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 你对美貌一无所知[快穿] 作者:璃子鸢 文案: 季子修长在美丑颠倒的异世界,性格冷淡外表被嘲笑着长大。 一日,季子修被系统选中做了宿主。 进入这些快穿世界后,他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季子修(面瘫脸):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用你的美貌,去征服全世界! #萌萌哒小段子#(截取第二个世界) 系统:季子修,你怎么不笑? 季子修面瘫的合上书:因为丑,笑起来更丑。 系统:……你朝着外面的那个男的试试? 季子修考虑了一下,对外面的男人笑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热泪盈眶的跑了出去,还大喊:男神朝我笑了! 季子修:你看……他都被丑哭了。 系统:……(你耳鸣吗?他明明感动得热泪盈眶!) 注意事项: 1.作者逻辑死,请勿撕,刚刚毕业,工作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长,回来还要码字。如果有不喜欢的地方,大家相互体谅,我先给你们道歉啦,但是请别撕,请勿人身攻击,谢谢! 2.主角长相请看文名。 3.攻都是一个人,【重点】受是个神经病【重点】 内容标签:系统 快穿 强强 前世今生 主角:季子修,陆千澜 ┃ 配角:神经病受,各种各样属性攻 【作品简评】 季子修长在美丑颠倒的异世界,性格冷淡外表被嘲笑着长大。一日,季子修被系统选中做了宿主。进入这些快穿世界后,他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季子修(面瘫脸):我的任务是什么?系统:用你的美貌,去征服全世界!文章文字流畅度好,情节细腻真实,代入感极强,同一个情节能让人感受到又甜又虐。在进入快穿之前的本源世界,攻陆千澜就和季子修有着特殊的羁绊。攻救赎受,没有狗血的误会和波折,感情刻画深刻,结局美好。 ======================= 第1章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只剩下站立在街道两旁的路灯,在寂静而黑暗的夜晚一闪一闪。   灯泡,坏掉了。   季子修飞快的奔跑起来,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汗水侵染了他黑色的碎发。   季子修有一种预感,他一定会死在这里,这是个无解的局。   “找~到~你~了。”身后的男人声线荡漾,嘴角缀着一抹笑容。   季子修一步步后退,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侵蚀了眼前的世界,直到自己退无可退,进了一个死胡同。   黑暗,弥漫在四周,季子修看不清男人的脸,不知道那上面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可越是未知,越是恐惧。   “你一直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   他抗拒的样子让男人十分不悦,语气里藏满了阴森感:“你问,我想干什么?”   季子修的瞳孔放大,呼吸也变得絮乱。   正在此时,不远处闪烁的路灯忽然又恢复了正常,他睁大了眼,清晰的看到男人手里带血的凶器。   下一秒,季子修就失去了知觉。   当鲜血大量流出的那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冰冷。   他会死。   就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期一般,季子修倒了下去。   [任务目标已死亡。]   陆千澜飞快的奔跑着,想要找到他。在耳边听到冰冷的提示音以后,他再也不走了,背靠在被染得脏污的墙壁上,点燃了火,无力的吸了一口烟。   “又死了。”   [这已经是任务目标第二次死亡了,主人还重启吗?]   陆千澜脸上的表情很淡,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重启,没别的办法。”   [主人不给季子修收尸吗?他这次……是被刺死的。]   陆千澜的眼神十分冰冷,他眼瞳的颜色似乎比这夜还浓:“死掉的人没有半点价值。”   [提示:主人进快穿世界之后,无论经历多少个世界,唯有三次重启的机会,现在是第二次,是否确认重启此世界?]   陆千澜掐了烟,脸上无悲无喜,仿佛他用在季子修身上的几次重启一点也不珍贵一样。   他淡淡道:“重启。”   [是——请稍后。]   …………   ………………   不知道睡了多久,季子修满脸汗水的从床上苏醒过来。   也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自己竟然害怕得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季子修深呼吸了好几口,都无法止住这种颤抖,直到最后,他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也无法平复害怕的情绪。   混乱的思维,无法立刻变得冷静。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黑色的窗帘,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   季子修看了时间,现在是六点三十三分,七点半有早自习。   他露出疲惫的神色,用干净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了睡衣上的扣子。季子修换上了学校发的黑色制服,这身制服的剪裁极佳,凸显出纤细的腰身,穿上以后整个人露出一种不一样的禁欲感。   其实季子修也不太喜欢自己这张脸,要不是领带怎么也绑不好,他是不太喜欢照镜子的。   他快速的整理好领带,把镜子重新翻了过去,才快速的离开了家。   走之前,他似乎听到脑子里的声音嘟囔了几句:[真是服了这个美丑颠倒的异世界。]   又是这个声音?   他不动声色,也不去询问,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电子音。   因为,它似乎不知道自己会听见。   季子修快速的出了门,好不容易才坐上了早班车,因为太冷,他把围巾裹厚了一层。   他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人满是嫌弃的打量着他,而季子修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静静的坐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   “季家那孩子……”   “他也算可怜,因为长相被嫌弃,现在被迫搬出来一个人住。”   “哎,可要是我儿子长成这样,我也接受不了啊。”   这样的话季子修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还好学校离家并不远,只十来分钟就已经到站了。季子修睁开了眼睛,根本看不出半点情绪,他下了车,正准备进学校。   “子修!”   听到有人叫他,季子修回过头,发现了笑得一脸灿烂的高鸿。   他的心脏狠狠一颤,有些疑惑高鸿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季子修看到他走过来的方向,忽然有些震惊。   车上?   刚刚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吗?   高鸿见他愣神,把黝黑的右手在他身边晃了一下:“子修,你怎么了?”   季子修看着他,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怀疑:“没事。”   高鸿笑弯了眼,在学校他就是个男神。黝黑的皮肤,短发,看着很肥壮,这样的长相很符合当下人的审美。时下崇拜黑色,就连牙齿也喜欢美黑的,最好全身漆黑最美。   “别愣着了,走吧。”   季子修心不在焉的应答了一句:“嗯。”   高鸿在学校的人气这么高,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他做朋友?   高鸿跟在季子修身后走着,他露出贪婪而又危险的眼神,将季子修上下打量了一遍,慢慢的朝着他的后脑勺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一个人将季子修圈在怀里,狠狠的捏住了他的手。   “陆千澜?”季子修被陡然抱住,看到陆千澜的时候有些微怔。   陆千澜没有理会季子修,而是冰冷的注视着高鸿,一字一句的说:“你刚刚、想对他做什么?”   高鸿无辜的耸肩摊手:“陆同学,我就是看到子修的头发上有个线头,想帮他拿掉嘛。”   陆千澜看到他的后脑勺上果然有个线头,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戒备。   季子修见他和高鸿之间不对盘,便说:“快上课了,走吧。”   高鸿只是无辜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进去。   等季子修和陆千澜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高鸿再也压制不住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危险而疯狂。   高鸿一遍遍的重复念着:“季子修,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他不喜欢男人,却喜欢上了季子修。   高鸿的父亲高一舟就出柜了,他妈还在医院里躺着。   而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高鸿走到阴暗的角落,狠狠的踢打着墙壁,看上去有种无声的歇斯底里。   ……   陆千澜和季子修并不是一个班,只能把他送到一班门口,他还无法完全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高鸿,可目前他的嫌疑最大。   陆千澜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弯下腰,在季子修的耳边说——   “季子修,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声音又冷又淡,不含半点感情。   季子修抬头看了陆千澜一眼,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我们似乎不太熟。”   他和陆千澜,甚至还没有高鸿和他熟。   季子修皱着眉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别跟我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陆千澜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很快就归于平静,“我说过的话,请你记好。”   这个世界的人不仅黑,还高。   陆千澜的个子很高,足足一米九,季子修原本吃得就少,营养不良,只有一米七八,看着又十分清瘦。以至于他看陆千澜的时候必须抬起头,他的脸色没有被撩的薄红,心头反而有一种异常的诡异感。   两个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话,是上课铃拯救了两人的尴尬。   季子修飞快的走进教室,却看到陆千澜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像是守护着他一样。   他的眼皮一跳,只装作没看到那个人。   陆千澜在门外,嘴唇动了两下,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季子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他看得仔细,陆千澜在说——[你现在很危险。]   季子修的心神不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连上课也没心思了。   在一众皮肤黝黑的班级里,就季子修一个人的肤色雪白,长相精致。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露出了优美的下巴,曲线漂亮得夺人眼球。   也许在其他世界,他这样的动作十分唯美,吸引眼球。   可在这里,他稍有一个动作,就十分突兀。而对于这些人来说,季子修是丑得突兀。   他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融不进这幅画面。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是我把附身,弄成了转世。]   因为知道季子修听不见,它才这么对季子修说道。 第2章   还没等季子修问出口,正在此时,高鸿却喊的那声报告,突然打破了教室的宁静。   班主任张丽看到了还有些吃惊:“高鸿?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第一节 课都上了一半了,高鸿平时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怎么迟到了这么久?   高鸿拍了拍黑色制服上面的泥土,笑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的虎牙:“对不起老师,我本来很早就到了,但是看到学校小树林的树上有一只猫,下不来了,我就爬树想帮它,谁知道自己摔下来了。”   等他说完,班级传来一阵哄笑声。   而高鸿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那表情看上去无害极了。   张丽听了他的话,又见他身上的泥土不是作假,高鸿的袖子上还沾染了血迹,一定是擦破了皮。   张丽皱紧了眉头:“去了医务室了吗?”   高鸿有些不好意思:“没呢,我直接过来了……”   张丽是个负责的老师,害怕学生会出现什么问题,就对班上说:“这节课还有十分钟,你们先自习,我送他去医务室。”   班里的人对张丽的嘴硬心软早就已经知道了,连忙笑着点头:“张老师您去吧。”   张丽这才对高鸿说:“我们赶紧去看看,伤着哪个地方没有?”   高鸿乖巧的跟了上去。   她和高鸿离开的时候,季子修看到高鸿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季子修微微一愣,觉得那个笑容里没有丝毫阴霾。   可他却浑身变得冰冷,就连心脏也结了冰。   教室里安静极了,没有因为张丽走了而出现吵闹的场面。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高三了,不到二十天就要高考。所有人都在自己忙自己,或做题,或查漏补缺。   季子修心里的怪异更深,高鸿对他的态度明明比陆千澜更友善,可季子修心里对两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态度。   戒备着高鸿,信任着陆千澜。   季子修摇了摇头,连忙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拿出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他低垂着眼的时候,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季子修记着笔迹,身体坐得笔直,仿佛在他身边时光都要变缓,萦绕在他周围的气息是如此静谧。 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候,高鸿就绑了绷带,回到了教室。   高鸿在班里的人气极好,回来的时候许多人围了过去:“怎么样啊?还疼吗?”   高鸿笑着说:“没事,小伤。”   高鸿在人群里一下子就发现了一脸严肃的静坐在位置上的季子修,他露出一个笑容:“子修~”   季子修的笔停顿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理会高鸿,继续做自己的事。   其他人看不惯他:“丑人多作怪。”   高鸿也只是笑了两下,十分无奈,可眼中到底对这个说季子修坏话的同学生出了一丝厌烦感。   “我倒是觉得子修长得挺好看的。”他微笑着耸肩,引起班上的人一阵唏嘘。   “哈哈,高鸿,你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他又白又矮,看着这么辣眼睛。”   高鸿也只是轻笑,看上去无比真诚。   季子修偶然间抬眸,发现高鸿虽然笑着,可满是不屑和讥诮。   ——他看着别人的眼神,仿佛看一出好戏的神情。   ……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陆千澜坐在教室里静静等待着季子修的到来。   [主人怎么不好好守在任务目标身边?]   陆千澜纹丝不动:“季子修是个聪明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会来找我的。”   陆千澜想起任务的前两次,季子修都是不同的死法。   跳楼,身体被摔成肉泥。   被人刻意杀死,死状极其惨烈。   陆千澜的眼中蕴含着风暴,目光放到了窗外。   [这一次的主人真主动。]明明上两次的世界,他都是隐藏在暗处,并没有如此积极的接触季子修。   “该得到的情报,基本上已经得到了,主任务已经做完。这一次重启的目的只是为了保证季子修的生命。”   陆千澜很沉得住气,0101很满意这个宿主。   其实陆千澜的长相和这里的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皮肤黝黑,只是不似这个世界的人肥而高大,陆千澜的身形适中,看着没有那么辣眼睛而已。   完全不同的人只有他的任务目标——季子修。   “死人没有代价。”陆千澜垂下眼眸,在心里告知系统,“所以季子修必须活。”   [考核世界的辅助任务明明可以选择不做,主人为什么对季子修这么执着?]   陆千澜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可他笑得时候竟然也是冰冷的,不带半点愉悦。   “因为,我的半个灵魂……”   “在他身上。”   [难不成……他是……?]   0101还没问出口,果不其然,那个冷淡的季子修竟然真的来找陆千澜了。季子修前两次对周围的事情有多漠不关心,0101大约是最清楚的人了。   陆千澜凭借一句话,便让自己的处境从被动转为主动,这的确让0101刮目相看。   季子修,看样子是来寻求帮助了。   陆千澜盯着他:“吃过午饭了吗?”   季子修摇了摇头。   陆千澜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吃。”   季子修有些错愕,自己过来是想和陆千澜谈一谈的,可看他的样子,却一点也没有提起刚刚的那句话的意思。   他的目光闪烁,还是跟着陆千澜走了出去。   “想吃什么?”   季子修不确定那句话到底是不是陆千澜在吓自己,可看他这会不急不忙的样子,让他咬牙切齿的嘟囔——陆千澜不会是吓他的吧?   但是他终究没说出口,想了半天就说了两字:“吃面。”   陆千澜没有应答,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陆千澜却停了下来,转身抱住了季子修。   季子修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而陆千澜凑到他的身边:“别动。”   季子修的身体有些僵硬,怀疑的打量着陆千澜。可他一直不放手,让季子修的脸色变了又变:“放开我!”   季子修被那双强有力的手臂圈在怀里,想要挣扎,可是一直没能出去,反抗无力,季子修只能咬咬牙:“你到底要抱多久?”   陆千澜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   这个动作,从远处看上去十分暧昧。季子修僵硬了身体,满是惊疑,却也不再挣扎了。   直到过去很久,那个跟着他们的人才离开了。   见达成了目的,陆千澜又恢复了那张面瘫脸。   这会儿心思重新回到季子修的身上,陆千澜低下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这张无比精致的脸,透着几分冷和魅,随便笑一下,都觉得色气满满。   这里的人觉得季子修是异类,长相极丑,可无论是他快穿的世界,还是自己所在的世界,季子修的长相也属于绝对的出众。   美色,可以变成武器。   这是陆千澜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   他的脸上仍然没有其他表情,只是喉头滚动了一下,那双放在季子修腰上的手也微微用力……   陡然被摸被抱的季子修,一脸懵逼。   陆千澜忽然放开了季子修,脸上一本正经:“别吃饭了,最近肯定会有事情在你身边发生。”   季子修微怔的看着他。   “不好奇我刚刚在做什么吗?”陆千澜问。   不等他回答,陆千澜就说:“我刚刚在试探高鸿。”   季子修却呆愣在原地,这句话对他无疑是个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再次抬起头,那里早已经没了陆千澜的影子。   ……   陆千澜走到学校的小树林里,点了一根烟,在烟雾之中,他整个人的气势一变。   比黑夜更为深沉,只是随意的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   “我终于能够确定了。”   [主人确定了什么?]   陆千澜冷漠的说:“高鸿,他看季子修的眼神。”   [诶?……什么眼神?]   陆千澜却摇了摇头:“那是看到宝贝的眼神。”   贪婪的,想据为己有的眼神。   明明高鸿看其他人的眼神只有厌恶和鄙视,甚至他也不太喜欢自己的长相,可看到季子修的时候,那眼里的欣赏不像是作假。   男人是视觉动物,这点倒是很正确。   “他和我一样,审美是正常的。”   这个美丑颠倒的世界极其少见,0101带了那么多宿主,也是第一次见到。   它是由数据组成的,有时候也会觉得季子修那张脸好看得不像话,它看到都快数据溢出了,更别谈陆千澜了。   [!!]   [高鸿的审美怎么可能跟主人一样?]高鸿可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早在主人怀疑高鸿的时候,它就查了一次又一次!   陆千澜冷笑一声:“看来,高鸿的确有问题。”   不管他是不是凶手,都绝对是个关键人物。   他们所进入的任务世界是一个考核世界,而考核世界是两个预备宿主进行厮杀,胜者为王,成功的那位,会享有其系统的能力。   正如陆千澜,也是经过了考核世界。   只有成为正式宿主,才能彻底掌控它重启的能力,而这个时候的系统才能彻底认主,不再有异心。   高鸿……   这个名字,让0101陷入沉思。   在上两次的世界中,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没发现,0101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是它系统部的一个同僚,只是它已经很久没带过宿主了。和自己的三次重启机会不同,它的能力恰巧是精神感染。   如果是它带的宿主的话,的确有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它回答得贼快。   陆千澜的眸子变得幽深,没有强行追问下去。   他能确定,季子修身上有他的半个魂魄。陆千澜已经能确定他是那个人了,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保护他。   只是,自己的宝贝被人这么窥觊,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的。   陆千澜掐灭了烟,皱紧了眉头。   不同于0101的震惊,陆千澜却轻轻的说:“这一次的试探,略有结果了。” 第3章   今天这一天季子修都感觉极为疲惫。   被人盯上的感觉犹如跗骨之蛆一般,久久驱之不散。   有谁在暗处,像只毒蛇一般吐着猩红的信子,想要把他吞入肚子当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的季子修最能体会到这一点。   夕阳很快的落山了,季子修负责关门,总是最晚回去的。   季子修照常锁了门,当教室的等一关,四周就完全黑暗下来了。   要是个小姑娘,一准儿吓得瑟瑟发抖,可季子修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三年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冷的,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黑夜里有些冷,季子修裹紧了围巾,寂静的走廊上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陆千澜等在校门口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下晚自习的时候季子修就对他说,集合地点定在校门口,自己或许会晚点过去。   谁也没有,周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咚咚咚,季子修走路的脚步声很有规律,他的耳朵向来灵敏,却注意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比平时更重一分。   就像——是谁刻意把脚步声和他的脚步声重合一般。   季子修心里发憷,回头望向四周,却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最近真是发生了太多事。”   正在此时,在浓稠的黑暗里,季子修忽然被人紧紧的捂住了嘴。   是个成年男人??   他狠狠的挣扎起来,心中充满了恐惧。   “嘘。”   季子修仍然没有放弃挣扎,他的嘴被捂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咽声。   “别叫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杀了你。”   背后被顶着什么冰冷的东西,面对这么危险的境地,季子修却冷静了下去,他被人从后面抓住,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狠狠的瞪了过去。   季子修发丝凌乱,眼眶发红的模样成功的激起了对方的凌虐感,他低低的在季子修耳旁说:“你这个样子,可真美。”   季子修的心跳仿佛停止,却听到那个男人这么说。   他怎么可能美?   疯子!   黑色的夜晚里,寂静在蔓延,只剩下了深深的凉,让人狠狠发抖。   发不出声音,自己的动作更加被束缚住,季子修知道已经无法逃脱了。   他能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是和疯子能讲什么道理?   季子修的嘴虽然被死死的捂住,可仍旧想尽可能的看清对方的身形,抓住为数不多的蛛丝马迹。   “你的考核任务是什么?”   什么考核任务?   他的目光闪烁起来,似乎一点也听不懂男人的话。   正在此时,季子修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微弱的光一闪而过,他看到到了男人下巴,带着青色的胡渣。   电话是一定是陆千澜打来的!   男人的力气大得可怕,把季子修按在胸前,这下子他的头一点也动弹不了了。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念出了这个名字。   “陆千澜?”男人眯起眼,“……最近总是坏我好事,不过是个NPC。”   不久之后,季子修余光看到了电话又响起来了,上面的来电显示竟然是高鸿?   男人终于不耐烦把手机摔了下去,还狠狠的踩了一脚,把屏幕彻底踩碎。   “小可爱,你最近很招人喜欢嘛。”   他说出的话,让季子修全身发寒。   这种感觉,和梦里是一样的。他仿佛快被这种冰冷给吞噬,额头上渗满了冷汗。   可对方仍然不松懈,捂住他的那只手用力极了。   “啧,这两个人看来很快就要来找你了。”男人眯起眼,“告诉我,你的考核任务和限制是什么,我就不折磨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似的,只要一看到对方的眼睛,他就会深深的受到影响。   “我,不,知,道。”季子修呆愣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对方好像觉得很扫兴:“看来我的能力还不到家。”   精神感染,他有时候能控制,有时候不能控制。男人猜测这是因为自己还不是正式宿主的缘故。   季子修恢复了意识,眼里发狠,可手脚的动作都被限制住了。   他只能狠狠的向后一踢,而对方还死死的制住了他,一点也没伤到那个人。   “等我下次能主动控制这能力了,再来问你。”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像是放弃挣扎一般,没有再对男人说话。   他稍稍一松开,季子修能够活动咬肌了,就狠狠的咬在他的手上。   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他力气大得发狠,想要咬下对方一块肉一样。   “我去你妈的!”   而对方像是戏耍着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当季子修咬了他一口,对方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仿佛季子修越是反抗,他越是开心一样。   他的另一只手大力的放到了他的脖子上:“你现在还不能死,乖乖松口。”   被人死死掐住,季子修的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他快要昏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子修!”   男人没有纠缠,在陆千澜赶过来的那一刻便隐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当男人松开的那一刹那,季子修猛烈的咳嗽起来,却听见那个人这么说。   “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所以我们之间就必须不死不休。”   季子修的心狂跳起来,因为这句话,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他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魔障一样。   ——他在哪里听到过?   ——不对,他明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第一次,明明该是第一次才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陆千澜开了灯,看到季子修的手机摔得稀巴烂,而他本人更像是受了侵犯似的,发丝凌乱,黑色的制服也皱巴巴的。他的嘴角带着血,眼眶发红,可脸上的表情却冷极了。   陆千澜的眼瞳一缩,莫名的怒火便涌上了心头。   “子修。”   季子修发现陆千澜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很快的咽了下去:“没事,走吧。”   什么也不愿意解释,更不愿意依靠任何人。   季子修十八年以来,都是这么过的。   他的头脑依旧清晰和冷静,不像是遭遇了刚刚的事,可陆千澜却清楚的看到了他微微发颤而蜷缩着的手指。   陆千澜的眼中满是黑暗在酝酿,强硬的楼过季子修的肩膀:“送你回家。”   季子修一个没缓过神,便被他拉到了身边,靠近了陆千澜。   陆千澜的身体足够温暖,至少在这样冷的夜晚,有一个自动发热体,让季子修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当两个人走出学校,末班车已经没有了。   陆千澜看着手表:“走回去,我陪你。”   外面的世界格外黑暗,季子修没有露出惧怕的表情,将所有的一切全都藏在心里。   可似乎是因为有了人陪,他第一次没有拒绝这种温暖。   [哎……]   季子修的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一闪而过。   他皱紧了眉头,心头清晰的浮现了四个字——考核任务。   ……   这一边,高鸿走到垃圾桶,翻出了季子修那个摔烂的手机。   他把东西放到自己怀里,脸色憔悴,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他看得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是他那个爱上男人又抛弃了他们母子的父亲。   高鸿的青筋凸起,捏紧了那部手机,毫不在乎自己的手指被勒出了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还要抢我喜欢的人?”   父亲和儿子抢人,这简直太荒唐了。   那双手不配触碰季子修的身体。   高鸿总觉得,半年前他父亲宣布出柜以后,自己的生活全都变了。不仅高鸿自己也变得审美扭曲,竟然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里,只有季子修长得好看。   甚至还慢慢的对季子修越来越关注。   “为什么……我明明不想变成这样。”高鸿睁大眼睛,呼吸紊乱。   他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没有去医院,而是径直的回了家。   自从父亲出柜以后,他的母亲一下子就病倒了,那天下了极大的雨,乌云遮住了天空,分明是白天,也阴暗得和黑夜没什么区别。高鸿送他母亲去了医院,在外面焦躁不安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他等了太久了,医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告诉高鸿,他的母亲患有艾滋。   这个是谁带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高鸿捂住了嘴,到厕所里狠狠的呕吐起来,眼里满是对父亲的恶心。   到后来,他甚至不敢给自己检查,怕自己是不是也染上了这个东西。高鸿从外边回到了家中,他就这么蜷缩在沙发上,黑暗快要将他淹没一般。   他依稀记起高考前一周,学校要组织全校高三学生做身体检查,高鸿一下子陷入了恐惧之中。   离高考,还剩十八天。   离身体检查,还剩十一天。   滴答,滴答,墙上的指针一点点往前走,他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这声音就像是给他宣判死亡的声音一样,刺耳至极。   高鸿把墙上的钟狠狠扣下来,摔在地上,露出疯狂的神色:“烦死了!”   钟被他踩了两脚,他才把自己抱成了一团,蜷缩着身体。   “这下子……安静了。”高鸿轻声说道,转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偌大的家里,只剩下高鸿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快疯了。   只需要一件小事,就能让他的心变得扭曲。   谁叫,他也得了那种病。 第4章   陆千澜把季子修送回了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季子修抬起头,看到他的侧脸,十分冷凝,仿佛要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子修……你还记得……”陆千澜的眸光闪烁,话只说了一半。   季子修微怔:“什么?”   陆千澜从衣包里抖出一根烟,点上了火,在寒冷的夜晚里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没什么。”   他很快就抽完一根烟,烟灰散落在空气里。   在他要点第二根的时候,季子修拦住了他的手:“你这么抽,迟早会死。”   陆千澜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复杂,可终究还是熄灭了烟。   “刚刚害怕吗?”   季子修抿着嘴,无法做出欺骗的话。   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低垂着眼眸,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   而那个人偏要撩动他的心弦,用那双大手在他的头发上轻轻的揉了揉,仿佛对待珍宝的态度。季子修全身都颤栗了,这种感觉通过发丝,传遍了全身。   他只有把自己已经变红的脸隐藏到围巾了,好让陆千澜不要发现什么。   他却听到陆千澜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说:“别怕,我在你身边。”   这句话很轻,仿佛要淹没在无穷的黑暗当中。   季子修的睫毛轻颤,只是回答了一句:“谢谢。”   对方身上的烟味和温暖的体温,让他快速的安心下来。   陆千澜目送着季子修回了家,他就站在季子修的家外面。   而此时,陆千澜的心头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本源的世界当中,他是死后几年才遇上0101的。   陆千澜第一次见到季子修的时候,是以灵魂状态看到了一幅画。   那幅画极美,梅林深处,只有一个背影站在原地,少年身姿清雅,黑发如墨,他穿着繁复的白袍,衣服的尾部拖地,而画中的少年似乎想要去到哪里。   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魂牵梦萦,看样子作画人下足了苦功夫。   陆千澜和季子修,是冥婚。   他死后还被人用魂魄作嫁,这让陆千澜感受到屈辱。可陆千澜只是商贾之子,对方乃是朝廷大员的小儿子,生人给他们缔结因缘的时候,主动权就完全在季子修那一方。   是嫁,而非娶。   陆千澜一想起这点,嘴里含着烟,却没有点燃,可那模样看上去心累极了。   ……   季子修回到了家里,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几个家具。   季子修把身上的外衣和围巾脱了下来,坐到了床上。   一个人独处,周围都十分安静,他开始有时间梳理这些东西了。   [今天这一天还真是惊心动魄……好可怕。]   “我也觉得今天过得惊心动魄。”季子修的笑容很冷,这是他第一次接话。   [……诶?奇怪,不会是我幻听了吧?]   这一次的季子修却不打算观察了,他已经太过被动,对方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季子修冷冷说:“不是幻听,我能听见。”   [……]   “不说话吗?”   [……]   “你已经对我说过太多次话了,早就暴露了。”   脑子里的东西忽然消停了下去,一个字也不肯说了。因为天气很冷,季子修搓了一下手,放到嘴边,呼出一口白气。   他的手指实在太漂亮了,骨架分明,又白皙如玉。   季子修搓了两下僵硬的手,走到书桌前,刷刷的写下了满满的一张纸。   季子修将那张纸立起来:“看清楚,这是你说话的时间和地点。”   0404的心脏抖了两下,那上面是这半年来它说的话,不仅包含了时间地点,还有它说的详细内容。   季子修的记忆力的确十分超群,竟然把半年的内容都写下来了,看来它早就暴露得透透的了。   而没有记忆的季子修则更加恐怖,如此强大的隐忍,就是为了今天?   0404涨红了脸:[主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的?]   季子修冷笑了两声:“不装死了?”   0404十分羞愧,可对方已经把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了。如果不是它的失误,让附身成了转世,或许这场考核凭季子修的智商,应该是赢定了。   0404决定破罐子破摔:[主人,进入这个考核世界,是您自己同意的。]   “……什么意思?”   [附身被我弄成了转世,所以您现在没有记忆。]0404十分心虚。   季子修:“……”   他从震惊,到纠结,到如今慢慢试图让自己去接受这个玄幻的设定。   毕竟之前他就有几分猜测,而如今只是把这个猜测证实了而已。   可即使是这样,季子修也几乎对它的话难以理解,他想起那四个字:“考核任务,是什么?”   [……主人真的想知道?我之前一直没主动联系你,也是觉得忘记了反而是优势。]   季子修猛地睁大了眼睛,显然已经猜到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不知道反而对我是优势?”季子修很快的反应过来,“要是知道我是什么考核任务,对方就能赢是吗?”   这个宿主的确十分聪明,这也算是季子修自己猜到的。   0404憋了好久,才说了一个字:[对。]   季子修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点,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那你不要告诉我了,但是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现状。”   [进入快穿世界,成为我们的宿主前,是需要参加考核测试的。]   “考核?”季子修轻声的呢喃着这个词。   [是。]0404又继续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会有系统莫名其妙的就定下宿主,毕竟我们的生命和业绩都是和宿主挂钩的,贸贸然选中一个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托付给他,很显然是傻瓜的行为。]   “所以,才有了考核世界的诞生吗?”季子修嗤笑一声。   0404这话说得轻巧,似乎里面半点黑暗都没有。   可季子修本人就身处在这种黑暗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谷底。   就连程序也是利己主义,季子修忍不住心凉。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只要主人能通过考核世界,就能正式成为宿主。]   听0404把话说完,季子修彻底的冷静下来了。   这样的规则,通常又是最真实的。   考核世界是为了测试他够不够格。   [对抗的规则呢?告诉我?]   [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尚未成为正式宿主前,虽然能够使用这些能力,却不能完全控制。]0404一点点的解释,[所以比起依靠系统,靠自己更能赢得胜利。]   他的头脑飞快的运算起来,仿佛因为晚上那件事情,他的脑子就跟拨开了云雾一般,变得灵敏起来。   这就像一个心理暗示一样,而那件事就是解开他浑浑噩噩的咒语。   “我想知道失败会怎么样?”   [死。]   那一个字很简单,却藏着深渊一般。   季子修的心情变得很沉重,除此以外,心头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兴奋感。   就像小的时候,每次拿到了新的游戏,在电脑上安装好了以后,屏幕上面总会出现几个字。   游戏——开始。   那种从每一根神经末梢迸发的兴奋感,久久驱之不散。   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笑声。   季子修想,自己果然是个疯子。   不然这个系统怎么会选择他和那个疯子较量呢。   “有趣。”   主动权——从来都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刺激的。 第5章   季子修早上醒来出门的时候,就碰到了陆千澜。   他就站在他家门口。   陆千澜满身冰冷,季子修在靠近他的时候像个冰块一样。越是进入冬季,天就亮得越晚。季子修看了一眼天空,现在六点多周围都没亮呢。   “你这么早?”   陆千澜没说话。   季子修眼皮一跳:“你不会昨天晚上没回去吧?”   陆千澜终于有了反应,回头看了他一眼,那里面有许多季子修看不懂的情绪,却依旧不说话。   季子修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陆千澜,你低一下头。”   陆千澜倒也没戒备,乖乖的低下了头。   季子修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帮陆千澜围成了一个圈:“天冷,注意别冻着了。”   陆千澜的眸子闪了闪,这条围巾里还尚有余温。他的确站在季子修家外整整一夜,身上已经冻得很冷了。   “暖一点了吗?”   看见他淡淡的笑容,陆千澜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正在此时,早班车来了。   季子修连忙跑了上去,害怕错过这一班车:“陆千澜,快点,早班车来了!”   陆千澜站在原地,将脸埋入围巾,感受到里面的温暖。那个人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心,他却完全不介意。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学校,走进教室的时候,又是陆千澜把他送到里面的。   高鸿正巧走进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这几天怎么老是看你们腻在一起?”   他们三个人堵在门口,而高鸿虽然没心没肺的笑着,可眼里却满是烦躁。   陆千澜没有说话,把右手揣进口袋,颇有几分高冷的味道。   ——他看不上他。   高鸿从陆千澜的姿态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他有些气急,目光却落到了那条围巾上。   深色的格子围巾,季子修常常戴着的,如今却在陆千澜的脖子上。高鸿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微笑着:“怎么,你们都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总有一种修罗场的感觉。   周围的围观群众很是吃惊。   高鸿微笑着伸出手:“算了,不过你是子修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陆千澜从包里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然后面瘫着脸,一根根擦着自己的手指,那里还没被高鸿碰到。   “我有洁癖。”   “噗。”   陆千澜那一本正经的脸,让季子修莫名的笑了起来:“他又没碰到你。”   陆千澜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字的说:“空气里沾染了。”   想笑。   他自己碰过陆千澜好多次,都不见陆千澜这么做。   现在陆千澜当着高鸿的面擦手指,这是想和高鸿闹翻吗?   不仅季子修这么想,其他人也这么想。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把他们三个人围成了一片。   高鸿倒也忍得,面对这样的话反而还能笑起来:“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有洁癖。”   陆千澜抬眼,说出来的话噎死人不休:“嗯,我自己也是才知道。”   嘶,这是要打起来!   陆千澜故意挑衅吗?   周围的人来回看向陆千澜和高鸿,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围观群众纷纷皮肤黝黑,爱美的人甚至连牙齿也去做了一个美黑。季子修白皙到不像话的肤色,在里面格外显眼。   稍有一个动作,就惹得众人侧目。   高鸿的脸色沉极了,余光却瞥到季子修那双眸子里沾满了笑意,那一瞬间高鸿的心都沉了。   ——季子修害得他喜欢上了男人,那种笑脸却不是对着他的。   等张丽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以为打架了,十分着急的拨开了人群。   “你们在做什么?”   见到是张丽,高鸿连忙摊手:“老师,我们可没有吵架。”   张丽觉得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皱紧眉头说:“都快高考了,快回座位去。”   “好的,老师。”   众人连忙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早自习。   高鸿也进去了,只是临走前深深的看了陆千澜一眼。   张丽对陆千澜说:“你也快点回自己的班级吧。”   陆千澜轻点了一下头,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却感受到了季子修不经意的塞了一团东西给他。   车上的时候写的?   [多穿点,下次别傻傻的在我家外面。]   陆千澜狠狠把纸条重新揉成一团。   他的心之前波澜不惊,现在也该是这样。   陆千澜很想把手上的纸团撕碎,想了半天,却将它平整的叠在一起,放到了口袋里。   他舍不得毁掉这份关心。   ……   快要到吃饭的点了,第五节 课正好挪出了时间。   等全部的人都到齐了,张丽才说:“等一下我们学校请了个教授来给大家做讲座,快高考了,多听一听前辈的经验也好。”   这是一个心理讲座,大概每个学校都会这么做的。   不同的,或许只有上面讲话的老师而已。   高鸿收拾了东西,和班上的人一起打闹着朝学术报告厅走去。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季子修,正在此时,旁边的人忽然凑了过来:“高鸿,你在看什么啊?”   高鸿被吓了一跳,眼里满是嫌弃:“别靠我这么近!”   “哈哈哈,我新做的牙齿美黑,好看吗?”   高鸿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难看死了。”   “……你最近真奇怪,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高鸿觉得自己像是中了季子修的毒一样,明明之前也觉得季子修丑,可现在却觉得,季子修漂亮得不像现实里的人。   他的心头一跳,连忙收回自己的小心思。   ——他才不是因为季子修的美色才对他手下留情。   “反正不要黝黑的。”   “今天你怎么跟陆千澜吵起来了?”   高鸿低下头:“因为我们都想得到一件东西。”   那个人没听懂,一脸茫然。   几人打打闹闹,没多久就走进了学术报告厅。   当他踏进屋子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今天演讲的老师是高一舟?   高鸿脸色惨白,一直在流冷汗。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高一舟!他竟然还敢回来!   “诶,高鸿,那不是你爸吗?”   高鸿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仿佛凶狠的野兽一般的眼神。他终于坐不住,等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同样看到高一舟的季子修,却露出了几分玩味。   讲座听了一半,四周的人像是完全被他说服了一样,不是高一舟讲得有多好,而是他似乎天生就具有让别人信服他的能力似的。   而他……甚至也快被高一舟的想法洗脑。   季子修低垂下眼眸:“就是他。”   [诶?]   “另一个参加考核世界的人。”   这洞察力简直……   0404十分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周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成绩最差的那个人都接受了高一舟的话。季子修轻笑:“他在用暗示,或许是无知觉的使出来的。”   [……]   “你有什么能力吗?”   0404想起自己的能力,根本帮不了季子修什么。   它支支吾吾的说道:[必须成为正式宿主,才能完全使用我们系统的能力。]   这已经是它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季子修倒也没想指望0404。   但他很肯定,只要高一舟是另一个考核者,他一定会主动来找他。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我的判断到底对不对。”   这么说着,季子修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   讲座很快就完了,季子修缓缓走出学术报告厅。   高一舟是最后一个离开了这个地方的,他走到了屋外,此刻外边已经开始下起了细雪。   他看了一下时间,离考核结束,还有十六天。   似乎是作为对方系统的补偿,他是一个月以前才想起自己的考核任务的。   高一舟拥有精神感染的能力,这是系统带给他的。而且这个能力还十分被动,和别人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感染别人。   高一舟害怕暴露自己的行踪,便离开了那个家。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确定了自己的对手是季子修。   高鸿喜欢季子修,审美是正常的。没想到这么明显的破绽,季子修竟然还没有察觉出来。   他观察的季子修也真的只是一个高中少年而已,无论智力和手段,都很普通。   高一舟想起考核任务的时间太短,现在还剩十六天的时间,他未免有些烦躁了。   走到外面,他看到了一个人。   季子修,其实拥有着极其好看的外表。要是现实世界,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疯狂。高一舟隐藏住自己贪婪的眼神,慢慢的走了过去。   “我记得……你好像是张老师说过,那个年级第一的那个孩子?”   果然和主人搭话了!   0404有些心惊。   季子修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高教授,您也去吃饭?”   高一舟点了点头,眼神全程落到他的身上。   季子修的目光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只是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高教授对这一带不太熟悉吧,我知道几家好吃的饭馆。”   高一舟又问:“你能带我去吗?”   季子修似乎有些胆怯,还有些孺慕:“好的。”   [主人演得可真像……]   [嘘,别影响我发挥。]   他的表情大体上是冷的,却因为和自己说话而多了些什么,那白皙的肤色上染上薄薄的红晕。   高一舟有好几次都看入了神。   他们吃了饭,又边走边聊:“你是年级第一,想必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季子修微怔,仿佛被戳中了心事:“高考完就好了……”   高一舟的目光温和,看上去犹如一个谦谦君子:“平时也不要太逼着自己,偶尔放松一下心情也好。”   季子修乖巧的点了点头。   高一舟眯起眼,似有似无的提点:“我最近倒是玩了一次游戏,在玩游戏之前,里面竟然还要考核玩家,有没有资格参与这款游戏。”   季子修无辜的问:“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反应,却让高一舟的脸色一变。季子修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一般来说玩游戏都会直接玩,谁还在意玩家有没有资格开启游戏啊。”   季子修眨了眨眼:“那的确很神奇。”   高一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并没有说话,似乎在询问着谁,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得到回复以后,高一舟对季子修的话半信半疑。   等虚与委蛇一番,两人才各自离开了。   季子修知道时间快要临近了,却越要表现得云淡风轻。他想要达到的效果,是让高一舟自乱阵脚。   他今天什么也没做,只是有一点——   他在告诉高一舟,如果他没想起考核任务是什么,那他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个世界里了。   能让高一舟自乱阵脚更好。   即使不行的话,也能发出这点信息。   高一舟的能力对他没用。 第6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小雪。   高一舟最后吃完饭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季子修背靠墙壁,抬头望向了天空。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好看的,做任何动作都唯美得如同电影一样。   细白的小雪落在他的头顶,黑色的碎发看上去十分柔软,就连0404这个系统也快要看入迷了。   季子修轻轻的说了一句:“记住,死守住,无论我以后怎么问,都别告诉我考核任务是什么,懂吗?”   0404有些疑惑:[为什么?]   季子修笑得很妖孽,满是玩味:“恐怕那个人会感染我的思绪。”   能感染思绪……?   0404的心中宛如狂澜。   [可是,主人不是不知道考核任务吗?为什么还要跟他谈判?]   “谁说不明白就不能接触?当然是空手套白狼。”   季子修的眼里闪烁着光芒,看上去耀眼极了,和之前低迷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0404被噎了一下,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宿主,天生就是个影帝。   不知道为何,0404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很适合当宿主,去进入快穿世界。   ……   自从知道是考核世界以后,季子修的态度就轻松了许多,满是戏谑和玩味的表情,仿佛这里的真实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0404看得心惊,觉得季子修有些可怕。   “高一舟现在不敢杀我。”   [?]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0404快要被绕晕了。   季子修笑弯了眼:“这句话的意思是,杀死我的风险太大,不足以让高一舟大胆起来。”   0404有点郁闷:[主人刚刚直接这么说就好了,说那么长干什么?]   “装逼。”   0404:[……]你这么诚实,这话我没法接。   想起刚刚和高一舟的初次交锋,季子修还觉得有些疑惑。   “有一点太违和了。”季子修说道,“那天晚上袭击,他就不断的在问我考核任务是什么,今天又通过游戏在给我说明。”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规则的边缘:“要是普通人,我信他只是纰漏,可高一舟系统的能力可是精神感染啊。”   [……]   除了规则以外,0404什么也不会说,季子修早就预料到了。他慵懒的打了一个呵欠:“走,去看看陆千澜。”   0404有些错愕:[我之前就想问了,主人为什么这么关注他。陆千澜……不是NPC吗?]   是啊,NPC。   季子修皱起眉头,望着天边飘落的雪花,呢喃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陆千澜的兴趣,竟然比高一舟的还多。”   他忽然笑弯了眼,只是里面半点笑意也没有:“你说,这可不可笑?”   [主人,离最后期限没有多久了,还是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到别的人身上吧。]   季子修轻笑起来,他每每一笑,都能勾起人心头最大的痒意。   0404忽然有些担心,这样的脸,这样的性格,万一真的进入快穿世界,那些任务对象可该怎么办呐。   “别担心,我对他感兴趣,就一定有理由。”   [什么理由?]0404傻傻的问。   “或许是过去的自己给我的警示呢。”季子修的口吻无奈而宠溺。   ……   陆千澜也在这些听讲座的人里,因为高鸿给了他一个错误的误导,在他看到高鸿飞奔而出的时候,就跟着他出去了。   跟上高鸿对于陆千澜来说不是难事,他看到高鸿走到学校的小树林里,精神很不正常的踢打着树,那疯狂的模样让人心惊胆寒。   陆千澜冷眼看着这一切,躲在暗处,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气息。   这是一场无声的发泄。陆千澜以为很快就会结束,可没想到高鸿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甚至打了一拳树干以后,又死死的盯着出血的地方,痛苦的咬紧了牙。   听到呜咽的声音,陆千澜有些吃惊。   ——他哭了?   陆千澜皱下眉头,很快有一个人就出现在高鸿的身后。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声音十分让人厌恶,高鸿的双肩忽然停止了颤抖,他擦干了眼泪,如一个正常人一样回过头去。   “高一舟。”   高鸿死死的盯着他,眼里的恨意快要溢出来,“你来学校到底想干什么?”   高一舟露出一个沾染血腥的笑容,看高鸿的眼神也不过是个死物:“我回来了,儿子,高兴吗?”   高鸿的胃里翻滚:“谁是你儿子!”   高一舟故意惊讶的问:“你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妈偷人生的?”   高鸿的手指被他自己捏得发白,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开什么玩笑!真让人恶心至极!   “你让妈妈染上艾滋,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高一舟嗤笑了一声:“你妈感染上了艾滋?”   高鸿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拳打了过去。可谁知道高一舟只是轻轻的一个擦肩,就避开了那个拳头。   高一舟无辜的说:“我的身体可没什么问题,你要报仇也不该找我。”   高鸿的心头咯噔了一下,满脸震惊:“那,我妈妈……”   高一舟眯起眼:“你该去问你妈。”   高一舟在用精神感染,他要让高鸿相信,是他妈自己乱搞惹出的祸。   更混乱吧。   这样,才能为他所用啊。   “我不信!你骗我!”   高一舟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高鸿抿着嘴,戒备的问:“怎么证明?”   他的态度显然已经半信半疑了。   高一舟笑起来,满是算计:“给我一点你的血,我们同时化验。但我能保证,我的身体一点病都没有。万一……真有艾滋,可就真是你妈传染给你的了。”   高鸿忽然呕吐起来,那两个字让他厌恶。   “怎么?你不敢?还是不信你妈?”   高鸿猛地抬起头:“放屁!我现在就给你!”   他刚刚打了树一拳,上面早就渗出了一些鲜血。高鸿也不知道怎么了,要是以前他一定会一口回绝高一舟的提议,可此刻……他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一舟这才过去收集了一点点血,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留下高鸿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   一夕之间,昔日恩爱的父母破裂,父亲出轨,母亲感染艾滋,而他甚至找不到应该去恨谁。   这一出笑话,让高鸿捂住了嘴,笑弯了眼,甚至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而在暗处的陆千澜看着高一舟慢慢走远的模样,眼睛狠狠的望向了远方。   一些话因为离得太远,他听不太到,可是——   高一舟,他绝对有问题。   这场角逐之中,谁露出蛛丝马迹,谁就出局。   因为陆千澜就是最大的那个bug,就连重启都能做到,只要抓出那个真的凶手,最终赢的人会是他。   十六天,季子修只要再活过十六天。   陆千澜狠狠的咳嗽起来,喉咙里溢出了腥甜。他的主任务早就做完了。就因为迟迟不肯走,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崩坏。   ……   上课之前,季子修把钥匙交还给了张丽,并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高考了,没时间晚自习锁门了,希望她能谅解。   张丽的脸上是有尴尬的,季子修虽然很丑,但成绩很好,存在感就不会太低。   每个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张丽也不例外。   要不是季子修真的太丑了,其程度简直是她见过最丑的那个人,张丽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学生的。   “离高考没多久了,你好好发挥,早点回家复习。”   季子修微笑的点了点头。   然而这样的表情对方很有可能觉得辣眼睛,所以季子修也只是礼貌性的笑了一下,就低下了头。   晚上,没有锁门工作的季子修在校门口等待着陆千澜的到来。   月亮的清辉洒在他的身上,他停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低着头似乎在想自己的事。   那模样说着有多么乖巧就有多么乖巧,陆千澜有一瞬间被迷惑的感觉,却很快恢复了过来。   季子修有多美,他又一次重新推翻了自己的看法。   在这种美丑颠倒的世界,这样的美丽只能被少数人发现,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简单就发现了珍宝,让陆千澜就想盘踞在洞穴的恶龙,想把珍宝据为己有。   如果不是这种世界,要是季子修愿意,一定是祸国殃民的料。   陆千澜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们结过婚了,虽然是冥婚,虽然……是他嫁。但季子修就是自己的,这一点改变不了!   “子修。”陆千澜叫他的名字。   季子修才反应过来,朝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等你好一会儿了,走吧。”   陆千澜点了点头,他长得很高,自动走到了外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陆千澜什么也不说,越是保护者的姿态,越是让季子修对他感兴趣。   似乎发生那件事情之前……他就保护着自己,同时戒备着高鸿。   季子修明白他的担心,便说:“你别担心了,不用这么护着我的。而且应该不会再发生之前的那种事了,我挣扎的时候,弄伤了他的手。”   陆千澜皱起眉头,忽然问:“他哪只手有伤口?”   季子修回忆了一下:“右手。”   陆千澜仔细想了一下,发现高一舟今天带着手套,根本就看不出来受伤与否。   只是……   他眯起眼,想起了高鸿今天用力打树的,就是右手。   点与点忽然就连通了,就连陆千澜也佩服起高一舟来。   他大约是看到高鸿打树,那只手受了伤,便在那一刻想出了整套计谋。   ——好一个移花接木,栽赃陷害。   高鸿之前就跟踪季子修了,季子修信他还是信高鸿,很明显。   陆千澜的神情一凛,想要好好保护季子修。他和季子修同调了步伐,然后拉紧了季子修的手。   季子修微微吃惊,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那你呢?”   陆千澜没有再说话,只是他手心的温暖,却一直有传递给季子修。   陆千澜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重新围在季子修的脖子上。   “天冷,你带着好。”   季子修摸了一下围巾,柔软的触感似乎要陷在他的心底。   他抬起头看向陆千澜,却闻到了他身上飘过来的淡淡血腥味。   他不得不对他存有疑虑。   黑夜里,大雪夜,两个人靠得格外近。   身体很近,心却很远。   季子修的眼眸低垂,满是戒备。 第7章   高一舟近来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因为所剩时间没有多少了,他开始变得急躁。   偏偏季子修过的很愉快,一点也不像是小命快丢掉的模样。   为了显示公平,早在进入考核世界前,双方就知道一些资料。只是季子修看上去完全失忆的模样,想必他的资料季子修是不会记得的。   ——精神感染这个能力,是连自己都可以欺骗的。   原本高一舟以为,这一次他会赢得很轻松。   因为季子修系统没有其他的能力,美貌和幸运。   一个男人,要美貌来做什么?根本就是个鸡肋!   “还剩几天?”   [九天十小时三十一分。]   高一舟陷入了沉思当中,心情却越发烦躁了。   到底怎么才能逼季子修想起一切?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死。   不过……他之前铺垫的局,看来要开始慢慢奏效了。   无论是精神感染高鸿的审美观,还是出柜,还是那次夜晚袭击季子修的事,都是提前布好的局。   高一舟手里拿着两份化验报告,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的那份,被他藏了起来。至于高鸿有没有艾滋,他根本就没有去检查。反正高一舟的身体没有艾滋,可高鸿的母亲却有。多年前她喝醉被同事带去酒吧,便感染上了这个病。   高一舟没有亲自把东西给高鸿,而是托人转交给了他。   在拿到报告的时候,高鸿还在医院,他母亲的病床前。   他瘫软的坐在地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高鸿眼神涣散,“本来过两天学校也要体检了,那个混蛋的化验报告只是快了两天而已。”   高鸿死死的咬着牙。他虽然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可为什么,两天的安宁都不愿意给我?”   