示:“你看,这是伤。他们说之所以死后要受惩罚,是因为活着的时候做了很多坏事。我以前肯定非常坏……但是我要等你,说明你对我很好,能对坏人都很好,你一定是个好人。”   “……”   姚晋疑惑地在他眼前挥挥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应麟长出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不再那么冷静:“我没有对你非常好,我……”对你非常不好,甚至没有对凤琷那个傻逼千分之一那么好。   “骗人!”   “……”   姚晋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对我不好,又没有跟我约定,那我为什么要等你,你把我当白痴吗!”   “……”你他妈的确实就是个白痴啊。   应麟无奈地叹气:“好吧,算你赢了,想知道什么?”   姚晋用一根手指点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了,因为完全想不起来……啊,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应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应麟。”   姚晋眨巴眨巴眼,凑近应麟:“你叫什么?大点声!”   对方拿一双漆黑的眼睛与他对视,他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他脏兮兮的脸:“我叫应麟。”   “应麟……”   他重复道。   彩色的,灰色的,黑白的……   随着姚晋喃喃低语,无数被切断的画面就像破布,被记忆的线拼凑起来,变成一幅巨大的油画。姚晋看见自己站在油画中央,脚下踩着浓墨重彩的记忆,全部是与一个叫应麟的男人有关的记忆。   第一次他为自己挡枪,被子弹穿透肩膀;第一次一同被人追杀,他把自己按在怀里,用后背对着那些插-进草垛中的长刀;还有他站在墙头上对他伸出手,说你再不爬上来我就扔下你;还有他抱着一摞高中生的课本仍在他面前,威胁他不学会这些就不要再来找他……   姚晋油画越往外延伸便越绚丽多彩,应麟多管闲事,有时候还婆婆妈妈……他煮的东西特别难吃,却是除了保姆之外,唯一一个给自己煮东西吃的人。姚晋记起来对方很多次明示暗示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每次都被他当成对方嫌弃自己大发雷霆,那家伙却永远不会生气,不管是对他态度恶劣,还是对他使用冷暴力,他都完全免疫。   ——因为他更冷,他能憋着连续一周不跟他说上一句话,最后的结果总会是他自己急得要死,对方屁事没有。   画面的最后,是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一场刻骨铭心的急雨。   姚晋慢慢闭上眼,自心底的感动中浮上一点委屈——他救了他那么多次,为什么最后一次连面都不露,他逼着他学习那些枯燥的知识,逼着他跟普通人一样选择大学……但是他明明是条龙!怎么这么婆妈!   姚晋不止一次见过应麟龙的形态的样子,第一次是在他们翻云覆雨之后,应麟以为他还在睡,自己偷偷摸到浴室里洗澡。姚晋想去吓他一跳,却从门缝中看见,他躺在水里,银色的、漂亮的龙尾盘曲着堆在浴缸里,应麟闭着眼睛,两支巨大的龙角从他头顶伸出来,又健壮又漂亮。传说中龙的角与公鹿的角相似,但是亲眼见识过之后就会知道,那是任何一种已知生物都无法比拟的。   鳞片,尾巴,还有角……   姚晋心跳得特别快,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雀跃——应麟居然是条龙!他有一条龙!   他没有闯进去,偷偷溜回床上躺好装睡,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姚晋没有值得回忆的童年,脑回路更不存在什么甜蜜的神话故事,但是在亲眼见识到应麟真身之后,他忍不住地想象——这家伙,会不会是天神派来的,自己的保护神?   姚晋对这贼老天从来没甚好感,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它们肯定也不会对自己友好,相反,命运对他太过苛刻,好事从来轮不到他身上。但是从那天开始,姚晋突然暗暗感激,原来他是公平的,夺走一切该属于正常人的快乐之后,居然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   应麟是他的,应麟是他的,是他的!   姚晋想大声对所有人这样说,但是他不敢,他偶尔做恶梦,梦到自己对别人炫耀自己的情人是条龙之后,转眼就见应麟伤心地告诉他自己身份暴-露,必须离开,姚晋觉得非常有道理,田螺姑娘和七仙女都是被凡人知道了身份离开的,他必须假装不知道,这样,应麟就会永远在他身边了。   所以姚晋在死后这样固执,固执地等他来找自己。他没有听应麟的劝告,落得那种下场,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后悔过了,下地狱也无所谓,变成鬼还是变成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对方是神的话肯定能来这个地方的,一定……会来找他的。   