高鸿想起里面不成人形的母亲,只能强打起精神。   ……   季子修睡梦中醒来,打了一个呵欠。   高三一般都是不放假的,要有也是每一周的周日下午放半天。   上午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高鸿。等到下午,季子修也提前回去了。   高一舟似乎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季子修的脑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时间。   滴滴滴,每一秒的时候都会倒退。   “还有九天多?”   [是的,主人。]   既然时间已经不多了,季子修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决定演一场大戏。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颓靡,眼下有青黑,一副做噩梦好久的样子。   季子修很满意的走出了大门之后,每一个细胞的进入了备战状态。   他低下头,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   可季子修脸上的表情是惊慌的,无措的,那模样让人十分心疼。   高一舟早在季子修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看到他趔趄了一下,撞到了别人身上,又满脸愧疚的跟别人道歉的时候,就不由心疼他了。   季子修要是去其他世界,他撞到别人,别人只会乐意给他撞。哪像现在这个世界,那个被撞的人,对他面露恶心,还索要赔偿。   “你撞到我了,赔钱!”   “可是……你根本就没受伤啊。”   “艹,被一坨恶心的东西撞到,我精神受伤啊!”   季子修狠狠的低下了头。   高一舟装作偶遇的走到季子修身边,惊讶的问:“今天不是学校放假吗?你不好好休息出来乱晃做什么?”   季子修一抬头,发觉是高一舟,目光有些闪烁:“……高教授。”   高一舟问:“怎么了?”   他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凶神恶煞的人身上,不由皱紧眉头。   “这位先生,他是个马上就要高考的孩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高一舟看着他,对他使了暗示。   那个人听完,眼神一瞬间有些呆滞,竟然真的就此作罢。   这倒是给了季子修全程围观的好时机。   高一舟四周望了一下:“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我和你们张丽老师是旧识,看你一个人我也有点不放心。”   季子修飞快的点了一下头,却看上去仍有许多顾虑的模样。   高一舟大致已经猜出了,眼里塞得满满的算计,只是被那副眼镜挡住了一切。   等走到一个寂静的公园,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季子修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发出微弱的声音:“高教授……你好像对我很关注……?”   他在怀疑他?   高一舟微笑起来,不急不慌的说出:“我儿子……他是高鸿,最近他好像很关注你,所以我难免对你有些关注。”   季子修没有放下戒心,反而捏紧了秋千的铁链,愤恨的抬起头:“高教授,你确定那还是你儿子吗?”   高一舟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了?”   季子修有些急躁:“我……说不好。”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想告诉我什么?”他在用心理暗示引导季子修。   季子修仿佛是真的受到了他的影响,目光十分真诚:“高鸿的手上……我看到了,他受伤了。”   他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给了高一舟听。   越是听到后面,高一舟的脸色就越难看。   “您想想看,高鸿的行为是不是很反常?”   高一舟惊疑的点了一下头。   季子修狠狠的叹了口气:“最近这些天,我想起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很糟糕的东西。”   高一舟的呼吸微微一轻:“你想起了什么?”   季子修连忙闭上了嘴。   “虽然你说得很荒谬,可……小鸿真的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他了。我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竟然会半夜去袭击人。”高一舟满脸痛苦,“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静静的想一想可以吗?”   季子修也不催他,只是乖巧的点了一下头。   高一舟在季子修看不见的地方,飞快的露出一个微笑。   这小子,竟然想利用他对付高鸿?   把他那个便宜儿子看作是考核者,真是帮了大忙了。   只是季子修到底是年轻啊,手段太嫩了。   高一舟痛苦的说:“我明天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不管我如何决定,好吗?”   季子修似乎松了一口气:“好,高教授如果能相信我,真的太好不过了。”   高一舟看着他,也不做久留,反而转身离开了。   季子修低下头,双肩抖动,刘海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子修在秋千上一下一下荡了起来,夕阳下显得格外寂寥。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秋千已经荡得很高了。   他能看到地上的风景,也能看到天空的风景。   多么有趣。   季子修的嘴里哼起不知名的歌谣,那调子却诡异得让人心口一寒。   0404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歌,不由的问:[这是什么调子?]   “忘记了,大约是……给死人的歌。”   他好像听过很多次。   ……   到了晚上的时候,季子修才从那个公园回到自己的家。   谁知道这次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远远就看到高鸿站在他家外面,寒露凝重,外面又开始飘起了小雪,高鸿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明明十分臃肿的装束,可他的身体仍旧看着几分消瘦。   季子修的眼眸里冰冷一片,他戒备的看着高鸿,害怕这是高一舟的圈套。   季子修的脑子很清醒,正因为清醒,才能分析那么多利弊。   他飞快的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推测高鸿的目的。   等季子修走到前面,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到了路灯底下,高鸿看见了他,眼睛几乎一亮:“季子修!”   季子修却倒退了一步,做出戒备的模样。   高鸿看着他的眼睛,却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   ——他庆幸自己对季子修足够喜欢,才没真的做出伤害他的那些事。   高鸿微笑起来:“别害怕,我要走了。”   季子修一愣:“去哪儿?”   高鸿的脸色一白,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决绝的味道:“不知道,反正不想在这里。”   季子修知道一定是高一舟做了什么手脚,便想要试探清楚。   高鸿看着他,说出了今晚的目的:“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点。”   季子修睁大了眼睛,这一点他是真的不清楚。   高鸿……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   高鸿说出这句话以后,却轻松多了,无奈的耸肩:“我都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太激进了,抱歉啊。”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只是在一边观察着高鸿。   他想要分辨高鸿的企图,想要得知高鸿的思绪,这样大局才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我可能等不到高考完,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想劝你小心高一舟。”   季子修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要靠近高鸿。   谁知道他的反应十分剧烈,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很想靠近季子修,给他一个拥抱,亲吻他的嘴唇,可这些事情高鸿都很害怕。   他怕自己的病会传染给季子修。   “怎么了?”   高鸿的表情仿佛快哭了:“没什么,你别靠近我!”   季子修更加靠近了他几步:“没事你就不会反抗我的接触。”   高鸿有些崩溃,他一退再退,而季子修一进在进。   “季子修,你知道吗?我得了艾滋。”高鸿忽然大喊起来,眼里早就流出了泪水。   可季子修却还是走过去,毫无芥蒂的抱住了高鸿。   这一刻,季子修似乎连高鸿偷偷摸摸的跟踪他好多天都有所释怀:“我知道你偷偷的跟了我好多天,本来以为……你是讨厌我的,我现在不怪你了。”   这个时候的季子修也说不清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能算计一切,可唯独算不清的,就是感情二字。   真感情,是季子修最讨厌的东西。   他不喜欢,因为自己会心软。   有一天,0404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而季子修却微笑着告诉0404,因为那个时候的高鸿,看上去就是需要一个拥抱。   他需要,他力所能及。   多了就没了,仅此而已。   毕竟季子修还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0404听了觉得心里很暖,这是它在这个宿主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好的东西。   原来他亦有温暖的一面。 第8章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季子修就没在学校见过高鸿了。   他在学校表现得越来越谨小慎微,渐渐的,能和他说上话的也只有陆千澜一个人而已。   高一舟食言了,第二天的时候他并没有找上季子修。季子修知道,这是一个心理战术,高一舟想要逼急他。   越是临近期限,按照高一舟的预料,季子修就会越是急躁。   而季子修也正如他所想,变得急躁起来。   这种变化,就连陆千澜也开始察觉到了。   陆千澜已经准确的查出了高一舟的身份,并确定了他就是凶手这一个事实。   其实只要确认凶手是谁,这个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半。离高考还剩下五天,只要保证季子修能在这五天里存活,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陆千澜的目光闪了闪,心中在挣扎。   季子修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似乎只有在他身边,季子修才能睡得这么香甜。   他看着季子修的脸,鬼使神差的在他的发顶落下一个吻。   这双眼睛有多好看,陆千澜清楚极了。   虽然这身黑色的制服也适合他,可陆千澜却觉得在那副画上看到的白衣最适合他。   红梅,白雪,绝世的少年。   这两种颜色构筑成了一副视觉冲击极强的画面。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陆千澜的动作很轻,可还是惊动了季子修。他揉了揉眼,依旧疲惫:“陆千澜,现在几点了?”   “快到下午第一节 课了。”   季子修睁大了眼,然后站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叫我!”   陆千澜说:“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季子修叹气:“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睡!”   陆千澜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是我觉得你睡觉比成绩重要。”   季子修被他一噎,终于体验到了陆千澜噎人的能力,杠杠的。   “走,上课去。”   陆千澜站起身,然后对季子修伸出了手。   季子修很自然的把手放到陆千澜的手上,陆千澜一个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   他跌入对方的怀抱,要不是陆千澜面瘫着脸,他甚至都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套路啊套路。   外面的风随着时间的过去,变得越来越刺骨。   那种感觉再度袭上心头,季子修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陆千澜这么在乎。   ——什么都想不起来。   季子修聪明的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只是任由发展,享受这个考核世界给他带来的刺激感,可比起高一舟,他有一点一定要知道。   “陆千澜,你上次说过我很危险,是怎么知道的?”   陆千澜猛地望向低着头的季子修,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到季子修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犹如黑白灰的定格画面一般。可只有那一瞬,就飞快的消失不见。   怪异极了。   季子修在变,和他第一次看到季子修的时候,变化实在太大。   似乎越是靠近季子修,就越能挖出他的本性一样。   陆千澜的眸子里闪烁着愉悦:“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季子修抬起头,眼中带着稍许不安:“我相信的只有你。”   陆千澜的眼神一变,尚未反应过来,季子修就已经走回了教室。   他站在原地,耳旁回响着季子修的那句话。   ——我相信的只有你。   陆千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背影显得冰冷而寂寥。   他不值得季子修的信任。   陆千澜早期接近季子修的时候,其实目的并不纯的。   可他,一定要让季子修活下去。   ……   回到教室之后,并没有马上上课。季子修看了下时间,他是踩点进来的,还有一分钟上课。   上次高一舟答应他会给他答复,由于季子修的手机坏了,高一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上他。   很快,张丽就走了过来,对季子修说:“你过来一下。”   周围窃窃私语,都疑惑的看着季子修。   这位年级第一一直都很乖巧,几乎不会犯什么事。这次张丽竟然叫他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季子修站起身,然后走到外面。   张丽说:“高教授想找你,说想推荐一个导师给你。”   季子修面露惊喜:“真的吗?张老师?”   张丽也很欣喜,季子修的成绩是一定能考上那所大学的。高一舟看中季子修,这样的机会很少。   “是,他让我通知你一下,想和你谈谈。”   于是他找了张丽,帮他传达想和季子修见一面的请求。   季子修点了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去呢?”   张丽看了下时间,对季子修说:“这件事情和高教授好好说,下午吧。”   季子修有些惊讶:“可下午不是要上课吗?”   张丽笑了笑:“高教授说他也只有这个时间能得空,还很委婉的问我能不能批你的假呢,看来他相当中意你。”   季子修的眸光一闪。   这个时间,高鸿和陆千澜都在学校,高一舟想避开所有人见他?   [主人怎么办呀?我们还去吗?]   而季子修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回答了0404两个字:[去啊。]   这个笑容在张丽看来,就是羞涩默认了。她让季子修收拾好东西,早点去约好的地方谈事情。   季子修自然也乖乖的顺水推舟,早早的离开了学校。 第一节 课课间,陆千澜去找数学老师的时候偶然路过季子修的教室,他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却没有见到季子修的身影。   陆千澜停在原地,拉了一个人来问:“你知道季子修去了哪里吗?”   “他今天早退了,我看到张老师拉他在外面说了好一阵的话呢,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去问问张丽老师?”   陆千澜皱紧了眉头,只能走到办公室问张丽。   张丽说:“他现在应该和高教授在咖啡馆。”   陆千澜的眼神一凛,气势瞬间就变了。   这股阴冷的样子,让张丽的心里都发憷。   而这边,陆千澜飞快的奔跑起来,心中却焦虑极了。   他狠狠的皱紧了眉头,心中不祥的感觉已经随之蔓延开来。   季子修跟那个杀人凶手在一起?   不,他决不允许!   ……   [结束时间:四天十小时五十三分六秒。]   数字一点点的往后倒退,直到变成零的时候,这个世界会迎来终焉。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并不像是下午。乌云压顶,四周黑得犹如傍晚快要进入黑暗的时刻。   季子修很早就走到那个约定好的地方,他进去的时候,看到高一舟喝着咖啡,正安静的看着书。   《圣经》。   他读的时候,尤为仔细,那样子安然而俊美。   季子修收回眼神,慢慢的走了过去:“高教授。”   高一舟关上这本书,珍爱的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过来坐。”   季子修点了点头。   “抱歉,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叫你出来。”高一舟看上去有些憔悴,“你那天的话,我仍旧觉得十分荒谬,可我儿子竟然突然告诉我说,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也不爱和以前熟悉的人接触了。”   这番声情并茂,就连0404也不禁感叹:[这家伙的表演真精彩。]   季子修并未理会0404的吐槽,而是不安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那脸色十分苍白。可眼里又隐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庆幸,仿佛高一舟能这么想,他松了口气似的。   0404:这……看来它的主人还要更胜一筹!   “高教授,我也知道我自己说得很荒谬,可最近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更加……”   季子修的话戛然而止,高一舟也没能听到他想要听到的内容。   “小鸿……为什么要杀你?”   季子修抬起头,十分不安:“他喜欢我,所以我才这么害怕。”   喜欢,就要杀掉?   高一舟一震,他此刻的表情却是真的。   看来这个孩子并不蠢,他是有天分的,知道放出诱饵和筹码。虽然表现得很拙劣,可季子修当真是一块极好的璞玉。   “你这话……是?”   季子修虽然不安,可还是做出了选择:“高教授,你肯相信我,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高一舟眯起眼,这真是太愉悦了。   “我只想让我儿子重新变回来,你可以帮我吗?”   高一舟变现得如同普通的家长一样,要是儿子只是早恋,他大可以好好教训高鸿一顿。可这次……涉及到了杀人。   高一舟作为高鸿的父亲,害怕季子修会告诉警察,把这件事情扩大化,所以这么说根本没问题。   季子修垂下眼眸:“对不起,我做不到……现在的我,就连自保也做不到,所以才来求助您。”   高一舟觉得自己越来越中意他了,短短的几句话,逻辑清晰。   抛出共同问题——高一舟忌惮的把柄——自己的筹码——示弱说好话。   他绝非弱者。   要是再隔十年,他或许会超过他。   高一舟落到季子修身上的目光危险而玩味,还带着十足十的兴奋。   “可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季子修抬起头,露出欣喜的眼神:“帮我看住高鸿,我只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高一舟眯起眼,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变故突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陆千澜全身湿透的用手把季子修圈在怀里。   他戒备的样子,和当初在高鸿面前保护季子修的态度一样。   季子修回眸看向陆千澜,发现他死死盯住高一舟的样子,就像护食的孤狼一样,对方稍有动静,就会冲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高一舟却很是无辜的看向季子修,季子修心领神会的对陆千澜说:“是我自己想和高教授见面的。”   陆千澜抿着嘴,似乎很不高兴。   他拉着季子修忽然走出了咖啡厅。   而高一舟望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身影,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的喝了一口咖啡,拿起没看完的圣经继续读了下去。   “碍事的NPC。”   “该死。”   高一舟轻轻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第9章   这一边,陆千澜拉着季子修走在雨里,两人都没打伞,几乎是淋着走的。   因为对方是陆千澜,季子修并未反抗,反而乖巧的跟在他身旁。   陆千澜见他不问也不闹,反倒是狠狠叹了一口气。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季子修的头上:“把这个拿着挡下雨,会好一些。”   而陆千澜看季子修的眼神,只有淡淡的无奈而已。   有的人说,无奈这种情绪本身就饱含了宠溺。   季子修也同样这么认为。   因为宠溺,所以只会无奈,而不是爆发怒气。   看来,他已经可以做下一步的试探了。   “天气这么冷,你把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冷。”陆千澜回了一句。   季子修皱起眉头:“胡说,你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他重新把衣服还给他,虽然都已经淋了雨,可总比现在这样好。季子修左右望了一下,才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店,硬拖着陆千澜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有气,可下次下雨的时候别这么拉着我出来了。”   陆千澜没有解释半个字,他能动手做的,绝对不动口。   里面的暖气让两人的身体渐渐回暖,季子修才注意到这家店是一家游戏店。   里面有因为躲雨进来的人,也有原本就在这里试玩游戏的人,只是里面几台电脑前面都坐满人了。   “艹,又死了。”   “你存档了吗?读取啊!”   “……试玩哪有什么存档,只能重新开始呗,你这个游戏白痴!”   离季子修和陆千澜最近的一台,是一对情侣在玩。   季子修听到读取两个字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忽然严肃了起来。   ——违和感。   ——他为什么对陆千澜这么感兴趣?   ——陆千澜是什么时候这么护着他的?   季子修压抑着心头所有情绪,一个念头在心头形成。   他竟然从未怀疑过会有第三个考核者?   “点与点,连通了。”   因为这声音太小,几乎只是嘴唇蠕动了两下,陆千澜并未在意。   他走到柜台,询问有没有毛巾一类的东西。   而季子修则站在原地等他。   他的系统能力只是美貌和幸运,而对方是精神感染。作为考核世界,这未免也太不对等了。这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吊打。   计算严密的‘神’不会出这样的错误。   季子修眯起眼,望向陆千澜。   陆千澜的出现,是为了缓和这样的不平等,季子修一下子就想通了。   ——陆千澜,你的任务是保护我或者辅助我吗?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陆千澜这个男人一定还有什么没让他挖掘到的地方。   他系统的能力是什么?   季子修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当陆千澜拿回毛巾,淡淡的看着他:“她们说只有最后一条了。”   “没关系,我们用一条吧。”   陆千澜点了点头,然后把毛巾盖在季子修的头上,轻轻的用手指帮他擦起来。   陆千澜的动作很轻,似乎害怕会伤到季子修似的。他虽然看着高大,可动作却很细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高。   他的手指按摩得太舒服了,季子修舒服得眯起了眼。   陆千澜也飞快的勾了一下嘴角:“舒服吗?”   “舒服。”   陆千澜的目光死死的看着他:“子修。”   “嗯?”   “你上次说,你信我?”   季子修愉悦的眯起眼:“当然。”   陆千澜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在翻涌,可他表现出来的却依旧冷淡:“那就别再靠近高一舟,他太危险。”   “高教授?”季子修转过身去,有些疑惑的看着陆千澜,“可高教授还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答应帮我啊。”季子修无辜的说。   陆千澜嗤之以鼻:“帮你?他只会害你。”   季子修摇头:“上次的那个人是谁我已经知道了,是高鸿,一定是他。”   季子修低下头,仿佛暗示性的说了一句:“要是我不再是我,你还会这样保护我吗?”   这个角度,让陆千澜完全看不清季子修的表情。   陆千澜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黑眸死死的盯住他:“什么意思?”   “我,不再是我。”   季子修强行压下嘴角的弧度,声音里表现出来的却满是脆弱。   ——他的恶趣味。   故意透露这些给陆千澜,他同样会选择帮助他,可这样一来,自己考核者的身份就会暴露。   [你在玩命!]0404同样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傻白甜的它以为陆千澜只是个普通npc。   “陆千澜。”季子修抬起头,而他的目光怯弱又真诚。   他想看他如何选择。   陆千澜却单手拉起他的衣领,一个充满炙热的吻就落到了季子修的唇上。   他狠狠的吸允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全都和他交融一样。   季子修睁大了眼,脑子里的弦忽然断了。   这……?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舌头上。   鲜血随之流出,可陆千澜根本就不是会为了这种疼痛而放手的男人。他眯起眼,更加深入的吻了过去,执拗的不肯放手。   过了许久,陆千澜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季子修。   他危险的眯起眼,露出发狠似的表情:“是吗,你想起来多少?”   “……”季子修只能报以沉默,他的嘴唇发红,看上去娇艳欲滴。   陆千澜的眼神悄然的放到那里,变得十分幽深:“包括我是谁,你记起来了吗?”   “……当然。”   他片刻的迟疑让陆千澜一下子就发觉了,陆千澜低声在季子修的耳边说:“看来你真想套我的话。”   他的声音和外表完全不相似,犹如低沉的大提琴,带着性感的磁性。   季子修略略失神,就见到陆千澜不顾下雨天,慢慢走了出去。   他还淋着雨,在高处回眸看了一眼季子修:“季子修,你想起来了最好,我可有很多帐要跟你慢慢清算。”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而孤傲,可这样的眼神,却比之平常更让季子修觉得酥麻。   强大的人,季子修见到的第一眼,是想去碾压和征服的。   陆千澜藏得可真深。   季子修无奈的耸肩:“玩脱咯。”   [主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季子修笑眯眯的回答:“我怎么笑不出来,局势不是很好吗?”   他回想起刚刚的那个吻,没想到陆千澜会以那样的态度来回应他的试探。   啧,难办。   ……   陆千澜走在雨里,想起刚刚那个吻,他的嘴角还不由的扬起。   [季子修的性格可真是矛盾。]   他早该有所察觉,季子修的个性可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害。   如果这么想,那前面两个世界,季子修的死得倒是有几分蹊跷。   这是局吗?你设下的局吗?   ——季子修。   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大约是不可能再毫无芥蒂的出现在季子修的身边了。   等陆千澜走在街上的时候,却遇到了高一舟。   他打着伞,笑得如同一个可亲的长辈。   “聊聊?”   陆千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锐利:“高教授,您和季子修单独见面,高鸿知道吗?”   “高鸿啊……”高一舟笑起来,那副黑色的眼镜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没想到高鸿也有这么担心他的朋友。”   “朋友?”陆千澜在嘴里嚼着这两个字,冰冷的与高一舟对视,“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是什么?”   “情敌。”   高一舟忽然被噎了一下,可对方坦荡荡的,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故意的样子。   高一舟将伞微微倾斜,挡住自己一部分的脸。   ——他果然很讨厌这个NPC,可真够碍事。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季子修的事。”   陆千澜终于拿了正眼看他。   高一舟留了一个心眼,问他:“你知道我们刚刚谈的是什么吗?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要不是高鸿那孩子真的太反常了,我也不会去相信。”   “……你想说什么?”   “季子修跟我说了很多事,包括高鸿的,也包括你的。”   挑拨离间?   陆千澜的眼神更冷了,他比高一舟高一个头,这个角度,高一舟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陆千澜居高临下的态度。   “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千澜再也不理会高一舟,而是转身走入雨中。   许久,从前方传来一句话,夹杂在雨声里。   “你说的这些话,他刚刚告诉我了。”   高一舟满脸震惊,原本以为会给他们两个人制造点小麻烦,可没想到季子修早就先发制人的告诉了陆千澜。   而最让他觉得烦躁的,还有陆千澜对季子修的态度。   坚定不移的保护着呢。   棘手了。 第10章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   只是天空看上去依旧阴沉沉的,怕是最近几天还要下雨。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学,高考前的三天学校会放学生回家放松一下,以最好的状态备战高考。   季子修去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亮。   张丽在讲台上站得笔直:“马上就要考试了,放松心态,以最好的面貌迎接考试。”   早自习时间很快就结束,完之前,张丽把季子修叫了出去。   “上次和高教授谈得怎么样?”   季子修乖巧的说:“还挺好的。”   张丽终于放心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又问:“高鸿这段时间一直没来学校,他和你玩得好,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季子修微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张老师,高鸿给您请过假吗?”   张丽扶了一下眼镜:“请过,但说很快就回来的。”   “……我也没他消息,但我或许知道他在哪里。”   张丽微怔:“你知道?”   “嗯。”季子修点了点头,“大概是在高教授哪里吧。”   高一舟和高鸿的关系张丽也是清楚的,她很快就有所释然。   人家是父子,能出什么乱子?   “行,我知道了。你要是能联系上他,就帮忙劝劝,我看高鸿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太好。”   “好的。”   季子修重新回到学校,今天是最后一天上课了。   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季子修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去找高鸿。   他围好了围巾,慢慢呼出一口白气,外面的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上次他们的对话被打断,高一舟肯定还会找他的。   果不其然,在季子修回去的路上,高一舟又来主动找他了。   季子修的嘴角飞快的勾起一抹笑容,很快就趋于平静。   早从高一舟主动找他的时候,季子修的形式就从被动转为了主动。昨天季子修说自己局势大好,一点也没骗0404。   “高教授?您怎么在这里?”   高一舟推了一下眼镜,露出为难的神色:“小鸿他好像真的不对劲……”   “他怎么了?”   高一舟皱紧了眉头:“他妈打电话给我,高鸿想自杀。我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   季子修微怔:“自杀?高鸿?”   “对。”   “那他现在在哪里?”   “暂时在医院,现在由护士照看着。”高一舟说,“不是叔叔怀疑你,只是你说的到底有些难以相信,小鸿怎么会一下子袭击你呢?”   季子修沉默了。   高一舟又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高鸿,你们当面说说吧。”   想让他们对峙?   季子修淡然道:“好。”   高一舟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转而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   他们飞快的过去,害怕高鸿再做什么傻事。   走到里面没多久,季子修就看到楼下面围了一堆人。   顺着他们的视线,季子修朝顶上一望——高鸿。   “小鸿,你下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高母在楼顶焦急万分。   高鸿的表情快要癫狂,可在看到下面的季子修的时候,他又意外的镇静下去。   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宁静。   “妈,你能帮我跟季子修带一句话吗?”他回头看向高母。   高母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高鸿的心思,可这个时候她甚至来不及觉得恶心,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在寻短见。   “不能!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说!”   高鸿却念念叨叨的直接说了:“我最近一直都在做梦,梦到我千疮百孔,身体每一处的地方都在糜烂。我明明是干净的……却被整成一点都不干净了。”   “我累了。”   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十分放松。   下面的高一舟和季子修都呆愣住了,里面乱成了一团,他们花了极大的力气才爬上了楼顶。   推开了天台的门,高一舟的脸上满是惊疑。   “儿子,你别做傻事!”   高鸿满是厌恶,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高鸿!”   这是季子修的叫声。   高鸿微笑起来:“要是那天晚上我没有干看着,而是冲出去救你该有多好。”   此刻的季子修还没来得及拨开人群冲上去,就看到高鸿从上面一跃,身影像一只蝴蝶,整个人都变得轻快。   瞬间,血就在地上蔓延开来。   季子修的血液都变得冰冷了,他面色难看的倒退了几步,   四周的人群开始慌乱起来,尖叫声充斥在耳朵里。   一张一张慌乱的脸朝着外面跑去,季子修和好几个人擦肩而过,甚至被撞到了好几下,还是走到最里面去。   高母疯狂的尖叫起来,满脸泪水的爬了过去。   而高一舟只是冷眼的看着,很快就露出悲伤的表情。   高鸿必须得死在这段时间,不多也不少,正好离考核任务结束还有三天。   而另一边,陆千澜捏住手机,眸子一直落在上面的聊天记录上。   [我答应了帮你,但是我要让高一舟……死得很惨。]   他这几天没去学校,竟然查出了一件事。   高一舟根本就不是gay,而是半年前突然出柜的。他把他们母子当成傀儡,如此玩弄人心,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陆千澜大约知道高鸿为什么会拜托自己。   看上去最蠢的人,大概最聪明。   [好,我答应你。]   高一舟太轻视人心了。   他大约用了能力,让高鸿变得如此反常,甚至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而高鸿和陆千澜可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   季子修看向楼下的人,高鸿几乎被摔得面目全非。有人想去给他收尸,不知道是哪个人大吼了一声:“别碰他!他被查出了艾滋!”   高一舟盯着那个人的眼睛,等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放松了控制。   季子修忽然觉得难以忍耐,上面的高母已经临近崩溃了。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把高鸿抱在怀里:“我不怕,我也有这个病,我不怕传染。”   而这一幕在季子修眼里看来,只是心寒。   高一舟走过来,满脸悲痛的朝着季子修大喊:“我就不该相信你!你满嘴谎言!我儿子就这么不让你待见?!”   季子修的眼神变得冰冷,周围还没有跑散开的人马上露出害怕,鄙视的表情。   “高鸿不就是喜欢你,你恶心他,也不至于害死他!”高一舟痛心疾首。   季子修冷眼的看着这些,忽然觉得解释也没什么用处了。   高一舟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让他亲眼看到这些,产生混乱?在这种极度愧疚和脆弱的状态下,他是不是更容易套出他的话?   “……那个孩子长得也不错,怎么会喜欢这么丑的?”   “听说那孩子得了艾滋,该不会他也有吧。”   所有人都退后了几步,把季子修视为病菌似的。   季子修冷眼的看着这些,最后把目光放到了高一舟身上。   ——有人死了,或许这场考核还会牵连到更多的人。   “是我的疏忽。”   “高鸿那天晚上,就已经说了……他想离开……在高考前。”季子修的声音颤抖了着,很快他就恢复了。   高一舟还在煽动:“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高鸿就会原谅你?”   “不会。”季子修闭上了眼,当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季子修坚定的对0404说:[我想早点终止这个考核世界。]   [主人……]   [放心吧,我能做到,一定会做到。]   高一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听到季子修说:“高一舟,你可真够狠的。”   “贼喊捉贼!要不是你,我儿子会变成这样?”   正在此时,网络上却公布了高鸿查出来的所有资料,包括高鸿临终前的录音。   “当你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大概是死了……这是我临终前的录音,想告诉大家一些事情……”   不知道是谁控制的,医院的广播开始播放这些。   “是高一舟把艾滋传染给我跟我妈,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里,形式一转,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全都面带恐惧的看着高一舟。   “在这之前,他找我谈过话,想让我崩溃,这也是他预谋好的……”   高一舟没想到高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布下的局,竟然反噬他自己?!   “天呐,太可怕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那刚才是我们错怪这个孩子了?”   所有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高一舟知道,高鸿的这个录音,已经让他从胜利的局势变为失败。他竟然……算错了高鸿?精神感染也失效了?   就短短的一个小时……他就一败涂地?   高一舟无法接受,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狠狠的瞪了季子修一眼。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指责着他,而高一舟十分狼狈的拨开了人群,离开了这里。   很快,警察就要来了,他要是最后三天被关在警察局里,就一切都完了。   有人反映过来,立马大喊:“他要跑?”   “快!拦住他!”   “别去了,那种心理变态,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放过,你也想死啊?”   耳边传来杂乱的声音,看到高一舟如同丧家之犬似的逃离,季子修的心头满是复杂。   “人心不可算。”是他和高一舟错了。   季子修抬起头望向天空,满是疲惫。   下雪了。 第11章 序章(完)   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高一舟已经被认定为嫌疑犯,季子修也被请到警察局好多次。   又下雪了,季子修压低了帽檐,双手呼出一口气。   “真冷啊。”   他就这样静静的走在大街上,来往的人十分稀少。路灯孤单的伫立在两侧,微弱之光,无法抵挡黑暗。   午夜的钟声响起,季子修正朝着一个地方前行。   [主人知道高一舟在哪里?]   “当然知道。”因为太冷,季子修搓了一下手,“别忘了,他上次看的书。”   ——圣经?   0404忽然有些了然。   没多久,季子修就来到了那个地方。   阴暗无月的晚上,只剩下大雪纷飞。   教堂里满是冰冷,季子修看到高一舟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你果然知道了。”   季子修微笑起来:“挡箭牌都死了,我不想知道也不行,你说是吧?高教授。”   “季子修,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没错。”季子修淡淡的说,“我改不掉本质的东西,今后要是有谁要害我,我也同样会去算计人来自保。”   高一舟皱紧了眉头,没想到季子修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   “要不是你,高鸿就不会死。他那天晚上见我,哭着跟我说他得了艾滋,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为我所用。”高一舟叹息,“可惜啊……”   真的假的不重要?季子修大约是懂了。   高鸿到最后还是被高一舟影响到,精神感染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趁着外面的路灯,季子修看到了高一舟手里拿着的钢管。   高鸿的死,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季子修这次再也不想虚与委蛇了。   “你想杀了我?你也会死的。”   “至少拉个垫背的!”   这句话季子修可真的不信,对胜利那么执着的人,会突然发疯吗?   他又想干什么?   高一舟提起东西就冲了过来,季子修的瞳孔飞快的一缩,因为对方太快,他甚至来不及闪躲。   没有想象当中的疼痛,季子修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陆千澜。   他挡在他面前,脑门上有鲜血流出。   而他甚至不吭一声,仍旧面无表情。   “陆千澜!”季子修的声音都在发抖。   雪地上,落下几滴鲜红,犹如红梅盛开。   陆千澜喘着粗气,倒在了季子修的身上。钢管上有钉子,当扯出去的时候,还带走了一大块头皮。他的头部剧烈的疼痛起来,可对方还不肯善罢甘休。   斩草除根,高一舟很明白这个道理,而陆千澜的背部已经满是血和骷髅了。   “季子修,你听我说。”陆千澜咳出一口血,可脸上仿佛失去痛觉一般,仍然是平常的样子,“反正,这具身体早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完成了主任务以后,迟迟不肯离开,身体每天都在崩溃。   “你……你在流血。”   “高一舟就是凶手,他的任务是……”陆千澜快速的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可只到一半,他就闭上了双眼。   季子修的呼吸都变轻了,他摇了两下陆千澜,没想到他竟然肯为了他去死。   “……我最讨厌欠别人的。”季子修的脸色都变得苍白。   可他早在陆千澜保护他的时候算计他,就已经欠了他的了。   “你让我怎么还……”   而作为灵魂状态,看到这一切的陆千澜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那笑容很浅,几乎看不到。   [死了,可不一定代表任务失败。]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季子修身上了。   然后,陆千澜的世界在一瞬间归于黑暗。   季子修尝到了苦味,狠狠的骂了一句:“谁要你来告诉我答案,我明明早就知道了。”高鸿的死,给了他线索。   高一舟喘着粗气:“你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任务说给我听!这样你兴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别再对我用精神暗示了,没用的。”   高一舟要他发疯,要他混乱,可偏偏季子修是个冷血的怪物,那两种情绪离他最为遥远。   “高一舟,你的任务应该有三条。”   季子修看到他说了这句话以后,高一舟的钢管狠狠的落了下去。他以为自己躲不过,身体却下意识的动弹了,没想到高一舟真的没有伤到他。   高一舟狠狠的退了两步,惊诧的念了一句:“幸运……”   “第一条,得知对方的考核任务是什么。”   高一舟重新举起武器,朝着季子修走来。   “第二条,掩护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是外来者。”   高鸿给了他最确切的答案,为什么一定是高鸿,高鸿和高一舟有血缘关系,更能让季子修联想到他。可高一舟还是选择了高鸿,这只说明了一点——   高鸿在很早之前,就发现蛛丝马迹了。   “胡说!”   高一舟气急败坏的模样,让季子修更加厌恶。   “第三条……”   高一舟动用了能力:“你的任务是什么!告诉我!”   季子修似乎被控制了,失神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情。   高一舟的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   很快,等季子修反应过来,他缓缓的道出:“你的能力,强制发动只能有一次,是吗?”   高一舟抽出小刀,砍在季子修的心脏处,却偏偏又被他躲开,只刺进了肚子里。   季子修吐出一口血,这次的他抓住高一舟的手部位置,不闪也不躲:“所以,最后一个任务是,你首先要骗了自己,你是有任务的。”   “也就是说,你是没有任务,只有胜利条件——必须完成三条任务。但,这三条都是你自己设置的。”   胜利条件大约要和季子修的任务难度对等吧。   精神感染,没想到高一舟骗得最深的人,是自己。   “……你!”高一舟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季子修竟然说出来了。   当他做出这个表情过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考核世界已终止。]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高一舟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季子修拔出了小刀,捂住肚子。   被刺得不算很深,但也足够让他疼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高一舟喘着粗气。   “你刻意的问我多次,我的任务是什么,这个举动已经足够明显。”季子修说,“你不断在暗示我,你是有任务的。”   高一舟眯起眼,回想起了这一切。   原来……自己是这一点出了破绽。   他为自己设置的前面两条任务,本来是打算掩盖住他真正的想法,可到头来竟然作茧自缚。   没想到,他的终焉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个世界上对他还有什么善意的地方吗?   全都是残忍至极的嘴脸。   高一舟倒在雪地里,双眼无神的望着阴沉的天空,嘴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   雪是冰冷的,融化在他的脸上,仿佛死前的走马灯一样,他想起了一些记忆。   不同的执念,就招来不同能力的系统。   ——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有。   ——是什么?   ——我想改变一些人的想法。   ——这个愿望,就用你的命来换,它值得起这样的重量。   ——好,要是我赢下考核世界的胜利,就请你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季子修冷眼看着这一切,雪中的他,身影显得格外萧瑟。   “真是……嘲讽。”他再也站不稳,身体倒在了雪里。   高一舟的气息几乎快要消散,他问季子修:“……反正,都是你赢。季子修,你的执念是什么?”   季子修狠狠的抬起头,望向天空,任由雪融化在皮肤上,打湿他的脸。   他和高一舟系统的能力不一样,这一点季子修不是没有怀疑过。   高一舟是想感染谁的思绪吗?   季子修的唇苍白了几分,看着这样奄奄一息的高一舟,季子修想到了自己。   他系统的能力,是美貌。   “0404,你说我生前的执念是什么呢?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0404忽然沉默不语,它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地方,季子修还是灵魂状态,却深埋于那个地下。   寂寥,孤独,悲哀。   他的眼神空洞无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而0404的出现,让季子修站在黑暗之中,却还是一步步朝着它走了过来。   有人喜爱光明,有人憎恶黑暗。   季子修是魂魄,受不得阳光。   当他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时候,那些金色的光仿佛污浊,浸染他的一切。   [主人告诉我,让我毁掉你的脸。]   [可是那美貌很特殊,依附魂魄,宛如诅咒。]   [主人便笑着看我,对我说,那就弄脏这个灵魂。]   0404说得很慢,说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季子修的表情。听完这几句话,季子修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就是……我的执念?”   听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可悲啊。   那边的高一舟身体抽搐了两下,似乎快要不行了。   季子修的目光闪烁:“0404,给他一个美梦吧。”   高一舟身上的系统在飞快的抽出,那些光点散在雨里,真是绝美的光景。   偏偏这样的美丽盛开在腐烂之上,季子修完全感受不到胜利者的兴奋,却转而十分复杂。   0404飞快的说了一声好,然后给了高一舟一个美梦。   梦境之中——   高一舟穿着黑色的长袍,面容清俊,坐在教堂里祈祷。   “你这样每天做着祈祷,上帝真的能听到吗?”   高一舟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一个脏兮兮的小子。   可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忽然就宁静了下去,因为那个人早就死了。   “他们听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是在为你祈祷,希望你死后能归之宁静。”高一舟这么说道。   曾经的高一舟从神职者堕落成邪道,他曾无比憎恨着神明,却还是为了他做出了祈祷这件事。   “是吗?”他笑起来,“别再为我祈祷了。”   高一舟轻笑:“不行,唯有这个不可中断。”   一个堕落者,竟然还祈求对方死后可以升入天堂,真是笑话。   这个梦境太美了,也太不真实了。   高一舟在和他道了一句晚安之后,忽然想起自己曾许下一个愿望。   他说——他想感染那些人的精神。   他想告诉大家,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他们是被人给冤枉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说?   哪怕只是这一句话!   他的心中,终究充满怨恨。   …………   季子修昏迷了过去,他和高一舟被发现的时候,高一舟已经死透了,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似的。而陆千澜的身体更是千疮百孔,只有季子修一个人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   他被送到了医院,虽然伤口得到了及时的包扎,可身体机能却全面的衰竭了。   这令人感到百思不解。   季子修再次醒来的时候,大雪已经过去,从窗外透出了温暖的阳光。   他不由眯起眼,想起陆千澜:“到头来我还是没能猜到他系统的能力是什么。”   此时,在他的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考核任务已结束,您已正式成为编号0404系统宿主,享有0404能力。]   季子修闭上了眼睛,在这句话一说出来的同时,他的记忆回来了很多。   包括他如何哄骗0404出错,把附身改为转世。要不是这样,精神感染,接受高一舟那套思维,他真的容易说出自己的考核任务。   啧,原来一切都是局啊,他竟然也被过去的那个自己算计了。   当0404把附身改为转世的时候,他的考核任务就变了。   在失忆状态下,系统判定他能力极弱,便陡然拔高了对方的难度。   在这样不利的状态下生存下去,竟然还成功让对方出局了。   [0404,现在可以告知我,我的考核任务是什么?]   [对应高一舟的三条。]   [第一,得知对方的考核任务。]   [第二,设局真正骗过高一舟三次。]   [第三,补充前一条,骗过高一舟的三次,高一舟必须完全相信。]   “三次?我原本猜测我的任务是骗过他一次。你能不能详细一点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骗过他三次的?”   0404却说:[对不起,这已经涉及泄露其他宿主能力的隐私了。]   季子修无奈:“好吧。”   见他没有继续再追问,0404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其实它也没有重启的记忆,只是考核任务完成过后,会有资料发到每一个系统的身上。   前辈原来真的是陆千澜的系统,它们无比幸运的重启了两次。   第一次进入任务的时候,季子修选择让它说出了任务。   在得知自己任务过后,季子修就告诉它,什么时候能让那个高一舟完全相信——   那就只有高一舟觉得自己赢下考核世界的那一刻。   季子修有心设局,所以第一次的季子修选择跳楼。   可那原本就是局,他根本没死。   但陆千澜却以为他死了,私自重启。   第二次的陆千澜却开始接近季子修了。季子修觉得十分违和,外在因素的加入,让季子修不敢再问0404自己的考核任务。第二次的时候,季子修选择顺水推舟。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   把心中的猜测光明正大的套路他,没想到那个情形下的高一舟竟然真的露出惊诧的表情,系统判定他骗过高一舟三次的时候,才发出了提示音。   事情水落石出了,是高鸿的母亲交代的事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高一舟,这个人简直太疯狂了。   季子修的监视少了很多。   等他出院那天,阳光十分灿烂,夕阳刚刚落下。   季子修错过了高考,又没了推荐,张丽觉得可惜。   只是她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头一次有学生在高考前跳楼了,她固执的觉得这是她的失误。   即使接受了心理辅导,张丽也没能从里面出来。   她今天强打起精神来看季子修,已属不易。   季子修安慰了几句,便独自带着东西回了自己的家。   季子修望着外面的天空,似乎很快就要进入无穷无尽的夜晚。   [主人,下一个世界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在就传送吗?]   季子修勾起嘴角,风吹起他的发丝,他披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冰冷之下又透着几分靡丽:“传送。”   [请选择难度。]   “当然是——”   最高难度了。 第12章 声音1   “对不起,我们不能让您出现在公众面前。”   季子修呆立在原地,苦笑起来:“我知道。”   “晚上有个直播,是粉丝向的。”   “好。”   经纪人桑易对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那个咖啡馆。他就连请季子修去公司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被粉丝发现他是那位声配大神南辰。   桑易几乎是落荒而逃呀,季子修眯起了眼。   “再来十个小蛋糕,一个大的帮我打包,我要带回去。”   季子修笑眯眯的告诉店员。   和他的脸完全不同的是,季子修的声线好听极了。就连打包的店员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   ——和美妙的声音完全不符。   店员皱起眉头,只是可惜这样的声音了。   季子修接过了大蛋糕,又拿过了小蛋糕,笑起来:“谢谢。”   店员觉得一阵反感,却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胖不说,还满脸痘痘,皮肤上的痘印数不胜数,遮住了原本的样子,可真是……丑。   季子修咬了一口蛋糕,愉悦的眯起了眼。   [啊啊啊,主人能不能别吃了!别忘记我们的任务!]   “放心吧,没忘。”   [这张脸真是辣眼睛!我们不应该选最高难度的,嘤嘤嘤。]   季子修单手托腮,用勺子戳着蛋糕:“你难道都没发现,我来这里才七八天,身材大概就瘦了三十来斤,而且脸上的皮肤也变好了吗?”   0404默:[还不是一样丑!]   季子修有些错愕:“有时候还真搞不懂你的审美观,明明上个世界我的脸更丑。”   0404忍不住捂脸,要真是上个世界的季子修,这里的人都得疯狂。   主人是长时间被那种美丑颠倒的审美观洗脑了,竟然觉得现在的身体比他上次的好看?   0404说:[现在暂时别讨论审美观,主人您今天吃了几个蛋糕了?]   季子修板着手指数了数:“二十几个小的吧。”   0404一脸崩溃。   季子修在店里吃完了小的,顺便带走了一个大的。   他走了没有多久,就汗水直流。这种天气对胖子来说很不友好,稍微动一下就能变成这样。   等他走回家的时候,身上的那件白色T恤已经被完全打湿了。   无奈,季子修只有到浴室先洗个澡。   反正等下的直播还有一段时间。   洗完澡出来,季子修又觉得累了,躺在床上渐渐的睡着了。   他想起自己刚刚来这个世界的场景了。   这个世界对声音尤其重视,这里的人听觉远远比季子修所在的那个世界更为灵敏。所以,声音在这个世界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甚至可以和娱乐圈比肩。   季子修在声配圈整整待了五年。   他十五岁入圈,一入圈就因为独特的嗓音圈粉无数。他也因为绝好的先天条件而火了许久,外面的粉丝一次次的猜测到底是怎样的人,会拥有这么美妙的声音,对他的期待感超出了一般声配。   但季子修的公司做得很好,他们只让季子修的声音出现,外面没有一个人知道季子修的真容。   这样做,到底是保留了季子修的神之称号。   因为——南辰,声配圈无人不知的大神,却长成这个模样。   粉丝们会接受不了的!   季子修打了一个呵欠,已经昏昏欲睡了。   他想起原主的要求,倒有些为难了。   是洗白任务。   在上一次的世界里,原主做过太多犯蠢的事情。重生以后,季子修要做到两点。   第一,原主想惊艳世人,用脸。   第二,让两个人爱上他。其中一个是因为报复,而另一个则是因为爱。   这大约是因为,越是没有,越是祈求。   这些奢望和妄想,统统都要让季子修帮他去实现了。   ……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外面的夜风吹拂进来,虽然现在不到盛夏,可还是热得发慌。   季子修怕热,下午刚刚洗过澡,现在又被汗水打湿了。   得了,白洗了。   他连忙换了一身衣服,季子修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忽然看到有人发来了一堆消息。   打开一看,把季子修吓了一跳——   [12:45:20:南辰大大,晚上的直播别忘了。]   [15:33:02:准备好了吗?别紧张,今天是我主持,你随便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   [17:59:11:南辰!你丫死哪儿去了!再不回答我哭给你看!]   [18:40:08:啊啊啊,还有二十分钟,你别是要食言吧!?]   季子修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之前了,才发觉离晚上七点的直播不到十分钟,却一点也不着急的回了云门春深一条消息。   [来了。]   云门春深本来已经绝望了,看到南辰发的这条消息,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哭唧唧的打着字:[南大,我总算联系上你了,你再不回答我,上面就要把我扒皮了,呜呜呜……]   季子修单手打字:[我很快,稳住。]   而在公司看到这条简短消息的林烟忍不住发着花痴:“我南大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帅。”   云门春深转身幽怨的盯了她许久:“你嘴里很帅的南大差点放我鸽子了。”   林烟被他的表情逗笑,忍不住莞尔:“大兄弟好好干,组织看好你!”   云门春深哼了一声,又连忙说:“南辰又没露过面,止不得是什么抠脚大叔呢。”   林烟是他表姐,平时两人关系特别好,听到云门春深这么说,就去戳他的脸:“你自己偷偷收藏了南大从出道这五年来的所有音频,比我还迷南大,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跟你抬杠!”   林烟俏皮的眨了眨眼:“小、迷、弟~”   云门春深的脸立马就红了,十分尴尬,只得把注意力放到电脑上,看时间差不多了,进去直播间先暖场去了。   而助手林烟还在一旁催促着南沉笑醉快点。   直播间里聚集了许多书粉和游戏粉,他咳嗽两声,清脆的公子音悦耳极了:“大家晚上好。”   从云门春深发话,弹幕就开始激增——   [嗷~麻麻这里有人撩我!]   [三百米跑,抱走我家云门!]   [男神快看我!]   云门春深勾起嘴角:“大家好~!今天的活动会有我做主持,当然,南辰大大也会出现哦,先别急!”   [窝草,南大真的要出现,心动ing!]   [万一南大是个帅哥肿么办?我是选春深好,还是南大好?]   [当然是南大!]   [南大 1]   [南大 2]   [南大 10086]   云门春深忍不住脸黑,你们这群骗纸!说好了爱我一辈子呢?   “目前,《引魂》已经正式签约嘉耀游戏公司,虽然现在全息网游的技术仍然不成熟,但我们会把《引魂》的世界观和人物努力的呈现给大家。”   “到时候会由南辰大大来担任《引魂》主角夏冥的配音,当然,我也会出场。”   [好棒啊!我一定去玩!]   [南大在哪儿啊,我不要春深了。]   [南大,我想看南大!]   云门春深的嘴角抽搐,但他可是专业的,平心静气的把话说了下去:“大家别急,我们南大可是要作为压轴嘉宾呢!”   云门春深盯着直播,而那边季子修终于准备好了,便发了信息通知他。   云门春深这下才放下心,现在开播已经十几分钟了,他还真担心南辰突然又不同意开音频直播了,毕竟那是他们公司求了好久,南辰才同意的。   “好了,我们的南辰大大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先和他通音频。”   [激动!]   [快快春深,让我听听南大的声音!]   云门春深点了邀请,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喂,是南大吗?”   一个清冷的男音传来:“是我。”   当那个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弹幕忽然都安静了一下,纵然对南辰的声音熟悉依旧的云门春深,也呆愣了许久。   怎么形容这声音呢?   如冰如雪,高冷至极,尾音划过心间的时候,撩得人不要不要的。   [擦……]   [窝草。]   弹幕里全是这样的东西,远在家中的季子修也看到了。他其实对这个世界的弹幕系统很陌生,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激起了什么样的反应。   云门春深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颤抖的对季子修说:“南大南大,你能不能念一次我的名字?”   季子修皱起眉,轻轻的念了一句:“云门春深?”   弹幕里马上就炸开了锅——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耻!特权阶级就该打死!!]   云门春深早前收集了那么多音频,自然可以认出南辰的声线的。南辰是出了名的只接角色,不说废话。接的那一个角色,那段时间就用哪种语气说话。   没想到啊!还能在这样的直播里听到南大平时是怎么说话的!   而且南大还单独叫他的名字了!   云门春深幸福得不要不要的,简直快要冒粉红泡泡了。   而一旁的林烟更加看不下去了,可南辰的声音真的太太太好听了!作为一个专业人士,她之前也不是没担心过,南辰万一是个抠脚大汉,就会降低粉丝热情度,可他一开口,就秒杀了所有啊!   [南大南大,我叫一饮乾坤,看我!]   [南大,我的名字叫李荣,求叫一次!]   [死基佬滚开,我南大的第一次是我的!南大我叫赤月。]   这群人全都在求叫名字了,弹幕一下子激增,云门春深连忙站出来:“大家也别难为南大了,我们正式进入问答时间。大家想问什么尽管在弹幕里问。”   [南大,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直播吗?怎么这次突然接下来了?]   季子修想了想:“诚意。”   [嗷~我南大好酷!]   [南大南大,快看我,我想问你一直不露面,这次怎么会来直播的?]   季子修沉思片刻,露出一个微笑:“云门邀请。”   [窝草,你们听到南大宠溺的语气没有?]   [攻受立定,我站南大一票。]   [ 1]   [清冷男神音啊!撩我一脸。]   云门春深忽然脸色有些黑,这群人在平时在他面前开开玩笑也就罢了,怎么还在他偶像面前抹黑他,不行不行!   云门春深立马咳嗽了两声,声线变沉:“大家别再为难南大了,来个正经点的问题。”   有耳朵灵敏的粉丝立马就听了出来——   [咦,我怎么觉得我们说了春深是受之后,他的声线就变了一点点?]   [声线硬了哈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心机boy,我南大的酷是学不来的。]   林烟看到这一切,忍不住捂着脸摇了摇头。   云门春深怎么这么蠢!不搭理那些弹幕不就行了?   