应麟从来不知道姚晋对他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能插手凡间的事情太多,也自认为从来没有过度干涉过谁的生活,殊不知……他干涉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最初也许他真的严守自己,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他的存在成为姚晋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全部。   “骗人……”   应麟听见姚晋轻声说:“你明明就……对我很好啊。”   应麟叹口气,龙爪又拍上他的脑袋:“好了,不说这个,我们……”继续。   后面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面色苍白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然后一脑袋撞进他怀里,应麟猝不及防地被他撞翻在地,没等他撑起身,抱着他的少年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他边哭边喊:“你怎么才来啊!”   鬼魂没有眼泪,但是会哭得很大声,呜呜呜的,鬼哭狼嚎。   应麟放松身体,任由对方趴在他胸口大哭,他躺在那里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渊,觉得自己在往更深的黑渊中沉进去,那里没有任何规矩和原则,不需要克制自己,不需要遵守任何条条框框……那里充满欲-望和罪恶的同时,能够容纳神明的堕落。   他把黏在他胸口的魂魄轻轻抱住,对方这么脆弱,一指头就能碾得魂飞魄散,却……非常有毅力。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投胎。   ——我不会带你走的。   ——我……不能带你走的。   为什么不能?但是如果他不再做神界的绳墨,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应麟拍着他的后背,终于说出平生第一个谎言:“我……迷路了。”   姚晋打个嗝,嘟囔道:“你又骗人……”   应麟嗯了一声:“是啊。”   “……”   “你哭够了没有。”   “……够了。”   应麟冷冷说道:“那你还趴在我身上干什么。”   “操!谁想趴!”   应麟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姚晋的手往阎王殿走去,吓得后者差点直接躺地上撒泼:“不能去!我不去那里!”   “再耍无赖我就把你丢到奈何桥下面喂鬼。”   “……” ——   凤琷带着肖何赶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应麟和一脸蛋疼的阎王,额头上的青筋跳啊跳,跳啊跳,良久终于耐着脾气问:“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应麟举起那只握着姚晋的手:“我要带他走。”   “……弟弟,你这是要搞事啊。”   应麟瘫着脸俯视变成少年的凤琷,视线慢慢移到肖何身上,突然伸手指着他冷冷问道:“如果他死去地府了你怎么办。”   “他不会死的。”   “如果。”   凤琷咬牙切齿:“拆了这里。”   应麟一挑眉:“就是这样。”   “把你的手指头收回去!小心老子剁了你的爪子!” 第125章   阎王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但是他敢肯定,今年一定是自己的本命年。   地府这个地方……怎么评价呢,不好不坏,它不像魔界一样令人谈之色变,但是也绝对不是炙手可热到人人都想奔这儿跑的地方。以往千八百年都没个人来地府扰他清净,最近怎么回事,见天的有人来。   前几天妖王硬闯被打跑了, 今天直接下来两个上神。   他们是不是都闲得慌。   阎王坐在一旁听凤琷和应麟讨论得热火朝天,脸皮一阵抽搐,阴气森森的脸愈发铁青——这些人要抢走一两条魂魄倒在其次, 但是这也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讨论,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要找回一点尊严才行。   “咳咳,两位神君……”   应麟和凤琷暂且停止争吵,一同朝阎王看过来, 后者四平八稳地坐在八仙椅上,微微抬起右手:“既然是自家兄弟, 就不要再吵了,伤了和气,不如坐下来,慢慢讨论。”   应麟拉着姚晋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 凤琷拉着肖何在右边坐下,他们二人看到对方身旁站着的凡人,脸上的表情又同时扭曲了一下——仙凡恋,仙凡恋, 为了这等事吵到阎王面前,也是够丢人的。   应麟作为肇事者首先开口:“我只问一件事,姚晋的惩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适才神君问到过这个问题,本座已经令伥鬼通知判官拿生死簿来核对,不过……”他刻意在姚晋脸上扫了一眼:“这鬼魂倒是眼熟。”   姚晋觉得对方在说他私闯阎王殿的事情,吓得往应麟身边靠了靠。魂魄惧怕阎王,这是常态,不管姚晋在人间时候多么嚣张,他到了这里都得乖乖听话。   应麟没说话,姚晋之前阻止自己靠近阎王殿,想来应该是在阎王手里吃过苦头了,于是接下话头:“判官何时才会来。”   没等阎王说话,凤琷就在一旁插嘴:“你着什么急,此次父神特地令我来地府抓你回去,神界事务繁多,还要你去处理,有些事你要想好了再做决定,多考虑一些时候是好事。”   ——千万不要说辞职什么的,这些破事如果应麟不做,就要落到他的头上。   应麟默默望了凤琷一眼:“你从来没管过监察的事,以后也不要管。至于父神那边,我自有交代。”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霓霄神君,我们神界的事就不要在阎王这里说了,不合适。”   凤琷被他将了一军不由地噎住,肖何在旁边看着差点喷笑出来,他心里默想,平时看不出,应麟不配合的时候口才居然也相当漂亮。凤琷自然知道家事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于是改成入秘传音,他的声音崩溃地在应麟脑子里咆哮:“神界的乱事我倒是不想管!但是你现在又要撂挑子!我们现在都不管了,到底谁来管!你让父神重回监察之位吗?!”   凤琷觉得他弟弟肯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应麟从来都比他听话,也比他更受到父神重用,今天这是……突然叛逆?   应麟被他夹杂神力的咆哮声震得脑袋里“嗡——”一声,好在脸是面瘫的,即使被吼懵了从脸上也看不出来。他回过神后在脑海里回道:“应朝快回来了,我会劝父神把位子交给他。”   凤琷呆了呆,低声呢喃:“应朝回来了……”   肖何在一旁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疑惑地看过去:“嗯?英招?神兽英招?”   凤琷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出声,对肖何摇摇头:“没事。”   肖何默默凑过去靠进凤琷:“地藏王菩萨的坐骑不是叫谛听吗?你要从它找起?”   其实他的中心意思是想问他们可不可以先离开这里了,就算如今已经得到不死之身,肖何毕竟还是人类的身体,地府阴气森森,待得时间长了便觉得寒气彻骨。   凤琷经肖何提醒终于记起来,他们此次到地府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寻找无法的下落——当然,真正目的是借机拉拢佛家弟子,都被应麟气糊涂了,差点忘记正事。于是正了正脸色向阎王问道:“说来,我此次到地府,还有一事,我们想见地藏王菩萨一面。”   阎王听后心里松了口气,这个要求比起要带一个魂魄出去,还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地藏王菩萨虽然住在地府中,但是从机构来算,对方应当属于佛界之人,他出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阎王头上,阎王便欣然应允。   “这个简单,霓霄神君何时去啊?我令伥鬼为您引路。”   凤琷本来想说等应麟这事处理完了他再去,肖何突然在旁边扯他袖口一下,轻轻点点头,凤琷极具威仪地斜应麟一眼:“就现在吧,应麟,你办完事如果要离开,记得告诉我结果。”   传音秘入中与他形象非常不符的咆哮声又喊:“结果最好不要是给我惊吓!”   应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地府的伥鬼行动起来与人偶差不多,它不说话也不聊天,就在前面引路。他们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路边偶尔能看到几朵暗红色的花,伥鬼又穿着一身白衣服,从后面看上去,非常诡异。肖何不由自主朝凤琷靠近再靠近,他安慰自己,地府的人审美水准可能都是这样,他一个人类不敢苟同,阎王用这样的侍从难道不会消化不良?   ……明明阎王长得还挺正常的,除了脸色阴森森,其实蛮英俊。   “你在想什么?”   肖何愣了楞,朝凤琷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无法是不是会真的在地藏王菩萨那里。”   凤琷心里也不太有把握,却安慰道:“不在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总之找人的是妖王,又不是我们,急什么。”   肖何点一下头:“你之前说的英招应该不是神兽英招吧,你跟应麟在用脑电波交流?”   凤琷顶着一张少年脸,疑惑地歪头:“脑电波?”   “就是那个小把戏,之前你不是也跟我用过吗,在法庭上……说话只能我们俩听到,别人听不见的。”   凤琷哦了一声,忍不住翘起唇角:“你刚刚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英招,还故意说错,耍这种心眼,还以为你真没察觉呢。”   