春深这是怎么了?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啊?   正在此时,林烟却听到南辰轻笑起来:“大家别难为云门了,他是我的朋友。”   轻笑也好撩!   林烟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去,终于理解了云门春深的感受。她坐在旁边都受不了这种撩,云门春深还是和南沉笑醉面对面,难怪今天的抵抗力那么弱。   人也就……变蠢了那么一点点。   “最后一个问题了,大家快发问,由我在评论里随机抽一个。”   又是一阵评论爆炸。   而此刻,却有一个评论在不断的刷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跪舔的南辰长得丑死了。]   [窝草,你什么人啊!又来一个黑子,姐妹们/兄弟们抄家伙上!]   [我半个月前和他面过基!当然知道,他丑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看到这条评论,季子修眯起眼,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终于来了。   ——等你好久啦。 第13章 声音2   自那天晚上的直播以后,南辰的照片就充斥在整个网络上。   看得出来,那些东西都是偷拍的,却也能见到南辰丑成了什么程度。   季子修公司的电话几乎都快被打爆了,许多粉丝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因为拥有那样的声音,在网络上的二次元创作里,南辰的形象一直都被默认成盛世美颜。   而季子修的公司也不止一次转发那些可爱的同人图,显然是默认这样的形象。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季子修的名声,在一时之间崩坏殆尽。   他的商演全断了,所有动漫游戏影视剧的配音都不敢再用他。就连还在进行制作的剧都打了电话给他:“对不起南辰,我觉得你不太符合我们对角色的要求。”   他前段时间接的好几个全都临时换了人。   因为不知道季子修还能不能翻盘,所以没人敢用他。   桑易忙得焦头烂额,他的手段好,季子修在他的保护下整整五年也没出过事。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就变成了这样。   桑易打通了电话,对着季子修一阵臭骂:“你是什么时候去见粉丝的?你怎么没告诉我!”   “……对不起。”   桑易脸色很黑:“你给我把当天的事情好好说说!”   长时间见不得光,原主几乎在这种环境下快要心理变态,他发泄的办法就是吃。   可很惊奇的一点,原主无论多胖,他的声音状态都很稳定。   “我是去见了他,可没想到他会偷拍。”季子修的声音里十分疲惫,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性感。   听了季子修的话,桑易叹了口气:“我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没让你看到这个圈子的脏污。”   季子修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外面的舆论都已经恶化到影响其他声配了,公司要舍弃你,保住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桑易讲得很明白,否则他害怕季子修这个蠢蛋会听不懂。   季子修的脸色一白,声音几乎带上颤音:“……怎么舍弃?”   桑易冰冷的说出了公司下达的决定:“你出现在公众面前。”   “那我以后都配不了音了!”   “你还这么天真?还想配音?季子修,你脑子掉沟里了?”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不语。   而桑易几乎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季子修又缓缓开口:“桑哥,能把发布会的时间延后吗?”   桑易皱紧眉头,以为季子修要逃避:“……我怎么延后,你也必须出来。”   “能帮我延期多久,就延期多久吧,还有,帮我找一个绝对靠谱的健身房。”   难道这家伙想减肥?   可是根本没用的!   桑易还没想明白,季子修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   已经好多天没下过雨了,季子修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窗台上。   外面的蝉鸣声不绝于耳,他眯起眼,用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闹得这么大,也不费我等了他这么久。”   把原主推向深渊的一个人——薛若洋。   在上一世里,原主可真的就名声尽毁了。季子修虽然也见了薛若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原主一样,把所有的秘密都掏心掏肺的讲给对方听。   南辰不光长相丑陋,还是个gay,而且喜欢带自己入圈的师父弈秋,当时薛若洋把这个秘密爆出来的时候,原主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季子修咬了一口蛋糕,忽然想起和薛若洋见面的那一天。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薛若洋买了一大束鲜花,满脸笑容的站在一家餐厅外面,想要献给自己的偶像。   他粉了季子修的声音四年了,是足足的老粉。但薛若洋有一个特权,那就是他作为后援会会长,时不时能和季子修聊上几句。   薛若洋一直都有一个秘密,他是个gay,甚至只因为对方的声音,就喜欢上了他。   他之前也很放得开,在圈子里什么都玩,放得很开,1,0都做过。   可自从听过南辰的声音以后,薛若洋就彻底收敛了。   ——薛若洋在老粉里,也属于声控的重度患者。   他开始走火入魔,甚至对南辰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所以,薛若洋花了四年的时间,南辰才肯见他。   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正在此时,一个人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只有一米七六的样子,可起码有两百五十几斤。胖还不要紧,主要是痘印都快遮住他所有的五官了。   这样的人,薛若洋不想注意到也难,因为那实在是太大一坨了,就这么走在街上都很显眼。   对方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似乎很是纠结,然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胖子该不会是想搭讪吧?   薛若洋拔腿就想走。   “你是薛若洋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这……声音?   清冷极了,遥远得如同孤天高月一般,像极了南辰最近配的一个人物。   薛若洋狠狠的瞪向他:“你什么人啊?”   季子修微怔,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南辰。”   薛若洋瞪圆了眼,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你怎么长这幅鬼样子?”   这话深深的刺痛了他,季子修的脸色一白。   他有些无措的摆了摆手:“我来的时候发了照片给你啊,难道你没看到?”   薛若洋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还真有图片发过来,只是他刚刚太兴奋了,一点没看。   薛若洋划开屏幕,只见里面的人的样子漂亮得心惊。那双眼睛冷而带魅,总是透出一股慵懒而靡丽的味道,漂亮得……不像是现实存在的人。   薛若洋看了照片,又看了季子修,那强烈的对比感让他脸色发青:“妈的,敢骗我!”   季子修微怔。   奇怪,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薛若洋?”季子修低垂着眼,似乎有些不安,“我之前也一直说了……我长得不好看的。”   可不好看不代表丑!   薛若洋被噎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一想起自己竟然迷恋的是这种人,他就恶心的想吐。如果只是看到季子修,他还不至于这么气,可那张照片!   薛若洋的脸色很黑,说出来的话也自带嘲讽:“你不公开你的长相,就是欺诈!”   这也恰好戳到了季子修内心最痛的地方:“我……我也想公开。”可是,公开以后,他很有可能不能再做声配了。   “呵呵,五年都没公开,现在还想骗我?”薛若洋把花砸在他的脑子上,“你根本配不上南辰的声音!”   ……配不上南辰的声音?   “你给我等着!”   季子修的头发上满是白色的花瓣,杂乱的贴合在黑色的发丝上面。   汗水从额头和脖子那里流下,花瓣被黏在发丝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而这一场闹剧已经被很多人看到了,他们纷纷捂住嘴笑。   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眼前的这个胖子,就是南辰。   “他怎么跑了?0404,你发了什么照片过去?”   季子修一点也不觉得被侮辱了,他的理智告诉他,照片有蹊跷。于是季子修轻轻的划开手机,那张照片却让他脸全黑了。   季子修:“……0404,出来解释一下。”   [……我的能力好歹是美貌,至少照片别毒害我的眼睛。]   季子修越发不能理解0404的审美。   “你发一个更丑的过去,完全激怒他了。”   0404几乎想哭,它主人什么都好,就这审美,怎么都说不过来。   “算了,下次不准善做主张。”   回忆戛然而止。   想起这一切,季子修还有些想发笑。   他坐在窗台轻抿了一口红酒:“要是原主和薛若洋见面的时候,真的被这样羞辱,那倒是真的很可悲。”   偏偏薛若洋还是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原主当时一定觉得薛若洋可以信任。   季子修伸了一个懒腰,把红酒和蛋糕都收回冰箱。   看来他是真的得减肥了,哎。   “0404,你说外表真有那么重要吗?”   0404挺胸:[当然重要。]   “可是上一个世界我不一样吗?”   0404说:[那是因为你曾经拥有,而那副外壳,只是你不要了而已。]   不要的东西,怎能和渴求的东西对等起来?   季子修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先减肥吧。”   瘦下来再说。   季子修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信息,是健身房的位置,他重新换好了装备,才慢慢的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天气炎热又沉闷。季子修看到外面的大屏幕上,闪现出一个帅气又魅惑的角色,那是妖狐夏冥,他在《引魂》里的配音。   “南辰大大!声音太好听了!”   “不是吧,你还在粉他啊?看到照片了吗?丑死了。”   “拍得这么模糊,你是怎么看到的啊?再说了,我就喜欢南辰大大的音色,脸没关系。”   “可也不该骗我们这么久!”   季子修把帽子一压,只露出了一个肉肉的下巴。   这种话,他不知道在上一个世界听到过多少次,可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躯壳的原因,他听到却有一种委屈和伤感,这是原主的情绪。   季子修连忙狠狠摇头,眼下有一件事,才是值得他关注的。   他顺水推舟,先给足了那个人希望。   ——薛若洋,你想让南辰身败名裂,他怎么也不能如他所愿。   要我死,我偏不去死。   嘿。 第14章 声音3   季子修从健身房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夜风吹拂在被汗湿的衣服上,带起一丝凉爽。   他本来想跑回家,却意外的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云门春深?季子修接通了电话。   “喂?”   “南大南大,你快看微博啊!”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快去微博看看啊!”   听到他的语气这么着急,季子修只好先挂掉了电话,翻出微博,一下子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私信。他一条条翻下来,还真看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弈秋为了他和薛若洋怼上了。   这对季子修来说无疑是一个炸弹。   这个人不对劲!   原主这个时候,他的师父弈秋只会过来踩上两脚。明明是该按这样的发展进行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疏忽?   季子修给云门春深打了电话,直说了来由。   谁知道云门春深的声音都在打颤:“南大,秋大的最新微博看了吗?艾特了我和你,说……”   季子修笑着把他的话接了下去:“说要收你,以后你就是我同门了,小师弟。”   云门春深几乎要被那句戏谑的‘小师弟’给酥麻了耳朵,南辰随随便便说一句,都能让声控们为之发狂,还别谈这样刻意而造作的压低声音,更迷得云门春深不要不要的。   可声配圈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南辰和弈秋不和。   对方也是大神级的人物,只是声音没有南辰这么特别,但资历可比南辰老得多。   “不说了,有电话进来了。”   云门春深还没反应过来,季子修就挂断了电话。   夜风吹过他的发丝,季子修的左手揣在衣兜里,右手拿着手机。   手机一直在震动,而季子修只是这么拿着,也不接通。手机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恍如点点萤火在黑夜里发光。   在对方打的第五个电话的时候,季子修叹了一口气,终于接通了。   “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   季子修皱起眉头:“你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毕竟我教过你。”   季子修发出一阵嗤笑:“不嫌我了?”   弈秋,不仅是顶尖的声配,更能自己写剧本。比起外接的一些活儿,他自己的剧本甚至更受粉丝的欢迎。因为脑洞大,敢写,敢说。   明明顶着那一张面瘫脸,倒是什么音都敢配。   对方冷淡的说了一句:“嫌弃。”   季子修被噎得慌,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师父,你真要保我?”   季子修的一句师父,叫得乔亚秋心里升起一股涟漪。这明明是他教出来的徒弟,每个词发音的方式,戏感,甚至那漂亮的技巧,都是乔亚秋交给他的。   “保你。”乔亚秋冷淡的开口,“说到做到。”   “现在这种局面,你还是明哲保身吧。”   季子修的眼里十分冰冷,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信他,季子修的局全都布好了,想凭着自己取得翻盘。   弈秋该极为讨厌他才对,怎么会突然就要保他呢?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次醉酒之后,原主向他表白,之后他和弈秋的关系就变得水火不容。说是水火不容,不如说是单方面欺压。   “……喜欢我?你确定?你我都是男人。”那个温润如玉的乔亚秋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让他无措而茫然的站在原地。   酒醒了大半,原主自卑到了骨子里。   季子修走在这季夏的夜晚,如同那日走在大雪夜里那么冷。   这不是他的感情。   “弃了吧,还执着什么呢?”   他的身体忽然一阵恶寒,有什么东西久久不散。夜风里自带几分燥热,季子修的额头却低下几滴冷汗。   “……啧,真麻烦。”这是季子修第一次觉得游戏也不是那么好玩了。   “最短的时间,得到他的心,这下行了吧?”   季子修重新控制回身体,满脸冷漠。   这场以声音作为武器的较量,看看谁会被先诱惑!   ……   季子修回了家,洗完一个澡之后,就看到脸上的痘印好了许多。   他似乎在逐步的恢复到第一个世界的长相,季子修知道,这大概是他系统的能力——美貌。   作为掌控美貌的系统,0404这能力虽然很辣鸡,但它却整天嚷嚷着不能让季子修继续肥下去了,辣眼睛这种事情是要不得的。   [有什么变化没有呀~]   “嗯,痘印少了,皮肤都白了。”季子修的语气听上去很嫌弃。   镜子里面的人看上去瘦了很多,要是桑易在,估计得大跌眼镜。他来这个世界没多久,这具身体就越来越朝着他上个世界的长相发展着。   “……”   季子修快速的擦干了头发,走到屋子外面。   他打开了电脑,看着微博上的唇枪舌剑。   看到那些照片之后,也有维护他的粉丝。不过薛若洋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铁了心要搞季子修,让他吃吃苦头。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弈秋站了出来,一条简单的微博就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说收新弟子,把南辰也圈了出来。   [弈秋大神不是一直不承认南大是他的弟子吗……]   [今天愚人节,有毒!]   有人问季子修的长相如何,弈秋一直没有正面回应。   季子修关掉了微博,又懒洋洋的擦着头发。很快就从邮箱里受到了一个剧本,但乔亚秋太久没有写剧本了,这次竟然给了他一个新的剧本?   他皱起眉头,给对方打了电话:“这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剧本。”   “我知道是剧本,你想做什么?”   乔亚秋想了想:“开发你声音的另一面。”   他的语气毫无情感,可这一句话却让季子修觉得色气满满。   好像是在撩他。   ……乔亚秋今天脑子出问题了?   乔亚秋说:“你点开剧本看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   季子修皱眉,犹豫着,还是打开了里面的东西。   季子修:“……”   在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季子修是拒绝的。当他看了几行以后,他完全有兴趣看下去了。   “后面呢?没了?”   乔亚秋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接不接?”   季子修的脸黑了:“你写的什么小黄文,这么暴力?”   乔亚秋说:“男一你,男二我,我给你打辅助。”   “我还没同意接呢!”季子修嘟囔,“这种小黄文,能过审吗?”   “发论坛。”乔亚秋一字一句的说,“你公司给你营造的是高冷男神的形象,所以粉丝的反弹才有这么大。发布会很快就要开始,你的外表……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那么,就靠实力留下。”   季子修知道,他现在需要破而后立。   原主以前的戏路也不算广,总是配一些高冷谪仙的角色。   正当季子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乔亚秋忽然说出:“别喜欢薛若洋了,他的私生活很乱,是个人渣。”   季子修:“……”   他甚至还听出了对方的苦口婆心,一副老干部的严肃感:“别总看脸,薛若洋虽然长得还行,但不是很干净。你们做gay的,还是要洁身自好。”   季子修的嘴角一抽,被噎得慌:“师父,你太不懂了。”   “嗯?”   季子修哼了一声,偏要噎回去:“我们做gay的,就是看对方的脸,还得看器大活好。”   乔亚秋沉默了一会儿:“器大……活好?”   “最好有十八厘米,你自己不是写小黄文吗?怎么?不知道?”   乔亚秋皱紧了眉头:“那篇文有女主。”   “哦。”季子修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男一和男二挺gay的啊,能这么写的,一般都是隐形同。”   “别闹!”乔亚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师父,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季子修的忽悠功底高,乔亚秋竟然真的来了一句:“……怎么试?”   季子修憋笑:“先去压一个大波妹,然后再找一个可爱的小少年,或者猛男。”   ‘猛男’这两个字,彻底让乔亚秋沉默了下去。   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变得既暧昧又危险。   “阿辰,别撩我。”   贴近耳朵的时候,乔亚秋的声音忽然变得性感而低沉。   那一句阿辰,简直要戳到季子修心里去。   季子修仿佛中了邪似的,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艹,这谁撩谁啊?   “我再问你一次,这剧本你试吗?”   季子修想起原主对乔亚秋的暗恋,转而眯起了眼,乔亚秋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就不能怪他了。   他轻笑起来,对电话里的乔亚秋这么说——   “我试!” 第15章 声音4   季子修挂断了电话,用小号登录了YY。   乔亚秋已经在那里等了他很久了,还另外带了一个女生。   声配在接一个角色之前,不是说接就接的,还需要试音。   不光得音色适合,戏感适合,更不能破坏一部剧的整体性。这和电影可不一样,一个人的声音太突出,对一个作品来说,整体性就大打折扣。   乔亚秋和季子修都接过太多那样的作品,所以太清楚试音的重要性了。   “来了?”   “来了。”   女主角的配音叫悠悠雪,在圈子里也好几年了。   季子修对她打招呼:“你好~”   悠悠雪睁大了眼:“是南大!超幸福!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两位大神合作一部作品!”   季子修轻笑了一声,转而问乔亚秋:“今天先怎么配?”   乔亚秋回答:“试试角色,对一下台词。”   季子修快速的阅览了一下剧本,只有前面的。可这个剧本可太香艳了,乔亚秋很少写肉,一出手就这么老练。   季子修感叹了一下,自带技能就是不错。   反正他是个没啥节操的,这对原主可能很难接受,可季子修倒觉得没啥。   “试音吧,男一和女主初次H的时候,你们叫给我听。”   悠悠雪本来就是南辰的小迷妹,现在这么一听,还觉得有些脸红:“这么快啊,都不先试试其他对话吗?”   乔亚秋抬眼:“你们是我找的,水平什么样我都了解,不用做那些浪费力气的事。”   悠悠雪才尴尬的笑了两声。   季子修觉得,乔亚秋就像一脸严肃的坐在一边的老干部一样,还面瘫着让他和一个女生叫给他听。   啧,污。   “来吧,别介意。”季子修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抚的味道。   悠悠雪似乎很紧张:“好。”   只是这个剧本真的太香艳了,还真不怕被和谐啊?   “……你只给了我前面的剧本,能说说这个故事的走向吗?”   乔亚秋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让季子修能听到他敲动手指的节奏,一丝不苟,不差分毫。   “当日上古一位大能的魂魄一分为二,成为沈青阳和墨仓。其中沈青阳的那一半魂魄一直在沉睡,而墨仓则早一步名扬天下,他是辞歌宗门给她强制定下的道侣。第一幕是沈青阳从沉睡中醒来,被辞歌收为徒弟。”   “哟,还是个大长篇?”   乔亚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我让你们试的,是第三幕,沈青阳误入秘境,幻觉之中,他看到了辞歌主动相诱。”   “……也就是说第一次H其实是男主自己幻想的?”季子修由衷的为这个男主感到悲伤。   “嗯。”   “你后面不会还有神转折吧?”   乔亚秋淡淡的说:“看心情。”   听到两个人的互怼,悠悠雪窃笑起来:“南大和弈秋大大是老熟人了吧?”   季子修:“……”这妹纸是谁派来的神助攻?   乔亚秋皱起眉头:“看看剧本,时间不多。”   悠悠雪吐了下舌头:“哦哦,好的。”   女主CV:纯真娇媚,声线要求,少女音0.3   男主CV:冷漠闷骚,声线要求,青年音0.5   试音部分——   秘境,幻觉。   沈青阳:师……师父!   辞歌:青阳,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不喜欢我吗?   沈青阳:不是的!师父……唔!   辞歌:青阳,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被吻住)吸允声。   到这里以后,乔亚秋听得眉头一皱:“阿辰,照着台词念。”   季子修的嘴角抽了一下,乔亚秋就是他师父!这剧本怎么看怎么有问题!整一个男主在性事上竟然表现得这么受……?   万一真是乔亚秋无意识的投射上去的话……季子修的脸色有点不好。   “……哪个男的在做爱的时候发出声音?”   悠悠雪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乔亚秋按了一下发疼的太阳穴:“他发出的声音不多,台词上那几句是为了给你有演技的发挥。”   季子修挑眉,并不相信乔亚秋的说辞。   反正现在谁套路谁,还不一定呢。   “别闹了,继续。悠悠雪,你的戏感不对,别那么紧张,放松。”   “好的。”   第二次对这一段,悠悠雪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就被乔亚秋打断了:“尾音,你太上挑了。”   一上场就配这种场景,还是当着两个大神的面儿,这还真不好配。   悠悠雪有些为难:“我有点抓不住人物,大神,能不能有个demo啊。”   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尾音处理得最好的是季子修,乔亚秋的脑回路很简单,季子修的强项,就让他示范好了。   “阿辰,你来吧。”   季子修觉得这事儿好古怪:“……你让我配女主?”   “嗯。”乔亚秋说,“你男主的处理方式也不对,我配给你听,你顺便找找感觉。”   ……心头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季子修深吸一口气,以自己的方式配了女主的部分。   而乔亚秋很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对于男一这样的性格,乔亚秋信手捏来。   季子修:“……青阳,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唔。”像是憋到极致,而发出的闷哼声,就像从喉咙深处传来。乔亚秋就一个音,就完胜了季子修刚刚的版本。   悠悠雪听得面红耳赤!   季子修配了一段就停了下来,对乔亚秋说:“我懂了,你是想让我更体现闷骚的部分,而非冷漠的部分?”   “对。”   季子修似乎真的被刚刚那段给带了进去,在一旁一直哼哼啊啊的找感觉。   不知不觉间,悠悠雪都开始面红耳赤,而乔亚秋的反应则更甚。   乔亚秋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阿辰的一个音……就能让他起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这股躁动。可偏偏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直在练习着那一段。   不知道是不是季子修故意,他练习的时候也没关YY,这一段色气满满的哼声,简直就像直播现场。   “悠悠雪,我们来一次。”   “哦……好!”   乔亚秋的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两个人越来越上手,他听到最后,竟然觉得那声音难以入耳。   慢慢的,已经到了最后,乔亚秋终于忍不住开口:“戏感找准了就了,今天先就这样吧。”   季子修觉着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的提点:“做人最主要就是对自己诚实。”   “……?”   季子修打了一个呵欠,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我下啦。”   “嗯。”   三个人就这么分开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风吹散乌云,今夜的月光格外柔和。   悠悠雪露出一个偷笑,她留了个心眼,本来想学点大神的技术,因此录制了那些东西,没想到竟然还有福利。悠悠雪在电脑里把录制的文件一个个找了出来。   “幸福死了!”   她被萌得一脸血,南辰和弈秋的声音太相配了!   不过,该复习的功课还是得好好复习的。她想了想,把东西发给了弈秋。   [大神,我刚刚录了音,戏感还是找得不太好,我想问问辞歌的人设。]   乔亚秋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这条消息,便详细的给她说了。   之后,他又问:[你那份录音现在还在吗?]   [在!]悠悠雪进入了小迷妹模式,[今天南大的H音,我全给剪一块了,萌得我一脸血啊!]   乔亚秋的心头忽然有点不舒服,就连他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反正很酸,还有点气。   [给我发一份。]   悠悠雪傻眼的盯着屏幕许久,忍不住大笑起来。   弈秋大神!你简直是文里男主的翻版。   冷漠闷骚,是不是照着你自己写的?!   悠悠雪笑弯了眼:[好嘞~]   ……   对音完已经是深夜了,季子修打了一个呵欠,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看着熟睡的季子修,0404看久了,倒是觉得不那么辣眼睛了。   至少,比他们刚刚来到这具身体里的时候好太多了。   可能主人并没有发现,他现在的长相已经慢慢朝着第一个世界的长相靠近了。0404想起第一次见到季子修灵魂的时候,他同样美得惊心。   可这美貌,的确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无论到达哪个世界,都会慢慢变回他自己最初的样子。   0404只是帮他控制了体重而已。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季子修的脑子还没清醒,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他一看,发现是桑易:“喂,怎么了?”   “秋弈发了微博,说要和你合作!!”   桑易几乎吼着说出这句话,季子修连忙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桑易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季子修,这下你有救了,哈哈哈!”   季子修勾了一下嘴角,十分妖孽:“没事我就挂了。”   “好好好,你养足精神,好好搞,听到没。”   季子修应了下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他睡了这么久,却还是觉得很困倦。   季子修总觉得身体有一种不协调感,他走下床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直到那双纤细修长的腿出现在视线的时候,季子修忽然皱紧了眉头。   白皙如玉的皮肤,摸上去带着微微的凉。   他的眼眸变得幽深,连忙穿上鞋走到卫生间。   看到里面的人的时候,他不由惊在原地。   那双眼睛冷而魅,笑得时候会带着让整张脸看上去都有几分靡丽。黑色的碎发看上去有些长了,随意的搭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光看那下巴露出来的弧线,都漂亮得惊人。   “0404!”季子修几乎咬牙切齿。   完了,他一觉睡醒,就重新变回了上一个世界的长相了。 第16章 声音5   这个时候变回去,可真不是什么好事。0404不是在帮他,反而给季子修出了一个难题。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陌生人大可不必说,只是熟人……不知道乔亚秋和桑易看到会作何感想。   之后的好些天,季子修都只能一直窝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被当成怪物。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所幸专心转型,好好的钻研乔亚秋发给他的剧本。   一个广播剧的制作周期得看剧本,像乔亚秋给的那种剧本长度,最少也要等三个月。再加上后期,主题曲,和宣传,周期就更长了。   不过在微博上定时定点的发一些福利,倒是让季子修的名声回暖了一些。   [我屮艸芔茻,这是南大的声音?]   [撩死我了!耳朵都麻了!]   网上对新剧的关注度高了,对薛若洋的关注就低了。毕竟薛若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甚至照片都很模糊。当然,要求南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呼声就更高了。   然而这些都在季子修的公司和乔亚秋的双重压制下,得以控制。   这一天,季子修起了个大早。   他换上了长袖帽衫,将帽子盖下,就出了门。   这大概是他十几天头一次出门。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向街道,空气里还带着几分清新的味道,一切都显得清新又唯美。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人走了过来。他刻意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了嘴和下巴,可即使是这样,也精致得不像话。   “我想买一束玫瑰。”   花店的店员几乎盯着他,就像是入魔一般:“……嗯好。”   很快,花被拿了出来。可上面被剪得乱七糟八的,因为刚刚看季子修太过入神了。   店员的脸瞬间红了:“我帮您重新在包一束!非常抱歉!”   季子修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必了,帮我把花送到这个地址。”   他的声音和这张脸格外相符,说话时的尾音勾得人心都发颤了。   店员立马抄写下来,又问:“需要附上卡片吗?”   季子修想了想,对店员露出一个微笑:“就说……谢谢他的维护。”   “好的!”   季子修一共给足了一周的钱,让店员每天都帮他送。   追男人,就得这么干。   季子修忽然又问:“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理发店吗?”   店员立马回答:“街头就有一家!”   季子修才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手指摩挲着露在外边的一小撮发丝,声音里也带上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头发太长了,得剪剪,谢谢你了。”   女孩几乎被撩得说不出话来。   仅凭几句话,还有那半张脸?   天呐,她一定是不正常了!   ……   玫瑰花会直接送给乔亚秋,他倒是很期待乔亚秋收到花的反应。   他走到理发店,就有人上来问他:“先生是要剪头发还是染发?”   “剪。”   “坐那个位置吧。”理发师长得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虎牙,“能把帽子掀下来吗?”   “好。”季子修撩开了帽子,当理发师拨开他过长的刘海时,却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季子修眯起眼,满是疑惑。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脸没错,可这个世界的人反应也太奇怪了。   这边的世界可真是美丑颠倒,难道别人觉得这张脸就是很好看?   季子修全程都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而这样的姿态,完全就是一个矜贵冷傲的美少年。理发师的手一直在颤抖,生怕剪得不好,损了这种完美。   他的发质简直好到令人发指!   就如同丝绸划过,顺滑的触感在手指上呈现。   等理发师好不容易弄完,季子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却越发的冷了。   他付了钱就出去了,而这里面却炸开了锅。   “他是住在这附近吗?”   “好漂亮!就像画里出来的人似的!”   “哈哈哈,你是什么老掉牙的比喻?”   季子修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帽子扣下来。   他大步的走在街上,今天的天气十分凉爽,他这么穿也不觉得闷热。季子修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早上发来的那条短信,手指忽然捏得发白。   薛若洋想要见他,季子修大约明白了什么意思。   薛若洋没有照到正面的照片,而现在季子修又有乔亚秋的帮忙,微博上的形式大好呢。如今把人给逼急了,薛若洋在此刻把他约出来,明显有诈。   偏偏在上一世里,原主真的犯蠢相信薛若洋会出来澄清。   季子修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薛若洋的声音:“喂,你现在到哪儿了?”   季子修眯起眼,笑得很坏,在声音里开始了他的演技。   他的语气带着犹豫和挣扎:“你真的会帮我澄清?”   薛若洋连忙说:“当然!你现在到哪个位置了?我来接你!”   季子修讪讪的说:“……万一我过去,你又不守承诺怎么办?”   季子修的话,让薛若洋几乎牙都咬碎了,之前他怎么没发现南辰心眼这么多?   南辰害得他连祖宗八代都被扒出来了,还有,他在圈子里的事情,甚至有过多少床伴现在都挂在微博上。   薛若洋吐血的说:“要不……我录音保证?”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他的名声都臭了。   现在他只想弄死南辰!   季子修几乎能想象到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白纸黑字,你写保证书,拍给我。”   薛若洋没想到南辰还来这一招,有些气急。   这剧本不是这样的啊,他手里还有季子修的丑照,还有那天见面和他发的照片严重不符,这些都是证据,南辰竟然一点都不怕?   薛若洋一想起手机里作为屏保的那张照片,还觉得十分气急。   这里面的人是谁?   南辰认识吗?   还是原本就不存在,而是PS出来的产物?   薛若洋几乎憋成了内伤,对一边拿着相机的娱乐报纸记者做出口型。   “他要你写,你就写呗,反正钱肯定少不了你的。”记者小声的说道。   薛若洋咬牙,回答了季子修:“好,我写,那你赶紧过来吧。”   “嗯!”   季子修挂断了电话,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要不是原主希望通过薛若洋爱上他的方式,报复薛若洋,他今天还真不想出来。   就他现在这个鬼样子,都难以向薛若洋解释。   这难度还真的不是一丁点,季子修叹了好几口气。   “朋友,听说过男人最喜欢什么吗?”这语气跟‘朋友,听说过安利吗’一个样。   0404心里发憷,感觉它完全管不了这个宿主。   它的业绩可全部指望季子修了:[……主人别乱来啊。]   “对于薛若洋那样的人,不下点猛药是不行的。”季子修眯起眼,“而且,明明这样更有趣。”   [可是也没必要再加深难度了,况且乔亚秋那里更加棘手呢。]   季子修想了想,遗憾的摊手:“好吧,可要是薛若洋主动招惹,就别怪我了。”   0404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季子修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宝贝,主人我奉行一个至理名言。”   0404天真的问:[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   “啧,咱玩儿死他。”   0404泪流满面:主人你的脑子是有多么不正常!!   ……   这一边,薛若洋写了保证书,而季子修也说自己马上就快到了。   因为害怕季子修到一半就走了,两人交换了GPS定位,他在季子修给他定位的最后一刻才把东西拍给了他。   “他马上就要来了,你记得藏好!”   “我们的人都在暗中拍,一定不让他察觉,钱肯定少不了你的,这可是个大新闻!”   薛若洋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把季子修约出来的。这个时候季子修的公司肯定是在到处做公关,没想到季子修竟然这么傻,还是出来和他见面了。   要早知道这样,薛若洋就把消息全卖给那些记者,到时候得到的钱肯定更多。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名声了,多添一条而已。   薛若洋的心里满是怨气,他虽然选了一个阳光很好的位置,可那些温度依旧照射不到他的内心。   很快,就从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帽衫,整张脸都盖在那里面,薛若洋有些疑惑,他看上去清瘦极了,腰肢看上去没有一点赘肉,就连不小心露出来的下巴都白得惊人。   见他直接坐到这里来,薛若洋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不用看那里面的脸,就能知道眼前的人相貌有多出众。   就连薛若洋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没错,我是约了你。”   薛若洋微怔,还没来记得反应,那边的娱乐记者就出尔反尔的走了过来,对准季子修一阵狂拍。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薛若洋有些慌张,连忙挡在季子修前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把帽子带得这么死,一点都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我们也不能白损失钱,对吧!”那记者说完就一把推开了他。   季子修嘴角的笑容完全变得冰冷。   他在心里对0404说:[你看到了,是薛若洋先动的手,不算我失约。]   原本想薛若洋这个人也就这点能耐,顶多偷拍几张照片,只要他好好注意,想必拍不到什么的。他再挂保证书,让薛若洋在网络里的信誉全失,解决后患。   可季子修却想不到,薛若洋这次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看来他是吃了经验主义的亏,以为他会和原主一样,被薛若洋拍几张照片就完了。   “南辰?您是南辰对吧,关于上次的丑照风波,请您回应一下。”   “弈秋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维护你?”   那些人一个一个蹿在季子修跟前,并把他团团围住。   季子修现在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薛若洋,这就是你的保证。”   季子修说完,慢慢的掀开了帽子。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太美了!   而季子修完全没看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薛若洋身上,那双眼睛里满是矜傲和冷漠。 第17章 声音6   季子修的表情很冷,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气。   他们当娱乐记者那么多年,就是在娱乐圈,也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   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们这些记者。   “薛若洋,这就是你的保证?”   季子修的眼神里有多失望,薛若洋太清楚不过了。他在看到季子修的那一刻,脑子就死机了。这个声音……不会错的,是南辰。   可上次见他完全不一样。   薛若洋的脸色发白,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短暂的时间内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变化?薛若洋想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上一次的南辰专门找了人,想要试探他。看看他,够不够资格做他的朋友。   薛若洋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张手机屏保的照片,竟然真的是南辰本人,他并没有被骗。   季子修可不知道薛若洋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他这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就是怕别人拿他当妖怪。   还好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薛若洋,而不是了解他的桑易,否则今天季子修还真就解释不明白了。他也是凭着这点,才有胆子过来找薛若洋的,没想到,还被人给设了套。   既然薛若洋不问,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解释。   一些记者还忍不住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每一张上面,他都跟自动加了柔光一样,美得可以入画。   就光凭这几张照片,给薛若洋的钱都花得太值得了!   这个桌子的骚动终于引起店里的人的注意,虽然现在是下午三点,这家店里除了他们以外,只有稀松的七八个人,却已经有人听到了刚刚他们的谈话。   “听说那是南大啊!”   “南大?谁啊?”   “声配圈的!他的声音可好听了,新配的广播剧简直撩动少女心啊!”   季子修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朝着外面的人笑了笑:“可以帮帮我吗?他们是记者,借我朋友的名义把我骗到这里来,又不让我出去了。”   嘶!   那些娱乐记者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虽然这是实话,可季子修竟然一点也不隐瞒的说出来?   季子修太不按常理出牌,让几人都有些懵逼。   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们是在这里来拍南辰没错,可都是这个人收了钱,我们才有消息来源的!”   这下子,矛头一下子就对准了薛若洋。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为季子修打抱不平。   或许这就是美色的力量,一句煽动的话,就能占得先机。   薛若洋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惨白,他无法做出解释,因为这就是事实。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大家别骂了,他是我朋友……”   这句维护的话,更有人为季子修打抱不平:“这什么朋友?恶心透了!”   “竟然为了点小钱,不惜扒了南大。”   “我之前总算知道南大为什么不肯路面了,天呐太好看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这样下去可不好,季子修的心里有些担忧,转而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想出现在公众面前,刚刚大家有拍照片的,能不能删掉。”   大多数人都摇头了,只有小部分人红着脸,问季子修:“南大南大,我保证不发出去,只偷偷留在手机里,我可以不删吗……?”   季子修看着她害羞的眼神,轻轻的叹了口气:“抱歉了,我真的不想出现在公众面前。以后听我的声音不好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尾音小小的低哑,惹得女孩子们脸红心跳。   她们立马就删了,还把手机举起来给季子修看,满都是‘南大,快看我删掉了,我是不是很乖’的表情。   那样子真的很萌。   季子修微笑起来:“谢谢。”   所有人几乎都沉溺在这个微笑当中,就连薛若洋也愣住了:“南……南辰……”   季子修重新拉起帽衫,隐藏住了过于冰冷的眼神。   他看向薛若洋:“我们不再是朋友。”   说完,他又严厉的对娱乐记者说:“我公司的人等下马上就会到,你们今天要是不删照片,就别想踏出这个门。”   对待粉丝、薛若洋、娱乐记者,季子修采取了鲜明的三种态度。   这其中的巧妙很难用只字片语表达清楚,可现在的形式却对季子修大好。粉丝们向着他,薛若洋如丧妣考,懊悔快要溢出去,想必以后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唯有这个娱乐记者,不来点强硬的,他的新闻明天就能上报了。   他的样子大变,届时桑易一定会被吓死!   “南大,我们这……也是没法子啊。”知道硬怼不过,有人求情,“一张照片都没有,就没办法交差了。”   “不行,删掉。”季子修的语气很强硬。   他这样的态度,本身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的。可刚刚看了季子修的样子,几人还处于惊叹的余震当中,无法对季子修说出什么重话。   “南辰,我们帮你发照片,也可以澄清微博上那些流言蜚语啊!这是两赢,何乐而不为嘛。”   季子修勾起嘴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删掉。”   见他的态度这么强硬,周围的粉丝又把他们团团围住,现在根本不可能出去的。   这下子真的成了两难的局面了。   里面有强硬的人,本来打算死活不删的,可他们当中第一个人开始行动以后,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删掉了照片。   从众思维是很可怕的,没多久他们就都删掉了。   “删完了?”   “……删完了。”他们掩饰住自己愤恨的眼神。   季子修满意的让出一条道:“你们可以走了。”   有粉丝问:“南大,你不检查一下他们的相机吗?”   季子修刚刚还强硬的态度,变得柔和了不少,他笑着说:“都是混口饭吃,今天他们说删完了,我就信。可要是明天我登头版了,我也一定让他们登头版。”   恩威并施,还不忘威胁。   好多记者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南辰的公司要这么保他,而在危急关头弈秋为什么也保他了。   人家情商实在高。   后台太硬,没法子动。他们不怕南辰,难道还不怕弈秋吗?   一旦代价与结果不成正比的时候,就没人再想动歪主意了。   等那些人走完,粉丝们还想要季子修的签名,他却露出疲惫的表情:“对不起,今天我想好好跟薛若洋谈谈,能给我这个时间吗?”   “嗯嗯,我们等着南大!”   人群里传来一个嘟囔声:“这种人还谈什么啊!”   “哎,别说了,别让南大为难了。”   这种声音,让薛若洋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薛若洋的心头产生了一股怨气,要不是季子修找个丑八怪来骗他,他怎么可能去微博挂他?甚至还让自己成了这个样子?   季子修也不知道薛若洋心中想什么,只是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楼梯间。   薛若洋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心脏跳动都快了几分。   他明明该讨厌季子修,可到头来,却一点也无法讨厌他。   “我们也算认识好多年了,我不会把事情做绝了的。”   薛若洋震惊的看着他:“你……”   季子修和他的身高几乎相仿,他看着他说:“但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下一次还发现你要坑我,就别怪我了。”   薛若洋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好。”   季子修才点了点头。   他要走了,薛若洋忽然问:“你真的拿我当过朋友?”   季子修的脚步一顿:“……现在不是了。”   这句话落下,薛若洋忽然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他……后悔了。   不该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就在微博上扒了别人。   薛若洋看见季子修走了出去,到粉丝的中央,一个个的开始给她们签名。而他则站在楼道间的黑暗处,眼眶都变红了。   他无法……无法再骗自己了。   他心思肮脏黑暗,就把别人想得一样肮脏黑暗。   他错了。   现在也只想弥补些什么。   而后,季子修总算是解决完了这件事情,才慢慢离开了这里。   他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临近黄昏了。   夕阳西下,昏暗的橙色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季子修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美景:“0404,我手下留情了。”   0404很开心,轻声的说道:[嗯。]   同一时间,微博上面黑南辰的人突然出来道歉,发布了一个声明。说他是娱乐公司聘请的专业黑子,想要拉黑季子修的名声。   领头人说倒就倒,网上的黑子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再也不能拿这件事情来黑南辰了。   可又有人说,南辰不肯现身,就是因为长得丑。   虽然始作俑者出了声明,可谁不知道是不是南辰的经纪公司买通了他呢?   这一天晚上,网络上凭空出现了很多南辰的颜粉。   她们言辞切切的诉说着自家男神长得有多好,甚至和这群黑子有了一种对抗之势。   有人问:“你们怎么这么笃定南辰长得好?”   她们总会一脸自豪的挺大胸:“当然是亲眼见过啦!”   我喜欢的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还有实力。   ——这叫我,怎么能不更爱他呀! 第18章 声音7   这一出好戏,让季子修彻底翻盘了。   他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或许和他所长成的世界审美是相反的。   或许,这张脸是可利用的。   可这个想法浮上心头以后,他下一秒就感到深深的厌恶。这也许是和他的执念有关,一个想毁掉自己外表的人,就不会想利用这种东西。   季子修给乔亚秋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变瘦了。]   乔亚秋看到这条短信之后,还莫名其妙收到了花。   大红色的玫瑰花,代表着爱。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随后的七天里,乔亚秋每天都受到了玫瑰花。他从最开始的头疼,到逐渐能面瘫着接受。   如今,乔亚秋都已经掐准了时间,知道送花的店员多久会来了。   七天后,玫瑰花截然而至。   他坐在沙发上,忽然有些烦躁。就像已经习惯的一件事忽然被打断,心里总觉得很不爽。   乔亚秋打通了电话,单刀直入:“今晚的直播准备好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当嘉宾?”   季子修坏笑起来,看来乔亚秋是被撩到了?   “不用了,你来得把我的风头全抢光!”   乔亚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到里面:“你知道就好。”   知道乔亚秋是开玩笑的,季子修勾起一个笑容。   而乔亚秋那边又说:“放心,我就当吉祥物。”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刻意的诱惑似的,那句吉祥物让季子修忽然停下了脚步。   季子修的心不规则的跳动起来:“吉祥物也不行,你气场大。”   “阿辰,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   季子修眯起眼:“师父~你是想说我任性吗?”   乔亚秋轻笑了一声,虽然原主喜欢的乔亚秋温润如玉,可这些天季子修接触的他完全是个面瘫。这会儿乔亚秋这么笑,季子修甚至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酥麻感,逐渐传遍了全身。   “你觉得呢?”   “我就任性~没法呀,弈秋大神要是来了,我可爱的小姑娘们得都投向你的怀抱了。”   乔亚秋认真的说了一句:“阿辰,你小看自己魅力了。”   季子修的呼吸都不自然了。   这勾乔亚秋的任务,可比勾薛若洋的任务难多了。   他不能就此妥协,否则,就算他输。   季子修勾起嘴角,眼里满是狡黠:“不要。”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乔亚秋十分无奈,盯着客厅里的几束玫瑰花,再冷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既然季子修不肯让他帮他,乔亚秋也不想惹得双方都不开心。他想了想,还是给云门春深发了一个文件过去,上面只付了一句话——   [商业炒作,会?]   ……   等季子修挂了电话以后,外面已经全黑了,他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窗帘。这一面墙全是玻璃,能够看到下面的车水马龙。   再暗的黑夜里,都有闪烁的灯火。   距离自己和薛若洋见面,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些天在微博上时不时的放出了新剧的边角料。因为时间太急,第一版只有短短的五分钟。   可就这五分钟,就已经让网上对南辰的声音有了全新的认知。   [惊吓!这是我男神?]   [我一个男的,都听得硬了!]   由于是在论坛上发的,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传播。可弈秋的粉丝群太大,里面又大多都是忠实的战斗粉。前些年弈秋和南辰闹得不愉快的时候,她们没少和南瓜粉交锋。   如今弈秋和南辰都配同一部剧了,两大后援会长再怎么脸黑,表面上都是握手言和的。   两边在听完剧以后,都差不多被对方圈粉了。   弈秋的粉丝萌上了南辰,南辰这边的粉丝也有倒戈弈秋的。   一时之间,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弈秋X南辰的CP粉。   1楼:经过接近一个月的努力,新剧终于出锅啦~时间太赶了,只有五分钟的粮~大家接好!弈秋、南辰、悠悠雪的首次合作,简直惊喜!资源请戳→   2楼:弈秋粉前来支援!   3楼:弈秋粉前来支援!   ……   25楼:我擦,前面怎么都被弈秋粉占领了?有我南瓜粉吗?   26楼:有!正在听我南大的声音,手指都颤抖了,苏死了我。   ……   201楼:他们两个都好适合这个角色啊!   202楼:墨仓X青阳党在此,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   410楼:南辰上次的事情都还没解释清楚?怎么?现在傍上弈秋大神,就全面洗白了?   这一条出现过后,论坛开始掀起腥风血雨。   季子修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马上过去,他现在商演几乎都停了。除了弈秋那部剧以外,没人敢用他,几乎人人都在观望这股风波什么时候会过去。   季子修翻了一下微博,才发现他的微博被云门春深刷屏了。   [云门春深:你们要的男神音频在我手里(dog脸)@南辰]   [幕蓉:交粮不杀。]   [一只袜子:哈哈哈。]   [饮醉:你们这群凶残的南瓜粉,抱走我深深!]   “云门春深怎么会有我的新剧音频?”季子修想了一下,很容易就猜出了初始。   “多此一举。”   虽然嘴上这么说,季子修的心里却莫名有点甜。   他给了乔亚秋面子,转发了云门春深的微博,然后上面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南辰:笑摸。@云门春深:你们要的男神音频在我手里(dog脸)]   [薄月:天呐,我甚至能脑补南大一脸宠溺的样子。]   [云门的后援会:虽然我爱深深,但是这对狗粮……我吃!]   [不归:我想说,同意南大攻的人赞我!送我去前排!(999赞)]   云门春深感觉自己都要被南大给撩到了,他的心脏狠狠的发颤,转而又变成了惊恐。   他绝对是直的!绝对只对妹纸才能硬!   麻麻……男神他是行走的荷尔蒙,太可怕了!   云门春深连忙发了一条微博——   [云门春深:南大你又调皮了@南辰。]   季子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乔亚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音频给云门春深,是想接着他的名义发出去,毕竟他和云门春深算是师兄弟。   可云门春深蠢萌的给自己和他炒起了CP。   不知道乔亚秋现在作何感受呢?   他有些坏心眼的猜测起来,是不是乔亚秋也对他存在好感了?   晚上有一场粉丝向的直播福利会,纪念南辰出道五年。和以往不同,这次季子修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他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黑他的人一大片。   季子修有些饿了,在冰箱里找东西吃。   不知道是不是0404报复他吃得多,这会儿再饿也吃不下太多。   能吃二十几个小蛋糕的日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季子修叹了一口气,随便的煮了点面。   他的面才刚刚吃进去一口,电脑就传来一个响声。季子修走了过去,才发现一个策划找了他。   [兮辞:南辰大大!!跪求接剧QAQ]   [南辰:什么剧?能不能发一下剧本给我看看?]   [兮辞:心虚.jpg]   季子修忽然来了几分兴趣,他是声配,偶尔也接网上的剧。兮辞这个策划是南辰认识的比较负责靠谱的,所以季子修也乐意和兮辞合作。   [兮辞:是耽美剧QAQ]   季子修叹了口气,果然,他猜得没错。要是原主,根本就不可能接耽美剧,主要是原主本身就是gay,让他配耽美剧,总有一种情怯的感觉。   季子修想了想,还是打算问问,毕竟这段时间除了弈秋那部剧,就没人敢找他。   [南辰:哪种类型的攻?]   [兮辞:对不起,我错了(扑通一声跪下)。]   季子修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南辰:……受?]   季子修的声音很特殊,其实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清冷、苏、撩。   他的音大概在0.5,在圈子里也算是比较硬气的了。毕竟声配圈里出了名的受音好找,攻音不好找。   季子修有点想不通了:[南辰:你真确定?]   [兮辞:对,攻音我会另找。但是这个角色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的声音最适合了!]   兮辞完了又补上一句:[我听了南大你的新剧,弈秋大大开发人真的太厉害了!要不是这部剧,我也不会觉得这个受的角色非你莫属的。]   这句话无疑在季子修听来,就像是膝盖中了一枪。   第一次的耽美剧其实很大程度能影响到后续,他要是被打上受音的标签,以后接其他剧可就惨了。   [南辰:你给我一下时间考虑吧。]   兮辞一听,马上哭唧唧:[QAQ南大,求慎重考虑啊,剧本真心不错,是今年大火的耽美小说《半日欢愉》。]   [南辰:好。]   发出这个字以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有些好奇,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半日欢愉》,没想到,文案上活活的写了一段话。   骚浪受X性冷淡攻   季子修的脸色一黑,他的声线怎么都适合那个偏冷的吧……   虽然两个人设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又继续看了下去。   PS:   受表面上骚浪,实际上啥也不敢。   攻表面上性冷淡,实际上内心鬼畜。   擦……   季子修默默的关掉了网页,在心里默念了三分钟佛经。   他看了下时间,快要到粉丝直播了,于是立马当机立断的给兮辞发了话:[南辰:对不起,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太适合。]   兮辞发了一个风暴哭泣的表情。   季子修打算置之不理。   最合适的人选没了,兮辞回到《半日欢愉》剧组。   [编剧-茄子:失败了?]   [导演-深何许:一看就知道失败了,哎……我记得南大从来都没接过耽美剧吧,要说服他真的不容易。]   [编剧-茄子:那现在我们找谁呢?]   兮辞叹了好几口气,她现在都愁死了。主要是《半日欢愉》的原作者听了南辰的新剧以后,非要指定他做蒋寒的声配,否则宁愿违约赔钱也要收回授权。   又是一个南辰的小迷妹……   兮辞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足精神:[策划-兮辞:我们要不试试和原作者谈谈,看有没有转机?]   [编剧-茄子:以我和那个作者接触……我觉得没有。]   [导演-深何许:没有 1]   [CV-北归:没有 2]   [导演-深何许:窝草,北归你在窥屏啊?]   [CV-北归:(微笑)当然,我的角色暗恋蒋寒那么多年,我得看看是不是南辰啊。]   北归和南辰……   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北归比南辰晚出道两年。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有点软。之前和南辰一起配过一个剧组以后,就有粉丝给他们做了一个CP视频。   兮辞记得,那个视频在某网站上面,现在都很火。   高冷攻音,清软受音。   倒也是绝配!   其实这也算是一段黑历史,当时北归火之前,的确用南辰来炒作了一下自己。   [策划-兮辞:~(>_<)~其实我能说……北归配的那个受暗恋蒋寒那么多年这个剧情特别带感吗?]   [编剧-茄子:蒋寒在里面是攻是受都喜欢他233333.]   [CV-北归:……]   [策划-兮辞:奇怪,导演去哪儿了?]   众人一阵沉默,直到在剧组群里突然爆发出一个消息,让他们顿时炸开了锅。   [大家冷静点先听我说!]   [我们导演不要脸的跑去南辰大大的粉丝直播会那边去了!想当众求南大呢!]   兮辞觉得大脑的弦一下子就断了。   她多年的清誉!   完了。 第19章 声音8   季子修准备好了直播的工具,开始进入直播间。   仍然只有声音,没露脸。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有云门春深当主持人,这次掌控大局全都得靠他自己。   [果子酱:南大来了!!]   [momo:等了好久~(>_<)~]   季子修立马切换状态:“大家好,我是南辰。”   这和他平时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同,声音里充满了正经。能不能洗白,也得靠平时的这些努力。公司为‘南辰’创造出的好形象,也要靠他自己去维护才行。   没想到经历了薛若洋那件事以后,气氛愉快多了。   即使在直播的过程中,偶尔有黑子出来发言,也会有一群粉丝帮他怼回去。   季子修忽然觉得有些温暖,便准备了点福利:“你们想问我什么问题,我尽量都回答。”   [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好大的福利!!]   弹幕一时之间激增。   [爱吃鱼的猫:南大,你最近有什么新剧啊?弈秋大大那边更得好慢!听不够QAQ]   季子修想了想,回答道:“暂时没有新剧,不过~谢谢你的支持。”   又有人说:[男神~!我是今天下午在咖啡厅看到那件事的人,我帮你怼死那些黑子!]   季子修又是露出一个笑容。   和上个世界的冰冷不同,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可爱,也对他太好。   “谢谢你。”   有粉丝听得出季子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点沙哑,虽然更撩人了,可她们的男神,好像被感动得哭了?   越是近距离接触他,南辰就越让她们喜欢。   哎~~怎么办,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呐~~   直播气氛良好,季子修看了下时间,也不早了,正准备结束这场直播去找弈秋的时候。突然看到弹幕被刷屏了。   [《半日欢愉》剧组求南辰大大接剧!!]   季子修的嘴角一抽,刚刚那一点点感动瞬间就收回去了。   季子修看到QQ上闪烁的图标,皱着眉头将鼠标往上面放了一下。   兮辞,99   季子修:“……”   兮辞你属云门春深的??都这么烦人!   得了,被兮辞撺掇这么一闹,他的粉丝全都知道他要配这个了。   [咪蜜:什么??我南大要配《半日欢愉》?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伞伞:说!蒋寒还是傅怀予?]   [半日欢愉剧组:蒋寒!]   有好多人本来想立马反驳说不合适的,蒋寒可是个受啊。