肖何假装板着脸:“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如果以后不跟我说实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啧,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不然应麟又要怪我多嘴。”凤琷对此充满怨念,他觉得应麟不动声色地给他扣了顶不知轻重的帽子,但是他本人并不是那样的。   “那家伙不是神兽英招,他名叫应朝,朝阳的朝。”   肖何一听这姓氏立刻联想到应麟和应颉,试探问道:“你居然还有兄弟?”   凤琷轻轻哼了一声:“有啊,但是我对他没有多少记忆,就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他跟我和应麟相差太大,等他孵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成年各奔东西了。只听父神偶尔提起过,说他天赋极高,却不适合修习神龙的法术,所以从小就把他送出去学习。具体我也不清楚,没问。”   肖何咂咂嘴,感慨说:“你父神还真是……挺喜欢孵蛋的呢。”   “虽然是事实,不过我要给他澄清一点,他有时候点化生灵是为了救人。就像应朝吧,当初被从鹰巢中推下来,摔在石头上,壳都裂开几条缝,如果不是父神恰好路过,喂了他一滴龙血,他就死了。”   凤琷见肖何喜欢听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多说几句:“应朝原本是苍翼神鹰的卵,居住在悬崖峭壁之上,从灵力源头来说,他跟我们神凤一族比较亲近。不过那颗卵生受了父神一滴血居然没怎么样,他跟我不一样,他的祖血不纯,不会与龙血发生对抗,所以缝隙愈合得很好,除了孵化时间长了些,其他还算正常,他孵出来便银光闪闪,阶级仅次于金龙,只不过……还没化形的时候不小心吃过一颗天珠,被强迫化形了。”   凤琷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画面,噗嗤一声笑出声:“说着说着我倒是想起来一些往事,我隐约记得他被迫化成个光溜溜的婴儿,哈哈哈哈哈,但是他化形化毁了,身上一根毛都没有,眉毛眼睫毛,什么毛都没有。”   肖何忍不住瞥他一眼,又瞥一眼,心说你还笑呢,光溜溜的婴儿……那不就是你?前一阵谁还要他用针管喂食来着。   “倒是父神总觉得他天赋了得,昆仑山的竹林你见过吧,每一根都有落地花瓶那么粗。父神喜欢昆仑山竹子的味道,曾在东海上用竹子搭了一座凉亭。有一次他抱着应朝上去玩的,没看住,支柱竹竟被应朝一爪子掐烂了,害得父神差点掉进水里。”   昆仑山上的竹林他当然记得,竹子属于禾本科,没有形成层,一般长不粗。长到昆仑山上那样的粗的竹子,他第一次见的反应就是觉得……可能成精了。肖何跟凤琷待得时间长了,见识多了之后,也知道神不是从小就很万能的,听他这样形容觉得神奇:“哇……我以前看书见过记载,说有练鹰拳练到极致的武僧,可以一手捏断竹子,你弟弟用的是鹰拳吗。”   凤琷有点无语:“他的祖血就是苍翼神鹰……”   “哦。”   “后来不知道父神用了什么办法——也许是把他肚子里的天珠抠了出来——把他变回原形。但是从那之后就很嚣张,毛都没长齐呢,那小子……”   凤琷说着说着居然磨了磨牙:“特别欠揍,后来被父神送走了。”   肖何无语:“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嚣张的存在?”把人送走了,别是凤琷老跟人家打架,应颉不得不把它送走吧。   肖何一边脑补着一边忍不住鄙视凤琷——这叫什么事啊,他欺负青壮年就算了,连老弱妇孺都欺负?公平欺负被欺负的所有人吗?   “胡说,我才没欺负他。”   “我说出来了吗?”   凤琷不满:“你脸上写着呢。”   肖何摸摸自己的面瘫脸,心想难道最近功力下降?   “总之他走后就没再回来过,具体送到哪我忘了,不是司命星君就是紫薇大帝,嗯……还有东皇太一,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不会乐意收徒弟,父神的朋友没几个,去处大致如此。”   肖何没说话,这些神光听名字就觉得很牛逼,他这个小凡人还是保持沉默吧。   凤琷说完却担忧地皱起眉头,肖何问他愁什么,他才开口:“也不知道他学得怎么样,应麟做了这么多年监察终于烦了,生出退意,跟我说应朝要回来,许是要将位子推给他吧。”   “你担心他不能胜任神职?”   凤琷眉间能拧起两个疙瘩:“是有点担心,他如果太无能,最后这位子落到我身上怎么办。”   肖何仿佛听见他说,最后这盆屎要我来吃怎么办。   至于吗,应颉这么多儿子,龙位还传不下去了?   肖何又问:“那……应麟为什么不干了?”   “谈恋爱了呗。”   “……”肖何突然想起站在应麟身旁的那个魂魄。   凤琷咳嗽一声:“用我们的话叫,思凡。”   “……这听上去还像点样。”   他们闲聊着,前面引路的伥鬼突然停下,肖何看到面前延伸出一座桥,桥底下是墨绿色的湖水,水面飘着几朵黑色莲花。但是桥的尽头看不清东西,地府原本就没什么光,所以他们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伥鬼走到这里就不走了,他好像不太敢上那座桥他站在那里用没有五官的脸对着他俩,然后猛然一歪头,往桥那边看过去,诡异的动作吓得肖何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肖何拉住凤琷的手快步走上那座桥,伥鬼见他们往桥对面去了,这才飘飘忽忽地离开。   