但人的脑补能力是强大的,待到她们纷纷脑补了一下,立马流出了鼻血。   [hdwiehdiw:我怎么觉得好带感……]   [伞伞:我也……]   季子修狠狠的叹了口气,对于兮辞这种行为,他有些不舒服了。   他点开QQ上的留言,快速的拉下来,兮辞只刷了一句话。   [兮辞:南大南大!!快回我啊!我们导演去粉丝直播会找你了!]   季子修一愣,可他很快又理清了思绪。他没回话,兮辞肯定也到直播会来了。   季子修想了想,说道:“兮辞,我知道你在。但我的声音和戏感,你准备找哪个人配攻,能压得住我?”   这话说得有些狂,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兮辞想了想,还是准备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兮辞:弈秋大大配攻!]   这一波,更让直播间里的情绪高涨,因为弈秋之前的剧才刚刚放出没多久。这会儿宣布两人会再次合作,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墨仓和青阳终于合体了QAQ]   [我当时就这么觉得,墨仓是攻!]   [等等,《半日欢愉》里的蒋寒和傅怀予这对也好棒~期待~!]   季子修几乎皱紧了眉头,那个弈秋……竟然接下了耽美剧?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骑虎难下,季子修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别人给套路。   这都是他套路别人的招式。   私下他肯定会拒绝,可现在……不行。   “好吧,既然是弈秋来配攻,我就接了。”季子修刻意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因为心情不好,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些冷淡。《半日欢愉》真算是今年有名的IP之一,就连配角都是找的有功底的老人。   等直播完了以后,季子修疲倦的合了眼睛。   不仅要应付乔亚秋,还要应付薛若洋,全都是玩心的游戏。   啧,累。   “0404,下一个世界能不能给我找点玩智力的。”   0404沉默了一会儿:[明明是主人自己选择最高难度的。]   要不是它是掌握美貌的系统,这个世界还真的不好过。   推测失败率97.64%。   在短时间瘦下来,还要变得好看,这太不容易了。原主的底子不算好,他很自卑,又想让‘南辰’在公众前十分惊艳,这就成了难题。   0404觉得,这简直是为季子修量身定造的一个世界。   别人或许觉得很难,可对于季子修和0404这对组合来说,并非难事。   季子修没有再说话了,要是平时他肯定会回两句。0404才发现他睡着了,想起今天的事情,也的确够呛。   与此同时,弈秋在墨仓X青阳党的同人视频下,点了一个赞,还特地圈了他。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子修才看到这条微博。   这一觉季子修睡得好极了,大脑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他看到那条微博的时候,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昨天云门春深把事情办砸了,莫名其妙给自己艹了个弱受的人设。   弈秋就亲自出场了,同样也是用的艹CP的想法。   季子修的声线正好在0.5,弈秋的声线也差不多在0.5,两个人加在一起就是现实中的强强。   [毛羽:你们懂什么,越强大的男人艹起来越爽,你们难道不想看墨仓X青阳?傅怀予X蒋寒吗?@弈秋@南辰(点赞人数999 )]   网上很早开始就已经有了边角料,季子修既然答应了接下这部剧,就会全力以赴。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自己满意为止,这一直都是季子修的信条。   他打开了《半日欢愉》的小说,细细的读下来,想好好揣摩一下蒋寒的性格。看人设完全不觉得,可最后竟然是一篇虐文。   蒋寒和傅怀予各有各的痛苦,却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彼此。   傅怀予是个变态。   他亲眼看到母亲被婚内性虐待,所以对男女一事上深痛恶觉。他虽然喜欢上了蒋寒,却还是讨厌这种事,故此无论蒋寒怎么撩拨,他都不为所动。   但是,他还是要把蒋寒死死的捏在手里。   蒋寒的心理也不算很正常。   他出柜的时候太小了,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也间接的伤害到了一家人。   他的妹妹从小就被人嫌弃,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   五年前,蒋寒还在上六年级的妹妹自杀了。   她在死之前曾打过电话给蒋寒,她哭着说:“哥,班上的同学都笑话我,说我跟你一样。有男生还扒我裤子。”   那个男孩后来也被抓捕了,可因为年龄不满十四周岁,根本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   蒋寒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   他是gay,但他不敢找。宁愿这么孤单的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再重复那些事情了。   蒋寒和傅怀予的相遇,也是源于一个广播剧。蒋寒和傅怀予也是声配,虽然比不得南辰和弈秋这样的大神,在文中的描述算是小神级别了。   就像文名所说《半日欢愉》,半日,欢愉。   纵使知道未来有多么苦涩,也甘愿沉溺。   那种滋味太好,让蒋寒即使被对方囚禁在家里的时候,都笑着哭了出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傅怀予的手颤抖了。   蒋寒对他的爱太病态了。   而他也同样如此。   “蒋寒,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放不开你。”   傅怀予哭了,就连他自己都清楚,与其这样下去,两个人不如分开更好。   可是他,放不开他。   是他才要感谢蒋寒,蒋寒让他知道,他也可以是被需要的那一个。   茫茫人海之中,我是如此爱你,爱到……同样病态。   季子修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看这本书,看完以后,久久无法平静。   无论是骚浪还是性冷淡,这都是蒋寒和傅怀予的保护外壳。他之前对兮辞的手段觉得不太舒服,可现在却真心实意的对这个角色感兴趣了。   南辰走商演已经走不通了,如今的话……网配又如何?   季子修明白蒋寒和傅怀予之间的爱,其实并不纯碎。比起单纯的嘴上说爱,他更喜欢这种。   除了爱以外,他们倾注在对方身上的,还有其他感情。   类似于——救赎。   季子修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心烦意乱,他忽然翻开手机,看到了微博上无数人的艾特。   季子修有些好奇,是一个小音频。   “我的立场很简单,他是我的,别动。”   “黑夜里,只有你会陪着我。”   “蒋寒,你醒醒,别再睡了。”   “我害怕。”——傅怀予(CV-弈秋)   这四句话里,一一对应着傅怀予的四个阶段,这些弈秋单独艾特了他。   季子修觉得,乔亚秋简直是要搞事情啊,上次在微博发了大招,这次又来一波。   他危险的眯起眼,不想落于人后。   所以,季子修一句一句的回答了他,都是对应了弈秋的话——   “滚,老子才不要你救。”   “我想陪着你,害怕的话,就抓我的手。”   “……我好累,累到永远都不想醒过来。”   “对不起。”——蒋寒(CV-南辰) 第20章 声音9   从来没人见过这种秀恩爱的,秀得又让人如此心疼。   那些书迷听到台词以后,纷纷擦了擦眼泪。最后一点不满的声音,也完全平息了。   毕竟原作者都在网上转发了微博,专门给南辰点了赞。   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是相当的,配蒋寒和傅怀予的对手戏十分带感。   其实弈秋的声线不算硬,和南辰一样,青年音0.5。   从他们的声线看,几乎分不出谁攻谁受,可南辰配的蒋寒却大大的给了书迷们惊喜。那种表露在外面的骚气,可声音里却带着一点正气,都是蒋寒所需要的。   而弈秋则更不用说了,一点点小变态的病娇,完全抓住了傅怀予这个人物。   群里简直闹翻了天,南辰如果不接这个角色,原作者摆明了不会授权。而这也间接的给了他们压力,虽然可以理解导演想做好这部剧的想法,兮辞作为策划也觉得她们昨天的行为不妥。   导演那个一根筋的人没有想多,可兮辞却不同。   要是站在南辰的角度想,这段时间又是多事之秋,就好像她们现在仗着南大现在势弱,接不了其他剧,强迫的塞给他一样。   兮辞叹了一口气,是她太冲动了,又太一味的为剧组想了。   [兮辞:南辰,在吗?]   季子修看到这一条过后,本来心头有些厌烦,却还是回了:[南辰:在。]   刨开他心里小小的不爽,《半日欢愉》的确救了火,他现在的处境也不算很好。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甚至比之前还过得畏畏缩缩,害怕桑易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不能站出来辟谣,不能让桑易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只能从声配方向入手。这种程度上来说,想要突破临界线的他,这部剧来得很及时。   [兮辞:南辰,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南辰:说吧。]   [兮辞:这次的确是我们自私了,导演比较一根筋,你也知道和CV打交道的大多数是策划,作为策划,我为昨天的行为向你道歉。]   季子修的眸光闪烁起来。   网配和商配有一点明显的不同,网配的那群人,完全是靠爱在做一个作品。   [兮辞:我们其实想给你看看剧本,再让你再做决定的。可是昨天你直接拒绝掉了,导演也是着急了。要是……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就不做这个剧。]   兮辞是资格很老的策划了,否则也不会有南辰的联系方式。   现在看来,原主只愿意接兮辞的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种事后道歉的说法,也充分让季子修感觉到了她为人老练。   [南辰:我接了。]这件事情对他也有利,就算是给两个人台阶下了。   当他打出这句话的时候,兮辞的松了一口气:[兮辞:谢谢。]   而这边,网上的形式一阵叫好,本来之前有粉丝心疼他接了这样一个角色,但南辰和弈秋在网上做出了demo,大多数开始正视蒋寒这个角色。   就连桑易也给季子修打了电话过来。   “子修!我以前就说你太拘谨了,这下好了!你肯定能再进一步的!”   “桑哥?”季子修低低的问,“那发布会还开吗?”   桑易哈哈的笑了起来:“公司已经开始想办法了,愿意帮你做公关!现在还有翻盘的机会,你这段时间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季子修乖巧的说:“不会的,桑哥你放心好了!”   桑易作为经纪人,难免又提醒了几句:“别再见那个粉丝了,好不容易这场风波才平息,我也不希望你就这么毁了。”   “……嗯。”   桑易有些犹豫,可考虑到为季子修好,还是问了出口:“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之前偷偷见的那个粉丝?”   季子修的脸有些发黑:“……”   怎么桑易和乔亚秋都这么认为?   “当然不是!桑哥,你想多了!”   桑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是不知道,他找不到你的地址,就给公司写了好多信。”   季子修皱起眉头:“这段时间送来了多少?”   “多啊。”桑易想了想,“一天一封!”   薛若洋这是疯了?   季子修经历过高鸿那件事以后,对人对物也算心软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有些嘴硬,可至少会给人留有余地,不会再向以前那样。   “我知道了,下次要再送来,就回信,把我家地址给他。”   桑易大吃一惊:“子修,你想做什么?”   “要是一直这么送,保不住会发生什么;要是拒收的话,又怕他精神出问题,所做的事情更加疯狂。”季子修的目光闪烁起来,“与其这样,不如我主动承下。”   化被动,为主动。   听完这番话,桑易欣慰极了:“这次的事情虽然凶险,好歹逢凶化吉,可你却成长了不少,比以前的性子好多了。”   季子修觉得好笑:“桑哥,你这不是戳我伤口吗?怎么在我本人面前说我坏话?”   “哈哈哈,这可不是坏话。要是以前的你,我真不会说这些。”   随后,桑易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胖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永远都不能放弃自己。”这是季子修的真心话。   这是个重生过后的世界,他要化解的是原主的执念。   上一世,原主已经死得很凄惨了。   在舆论和流言蜚语当中,无法再配音。因为北归的手段,他的嗓子也毁了。   在这种情况下,原主吞了安眠药。   季子修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做出一点点安慰。   季子修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什么,感叹道:“原主很幸福,至少有真心喜欢他的人。”   0404知道季子修想起了什么,于是对他说:[主人也有喜欢你的人。]   季子修轻笑道:“你是说高鸿?”   他说完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又戛然而止,随后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陆千澜?”   0404没有再回话,它的态度就像是默认一样。   季子修望向窗外,失神的说:“只可惜呀,他是个很有趣的对手,不能在同一个世界了。”   那语气里的遗憾,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0404,为什么不让你们系统部派一个人来绑定原主,让他去重生?”   [没有系统愿意绑定他。]   季子修想起了那个考核世界,自嘲的摇了摇头:“也是,我糊涂了。”   [重生,有能力的人才能翻盘。主人让没有能力的人怎么办?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任务者了。]   听到这句话,季子修地垂下了眼眸,隐藏着里面的所有情绪。   “我就没有那样的幸运。”   可以被系统部选上,可以重生。   他至今为止都记不得自己生前的事,只是,那个地方满是黑暗,暗到他快要发疯。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里面,永远都等不来救赎。   ——他疯了。   真正意义上的神志不清,变成一个疯子。   当0404出现的时候,季子修不顾一切的抓住了它。   ——你有什么愿望吗?   ——带我出去。   很快,就临近黑夜。   天空乌云压顶,八点左右就下起了暴雨。哗哗的雨水如同钢琴声,季子修打开了窗门,雨丝拍打在脸上,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正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季子修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他走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喂?”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下雨了,天气凉,注意嗓子。”   “你专门打电话给我,就想说这个?”   乔亚秋沉默了一会儿,又答:“当然不是。”   雨声在耳旁传来,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淹没里面人的声音。   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再过了几秒,电闪雷鸣。   季子修听到里面说了什么,却快速的淹没在雷声里。他皱起眉头,问:“刚刚打雷,没听清,你说什么?”   “……”真是老天爷都不帮他。   乔亚秋转移了话题:“之前兮辞找了我,考虑到你现在的处境,我才应下傅怀予的角色。”   果然,是为了他才接的这个角色,这也算是很明显的表白了。   偏偏季子修完全不在状态上,他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知道了。”   乔亚秋问:“很累?”   “嗯。”   电话里面忽然传来歌谣,十分笨拙,他甚至能想到那个面瘫是怎么纠结的唱出来的。   听着听着,季子修有些不爽的眯起眼:“把我当孩子哄?”   “……”乔亚秋沉沉的说了一句话,“你不好哄。”   季子修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不止是0404,还有其他人在使劲,想要把他拉出泥潭。   乔亚秋听到季子修的笑声以后,终于放下心。   外边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拍打在窗户上,又像水幕一样不断滑下。   “我想见你一面,阿辰。”   听到这句话以后,季子修的笑容忽然变得冰冷。 第21章 声音10   和乔亚秋的上一次见面,大约是在一年半以前。   这个世界的声配圈很完善,所有的声配都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隶属于各大公司下面的训练制度很完善,而这些公司几乎每年都会合力举办一个新年会,每每到新年的时候,都是比拼的时候。   表面上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内地里风起云涌。   原主是从来不参加的,不仅是公司害怕他的形象被人发现,更多的还是原主本身的内向。   可那年看到名单以后,原主便给桑易打了电话。   ——他也要去。   桑易几乎在电话里狂喷:“你疯了吗?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他的心头充斥着不甘,被人看见怎么了?他就那么见不得人?   “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是南辰,我也要去。”   因为,乔亚秋会去,他也必须去。   他本来只是想在暗处看看乔亚秋而已,可当有人问乔亚秋南辰是不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时候,乔亚秋的笑容变得很冰冷:“徒弟?我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徒弟。”   至此,彻底打破了原主心中最后一次希望。   “阿辰,回话。”   乔亚秋的话把季子修拉回了现实。   季子修的眼中捎带冰冷,他真的很想和上一个世界那样玩游戏,追求刺激感,不去过多的考虑这是原主的身体,他走后会给原主带来什么。   “可是我不想见你怎么办?”季子修的声音里满是戏谑。   这句话说出的同时,让0404几乎呐喊:[主人别再加深难度了!!]   季子修无辜的耸肩:[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没崩住。]   没崩住什么鬼?   原形毕露了呗!   0404欲哭无泪:[主人不想早点完成任务吗?这样就能完成主人的愿望了。]   季子修眯起眼:[当然想,特别想。不过,让我先玩。]   脑子里传来哇哇的哭泣声,而那边的乔亚秋似乎沉默了许久。   电话里的乔亚秋长长的叹了口气:“讨厌我吗?”   “怎么会?”季子修笑起来,“我可喜欢你了。”   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乔亚秋那颗常年古井无波的心忽然有了浅浅的悸动。虽然,乔亚秋明白那不是季子修的真心话。   “什么时候愿意见我,给我电话。”   季子修低低的说:“万一我一直都不想见你呢?”   “不会的,否则你也不会送了我那么多花了。”这一点乔亚秋很笃定,“你最近,都在撩我。”   乔亚秋的语气很死板,一点波澜都没有,可听在季子修耳里,却莫名的充满了自豪感。   光是撩他就那么自豪?   万一把他上了,是不是更自豪?   季子修在心里盘算着,语气也变正经了不少:“做完《半日欢愉》,我们再见面吧。”   “……”情敌是工作!   乔亚秋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可事后,季子修的心里却忍不住对乔亚秋升起了几分戒备。   乔亚秋还是那个乔亚秋吗?   他帮他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   这一番话听下来,0404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停止了:[主人是不是以吓我为己任?]   季子修被这个说法逗笑了:“你不是一串数据吗?”   [……]   见0404沉默不语,季子修悠悠的冒出一句话:“吓你,可有意思了。”   0404:懵。   ……   事后的一个月,季子修开始忙于工作。   乔亚秋的剧是个长期作品,所以悠悠雪开始建议他们固定时间出。   就一句更新不定就能流失大量的粉丝,对作品的后续发展不好。所以乔亚秋就定了每个月是1号,11号,31号出,每次都争取做到六分钟以上的时长。   这样的效果真心不错,至少让季子修定点定时的有了曝光。   1楼:最近弈秋大神真是太勤奋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出了~试探链接请见下。   ……   18楼:越来越觉得墨仓和青阳是一对~   19楼:同意!!!   20楼:我想知道弈秋大神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怎么在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   27楼:窝草,这么多CP粉?先说,我是辞歌X墨仓青阳粉。   28楼:辞歌总攻别跑!我是女主控!   ……   120楼:借楼说一句,你们知道南大最近接的剧《半日欢愉》吗?   121楼:固定有粮吃,真是太幸福了~~   122楼:感觉南大最近在我的印象中变了。   123楼:2333333,感觉不那么高冷了,对吧?   124楼:120楼的兄弟,我有兴趣,咋了?   125楼:我是120楼,知道一些内幕。我是南大的死忠粉,以前也总听南大配的言情剧。南大最开始不愿意接这个剧本,毕竟是个耽美剧,大家还记得之前南大在粉丝见面会的反应吗?   这个世界的人耳朵都十分灵敏,否则声配行业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好了。   她们想了想,那天的南辰的确有微微的不满。   126楼:要是真那样……窝草,那导演不是欺负我男神吗?   一时之间,声讨剧组的楼层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过激的粉丝还想让全体剧组过来道歉。   222楼:你们南大在群里耍大牌,不按时交音,态度敷衍,又怎么算?   ……   222楼的发话,让混战达到了顶峰。   这种刻意抹黑,在混战中踩上一脚的行为,兮辞见得太多。   甚至假的都可以说成是真的。   然而这种办法也很有效,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对于真的粉丝,或许不会,可路人粉的印象一定会变得很差。久而久之放出这样的消息,路人粉就会成为黑子。   兮辞愁得快要上火了,生怕南辰以为是她们在故意抹黑他。   [兮辞:南大,你看论坛了吗?]   这件事情的动态桑易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季子修,并且持续关注着。   毕竟公司最近一直在给他做公关,这段时间也维持得很好,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可之前那些找不到黑点的黑子突然就蜂拥而至,在论坛里和一些粉丝大战。   季子修的神态里充满了疲惫,毕竟弈秋的那部剧是一个月出三次,又要录《半日欢愉》,他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了。   [南辰:看了。]   [兮辞:南大,真的不是我们剧组造的谣!我可以保证不是群里的任何人!]   季子修皱起眉头,眼神变得锐利。   [南辰:兮辞,我不和你说婉转的话了。上次的事情对我有益,所以我接受得爽快,也算共同给我们一个台阶下。]   [兮辞:……我知道。]   [南辰:可这一次,作为一个策划,就算是为了《半日欢愉》这个剧考虑,主役也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事。你不第一时间作为《半日欢愉》的策划去论坛解释,反而让混战更加扩大,跑到这里来跟我说?]   兮辞忽然就愣住了,只因为这些话太一针见血的戳心了。   混战扩大……对《半日欢愉》是个很好的宣传,她只想到了这一点。   正在兮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情况下,编剧茄子联系了她。   “兮辞……查出来了。”   “怎么样?那个最开始泼脏水的IP是哪个地址?”   茄子报出了一串地址,然后兮辞就隐隐觉得不妙。   “A市?”   茄子有些疑惑:“A市怎么了?”   兮辞的手指捏得发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茄子,你们都不知道。我和北归下来也联系过,他有我的电话。上次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刚好我看过一眼。”   茄子睁大了眼:“你是说……北归是A市的?”   兮辞的脸色很难看:“……嗯。”   不管这怀疑是不是真的,可她刚刚还在南辰那边保证了剧组不会有任何人去泼脏水,现在就被硬生生的打了脸。 第22章 声音11   兮辞依稀记得,在北归刚出道的时候,的确用南辰的名气炒作过自己。   他是野路子出身,一开始接触的全是网配,之后才被公司签下来。那一段也成为了北归最不愿意提起的黑历史,只是他装得太好,就连兮辞都以为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可她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所在的城市一样,还不足以端的你。   她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懊悔之意充斥在心头。   [兮辞:我会全权处理好这件事的。]   [南辰:怎么处理?]   [兮辞:这……]   屏幕的荧光照在季子修的脸上,他的表情近似冷凝。   [南辰:交给我。]   这句话之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边,桑易被这些事情扰得焦头烂额,网上让南辰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呼声又开始了。   桑易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外面吸烟,烟雾袅袅之间,他眼下的青黑很深。   “桑哥,现在怎么样啦?”   桑易把电脑推过去给她:“看看吧,一看就是水军。”   没想到论坛的事情越来越扩大,好不容易压下的事儿又开始有了火焰,还真是纠缠不清。   “但这次也不能怪南辰,这么大的手笔,明显是要让南辰倒了。”   桑易烦躁的揉了几下头发:“我知道!本来以为南辰那边开始顺了,却没想到又起风波。”   “哎……要不你先打个电话给南辰吧,问问?”   桑易十分不耐烦:“打什么打啊,他有能力解决吗?”   季子修这些日子都自身难保了,就连商演接起来都困难,还别谈其他事情了。   正在此时,桑易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往上面一看,竟然真是季子修。   说曹操,曹操就到!   桑易恶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用手指将烟头掐灭:“喂?”   “桑哥,是我。”   “老子他妈知道是你,有话快放!”   这种不耐烦的口气,只有在之前发生薛若洋那件事情的时候桑易才对他这样过。季子修眯起眼,一下子就看出了此刻的严重性。   “桑哥,半日欢愉一定要出,而且别再管这件事了。”   桑易睁大了眼:“不管这件事?季子修,你是脑子又进水了吧!?”   “就让他去扩散,我自有安排。”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真是太懈怠了,他也该活动活动脑子了。   桑易完全无法理解季子修的想法:“……你倒是给我拿出个方案来?”   他的语气里却满含着危险:“桑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语气,让桑易的心头莫名一震。   那个懦弱的南辰……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竟然,让他完全反驳不了。   ……   挂掉电话以后,季子修找到了《半日欢愉》的剧本。因为私下和乔亚秋联系得勤,蒋寒和傅怀予的戏已经不用担心了。   季子修的音一向很干净,收尾的音尤其漂亮。当他发给后期的时候,却被直接敲了。   [阿虞:你这个音,不行啊。]   [南辰:怎么了?]   [阿虞:这场戏是你和北归的对手戏,之前我们在YY也讨论过,但他发了完全不同的版本给我。我作为后期,是认为这个版本比较好,可配上你的,就觉得你的这份太出戏了,也有可能是我先入为主,先听了他的原因。]   季子修的眼中满是玩味,刺激和兴奋的感觉逐渐萦绕在心尖。   [南辰:他怎么样,我全力配合。]   [阿虞:诶??]   [南辰:有问题吗?]   她根本没想到南辰会这么说,有些懵逼。   [阿虞:没问题的,要不要我找他再和你去YY练练?]   [南辰:不用,我自己约。]   季子修不说二话,直接私戳了北归。   [南辰:有时间吗?上YY练练吧。]   当北归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打电话。看到南辰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神情几乎扭曲,随后,又很快的走过来回:[北归:好呀南大~~什么时候?]   [南辰:现在吧。]   现在?   北归的目光闪烁起来。   [北归:很急吗?我现在在外边。]   [南辰:急。]   [北归:那我马上回来~南大你等等我~~]   把这句话发出去以后,北归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去。取这么相似的名字又如何?终究是替代不了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南辰究竟哪点好,能让薛若洋这么死心塌地。   四年前,非要闹着和他分手。   北归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了几口烟圈。他的音虽然很软,但在现实当中从来都是做1号。和薛若洋的相遇在四年半以前,那个时候的薛若洋玩得很疯,几乎只看脸和身材,其余什么也不忌。   大约是同性相斥,攻和攻就更加排斥了,北归很讨厌那个南辰。   理性告诉他,他对薛若洋只是不甘心。   可北归讨厌输,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对手,他不甘心。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北归开始登陆YY,里面南辰早就在等他了。   “来了?”   “嗯。”   这声音的确特别,清冷之中带着撩感,可却一点也不娘。要不是他和他以那样的方式遇到,北归想,自己也很有可能喜欢上这个声音的。   “开始吧。”   “好。”话音刚刚落下,北归就切换了状态。他所配的这个角色,对蒋寒喜欢得如痴如狂。   蒋寒拥有风流骚气的外表,但身高绝对不矮,足足一米八五。   当初在gay吧遇到的时候,蒋寒还在上大学。   [蒋寒,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因为我不喜欢,这么拖着,对你我都不好。]   这一幕难就难在蒋寒是想挽留这个朋友的,话虽然冰冷,可语气里却并不全是。   要装作厌恶他,可实际上却有一丝丝的犹豫。   不得不说,季子修的技巧越来越厉害了,这样的戏简直信手拈来。   ——他被带着入戏了,而且是跟着对方的技巧走。   [你都拖了我三年,我不介意你拖我一辈子!]   [……我有怀予了。]   他完全出不了这个怪圈,主导一下子就变成了季子修。   [蒋寒,你的心可真狠。]   那话里的执拗和哀痛深深的刺激到了蒋寒:[对不起,我知道,我妹妹死的时候是你一手帮我办的。]   [呵……所以啊,我说你的心可真够狠,一点也没错。]   季子修的眼中满是冷漠,所说的语气里却夹杂着悲痛:[我狠的时候,可以连我自己都不要,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北归有个错觉,这句台词,就像是南辰给他的一样。   他的心里忽然一凛,下面接台词的时候就慢了。   “北归,你慢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北归气得半死。   纵使技巧高超又如何?他果然还是讨厌南辰的。   《半日欢愉》这个剧的关系,和现实世界的他们太相似了。   他,南辰,薛若洋。   就如同剧中的蒋寒,傅怀予,段成。   北归说:“抱歉啊南大,你刚刚配得太好了,就不小心走神了。”   耳机里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让北归的耳朵发麻。   越是近距离听,就越是知道这种声音的魅力和与众不同。   “北归,你还没想明白吗?”   “什么?”   季子修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和冰冷:“我是故意的。”   北归的大脑卡壳:“故意……什么?”   “故意用技巧来压你,故意单独找你来YY。”   北归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南大,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还没想到?”   北归忽然就不说话了。   里面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季子修缓缓开了口,只是语气却稍显冰冷:“不管你做什么小动作,我都会用十倍的技巧压住你。”   北归红了眼:“你!之前就有传闻说南辰欺压新人,耍大牌,我还觉得没这回事……”   季子修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有啊,挺有这回事的。”   不按套路出牌的季子修让北归一阵懵逼。   “我跟你有仇,当然欺压你了。”季子修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说说,怎么在论坛上搞我的,也好让我学一学这泼脏水的技术嘛。”   北归死死的咬住了牙,目光闪烁。   这个南辰,逞一时之快又有什么意思?看来也是个脑子愚笨的。   “别得意太久!”   说完,北归就下了YY。   他看着文件里的录音,面露狠色。   南辰完了,他可是亲口承认欺压新人的。这段音频剪去后面的,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而这一边。   季子修背靠在窗台喝了一口红酒。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幅画面唯美至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般。   优雅,精致。   最主要是那张脸,白皙如玉,在月光的衬托之下,几乎快要发光似的。   “把水搅浑了,游戏就更有意思了。”   而这次,他本来想按照规则玩下去的,却有人存心搅局。   难得当一回乖宝宝,还有人这么拦着他,也算有趣。   季子修盯着高脚杯里的红酒,低眉浅笑。 第23章 三更合一 声音12-14   当这段录音放到网上去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听出了那是南辰的音色。   可这个音频里面嚣张跋扈的人, 完全和她们印象中的南辰完全不同。   再加上之前那件事情, 导致事态越演越烈。兮辞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声明, 可这份声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很快就淹没在流言当中。   季子修坐在家里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一点也不像火烧眉毛的样子。   他满是玩味的看着那些话——   #揭秘南辰和弈秋的关系#   #震惊, 你竟然是这样的南大#   #某大神欺压小透明,证据见内#   一时之间, 好像所有人都证据确凿,言辞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好恶心,竟然是这样的人, 还在艹高冷的男神人设。]   [我喜欢南大三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楼上怎么知道?你亲眼看过?再说了, 他不肯出来露面肯定有什么心虚。]   这几个月来对他不利的消息全都被推了出来, 包括上次薛若洋的那件事。   就连当初在咖啡馆见过他的娱乐记者也纷纷出来指责,说他态度恶劣。   桑易好几次想要插手, 都被季子修给拦下。   这么下去,只会越演越烈。   而就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半日欢愉》推出了第一个版本,全长大约20分钟, 差不多是小说前十章的量。   季子修在里面的表现可谓是惊艳,当他开口的第一声,就征服了一片观众。   可一想到他的人品,又有人觉得恶心。   这个视频在网上被炒得很火, 有掐他的,有护着他的,总之乱成一片。   但视频的点击却直线上升,轻松的超过了弈秋连载的那部剧,《半日欢愉》也霸占了热搜。   兮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南大,这么做真的好吗?《半日欢愉》完全是被黑火的,而且现在原作者那边……已经开始想要收回后续的授权了。”   季子修不急不忙的道出:“再等两天。”   “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放出北归和我的对手戏的时候。”   这句话,彻底的堵住了兮辞的嘴。   作为一个会宣传会炒作的策划,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季子修想做什么。   可他也太沉得住气了,语气里还满是愉悦。   兮辞的心头渗满了寒冷的凉意,这种感觉是对季子修的。   “好,我全力配合你。”虽然不知道季子修下一步准备拿出什么来扭转乾坤,希望她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兮辞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季子修那边说:“先挂了,有电话进来了。”   “……好。”   手机来电显示是乔亚秋,果然他也看到了这场闹剧,只不过这次乔亚秋竟然没有帮他。   季子修笑了一下,也不废话,直接问出:“这次你怎么不帮我?”   “感觉有套。”   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冷冰冰的,在季子修身边也就乔亚秋一个人了。他眯起眼:“有套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   乔亚秋面瘫的说:“我可以反套路,不担心。”   这下子真的把季子修逗笑了,他显得很愉悦:“我已经对你用了好多套了,可是你一直不上当。”   乔亚秋沉默了片刻:“你希望我上当?”   “当然。”   这次乔亚秋知道怎么应对季大爷了:“那我下次一定上当。”   这句话,莫名的把季子修给噎到。   随后,他又释怀的笑了出来:“《半日欢愉》下一个剧本怎么样?要不上YY练练。”   “我想面对面练。”   一想起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季子修有些心虚:“……面对面练?你跟我不一样,都去了那么多次商业活动了,万一被粉丝认出来……”   “那来我家吧。”乔亚秋的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这更让季子修的心咯噔了一下。   “……你邀请我去你家?”季子修觉得古怪。   “你上次不是说过吗?《半日欢愉》什么时候做好,就什么时候跟我见面。”   “……”这股被噎的熟悉感,实在是让他有些怀疑呐。   乔亚秋声音里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来我家楼下吧,那里有个猫咪咖啡厅,去吗?”   艹,抓人软肋!   “去!”季子修一口答应,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季子修想起他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的场景了,他深深的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仍然觉得有些烦闷。   他是个猫控,还是重度患者,看见猫就腿发软,走不动路的那种。   偏偏他对猫过敏,每次在大街上看见野猫,都边打喷嚏边凝望着猫咪们。   而察觉到危险的猫咪们,弓起身子,如临大敌,嘴里发出刺耳的猫叫声。   季子修,尤其不讨猫的喜欢。   ——只是这点,乔亚秋为什么会知道?   原主明明不喜欢猫的。   季子修的神情冰冷,陷入了沉思当中。   ……   既然上次已经这么说了,季子修遵守了诺言。   第二天,他早早的出了门。夏日的蝉鸣声从小区的树林里传来,天气开始变得炙热。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穿上了厚厚的长袖,将帽子拉低。   季子修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这是上个世界留下来的后遗症。   乔亚秋的家离他家其实并不远,原主这个傻瓜,对乔亚秋痴心一片,被那样伤害以后还希望能住在乔亚秋家附近。   因为太热了,他的额头的汗水打湿了发丝。烈日炎炎,阳光就如同炙烤一般照在人的身上。   季子修冷冷的擦了一下流到下巴的汗水,不肯把帽子脱下来。   [0404,你能侦查别人的位置吗?]   [……主人,我的能力你不是很清楚吗?]   季子修玩味的说:[可你不是系统吗?]   [谁说系统就能侦查了!!这都是不科学的!我就是一串0和1组成的代码。]   [那你是0还是1?]   0404立马就反应过来:[主人……QAQ]   它觉得季子修是在报复它擅自弄照片,和动用能力让季子修一下子变得好看的事情。   季子修发出轻笑声,调戏0404之后果然心情很不错。   这两边的街道种满了五彩斑斓的鲜花,周围以白色建筑为主,多为欧式风格的低矮建筑。这样看着,倒也有种说不出的恬淡感。   季子修走在街道上,他的身形十分消瘦,那露出来不多的地方,也是白皙如玉。   “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他低着头,眼里含着黑暗和冷凝。   0404大惊:[薛若洋?]   看来0404聪明了不少,季子修点了点头:“一个月前,我就叫桑易给他回信了,也不知道他盯了我多久。”   0404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季子修的面上却半点不显。他一如往常般的走到无人的公园里,坐在一个石亭上,把帽子掀开。   凉爽的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季子修的头发都半湿了。   他就静静的坐在这个地方,等待着薛若洋的出现。   微风吹拂过花香,他坐在一片竹林深处。薛若洋踏过长长的鹅卵石,眼里是着魔般的痴迷。   一步又一步,走得极慢。   而当他终于走到季子修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不正常。   “我来就想问你一句话,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试探我的?”   “什么心情?”季子修嗤笑起来,“你来就想问我这个?”   原主是什么心情,他最了解不过。被暗恋乔亚秋被拒绝,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躲躲藏藏了四五年。而这期间,一直都是薛若洋陪在他身边的。   原主拿他当救赎,薛若洋是怎么做的?   季子修的眼里很冰冷,这次的重生,是季子修替他来做的。可季子修所做的这些事,也只不过是为了解决原主深沉又黑暗的执念而已。   真正的他,早就在重生之前的那个世界就被流言蜚语逼死了。   薛若洋的呼吸紊乱,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话:“我一直想知道,明明你不试探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对,这是你的错!不关我的事!”   季子修对薛若洋的最后一丝宽容终于熄灭:“我并不欠你什么。”   再说那个时候,他的确是胖子。   是后来0404善做主张,他才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薛若洋的神情扭曲了一下,正要朝着季子修伸出手,却看到一个人将季子修圈在怀里,以保护者的姿态。   季子修一阵恍惚,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陆千澜,也曾在高鸿手中这么保护过他。   “这就是你说的瘦了?”乔亚秋的语气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子修,“不错,好看。”   竹林石桌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长相极为俊美。他的气质里透着冷,只一眼,就让心里透着几分凉。   季子修死死的盯着他,轻轻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柔软而无害。   而眼里,却是势在必得。   他没有再接着说话,而是在打量乔亚秋。   燥热的夏季,他就像是一根青竹似的,修长、挺拔,就连站的姿势也是笔直。他看人的眼神永远都带着一点冷,和某个人像极了。   冰渣子。   季子修的嘴唇动了动,愉悦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越是细微的感情,越是难以捕捉。   可这个时候的季子修,却莫名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悸。   ——是对这个男人。   那一刻,季子修的嘴上很不想承认,他被乔亚秋给撩到了。 +++++   看到了乔亚秋之后,薛若洋面露警惕:“你是谁?”   季子修眯起眼:“我师父。”   乔亚秋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可他看薛若洋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变态跟踪狂没什么区别:“我如果猜得没错,你就是上次黑阿辰的人吧。”   一说到这件事,薛若洋的气焰立马就弱了几分。   他面带苦涩:“对不起,南辰,我欠你一句道歉。”   不能把两个攻略目标放在一起!否则会坏事!   季子修的脑子快速的运转起来:“我上次都跟你说了,我们不再是朋友,为什么还来找我?”   薛若洋死死的压抑着自己,听到那句话以后,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三人就这么对持着,蝉鸣声烦躁到刺耳的地步。   乔亚秋看向薛若洋的眼神满是失望:“阿辰,他不值得。”   不值得季子修鼓足了勇气去见他,不值得季子修去喜欢他。   乔亚秋低垂着眼眸,隐藏着自己的怒气。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和薛若洋打起来。   这样没有前言后语的话,让季子修还有些懵:“……我知道啊。”   乔亚秋皱紧了眉头:“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私生活有多乱,他不值得你喜欢。”   这一句话,让季子修和薛若洋都愣在原地。   喜欢两个字,对于薛若洋来说,无疑是一颗炸弹,在脑子里慢慢炸开。   他一直想知道,当初的季子修是用怎样的心情来试探他的。   现在知道了,是喜欢。   他起初是欣喜,可后来,却慢慢尝到了最深的苦涩。   真是,作茧自缚。   他之前怎么不想想,南辰从不见外人,也从来不在公众面前露面。那天鼓足勇气见他,对于他来说,又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季子修的眉头深锁,看到薛若洋一副深情的模样看向自己,无奈之下,就只能这般解释:“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和上次见面的样子不同了……”   “我知道!你不用说。”薛若洋打断了季子修的话,“网上认识的朋友,面基的时候的确应该深思熟虑一些,所以你才找了个人来试探我。”   季子修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个状态,俗称懵逼。   可乔亚秋却见不得两个人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他的眼神冰冷,拉起季子修的手,又警告的对薛若洋说:“再败坏南辰的名誉,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就强硬的拉着季子修离开了。   而站在原地的薛若洋既没有追,也没有挽留。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在季子修心里失去资格了。   他的心懊悔无比,总是在回想,要是那天对那个替身友善一点,或许两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无论怎样,薛若洋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季子修了。   他的私生活又重新变得混乱,只是这一次他身边的少年,多多少少有些地方像南辰。   然而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这一边。   两个人一阵直奔,走到了一个喷泉处,乔亚秋才停下来。   乔亚秋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执拗。   季子修知道乔亚秋是谁,也不装了,直接问他:“陆千澜,这段时间这么耍我有趣吗?”   “陆千澜?”乔亚秋的眉头狠狠皱起,“又是谁?”   季子修惊疑的看向他,却见乔亚秋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你真的不认识?”   乔亚秋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认识。”   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吃醋了。   季子修:“……”你的醋味酸到我了!   季子修之后又不着痕迹的做了几次试探,在确定乔亚秋真的不知道陆千澜以后,才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他认错人了。冰渣子,又喜欢噎别人的,除了陆千澜以外竟然还有其他人。   第二,和陆千澜的任务有关,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完全融入了乔亚秋,不记得任何事情。   季子修更偏向于第一种,毕竟那才是常态。只是,也不能忽视第二种的可能性。   乔亚秋见他一直不说话,就以为季子修默认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你竟然还在跟薛若洋联系?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他不是一个好人。”   这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听上去句句都是为了他好,季子修来了几分兴致:“怎么了?你以前可从来不管我的。”   乔亚秋的目光变得幽深:“你连续送了我七天的花,又和别的人纠缠不清。”   季子修轻笑起来,直面乔亚秋的指责,没有丝毫畏惧:“那花好看吗?”   “好看,正因为好看,我才会来这里。”   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怒火和妒意冲昏了头脑,乔亚秋狠狠的吻上了季子修。   他的吻很强势,几乎不给季子修留有空隙。   冰冷的外表下,藏着炙热的情感。   季子修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接受了这个吻。没有反抗,没有抱怨,反而很舒服的互吻对方。   殊不知,他这样的表现就像十足的渣男。   乔亚秋的心里更不是滋味,那一点点小小的祈愿被慢慢扩大。   想要占据季子修心中所有的空隙,让他没有半点容纳别人的位置。   乔亚秋知道,这是种病态的占有欲。   可他,控制不住,甚至甘之如饴。   宁愿深深沉醉,至少此时此刻,他抱着他,他的怀里有他。   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了。还好这大中午的,附近没有几个人,否则他们两个在外面火热的互吻,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轰动。   乔亚秋严肃的教育:“既然你在追求我,就不要三心二意的想别人。”   这一副老干部的样子,让季子修笑出了声。   “好。”   乔亚秋继续教训道:“还有,对你有利的网配,记得也接一接。”   说起这个,季子修倒是想起了最近在研究的那本书——《半日欢愉》。他问:“你那边下一期的剧本做好了吗?”   “差不多了,这段时间集中注意力到《半日欢愉》上面吧。”   季子修点了点头。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   季子修的眼中泛起笑意:“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乔亚秋忽然死死的盯着他:“……我也不知道,明明之前还觉得你……”   “很恶心?”   乔亚秋冷着脸,忽然就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他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岔开话题说:“你要是喜欢花,我继续买给你。”   “不用。”   乔亚秋勾起嘴角,那个细微的弧度,也让季子修觉得惊艳无比:“我买给你。”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成花,随后在心头涌起一股喜悦。   季子修觉得,这种感情太不妙了,竟然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变成这样。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岔开了话题:“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瘦的?”   乔亚秋说:“不好奇,你真的想告诉我,你自己会说的。”   季子修:“……”   这男人是不是已经完全摸清楚了他的秉性?不问的时候就不问,这样反而能勾起季子修的好胜心。   季子修耸肩:“当然是失恋的时候瘦的。”   乔亚秋又问:“之前和薛若洋见面的人是你找的?”   也对,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他是妖怪或者他被穿了。只会从这方面想。   毕竟现今是科学社会。   0404捣乱的时机太不好了,季子修这段时间的确不敢出门。   他只能回答:“是啊,怎么了?”   乔亚秋若有所思的看了季子修一眼:“那个人跟你以前长得挺像的。”   他的眼神,让季子修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落下这么一个大的把柄,乔亚秋又不像薛若洋那样只见过他一次,乔亚秋都认识南辰好多年了。   见季子修如此,乔亚秋排了一下季子修的后背:“身体别那么僵,等下跟我回家练练?”   本来两个人也是这么约定好的,要不是薛若洋中途捣乱,他们早就开始对《半日欢愉》的剧本了。这会儿乔亚秋不追问他,季子修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   乔亚秋飞快的抿起嘴,在太阳底下牵起季子修的手。   两人并肩行走在大街上,旁边的人心神不定,他虽然一直看向前方,可余光一直落在季子修的身上。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   早在他说要送花给阿辰的时候,他的气势就乱了。   小傻瓜。 +++++   季子修的思绪一直都很乱,想要极力掩饰这个纰漏。   他和乔亚秋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就算他解释了,对方的态度也难以捉摸。   步行十分钟,他们总算来到了乔亚秋家的楼下。正要去咖啡厅的时候,桑易打了一个电话来:“喂,子修,在哪儿呢?”   季子修飞快的报了一个地址。   桑易又说:“等下我来接你,有事要和你商量。”   季子修不怕其他人,唯独害怕桑易。   他是原主最靠近的人,原主有什么变化,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更别提他现在这个样子了。季子修连忙说:“桑哥,你别过来了!”   桑易有些疑惑:“怎么啦?”   “我现在又不在家。”   桑易有些郁闷:“我也正奇怪呢,这个时间你不在家,去了哪儿?”   季子修被问得愣住了。   正在此时,一旁的乔亚秋忽然拉起季子修握住手机的手,靠近电话轻声说道:“阿辰和我在一起,我们正在对剧本。”   桑易一口气没上来:“弈……弈秋?”   “是我。”   他和乔亚秋距离得太近了,对方喷薄而出的呼吸都砸在他的脸上,炙热而滚烫的,说明乔亚秋对他并非没有感觉。   这种姿势十分暧昧,让他的注意力有些分散。   桑易笑得合不拢嘴:“好,那我就不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以后,乔亚秋才和季子修拉开距离。看他面瘫的表情,完全就像一点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季子修重新贴近电话,叫了一声:“桑哥……”   谁知道桑易还一直在提点他,那完全是卖孩子的模样:“子修,跟着弈秋好好学,《半日欢愉》虽然是网文,但听说已经开始谈版权了,好好加油搞啊!”   季子修:“……”   原来他的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乔亚秋的一句话,这么想心里还颇有点心酸。   “好,一定。”   听到季子修的保证之后,桑易才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虽然现在季子修还接不了商演,但这股风波过去以后,他相信南辰的知名度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的。桑易研究着方案,开始着手全面的反攻!   与此同时,乔亚秋本来打算和季子修在楼下的咖啡厅对练,他走到前台去借毛巾。   季子修穿着长袖,流了很多汗。   乔亚秋细心的注意到这个细节,便先让季子修到包间去坐。   “有毛巾吗……”   这些季子修都没有听到,他快速的走到包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比之前那个世界别人说他丑更加不喜欢。   甚至……还不肯接受0404的那套审美观。   等到了咖啡馆,他就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了。   昏暗的灯光并没有折损这种美丽,季子修随意的找了一本书来看,等待着乔亚秋的到来。   [季子修,怎么你变回这个模样以后就不大喜欢在外面笑了?]0404忽然开口问道。   季子修继续看书,就连眼睛都没抬:“因为丑,笑起来更丑。”   0404:认清现实不好吗?   它做了一个建议:[那你对那边的男人笑一下试试?]   季子修考虑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对面的那个男人瞬间就傻眼了,甚至还热泪盈眶的跑出去:“男神!!刚刚那个男神对我笑了!”   “你看,他都跑掉了,我不笑了。”   0404:你耳鸣吗?他明明这么激动!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学医都救不了他!   0404泪流满面,觉得自己不仅管不了季子修,还喊不醒他。   没过多久,乔亚秋就拿着毛巾回来了,他把毛巾递给季子修:“擦擦脸吧。”   这幅相似的画面,让季子修一下子就眯起了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乔亚秋。   还说你不是老陆?啧。   他接过乔亚秋手上的毛巾,擦干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以后,果然好受多了。里面虽然开着空调,汗水打湿之后总感觉黏糊糊的。   “谢了。”   没过多久,就有几只猫咪大军从包间外走了进来,一只跟着一只,很是壮观。   乔亚秋身边就已经围了好几只猫,再他脚下求蹭蹭。   然后季子修就开始打喷嚏了,一直不停。   偏偏这些小家伙仿佛知道谁是老大似的,挨个讨好乔亚秋,都没空搭理季子修。   他好一阵忧郁。   乔亚秋还是强势的拉着季子修出了门,说:“对不起,我的失误,不知道你对猫过敏。”   季子修一直在打喷嚏,本来还想辩解几句,可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的:“没……啊啾,我过敏不严重。”   他偶尔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和之前那种强势的撩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乔亚秋看着他,眼神也柔和了,声音里还掺杂着笑意:“不严重也要去医院看看。”   或许男人都是这样。   当季子修强势的时候,乔亚秋会感觉到心动,可不会产生保护的心情。   当他现在这样的时候,那股怜爱的感觉就涌上心头了。   “我……啊啾,我不去!”季子修完全没工夫搭理他,估计他这幅窘迫的模样也就乔亚秋看过了。   乔亚秋的手轻轻的放到了他的头上,揉了揉:“别闹。”   明明只比他高一个头,他做出这样的姿态的时候,却格外让季子修挪不开眼。   ……他们的地位是不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前期是他撩乔亚秋,现在变成乔亚秋撩他了??   后知后觉的季子修脸色反而很不好,拍开了乔亚秋的那只手,目光锐利的看着乔亚秋:“我很快就好了,别这么揉我的头,我又不是女人。”   乔亚秋勾起嘴角:“不是上次你让我试吗?”试试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季子修漫不经心的问:“那怎么样啊?”   “我试了,结论是……你必须对我负责。”   季子修古怪的问:“……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喜欢。”乔亚秋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这句话说得干脆又利落。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我呢?”   “我知道。”   “这样,你听我说。”季子修勾住乔亚秋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育,“你试过了吗?有没有尝试过其他的可能性呢?”   “但是我只能对你硬,我试过了。”   “……!”季子修的脸色很难看,“我告诉你,别当面对我耍流氓!”   “耍流氓?”   “乔亚秋,别以为你面瘫脸,我就看不出你心里想的什么!”   “我只能对你硬,只能对你耍流氓。”   季子修被噎得慌:“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试的啊?”   “这样。”   他伸出手,抓住季子修的下巴,来了一个热辣的强吻。   季子修被吻得昏天黑地,甚至什么时候被人按在墙上壁咚了都不知道。   而对方甚至还伸出了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腰。   季子修崩溃的发现,他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竟然被攻了?   两个大男人在咖啡厅里这么亲,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特别是乔亚秋正好比季子修高一个头,他把人揉在怀里,脸上无比面瘫,可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该吻吻,该壁咚壁咚。   两个人长得都太好,尤其是略矮的那个。虽然被乔亚秋挡住了一大半,可那种惊艳就已经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这幅画面显得唯美又色气,因为呼吸不畅,季子修的脸上慢慢变红,粉嫩的红晕,完全满足了在一旁看的人的少女心。   攻的那个人强势而冰冷,受的那个人简直是个诱受,这幅画面组合起来,就四个字——秀色可餐。   几个女孩被萌得脸红心跳,透透的拍了一张照片。   季子修这下子反应过来了,连忙推开了乔亚秋,他用手狠狠的擦了一下嘴唇,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更加勾人了。   本来季子修也不想这个反应,被亲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被吻和吻别人,区别就很大了。   他作为攻的心情,不能忍。   乔亚秋的眼里藏着笑意,虽然语气还是很平淡:“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季子修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日了狗了! 第24章 声音15   “……你行动力挺强的啊,呵。”   似乎没有听出季子修语气当中的嘲讽之意, 乔亚秋点了点头, 十分认同:“我一向如此。”   季子修的气压就更低了。   什么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此刻算是深有体悟了。   他又开始打喷嚏了,身上的皮肤也红了一圈。   乔亚秋连忙把他拉了出去, 走到外边之后, 季子修的状况也不是太好。   乔亚秋皱着眉头:“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季子修拍开他的手, 还是控制不住:“不……阿啾,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乔亚秋知道今天是自己做得太着急了, 他这么做,季子修只会跑。   乔亚秋只能隐藏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说道:“我就送你回去, 看着你回家。”   季子修惊疑的看着乔亚秋:“……什么也不做?”   “是。”   艹,这还是不是男人?   一想到这里, 季子修马上就黑了脸。   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是希望乔亚秋对他做什么吗?   季子修的心情更差了:“不,我自己回去。”   见他坚持如此,乔亚秋只能捏紧了手,又缓缓松开:“好吧, 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嗯。”   他重新把帽子拉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乔亚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温情。   而这一幕,却恰巧被人用相机拍了下来。   咔嚓。   张曜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   “喂, 老大,我拍到了好东西。”张曜说道。   “什么?”   “那个弈秋,他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南辰。”   听到这个名字,北归的心头一动:“他们两个人在做什么?”   “太远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个人关系好像很好。”   听到他的话,北归的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把照片发到网上。”   “诶?可是有点模糊。”   “模糊怕什么?现在形势一片倒,正好加点料。”   “好!”   干这种事情,他们经验不少。张曜很快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小号,用这个小号发布了今天的照片,并且分别艾特了现在黑季子修最狠的那几个黑子。   这个事情一传到网上,还专门写了许多八卦帖子和内幕帖子,说得恰有其事一样。   [……虽然我最近都不太愿意相信,可这一两个月以来,南辰的黑料也太多了点吧?]   [没这回事别人也抓不到把柄,粉转黑。]   之前说猜测南辰和弈秋关系的帖子忽然被顶了上去,一时之间,腥风血雨。   季子修当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个东西,可此时的局几乎已经布好了。   [主人想做什么?]   季子修低低的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想最后赌一把大的。”   季子修将那天录下的音频,一共发给了两个人——桑易和兮辞。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两个了吧。”薛若洋和乔亚秋都已经攻略下。   [是,还有最后一个,原主想惊艳世人,用脸。]   其实,用不用脸没关系。   他明白那种感觉,想在什么人心里留下重重的痕迹。   而不是如同那句话所说,世界这么大,多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也不少。   “还差一个任务了。”季子修轻叹道。   还差最后一个任务,就可以离开。   北归一定想不到,自己会送他这么大的礼。   今天有人拍下了季子修和乔亚秋的照片,两个人正在亲吻。   毕竟薛若洋之前说他长得很丑,所有人都不相信乔亚秋拥抱的那一个人会是南辰。   毕竟光是小小的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就足以令人觉得惊艳。   [有没有谁想跟我一样,想看全身照的。]   [QAQ证件照也愿意啊!]   这个人的身份成迷,无数的私信涌向乔亚秋,但他一直没有采取回答。   随后,有人在网上说,那个人是南辰,真的是南辰。   她曾经亲眼见过,就在和薛若洋见面的那个地方,只是在场的照片被南大删掉了。   他微笑的说,只希望大家关注作品本身。   这个女孩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这个声配圈与娱乐圈并重的时代,稍火一点的声配几乎都会接商业活动。一向冷门的电竞圈也同样如此。   就在此时,有人说了这样的话,倒是狠狠的打脸了好多人。   喜欢他的人则更加喜欢,可讨厌他的人似乎也没有因此消停。   毕竟,欺压北归的音频还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呢。   第二天早上,桑易看到了照片,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是他们家南辰……?   南辰当声配之前就这么胖,他不是没有使过招,可统统都没用。   这次的打击,不仅让他瘦下来了,脸上的痘印几乎也全没了?   要说没整容,桑易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早知道南辰对自己的外表很自卑,可也没有想到他会傻到这个地步。正在此时,桑易接到了季子修的电话:“喂,桑哥。”   “怎么了?”   “帮我开记者发布会吧。”   桑易傻眼:“这个时机?”   “正要这个时机。”   桑易憋了一肚子的话,对季子修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脸上动刀子了?有没有留下把柄,需不需要我去给你善后啊?”   季子修倒是挺意外的,桑易虽然认为他整了容,可护犊子的心真的太强了。第一时间是问的,有没有留下把柄,要不要善后。   他笑了起来:“桑哥,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突然这是怎么了?”   若是完成了任务,他的身体机能就会立马衰弱下去,季子修想……他大概没有太久的时间了。   “没什么,要谢的有很多。谢谢你这五年的保护。”要是没有桑易,原主过得会更加凄惨。   桑易的眼眶忽然有点红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了这点小事感动!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季子修笑了一声。   两人而后又商量了一下发布会的事情,五年的默契,让彼此心照不宣。   就光凭那露出来的半张脸,桑易就断定减肥过后的季子修一定不会差。   五天后,记者发布会现场。   季子修穿着最隆重的对待这一场发布会,他穿着黑色的西服,显得低调而优雅。到台子上的时候,走得又慢又稳。   这是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时光。   当他站到了中央,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有时候美色真的会成为一种毒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一个人的审美到达顶峰,再看底下的那些,就索然无味了。   一方面是季子修的确长得太好,另一方面,是他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看着他,只会觉得越看越好看。   永远都不会腻。   “请问您对北归上传的音频怎么看?”   “时间会给予你们真相。”   “请问之前在微博当中爆出来的照片是你吗?我们看到弈秋和你在激吻?”   “这个事情请你问弈秋吧。”   季子修一一的应对了下来,记者的问题虽然尖锐,可他临危不变,应对自如,下面的桑易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桑哥,你别哭啊。”   “滚犊子!谁哭了!这下终于好了,南辰一定会再上一步的。”   此发布会一出,网上开始充斥着大量的话题讨论。   不要小看颜控的基数,大量的颜粉增加,压得那些黑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北归见形势不妙,几乎咬碎了牙。   这一天,阳光很好,远在另外一个省市的北归上传了自己和南辰在《半日欢愉》之中对手戏的部分。   与此同时,兮辞在几大论坛和微博上发出那天南辰和北归在YY上的谈话。   弈秋,云门春深,统统开始转发。   当事人的南辰却没了一点消息。   粉丝们听到那些东西以后,全都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有后续内容。北归发给她们的,是被剪辑过的。   这么一个小小的音频,就让他们的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用锤子捶打了几下似的。   随后,他们的心头升起一股极大的懊悔。   这段时间南辰怎么样了?他一直都没发微博,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南辰再也不配音了?   她们找不到南辰,就将炮火对准了北归。   蓄意诬陷别人,他的心是有多脏?   最后,等待她们的是南辰的最后一条微博。   [对不起,因为身体原因,这是最后一次发布微博了。我应该会退出声配圈,不再做声配了。大家如果真的喜欢我,请不要遗忘过去南辰的每一个作品。]   南辰的真爱粉哀嚎一片,这个时候,一张南辰的照片几度上了热搜,好些天都挂在上面。   [其实这张照片一直都保留在我的手机上,我那天聪明,拍了就传给我闺蜜了,所以还有备份。南大不希望在公众上露脸,他希望我们更多的关注在作品和他的声音上。我喜欢南大也正好是这个原因,大家想起发布会南大说过的那句话吗?这是身为声配的尊严。]   众人点开了那张照片,不得不说姑娘的照相技术很不错。   画面定格在他微笑的那一刻。   有光斜斜的照射过来,就仿佛在他身后藏着万丈光芒一般,上面的南辰,美得令人惊艳。   这张照片上热搜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上面的人——笑了。   粉丝们不知道南辰到底怎么样了,只是听说他的身体变得很不好,可桑易瞒得很死,她们再也找不到南辰了。   北归被骂得狗血淋头,几乎抬不起头做人。   他之前蹭热度,又反踩一脚,真算是白眼狼。   北归几乎在国内待不下去,他接了太多的商业活动,露脸次数也超过很多同辈。所以大多数的人都认识他。   南辰病重,这件事情不怨北归。   可有的人就会这么联想,北归为什么不肯放过一个病人。   他被掐得只能宣布退出声配圈,只好宣布再也不配音了。   在声配圈里,没有人会再帮他,做其他工作的时候也同样会受到鄙视。然而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半个月后,一则新闻登上了报纸。   #《半日欢愉》成为绝响。#   通过这条新闻,她们才知道,那个令人惊艳的南辰,已经离开了人世。   南辰把蒋寒从文字上面扣出来,用声音去演绎。   而如今,蒋寒失却声音,他的爱人傅怀予的CV弈秋也不再配音。   [我所认定的蒋寒,只有南辰一个。]   隔日,弈秋同样宣布退圈。   有粉丝痛惜,要是南辰还在,那该多好。   他就像划过的一道流星,转瞬而逝。   而那种美丽,似乎也不该存留在人间。   好多人哭红了眼,给桑易的公司发去悼念,却再也换不回那个南辰了。   另一边。   乔亚秋醉倒在地,房间里满是酒瓶。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阿辰,阿辰。   乔亚秋无声的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他的心疼得发颤,眼下的青黑很深。   自从在桑易那里知道了消息过后,乔亚秋就再也无法进入安眠。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像是要走到时间的尽头。   当时钟显示到00:00的时候,乔亚秋的神情忽然一变。   大量的记忆和信息涌入脑海之中,他的脸色发白,死死的忍住这股疼痛。   半个小时以后,乔亚秋的眼神变得清明,气势也完全变了:“0101,我的任务进度怎么样?”   [已完成,季子修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好。”   [主人还是选择最高难度吗?]   乔亚秋的瞳孔变成了最深的黑色,他吐出来的话语显得冰冷无比:“最高难度,只有和他选择相同的难度,我们才有可能回到遇到系统以前的世界。”   在成为宿主以前,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   乔亚秋要拿回在季子修身上的那另一半灵魂。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乔亚秋淡淡的说,“死掉的季子修,没有任何意义。”   “我要让他活!”   0101被那句话里含着的炙热情感触及到,它说:[主人,这个世界的季子修好像认出你来了。]   乔亚秋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淡而冰冷的弧度:“那下一个世界,帮我加一条暗示吧。”   他选择的最高难度,就注定他在季子修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前,不能恢复记忆,全靠本能去帮助季子修完成任务。   [好。]   乔亚秋用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子,轻轻叹息。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再见到你。   ……   黑暗的空间里,季子修苏醒了过来。   这里是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短暂的中止间,季子修上次也见到过了。   他的意识渐渐恢复,有庞大的白色光点,犹如萤火虫一般飞舞着,很快,那些东西就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季子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股温暖。   [恭喜主人完成任务,主人布的局已经全数生效。]   那些被曝光的证据当中,有薛若洋的保证书,粉丝的照片,都是上次去咖啡厅拍下的。0404没想到季子修那日执意要去见薛若洋,还藏着这个意思。   那个音频,共有两个版本,一个不利,一个有利。   季子修那天是刻意激怒北归的。   听完0404的话,季子修勾起一个寡淡的弧度:“任务完成了就好。”   其实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季子修忽然有些好奇:“像原主这样的人,你们收取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会成为你实现愿望的基石。]   0404的话,让季子修的眼里泛着冷,就连心脏也结了冰。   他早该知道,在系统这里,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   “……这是他愿意的?”   [是。]0404的声音第一次显得这样严肃,[无法重生,又怀着恨意去死的他,在死之后祈求了无数次,才有你的降临。]   那里面每一个字,都让季子修觉得寒冷。   “竟然为了这种东西祈求无数次……”季子修微微合上眼,“我终于懂了,我接下了什么任务。0404,下次我不会再这么任性。”   无从选择,是遵从绝望,还是祈求最后一点曙光?   要是季子修,大概会和原主做出同样的选择。   拼死挣扎,也不甘深陷泥沼与黑暗。   季子修眼中的迷惘逐渐被坚定所取代:“0404,传送下一个世界吧。”   [是。] 第25章 作天作地1   来到这个世界,在接到任务的时候, 季子修一百个不愿意。   不是要他怎么去攻略别人, 或者说改变别人的看法。   这次的原主脑回路相当清奇。   ——我就是作天作地怎么了?   ——我以前作的时候那个人不也一样宠着我爱着我?   ——因为脸被人毁了, 所以他们才这么作践我,全是一群贱人。   季子修的脸色很难看, 挑眉问0404:“我真的要扮演这个……?”   0404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家伙真是死不悔改, 自己下场惨,还觉得是脸被人毁了的问题。”季子修哼了一声, 推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一片的粉色,真是闪得季子修僵硬在原地。   “……这能换吗?”   0404:[很显然是不能的。]   季子修终于冷笑起来,粉嫩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阴风, 简直让0404抖了两下。   季子修的眼神里仿佛结了冰,可表面上还记得保持着假笑:“我这样的小仙女大风大浪都见过, 还怕这点小玛丽苏?”   0404:夭寿了, 主人彻底坏掉了QAQ!   季子修推开了衣柜,想找件睡衣换上来, 却看到这个小格子里面竟然全是动物睡衣,还是连体的。全是那种可爱的兔子,猫咪一类。   季子修的脸抽搐了一下,拿衣服的时候, 手都在颤抖。   他换上了兔子的连体睡衣,仍旧是白、粉交替。   季子修走到厕所,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   里面的人真的太萌了,眼睛圆圆的, 脸也透着几分稚气,皮肤白皙。这样的脸组合起来,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   穿着这样的睡衣,更让里面的人显得十分可爱。可再怎么可爱,也架不住季子修的眼神冰冷如霜啊!   [主人,克制点。]   季子修双手交叉,环抱手臂,仰着头不羁极了。   他眯起眼,高贵冷艳的吐出一句话:“呵,娘炮。”   0404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句话被原主听到,原主肯定又得作。   “帮我看看任务资料。”   [是。]   在季子修的眼前,凭空出现了几行字。他从来玩的就是最高级别的难度,接手的原主也比别人麻烦得多。   原主名字叫做傅新雨,因为有一张好看的脸,高中一毕业就被人包养了。他自己没能力挣钱,只能抱大腿,可他个性又作天作地,很快金主就腻了。   傅新雨虽然得到了很多分手费,可在此之间也得罪了很多人。   他被毁了脸。   自从被毁容之后,他生活的一切全变了,所有人看到他都是面露嫌弃,动不动就指指点点。   偏偏傅新雨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甚至把大批的钱砸到了整容上面。   他没等到整容的结果出来,自己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现在,问题来了。   又作天作地,又好吃懒做,原主还想有一个人‘爱’他。   是爱的程度,而不是稍浅的喜欢。   看完所有资料的季子修脸色有点黑:“我有一句话想讲。”   但他现在可是小仙女,作天作地的小公举,不能随便讲脏话的。   这个任务对OOC的把控力度极高,但凡有丝毫的出入,季子修的任务就得被判定为失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稍微把控得轻一些。   他不走运,没能赶得上好时机。   原主刚刚高考完,想必成绩是一塌糊涂的。   离他被金主包养也只有十天不到了。   季子修的太阳穴凸凸的疼,决定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起来想办法。   他洗漱完以后回到卧室,看到那被蕾丝和粉丝围绕的床,呆立了好一会儿。   季子修沉默了片刻,还是迈动了腿,慢慢的走了过去。   关了灯,谁还看得见什么颜色!   他现在可是小公举。   季子修缓缓的闭上了眼。   ……   第二天的时候,阳光从窗户传出。   一个清爽的早晨就这么开始了。   原主甚至还安装了喷头,浇灌他种的那些玫瑰花。   是!   他这种小仙女!   从来只种玫瑰花!   季子修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洒在脸上,是喷头的水不小心喷到了他的脸。季子修黑着脸从睡梦中醒来,末了还得来一句:“真是清爽又可爱的早晨呀。”   今天起开始测量OOC,不能放松!   因为刚刚高考完,很多东西还放在学校,需要季子修去那边整理。   原主也知道自己考得不好,怕父母让他重读一年,还是没敢把书全扔了。   季子修走到客厅吃早餐,他爸是早班,很早就离开家了。   母亲张罗着早饭,她爱吃稀饭包子,而季子修早上非得吃什么新鲜的三明治。   好不容易给他弄好,傅母问:“前几天你高考,妈妈也怕增加你的压力,没问你。现在终于考完了,考得怎么样啊?”   季子修小口的咬着三明治,做到吃相优雅:“考得不太好。”   傅母对傅新雨宠爱有加,几乎百依百顺,她望子成龙,可偏偏傅新雨在学习上就是吃不得苦。   “哎哟,那可怎么办啊?要不你复读一年?”   傅母的话,让季子修睁大了眼:“妈,高三那么苦!你怎么忍心再让我读一年?”   这话叫出来,季子修自己的嘴角都抽搐了好几下。   傅母一看乖儿子急了,连忙安抚:“哎,宝贝,妈妈也是希望你好。”   季子修傲娇的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复读,妈妈~你最好了~帮我塞点钱去大学嘛。”   季子修是傅母的第三个孩子,她上面生了两个女儿才有的他,自然宝贝极了,事事都依着他。   自从傅母生了季子修以后,在婆婆那边的腰杆子都硬气了几分。   而且季子修也是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好的,让她如何不爱。   “好吧……你别摇我了。”傅母很无奈,“你爸那边也就这点死工资,我去问你大姐二姐要。”   季子修沉默了一会儿,下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要是原主,肯定会一口说傅母好的话。   可他回想起原主的大姐和二姐,眉头都皱紧了。   他的大姐长得好,却已经跟了好几个男人,甚至打了好几胎,子宫壁都薄了。还要被自己家里犹如吸血鬼一样的汲取生命。   他的二姐脑子笨,长得也不如大姐好看。甚至当初傅母在生他二姐的时候,交了很多罚款,满心期待这会是一个儿子,却没想到又是个赔钱货。   所以二姐在家里得到的爱是最少的。   她连高中也没读,直接进厂了。   这是一个畸形的家庭,季子修处于旋涡的最中央。   他笑了起来,对傅母撒娇:“二姐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呢,妈你让她自己留着嘛。”   季子修也只能这么说,害怕稍有和原主做得不同的地方,任务就会失败。   傅母十分欣慰,觉得儿子长大喽,知道心疼人了。   “也是,还是找你大姐要。”   这句话,让季子修一阵反感。   下午的时候,季子修要去学校。   自从傅母给打了电话以后,他的大姐傅心月就在电话里和傅母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季子修靠在墙边听了一阵,就十分头疼。要不是这个世界对OOC的掌控力度格外高,季子修还真不会选择以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方式去洗白。   他沉默了片刻,对里面的人飞快的说了一句:“妈,我去学校,先走了。”   傅母连忙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啊,记得打把伞!太阳大着呢!”   季子修才想起这茬儿,嘴角一抽。   原主到哪里都打着伞,就是害怕晒黑了。   虽然被班上绝大部分的男生排挤,但好歹生得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细腻,倒是很受基佬的欢迎。   原主是个双,男女都吃。   季子修拿起了伞,给自己打着,就走出了家门。   ——看来他的修炼还是不够,小仙女这个人设怎么都入不了戏。   十几分钟以后,季子修就去了学校。高三单独分在一栋教学楼,他走上去的时候,人还很少。大多数人上午就搞定了。   季子修刚走上楼梯,就看到楼道口处,一个人在等他。   他一只手揣在裤包里,斜靠在墙边看外面的风景。阳光正好照到他的脚踝处,他其余地方都淹没在黑暗当中。一股冷清到极致的气质就油然而生了。   隔了一会儿,季子修才开了口:“陆丞。”   陆丞回过头看他的第一眼,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阿雨。”   季子修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爸呢?好点了吗?”   陆丞摇了摇头:“还没呢,他……还在医院。”   季子修是搞不懂陆丞为什么会真心喜欢傅新雨这样的人,不仅季子修搞不懂,以前曾经喜欢过陆丞的一个学姐也搞不懂。   即便是陆丞家很困难,在她眼中傅新雨也是配不上陆丞的。   可陆丞死脑筋,偏偏喜欢傅新雨。   这事儿傅新雨也是知道的,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反正吊着他。   所以季子修也不能把脸色摆得太臭,只是说:“那你等我多久了?”   陆丞笑了笑,十分无害:“一个小时吧……”   季子修也没说一句道歉的话,或许在原主看来,这是陆丞应该的,他一点也没强迫陆丞。   季子修想了想,依原主的性格大约还会这么说:“陆丞,你帮我搬点书吧,好重呀~”   陆丞眼神一亮:“好呀!我力气可大了!”   季子修默,脸色有点僵硬。   ——这傻白甜。   他用得到他做事,陆丞还会有一种成就感——傅新雨谁也没找,就找了他,他是特别的。   “谢谢你啊。”季子修皮笑肉不笑。   陆丞更开心了:“不用谢,我帮你是应该的。”   ——这什么鬼逻辑?   季子修有点想学古人那样唏嘘长叹了。   不得不说,原主调教得简直太好了。   他简直看到了一条闪闪发亮的金毛犬! 第26章 作天作地2   扔掉的东西很多,一些卷子和笔记本, 杂七杂八的能堆成一座小山。   季子修大多数都扔了, 留下来的东西却很少, 所以陆丞搬得也不费劲。   季子修像个大爷似的,走在陆丞的身后, 偏生对方还比他高出好大一截, 帮他在前面挡着阳光。   季子修:“……”   他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该说啥了,于是只能按着套路:“你挡住我打伞了!”   陆丞才反应过来, 低着头笑了笑:“哦,我就是想帮你挡一部分太阳,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哼, 我晒黑了也好看,你怎么说话的?”   “好看!阿雨怎么都好看!”   ……这种对话真的太gay了, 就连季子修这种真gay都看不下去!   他咳嗽了一声, 连忙转移话题:“陆丞,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   季子修知道, 陆丞说的还行,一般都是考得很好。   陆丞问:“你呢?考得怎么样?”   这句话扎心了,季子修就在因为没能早一步过来而懊悔着呢:“……考得可差了,我妈想让我复读。”   陆丞的脚步一停, 猛地转过头看向季子修。   那里面的情绪很复杂,让他都有些看不懂。   “……那,我们就不能上一个大学了?”   季子修遵从原主的性格,作天作地到底:“废话, 你成绩高我那么多。”   陆丞看着他:“不要……我想和你一起。”   季子修微愣,问:“陆丞,你怎么了?”   陆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激了。他看着季子修的眼神十分宠溺而无奈,满是无辜的说:“能有什么?”   他的行为有些反常,让季子修留了一个心眼。   随后,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没过多久就到了公交车站,陆丞问:“要我帮你拿回家吗?”   “这么重我能拿得动吗?”季子修和他对视。   陆丞眼神一亮:“……那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   季子修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懵逼。   这什么脑回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邀请你了?”   陆丞却微笑的盯着他看,什么话也不说。   可季子修就觉得,他的身后似乎有尾巴在一摇一摇的,仿佛他这个主人稍微拍拍他的头,陆丞的眼睛就会更亮一分。   这个陆丞是真的喜欢原主,还是假的喜欢原主。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陆丞成绩优秀,长相俊美,身材也是一流的。这样的人,会真心喜欢原主吗?   “陆丞,我好口渴啊,你帮我买点水。”   “好呀!”陆丞把书放到地上,跑得飞快,活像是忠犬。   很快,他就从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季子修低垂着眼,显得有些不满:“我想喝可乐!”   “可乐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季子修哼了一声:“啰啰嗦嗦的,跟我妈一样!”   见他有些生气,陆丞只好无奈的说:“好吧,我再去买一次。”   他对季子修太好,面对季子修的刁难,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大热天的,陆丞的额头渗满了汗水,却还是甘愿跑腿。   怪,太怪了!   季子修莫名的发现了一丝违和感。   季子修捏紧了伞柄,目光闪烁。   正在此时,车的那边,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口。   从里面下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的眼圈发红,明显像是哭过。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声响:“傅新雨,是你撺掇妈妈找我要钱的?”   季子修还没反应过来,傅心月一个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声,他过于白嫩的脸上留下一个粉红的巴掌印。   傅心月打得很用力,指甲划过了脸,甚至季子修的脸也被抓破了。他的伞也因为没有拿稳,而掉到了地上。   “……你打我的脸?”季·小公举·子修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脸。   傅心月冷笑起来:“你说说,从小到大你在我身上挖了多少钱?我照顾妈妈那是职责,可我没义务养你!”   “你是我姐,你为什么不养我啊?”他的眼里满是惊疑,傅母给原主灌输的思想就是这样。   季子修觉得自己的演技又得到了增长。   感谢系统,感谢组织!   感谢这个世界!   傅心月被一阵恶心到:“你一个大男人,都已经高中毕业了,暑假不知道打打工吗?”   “我才不打工。”季子修小声嘟囔,还走到地上把傅心月打掉的伞给捡了起来,“会被晒黑的。”   傅心月的失望之情完全表露在脸上:“我没钱了!”   “没钱?”季子修睁大了眼,“……可是妈一直跟我说你有钱啊。”   傅心月被气得浑身发抖,又抬高了手,眼看就要打在傅新雨的脸上。   季子修闭上了眼,只当现在所受的皮肉之苦是帮原主还债。   没有想象当中的疼痛,反倒是傅心月一阵叫疼。   季子修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到此时陆丞回来了。他满眼冰冷的站在季子修前面,还死死的捏住了傅心月打人的那只手。   “心月姐,动口不动手。”   傅心月看着陆丞,又看了一眼季子修,眼里满是失望。   “傅新雨,你是个男人,想用钱就自己赚!”   她狠狠用手擦干了眼泪,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身影,季子修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他对傅心月没有过多的感情,这是原主对他姐姐的心疼。重生以前的原主或许会觉得傅心月该拿钱,而现在的他或多或少的收敛了很多。   说到底,原主这种价值观,很大程度是来源于傅母。   季子修在心里面问:[0404,查一下我的OOC偏移值。]   [0%]   听到这个数值,季子修的心才慢慢放了下去,傅心月和他这么闹,对傅心月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傅心月不用再给钱了,季子修满是欣慰,觉得挨了一巴掌也算值得。   看到人走远了,陆丞在转过身来。他微微弯下腰,用手轻轻的放在季子修的脸上,眼里满是心疼:“阿雨,我们等下去买点药吧。”   季子修立马反应过来,这里还有观众。   他不能松懈。   “哼,傅心月什么意思啊?她以后就不养我了?那我怎么上大学啊?”   陆丞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触碰到那些伤口的时候,让季子修疼得嘶了一下:“陆丞,你干什么啊?”   “你伤得好重啊,脸上一个巴掌印。”   季子修瞪圆了眼睛:“什么?我的脸咋了??”   “心月姐刚刚不是打了你一下吗?你都不觉得疼的吗?”   季子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点小伤,晾着都无所谓。   可原主一定不会这么想。   所以他哭唧唧的看着陆丞,时刻保持小公举的人设。   陆丞把手上的可乐递给他,一手抱着书,一手拉起季子修的手:“走,我们先去药店。”   季子修也没有说话了,眼神幽深的看着陆丞的背影。   要是,他刚刚感受得没错的话。   刚刚摸他脸的时候,陆丞故意用手按了一下他的伤口。   他想让他疼。   ……   来到药店,陆丞给他买了一个药膏,抹在脸上之后,剩下一阵清凉。   依照原主的性格的话,虽然很注重外表,可此刻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季子修着急起来:“怎么办呐,陆丞,我现在上不了好的大学了。”   陆丞面露愧疚:“对不起阿雨,我也没有能力帮你,你也知道我家。”   季子修叹息:“我哪儿能不知道你家啊,你上大学的学费估计都够呛。”   陆丞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忽然说:“阿雨,我知道一个人,可以帮你快点赚到钱。”   “什么办法?”季子修表现得很有兴趣。   “我认识一个人,他叫于文,现在在做助理的工作。”   听到于文两个字,季子修眼神变得很锐利。   而陆丞仍然微笑着,他的话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诱惑。   于文,不是给傅新雨搭线的那个人吗?   陆丞竟然认识他?   包养傅新雨的那个人,叫做秦奕。秦奕有很多怪癖,也有一段很宠爱原主的时光,只不过很快就腻了原主,最是喜怒无常了。   而陆丞竟然把他介绍给于文,一个真心喜欢着原主的人,会这么做吗?   季子修终于明白了,那股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陆丞根本就不喜欢他,不……是憎恶着他!   不然,怎么会想把他拉入深渊呢。   虽然原主不乐意打工,但一听说来钱快,还是可以先问问。季子修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这方法真的来钱快吗?”   陆丞依旧笑得温柔:“于文哥路子可多了,在他那里打工肯定比其他地方打工来钱快。”   不知道是不是药店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季子修忽然感到全身冰冷。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原主被那么欺负,也不见陆丞出来帮他。   那么他现在的这么照顾他做法是为了什么?甚至宠爱入骨了。   季子修只想到了一点,捧杀。 第27章 作天作地3   太阳炙热的烘烤着大地,走在路上的时候, 脚底下仿佛能烧起来。   季子修和陆丞一起回了家, 告诉陆丞他需要想一想。   他的犹豫, 让陆丞很不理解:“阿雨,你不是想上个好大学吗?”   季子修笑起来:“你让我好好想想呗, 那个于文我也没见过, 还要跟我妈先通通气了才行。”   陆丞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他揉了揉季子修的脑袋:“好吧, ”   季子修和陆丞到了别,之间走回了家里。   打开门以后,傅母就立刻看到他的巴掌印, 她护犊子的心马上就升起来了。   傅母咬牙切齿:“谁打的?”   季子修往沙发上一躺:“我姐啊。”   “心月?”   “嗯。”季子修委屈的看向傅母,“妈,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朝大姐要钱?”   “胡说!”傅母很是生气, “那钱是用在刀刃上,是给你上大学用的!”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 内心却在发冷。   原主内心是有愧疚感的,只是这股愧疚感从来都会被傅母以各种理由打消。   不仅不反思自己,还把责任推向外界。   这就是傅母教给他的东西。   季子修发觉,这个家庭无比畸形。对待儿子和对待女儿, 傅母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去实现原主的愿望。   一想这些就头疼,他只得顺着傅母的话:“我就知道,还是妈你疼我!”   傅母慈爱的笑了起来, 又详细问了季子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以后,傅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她的气压瞬间变低:“心月太不值得好歹了!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上个好的大学有多重要啊!”   季子修小心翼翼的问:“妈,我们家是不是真的没钱了?”   傅母只能狠狠的叹气。   季子修看着傅母这样,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我能赚钱的!到时候给你们好多好多钱养老,再也不让你们受累了!”   “儿子,等你长大了工作再说,妈妈不要你养。”傅母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内心却十分欣慰。   “……嗯。”   季子修回到了房间,看着那些粉红色和蕾丝,他还是无法习惯。   原主不能说坏得罪大恶极,性格当中至少还有一小部分是好的。只是过来的这些天里,他只看到了原主的作天作地。   一个人的时候,季子修总算能放松一下。   他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扮演这样的性格,比他到处算计还累。   季子修在以前的世界就是年级第一,他在网上搜了一下今年的高考题,然后全部做了一遍。季子修再次感受到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这套卷子要是他来做,重本线妥妥的。   可原主……   他记得原主的分数下来只有三百多分,要上一个本科是很困难的。   季子修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然后发现陆丞这个人真的很不对劲。   原主认识于文根本就不是陆丞推荐的,而是在一次偶遇。   现在想一想,那次偶遇很大程度是陆丞算计好了的。   于文的boss秦奕喜欢他这张脸,只因为那个老变态喜欢小男孩,他看上去眉清目秀的,脸看着比实际年纪小多了。正好傅新雨缺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加上于文搭线,这事儿就成了。   季子修眯起眼,问:“0404,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异常?”   0404闷闷的说:[主人自己选择了最高难度,原本这些东西都是在资料里的。]   季子修无奈:“好吧,我自己去挖掘。”   很快,天就慢慢暗了下去。   季子修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   同样难以入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陆丞辗转反侧,也许是装久了,他真的对傅新雨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陆丞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了下去,他走到厕所,往自己脸上淋了好多水。水珠打湿了他的发丝,让他的模样看着十分狼狈。   陆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傅新雨是罪有应得!陆丞,你都已经报仇了,何必再记挂他?”   如今的陆丞和傅新雨没有仇恨,可今后的傅新雨却和他有仇。   在陆丞的记忆里,傅新雨高中毕业没多久,父母就意外死亡了,他没了依靠,遭受了很多挫折,性格也不像现在这样。   五年后的他,性格圆滑,情商也不低,绝对不惹人讨厌。   再加上那张脸,到哪儿都有人喜欢他。   陆丞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gay,他虽然在傅新雨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却因为高中的傅新雨实在太作,陆丞没有和他深交。   五年之后的偶然重逢,让他们成为了朋友。   可陆丞喜欢的人宋悬,却对傅新雨一见钟情。   陆丞以为宋悬是喜欢傅新雨的脸,可他却告诉陆丞说:“不是,阿雨的性子和我们都不同。或许是束缚得太久,遇到那样的人,莫名会羡慕。”   陆丞的脸色很难看,他喜欢了宋悬八年。   这种感情,已经成为了执念。   都快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甘。   重生以后,陆丞还在读高一。   他看到了被家里宠着,却没有过度宠坏,朝气蓬勃的傅新雨。   陆丞心底的阴暗面被放大。   既然宋悬喜欢这样的性格,就让傅新雨加倍的作,看宋悬作何感想。   还有秦奕那个老变态,是陆丞通过宋悬认识的。纵然秦奕现在的私生活还不算太乱,可等秦家老爷子去世,他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来。   但愿金钱能诱惑到傅新雨。   陆丞脸色难看,呼吸紊乱的喃喃自语:“傅新雨,你根子就是烂的,别怪我这么捧杀你。”   ……   第二天早晨,季子修又是在一阵喷水中醒来。   脸上感受到了湿凉。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阳台的玫瑰花,很想把那些东西一根一根的拔掉。   季子修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最近的自控能力真是越来越弱了。   早晨还在吃早餐的时候,傅母就开始愁季子修的事。他二姐傅晓苏住厂里,平时工作太忙,一般不回家。傅母今天却显得有些着急:“宝贝,妈等下亲自去找你大姐二姐,一定要拿到钱。”   一听去要钱,季子修叫了一声:“别去!”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他的身体忽然失去控制一般的瘫软在凳子上。   全身上下传来恶寒,季子修恍惚间听到了0404的提示音:[OOC偏移值0.1%]   已经0.1%了,要是他下次再做出什么和原主不同的事情,这个任务就会被强制终止。   他会死。   季子修还无法控制身体,可脑子的思路一下子清明了。   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等可以操控身体了,季子修又看到了傅母焦急的看着他,这才开口解释:“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开得太低了,有点不舒服。”   傅母才放下心。   季子修又说:“妈,你别担心钱的事情,这段时间我可以出去打工,已经找好工作了,暂时就不住家里了。”   傅母皱起眉:“什么工作啊?还不能住家里?”   季子修虚弱的笑起来:“一份来钱快的工作,我同学帮我找到的。”   他和原主都知道,那份工作是什么。   所以原主才没有抗拒。   傅母不会放开手的,他要帮大姐二姐,就只有真的去见秦奕了。   早晚都得走那条路,哎。   季子修眼中的阴暗很浓。   等稍作休息过后,季子修给陆丞打了电话。陆丞从来随叫随到,什么事情都捧着原主,依着原主,当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六月依旧十分炙热,吹风的时候似乎空气里也带着很重热气,简直能把人烫伤。   “来了?”   陆丞点了点头:“我把于文哥的电话给你吧,你到时候就直接去找他。”   季子修有些疑惑:“陆丞,那份工作这么好,你咋不去?”   陆丞微笑着:“我也想,可你也知道我爸……他需要人照顾啊。”   季子修才‘哦’了一声。   等陆丞把于文的电话号码发过来以后,他给于文打了个电话。陆丞除了面对季子修的时候有些卑微,在外人面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谈吐十分温雅,面对外人也不卑不亢。   季子修在一旁看着,心中的怀疑被无限的扩大。   陆丞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等陆丞交谈好,便微笑的看了一眼季子修:“好的,于文哥,那等会儿见。”   陆丞挂断了电话,朝着季子修的方向走了过来。   “阿雨,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我就不过去了。”   季小仙女有些不开心的噘嘴:“……我一个人去啊?”   陆丞看样子完全没有被他恶心到,而是面露歉意:“我爸……”   “好吧好吧。”季子修摆了摆手,“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去!”   陆丞只是温柔的看着他。   季子修又问:“那个于文哥那边有什么好工作啊?一个月工资多少?”   陆丞有些恍惚:“阿雨,你变了挺多的。”   季子修露出一个笑容:“我姐那天过来,我想了很多。只要我有钱了,就不用找她拿了,你说呢?”   “……是。”   今天的阳光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季子修好像看着比以前好看了一些。他不娘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少年人的干净和阳光。   陆丞的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看季子修看入了神。   “陆丞,你看什么呢?”   他的声音让陆丞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随后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喜欢季子修的长相?明明那么娘,像个女生似的。   “没有,你的脸差不多已经消肿了,那药真好。”   季子修摸了一下,有些遗憾:“可是还有印子。”   陆丞轻轻的笑了一下,觉得季子修的动作很孩子气。   笑过以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他竟然真的觉得很愉悦?   “陆丞,我走啦!”   “……嗯。”   陆丞走出了公园,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望着远方碧蓝的天空,他心中剩下的只有迷惘。   一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东西,今天送出去了,任谁都会觉得怅然若失。   纵使,他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但那个东西也是他宠了整整三年的。   ……   季子修走到约定好的地方,他是开着导航去的。   像他这样的小公举,一直都找不来路。   为了凸显这一点,季子修几番走错。   对,这是要体现人设。   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白色别墅。白色的欧式建筑,还配有庭院。   于文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他之后,来回扫视了几眼。   “你脸怎么了?”   “受伤了……”   于文皱紧了眉头:“那怎么不知道化个妆遮一下?”   “??”还有这操作!季子修表示很懵逼啊。   于文见他这样,有些烦躁的四周望了一下,把他拉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商场里。他看了下手表,直接把季子修扔给了她们:“帮他画个眉毛,然后遮一下伤。”   “好的。”   季子修在思考人生。   他要是此刻不思考人生,一定会愤怒的站起来,扬长而去。   差不多十五分钟以后,于文回头看了他一眼,才略微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走吧。”   季子修跟在于文身后,问:“于文哥,我等下要去做什么工作啊?”   于文有些惊讶的看了季子修一眼,陆丞没给他说清楚?   不过这种懵懂又干净的模样,正是boss喜欢的。他遮住了伤口,看着比刚刚好看很多。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耐心:“一个月就能得几十万,你干不干?”   “干干干!”干你妹!   于文满意的笑了起来:“那这段时间你好好跟着boss吧。”   “……哦。”季子修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不久之后,于文带着季子修又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个地方。   这里只是秦奕避暑用的小别墅,并不算他真正的家。秦家在B市那个政治中心也有很高的地位,秦老爷子这些年身子骨还硬朗,下面几个小的不敢造次。   秦奕作为秦老爷子的小儿子,一些怪癖还没有被摆上台面上来。   等到几年后,秦老爷子死掉,他那些个怪癖圈里人都心照不宣了。   季子修走到里面去的时候,表现得惶惶不安。   于文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比季子修镇定多了。   “boss在哪儿?”于文问仆人。   仆人打开了怀表:“现在的话,应该在花房。”   于文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看向季子修:“跟我来。”   “嗯。”   花房的位置很明显,根本不需要问人。就在别墅的外边,由透明的玻璃围成。   于文跟在秦奕身边好多年了,他也十分了解秦奕。   boss喜欢的只有两种类型。   长相精致的少年,和傅新雨这种懵懂干净的少年。   当两个人去到花房的时候,季子修看到了一个人。   他满是温柔的蹲下身,照顾着那些花草。一身白色的衬衫,气质十分儒雅而恬淡。碎金色沾满了整个花房,也洒在他的身上,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唯美。   “boss。”   听到有人叫他,秦奕站了起来。他看人的气势忽然一变,抿嘴不说话的模样让人胆寒。   他扫视了于文一眼,把目光死死的放到了季子修身上。   这种眼神太阴冷了,季子修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给缠绕住似的。   明明刚刚在照顾花的人看上去那么温柔,可看他们的时候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于文头皮发麻:“boss,就是他。人我给你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秦奕低气压的说了一句:“我有让你走吗?”   于文的脚步一停,回过头来问:“boss还有什么吩咐。”   秦奕的表情很冷:“人干净吗?”   此话一出,让季子修的脸上露出羞耻的神情。原主的性格再怎么小仙女,好歹是个男人。   要是季子修不用管OOC值的话,估计会一拳打在秦奕的脸上。   呸!   “……我刚刚高中毕业。”   秦奕挑眉,把目光放到了季子修身上:“高中毕业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钱的,也算真少。问你话,就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   季子修的目光泛着冷,很快就隐藏了起来:“……我干净。”   秦奕的眼神就像是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满带恶趣味:“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我让他们布置。”   季子修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真的吗?我喜欢可爱一点,阳台最好种点玫瑰花。”   神他妈可爱一点,神他妈玫瑰花!   秦奕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真可爱。”   季子修被这变态给弄得全身恶寒,还必须要露出微笑:“谢谢!”   ……   这个宅子的佣人效率很高,没过多久里面就布置好了。当季子修走进去的时候,脸色几乎泛着黑。   少女色更严重了!   里面的粉色几乎要闪瞎他的双眼。   而且周围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熊,粉色的大床上面满满都是。   季子修拿起脚下一只大熊,握住它的手,想要把东西狠狠砸出去。却眼尖似的瞥到了角落里的监控器,心头一凉的把扔的动作换成了‘埋脸’。   他整个人陷入了熊的怀抱,被埋在里面的季子修冷哼了一声。   老变态!   原主还有一个执念里,就是秦奕。   秦奕虽然有这些怪癖,可其他都是好,有钱有颜,身材好,器大活好。   季子修做出了几个口型,对原主说:傅新雨,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要做下面的?   原主的执念还在他身上,是能懂得他的意思的。   可人家就是觉得做下面的那个不动腰,纯享受。   这是一个思想觉悟异常高的受,八匹大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季子修装作蹭了一下熊,抬起脸的时候已经笑得异常灿烂了。   “这房间布置得真漂亮!”季子修由衷的恶心道!   没过多久,就有人敲开了他的房间。   “洗一下澡,等下去少爷房间。”   季子修的脸黑了。   都不培养一下感情,上来就搞,渣!   “去秦爷房间做什么啊?”季子修还没忘记他是被隐瞒着骗到这里来的。   虽然有这方面的猜测,但表面上没有被证实。   “……当然是那种事。”   季子修的脸瞬间就黑了,刚刚还说没被证实,现在佣人阿姨就来打脸了。   好气哦!   季子修摇了摇头,思维都混乱了。他到这个世界就没有正常过,季子修不断安慰自己他是被气出来的毛病。   “里面放好了水,浴缸里都是按你喜欢的来的,少爷对你算上心的了。”   “好的。”季子修微笑着。   他走到浴室的时候,盯着玫瑰牛奶浴,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秦奕想让他怎么洗?   浴缸里漂浮着红色的花瓣,看上去格外的刺眼。季子修面对镜子,这次的他留了一个心眼,先往镜子里看有没有监控器。   没想到,又被他发现了。   虽然藏得很隐蔽,在地上。   季子修抿着嘴,很不开心。   他满满的解开了扣子,脱掉了牛仔裤和T恤。那双脚十分可爱,圆润又白皙,想让人咬一口。   季子修看似无意的把衣服堆在了那个角落,挡住了摄像头。   摄像头安在下面,而不是上面,季子修想起房间里的那个摄像头也是这样的。   大概,秦奕也不是想监视他。   季子修的脑子发疼,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恋足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问:你们穿到最新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攻:福利多。(虽然是任务,挺不错的。)   受:我穿到这个身体里感觉每天都在辣眼睛!(还有人欣赏我每天辣眼睛的样子!) 第28章 作天作地4   玫瑰牛奶浴,红色的花瓣格外刺眼, 用辣眼睛三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季子修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 不能乱了分寸。   他洗得很快, 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房间里几乎是堆满了玩偶熊,季子修想起刚刚看到了监控器, 在心里冷哼一声。   地毯是耀眼的红色, 季子修这个身体最大的优势就是皮肤白皙细嫩,就连那双脚也是。踩在地上的时候, 瓷白的皮肤和红色互相交映,与‘人面桃花相映红’异曲同工。   原主和他不同的是从未发现过这点,以前觉得这个房间铺满了地毯, 而秦奕也叫他不用穿鞋是体贴他,可现在季子修却觉得——他纯粹是个老变态。   他换上了佣人给他准备的新衣服, 很快被人领着走。   季子修看上去年纪很小, 佣人略微多嘴了一句:“要是少爷等下抱着你,反应别太过激, 知道吗?”   季子修飞快的点了一下头,也没问为什么。   因为原主上一世的记忆,让他有了很多信息。虽然原主不一定清楚,可季子修能够分析得出来。   那个老变态有肌肤渴望症。   季子修只觉得头疼, 秦奕的怪癖究竟有多少?   ——喜欢干净的少年,恋足癖,肌肤渴望症。   啧,他咋怎么多病!   被人领着进去的时候, 秦奕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一缕金色阳光,空气之中有细小的颗粒飞动着。他垂下眼眸安静的样子,仿佛时光都在他身边静止。   秦奕生得好,一点都不像有怪癖的样子。   可下一秒,秦奕的行动就颠覆了季子修的印象。   他抬起头问:“洗干净了?”   “……嗯。”   秦奕站了起来,把书放到了书架上。然后优雅的迈开脚步,朝着季子修走来。   纵然季子修智商再高,此刻都虚了。   秦奕强势的把他推倒在床上,力量悬殊太大,毫无反击的可能。反击就代表着OOC,要是再OOC一次就会死。季子修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躺在床上装肚子疼。   “哎哟!我肚子突然好疼!”   秦奕就静静的看着他作。   “真的好疼!”季子修嚎了两声。   似乎嫌弃他太吵,秦奕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危险的眯起眼:“再吵试试看?”   季子修呜呜了两声,顿时就不说话了。   当秦奕把手放开,季子修又想说话:“我……唔!”   还没说完,就被秦奕给吻了上来。   季子修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莫名的觉得今天自己的菊花很危险。他挣扎了起来,可奈何对方力气真的太大,原主这个小身板根本都搞不过对方。   而秦奕死死的摁着他,甚至还用手把那件衣服微微撩起。   微凉的手指把衣服一点点的卷起,季子修露在外边的肌肤看上去细嫩极了。   秦奕的眼神幽深,一吻过后,他就放开了季子修。   季子修躺在床上,衣服凌乱的模样活像是被人蹂躏了似的,他满肚子窝火,对原主说: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秦奕亲一亲你,你就硬了?   原主这个思想觉悟很高的受表示:秦奕不光亲了亲,还摸了摸。   季子修知道一时半会儿还改变不了原主,只能问0404:[秦奕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做,0404,是不是你又使了能力?]   [主人……我这次怎么敢啊?别忘了,那份美貌宛如诅咒陷在灵魂里,这具身体会越来越好看的。]   季子修突然想骂脏话了。   他不能对秦奕发狠,只能装作羞涩的蜷缩起脚趾头。   而那个老变态的眼睛都亮了,若有似无的打量着那双脚。   “……我能不能等会儿回去啊?”   秦奕却盯着他:“肚子还疼吗?”   季子修的眼睛转起来,演技拙劣的哎哟了两声,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奕:“疼!”   这副又作又贱兮兮的样子让秦奕心里忽然有些痒。   当秦奕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时,下一秒,他的眼中就透着一股阴冷,把人一下子放开了。   “知道过来做什么的吗?”   这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季子修却只能时刻保持着懵懂的笑容:“不大知道。”   秦奕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一下又一下,让季子修觉得毛骨悚然。   “不大知道?”秦奕的嗓音低沉,“别轻易说这四个字,要是真不知道,我可以让你去学。”   “……学?”   “去夜色,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能学那种事情的地方,哪能不清楚?   季子修的脸全都白了。   秦奕低低的笑了起来,却让他毛骨悚然。   “怎么样?会了吗?”   季子修狂点头:“会了会了!”老变态!   原主跟了秦奕一个多月,都看不懂秦奕。他时而温柔细致至极,时而能冰冷到骨子里去。   阴冷,戾气极重,掌控欲强。   这是这一天下来,秦奕给季子修的感觉。   “喜欢那个房间吗?”秦奕看他的眼神满是讥诮,就像季子修是个下等品一样。   可不就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下等品吗?   “喜欢。”他只能笑得乖巧,“我可喜欢这些东西了。”   而他的表现,让秦奕若有所思。   季子修是真想早点完成任务走人,可回到这个别墅,见到秦奕的那一刻,原主的执念就变了。   他想有人真心爱他,而那个人——指定了秦奕。   “睡觉,我困了。”秦奕上了床,抱住季子修。   “……可现在不是大白天吗?”   “闭嘴。”   他入睡得很快,并没有继续做什么。   季子修盯着秦奕,陷入了沉思。他想起来之前,佣人的善意提醒——要是少爷抱着你睡觉,不要有太大的过激反应。   肌肤渴望症,秦奕一个人是睡不着的。所以他才找了一副好皮囊,陪他入睡。   他从来挑的就是原主这身肉啊。   ……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秦奕的脸色好看多了。   旁边的人睡得正香,他盯着对方的侧脸看了好一阵。昨天没有仔细看他的脸,没想到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太像小姑娘了。   人乖巧,他多养一阵也无妨,反正都是找一个陪他睡的人。   正在此时,对方醒了过来,他头上的碎发完全翘了起来,眼神带着尚未清醒的迷蒙。   秦奕的眼神很冰:“起来。”   季子修很快就醒了,早在昨天睡觉之前,他就制定了计划。   秦奕喜欢肌肤的温度,那他只能从这方面下手了。   季子修打了一个呵欠,虽然听了秦奕的话起来了,可困倦似的又一头栽到秦奕的怀里:“好困……”   秦奕气压瞬间就变低了。他自小就这样,没人敢靠近他。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起来。”他的语气透着戾气。   季子修蹭了蹭对方,慢慢的立直了身体。   秦奕看着他,眼里满是冰冷。和昨天的反应完全不一样,明明昨天看他的时候,还明显有害怕的情绪。可今天再看,那害怕的情绪就忽然少了很多。   秦奕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养的一条狼犬,他至今都有印象。   刚刚买回来的时候,那条狼犬见谁都狂吠,而秦奕却一条鞭子一颗糖的养着那只狼犬。   很快,那只狼犬就只认他了。   就连秦老爷子都觉得惊奇。   可这个时候的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得到手的时候,他就腻了。   秦奕看着季子修,淡然的勾起一个笑容。   而季子修只能无语的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秦奕站起身,穿上了衣服:“去吃早餐。”   走入饭厅,佣人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这么大个别墅,吃饭的就只有季子修和秦奕两个人。   在看到昨天那个女仆的时候,季子修眼睛一亮:“见到我的手机了吗?昨天洗澡的时候,被我放在衣服里。”   女仆快速的看了一眼秦奕,语气小心翼翼的:“有的,只是我拿衣服的时候手机摔在地上了。”   那他的手机岂不是一个晚上都没开机?   季子修想起傅母,长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买一个就是。”秦奕喝了一口牛奶,用餐巾优雅的擦了一下嘴唇。   他叫来管家,根本没问季子修,直接给他定了一款玫瑰金。   季子修眼尖的发现,这个秦奕也特别的古怪。   桌子上摆放着小小的玩偶熊,把餐点装饰得特别可爱。而秦奕则一眼都没看上面,整个无视了过去。   要是真不喜欢,何必这么做?   秦奕、陆丞,两个和原主相关的人,都让季子修觉得充满了谜。   吃完早饭以后,秦奕准备去花房。   外面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现在就顿时黑沉了下去。乌云密布,狂风作起,秦奕的心情似乎变得很不好:“快打雷了吧?”   “应该不会,天气预报说有阵雨。”   听到这句话,秦奕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管家问:“少爷,是去花房吗?”   “算了,先处理公司的事。”秦奕转身走到楼上,他斜眼看着季子修,“吃完你自己回房间吧。”   季子修的脸僵硬了一下:“好。”   别以为他不知道,昨天秦奕的房间里并没有看监控器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是那些监控器在书房。   他撒气似的咬了一口三明治,却被一旁的女仆阿姨多嘴了几句:“……你都已经第三个了。”   季子修:“……”对哦,他差点人设崩了!   “其实我已经吃不下了。”季子修傲娇的哼了一声。   女仆看着他:“不是,我是说吃多了对……反正你吃多点流食吧。”   “啥?”   “你和少爷,你们昨天晚上……”   季子修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哪里看着像屁股疼?   他忍着脸黑站了起来,笑着对女仆阿姨说:“对了,阿姨,等一下能不能帮我送点喝的过来?”   “好的,你需要什么喝的?”   季子修笑道:“我从来都只喝露水。”   女仆:???   季子修转身离开了饭厅。   哎哟要命!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入戏了! 第29章 作天作地5   季子修回到房间,一打开窗户就看到外边几乎要下雨了。   打雷的天气, 秦奕从来不让原主乱跑。似乎每到这种时候, 宅子里的佣人都一同缄默, 死守着什么秘密似的。   天边电闪雷鸣,闪电几乎要把远处的天空撕裂一般。而雨迟迟不肯下下来, 打了几道雷过后, 别墅忽然一阵漆黑。   是保险丝烧断了吗?   幸亏是白天,外面还有一丝微弱的光, 可外面本就乌云压顶,整个别墅的光线看上去也十分的昏暗。   再然后,又一道轰鸣声传来。   季子修在房间里闲来无事, 正想出去看看,没想到此刻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秦奕似乎变得很不对劲, 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季子修微微一怔。   秦奕的脸上满是迷蒙的神色, 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看上去温柔多了。   轰隆, 又是一阵雷响。   季子修的笑容难看:“我们昨天才在一起睡过,你不记得我了?”   “一起睡过?”秦奕看着季子修,那双黑色的眼眸之中,少了许多戾气。   殊不知, 秦奕的这种反应,让季子修的心沉了又沉:“是啊,你昨天还一直抱着我不撒手呢。”   “难怪我让你住在这里。”秦奕释怀一般的笑了起来。   季子修微怔:“这里?”   “嗯。”秦奕笑得温柔,“我的个人专属玩偶室。”   他的话, 让季子修觉得毛骨悚然。   让他住进玩偶室,那他算什么?   这个温柔的秦奕,似乎比季子修遇到的那个不稳定的秦奕还要可怕。   季子修忽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抓住了关键词。   ——不稳定?   他低头沉思的时候,秦奕一直在打量着季子修。   他拖起地上一个等身玩偶走了过来,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玩偶熊的头,然后把季子修和玩偶一同抱在怀里:“你不穿鞋的样子,真可爱。”   季子修浑身一激灵。   艹,这才是真变态!   因为那个玩偶很大,和季子修被塞到秦奕怀里的时候,觉得很挤。他难受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可对方却笑得温柔:“昨天你和我睡过了,该知道怎么做吧?”   做……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把他推到在地,地上放着厚厚的毛毯,摔下去的时候并不疼。   可好歹是有冲击力的,季子修跌入地上玩偶最多的地方。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大大小小的熊,还有秦奕温柔的笑起来的模样。   他提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领带,那副样子看上去十分勾人心弦。   秦奕单手撑地,将季子修锁在自己的怀里。   因为外面的天气,他喃喃自语的说道:“这种电闪雷鸣的天气,可真讨厌。”   “你讨厌打雷?”   秦奕虽然笑着,可眼底是一片深不可见的黑暗。   随后,秦奕吻住了季子修,用手指触碰到他的脸。   对方指尖的冰冷让季子修抖了两下,下一秒,就被人拉入深深的欲望当中。   秦奕没有直接做,而是用手指帮他握住了那个地方。他似乎有心撩拨,撸的技巧慢悠悠的,却撩得他心痒痒的。   季子修的呼吸变得急促,白皙的脸上也沾满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蒙一片。   这样的反应,让秦奕也觉得有趣,故意快了一些。   而对方竟然忍不住的发出了声,秦奕轻轻的笑了起来:“舒服吗?”   “唔……不……”   秦奕的动作忽然停了:“既然不舒服,我就不做了。”   季子修一口气被噎到,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让他有点懵逼。   季子修迟迟不肯开口,服软的却是秦奕,或许他本性如此,带着小小的恶趣味,却不失温柔。秦奕决定不逗他了,他的手重新附上了那里。   