凤琷拍拍肖何的手背:“别怕,伥鬼很低级的。”   肖何木着脸说:“我没怕。”   “你手心都是汗……”   “……”   地藏王菩萨住的地方果然与地府其他地方不同,这里虽然依旧阴气缭绕,但是不再鬼气森森的,路边居然还多了些花草。除了刚刚看到的墨莲,水洼里还长着小勺子那么大的莲花,颜色竟然是透明的。   “地藏王菩萨还蛮会享受的。”   “这种鬼地方,再不学会享受,早晚也变鬼。”   肖何与凤琷二人没有见到地藏王菩萨,却在进到一个大院子里面之后,发现了一只庞大的兽,长相奇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肖何仔细一看,发现那兽旁边有个人,穿着灰色的僧袍,身材高大,光头,正背对着他俩给它擦毛。   肖何示意凤琷看,凤琷点点头:“那就是谛听。”   “不是,我让你看那个人,那好像是无法大师。”   穿僧袍的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笑着对肖何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肖施主,别来无恙。”   “无法大师,真的是你!”   故人重逢肖何很开心,但是在这种地方重逢……就有点古怪了。肖何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跟他握握手,最终只尴尬地扯扯嘴角:“见到我们你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无法邪魅狂狷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还是很意外的,不过你们上了桥之后我就知道了,它听到的。”   他指着身后的巨兽:“它叫谛听,你们来得不早不晚,我刚给他洗完澡。”   肖何面无表情地看了谛听一眼,算是跟他打招呼。   谛听长得比较吓人,不过看起来脾气还好,听说它是常年在地藏王菩萨坐下听佛经的神兽,能分辨善恶。大概听佛经能让兽也变得慈眉善目吧。   谛听慢慢踱步走到肖何身边侧耳听了听,又绕到凤琷身边也听了听,最后慢慢绕过他们自院门出去了。   肖何不太适应他们神兽之间的礼节,觉得更尴尬了。   无法请他们到一个亭子里坐下,拿起茶壶给他俩各倒了一杯,之后才问:“肖施主,不知道找贫僧有何要事?竟找到地府来了。”   肖何看了凤琷一眼,后者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莹白如玉的佛珠,放在石桌上:“不是我们找你,是有人找你。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来送样东西。”   这颗佛珠是在九咎走之后的某天夜里,突然出现在柜台上的,与佛珠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如果他们有幸找到和尚,就把这个交给他。因为是从九咎那里来的东西,凤琷不敢让肖何碰,一直都是他带在身上。   肖何见无法皱起眉,显然是认出那东西,就说:“他好像有话跟你说。”   无法垂目看着佛珠良久,轻轻叹口气:“是妖王……”   “啧,早就不是了,凭他现在那副样子,哪儿能当上妖王。”   肖何用力拽了凤琷的袖子一下,无法疑惑地看向凤琷,又看了一眼肖何:“肖施主当年说男子也可能有身孕竟然是真?这位是您与霓霄神君的孩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噗——!”   凤琷忍不住一口茶喷在地上,肖何的脸跟着黑了一半:“大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琷拍着腿爆发出一阵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歪在肖何身边,手从袖子底下捏肖何的腿,肖何推他一把,凤琷就对他挤眉弄眼的。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凤琷用传音秘入的方法调侃了肖何一句,把他剩下半张脸也窘黑了。   算了……凤琷浴火重生的事情也不用非给所有人都解释清楚。   “大师……我们不如还是聊聊妖王的事情。他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回即翼山,如果你想见他了,可以去那里找他。对了,之前他还来过地府一趟,不过他去的是阎王殿和判官那里,想必你们没有见到彼此。”   无法怔了怔,摇头道:“没有。”   ——就完了?   肖何很不满足这种八卦的程度,怎么再见一面,无法变得这么寡言了,没有之后呢?就没有点别的?但是无法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他伸手拿过那粒佛珠轻轻捻着。   肖何看了凤琷一眼,后者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东西带到了,话也带到了,我们就不打扰大师的修行了,告辞。”   肖何拉着凤琷起身要走,无法突然开口:“肖施主请留步。”   肖何便停下来等他继续说。   “贫僧……许是不能再见妖王了。