因为太舒服了,季子修心头小小的不爽也很快被驱散。   他甚至无意识的凑近了对方,那反应可爱得让秦奕想要一口吃掉他。   很快,季子修就释放了出来,沾得秦奕的手满满都是。   他用手舔了一下的模样格外勾人,让季子修那些小心思又浮上了心头。   至于秦奕用手帮他的事,季子修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和原主不同的是,季子修觉得自己是做攻的。   外面的雨终于下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充斥在耳朵里。   秦奕像是十分困倦的摇晃了两下身体:“……时间不够了。”   说完,他就倒在了季子修的身上,让季子修瞪大了眼睛。   对方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季子修觉得懵逼的同时,还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可过了没多久,秦奕就皱着眉头苏醒了过来。   他看着季子修的样子,微微怔了一下:“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季子修:“……”   秦奕的太阳穴凸凸的疼,他总觉得嘴里有什么古怪的味道。看眼前的场面,他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家伙又出来胡闹。   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面对季子修疑惑的目光,却无从解释。   季子修问:“……你不问问我,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见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又试探得这么蠢的模样,秦奕发出一声冷笑。   “今天看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哦。”季子修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提起了裤子。   “……去浴室换!”秦奕头疼极了。   季子修无辜的瞪着他:“都是你搞出来的,你现在嫌弃了?”   这是什么话?   秦奕不怒反笑,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杀意。   “人格分裂嘛,我大风大浪都见过,还怕这个?”   “大风大浪都见过?”秦奕把他从门口拖了出来,走廊上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看到秦奕和季子修的时候,还愣了好久。   “把他扔出去。”   “可外面不是下雨了吗?”   秦奕笑起来:“不是大风大浪都见过吗?外面正好下大雨了。”   季子修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原主的作,看来是找到人治他了。   只是记忆里秦奕根本就不怎么管原主的,莫不是此刻的他发现了秦奕人格分裂,老变态恼羞成怒了?   季子修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大雨瞬间淋湿了他的身体。   纵使现在是夏天,可当雨水打湿在他身上的时候,季子修的牙冠都在打颤。   [0404,能帮我做个弊吗?]   [不行,再OOC一次就死了。]   季子修的脸瞬间黑了,他想以他自己的方法来攻略都不成。   他脑子转得快,马上就切了演技:“我错了,哇……你最好,你最温柔,你一点都不人格分裂。”   秦奕站在窗台边,看到小孩哭得一脸鼻涕,可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不干不净的。   他有些心烦:“让他别哭了。”   两个穿黑色西服的人依命行事,看他哭得可怜,到底提点了几句:“别哭了,二爷现在只是让你淋点雨,没关你去地下室。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地下室几天都没人给你送水送吃的。”   季子修哭得打嗝:“那你把门开了,让我进去好不好?”   穿黑色西装的人叹了口气,还是无法违抗秦奕的命令,默默的走开了。   而门外的季子修还在哭,小仙女的泪腺特别发达。   他抽抽噎噎了好几次,以为终于止住了。可原主觉得委屈,那股执念一上来,又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   那哭声真的太响,站在窗边的秦奕甚至还能看到他抽抽噎噎的模样。   秦奕的心情就更糟了。   女仆走了过来,劝他道:“秦爷,他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再说了,您不是喜欢这样的吗?”干净,又不谄媚的孩子。   秦奕眯起眼,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外面的雨更大了,几乎要淹没一切。   过了许久,秦奕才迈着步子走到了门口,手也放到了门柄上。   外面哭着哭着,忽然就没了声响,秦奕心烦意乱:“知道错了吗?”   外面没人再回答他。   他的心头莫名缠绕着一股慌乱的情绪,当秦奕打开门的时候,对方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就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又耍这种小聪明!   秦奕本想发火,可季子修一直在蹭着他,满脸委屈的哽咽:“哇……不敢了,不敢了。”   他的长相不算出众,最好看的是那双圆圆的眼睛。哭的时候眼泪打湿了睫毛,让那双眼睛看上去如同黑珍珠一样,更加通透。   秦奕说:“错哪儿了?”   季子修哭着哭着就开始打嗝,不过眼泪好歹止住了:“嗝……”   季子修虽然演得好,可季子修的心里好歹憋着火。   该死,竟然赶他出去淋雨,得把水都蹭老变态怀里!   季子修又蹭了蹭,似乎很不愿意从秦奕的怀里出来。   看着小孩被吓坏的样子,秦奕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就连命令的口气都弱了许多:“……放开我。”   “不放!”季子修继续蹭,看差不多蹭干了再换了一头。   怀里的人几乎都被淋湿了,他也像是抱着一团湿布一样。   秦奕嫌弃似的对女仆说:“给他换衣服。”   下人们窃笑起来,这么有爱的画面,他们可从来没看到过。   那个秦二爷,竟然也会嘴硬心软的关心人了。   “傅先生,我带你去换衣服吧。”   季子修大熊似的抱住秦奕:“不去。”   季子修对他的依赖成功的取悦到了秦奕,不过不换衣服还是不好:“我也要换。”   季子修眼巴巴的看着他,表示你换了干的衣服我也要蹭湿你。   软硬不吃的秦二爷莫名的吃了季子修这一套:“……你跟我一起去换。”   季子修笑眯眯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呀!”   啧,好可惜。   让他淋了那么久的雨,还没还击够呢。   只是这原主到底怎么回事?   眼泪上来了,就跟吃了炫迈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第30章 作天作地6   秦奕带着季子修回房换衣服,看到他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秦奕皱紧了眉头。   “真有这么冷?”现在不是夏天吗?   季子修的作劲儿又上来了:“这么大的雨, 肯定冷。”   秦奕的眼眸里闪烁着恶趣味。   季子修来的时候并没有背行李, 而秦奕也没有事先准备季子修的衣服。   这下子,犯了难。   女仆提醒他:“少爷以前也有旧衣服, 要不……”   “拿给他。”   “是。”   秦奕想了想, 又说:“给他一件厚的。”   季子修的眼睛都瞪圆了:“……厚,厚的?”现在不是大夏天吗?   秦大佬坐在椅子上, 双腿交叉:“你不说你冷吗?”   得,秦大佬真配得上喜怒无常这句话。   刚刚对他的关爱全都是骗人的!季子修在心里扯着原主留下来的执念不断洗脑:你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   女仆领着季子修走到里面的房间, 那里有专门放衣物的地方。女仆翻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出了一套适合季子修的衣服:“换这个吧。”   季子修还没忘记这个女仆阿姨帮他说过话, 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啊。”   她看了季子修一眼, 也算心领神会,很快就出去了。   这是一套偏英伦风的衣服, 料子都是定做的,根本看不出牌子,而这摆在旁边的另一件,则是一件大衣。   季子修:“……呵。”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以前季子修作得无法无天, 陆丞虽然别有用心,但各种宠着他。   而这秦奕……就像是上天派来治他的人似的。   作了,就治,没毛病。   他快速的套上去, 把那身湿哒哒的衣服换了下来。   等季子修出去的时候,秦奕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刚好比季子修高出一个头,一米八七的个子,整一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秦奕上下打量了一眼季子修,也没说美丑,只是淡淡道:“这衣服送你了。”   “……”季子修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露出一个笑容,“我谢谢你啊。”   秦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露出一个寡淡的弧度:“不谢。”   !!   季子修此刻冲上去打一架的心都有了。   秦奕问:“现在还冷吗?”   季子修吃瘪,看上去不情不愿极了,含糊的说:“……有点热了。”   秦奕的语气里似乎夹杂了几分笑意:“你刚淋雨,还是穿着,别生病了。”   季子修觉得秦奕是笑话他,飞快的抬起头,却看见秦奕一如往常般的冰冷。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阴冷倒是少了很多。   至少不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了。   季子修神奇的发现,不会是他吃瘪的样子……起了缓和作用了吧?   要是真这样,秦奕就真的太恶趣味了。   这套衣服身上的味道,和秦奕身上用的熏香完全一样。不是花果香,十分厚重的味道。秦家人骨子里就爱古的东西,一些熏香的习惯就此保留了下来。   就连秦奕的书房也是按着墨香古色去装修的。   见差不多到点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二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秦奕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还有……听说宋先生的飞机晚上就能到。”   下属的话,让秦奕眯起了眼。宋悬那小子,刚刚高考完就嘚瑟了。不过秦奕好歹是他小舅,既然人都已经上飞机了,秦奕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奕积威已久,他进来报告的时候,纹丝不动,不管一旁的季子修穿得多怪异,他都把他当成空气一般。   秦奕要下去吃午饭,季子修还在纠结这件衣服。   “还愣着干什么?下来吃饭。”   “……哦。”   另一边。   外面大雨磅礴,雨几乎是狠狠砸在地上。   傅母却有些烦躁,因为傅新雨的手机连续三天都是关机。   她心里发虚,害怕儿子被人骗到什么地方。   正当她十分不安的时候,傅心月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喂,妈,这段时间傅新雨怎么样了?”   傅母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上次被你说了,就跑出去打工了,到现在都没消息!”   “什么?”傅心月睁大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个整天幻想、不务正业的小弟,傅心月一直觉得他就算长大了,也会变成啃老的渣滓,没多大出息的。   没想到……他也会去工作?   “他执意要去赚钱,还说是什么同学介绍的。”傅母的声音哽咽起来,“我那天不让他去打工,可第二天我去买菜的时候,新雨竟然离家出走了!”   傅心月听罢,立马慌乱了起来:“……什么同学?妈,我那天才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一个学生被卖到什么地方骗了内脏。”   傅母比她还要慌张:“心月!我们赶紧去找找你弟啊!”   傅心月连忙说好:“好好好,你现在家等我,我等下就回来!”   “那你快点回来。”   傅心月挂断了电话,百味杂陈。   她以前一直觉得,弟弟没用了,也教不会来了。   所以她以前从未对傅新雨说过那样的话,傅新雨找她拿钱,从来都是要多少给多少。傅心月自己也忘记了,那是她的亲弟弟。   即使他烂在表面上,那也是她的亲弟弟。   她们做姐姐做母亲的,不是有责任把那些烂掉的拔掉,让他好好长起来吗?   所以,当傅心月听到傅新雨跑去打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是不可思议,然后心中还有一丝丝小小的欢喜。   至少她的弟弟,不是烂在根上。   还有救。   当傅心月急匆匆的跑到家里的时候,傅母正在招待陆丞吃茶。   刚刚还火急火燎的傅母现在却完全笑逐颜开了。   傅心月皱着眉头看向陆丞:“你怎么在这里?”   傅母站起身,笑道:“心月回来啦?吃午饭了吗?”   傅心月满肚子疑惑,也只能说:“没吃,我直接过来了。”   傅母也不是不心疼女儿,就说:“你先陪陆丞说话吧,妈去给你做。”   “嗯。”   等傅母去厨房过后,傅心月再也无法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   陆丞她是知道的,从高中开始,就对傅新雨很好。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那段时间的傅新雨格外娇惯,这个陆丞就好像把傅新雨刻意往那个方向带似的。   有人说女人的直觉很灵敏,这点更加适用在傅心月身上。   她交往的那些男人,她总能一眼就看出他们需要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陆丞,你怎么来了?”   “阿雨的手机坏了,我过来告诉伯母一声。”陆丞表现得很稳重。   傅心月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们家阿雨在什么地方?”   厨房的傅母听到了,马上转过后喊道:“心月哟,我跟你说,我们家阿雨进了秦氏集团,在当助理呢!”   傅心月睁大了眼:“就……阿雨那个学历能行?”   傅母有点不开心:“你这是什么话!有人带阿雨,而且是陆丞认识的熟人,是吧,陆丞!”   陆丞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叫于文,我认识好久了,很熟的关系。”   陆丞这个孩子,已经和傅新雨玩了三年了,傅母也算知根知底。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傅母肯定会抱有疑惑。   但他的话,傅母总是相信的。   可傅心月偏偏要问清楚:“阿雨在给谁当助理?”   “秦奕,公司的大人物。”   傅心月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便有心留意了下来。   还没等傅母做完饭出来,陆丞便要告辞了:“伯母,我就先告辞了,我爸还在医院等着我照顾呢。对了,阿雨的话最多这几天里就会给你们打电话了。”   “陆丞,你留下来吃饭嘛。”   “不了,医生跟我说,我爸这几天不太好,所以……”   傅母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好吧,那下次一定让阿雨请你吃顿好的。”   “好。”陆丞笑了笑。   见陆丞这样,傅心月也不好把难看的脸色摆在外边,她和傅母一同起身送走了陆丞。   当陆丞踏出傅家大门的时候,脸上那彬彬有礼的表情却完全变了。   这几天里,他一直都很不对劲。   他虽然得不到宋悬,却已经毁掉了傅新雨。而且陆丞了解宋悬,宋悬喜欢的是张扬却不失风度的男人。当傅新雨再次和宋悬相遇的时候,宋悬一定不会爱现在的傅新雨了。   陆丞靠在墙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极度讨厌傅新雨,可为什么现在的他会变得这么不对劲。   他一手宠出来的性格,他不想让傅新雨为任何人改变。   若真要改变,也应该在他手上改变。   陆丞此刻,没有感受到报复过后的快感。   反而是——微微不舍。   ……   等到傅母做完饭出来,傅心月随便的吃了点。   傅母看着好几个月都不曾回家的大女儿,到底是有些心疼的,只是这股心疼平时儿子在的时候,就平淡了很多。   “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饺子。”   傅心月嗦了两口面条:“不用了,晚上我得回去。”   傅母失望之意快要溢出。   可傅心月的确是有事,她走出傅家的时候,给自己现在跟的男人打了一个电话。   “老徐,你知道谁是秦奕吗?”   “秦奕??你问他做什么?”   傅心月连忙说道:“不是,我弟弟在给他当助理。”   “哦……”叫老徐的男人听到这两个字,还有些遍体生寒,“A市的大人物,听说从小就有怪癖,但在政商两界都很有能力。”   听说是真的,傅心月的心才缓缓放了下去。   可此时,她又听到老徐这么说:“他喜欢干净的小男生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弟弟多大了?”   此话一出,傅心月的心中仿佛炸开了花。   她愣在原地,脸色发白:“我弟弟……十八岁。”   “哈,十八岁做什么助理?要工作经验没工作经验,要文凭没文凭,别人凭什么要他。”老徐抽了一口烟,“也就你们这些女人见识短。”   傅心月的脸色难看:“……我弟弟有师父带的。”   “师父带?我看他是卖屁股去了吧。”   傅心月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无法得罪老徐。   对于老徐说的话,她全数忍了下来,等终于挂断了电话,傅心月的手捏得发白。   “呸,臭流氓,你才去卖屁股!”   傅心月出社会那么些年,平生第一次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   与此同时。   季子修和秦奕一起下去吃饭,秦奕难得兴致不错,开了瓶红酒。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女仆把电话拿了过来,秦奕皱着眉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舅,你派人来接我呗。”   “自己过来。”   宋悬哭唧唧:“……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小舅了。”   秦奕不想跟他耍贫:“怎么突然想过来了?”   “嘿嘿。”宋悬笑得不怀好意,“我得到消息说你包养了一个人?”   秦奕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他的近况就连宋悬也能掌握,那老头子呢?   这种事情,毕竟季子修在场,秦奕有心不想让他知道。   于是秦奕拿起手机,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正好秦奕没在桌子上,季子修趁秦奕没看见,偷偷喝了好几口红酒。   他拿这个不当酒,咕咕的吞了好几口。   直到打完电话回来,秦奕问:“……怎么喝了这么多?”   季子修无法说那么不要脸的话,就干脆让自己多喝了些:“能美容!”酒能壮胆!此话不假!   秦奕倒是第一次听男人这么说,他甚至被季子修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笑,刚刚那个电话对他的影响也少了许多。   “你醉了。”   “没醉!”季子修抱着酒瓶,睁着眼睛控诉秦奕,“你对我可凶了,我一点都不想原谅你。”   秦奕淡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谁知道对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抱着酒瓶傻笑起来:“不过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笑起来的样子,秦奕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痒。   他看他的时候,就像看什么大宝贝似的,可馋了。   “我还……还想喝!你再给我一瓶好吗?”   秦奕的心头一冷。   呵,原来不是看他馋,而是馋酒呢。   秦奕忽然觉得有些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醋什么。只是下一刻,他就吻上了那张嘴。   死死的摁着,狂亲。 第31章 作天作地7   喝醉的季子修更闹腾了,亲亲的时候也不安分。   他一直在他怀里扭动, 秦奕的眼神也慢慢变得幽暗。   “……别乱动。”   季子修像是听懂了秦奕的言外之意, 他一把推开了秦奕, 一副严肃的小老头状:“假酒害人!别乱来!”   秦奕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这瓶红酒拿到市面上也算珍品,竟然被一个半大的小子说成假酒?   “那就别找我要酒。”秦奕放开了他, 饶有兴趣的观望着季子修下一步会做什么, “还有,你醉了, 可我没醉。”   言下之意,就是乱来的人不是他。   季子修的脑子是清醒的,可身体的感官却迟钝了下去。   他的眼里一片迷蒙之色:“嘿……假酒, 也是酒。”   这种强词夺理,态度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也就他能说出口。   说完, 他就一下子倒入了秦奕的怀中。   动作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季子修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秦奕盯了他许久,在观察他是不是真醉了。   别墅里虽然开着空调,可他穿着那身衣服,也被热得满脸通红。秦奕想起之前抱着季子修睡的时候, 他手心里的触感,倒是有些心痒了。   他给了他完全新奇的体验。   秦奕帮他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把他抱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一路走过的下人和管家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无非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那个不稳定的秦奕如此?   不, 或许他能触碰到秦奕的心,却极为精准的不戳破那层保护膜,就已经不算普通了。   秦奕把他放在床上,看了一眼,才为他关上了门。   季子修躺在床上装睡,这下子是真的有些困了。   秦奕对他的态度在一点点软化,这是季子修切身感觉到的。   被人发现人格分裂这种隐疾,可不像是恋足癖之类的怪癖。   季子修觉得也算是歪打正着,要不是原主这种性格,降低了秦奕的警惕性。若换做季子修的攻略办法,也很有可能是不成的。   稍有算计,比之他城府更深的秦奕保准儿能一眼看透。   倒不如装傻逼,顺水推舟吧。   [0404,你既然是负责美貌的系统,能不能单个部位领出来美一点?]   [??当然可以。]   [帮我一点点美化皮肤和……脚,记得……慢点来。]他一个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十分羞耻。   [好哒!]0404很开心。   其实0404一直很想问季子修一个问题,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世界是美丑颠倒的,那还会不会觉得这具身体辣眼睛?   看到季子修的表现以后,0404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主人,你觉得这具身体的相貌长相如何?]   季子修长叹一声:[丑!]   0404彻底无语,这个身体至少来说比上一次的好多了!   [可待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就越受你灵魂的影响……会变得……]   0404的话还没说完,季子修就陷入了沉思:[看来还是个竞速任务,万一秦奕看到之后看到我,会不会觉得辣眼睛?]   0404:主人你醒醒!别再自欺欺人了!   ……   这一觉睡得很好,季子修醒来,酒已经完全醒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季子修有幸见到了那位宋悬。   他看上去不过高中刚刚毕业的模样,穿的是运动风。脸倒是十分俊美,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让他充满阳光的气息,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季子修在打量着宋悬,而宋悬也同样在打量着季子修。   一个男人……就像个女孩儿似的,睁着眼看你的时候,把萌字表达得淋漓尽致。宋悬被家里管得紧,因为只宋家的独子,从来没敢告诉父母自己的性向。   可他看到季子修的时候,也觉得印象不是很好。   这种……娘炮?   “小舅,这就是你……那啥?”宋悬对秦奕的审美表示怀疑。   不是说长得不好,只是看着也太娘了点。   抱这样的男人,和抱女人有什么区别?   要是知道宋悬这样的想法,季子修都很想冷笑着把他压倒,比一下谁技巧好:受,你这样的想法很天真呐。   当然,能这么做,都是归功于他不要脸程度越来越高了。   季子修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进入谁的身体里,那个人本来的性格总会影响到他一些。   秦奕也不说话,安静而优雅的喝着汤,似乎并不打算给季子修解释。   季子修笑眯眯的朝着他露出一口小白牙:“你好,喝露水吗?”   宋悬有点懵逼:“……啥?”   “我是说露水牌子的矿泉水。”   宋悬已经懵了,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他求助般的看了一眼秦奕,可秦奕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又望了一眼女仆阿姨,发现对方也是处变不惊。   难道……他out了??   宋悬满是僵硬的说道:“倒点吧。”   女仆给他倒了一杯,宋悬喝了一口。   嗯……果然有种清新脱俗的味道!清新脱俗得他仿佛看到了早晨的太阳似的。   “这次来准备玩多久?”   宋悬立马回过了神:“……小舅你不是赶我走吧?高考成绩都没下来,别啊!”   秦奕倒不管他,眼神尖锐的望向了宋悬:“老头子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宋悬被吓得抖了两下:“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告诉了外公。”   秦奕冷笑了一声,立马就连通了前因后果。   “他想通过你干什么?”   宋悬满脸冷汗,装作傻笑:“小舅你说啥呢……”   秦奕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每一下都让宋悬觉得心惊胆战。   而此刻的秦奕却不问了,反正他大致也猜出来了。   宋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秦奕,见他面色冷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可偏偏季子修神色如常的喝着汤,他满脸纳闷。   没人的时候一定得问问这家伙,为啥不怕小舅!   “没关系,你不说,我可以查。”秦奕淡然的说道。   宋悬生怕他把外公给他布置的任务被秦奕发现了,所以宋悬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哈哈,今天的晚饭真好吃。”   场面顿时很尬,至少季子修狠狠的摇了摇头,为宋悬同学的智商点蜡。   等吃过晚饭,宋悬想让秦奕带着他去玩儿:“就那个夜色啊,在我们那儿都挺有名的。小舅,你带我去玩儿嘛!”   秦奕皱起眉头:“想去自己去。”   被秦奕伤了面子的宋悬顿时哭唧唧了一脸:“我大老远跑下来,你都不陪我!”   “是你自己要来。”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宋悬倒也只敢这么嘴贫几句,要真是秦奕陪着他去了,他估计得吓得眼珠子都出来。就小舅那脸那气势,坐在包房里能吓死一大批人。   保准儿出来卖的都被吓得跟个乖乖似的。   宋悬也是因为家里管得太死,这会儿一高考完就跑到千里之外的秦奕这儿,就是看准了秦奕不会插手他的事情。   等秦奕走上楼的时候,宋悬看着季子修正一口一口的吃着东西。   那吃饭的速度,简直比小女生还墨迹。   他觉得新奇,那个小舅竟然能忍得了?   季子修是在宋悬的暗中观察下吃完的饭,他擦了一下嘴,就准备去花园里走走消食。   而宋悬又冒出了鬼主意,拉着他:“别走啊!我问你,你刚刚不怕我小舅吗?”   “不怕!”季子修说得义正言辞。   他们小仙女是不可能怕任何人的!   这幅肯定的口气,让宋悬觉得新奇:“对了,要不要跟我去夜色玩玩儿?”   季子修斜眼问:“去那里干什么?”   宋悬以为他是不知道夜色是什么地方,就说:“见识见识啊!”   “……你带我去,不怕你小舅发火?”   宋悬摆了摆手:“放心,gay圈你这种类型最不受欢迎了。”   行,有理!   季子修傲娇的哼了一声:“太晚了,不想出去。”   季子修的作,莫名其妙让宋悬又愣住了,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这个套路。   “你是不想去了还是真因为太晚了。”   季子修盯着他:“当然是因为太晚了!”   宋悬微怔:“为啥?”   季子修蜜汁微笑:“晚上出去,光线不好,显得脸黑。”   ……   没了季子修的作陪,宋悬刚刚下飞机也的确累了。此事就此作罢,可宋悬十分贪玩,缠着秦奕未果之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季子修。   他是真的好奇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让秦奕百般忍耐。   晚上的时候,季子修洗白白之后去了秦奕的房间。   而秦大佬见面第一声,永远都是问的:“洗干净了吗?”   季子修这会儿子不会介意了,早就把不要脸练成了巅峰的境界:“洗干净了,我还泡了好久,还有玫瑰花的味道,你闻闻!”   秦奕生平第一次被人的不要脸给惊到。   人类的忍耐极限,原来真的超出想象。   “睡觉。”   季子修躺倒床上之后,还主动靠近了秦奕。两个人挨得太近,秦奕似乎真的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可不是玫瑰,而是干净的味道。   秦奕本想到今天可以睡得很好,却没想到,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他身上的秘密,只有跟在他身边最久的老人才知道。   身体里的那个人格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表面上喜欢的东西也似乎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可秦奕却清楚的了解自己,那个人的骨子里,也是残忍嗜血的。   他和他,本质上没有差别。   秦奕把季子修看做一个下等品,而他同样把季子修看做玩具对待。   本来是该如此的没错。   而正在此时,对方似乎觉得他睡着了,黑暗之中,悄悄的靠近了他。   秦奕本来有些防备,要是他有什么动静的话,他不会手软。   可季子修下一刻的动作,却让秦奕感觉到吃惊——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秦奕只能继续装睡,虽然脸上满是口水,但他却五味杂陈,第一次没有嫌弃。   季子修眯起眼,笑得格外灿烂。   这样才对嘛,上次淋雨的仇,报完了!   ……   等到第二天,季子修醒来的时候,秦奕已经不见了。   他今天似乎很早就出门了,可一点都没弄醒季子修。   吃过早餐,季子修又见到了宋悬。他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嘿,这下子肯跟我去夜色了吧?”   季子修:“……不去。”   宋悬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该如何应对季子修,这下子算是拿捏住了诀窍:“你不想知道我小舅今天去了哪里?”   季子修终于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宋悬。   “跟我去我就告诉你。”   这吸引力似乎不够,季子修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宋悬脸都黑了,又说:“你不想知道我小舅的过去吗?”   季子修很想噎死他的,可这下子只能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想。”   这所别墅里全是秦奕的人,他要是对秦奕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话,保准儿晚上这群人就去打小报告。   “那就跟我去!”宋悬跟他拧上了,季子修不想去,宋悬就偏偏要让他去。   季子修想了很久:“可是我没手机,万一我们在那个地方走散了咋办?”   宋悬神秘一笑:“这你别担心啊,早上我看到管家拿着手机盒子去你房间了。”   那个满是玩偶的房间?   季子修马上就想过去。   这几天傅母不知道担心成啥样,他得立马回去打电话。   可宋悬似乎不依:“你还没回我话呢!”   季子修脸都黑了:“我看你个子挺高,像十八岁啊。”   宋悬纠正了他:“错,我十九。”   季子修:“……”宋三岁,你好烦呐!   无法说出内心的话,季子修只好开口解释道:“我回房去给我妈打个电话,等下再来跟你聊。”   宋悬有些疑惑:“打个电话而已嘛,用我的手机啊!”   季子修盯着他看:“你不懂,必须用我的号码打才行。”   宋悬还真不懂,傻白甜的哦了一声。   “那我在下面等你,记得快点啊!”   不知道为什么,季子修只觉得脑子一阵疼,宋悬真的好啰嗦!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真的在一堆娃娃当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新手机,虽然又是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简直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是基佬。   他的手机卡也重新办好了,季子修打了电话回家。   “喂,妈?”   傅母接到季子修的电话,语气十分紧张:“儿子,你在外面怎么这么多天没跟家里联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手机坏了,换了一个新的!”   听了季子修的解释,傅母才放下心来。可她现在又有些担心了:“那段时间找不到你,我把你的事告诉你大姐了。她现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让陆丞待他去找你。我问她,她又不告诉我。”   季子修微微一愣,只能先安慰傅母。   傅心月上次不是被他伤了心,要和他断绝来往吗?   这次怎么非要缠着陆丞过来找他了?   还有,陆丞也要过来找他?   正好了!   他倒要问问,陆丞知不知道于文带他来秦奕这里是干什么!   “放心吧,她来找我,我去见她就是了。”   傅母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他:“你在外边也别太委屈自己,我听陆丞那边说,公司是包吃包住的。但是你出门的时候连银行卡都没带,要不妈给你送点钱吧?”   这句话突然把季子修吓得够呛:“你来凑什么乱呀,我在这挺好的!”   “妈也只是担心你……”   “你拿钱给我二姐多好,她买买衣服,出去逛逛街,别整天待在厂子里!”   原主虽然被宠坏了,可心却不坏。以前顶多是没有意识到,现在因为傅心月那句话让他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季子修这么说倒也不算OOC。   傅母还有些犹豫:“可家里没多少钱了,得存着给你今后娶媳妇儿……”   傅母虽然对两个女儿没有全部付出,对原主却是毫无保留的去爱。可季子修听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沉默了。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已经藏了一些低哑:“别了,我现在能赚钱,你别担心我。”   傅母无奈了:“好吧好吧,你知道上进,妈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我挂了。”   “好好好,注意休息啊。”   季子修挂断了电话,慢慢的走到楼下。   宋悬看着他,咦了一声:“你去给你妈打电话就哭鼻子了?你多大了啊!”   “……谁哭鼻子了?你好好说话!”   宋悬连忙摆手:“好吧,你妈说什么了?上去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这么感性了?”   季子修对他做出一个微笑,这小伙子忒天真,他还没看到过他感性的时候呢!   “我妈说,我大姐和某个人一起过来看我。”   宋悬有点懵:“某个人?谁啊?”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笑道:“他叫陆丞,是我的好友,也是骗我来这个地方的人。”   宋悬震惊在原地,骗?   “……你不是自愿来小舅这里的?”   季子修无辜的看着他:“我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学生,家里都是宠着呢,能找到这种途径接近你小舅吗?”   这件事简直太骇人听闻,宋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他瞪大了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小舅?”   “哦……因为我,看上他了。”季子修笑眯眯的说。   宋悬目瞪口呆。   殊不知,这边季子修和宋悬的对话,全然被传到了秦奕的耳朵里。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虽然雨停了,可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下属把季子修所有的话告诉了秦奕,秦奕却并不打算完全相信:“去查,我只要结果。”   “是!”   秦奕从未轻易相信过任何一个人,自从季子修发现了他的秘密过后,季子修就一直处于秦奕的监视之下。   明明是大热天,可下了一场暴雨过后,还是会感受到一丝凉气。   秦奕咳嗽了两声,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走到了一处墓碑前。   “你曾说,我的出生,就是错误的。”秦奕穿着黑色的西装,眼里满是冷漠,“事到如今,我也觉得你说得对。”   天色又阴沉了下来,墓地里入眼都是一片黑灰的色彩。   秦奕把玫瑰花放到上面,眼里是深深的黑暗。   “你一直都觉得我不是你儿子,他才是。可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是他躲起来了,创造出了一个我,让我来面临这些残忍的事情。我也是他,怎么不算你儿子?”   秦家二爷,从来就不喜欢可爱的东西,那些玩偶熊,是替真正的他准备的。   这也是他的母亲生前一个个买来给自己儿子的。   秦奕深深的闭上了眼,满是疲倦:“他快回来了,我快消失了,你满意这样的结果吗?”   他身边的那些人,无论王姨也好,乐叔也好,都是从前照顾过他母亲的。   他们所有人,大约都希望真正的秦奕可以回来,而他……只是一个病态的,多余的存在。   可纵使是他这样的人,也同样厌弃黑暗,追逐温暖。   秦奕忽然想起了傅新雨,没心没肺,却什么都敢说,像个小太阳似的。   秦奕咳嗽了两声,满脸冰冷。   常年孤身一人,则更加抵抗不住那种东西。 第32章 作天作地8   宋悬和季子修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阴沉沉的天气, 似乎映照了两人的心情。   宋悬也再不见叽叽喳喳的老是找季子修说话, 而是沉默的走到一旁。他是和季子修偷偷跑出来的, 当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司机开车送他们去夜色,这点宋悬还是很清楚的。   “我们要这样走多久?”   宋悬转过身:“这才走多久, 你就不行了?”   季子修娇里娇气的说:“脚疼~”   宋悬:“……”他真的快被季子修给噎死!   “你怎么这么娇气?毛病!”   季·小仙女·子修不乐意了:“哼, 我只是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宋悬被他这股不要脸的劲儿吓到。   既然对方都这么不要脸, 那他也不必讲什么圆滑,单刀直入的问:“你刚说你看上我小舅了?你看上他哪点了?”   对于宋悬来说,他小舅虽然有权有钱, 可性格怪异,喜怒无常, 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有多累。   季子修却笑眯眯的举例子:“脸, 钱,好多我都喜欢, 对了……还有身体。”   “……!!”宋悬表示被惊到。   季子修这会儿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了:“谁说喜欢一个人只能单独把性格挑出来,只去喜欢性格?难道身材相貌不是他的吗?”   宋悬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也就你们有钱人酸,人是很复杂的东西,他的所有东西, 所有经历都确定了他是这一个人。要是稍微变了,都不算是他了。”季子修又问,“假如有个人喜欢你的人,同时也喜欢你的钱, 你会自卑吗?”   宋悬微愣:“我为啥要自卑?”   “那有人说喜欢你长得好看呢?”   宋悬自豪:“我本来就好看!这是大实话!这我要是自卑,就是作了!”   “这不就得了嘛!我又没说光喜欢他的钱!我看上秦奕是看上他整个人了。”秦奕越是这样,大约就越是能够引起季子修的好胜心。   他对那种看着就软趴趴的人没意思,就像宋悬这样。   要压,就该找强大的男人。   宋悬听了他的话,低着头若有所思。季子修这话听着虽然挺作的,但未尝没有道理。   宋悬来了兴趣:“继续说说呗。”   “不想说,口干。”   宋悬正听到兴起,竟然得到这种回答,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太有意思了!”   季子修:“……你脑子不是坏了吧?”   其实宋悬隐约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有一个兄弟的哥哥看上了一个女人,非要搞隐藏身份那一套,和人家在一起两年,爱得死去活来的。   结果某天,那位哥哥把自己家有多少钱全都告诉了女孩,准备求婚。   那女孩倒也硬气,直接摔了戒指走了。   走之前,还冷冷的对他说:“呵……不好意思,我家差不多也是那样。”   戏剧的是,原来女孩也使得同一招,她家是从国外归国没多久的。   这件事情一直在圈子里都成了笑柄,两个主人公到现在还僵持着。   “我脑子没坏,我也觉得你说得有理,比那些非得人家喜欢他的性格的人好多了。”宋悬笑这摆了摆手,“物质和精神本来就分不开,这很正常。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也不止看性格。”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达成了共识,季子修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悬走到离别墅稍远的地方,就准备打车过去了。   没多久,他们就叫到了一辆车。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他们就到了那个地方。   宋悬年纪轻,好奇心也强,去夜色纯碎是想过去见识一下。这里几乎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在底层工作的人几乎什么客人都接,有的甚至还有毒瘾酒瘾。   上一层就略好一些了,不会显得那么混乱。   不过宋悬想见识的,偏偏是底层。   宋悬和季子修走进去的时候,别人看是两个小子,都不带正眼瞧的。   可有眼尖的看到宋悬和季子修身上穿的衣服的时候,又有了几分算计。   说起来,这也是季子修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知道原主的这种类型特别不受欢迎,直接找了个吧台,要了一点水喝。   “来这种地方,怎么不喝酒啊?”   “这种地方的酒,我可不敢喝。”   宋悬现在还不知道秦奕对季子修到底什么想法,他也就不敢再劝了。   宋悬点了一杯,随意的喝了点。他的眼睛却一直好奇的往人群当中瞥,完全不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小男生那样羞涩。   果然,没过多久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假装路过这里。   有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有出来找一夜情的。   季子修都看到好几个了,可偏偏宋悬还一点都不知道,有些郁闷的问他:“我听说来这种地方会被搭讪的,怎么没看到这种桥段。”   这单蠢得已经让季子修无力吐槽了。   “……到底要玩多久啊?”他维持人设很辛苦的!   宋悬坏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小舅的过去啦?”   季子修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和你约好了,陪你过来玩。记得回去告诉我。”   宋悬神秘的左右环顾了一圈,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多的我也不能说,就一点,我小舅现在的个性……和小时候似乎完全不一样。”   “??”人格分裂,这点季子修早就发现了,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秦家在许多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关于我外婆的。”宋悬又压低了声音,“我外婆的精神状况不大好,和外公分居以后,三个孩子当中就只有小舅跟在她身边。”   “精神状况不大好?”   宋悬点了点头:“长期吃着药,听说她的精神很不正常,所以那段时间常常……关着小舅。”   在宋悬的话当中,季子修觉得心口颤了一下。   关着?   怎么关着?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混乱,脸色也有些发白。   一个画面飞快的在脑子里浮现,寂静又黑暗的狭小空间,他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压在上面的石头。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却可笑的相信会有人来救他。   日复一日,持着虚假的希望。   饿了,甚至能咬下自己的肉。   “你怎么了?”   宋悬的手拍了一下季子修,他才从那股阴冷和绝望之中醒过来。   季子修疲倦的笑了笑:“没事。”   他在逞强。   宋悬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眼瞎了!   “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啊,别逞强。”   季子修抬起头,语气里满是冰冷:“我说,我没事。”   音乐声响起,灯光也暗了下去。宋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边的表演给吸引住了。再次回过头来,还傻傻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次,季子修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语气换了个样子:“我不去医院,你去玩吧。”   “好吧。”宋悬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季子修,此刻的他却被一个人走过来搭讪了。   季子修喝着冰水,坐在角落的一旁。   [主人,刚刚的OOC值差点……]   [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骤起的音乐声救了他的命,季子修突然想起0404的能力之一。   [我可真够幸运的。]   只是季子修此刻却能够想象得到秦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肌肤渴望症,喜欢干净的少年,大约都是因为那段时光吧。   ——他曾被人关在棺材里,活埋。   所以,他最讨厌被谁关着。   ……   季子修喝了很多水,在一旁的角落里待了很久。   等他好不容易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宋悬找不到了。   季子修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问了很多人,甚至把秦奕都搬出来了,才从那些管事的嘴里问出宋悬去了什么地方。   季子修找到宋悬的时候,是在一个包间里。   音乐声吵得震耳欲聋,他看到宋悬脸色通红,被人灌醉了压倒在沙发上。   “宋悬!!”   要是他再晚点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搭讪的那个人斜眼看着季子修:“你谁啊?”   不知道是不是季子修的自带技能又影响到了这具身体,暧昧的灯光下,他看上去虽然有点娘,可皮肤又白皙又通透,似乎所有的天赋技能都长到肌肤上面去了。   那个男人忽然觉得有点心痒。   抱的时候,手上的触感一定会很棒。   “嘿嘿,你也要一起来吗?”   季子修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偏偏他还不能OOC,不能用自己的办法救人。他抄起桌上的水,就淋在了宋悬的身上。那个男人没被淋到,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宋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这个场面,一下子把人给推开。   他差点被人搞了屁股,艹!   “你谁啊!”   得了,现在总算清醒了一些。   季子修黑着脸把人拖了出来,他冷冷的看着宋悬:“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来这种地方!”   宋悬刚喝多了,脑子晕乎乎的。可这会儿脸都被吓白了,他的胃部涌上一股恶心感,被亲到的地方让他觉得很脏。   “……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季子修眯起眼。   宋悬立马就不说话了,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抱着季子修委屈极了:“还好你跟我一起来了!”   他不恶心季子修,甚至觉得现在只有季子修最干净。   他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和那个老男人身上浓重的烟味完全不同。   宋悬似乎被吓怕了,抱着季子修不肯撒手。   而季子修虽然被抱烦了,可拿宋悬没办法:“回去吧。”   他们走出了夜色,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外边灯火阑珊,街道被照得通明。可形成反差的是天空却无星也无月,明天似乎还要下雨。   “宋悬,我一个人搞不定你,我打电话找你小舅吧。”   宋悬这个时候酒劲上来,脑子也不好使了,一听季子修要找别人。缺乏安全感的他死死抱住季子修:“不行!我就要你!”   季子修有些头疼,这话说的。   他正想打个车走,却在一旁遇上了某个人。   陆丞的手里提着塑料口袋,他看见宋悬的时候,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陆丞?”   季子修的声音把他从震惊当中拉了回来。   陆丞比季子修还会演,立马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么晚了,阿雨,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季子修看着他,轻笑:“能干什么?被这个傻瓜拉出来玩。”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陆丞见到宋悬的第一眼是震惊的,随后才把目光重新放到了自己身上。   陆丞分明很在乎宋悬,却还是选择先跟自己说话?   宋悬还在一旁嚷嚷:“我才不是傻瓜!”   “……”这傻白甜!   季子修无奈了:“自己回去行不?我跟我同学叙叙旧。”   宋悬就不依了,粘着季子修:“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现在喝醉了,完全在耍小孩儿脾气。陆丞见宋悬这么依赖季子修,脸色很难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宋悬说:“没认识多久。”   “没认识多久?可看你们关系很好。”   宋悬笑呵呵的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他一起很自由。”   他的话,让陆丞捏紧了手。   又是,这句话。   正在此时,一个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几人的身边。   车窗慢慢往下,季子修看清了里面的人。   秦奕难得穿着一件很正式的黑色西装,他的语气显得很冰冷:“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季子修眼睛一亮,终于可以把宋悬从他身上扒开了。   陆丞久不见宋悬,不知道下一次见他还需要多久,便有些失态:“阿雨,不多玩一会儿吗?”   陆丞的话,让秦奕把目光慢慢的放到了他的身上。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秦奕看陆丞的眼神,却透着冷漠和戾气。   陆丞早就听说过秦奕此人,几年后的他就是一个变态。   而现在,他只是被人这么看着,呼吸都轻了几分。   “你是?”   “秦奕。”   秦奕把宋悬扔到车上,又用手环住季子修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我查过你,知道你以前喜欢他。”秦奕的话一顿,气势也随之一变,“但是现在,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接触。”   这样的话,却让陆丞的心里很不舒服。   不准有任何接触?   凭什么?   那可是他宠了三年的人。 第33章 作天作地9   “秦先生,您只是他的雇主而已。”   陆丞的话, 让季子修微微一愣, 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于文带他去做了什么。难道陆丞是真的有心给他介绍工作, 而于文才是罪魁祸首?   可下一秒,季子修就在心底反驳了自己。   刚刚他差点被陆丞骗过去了, 于文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第一次见面就敢把人往秦奕身边带, 那逻辑也说不通呢。   秦奕淡然的瞥了一眼季子修,而季子修显然很上道的解释:“不光是雇主。”   陆丞猛地看向季子修:“不是雇主……那是什么?”   陆丞在心底冷笑起来, 他就不相信傅新雨能把包养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我喜欢的人。”   季子修的话,让陆丞睁大了眼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边的灯火照得夜里通明, 陆丞能看清季子修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很了解他,所以知道这句话里面, 不一定完全都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 陆丞莫名有一股怒火。   车里面的宋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可是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悬望向季子修, 那眼神里满是挪耶:“挺厉害呀。”   这件事以后,宋悬不说完全认可季子修,但怎么还是拿他当朋友了。救命恩人说看上他小舅,他肯定得卖队友当助攻的!   当陆丞见到宋悬的时候, 才蓦然清醒过来。   他和秦奕争风吃醋干什么?   陆丞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宋悬一个人才对!   “……没想到出去一段时间,你就找到喜欢的人了?”   季子修也没办法,他算是一个挺慢热的人,可原主不这样。   “见到他的时候, 我就一见钟情了!”季子修被憋成了情话大全。   秦大佬的心情犹如他此刻的表情一样,被哄得上下舒心,老虎须都被捋顺了。   奉承的话他听过无数次,可每一句都比不上季子修的。   像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蜜糖似的。   秦奕知道这不一定是季子修的真心话,可此刻的他刚刚扫墓回来,不想跟季子修贫嘴。   他淡然的说道:“上车。”   季子修也只能乖乖的回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秦奕回头望过去:“这种话可以多跟他说几次。”   季子修有点懵:“……啊?”   等等,这……??   秦奕似乎还在跟陆丞说什么,宋悬早就在一旁憋着笑了。   季子修脑子有点疼:“笑什么?”   “你怎么还没懂呢!”宋悬恨铁不成钢。   季子修:“……”   “你男人刚刚吃醋了,而且很满意你在他情敌面前的表现!”他小舅竟然这么闷骚,宋悬在车里看了一出大戏!   季子修的脸都黑了,咬牙:“你把那句……”你男人给我收回去!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宋悬窃笑:“害羞了?别啊,我看你挺能说的,这会儿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季子修只能把刚刚那半句话憋回去,心底在给自己做催眠——别理宋三岁,会降低智商的。   这一边,秦奕似乎跟陆丞说了什么话,陆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奕走到车里,坐了进去。   宋悬八卦的问:“小舅,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一直都是他在说,我听。”   宋悬哦了一声,又问:“可我明明看你说了一句啊。”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秦奕瞥了他一眼,便开了口:“他说,阿雨的性格宠惯了,有时候很多事情看着挺作的,让我包涵。”   这是什么话?   宣誓主权吗?   宋悬对陆丞的印象一下子就降低不少,他又问:“那你怎么回的呀?”   秦奕的句子一向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感情:“我直说了,我的东西,爱作就作,惯着。”   虽然这句话里连起伏都没有,可传到季子修的耳朵里,他的心跳蓦然的快了几分。   酥麻感传到心脏里,泛起丝丝涟漪。   宋悬作为一个外人都被撩得不行,他转身回来看到季子修,坏笑的说:“你耳朵怎么红了?”   ……谁红了!   都是宋悬今天的好多话,让他的心乱糟糟的。季子修深吸一口气,准备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看这天儿是不是快下雨了?”   前面开车的王叔就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却在心底默默的为宋小少爷点了个赞。   这助攻,6了呀。   “开车吧。”秦奕发话了,王叔才发动了汽车。   车载着几人慢慢走远,只有陆丞停留在原地。黑夜之下,陆丞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秦奕和陆丞这样的人,都明白季子修刚刚的话不算真话。可即使是如此,也让陆丞的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因为看到了宋悬的原因。   只要宋悬不再喜欢上傅新雨,什么都好。   “别再想这件事了,傅新雨是爱上了秦奕的钱,他们不会长久。”   他还得看傅新雨从高高的云层,摔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他再去……从满是泥泞黑暗的地方把他拉起来。   这样,傅新雨不是就更依赖着他了吗?   陆丞的心中忽然冒出这股想法,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却猛地睁大了眼。   他……到底怎么了?   ……   没在季子修身上闻到酒味,秦奕的心情很不错。   他早就知道了宋悬和季子修的行踪,也没拦着季子修,就是想试试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季子修真是被人骗过来的,那今天去夜色就该干干净净的出来。   很显然,季子修没让他失望。   “小舅……你怎么来了?”宋悬小心翼翼的问他。   秦奕闭目养神:“我不来,你今天不得出事?”   宋悬自知理亏,这次倒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秦奕的话了。   “我给你定了明天的机票。”   “去哪儿?”   “当然是回去。”   宋悬睁大了眼:“可我明明还没来多久!”   秦奕正坐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宋悬想起自己今天的举动,还真觉得蠢极了。   可外公想让他试探小舅现在的精神状况如何,他全顾着玩去了,一点没把心思放在上面来。   见坐在前面的秦奕一脸阴郁,宋悬就是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他按下了车窗,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此刻的风更大了,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在半空中打转。宋悬看着外边的天气,喃喃自语:“快要下雨了吧?”   下雨?   这可不是小事!   季子修有些紧张的望向窗外,发现天气真的不太好。   而前面的秦奕心情更差了,问:“王叔,还有多久到家?”   “大约十分钟。”   “开快点。”   “好。”   季子修有些担心,一想起今天宋悬给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有很多不好的联想:“秦奕,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秦奕并未回答。   王叔却不忍心:“少爷今天滴水未进,更别谈吃饭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秦奕不仅会从A市回到这个地方,这个时间通常是他发病最狠的时候。   这车上都是人,季子修也不好多开口,只是盼望着能早点回到别墅。   十分钟后,车子缓缓驶入车库,秦奕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雷鸣。   他的脚步明显一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奕已经拉着季子修走入了宅子里。   好不容易回到了房间,季子修却看到他的表情几乎全变了。   果然打雷的天气,秦奕的人格就会完成转换。   “怎么从外边回来?你们去了哪里?”   秦奕在他面前都不瞒着了,季子修如实回答:“夜色。”   秦奕的手指触碰到季子修的脸,一把将他圈在怀里。他的声音满是疲倦:“又冷又饿。”   对方显然不在乎他去夜色的事情,现在占据身体的人,或许真的不是平时见到的秦奕了。   雷鸣声又起,秦奕紧蹙了眉头:“真讨厌的声音。”   另外的那个他,应该和自己感同身受。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从楼上跳了下来,当着他的面。   鲜血绽放成一朵极美的花,慢慢从尸体周围朝着外边扩散。黑白的色彩里,唯有那一团红色最为刺目。   秦奕看季子修的眼神里空洞之极,毫无感情:“这么无聊的天气,不如我们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   季子修还没反应过来,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死死的按在床上。   秦奕充满恶趣味的吻上了他的唇,嘴里有血腥的味道,嘴唇被那个变态给咬破了。   季子修想要推开他,可秦奕的表情就忽然变了。   “你只喜欢他吗?明明我也是秦奕。”病态,又极不稳定,所有事情都任性妄为。   季子修的思绪很乱,手上的力气也变小了不少。   趁着这个机会,秦奕亲吻着他,从嘴唇不断往下。   他的眼中是深深的黑暗,下一刻,他就一口咬到了季子修的脖子上。   那个地方很快就出了血。脖子上有动脉,秦奕是专门朝着那个地方咬的。   季子修觉得全身心都冰冷了。   而对方的眼中透着兴奋,像是发现了一只最好的猎物一般:“玩点刺激的,喜欢吗?”   疯子!   这下子季子修终于狠狠的推开了他,不管秦奕再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对这个秦奕放下戒心!   脖子上还在流血,这个地方不同于其他地方,一点点细小的伤口就容易造成大量出血。   很快,他手指捂住的地方,鲜血已经侵染了白色的衣领。而这样的季子修却显得格外纤细,脆弱,让秦奕的心脏里愉悦极了。   季子修上次的感觉没有错,比起那个秦奕,这个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玩具。   “我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季子修抬起头,胸口起伏。   秦奕微笑的问他:“为什么?”   “会弄脏衣服,一点都不好看。”   这样的话,让秦奕轻轻的笑了起来。配上那张俊美的脸,看上去诡异的透着几分温柔。   “那我们就不玩这个了,换一个吧。”   季子修警惕的问:“换什么?”   雷声和秦奕的话同时响起,而他声音全数淹没在雷声当中。   秦奕眯起眼,望向外边:“……又要下雨了。”   那就意味着,他的时间不多了。   秦奕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他快消失了。”   说完,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似乎又进入了沉睡。再次镇定下来,身体的掌控权已经换人了。   现在的场面的确很难看,季子修捂住脖子,那上面不断透出鲜血的模样看着格外可怜。   秦奕的眸光闪烁:“没事吧?”   季子修犹豫的喊了一声:“秦奕?”   秦奕的表情很淡然,面瘫的样子让季子修有了一丝安全感。   房间里有药箱,季子修一直流血的样子也不是办法。秦奕翻出了药箱,走到季子修那边,对他说:“手松开。”   季子修松开手的时候疼得脸色都发白了。   秦奕的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伤口不大,但是出血量有点多,注意别沾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刚刚那句‘他快消失了’,让季子修一直觉得很在意。   可他不能问,只好岔开话题:“包扎这么快,学过吗?”   “不必试探我,他告诉了你多少?”秦奕眼神锐利的看向季子修。   季子修的嘴角一抽,得了,根本无法在秦奕面前耍心思。   “没多少啊……一点都没告诉我……”   这话秦奕却一点也不信。   他淡淡的解释,也算回答刚刚季子修的问题:“熟能生巧,以前都是我自己给自己包扎的。”   季子修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莫名有些心疼。   听宋悬说他的母亲精神很有问题,被关起来的那段日子里,在秦奕的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奕终于给季子修裹上了纱布,又把药箱放到一旁:“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我没有。”他只是感同身受。   秦奕看向季子修的伤口,眼里是有心疼的。   而这心疼却藏得太深,他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这么咬你,是把你当成玩具,以后要是再遇到打雷的天气,记得离我远远的。”   季子修微怔:“??”   秦奕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他把所有人都当成玩具对待,因为,我和他曾经也是别人的玩具。”   这一刻,他想说。 第34章 作天作地10   杜云带走秦奕的那一天,是三月春寒的时候。   即使已经打春了, 空气里也透着一股淡薄的凉。年幼的秦奕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默默跟在杜云身后。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父母的婚姻是没有感情的, 杜云并不爱他们,而父亲也是常年不在家。   然而这还算不上不幸, 生活远远不止这些。杜云精神不稳定是从她情人的死开始的, 她过不去那个坎儿,也不吃药, 像是慢性自杀一样。   那件事情被爆出来的时候,秦泰头上一片绿,被圈内的人笑话了许久。   随后, 秦泰选择了离婚。   可杜云的哥哥却怕妹妹就此一蹶不振,和秦泰打了好久的官司, 把秦奕的抚养权争了过来。   他以为作为一个母亲, 杜云有了秦奕之后,至少会清醒一些, 毕竟为母则强。   而事实却与他想象的截然相反。   “妈妈……我想跟哥哥姐姐一起住。”   此时杜云的精神已经不太对劲了:“你不喜欢妈妈?不想和我在一起?”   秦奕脸上的表情暗淡下来,也不说话。   杜云摸着他的头,若有所思的说:“阿奕,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杜云也没有接着往下说。   可秦奕永远记得,车子开走的那一天,正巧是雷雨天气。   冷风席卷了整个城市,天空也阴沉沉的, 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小雨,很快雨变得更大了,几乎要淹没一切。   他们离开了这个城市,去往一个小地方。   起初的时候还好,可越到后来,杜云的病就更严重了,嘴里还常常说着胡话。   秦泰只要一打电话,杜云就会又哭又闹:“秦泰,你这会儿知道在意了?那为什么不给林生留一条后路,要赶尽杀绝?”   林生,就是杜云喜欢的那个人。   秦奕坐在一旁画画,里面是一团混乱的世界。   电话挂断过后,杜云带他去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暗,秦奕闻到了香烛的味道。   “阿奕,以后别再叫秦泰爸爸了。”杜云拉着秦奕的小手,指着一个男人的照片说,“叫他爸爸呀。”   林生?   “我没那样的父亲。”秦奕抬起头,眼神透着冷意,“我是秦家的孩子。”   杜云看着他,眼里是混乱与疯狂:“你是我和林生的孩子。”   秦奕却仍旧十分倔强的不肯开口。   杜云打了骂了,秦奕却死死的憋着。   秦奕知道,他的母亲杜云多喜欢那个叫做林生的人。他有一次看见过杜云和林生偷情,杜云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笑容都变得温柔了。   里面的男女在床上翻滚,传来令人厌恶的呻吟声。   他甚至对那个叫做林生的人十分厌恶。   很快,杜云的话打断了秦奕的回忆。   “叫不叫?”杜云发怒了,“你的血是林生的,肉是我的,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你!”   秦奕满脸倔强,死死咬着牙。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她把秦奕关在了一个房间里,想逼秦奕转叫林生父亲。   长时间在黑暗之中,秦奕的性子也就越来越阴沉黑暗。   而对于秦奕来说,杜云如果真的一直这么对他,他兴许不会变成以后的那个模样。   杜云的病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正常的时候,她对他笑得温柔极了,亲手做饭给他吃,教他钢琴和画画。   不正常的时候,杜云又哭又笑,下一秒就能翻脸打人。   比黑暗还可怕的是,他还怀揣着希望。   反复多年,秦奕分裂了人格,创造出一个虚假的自己,让他去面对那些残酷的东西,而真正的他却躲了起来。   那些痛苦能轻易的蚕食一个人的思绪,被创造出来的这个秦奕,没有一次叫过杜云妈妈。   仅仅一年多,杜云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太想念那个人,精神已经崩溃。   杜云从高高的楼上一跃而下,身影轻快得像只蝴蝶。   她永远都不会再打他,关着他……这对秦奕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同样的,没有人会温柔的叫他阿奕。   杜云死了,而那个时候秦奕刚刚好就在楼下。他看到血色的花一下子炸开,有的沾染到了他的脸上。   自那以后,每逢打雷的天气,平日里冰冷强大的秦奕也会独自一人前往黑色的角落里。   他很脏。   血是脏的。   肉也是脏的。   由林生和杜云给他的这些东西,他宁可不要。   ……   季子修所能听到的部分很有限,毕竟秦奕这种冰冷冷的性格,也不会告诉他太多的东西。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有些细小的雨丝飞到了窗户里面,秦奕走到那边去关上了窗户。   等关上窗户过后,屋内的光线更暗了。秦奕的背影深埋于黑暗之中,朝着黑暗的地方走得更近:“等过段时间,我就送你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   “我不想把你留给他。”   季子修狠狠的愣在原地。   他说出这些话之后,秦奕便整个人都没了什么执着。   这样的状态,太危险了。   他一只脚都踏入了黑暗,可季子修偏要在一旁勾起他的求生欲:“我这次跟宋悬去夜色,是因为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秦奕虽然知道,可还是问出口。   “他说,他可以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   秦奕盯着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因为我喜欢你!”   秦奕嗤笑了一声:“喜欢我什么?”   季子修也说不出来,难道喜欢秦奕怼他吗?   只是他至今记得秦奕的那句话。   ——爱作就作,他惯着。   对于听到这句话的原主,不知道有多么高兴。这一点,对于季子修同样适用。   季子修过去强行吻住了秦奕,这次由他主动,细密而温柔的吻,不多久,两人的呼吸就交融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季子修看着秦奕:“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能别消失吗?”   “……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季子修的脸色难看:“那至少……别在我眼前消失。”   知道季子修是想给他一个留下去的理由,秦奕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那你可得看好我了。”否则,他真的很有可能一闭上眼,就不再是他了。   “好。”   那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在秦奕的听来,却有了一丝丝温暖。   那是一颗种子,由季子修种下。   ……   自上次那件事以后,季子修对秦奕就再也没了隔阂。   反而因为秦奕和他略微相同的遭遇,而隐隐生出一点额外的同情心。   季子修明确了自己的任务,重新端正了姿态!   ——他,就是要撩他!   这可苦了一群在别墅里工作的单身狗,整天看着季子修笑眯眯的撩秦奕,秦奕虽然表面上很面瘫,实则老虎须都被捋得很顺畅。   只是这傅先生很容易莫名其妙就来上一段,显得又作又可爱。   比方说——   这会儿正吃着早饭,季子修就发动了尬撩的技巧。   “我很挑食。”   “……?”   “你对我胃口,勉强消化得下。”   秦奕盯着他,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好吃吗?”   季子修:“……”懵逼。   这是,反撩他?   撩逢对手……   季子修狠狠咬了一口面包,露出微笑:“好吃。”   仆人们装作看不见,这种尬撩真的又作又可爱,也不知道少爷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她们要是再看几次,准得笑场。   其实季子修也很不想这样子做的,他也不是没有主动撩过人!   这种尬撩也不是他愿意的。   可原主人设就这样,这个世界对OOC的把控力度又那么强,尬撩……也总好比不撩强吧?   季子修又生气的咬了一口面包,显得有点郁闷。   虽然对方看上去是和他一样都是做攻的,但是季子修相信,两攻相遇必有一受。没有压不过的攻,只有做上面那个不够不要脸!   而秦奕似乎渐渐的习惯了季子修偶尔的发神经,某些时候还能和他对上两句。   “慢点吃,吃相都不优雅了。”   季子修一口没噎得上来,狠狠的朝着他瞪了过去。   秦奕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简直惊呆一群吃瓜群众。   那边的两个下属连忙低下头,告诉自己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季子修是中了这个小公举的邪,只能重新的小口小口咬着面包,希望这个世界过去以后,0404能给他驱驱邪。   要是一直这样,多要命!   吃完早饭,秦奕要去书房工作,而季子修就一个人去了花房。   宋悬昨天喝多了,没有下来吃早饭,所以根本没看到这一幕。   他下午的机票是跑不掉了,宋悬想为救命恩人送上最后一次助攻。   宋悬问了女仆,才知道季子修去了花房。今天阳光很好,风吹树动,地上的影子随风摆动。下了好几天的雨,让最近的天气十分凉爽,宋悬熟练的找到了花房的位置。   推开门,里面的季子修正在拿着花剪,正在思考着要从哪一朵下手。   宋悬慢慢的走了进去,他看到季子修的时候,他正陷入沉思之中。   阳光铺上一层碎金色,而在玫瑰园里的他和平时不同,气质安静而温雅。   宋悬的心跳快了几分,忽然觉得季子修看上去没有那么娘了。   “你这么剪的话,很容易伤到手。”   季子修抬起头,看到了对他笑得一脸灿烂的宋悬。   “我就随便弄弄。”   宋悬问:“给我小舅的吗?”   这种玫瑰花秦奕怎么可能欣赏得过来?当然是送给小仙女的自己的,季子修微笑:“不,是送给我自己的。”   玫瑰花的话语是什么,宋悬这样不懂花的人也清楚。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够自恋的。”   季子修还挺自豪的:“在我的词典里,自恋是褒义词。”   “是,是。”宋悬连忙说道。   他想起自己来的意图,又说:“我下去就要走了,难得来这里一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昨天真谢谢你了,对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啊。”   宋悬挺单纯的,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一点也不累。   季子修只需要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就行了。   他想了想,宋悬也没跟他耍心计,说陪他去夜色就告诉他秦奕过去的事情,结果宋悬就真的二话没说把秦奕卖了。   “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剩下的我自己去了解他吧!”   宋悬听了季子修的话,笑了起来:“阿雨,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我小舅……他就拜托你了。”   季子修能带给秦奕快乐,这就足够了。   让他变得更像人一点,外公大约会很开心吧。他对小舅愧疚了那么多年,让他过来看看小舅的精神状况,也是为了能安心。   “……你真的要走了?”   宋悬点了点头,竟然也有点不舍:“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伤感,不过宋悬也不是那么墨迹的人,拍了拍季子修的肩膀:“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加油!”   季子修有点懵逼。   当宋悬走出花房的时候,看到季子修还站在里面。   他在心底的深处倒是莫名有些遗憾。   宋悬很早就明白自己是gay,只是家里管他太严厉。他外表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可宋悬却最有自己的原则和条款。   这种东西是家里带来的,他无法公开,也无法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一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二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   “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短暂的接触,让宋悬真的挺欣赏季子修的。   宋悬伸了一个懒腰,走出花房的时候,仍旧带笑。   ……   当秦奕拿到便条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   小小年纪,管得也太宽了点。   竟然把季子修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暗恋他喜欢他给他表白的都查了出来,还打印成了资料。   秦奕的太阳穴凸凸的疼,而且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垃圾资料扔掉,还一条一条的看完了。   秦奕冷笑了一声:“不错,真受欢迎。”   报告工作的下属头低得更下面了,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boss,怎么看到宋小少爷给他的资料以后,就低气压到施放冷空气了!   正巧,这个时间宋悬给他打了电话:“小舅,我去机场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   宋悬笑道:“那些资料看完了吗?”   这不提还好,一提这话,秦奕就跟冷空气制造者似的,眼神冰冷:“什么意思?”   宋悬就是来送助攻的,他嘻嘻的笑了两声:“没什么意思,阿雨现在在花房,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见他?”   秦奕的脸色更黑了,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被人说中了心事,秦奕的低气压更深了。   下属哆哆嗦嗦的建议:“boss,已经看了很久的文件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   秦奕虽然有些烦躁,可还是没有立即结束工作:“啰嗦。”   下属哭唧唧了一脸,忘记了他家boss是个工作狂。   很快,女仆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秦奕依旧没有抬头。   女仆抱着一束刚刚剪下来的玫瑰花,走了过来。   闻到香气,秦奕问:“这是什么?”   女仆说:“是傅先生亲手剪的。”   透明的花瓶里插着红艳艳的玫瑰花,可别提多好看了。   秦奕手上的动作一停,心里被勾得痒痒的。   “他现在人在哪里?”   女仆说:“还在花房呢。”   秦奕不知道为什么,季子修似乎总能轻易的做到这一点,每一件事都像含着蜜似的,带甜味的。   秦奕处理完工作以后,便走到了花房那边去。   阳光很好,花房完全是由透明玻璃构成的。在这样的光线下,他的皮肤看上去十分白润剔透。秦奕的心中一动,慢慢朝着季子修走了过去。   “怎么还在花房?”   季子修说:“这里光线不错,我喜欢这里。”   透亮的光线,满是植物花草围绕,这里也是秦奕喜欢的地方。   喜欢的人在喜欢的地方,这种心情似乎能加倍。   秦奕没有说话,反而是季子修出口试探了一句:“怎么追一个我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秦奕再怎么冷漠,这会儿也得强势的宣布所有权:“不用追,我会主动的。”   季子修的心跳快了几分:“……谁说我要追你了!”   明明,是他在撩他。   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秦奕眯起眼,很危险:“那你想追谁?”   一想起那些资料,秦奕就控制不住自己。   而季子修还必须维持小公举的人设,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你。”   秦面瘫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他知道宋悬是想让他吃醋,激将法,理智上明白,可感情上却偏向于放纵。   秦奕看着季子修,却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已经对他生出了占有欲的想法。   “秦奕,我想回一趟家。”   “怎么突然想回去?”   “有点担心我姐。”   季子修家里的情况,秦奕早就查好了,这会儿听到季子修这么说,反而觉得意料之中。   他忽然来了几分兴致,对季子修说:“我跟你一起去。”   “别啊……”   季子修刚刚一说完,秦奕就吻上了他的唇。   这大约是他消失之前的最后一段日子,所以藏在心中从未爆发过的感情,会浓缩到一段时日爆发。   他到底是贪恋温暖和微笑的感觉,还是真的爱他,秦奕已经无法分辨清楚。   这一次的吻很温柔,让季子修都有些无从适应。   很快,秦奕放开了他,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专注。   “我从来都是吝啬的人,每个人都只有一生,我只想把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旁的人,我不慷慨,我不稀罕。”   而这几个字,莫名的戳中了季子修的心脏。   季子修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他甚至对感情的要求极其严苛。   而秦奕的话,听在耳朵里,几乎是砸的力度。 第35章 作天作地11   那一刻,季子修或许是真的被秦奕所蛊惑。   这一次的秦奕看上去似乎真的动了心, 秦奕喜欢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一点点的吻上那些地方, 手一点点的往里面摸去。   那双手有些粗糙,摸到皮肤上的时候, 引起季子修很强烈的颤栗感。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让0404帮他把天赋技能点都加在肌肤上的事情了。   季子修的呼吸都变重了, 正因为对方是秦奕,不是别的人。随便这么摸一摸他, 他的脸上就完全变成了一片粉色。   秦奕低哑的声音里面藏着情欲:“这么敏感?”   季子修欲哭无泪:这都怪0404,怎么能是他的锅?   0404肯定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还有宋悬……这些人都TM是神助攻。   “要回房间吗?”   季子修扯着他, 脸色爆红,声音也变得哆哆嗦嗦:“就在这里。”   比起人设OOC去死, 季子修选择不要他这张老脸:“我喜欢……在花房里做的感觉。”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秦奕听到以后,莫名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笑的时间很少, 几乎没见过这种笑。   季子修被迷惑了心神,刚刚还乱糟糟的心情突然就镇定下去了。   他也对秦奕……   还没来得及思考,秦奕就把压在了花台一测。   他的手满满向上,T恤很快就撩起了大半截, 露出那里面的肌肤。秦奕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何,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抱起来的时候,肯定很舒服。   下一刻,他的手就慢慢朝下, 握住了季子修的那个地方。   他的味道太甜,就连半压抑的呻吟声也充满了蜜糖的滋味。   很快,季子修已经站不稳了,腿都软了。   而秦奕把他又压倒在地上,背后是松软的泥土,旁边有红色的玫瑰花瓣,衬托得他的肌肤看上去如凝脂一般。这个画面不知道有多美,秦奕的呼吸也乱了,专注而认真的凝视着季子修的侧脸。   “别乱动,玫瑰花周围有刺。”   季子修的目光闪烁,心里不知道挣扎了多少次,他想在上面!   0404哭唧唧了一脸:[要是在上面会OOC。]   季子修:[我知道,别总提醒我。]   他真算是亏大了。   不过对方是秦奕的话……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虽然这么想,可对方的手指帮他扩张的时候,季子修的表情还是抽搐了一下。   “艹,快点!”真男人能屈能伸!   秦奕本来就忍不住了,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定力,才有这份耐心帮他扩张。   听到季子修这么说,他终于忍不住,吃掉了这块肉。   ……   ……   回家之前,季子修给傅母打了一个电话。   “妈,我可能这周末得晚点到家。”   傅母有点担心:“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季子修的表情都僵硬了:“工作太劳累了,腰有点疼。”   一听儿子这么说,傅母连忙道:“你不是做文职吗?怎么腰疼?”   文职?   他现在做的可是体力活!   季子修只能岔开话题:“妈,大姐最近怎么样了?上次你不是说她要和陆丞一起过来看我吗?”   一说起这事,傅母就觉得心烦:“心月她……”   季子修有点紧张:“怎么了?”   “她和陆丞那孩子吵起来了,最近也是不知道怎么了……”   季子修蓦然垂下眼眸,看来傅心月已经知道了他过来到底干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等会儿给大姐打个电话。”   “好。”   挂断电话以后,季子修就被人用手一勾,又滚到了床上去。   黑色的大床上,季子修差不多已经裸着了,秦奕冰冷的手指朝下,摸上了那双细嫩的脚。   ……他果然是恋足癖!   刚刚在做的时候,他似乎也乘着自己不注意摸了好几次。   季子修甚至都觉得,自己要是戳破秦奕,这个老变态会不会厚着脸皮直接上去亲。   他的脚趾头蜷缩起来,看上去异常可爱。   秦奕由衷的赞叹:“……这双脚,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要是以往,季子修只会觉得对方是老变态,可现在,他却被这种语言刺激得心跳加快。   季小公举忍住羞耻,说话的时候还颤抖了好几下:“……我也觉得很好看。”   秦奕是真被他给逗笑了,轻轻的放开了他。   季子修揉了揉腰,衣服有的还落在花房里,幸亏裤子没掉。   要是早上有人去打扫,看到里面……季子修觉得自己的老脸都放不下了。   “这里有衣服吗?”   “穿我的。”   季子修倒也没想多,拿起他的衬衫,往自己身上套。   秦奕眯起了眼,这大概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对方的身高比他矮一个头,可身材比他瘦多了,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宽松的感觉。   这也让季子修的那张脸看上去格外的——诱人。   “刚刚我打电话你也听见了,明天我得回家,到时候不许跟我妈乱说话。”   季子修都怕傅母会吓出心脏病。   “好。”秦奕眼神里的痴迷藏得很好,季子修比他想象的更甜,亲吻的时候,每一寸地方都是他所喜欢的,“可前提,是你不能勾引我。”   季子修终于穿好了衣服,听到秦奕的话,正在扣纽扣的手都颤抖了:“谁勾引你了?!”   这不是臊的,而是气的。   秦奕走下床,把季子修拉到自己的怀里:“就像刚刚那样。”   又作又可爱,还经常尬撩他。   可秦奕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把这种东西当成是小情趣。   季子修被噎了一下,甚至还觉得这种被噎的感觉莫名的熟悉。   他看着秦奕,用上了怀疑而打量的眼神。   “……秦奕?”   “嗯?”   “老陆?”   秦奕听到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的时候,眼神莫名就变冷了:“陆丞可不在这里。”   ……此老陆非彼老陆!   算了,再解释只会越来越乱。季子修只能说:“我刚刚说胡话呢。”   秦奕很不开心:“哼。”   他不开心,就直接表现在了动作上,本来季子修想去洗个澡的,结果又被秦奕压在了床上。   季子修被亲得全身发软,内心已经是波澜不惊了。   得了,再来一次吧。   真男人……能屈能伸……   季子修发誓再也不想接此类型的任务了,他倒是想伸!谁给他机会了?!   ……   第二天的时候,秦奕和季子修一起去了家里。   季子修也害怕和秦奕分开,他就会擅自在什么地方消失,一想起这些,他的心会狠狠发紧。   他……有了牵挂。   傅母正买菜回来,看到季子修的时候,还满脸堆笑想上前去打招呼。   正巧这天父亲傅绪也休息,出来陪傅母一块儿去买菜。   “阿雨,这是……?”   “我老板!”季子修怕秦奕说出什么话把二老吓死,连忙解释。   傅绪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阿雨的老板,吃饭了吗?”   秦奕说:“没有,专程送他回来。”   季子修害怕他们察觉出什么。这个地方很小,两个老人根本不会朝着那个方面去想。听到秦奕这么说,还以为是他重视下属:“那……要不去我们家坐坐?”   “好。”   这一幕,季子修看得心惊胆颤。   一行人从楼梯走了上去,季子修的家在五楼。   作为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家,这里根本不算大。傅母提着一大包菜走了进去,到厨房开始做饭。   而这一边的傅绪却一直打量着秦奕,笑眯眯的说:“阿雨这孩子娇惯得很,我最初听他说要去工作的时候也不愿意,可他妈跟我说是那个秦氏集团,我就一下子放心了。”   姜还是老的辣,傅绪不动声色的拍着马屁,秦奕想起季子修那张嘴,说什么都甜,也觉得这可能是基因遗传。   “叔叔客气了,他一直做得很好。”   叔叔?   傅绪有点纳闷,这阿雨的老板还……还挺难懂的,怎么自顾自的降低了辈分。   “那就好,那就好!”傅绪只能继续跟秦奕寒暄,“阿雨在外面住的员工宿舍吗?我听说那公司的福利可好了!”   “他跟我住一起。”   一时之间,傅绪脸上的纳闷就更重了,而季子修则差点被吓得魂儿都散了。   “我是当助理的,boss生活上的事情也是我负责,所以和boss住在一起!”   秦奕看着他,目光闪烁,终究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很希望能公开他和季子修的关系,既然季子修不愿意这样,他也无可奈何:“对。”   傅绪倒觉得惊奇,感叹道:“我家阿雨在家都是我们照顾他,出了门竟然这么能干了,真是长大了!”   傅绪去上了一个厕所,见现在暂时没人,季子修也不想委屈秦奕。   他飞快的亲了一下秦奕,这种情况也料到秦奕不敢乱来的。   秦奕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刚刚的不开心也瞬间被冲散。   “委屈你了。”   见到这样的季子修,秦奕的心忽然觉得很痒,却不得不克制自己。   傅绪这会儿回来了,看到他儿子和秦奕之间的气氛,还觉得很懵。   “老板……和我们家阿雨关系还真好。”   秦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还行。”   而对方似乎见他没反应,胆子更肥了,还在傅绪看不到的地方用腿来碰他。   秦奕看过去,发现对方的眼中满是得意和狡黠。   就这作劲儿,秦奕又爱又恨的,勾得人心里直发痒。   很快,菜已经好了。   因为不知道秦奕会来,所以傅母做的一桌子菜都是季子修爱吃的。她面露尴尬:“阿雨,问问你家老板喜欢吃什么呀?我好再去买点菜。”   秦奕听到以后,淡然的说:“不用了,吃吧。”   面对领导的时候,两老都想得很简单。能挣点好感度最好,但就是不能给儿子丢脸!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他爸妈对秦奕的态度竟然比对他还好?   这一次吃饭,吃得和乐融融。只是这层薄纸万一被戳破,便不是这样的场景了。   傅母正巧给秦奕夹了一筷子菜,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间,会是谁呀?”   门外的敲门声更大了,咚咚咚,每一下都用上了很大的力道。   傅母有些害怕,让傅绪去开门。   此时的秦奕优雅的擦了一下嘴,随后站了起来:“我去。”   傅母悄咪咪跟季子修说:“你们这领导比你爸还靠谱。”   季子修只能无奈的笑了两声。   秦奕那边开了门,是两个拿着棍子的小流氓。他们本来是抄家伙准备过来找傅心月那贱女人算账的,却看到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开了门。   只是他的气势十分沉郁而冰冷,让两个人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过来搞威胁的,竟然被吓成了两个乖乖,恭敬的问:“这……傅心月家吧?”   一听是女儿的名字,傅母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吗?”   两个小混混一听是认识的,立马换了张嘴脸:“艹,那贱女人去哪儿了?这段时间怎么找不到人?”   “什么贱女人,你嘴巴放干净点!”   小混混昂着头,把手上的棍子敲在门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两老平时就不惹事,被这一下给吓住了:“你们是谁啊?”   “傅心月跟了老徐那混蛋那么久,当小三呢!”其中一个人又说,“现在人家原配要找小三算算总账,傅心月人跑了,我们就只好摸到她家来了。”   傅母的心沉入谷底:“小三?什么小三?”   她总不愿意去深想,以为傅心月交的那个男朋友是有钱人,甘愿拿钱出来的。   小混混嗤笑:“混我们这道的,谁不知道傅心月这几年凭借点姿色,跟了好几个男人?”   这事儿季子修知道,可二老却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两个小混混要进去,而秦奕一直站在外边,他把门直接关上,两个小混混都没反应过来,立马出口大骂:“艹,给我开门!你有本事不出来啊,出来老子弄死你!”   傅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而傅绪却烦躁的说:“这可怎么办?心月人到底去了哪里?”   他更多的是担心女儿,想立马给女儿打个电话问问。   旁人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傅绪常年在外工作,他的工作十分辛苦,带孩子都是傅母在带。他虽然不说了解自己的女儿,可傅心月什么品行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混混嘴里的话,不可信。   而傅母却终于有些崩溃的哭了起来:“打什么打!他们说的是真的!”   傅绪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傅母小声的啜泣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找她拿钱。”   其实她一直都是隐约的清楚一点的,可家里没本事,那个时间和陆丞认识过后,傅新雨又变得格外娇气。就连傅母都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真是妖魔化了。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是女儿,可傅母也不会这么忍心。   外面的小混混还在敲打着门,二老却彻底陷入了沉默当中。   气氛一阵紧张,秦奕站起身,走到靠近里面的位置,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外面就来了一群保镖。   每个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光在那个地方一站,就吓得两个小混混屁滚尿流。   外面的吵闹声没了,里面却陷入了争吵。   “你是怎么当妈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心月到底交了什么男朋友?”   “你骂我?这些年我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你有没有参与过孩子们的成长?”   因为傅心月的事情,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你妈就是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心月和晓苏每年过年的时候,受了多少白眼,你帮我们说过话吗?”   傅母一直在哭,季子修妄图过去拉开两人,却被傅母严厉的说道:“阿雨,你先送你们老板回去,这是我和傅绪之间的事,今天一定得说清楚。”   她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生了女儿,被婆婆那边笑话了二十多年,也不见傅绪维护她们,今天一定得把话说清楚!   季子修有些为难,而秦奕却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傅家的家事,他不好参加,可这个时候季子修插入,就更不好说了。   季子修只能听傅母的话,先带着秦奕下了楼。   他的心情不好,也简介影响到了秦奕的心情。   在二楼的楼道口,秦奕把手轻柔的放到了季子修的头上,揉了揉:“一切有我。”   这一句话,就带给了季子修无比的安全感。   他笑起来,经过了这么多事,原主的初心没变,虽然依旧想过‘混吃等死泡秦奕’的生活,可对于他自己的家庭,原主是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要幸福。   “别忘了,我也是男人,这件事必须我家一起解决。”季子修又说,“我先给我姐打个电话吧,让她好好躲着。”   “嗯。”   季子修走到一边,拨打了号码。   里面一直显示的是无法接通,看来那些小混混来之前就打了电话,在找不到傅心月的情况下,才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他家。   季子修有些烦闷了。   秦奕希望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季子修能过得开开心心,不需要为这些事情烦躁。   他试图转移季子修的注意力,刚刚那只摸了季子修头发的手,慢慢往下滑,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上次被咬了,这里的伤口还没愈合,季子修特意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可被碰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小小的疼。   毕竟小仙女不仅泪腺发达,痛感也很强烈的。   “嘶……”季子修刻意闪开,“你为什么总喜欢摸我脖子……”   秦奕一本正经的说:“因为这里是敏感带。”   “哈?”季子修有点懵逼。   “因为我想撩你。”对方俨然是一副老干部的严肃样,却在楼道口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把他一把壁咚在墙上。   秦奕恰好比季子修高一个头,因为这种狭小的空间,季子修的呼吸都凌乱了。   “……不许动手动脚!”   秦奕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又想起刚刚季子修在家里飞快的亲了他一口,便说:“分明是你刚刚在对我动手动脚。”   季子修的脸色发红。   那样撩拨,季子修肯定不能无动于衷。他眯起眼,胆子变大了起来:“怎么?硬了?”   季子修调笑的看着他。   秦奕看到对方含笑,眼里满是狡黠,是因为季子修料到这样的场景他不敢乱来。   这个空间的确很狭小,影响发挥,可秦奕也不是软柿子。   “有本事跟昨天晚上一样啊。”某人又开始作了。   “……你确定?”   季子修挑衅的看着他,上面傅母在,秦奕必须得注意点形象啊。   秦奕的眼神幽深,牵起季子修的手。他走得时候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拉着季子修的手却很用力。   季子修此刻是懵逼的,而秦奕早就把他拉到了空间更大的外面。   寂静的小巷子里,阴暗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他用手松了一下领带,眼神锐利的看向季子修:“现在就艹哭你。”   季子修觉得,自己好讨厌这个人设,可不能OOC。   作天作地的小公举,却找到了一个能收拾他的人。   “……能不来吗?”   “不行。”   季子修被噎了一下:“等下要见我妈!”   秦奕把人咚在墙上:“你先动的手。”   他轻轻的舔了一下季子修的耳垂,让季子修满脸红晕。   他的手触碰到季子修的身体,上面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   季子修眼神迷离,很快就敏感得打颤,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他的眼眶渗满生理性的泪水,看上去十分色情。   在快要高潮的时候,季子修听到秦面瘫这么说——   “还敢不敢?” 第36章 作天作地12   秦奕在他耳旁轻轻说道:“还来吗?”   什么叫做现世报,季子修今天算是尝到了!   他有些吃瘪, 只觉得这个秦奕是上天派来治他的。   “……你有本事把手拿开!”   秦奕的眼底染上淡淡笑意, 这样的他让季子修觉得心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秦奕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看谁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阴冷。   而现在, 秦奕已经学会如何去笑了。   “好, 我们晚上回家再说。”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季子修忽然觉得腰疼:“今晚我就在家住, 你自己回去。”   这话刚一说完,季子修的电话就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秦奕放开了季子修, 面上分毫不显,可心里却想把那个打电话的人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他正在身体力行的教恋人如何撩人, 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   季子修也是脸色红透了, 他也没看是谁,就尴尬的接通了电话:“喂?”   “阿雨, 是我。”   这个声音,让季子修沉默了下去:“怎么了?有事儿吗?”   “心月姐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刚刚才看到你给她打了电话。”   陆丞的话让季子修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姐什么时候去找过你的?”   “大概上午的时候,可她已经走了很久了。”陆丞又支支吾吾的问, “阿雨,你……你是不是……”   “有什么话直说吧。”季子修一心系在傅心月身上,没这个闲工夫和陆丞继续耗。   陆丞的声音变低,狠狠的捏紧了手机:“我没想到于文哥会把你卖给秦奕。”   用‘卖’来形容似乎过分了点, 其实在事实上还是季子修自己半主动的。   他有些好奇了,陆丞到底有什么好恨他的,至于这么做?   如果说陆丞只是恨他,又何必像如今这样讨好他?   “陆丞,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季子修开口便是实话,“我没什么理想,混吃等死,不用辛苦的工作,只想安静优雅的过好每一天。”   秦奕在一旁,听到陆丞两个字的时候,醋意就更大了,一直危险的盯着电话看。   “阿雨……你怎么这么说自己?”陆丞的脸色有点难看。   “那个于文卖我,如果我有心反抗的话,我不会逃吗?”季子修就是要打破陆丞对自己的幻想。   陆丞终于忍不住爆发:“……是那个秦先生逼你的对吗?”   季子修轻笑:“不是,因为我看上他了。”   这种直接的态度让秦奕的心都甜了,不错,他很满意爱人在他情敌面前的表现。   秦奕的嘴角缀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压都快压不住了,他在季子修的脸上落下一个吻,还把季子修吓了一跳。   季子修瞪着他:“你别闹!我打电话呢!”   这样的话无疑在陆丞听来是一个炸弹,在心底里炸开:“……秦先生跟你在一起?”   要是其他人,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可能不会承认。   偏偏季子修这人不喜欢给别人留希望,他对感情严苛至此。而原主大约也不想多生事端,虽然两个人想的不同,但做出来的事情是一样的,也不算OOC。   “在呢在呢,我傍上秦大佬下半辈子都不愁了,你以后别误会他逼我了。”   一旁的秦奕低沉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带着磁性,听在耳朵里就是一种享受。   秦奕说:“我愿意给你傍。”   这么近的距离,电话里的陆丞也听到了。   他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秦先生,你喜欢的人这么说,似乎只爱你的钱,你要什么人没有?偏偏要阿雨这样的?”   秦奕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能有这些东西吸引他,也算我的实力。”   没想到秦奕看着挺沉默,说出来的话简直得噎死人。陆丞都要骂MMP了,傅新雨作他都懂,没想到秦奕也是个怪胎。   陆丞深吸一口气:“阿雨,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季子修表示不想约,“不去。”   陆丞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叔叔阿姨知道你和秦先生的事吗?”   威胁?   季子修刚刚还吊儿郎当的态度顿时一变,他讥诮的说:“陆丞,你要是谈,就好好过来跟我谈吧。”   他们约了时间地点,季子修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间家里正为了大姐的事情烦心,要是……这个时候让二老知道,这个家就保不住了。   陆丞前面说了这么多,最后那一句才抓住了他的软肋。   见季子修如此,秦奕轻轻的说道:“一切有我。”   ……   季子修提前到了约好的地点。   而一旁的秦奕却开始打电话:“帮我查一个人,傅心月现在交往的那个人。”   下属查也能查到,可到底不如邵凡快。   情形很严重,刻不容缓。   秦奕想马上知道,才给邵凡打了电话。   “……不会又是你包养的那个人吧?”   之前邵凡就为了帮秦奕,去私自查了傅新雨。那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男人!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邵凡都觉得辣眼睛。   “傅新雨真是作天作地,我说老哥,你能不能好好管管?”   秦奕皱眉,一本正经的回答:“除了宠着,我不会其他相处模式。”   “……”   秦奕似乎真的不懂:“不如你教我?”   邵凡心里苦:“老哥……你还是接着宠吧……”   一对日常撒狗粮的夫夫!气死单身狗!   秦奕说道:“你尽快查到他,我好早点解决他家的事情。”   邵凡:“……嗯。”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冷漠。   这边的秦奕好不容易打完了电话,季子修那边已经等来了陆丞。   陆丞依旧笑得很温柔,那笑容深处藏着黑暗的情绪。   季子修见面根本没打招呼,谁还不知小公举咋地?被人威胁了还要给他好脸色看,季子修没那么傻!   陆丞受了冷待,也不生气,就问他:“阿雨,最近过得好吗?”   “好啊!”季子修作死自己的锤着腰,“就是这个腰不大好。”   陆丞:“……”   他的心头升起一股扭曲,早知道傅新雨骨子里这么贱,他把傅新雨玩烂了再给秦奕多好?   季子修装作没发现陆丞的不对劲,笑眯眯的问:“你找我想谈什么?”   “……于文哥那边,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对你。”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季子修收起自己冰冷的眼神,转而把自己的情绪深深的隐藏起来,“陆丞,我以前还不知道你会威胁别人。”   陆丞的脸色完全变了。   他起初还以为季子修会委婉一些,至少不会戳破那张纸,可如今看来,他是有心和他撕破脸皮。   季子修穿着高领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心脏逐渐被嫉妒所填满。不管季子修如何不堪,他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那天怎么会跟宋悬去夜色的?”   季子修心中一凛。   “你怎么知道宋悬的名字?”   陆丞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蠢事,立马做出了反应:“上次听你这么叫过他。”   季子修只是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要是真正的原主,或许真会被陆丞给忽悠过去。   毕竟那天晚上很混乱,大多数人可能都不记得细节。   可季子修不同,那天的事情他本来就对陆丞的反应有所警惕,特别……是他第一眼看向的是宋悬,而不是他。   “哦,他要去见识见识,我陪他。”   陆丞微怔:“是宋悬要去?”   “对啊。”   陆丞认识的宋悬完全和季子修所知的宋悬不一样,他学识渊博,气质内敛,为人处世彬彬有礼而不失风度。这几乎是陆丞最爱的模样,一个想象中的完美伴侣。   陆丞和宋悬是大学室友,陆丞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宋悬。   那真是一段十分开心的时光,就当陆丞都以为拿下宋悬了,可宋悬一见到傅新雨过后,却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那竟然不是宋悬的本性。   彬彬有礼只是对待他们,面对傅新雨的时候,宋悬嘴贫又爱玩。   陆丞看到了一个‘活’的宋悬,不能说之前的宋悬是死的,可至少……宋悬一开始就对他们彬彬有礼了。   “我姐过去跟你说什么了?”季子修的话把陆丞拉回了现实。   这一点瞒着他对自己也没有好处,陆丞如实相告:“心月姐过来质问我……我们谈了一会儿。”   至于质问了他什么东西,季子修就不用再问了。   季子修有些感慨:“我用了我姐很多钱,以前觉得那钱来得容易,所以接受的时候不知道贵重。现在我才知道,我一次次去找姐拿钱,就是一次次在消耗着这份贵重。”   当贵重变得越来越薄,这份感情就不存在了。   这是原主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的道理,可他在其他地方倒不觉得自己有错。   ——用脸吃饭,泡秦奕,还有不想去工作。   季子修能说出这种话,到让陆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雨,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一遇到你,就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呢?”   他和前段时间被他宠坏的傅新雨有很大的不同,本质没变,可懂得分寸了。   至少,不那么令人讨厌。   季子修靠在窗户边,用勺子轻轻摇动咖啡,似乎和陆丞聊得有些无聊了。   那边,秦奕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身高长相在人群当中能被人一眼就看到,季子修都不知道,自己看秦奕的眼神有多暖多亮。   就像是在人群里发现了属于他的那一刻,独一无二的大宝贝似的。   他转过头来,对着陆丞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从不委屈自己,不和别人虚与委蛇,我活得真实。”   越是用原主的性格去过活,季子修就越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性格是真的很自由,不必去猜忌,因为他直接就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季子修告诉陆丞:“但是这么多事情,也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陆丞微怔:“什么道理?”   “凡事得有度。”   秦奕离他越来越近,季子修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笑得很灿烂。   “还有什么事吗?我要走了。”   陆丞的心跳快了几分,他终究慢慢收回了手。   “没事了。”   脸上再多的伪装,终究变成了苦涩的情绪。他骗别人,骗自己都太久了,甚至都已经不明白,他到底是喜欢傅新雨,还是讨厌傅新雨。   下午的阳光很好,呈现暖色调的橙色。   阳光把街道照得十分明亮,而季子修朝着秦奕走过去的画面却让陆丞艳羡不已。   嫉妒充斥在心头,可陆丞却无法再触碰到他了。   除非,秦奕不要傅新雨了。   这个念头在心底升起,可下一秒,陆丞的心就被两个人秀恩爱虐成了渣渣。   陆丞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季子修可爱的念叨着——   “你只能宠着我。”   “看着我。”   “喜欢我。”   “爱着我。”   “不能三心二意!”   秦奕狠狠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死死亲吻。   他哑声说:“这些我都能答应,就只有一个条件。”   季子修心想,老变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硬了。   他眨了眨眼,问:“什么?”   秦奕在大街上抱着他,全然不顾路人的指指点点:“和我过一辈子吧。”   虽然,他嘴里所说的这一辈子,短暂极了。   季子修回抱着他,对于秦奕的言下之意,他很明白。   于是季子修轻柔的笑道:“好。”   季子修有一个必须得实现的祈愿,在被活埋之后,是这个祈愿撑着他。   为这个祈愿,季子修长途跋涉了无数个世界。   所以他不能放弃,即使再心痛,也只能微笑着说出了假话。   好,我陪着你。   却不是一辈子。 第37章 作天作地13   秦奕说有要事需要办,现在只能暂时和季子修分开一阵儿。   季子修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道周围草木葳蕤, 一片深邃的绿色。清风徐来, 吹乱了他的发丝。前段时间下过雨,今天虽然已经放晴了, 温度还算凉爽。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很快就要进入夜晚。   季子修回到家的时候,傅绪正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爸?我妈呢?”   傅绪看了季子修一眼, 满是疲惫:“送走你老板啦?饿了吗?”   “没有,我在外面吃了点。”他明显是岔开话题,季子修皱紧了眉头, 又问了一声,“我妈呢?”   傅绪艰难的说:“你妈要跟我离婚……”   离婚?   傅母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离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你奶那边从来都留最好的给你,心月和晓苏从小就受气。而这件事情, 她原来也会有委屈,有抱怨。”   他是男人,心糙得很,从来都不会关注这些东西。   傅母把憋了二十多年的感受一件件的数给他听, 起初傅绪听得青筋凸起,怒气攻心,可越是到后面,他就越心虚。   他常说儿子女儿他一样爱, 可在太多细节上面,他并不是这样的。   包括傅母,她竟然哭着说:“晓苏高中没毕业,就进了厂子;心月又跟了好多男人,我们只管拿钱,也从不过问。可笑的是,我竟然也受到了影响。”   傅绪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燃含在嘴里。   他的手都在发抖,眼中是深深的恐惧:“这种东西……潜移默化,还真是可怕,明明我和你妈年轻的时候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季子修站在门外,听到这些,默默的关上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只剩下外面透进来的丝丝光芒。   这个空间,显得无比压抑。   季子修说:“爸,我们去找大姐吧。”   傅绪抽着烟,白色的烟雾往上升起,很快烟味就弥漫在房间里:“找?怎么找?”   季子修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小老头很可怜。   他抚养了三个孩子长大,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是五十几岁那么老。傅绪一年比一年瘦了,他的能力有限,给不了家里更好的生活,却还是承担起养育老婆孩子的重担。   傅绪拼死拼活的赚钱,没有一天不再想,万一某一天松懈下去,家里没钱了怎么办?   季子修眼眶忽然有些酸胀了,害怕傅绪的的担子太重,某一天肩膀会突然垮了。   傅绪走了过来,轻轻的摸了摸季子修的头发:“阿雨啊,是爸没用,让你高中毕业就去工作,让你两个姐姐也没有好的生活。”   傅绪一直以来都寡言少语,这些困难从不肯给三个孩子细说。   “爸,能别和妈离婚吗?”   傅绪的手颤抖了一下:“我也想……可做错了事情,得有人去承担。”   许久许久,傅绪的那一句话一直回旋在季子修的脑子里。   正如系统所说——寻求什么,就要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   原主祈求了无数次,才迎来他的来临。完成任务的季子修始终会离开,可此时此刻,他却还是想担下这份责任。   [主人……你这样会冒着OOC的风险,要是做错一步,就是死。]   听到0404的话,季子修轻轻的笑起来。   他时常在想,降临到这些人的身体里,到底有什么用?   [你所能影响的,最终只能是原主一人的命运。]   季子修却说:[可无数个他们,的的确确是影响了我。]   ……   在和傅绪的对话中,季子修得知傅母去找他的二姐傅晓苏去了。   别人找遍了地方都找不到的傅心月,也很有可能在那里。   夜色下,他和傅绪走得很快。   他的心越来越软了,对于季子修来说,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刻,他却情愿自己是软的。   傅晓苏所工作的工厂离家很远,坐车也要一个小时。傅绪拉着季子修往车站赶,这个时候却有一辆黑色的车朝着他们缓缓驶来。   窗户按下去之后,季子修看到了秦奕的脸。   “上车。”   傅绪有些纳闷:“阿雨,这不是你那老板吗?”   季子修觉得有点尴尬:“是。”   秦奕说:“先上车,我已经全都查清楚了,关于老徐。”   这个名字傅绪在傅心月的嘴里听过,他得知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推脱,拉着季子修上了车。   “真是谢谢你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傅绪对秦奕的印象就更好了。   而一旁的季子修满是冷汗,这都是被吓的。   秦奕开着车,缓缓对后座的两人解释:“这个老徐是做工程这块的,前些年的确赚了不少钱,不过这两年银行不给贷款,就亏了不少的钱。傅心月是一年前开始跟着他的,为他打过两次胎,而且跟着他的时候就清楚对方有老婆。”   虽然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可陡然被人证实,傅绪的心还是一紧:“那个,还查出什么了吗?”   秦奕淡然的说:“老徐没钱跑了,那个原配找不到人,派人查了一下老徐,才把傅心月给牵扯了出来。”   这件事情一听就觉得不好解决,对方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傅绪是又焦虑又着急:“心月以后可怎么办!”   车上沉默一片。   过了很久,终于到了郊外。这里人烟稀少,基础设施也差。傅晓苏一直待在这种地方打工,性子一直都是又乖又软。   车子缓缓驶入员工宿舍楼,傅绪给傅晓苏打了个电话:“喂,晓苏,你妈在你哪里吗?”   傅晓苏的声音很小,软软糯糯的:“在……可是……”   可是什么?   傅绪还没听清楚,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的表情,十分茫然无措:“你二姐把电话挂了。”   “爸,你确定是二姐挂的?”季子修望向上面的员工宿舍楼,“我看,是别人。”   季子修又给傅母打了电话,看到是儿子打来的,傅母还是犹豫的接通了。   “妈,大姐在上面吧,你下来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啊。”   傅母的眼睛都哭肿了:“能怎么解决?”   傅心月看到这样的傅母,内心其实并不好受。这是她惹出来的,现在却要祸及家人。   “妈,你带着大姐二姐下来吧,我帮大姐解决。”   儿子第一次用这么坚定的口气告诉她,这件事情可以解决。傅母那点想依靠别人的心又起来了,可看到软弱的二女儿,一脸风尘的大女儿,她更加意识到了她的软弱。   “心月,再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傅母说这话的时候很虚,可她还是想给女儿撑起一番天地,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们听你弟弟的好吗?”   傅心月看着她:“妈,你真相信阿雨有办法?”   这句话,却把傅母问住了。   电话里面的季子修听得一清二楚,他脸上的烦躁也影响到了傅绪的情绪:“让心月下来!不行还有我呢!我们去跟她们谈,让她们别再上咱家门了!”   虽然傅绪都已经表态,可几人还是这也僵持着。   这边,秦奕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走到一旁,接通了这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秦奕走了过来,对季子修如实相告。   “对方不和解,给钱也没用,现在只想出气。”   “……你已经派人去谈了吗?”   “嗯。”   这个结果,无疑让人沉默。傅绪的老脸都被人给丢光了,出了这件事情过后,好多亲戚朋友都打电话过来问。那个人女人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傅心月无法在这个地方留不下去。   这个时间了,也不能再瞒着。   季子修把刚刚的结果告知给了傅母。   “好……我们下来商量。”傅母带着两个女儿从楼上走了出来,傅心月脸上的妆都花了,她看到秦奕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傅心月还没忘记老徐给自己说的那件事,她早已经后悔了,可这么多人,她也不好问季子修秦奕的事。   “没有别的办法,走吧。”傅绪吸了一口烟,作为一家之主的他此时为傅心月做出了决定。   傅心月的脑子懵了一下,随即又说:“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傅母已经把那些小混混今天上家闹的事情告诉了她,这个时候走了,她的家人怎么办?   傅心月把目光放到了秦奕身上:“秦先生……我,你能帮帮我吗?”   “姐,别说了。”季子修打定了主意,“你走吧。”   秦奕不是不能帮忙,可傅心月待在这里,百害无一利。   她的过错,会由一群爱她的家人帮她承担。   濒临死亡的人,会抓住一根浮木不放手。傅心月还指望着秦奕帮忙呢,傅母看到以后,含着眼泪狠狠的打了傅心月一巴掌:“心月,醒醒吧,你还想依靠其他男人到什么时候?”   傅心月想说,那不是其他男人。   可一想起弟弟和秦奕的关系,她又死死的闭上了嘴。   这个时间,告诉二老这些东西,他们肯定承受不住。   她被毁了,儿子也被毁了,她是真的害怕他们会崩溃。   秦奕看着这一切,不是不想帮忙,可季子修一直在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可我不能走……”   “走!必须得走!”傅绪和傅母都达成了一致。   傅心月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是她不去承担责任,而是她无法留在这里。   傅心月只托了秦奕一个忙,让他把那个人的电话号码给她。   她没有勇气打电话,只能发了一句:[我是傅心月,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对方对她依旧有恨,傅心月想,我已经得到了报应了。   她打了太多次胎,不会再有孩子了。   上飞机的那天,没有一个人过来送她,所有人都在帮她挡着那一家人。她忽然觉得心痛极了,傅心月低着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正拿着行李准备上飞机,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发来了短信。   [傅母:心月,到了外地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傅绪:这些年有愧你们,心月,能原谅爸爸吗?]   [傅晓苏:大……大姐,一路平安。]   [傅新雨:对不起。]   傅心月的眼睛落到了那句‘对不起’上,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去。她蜷缩成一团,狠狠的哭了起来。   其实要是她真的不想去,家里缺钱也逼不了她,傅新雨就更逼不了她。   只是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差。   大概在家里所有人看来,她去当小三都有他们的原因吧,所以,每个人都对她心有愧疚。   傅心月擦干了眼泪,狠狠的走到里面。   她以后会自己赚钱!她的家人,并不是不爱她,不重视她。   飞机最终起飞了,季子修想起上一世傅心月的结局,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老徐的老婆找了一帮小混混,傅心月被其中一个人失手给打死了。   傅心月倒在血泊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傅母和傅绪的婚姻也终究破灭,两个人下半辈子都为了孩子的事情争吵不休,特别是傅新雨后来还被毁了脸,又死在整容台上。   三个孩子里,唯有傅晓苏安然无恙。   这一世,他们的结局未尝幸福,可也至少没那么不幸。   随后,耳旁传来0404的提示音,季子修的心头狠狠一颤。   [求你,再给我一段时间。]   他还放心不下秦奕。   ……   夏天多雷雨天气,这段时间以来,季子修一直陪在秦奕的身边。   从最开始只是打雷交换的那短暂时间,到如今只要一下雨,他们就会发生交换,而秦奕所掌控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   季子修什么都没有说,这是他第一次对0404要求,想要留下来陪陪秦奕。   大概现在有多甜,以后就有多苦。   当季子修再一次守着秦奕渡过了一夜的下雨过后,秦奕躺在床上,看到趴在窗边的季子修时,深情的把手放在他的脸上。   “我回来了。”   他又撑过了一次。   季子修从睡梦之中苏醒,看到秦奕的时候,努力对他露出微笑:“秦奕,你开心吗?”   每当季子修这么问他的时候,秦奕总会说:“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不开心。”   季子修只是无奈的笑着,而眼里早就染上了愁绪。   午后,天空开始放晴。秦奕处理了公司的事情之后,宋悬给他发了一个邮件。   他想起上次那些资料,还觉得宋悬不怀好意。   可这事关季子修,他还是脸黑着点开了邮件里的文件。   没想到这次倒不是什么黑历史了,秦奕是个好学生,觉得有用的就通通学了过来。   他走到花房,看到季子修正在浇花,于是慢慢的靠近了季子修。   阳光微暖,花香四溢,秦奕抱着季子修,在他耳边说道——   “你有罪。”   “赖在我心里不走的罪。”   季子修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去哪里学来的情话大全?”   秦奕面瘫的说:“宋悬给我的,说你会喜欢。”   季子修一阵沉默。挺好听的,就是有点尬啊。   可季子修说不出口,只能跟他说:“……下次别看了。”   秦奕认真的点了点头,做事得做完,说话也得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住在我心里,无期徒刑好吗?”   他尬撩的技巧比他还厉害!   季子修的脸色有点红:“都说了别说情话了!”   秦奕却摇头:“没有说情话,我在求婚。”   哈?   季子修当场就懵逼了。   他还是嫩了点,怎么玩都没秦大佬套路深。 第38章 作天作地14   秦奕还未等到季子修的回答,就忽然倒了下去。   季子修的心头一颤, 把他的身体接住, 让他好倒在自己的怀里。   刚刚还雀跃的心情, 在这一刻猛然冷却了下去。   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那一刻,秦奕还有呼吸, 不是死去, 可季子修明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他一定不再是他了。   季子修了解秦奕,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刚刚的问话纯属反常。   “原来……竟然是这样?”   季子修喃喃自语, 低着头的时候,有湿润的水低落下来。   他慌乱的擦干, 却发现这竟然是眼泪。   心脏被无力的感情填满,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主人,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时间不多了。]   季子修看着秦奕的脸, 脸色苍白的喊了起来:“秦奕,你到底是不是陆千澜?下一个世界,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然而对方,俨然已经听不见了。   听不见他的回答, 听不见他的问话。   季子修站了起来,对0404说:“说吧,这次我该怎么死?”   最后的情形,乌云压顶, 骤雨忽降,耳旁传来哗哗的雨声,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殆尽。   他的周身萦绕着白色的光点,原主的执念彻底放下,融入他的身体。   季子修的灵魂感受到了温暖,可心上却是彻骨的凉意。   他已经帮原主完成了他的执念,无法再待下去。   季子修用力的把秦奕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么拖着他在雨里前行。   两个人都被外面的雨丝打湿,冰冷的淋湿了一切,唯有身边的这个人是温暖的。他终于不用再害怕OOC,现在的所有表情,都是季子修自己的。   季子修把人交给了管家,自己却眼前一黑,陷入了深深的沉眠当中。   ……   雨过天晴了。   宋悬抬起头仰望天空,心想又一个雨天过去了。   炎热尚未过去的九月,大学刚刚开学。宋悬推开了寝室的门,却看到了一个熟人,准确的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陆丞。   一旦想起那个人的事情,宋悬都觉得很心疼,还别说是小舅了。   宋悬这段时间的心绪十分消沉,在看到陆丞的时候,那些记忆会逐渐涌上心头,让他的心变得格外不好受。   “好巧,你竟然跟我是一个学校的。”   陆丞的表情就像是十分怀念,在宋悬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陆丞叫他的名字:“宋悬。”   他等待这个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像是过去了无数的时间。   宋悬看着他,却有些厌烦:“葬礼上的事情……”   一说起这件事,两人的记忆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黑白的时光。   儿子死了,女儿远走他乡,傅家两老哭得像是泪人儿。   傅心月的心也在滴血,她到底做的这是什么!就连自己弟弟的葬礼都无法回来参加!   秦奕通过季子修的名义,给了傅家一笔钱。   虚假的人格消散,真正的他回来了,可这具身体对于那个人的感情似乎还保留着,一时之间无法消散。   秦奕看着葬礼上的照片,忍不住嗤笑起来:“竟然带走了所有对他的记忆,一点都不留给我。”   