如果肖施主遇见他,可否为贫僧带句话,就说我已……我已修成正果,位列罗汉。”   肖何看了无法一眼,他不知道罗汉该是什么样子,但是总不会像这样,穿着灰色的粗布僧袍吧?   “嗯,如果他再来策谷,我就转告他。”   无法释然地笑了笑,却将那颗佛珠握在手里。   肖何与凤琷之后就离开地藏王那里,本还要再去与应麟接头,对方却直接传音给凤琷,说姚晋的刑罚还没结束,他要在这里陪着,父神那边让他不用管了。   凤琷对应颉本来就是无所谓的态度,便跟肖何一同回了策谷。   路上肖何颇为感慨:“我怎么觉得出来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像特地给九咎传信似的。”   “也不是,那个和尚能给地藏王菩萨洗坐骑,说明他们关系不浅,按照他的资质,说不定已经被地藏王收到座下当徒弟了。我们今天帮了他徒弟,将来遇到需要佛门出手的事,他也不能推辞。”   肖何好笑地问:“你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要让谁帮忙啊,人变小了,胆子也变小了?”   凤琷璀璨的金眸微微转动:“那倒不是,让男子怀孕这种事,我做不到,诸天神佛总有一个能做得到。所以,我得深谋远虑一些。”   “……”   凤琷见肖何成功被他将了一军,大笑着往事务所的方向跑:“肖何!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啊!!!这次是真完结了!!!!!   继续点下一章!下一章是个收尾+发糖的小番外,然后还有一些关于个人志想要补充的内容! 第126章   肖何后来将凤琷从龙宫带回来的水产灵元一一分类排序, 发现图谱上还是有一个断层没有填满,剩下最最接近神龙神力的部分,偏偏缺了一块。他为此愁眉苦脸了好多天。   “凤琷,变回原形给我看看,我数数你长了几根毛了。”   凤琷不乐意,肖何就威胁他晚上睡沙发。   凤琷只好乖乖变回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毛茸茸圆滚滚的样子了,尾巴上横七竖八地长出来几根翎羽, 化作人形时已经与成年的身高差不多,脸虽然还有点年轻,但是身高比肖何高出很多。   凤琷觉得自己现在的原形真是丑哭了, 太特么的丑了!对于爱漂亮的小凤凰来说,这时候变原形,还不如杀了他。他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肖何掰着他的屁股一根根数毛。   “七, 八,九……九根啊,长得还挺均匀的。”   凤琷恼怒地瞪他一眼, 把屁股甩到别的位置:“那是我的尾巴!”   真讨厌, 这个混蛋凡人, 越来越嚣张, 一点不为他的自尊心考虑考虑, 就知道为他的实验进度考虑。   凤琷趴着趴着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这样,他当时不能动, 这个凡人就扒着他的屁股数他的尾巴……唉,回忆起来还蛮心酸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是受了伤被动,这次,可是活生生被威胁的。   肖何摸摸凤琷的头:“好啦,别不高兴了。你的羽毛长得越来越多,神力也越来越强,我还找不到解决办法。上一个月圆之夜你已经开始受苦了,我有点不敢想象今晚……”   凤琷身体里的凤血越发霸道,这一次,说不定会直接撕裂他的经脉。   凤琷保持着鸟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打个哈欠:“不会的,还早着呢,才长出来几根毛毛而已,按照我们昆仑山的算法,我还没成年呢,你慢慢来。”   肖何没听凤琷嘟囔了些什么,他面无表情望着窗外思考许久,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越发焦躁。他盯了很久,终于说道:“凤琷,科学实验不能惧怕危险,我觉得到了我该冒险的时候了。”   “嗯?”   “我决定不管那个断层了,直接进行实验。”   “哈?”   “我现在就去吞一颗灵力球,说不定能够融合。”   他说完就往放置已经分类灵元的那面墙边走,凤琷愣了一会儿,迅速跳下桌子变回人形追了上去:“你别闹好吗!”   肖何走到墙边一把摘下条上写着“章鱼”的那个锦囊,从里面倒出一颗圆圆的灵力球,又摘下写着“毕方”的锦囊,倒出一颗微微泛红的灵力球:“我计算过,这两种拮抗灵元在属性上是最贴近的,如果我身体里那股银色的灵力能够中和他们,我就再尝试其他的。”   凤琷冲过去一巴掌打掉他捧着的东西,两颗灵元球悠悠飘起来,浮在空中。   肖何皱起眉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请你不要妨碍我。”   凤琷额头上蹦出来一根青筋:“住口。你根本没告诉过我你要以自身做尝试,如果知道,我不会向父神索要灵力。肖何,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要不然我会把你这间屋子,连着所有的锦囊一起烧了。”   肖何用鼻子重重喷一口气,伸手抓住半空中的灵元球,凤琷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迅速黑下来,他盯着肖何的手,手掌一翻,掌心浮现出金赤交杂的光忙:“放下。”   “……”   凤琷眯起眼睛,掌心的火呼一下蹿起来老高:“我再说一次,放下。”   肖何沉默地看着他跟他对峙,凤琷这次半步不让,他们对视良久,肖何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灵元装回锦囊中。   ——不妥协不行,烧房子这种事,凤琷绝对做得出来。   他伸手把锦囊挂回去,有点郁闷地说:“好吧,那我暂时不去尝试,但是等我做出完美的灵元排布图谱,你就不能再阻止我。”   凤琷掌心的火光这才慢慢消失:“哼,看情况。”   肖何回过头看着他冷冷说道:“不行,你要发誓,要保证。凤琷,你不能一味让我妥协,你也别想跟我耍心眼,你耍不过我的。”   凤琷气得要跳起来打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嚣张?!我说不许就不许,你不听话,那以后任何关于灵元的实验都不要碰。”   肖何不说话,只拿那双暗无光泽的黑眸控诉地盯着他,盯得凤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压他,在家暴他。   ——呸呸呸,这种没品的行为他才不会做。   “好好好……别盯着我看!怕了你了……但是你也要保证,你的那个什么玩意图谱,没做出来之前不能随便尝试,任何尝试都不能。”   肖何迅速说:“我保证。”   凤琷跟他用力击一下掌:“本神也保证。”   当夜,凤琷觉得肚子开始疼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慢慢圈住他的腰,凤琷咬着压根忍耐着,他翻过身面对肖何,流光溢彩的金眸睁开时已经满含笑意,他望向他:“你可以抱得再紧一点。”   肖何背对着窗户,月光从他背后射进来,凤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头发下面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仿佛在看他,又仿佛丝毫无法倒映出他的影子。   凤琷将手伸过去,手心贴着肖何的背轻轻摸上来,他压低声音,用暧-昧的声线说道:“嗯……满月之时本该是月华最充足的时候,我却一见它就厌烦,正好睡不着,不如我们做些有意思的事来打发时间?”   肖何突然轻轻颤了一下,手摸到他脸上。   凤琷的笑容还没勾起,突然察觉不对劲——肖何的手指怎么如此冰冷?   他豁然起身,将肖何轻轻翻过来,让他面朝月亮。明亮的月光洒在肖何脸上,将他的脸照得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   肖何捂着嘴猛地坐起来,一把按住凤琷的肩膀将他压倒:“凤琷,张开嘴!”   “什……”   凤琷的话没说完,肖何已经吻上来,他一只手捧着凤琷的脸,微微一抬,舌尖送进凤琷口中。凤琷感到一股舒缓的灵力流从肖何口中淌过来,然后顺着他的喉咙流入他的身体。很奇怪,原本躁动不安的凤血竟然停止了沸腾,反倒去吞吃那股灵力。   凤琷微微睁大眼睛,肖何看着他眨巴眨巴眼,将最后一口灵力哺进他口中,这才退开一点。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凤琷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处于懵逼状态。   “感觉……怎么样?”   凤琷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泥丸宫的地方,那里虽然还有一种灼烧的痛感,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   肖何勾了勾唇角:“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多了。”   “你做了什么……”   “我把你吸干啦。”   凤琷终于回过神,惊讶过后他非常愤怒:“你是不是偷偷做实验了?!”   肖何下意识往床里边缩缩:“……事实证明,我的实验是有效的,你还痛吗?”   凤琷生气地打断他:“你别管我痛不痛,违背誓言,私自做实验,我去烧了你的实验室!”   他说完就下床,气势汹汹地往外冲。肖何赶紧扑上去,像扑炸药包似的抱住凤琷的腰:“不要啊!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凤琷掰着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拽:“放开!我让你放开听见没有,再不放手我打你了!”   肖何牢牢黏在他背上,用平板无波的声音大叫:“你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我倒要看你这只凤凰到底有多不要脸,堂堂上古神欺负我一个凡人!”   凤琷特别听不得他这样说话,肖何没说几句他就破功了,原本憋起来的一股气一下散开:“好了住口!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就在撒泼。”   “为了我的实验室,我可以在地上打滚,更别说撒泼了。”   肖何见凤琷没有想在往外走,也跟着放松力道。但是他没松开手,就这样抱着凤琷,把脸埋在他背心上:“凤琷,你不许打它的主意啊……”   “除了它我还能打什么主意?”   肖何轻轻哼道:“那你就说,你现在是不是症状减轻了吧,我要写调查报告的,不要敷衍我。”   凤琷自己也觉得神奇,虽然他不赞同肖何这样自作主张,但是不得不承认……   “减轻了又怎么样,你太冒险了。”   “能减轻就说明我的实验是成功的啊。”   肖何又把手臂收紧,人彻底贴到凤琷后背上。他就这么搂着凤琷站了一会儿,诚恳说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担心我受伤。”凤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事实是你确实会受伤。”   “不,事实是我成功了。”   肖何用额头轻轻抵了凤琷一下:“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比起性命,和根本没有被预测到,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的危险,有时候我会更加在意结果。我也有虚荣心,小小的进步会使我雀跃,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凤琷不是第一次听他这种论调,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理解科研工作者的狂热。   “我现在有漫长的生命……凤琷,我希望能在下次中秋的时候能跟你一起在屋顶赏月,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你一看到他你就心神不宁。”   肖何顿了顿,他的脸微微有些红,声音也变轻了,他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说道:“为了站在你身边,我去尝试碰触一个近乎荒谬的论题——长生不老,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凤琷虽然能够感觉到肖何的喜欢,但是他平日里非常内敛,内敛到冷漠,过了热恋期的那段,从他涅槃之后……肖何就再也没说过什么感性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凤琷心底微微有些潮湿,他想转过身看看肖何:“肖何……”   “别动!”   肖何抱紧他,脸上的热度不停攀升,几乎要与凤琷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相媲美:“我好不容易拥有了能够跟你站在一起的机会,不会轻易把自己作死的。我的实验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如果我是个莽撞的人,我也不会想到开这家店,我努力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就是怕自己不小心死了。”   凤琷低下头,看到肖何扣在自己身前的手在不安地搅动,他突然觉得好笑——肖何害羞的时候有这么可爱的细节吗?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过。   “我敢尝试,是因为自信。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你也要相信我……好吗。”   凤琷无奈地笑了笑,他握着扣在自己肚皮上的那双手喟叹一声:“好……我能说不好吗,你总说我独断专行,然而每次都是你这凡人……”   肖何快速打断他:“因为我理由充分,你必须听我的。”   凤琷一只手抚上额头,压着不停跳动的青筋:“……明明是因为你比较会狡辩。”   “我一向崇尚用数据说话,这就不是狡辩,这是论据充分,你无法辩驳。”   凤琷用力拉开他的手,一把将肖何抱起来往床边走:“我说不过你的数据,我用行动说话。”   “……”   只会用数据说话的科学家被彻底扒光,因满月而焦躁不安的上古神因为刚刚被喂了几口止痛药,基本上暂时克服了凤血发作时带来的疼痛,所以一点都不影响他临场发挥。   肖何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去拍他将自己扭成奇怪形状的手:“啊、啊!疼疼疼!别这个姿势……你个死鸟!”   凤琷将他用力按在怀里,轻声喘-息着:“哦?我死鸟?我现在死吗?”   肖何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他恨恨地咬住枕套,留个后脑勺给他。过了一会儿,肖何觉得眼前开始模糊,月光如同薄纱从窗外淌进来。肖何看着看着,突然抬起头。   “……”   “我、我想起来一件事……”   “……”   埋头苦干的上古神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终于想起来……还有什么水产的灵力没有收集到了。”   他!就!知!道!   “这种时候能不能专心些……”   暂且忘记那些让人不愉快的水产呢?   肖何扭过身开心地拍着他的胳膊:“鲛人!是鲛人啊!凤琷!我的灵元图谱终于可以做完整了!嗷——!好好好我专心……轻、轻点……” 本书由【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