算了,他对那个人也没什么兴趣。   一旦看着对方的照片,走过熟悉的街道,秦奕的心就会莫名的疼痛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虚假的人格会如此执着一个人。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时机太巧,正巧在那个秦奕消失之前。   大约正是如此,所以他才会在死亡之前,对特定的那个人迸发出最炙热的情感。   陆丞拿着一束花走了过来,放在傅新雨的坟前。   他低垂着眼,里面再也不见扭曲怨恨,只剩下悲伤:“阿雨,对不起。”   落叶被一阵微风卷起,吹往空中,落叶半盘旋起来,又轻轻落到了陆丞的脚边。   秦奕看陆丞的眼中却满是厌恶:“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   陆丞皱着眉看他:“阿雨死了,秦先生难道不会表现得悲伤一点吗?”   秦奕却盯着他:“死都死了,哭给谁看?”   他比任何人都自私。   不会把爱分给别人。   在小时候创造出一个虚假的自己,让他去承担那些痛苦,而自己躲起来,就能看出。   如今还要夺回身体,消减掉那个虚假的人格。   就连秦奕自己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陆丞听罢,终于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懊悔。   要不是他,傅新雨怎么可能去爱这样的人?   不值得啊,根本不值得。   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陆丞狠狠的打了秦奕一拳,两个人在葬礼上发生了冲突。   每当宋悬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很神奇:“当时我没到场,所以也不太清楚你跟我小舅说了什么。可我后来派人查过你,你是真的伙同了于文,把阿雨送到了我小舅那边。”   宋悬认定了陆丞不是好人,这件事在他们两人中间产生的隔阂,一辈子的消不掉。   这件事情对陆丞来说,也算十分懊悔的事情。   而后,直到大学毕业,宋悬都对陆丞抱有敌意。   四年后,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重生之前,是傅新雨抢走了宋悬;重生之后,却是他自己推开了宋悬。   陆丞将用一辈子来后悔这件事。   ……   等陆千澜回到那个空间的时候,昏迷沉睡了好长一段时间。   就连0101都担心他回不来了。   [嘤嘤嘤,主人差点就彻底消失了!]   陆千澜从深深的沉睡之中苏醒过来,周遭事物,却带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0101,他的任务完成了吗?”   虽然主人有半个灵魂在季子修身上,可0101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主人要为他牺牲那么大!   甚至每一世都要比自己来得更早,季子修是最高难度,主人也选择最高难度。   [当然完成了,可是他走了!他选择了继续去完成任务,而不是主人你!]   陆千澜的心头泛起苦涩,他合上双眼:“我本来就是这么希望的。”   这一次的他来到秦奕的身体里,因为是最高难度,失却记忆的他被投入这具身体的时候,秦奕正好是一个婴儿。   原主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了一次。   “0101,跟着他,往下一个世界去。”   其实除了考核世界以外,根本就不允许有其他宿主。可季子修和陆千澜持有同样的灵魂,主神判定他们是一个人。   0101是真的有些心疼自己的宿主:[主人记起什么东西了吗?]   越是和季子修在一起,他的情感就变得越多。   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爱也感受不到,恨也感受不到。   “大约,是因为那半个魂魄的原因。”   他越来越能记起一些东西。   生前的那些梦境,明明死后已经全部忘却,可越是靠近季子修,他就会越来越记起来。   包括,季子修的过去。   季子修忘记了,可陆千澜却通过那半个魂魄感同身受。   在一片漆黑当中,   [比起温柔,眷恋这些东西,他选择了继续前行。]   “我明白的,那件事对他就有那么重要。”   步步皆错,伤痕累累,全都没有关系。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找到他,奔向他,照亮他。   当初定下冥婚的时候,就该是如此。   “跟着他,去下一个世界。”   ……   在去往下一个世界的空隙之间,季子修做了一个梦。   无比漆黑的地方,狭小极了。   他不知道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春去秋来,也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月。   只是,一片黑暗。   他感知不到时岁的流动,许久过后,有人打开了石棺。   “萧成帝的陵墓!我们终于找到了!”   “快看看,有什么金银财宝,快点搬走啊!”   两人在石棺里摸了一下,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副古画。他们做盗墓的,就是靠这些古玩吃饭,这次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萧成帝的墓。   “只有一幅画,哎。”   这幅画陪葬在白骨的旁边,两个盗墓贼打开了这幅画,眼里满是惊艳。   这幅画极美,梅林深处就只有一个背影。不知是谁家少年,看上去那么美。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魂牵梦萦。   “这是谁?”   “萧成帝的陪葬品。”   “啥?这不是个男人吗?”   他听说过用妃子陪葬的,却没听说过用男人陪葬的。   其中一个人却诉说起这件事来:“四百年前,南国有一个萧成帝,格外喜欢收集天下的珍宝,传说他收集到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他是个颇受争议的帝王,死之前却下了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当时有一个天底下闻名的美人,容貌之罕见!萧成帝酷爱收集罕见物,死之前吩咐他的家人,把那个少年送到地宫来,陪葬。”   “那这口棺材……”   “估计是那个少年的吧。”   两人十分唏嘘,加上这幅画,更对他的遭遇感到痛心。   他们只找到这幅画,最里面的东西却没找到。   等他们出去过后,却一致商量把画保存下去,当做家传宝物。   而这两个人,姓陆。   数年后,后代子孙陆千澜与季子修冥婚,他嫁于季子修。而他死后多年,在书房看到了这幅画的时候,牢牢的记住了这幅场景。   那个身影,他一定要找到。   半个魂魄,他也一定得拿回。   而季子修却并不怪那两个盗墓贼,就是因为他们,他才能从长长的禁锢之中,重见天日。   季子修与陆千澜大约也算是一种缘。   他们生前并不认识,可陆千澜却是季子修死后四百年的缘。   梦境戛然而止。   季子修的额头渗满了冷汗,那股深深的苍凉感如同附骨之疽无法驱散。   “0404,什么时候才能去下一个世界?”   [诶?可主人不休息一下吗?]   季子修的唇色发白,思绪混乱不堪,刚刚的梦境也无法被记起。   “不休息!”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失控,就连在秦奕死的时候,都不见季子修如此。   0404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遵从季子修的意愿:[好,正在前往——]   在意识快要陷入黑暗之前,季子修的声音里脆弱得可怕。   “0404,我不想记起那些东西。”   他只想实现自己的执念,却不需要那些记忆。   尚未听到0404的回答,季子修就彻底陷入了沉眠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可这一次,和在傅新雨的身体里不同的是,季子修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   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的? 第39章 藏灵1   “开棺。”   “方云寒,你欺人太甚!悠然人都已经死了!”   方云寒的眼里蕴含着风暴, 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 不准拿去烧, 我要开棺。”   众人气红了眼,看向方云寒的眼神满是愤怒, 却因为被方云寒的人控制住, 而无法动弹。   “你!”   方云寒朝着那个黑色的棺材走去,眼里的恨意驱之不散。   许悠然, 不要以为你躲到乡下老家,我就找不到你!   这次假死,又是什么招儿?想让我放过其他的许家人?门都没有!   许悠然害死了他大哥, 害得方家家破人亡,这笔账, 到死都还不清!   方云寒的人把周围的人都控制住, 在所有人愤恨的眼神里,他撬开了棺材。   里面的人睡得很安详, 过于白皙的肤色越是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憔悴。他的眼角下带着浓厚的青黑,仿佛累极了,终于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真的是许悠然?   方云寒狠狠的皱紧了眉头,用那双骨架分明的手放到了许悠然的脉搏上。   那里已经不会跳动了, 这个人……死了?   他的呼吸乱了几拍。   很快方云寒就回过神来,他觉得十分可笑,狠狠的咬紧了牙冠:“许悠然,你竟然死了!你死了我找谁报复去?”   许悠然看上去刚死没多久, 尸体还是新鲜的,方云寒看着他的脸,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禽兽!他都已经死了!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老杨挣扎起来,想要冲过来。   “你竟然是真的回这里养病?”方云寒的手爱怜似的玩弄过他的发丝,“他活着还是死了,欠我的都还不清。”   老杨哭得很惨,他终于崩溃的说:“这口棺材,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他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对不起你的是许家,不是悠然……”   方云寒狠狠回过头,眼里充满着血腥:“什么意思?”   老杨被他这个眼神吓得浑身僵硬,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说!”   而此刻,以灵魂状态看戏的季子修脸色很不好。他不再关注里面,而是凭着自己的双脚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屋子。   他为了演好这场戏,足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个月,憋得他快人格分裂了。   外边的阳光正好,让季子修眯起了眼睛。   原主的恶意太浓了,越是待在这个身体里,他就越会被这些东西所影响。   要让方云寒,付出代价!   [主人满意您看到的吗?]   季子修玩味的露出一个笑容:“这都是为了重生之后的事做准备,看来已经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真是心累。]   季子修无奈的笑了起来,对待自己的系统倒满是宠溺。   他望向碧蓝的天空:“原主的怨气无法消散,方云寒的确做得太令人恶心了。”   接近许悠然,得到他的信任,让许悠然爱上他。   可在许悠然生命的最后时间,又立马背叛。   不仅如此,方云寒还害死了当初帮许悠然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的哥哥——许究。   [主人?]天真的0404还不太懂季子修的意思。   “方云寒不是黑化吗?我可以比他还黑。”季子修眯起眼,笑得十分妖孽,“准备进入吧。”   这次在原主身上的,已经不叫执念了,叫怨念都不为过。   “方云寒,带上他一起。”   这是原主期盼之中的一部分,他要让方云寒看看当年的事情。   而他的语气却让0404浑身一冷:[是——请稍后。]   ……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那些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落下斑驳的影子,星星点点的,犹如一地碎金。   季子修睡着了,微风拂过黑色的发丝,他的模样十分宁静。   方云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这幅画面显得十分唯美,可他却烦躁不安起来。   方云寒重生了,可他只是以灵魂的状态重生的。   方云寒是二十八岁的模样,而此刻的季子修才年仅十八岁。   他已经跟在季子修身边好几天了,没有人能看见他。他不能离开季子修超过十米远,仿佛被什么东西限制了。方云寒想,他重生了,会不会季子修也重生了?   可这些天下来,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方云寒狠狠压抑住自己的思绪,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变成怨灵杀掉季子修。   ——这个他最恨的人。   这边的季子修终于要醒了,他的迷茫的睁开了眼。手上的书早在睡觉的时候就从手里滑落,季子修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才站起了身子。   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黑色的碎发,精致到完美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纤细。季子修的外表真可谓是陆千澜看过最美的了,可这干净得犹如天使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十分脏污的心。   那颗心上淬了毒,是腐烂的枝叶,散发出最恶心的味道。   此时的季子修和二十八岁的他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哪是如今这么脆弱的模样。   “好饿……”季子修揉了揉胃部,整个人低垂着头,像只可爱的小动物,一点也没杀伤力。   方云寒的眼神是冰的。   不,不对的,这和他认识的许悠然完全不一样!   他认识的许悠然,满是毒刺。笑的时候带蜜,却可以随时随地咬你一口。   此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灵魂,所有人都无法看到他。   季子修走到屋子里,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寥寥几人。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把目光落到了一个中年妇女身上。   “林姨!”季子修的语气里充满着惊喜,然后快速的走到那边。   林姨的耳朵有点听不太清楚,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季子修虽然喊了一声,却不见林姨回头,她仍然自顾自的擦着花瓶。   季子修靠近她的时候,林姨吓了一跳,手上的花瓶一个不稳,忽然摔落到地上。   ‘哐当——’   花瓶和地板相撞,传出清脆的声响,季子修像是被吓住了,以为是自己的过失,他苍白了脸,弯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片。   “少爷!您流血了!”她尖叫起来。   季子修微微一愣,没有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用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指尖的鲜血:“不疼的。”   季子修的语气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十分心疼。   林姨却满是慌乱,连忙去不远处拿了药箱过来:“快,给林姨看看!”   她遵从老爷的吩咐让季子修吃药,她是打心眼认为季子修有病。   见他这么伤害自己,林姨都觉得他的病更严重了。   要是让季子修的病更严重,就是她的责任了。   季子修露出了一个笑容,狠狠捏紧了受伤的部位,任由鲜血流得更多了。   “少爷,你做什么啊!快住手!”   季子修乖乖的站在原地,眼底满是黑暗:“更疼一点,也好。”   因为他的声音太小,有些耳背的林姨尚未听清:“什么?”   季子修眨了眨眼,样子看上去十分天真:“我没说什么呀。”   林姨有些怀疑,可目光还是放到了他的手上。   这样的画面却方云寒的心脏发冷,他以灵魂的状态呆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审视和玩味。   季子修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可怕。]   [可怕什么?原主不正是这种病娇的人么。]   她快速的将季子修的伤口包扎好,还好伤得并不严重。林姨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对季子修说道:“少爷,等一下方医生就要过来了,您现在过去等他吗?”   季子修的身体一僵,陆千澜注意到他的手指蜷缩了两下,他似乎很害怕那个人,可季子修还是乖巧的应答了一句:“知道了。”   方云寒跟着季子修,他的心忽然狠狠跳动起来。   ——那个方医生就是他的大哥方永明。   他是为了大哥的死,才接近了季子修。   很快,他们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季子修看着满是白色的房间,心里发颤。   季子修自小身体孱弱,几乎每个月都要有一次检查,而这个方医生是他的私人医生。   季子修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就有人从门外走进来了。   季子修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却很快变成那个乖巧听话的模样。   “方……方医生。”   方永明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是一个月了,想我了吗?”   季子修恐惧的闭上了眼,似乎已经被调教成不敢反抗的模样,乖乖的吐出了一个字:“想。”   方永明十分满意:“脱掉上衣,我帮你做检查。”   方永明最开始只是检查,到最后,他的手越来越不规矩,而季子修就像是早已就习惯了这一切一样,眼里缀满了泪水,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   “方医生……”   方永明:“乖,宝贝,别说话。”   “我害怕。”季子修退缩了两下。   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方云寒却狠狠的惊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头。   大哥不是因为季子修才死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季子修明明知道方云寒在一旁看着,却可劲的折腾自己。   谁叫原主的执念就是让这个人,悲痛无比,后悔万分呢?   [这个原主……给我的影响太深了。]   ——深得,几乎让季子修全部陷了进去。   每每看到方云寒,就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季子修的眼里含着冰,对0404说道:[我怕我会失控。] 第40章 藏灵2   过了一会儿,林姨敲了门:“方医生, 我家少爷的身体怎么样?”   方永明遗憾似的收回了手:“没什么大问题。”   季子修默默的穿上了衣服, 却也不敢动。否则方永明又会拿什么药给他吃, 让他的精神变得更不稳定。   父亲永远在说,你有病, 得静养, 得乖乖吃药。   起初的季子修是真的生病了,可休养了一段时间以后, 他的病情早就得到了缓解。让他变得那么病态的原因却是因为方永明的出现。   方永明看着他,用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真乖。”   季子修的脸色白了一下,朝着他露出乖巧的笑容。   看得出来, 他在害怕。   方云寒的心情很复杂,方永明是他的亲大哥, 在他面前永远温柔, 这样的他,方云寒还是第一次见到。   过后, 方永明收拾了一下东西,轻声对季子修说:“这次有点忙,下次好好陪你。”   “哦。”季子修什么都没说。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忙吗?”   季子修被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忙?”   方永明眯起眼,说道:“我家弟弟叫方云寒, 比你大一岁,明天他去大学报到,我得送送他。”   一旁的方云寒愣在原地。   原来……竟然是这个日子。   他高高兴兴去大学的时候,季子修却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别墅里。   “……大学?”   “想去?”   季子修狠狠摇了摇头。   方永明才略有深意的说了句:“乖, 你去不了人多的地方,你在生病,需要好好养着。”   “……嗯。”   等林姨抱着东西进来了,方永明则收拾完了东西,给季子修开了药。   他详细的告诉了林姨该怎么吃过后,才用手拍了拍季子修的肩膀:“下次再来看你,乖。”   季子修脸色难看的点了一下头。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林姨是父亲派来的人,纵然心不坏,药却是不能不吃的。   ——她笃定了他有病。   季子修没有办法,脸色难看的吃下药。   看着季子修吞下了药,她才走了出去。   黑暗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季子修见人走后,马上跑到了厕所里去。   他脸色发白的用手抠着,吐出来的药片却不多。   那种东西融化得太快,季子修来不及吐出全部的。   药效上来了,他的脑子就不灵光了。为了保持清醒,季子修一次又一次的拿头朝墙上撞,眼神里满是空洞。   ……这还是那个狠毒的人吗?   方云寒看得心头发紧。   很快,夜晚就来临。月光柔和的透到房间里,照在季子修的身上。可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有病,知道撞自己,却又是撞的不明显的位置,害怕林姨看出什么,又去给那边打小报告。   纵使方云寒和他是敌人,此刻的方云寒也不想他怎么虐待自己。   他想帮他,可魂魄触碰到季子修的身体时,只能穿过他。   ——奇迹发生了。   季子修脚踝上的玉石似乎接触到了一部分月光,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吸引了季子修的注意力。他脆弱的坐在地板上,呆呆的看着这幅场景。   而此刻,一个人凭空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季子修并不害怕,反而问:“你是谁?”   方云寒颤抖着不说话了。   难怪他当初怎么查都查不出来,许家的人还全部缄口,仿佛当年的事情如同深水一般。   可看样子大哥和他不像是恋人的关系,反倒像是……方永明引诱强迫了他一样。   见他一直不说话,季子修就这么打量着他。   季子修眼下的青黑很严重,害怕的朝着后面缩了两下:“你和方医生长得好像……”   方云寒的喉咙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的脸色难看:“玉石是不是方永明送你的?”   “……是。”   把玉石送给别人没什么,可方永明不该套在一个男孩的脚踝上。   这样算什么?禁锢吗?   方云寒为了消除季子修此刻的害怕,只能笨拙的解释:“我是住在这里面的,晚上才能现形。”   没想到这句话,让季子修另有理解:“那你现在属于我,还是属于方医生?”   这个问题方云寒回答不上来。   “他把你送给我了。”季子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是住在里面的吗?”   方云寒的心里很难受:“是。”   季子修笑了起来:“难怪……玉器是养人的,你之前在方家吸收了很多他们的气。现在跟着我了,以后也会和我长得很像吗?”   方云寒有些无奈,这是什么逻辑?   可他却不忍心反驳季子修。   今天看到的这一切,让他对当年的事情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或许是补偿心理作祟,方云寒还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太不对劲了,完全的病态。   季子修笑得很甜,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我是不是快要坏掉了。”季子修的声音里格外脆弱。   方云寒只能闷闷的开口:“不会。”   “可我能看见你!”季子修说道,“我刚刚都是骗你的,什么住在玉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在戳方云寒的心。   他能活到二十八岁,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他不会这么早死。   “我不是坏掉了,怎么能听到你的声音?”季子修的表情有些恍惚,“你是我想象出来的吗?”   方云寒被狠狠的噎住,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和他是仇人。   季子修,曾是这么脆弱的模样,给他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正因为见过季子修无比强势的样子,他才被季子修如今这个模样狠狠的迷惑住了。   “我是!”方云寒的语气很坚定。   “你真是住在玉里的?”   “是。”   季子修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季子修低垂着头,捂着眼睛狠狠的笑着:“杀了我,或者杀了方永明,我受够了!”   这样的话,让方云寒的心几乎一颤。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做法没错,因为季子修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方永明早死。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报复。   把人逼到绝境的时候,也不见季子修这样。   季子修在最艰苦的时候,都不曾放弃生命。   方云寒给不出回答,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季子修望着他,眼底全是黑暗:“做不到吗?”   方云寒说:“对不起。”   他的眼睛弯弯,露出一个笑容,配上那副面容,看上去就像是小天使一样。   “我刚刚是骗你的。”   方云寒的心头一凛,季子修笑得乖巧,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疼。   他能确定,刚刚季子修不是在骗他。   他越是对别人乖巧,就越是筑起一段高墙。   因为这是他对方永明的方式。   “别纠结这个问题了,能陪我聊会儿吗?”   “……好。”   季子修眼里一点神采都没有:“你说,为什么我爸要相信一个医生的话,却不相信我?”   那些药他不是没有跟许父说过,可是没用……谁会听一个病人的话?   方云寒以前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只能坐在月光底下,离季子修约莫一米远的位置,静静的听他诉说。   “我妈死了,有个比我还大的哥哥进了许家。我知道……我爸讨厌我,他那次喝醉酒的时候指着我骂……”   “骂什么?”   季子修笑得很乖巧:“他说我长得像我妈,一看见我就心烦。”   许家的发家史其实算不得光彩,许林也算是凤凰男,依靠季子修母亲家族的力量做好了公司。   没想到许林趁他母亲生病的时候,就带回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保养得很好,和母亲不同的是,完全一个小家碧玉般的菟丝花,依附着男人生长。   他母亲是大家闺秀,事业家庭样样得体,可终归是太骄傲了。   方云寒通过季子修那些短短的叙述里,听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凤凰男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却因为富家小姐喜欢他,硬是和那个人分开。   得了财务资助,又放下不下那个女人了,回去找她。   到头来自尊心膨胀,觉得还是那种女人最好,离了他就死的菟丝花,可比家里高贵的那位更惹人怜爱。   “为什么骄傲不好?”   季子修叹了口气,目光闪烁,里面是方云寒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骄傲,总会被折断。”   这样的回答,让方云寒心里打颤。   他们聊了一夜,很快天就要大亮了,季子修害怕林姨过来看到,便躺到了床上去。   马上就要天亮了,方云寒的身影果然在一点点的消散。   “你是回玉石了吗?”   “你还在吗?”   “我有点怕。”   然而这些话,方云寒却无法再回答他。   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状态,没人再看得到他,方云寒明明坐在床边陪着他入睡,季子修也无法听见了。   方云寒忽然有些好奇,看到季子修露出的那个玉石。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触碰到玉石的时候,真的被吸了进去。   这里很温暖,就像回归母体一般的温暖。   没有人回答,季子修也不再说话,合上了双眼。   [主人这样怎么让方云寒后悔?]   季子修捂着被子,笑容冷漠而带一丝靡丽:[我说过,我要比他更黑化。]   要让他疼。 第41章 藏灵3   季子修一夜都没睡,他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好。   林姨早上端来了一杯水, 在季子修还没起床的之前, 就该吃药了。   这些药是真的有问题。   季子修泛着恶心吃了下去。   他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了, 有时候能不能把这场戏演下去都无法确定。   还好这个世界对OOC的把控没有上一个世界那么严格。否则,吃掉那些药的季子修只会越来越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还掺杂了一些, 原主无法挥散的怨念。   “林姨, 我爸今天来吗?”   林姨的耳朵不好,只看到季子修的嘴巴动了两下, 就重复的问了他一句:“少爷,你说什么?”   季子修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却笑得乖巧:“没事。”   林姨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 恍然大悟:“少爷,今天大少爷要过来看看你。”   竟然是他?   许究?   季子修闭上了嘴, 脸色并不算好。   “我想再睡一会儿。”   林姨点了点头, 便拿着水杯出去了。   看到人走之后,季子修飞快的从床上钻了出去, 跑到了厕所,想把那些药丸吐出来。   他长期这么做已经伤了胃,季子修狠狠的咳嗽起来,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害怕被其他人听见。   这么半捂着嘴,季子修好久才把所有的东西全掏出来。   胃里空空如也,除了呕吐物以外,还有血。   他却并没在意, 擦干净手以后,又回到了床上。   这样下来,他几乎被折腾了半条命。季子修无法看到方云寒,所以戏无时无刻都得演下去。   季子修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真的快被折磨够了!   [原主需要我搞掉许家吗?]   [不需要,他说上一次他已经把家里搞掉了,不用再费周折。]   季子修却在心底冷笑:[算我自己加深难度,没关系。]   ……   他的精神很累,一进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   自从上个世界想起前世的一些东西过后,季子修就能想起来越多。   或许真的痛比甜更让人刻骨铭心,季子修记忆最深的,永远只有那些刺骨的黑暗,他的那一世,到底有没有真正幸福的时候,季子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吃了药,那些梦就更容易侵袭。   季子修睡得不好,梦里的世界也是一片荒芜。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   他似乎记起了什么,可醒来以后,却只有薄凉无力的感觉。   他没有睁开眼,似乎听到了林姨在和谁争吵,季子修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静静的听着。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少爷,我亲眼看到他吃下了那些药。”   “吃了这么久都没好?”   季子修的母亲留了很多钱给他,等到他十八岁,就能全部继承。可偏偏这个时候,季子修的精神出了问题,许林禁锢着他,就是想一点点的挖空那些钱。   人说虎毒不食子,可许林却根本不是这样。   在钱的面前,亲情算什么东西?   许究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正因为林姨是他爸的人,许究只能把自己那点心思完全隐藏起来。   是他和母亲谢柔对不起季子修。   “行了,林姨,你出去吧。”   林姨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出了季子修的房门。   许究坐在季子修的床边,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情忽然有些烦躁。   “……许悠然,你就一点不懂得反抗吗?”   季子修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似的,看着许究:“……哥哥?”   那句哥哥让许究的心充满了复杂:“什么时候醒的?”   季子修似乎有些怕他,却还是乖巧的说:“没醒多久。”   许究的目光深沉,他刚刚的话是刻意说得很大声,想让季子修听见的。   没想到季子修没醒……   “快到中午了,怎么睡了那么久?”   “吃了那个药,总觉得犯困。”   季子修的回答,让许究心里很不好受。   他对季子修怀有愧疚感,但这些东西被他隐藏得很好,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如果被母亲知道,估计会觉得他难以理解吧。   “今后那药,吃不下就别吃了。”   季子修低垂着眼,看着乖巧极了:“可是……爸那边……”   看到他这个模样,许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许究从小就想要个弟弟,初次见到季子修的时候,暮色熏人,阳光微暖。   他生性略微腼腆的躲在许母身后,许究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他,可他猛地缩了回去,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悠然,别怕,这不是上次妈妈带你去游乐园,你走散了,然后找到你把你带到妈妈这里的小哥哥吗?”   听到这句话,他才慢慢探出头,对许究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哥哥好。”   “哥?你怎么了?”季子修的目光闪烁,轻轻的问许究。   这个人,是今后原主差点疯了的那段时间,把他从精神病院救出来的人。   季子修对他没有恶意。   许究淡淡的说:“没什么,想起和你第一次见面的事了。”   季子修只能微笑。   恰巧了,季子修也想起了这些事。   许家,方云寒,你们可真够行的。   把那样一个孩子逼成了现今的模样。   许究似乎很不耐烦,又说:“别把期望放在爸身上了,许悠然,你迟早只能靠自己。”   这话听着刺耳,可季子修却知道许究是想间接提醒自己。   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脸色发白:“好。”   许究皱紧了眉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季子修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他的脸上很快就染上一层红晕,似乎很不好意思。许究看着他,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没有。”   许究看到这样的季子修,轻声的叹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外边的阳光可以尽量的透进来。   至少,里面不会那么黑那么暗。   “你喜欢吃什么?”   季子修眼睛一亮:“诶?哥哥会做吗?”   许究折起袖子,他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可天生长得好,做任何事情都赏心悦目:“在外面的那段时间,什么我不会?”   季子修笑弯了眼,那模样看着可馋了:“我想吃宫保鸡丁,糖醋排骨,酸菜鱼,水煮肉片……”   许究:“……怎么全是肉?”   季子修无奈了,他也不想的,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吃得比秦奕那里还差。   他小仙女的人设都偶尔能吃到肉,没道理原主这个病娇吃不了肉的!   病娇就该……顿顿吃肉!   看季子修那馋样,许久的眼里染上笑意:“等着,哥给你做。”   季子修雀跃了,看许究的眼神满是欣赏!   许究去了厨房,留下季子修一个人在房间里,他等得烦了,手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季子修倒挺喜欢这种疼痛的,痛感会一点点的蚕食心脏,除了疼痛,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   季子修眼底泛着兴奋,拉开了上面被包扎的部分。   修长的手指上被划上一大片伤痕,就像完美的艺术品上有了瑕疵。   昨天流了很多血,现在那里已经结了疤。要是外人看着,或许会觉得很是心惊,可季子修却笑了起来,格外甜蜜:[0404,好看吗?]   他指的是那个伤疤。   0404的心脏被吓得颤了两下,原主对主人的影响……太深了。   季子修似乎很不满意,眼底泛着丝丝的凉,却仍旧笑着:[我问你,好看吗?]   0404泪流满面:[好看。]   季子修轻笑起来,配上他精致的长相,倒是赏心悦目得很。   难度一旦设置,之后的世界都无法改变。   0404后悔莫及,当初为什么没劝一劝季子修。   正在此时,季子修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一声。他叹着气,慢慢把纱布缠了上去。可季子修自己缠得并不好,纱布掉了一大半下去。   “……不管了。”   季子修直接赤着脚走出了房间,走到厨房的时候,他看到许究围着围裙正在做菜。   肉的香气飘散在厨房里,他嘴里就更馋了。   季子修眯起眼望向许究,这个许家他唯一不讨厌的人。   许究很早熟,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大约是许林很满意许究,觉得许究潜力无限,比季子修这个懦弱的性子好了太多。所以在两个儿子之中选择的时候,他当机立断的选择了许究。   他放弃了自己。   季子修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季子修的长相过于精致,像他母亲。而许究就完全不同了,和许林、谢柔都不像。   许究身材很高,低着头专注的做着一件事的时候,帅得赏心悦目极了。   季子修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秀色可餐。   这个时候,许究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他,抬起头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饿了。”   许究把肉端了过来:“锅里还剩一道菜没做,你先吃吧。”   季子修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想抓筷子开吃。可他又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才悻悻的收回了手。   他那里受伤得太明显,许究盯着季子修看:“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季子修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只是那模样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许究轻声叹了口气,半蹲下去,为他绑好吊着一半的纱布。   季子修用左手抓着排骨啃得正开心,而许究为他绑伤口的动作格外轻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表情格外冷淡,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停。   季子修的眼眸之中含着复杂的情绪,导致他的右手用力的握紧了都不知道。   “放松。”   许究的手覆盖在季子修的手上,帮他一根一根的掰开手指。   “受伤了,就不要用力了。”   季子修呆愣的看着许究,原主给他的影响太大,他的心中时刻都只有怨恨而已。可许究的手包住他的手时,季子修却感受到了温暖。   “哥~你做的菜真好吃。”   “你这段时间吃的好吃的太少,所以才会觉得我做的好吃。”   “是真的好吃!”   季子修的手指去沾了一点酱汁,放在许究的唇边,对他甜甜的笑了起来:“你尝尝。”   他低垂着眼眸,看上去无比乖巧的模样。   而许究却觉得,季子修大约是真的……哪个地方不正常了。   许究盯着他,竟然真的把他的手指含到嘴里,一点都不觉得季子修这动作是侮辱。   “还行。”   季子修的目光里泛着愉悦。   看来这个许究……的确和其他人不同。   “哥,谢谢你来看我。”   初步的试探过后,季子修决定相信许究。   许究绑完绷带过后,就对季子修说:“赶紧吃吧。”   季子修也不客气了,这么多菜,他饿惨了。   于是一个吃,一个看,这幅画面倒无比和谐。林姨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季子修,没想到却在厨房看到了大吃特吃的他。   林姨走了过来:“少爷,方医生不是说过,你不能吃这些东西吗?”   季子修的眼中带着委屈。   林姨手上还拿着药,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办呢,方医生吩咐过这药不能和油腻的食物一起吃的。”   季子修却一把接过了药,乖乖的一口服下:“林姨,别为难了,我吃。”   林姨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季子修就已经吃掉了。   “大少爷,您这样没有必要做这些东西给小少爷吃。”   许究的眉头皱了下去,如果吃这些药不能沾荤腥,那季子修这段时间吃的到底是什么?   他才十八岁,就要让他过苦行僧的日子吗?   “他平时吃的哪些东西?”   林姨死板的说:“方医生嘱咐的食谱。”   又是那个方医生?   许究的眼底隐隐染上怒气。   正在此时,季子修捂住了嘴,走到了厨盆那里。   林姨以为是季子修吃坏了肚子,便对许究说:“您看,大少爷,我说了那种药和油腻的东西是不能放在一起吃的。”   她精准无误的执行着许林的命令,对季子修没有太多的感情。   许林让季子修怎么吃药,她就让季子修怎么吃药。   林姨竟然也不去看看那边季子修到底什么情况了?   许究的目光闪烁,走到那边,轻声问:“悠然?”   季子修脸色苍白,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哥?”   他的目光十分茫然而脆弱:“我觉得好难受。”   许究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而季子修苍白的脸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让他看上既脆弱,又显得几分靡丽,那种视觉冲击力,是十分强烈的。   许究担心的抓住季子修的手腕:“悠然,你哪里难受?”   谁知道他还没说完,季子修就忍不住捂住了嘴,他推开了许究的手,狠狠的走到厨盆旁边,狠狠的呕吐起来。   等许究彻底看到里面,才发现里面混杂着鲜血……   季子修软软的摊在地上,早已经没了力气。   再这么下去,是得出人命的!   许究的心慌乱起来,一把抱起他:“悠然,哥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不知道要把季子修抱到什么地方去,林姨面无表情的挡住了许究:“少爷,你要去哪里?”   许究的眼中冒着怒火:“没听见吗?医院!”   林姨淡然的说:“小少爷的主治医生是方医生,不需要去医院。”   许究几乎要被这样的态度给恶心到了:“滚!”   林姨不让开,宁愿看着季子修死,也要让他留在这个别墅里。   季子修为数不多的意识慢慢清醒了过来,对林姨说:“方医生……他今天要去送他弟弟上学。”   “那也不能离开这个别墅,必须要跟老爷说。”   她这幅枉顾人命的态度终于让许究彻底爆发,许究的眼神冰冷得像是看死人:“悠然今天吐多少血,我就让你以后吐多少血!”   林姨被这样的眼神一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季子修离开了。   季子修终于放下心,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许究会带他出去。   季子修的心头充满着扭曲,心想,为什么这个病不来得更严重些。   把他折腾得剩下半条命,方永明也跑不了了。   他的疼,他要让方永明和方云寒加倍的还。   ……   季子修已经陷入了昏迷,许究看着他苍白而脆弱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悠然,别睡死过去,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一听到医生两个字,季子修抱着自己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不去……不去看医生。”   许究的心被狠狠刺痛:“不行,你生病了,哥哥治不好你。”   “治不好,也不去看医生。”   他似乎又要开始吐血了,这一次吐在了许究身上,弄得他的衣服满是刺眼的鲜红。   许究把季子修放在车上,猛踩油门,到最近的医院去。   他不相信方永明,那是许林的人,根本不会好好医治季子修。   那样的人,也不配叫医生。   许究给季子修挂了急诊,季子修被人推到了急救室里。   听许究的叙述,医生告诉他:“胃出血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家属不要跟进来。”   许究只能站在外边,满脸冰冷。   他的样子让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心惊胆寒,护士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你是病人家属吧?他的情况刻不容缓,得马上做手术,你……你先签个字吧。”   许究目光锐利的看向她:“我弟弟能治好吗?”   护士被吓了一跳:“这个要看他的病严重到什么程度。”   许究皱着眉头,先把字签了。   她才松了口气,慢慢的走到一旁。   要不是为了工作,这种煞神,长得再好看,她都不想接触的。   不一会儿,谢柔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把许悠然接出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许究的目光闪烁:“妈,我们别要许家的钱了,让许林放过许悠然不好吗?”   谢柔的语气一变:“不行!你不要,我要!”   要是许林知道许究不是他儿子,如果许悠然死了,他那个公司根本不会有人继承,不知道作何表情。   谢柔恨许林,为了往上爬的机会抛弃了她。   她跟在许林的身边只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得到许家的财产,让许究去继承公司;一件是想看到许林痛哭流涕的模样,当他失去所有东西的时候,她一定会把许究不是他儿子的事情告诉许林。   许悠然那个母亲太傻,面对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有迷恋。   她要让许林付出代价!   许究听了谢柔的话,对谢柔说:“我以后会给你好的生活,许家的东西,就让悠然继承吧。”   谢柔恨铁不成钢:“你还是我儿子吗?这么没志气!”   许究有些心寒:“你知道吗?今天许悠然吐血了。”   谢柔冷笑了一声:“别人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管你和我活得好就行了。”   她挂断了电话,满是复杂。   既然踏出了这一步,谢柔就没想过回头。   而许究只是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面对那么巨额的财产,或许没人会不动心。许究早就知道季子修所遇到的一切,却没有实施行动。   如今看到了,目之所及了,却放不下了。   他站在手术室外面很久,医生才推着季子修慢慢走了出来。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   “很严重的胃出血。”医生拿下口罩,对许究说,“你先去把钱交了,等会给你细说。”   许究只能匆忙的走了过去,死死的抿着唇。   等把所有的手续办妥,他来到医生的办公室,里面的人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这孩子长期服药,也真是可怜。”   “他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人还没醒。”   “要是不正常的话,直接送精神病医院吧。”   “精神病医院?可他……”   当医生念起这几个字的时候,许究推开了门:“医生。”   他挂断了电话,看上去有些心虚:“坐吧。”   许究的心完全冷却了,他和谢柔在外面生活的时候,许究就观察入微,十分聪颖。看医生极力隐瞒的模样,他就能猜出那个人是谁。   “许林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医生震惊的看向他。   许究冰冷的看着他:“别隐瞒了,我都清楚。”   这么一个尚未出社会的孩子,竟然能让他这么心虚,他擦了一下冷汗:“你想多了,我来给你说说你弟弟的病情吧。”   许林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不……或许谢柔的消息就是通过许林来的。   他们一个给他打电话,一个给医生打电话。   真是……   许究的心里升起一股恶心:“你直说吧。”   “……他是不是受过什么虐待,或者……”   许究见他欲言又止,气压更低了:“什么?”   那个医生说:“刚刚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全是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而且时间不长,应该是昨天。”   都是男人,而这个医生又说得如此暧昧,许究不可能不明白的。   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就狠狠滴血。   昨天,而季子修又死活不肯去看医生,这么一连通,还有谁可以接近他?   “方永明!”许究的眼中染上嗜血。 第42章 藏灵4   残月挂于天际,到处都是一片阒黑, 夜晚使医院更加寂静。   下雨了, 雨声琳在地上噼噼啪啪作响。临着季子修的病房前有一株芭蕉, 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亮眼的翠色也成暗绿。   扑面而来的凉意, 濡染在空气里。   许究的身影看上去萧瑟而寂寥, 一步一步,走动的时候像是背负着极大的罪愆一般。   病房里, 季子修缓缓睁开了眼。   他茫然无措的样子让许究的心揪了一下,当他看到许究的时候,满心的信任, 脱口而出的说道:“哥,我不想在医院, 我想离开可以吗?”   许究站在门口, 眉头紧蹙,一步也挪不开。   季子修看到他这样, 也不过来,便沉默了下去。   他的笑容乖巧,看上去格外却苍白无力:“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刚刚的说法真的好奇怪,我竟然……向你求救似的。”   许究听罢, 内心的犹豫全部消散。   他终于迈开了脚步,对季子修说:“向我求救,有什么不对?”   这一刻,许究想走向他。错就错, 谢柔布下的这盘局满盘皆输也无妨,他……放心不下他。   看到许究朝他走过来,季子修的喉咙发紧,昏暗的灯光下,许究的表情看着格外坚定。   外边的雨声更大了,像是要淹没一切。   季子修早已踏入了泥泞之中,却偏偏有一个人,摩挲他的脸庞,为他洗去污泥。   “悠然,哥在呢。”   那一句话,大约是季子修来到这个世界,听到过最最动人的话。   许究抱住了季子修,他的怀抱让人格外安心。   季子修放下了一切戒备,喃喃念着:“我害怕。”   许究抱住他的手慢慢用力,像是要给他倚靠似的。   “别怕,我在。”   听到这句话的季子修,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慢慢的阖上了双眸。   “嗯。”   他累了,是该好好睡一觉。   ……   这一夜,季子修睡得极其不安宁。   许究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彻夜未眠。   半夜的时候,许究外出了一下。   这个时候,细雨终于褪去,下半夜的时候,月亮出来了。   上半夜下的这是一场阵雨,没多久就停了。当月光照到病房里面的时候,季子修脚踝的玉石吸收了月华,越发通透莹润。   方云寒这一天都待在玉石里,当他终于可以从玉石当中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满是白色的一片。   季子修睡在病床上,模样看着很是憔悴。   方云寒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许悠然已经掌握了许家所有的势力。他坐在位置上,气质阴郁而冰冷。   许悠然从来都是消瘦的,脸颊狠狠的凹进去一块。   他吃不下去东西,得过很严重的厌食症,可为了能活下去,许悠然逼迫着自己吃。   方云寒起初不明白,也不会去可怜他,因为他一直都认为这是许悠然自己天生带的。   他想起自己大哥昨天的行径,忽然觉得十分寒心。   那个对待自己,对待家人都温柔亲切的大哥,竟然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情吗?   方云寒不知道。   也不愿意去查明。   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自己做错了。   原来那个人也会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时候。   正当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天空终于变亮,许究的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他见季子修睡熟了,半夜出去,就是去酒店给他亲手熬点粥。   晨晓渐至,许究希望在季子修醒来之后,能够让他暖暖胃。   当方云寒看到许究的时候,还呆愣了好久。   那是许究,在许家对许悠然唯一好的人,也是为许悠然挡了枪子儿的人。他那天没能杀得了许悠然,就是因为许究。   方云寒对许究的印象并不算好,他当年刻意接近许悠然的时候看得很清楚。   许究,竟然对自己的弟弟有爱意。   那种感情在方云寒的眼里看上去十分恶心,那个时候他的想法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究爱许悠然,两个人都不正常!   床上的季子修呢喃的说着什么话,打乱了方云寒的思绪。   “我……不想吃药,不吃药……”   许究走过去,摸了一下季子修的额头,上面十分炙热。   他发烧了,烧得脸通红。   看到这样的季子修,许究的心里十分不好受:“悠然,别怕,没人给你再吃药了。”   被这一幕深深刺痛的,还有方云寒。   “大哥,我为你报的仇,到底有没有意义?”   那个强大阴狠的许悠然,和这个脆弱乖巧的许悠然,其中的转变,让人格外心疼。   方云寒想起那天陪许悠然喝酒,他嗤笑的说过一句话。   “要不是身处绝境,谁愿意变成这样。”   他总以为,这只是许悠然的借口,每一个人变坏,都不该有理由。   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许悠然,你醒醒,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查明这一切。”方云寒十分无力的说道。   而这些,季子修全都听不见。   他只是一次次的呢喃着,那样子看上去孤独而无助。   方云寒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模样,他想起自己取得了许悠然的信任之后,自己得意忘形,心想着终于能找到机会报仇雪恨了。   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已久,再次去信任一个人,是多大的艰辛。   方云寒的眼眶发热,只想着,能够真的查明真相。   不管季子修的对与错,至少,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对他了。   “悠然,哥哥去给你找医生。”   季子修模模糊糊的听到这句话,却颤抖的伸出手,拉住许究的衣角。   他的手里没力气,用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却依旧颤抖的朝着他伸出了手。   许究的心都疼了,坐在季子修身边:“我不走,我陪着你。”   方云寒看到这样的画面,心头十分烦躁。   或许,两人的感情就是从这些细小的地方蔓延的吧。   方云寒比现在的季子修和许究都大,只觉得许究这样迟早会毁掉他的。只可惜现在的方云寒是魂体,无法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   许究按了呼叫器,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一般医院还是会有值班医生的。   医生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许究一直握住季子修的手,还感叹这对兄弟十分友爱。   “我先给他检查一下,你先放开他的手吧。”   谁知道此话一出,许究的眼里就泛着红,宛如野兽一般:“不行。”   “……可是你这么握着,我怎么检查?”   对于这个,许究不肯退让:“我答应了,不放开他,陪着他。”   医生睁大了眼,心想,这是个什么话?   就像……是对情人说的。   不过这个年纪,到底没有出社会,还算是个孩子。他也没跟许究多说,大致的检查了一下,便放下了心:“还好,不是感染。只是他的精神状况非常差。”   “……那他多久会醒?”   医生叹了口气:“你们做家人的,多陪陪他也好,他醒来之后,记得多跟他说说话。”   胃出血不算大手术,不该出现这样的状况的。   唯一的猜测……就是他本身的求生意志很差。   医生忽然想起许林昨天跟他商量的那件事,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送这样一个孩子去精神病院,只会把他推倒更深的深渊去。   许究听完医生的话,终于放下了心。   医生又说:“我先给他输液,尽量把他的体温降下去。”   许究点了点头,只是对这个医生仍旧无法彻底放下心。他此刻十分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接受许林给他的子公司。   否则,现在多多少少有能力保护季子修。   他想为他变强大,能够撑起他满是黑暗的天空。   许究就一直紧紧的看着,等到季子修的病情得到好转之后,许究悬吊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站起身想给季子修盖好被子,可季子修动了一下身体,轻声喊了一句:“热。”   他只好把被子给他松开一些,他盖住肚子。   也因为这个动作,让许究看到季子修脚踝上的玉石。   小时候他见过季子修好几次,都不见他带这个。   许究的眼眸里含着风暴,他扯下季子修脚踝上的这个东西,紧紧捏在手里。   一旁的方云寒看到这个动作以后,脸都白了。   他之前以为自己离不开季子修,后来却发现不是这样的,他是离不开季子修脚踝上的这颗玉石。   方云寒现在想跟季子修在一起,要是许究拿走这个玉石,他就永远找不到真相了。   谁知道许究露出讥诮的眼神:“方永明,一颗玉石能起什么用?”   竟然把这种东西套在季子修的脚踝上,这种做法太令人恶心。   他走到窗边,狠狠把东西一扔,看到玉石没入草丛里,许究的心才好受一些。   而与此同时,方云寒的身影立马消失在这个病房,随着玉石一同坠入地上。   方云寒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   有许究的陪伴,这一觉季子修终于没有在做噩梦。   他从梦境之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许究。   季子修的目光闪烁了起来,即使那种情况,许究也没有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哥?”   许究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季子修叫他,立马就睁开了眼。   他平日的冰冷被收敛了许多,跟季子修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柔软了:“好点了吗?还烧吗?”   季子修摸着自己的胃部,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饿……”   这个时候到知道饿了。   许究的眼眸染上笑意,给他倒了一点保温瓶里的粥:“吃这个。”   季子修本来以为许究会给他做什么好吃的,馋得吞咽了好几下,当他看到碗里的东西时,脸立马皱了起来:“这……什么?”   “粥。”   季子修用勺子舀了两下:“什么粥都没米的!”   见他睁眼说瞎话,许究也不在意:“米汤。”   季子修的肚子闹腾得更欢了,他现在十分懊恼,觉得自己不该每次都这么抠药。之前好歹在别墅的时候能吃点粥,现在就连粥也没了,就剩点米汤。   “怎么了?不想吃?”许究说着就要收回去。   季子修被狠狠的噎了一下,狠狠的叹了口气:“吃吃吃!”   许究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看季子修的眼神温柔而宠溺,就如同和煦的春风似的,看得季子修整个心都暖了。   他刚刚做了手术,只能吃流食,之前闹着不想吃医院的食物,没想到许究也不嫌他麻烦,竟然还给他弄了这个。   许究就连盐都害怕放,生怕他的胃又疼了。   他看过季子修吐血的模样,是真的害怕了。   “我的厨艺还不错。”   季子修正喝着米汤,听到许究陡然冒出这一句,还觉得有点懵逼。   许究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想把你养胖。”   季子修眯起眼,格外满足:“这个目标好远大。”   “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实现。”   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充满了温馨。   季子修的胃其实很不舒服,他的嘴是馋,可吃不下太多东西的。   喝了一点米汤过后,他就喊饱了。而许究只得把东西收回去,坐在一旁陪他。   正在此时,许究的电话却响了起来,许究看到来电显示,眉头紧蹙。   他没有立即接通,只是对季子修说:“悠然,哥哥去接个电话。”   季子修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有点困了。”   听到季子修的话,许究才放下心,走出了病房。   等他走后,季子修乐呵呵的哼着小曲儿,想问问0404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脚踝上的那根玉石不见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扯下了正在输液的针头,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季子修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很不正常,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玉呢,我的玉去哪里了……”   找不到的话,还怎么狠狠报复方云寒?   另一边。   许究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许究,别在医院照顾你弟弟了,我派了林姨过去。”   许究的眼神变得锐利:“爸,在医院的是许悠然,你的亲儿子。”   许林说:“你也是我的亲儿子,我的儿子已经养坏一个,不能坏掉第二个。”   他的说法就好比把季子修和自己当成货物一般对待似的,许究早就看清了许林的嘴脸,只是为季子修感到不值。   “那个林姨,差点害死悠然!”   许林叹了口气:“我要怎么才能跟你说清楚?悠然生病了,他需要吃药!林姨和方医生都是帮他的!”   许究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他怎么还把希望寄托在许林身上?   要是许林会心软,早就过来看季子修了。   “爸,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要确定悠然没事。”   许林沉默了下去,只觉得这个许究心太软,成不了大事。   而后,他又听许究说:“……上次您说让我去管子公司试试,我答应你,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照看悠然三天。”   许林有些意外,许究对所有东西都漠不关心,他对这个儿子虽然抱有很大的期望,可许究终究太不好控制了。   “好,我答应你。”许林在心底里有了算计,兴许他的小儿子能再利用一次。   鲜艳的花朵,哪一个不是吸取腐烂的养料成长的?   他现在,是想让季子修做许究成长的养料。   许究挂断了电话,对这个家早已经心寒。   与此同时,一旁的护士慌张的走了过来,对许究说:“许先生,你弟弟他……”   许究皱眉:“悠然怎么了?”   “他……他疯了。”   这几个字,狠狠的刺在许究的心底。他的话像是结了冰:“我走的时候他才好好的!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护士觉得一时半会儿她根本说不清楚,对许究说:“您过去看看吧!”   许究只能快速的回到病房里,而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仍在了地上,季子修的表情茫然,到处在翻东西,似乎在寻找什么。   房间这么乱,而别人喊他,他似乎都不理,这个样子看上去真像是发疯似的。   “悠然!”   季子修的身体一颤,回头看向许究:“哥,我的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   “玉!我的玉不见了!”   许究走过去,因为害怕他会伤害自己,将他圈在怀里:“别找了,是我。我昨天把它扔掉了。”   季子修听到这句话,狠狠的愣在原地,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怪罪许究,只是嘴里一直呢喃着:“方医生会生气的……”   许究此刻是真的恨方永明,对他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恨意。   “他不会生气。”   季子修却说:“不行,我要找我的玉。”   “好!我帮你去找!你乖乖的在这里别动。”   季子修问:“可是……你去哪里找呢?”   “我昨天扔在窗户下面了,你就在房间里,看着哥哥找好吗?”   季子修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许究见他终于答应了,也安静下来了,这才放下了心。   他走到楼下,因为昨天下了雨,泥土十分松软。季子修就站在窗户边看,许究翻看草丛的时候,脸上弄上了泥巴。玉石很小,而这里又太大,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把那个玉石捡走。   季子修在心底对0404说:[我控制不住自己。]   0404听得很心酸:[是许究自己要帮主人去找玉的。]   季子修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右手:[我是怎么了……]   他分明,不想伤害许究。   他说不出让许究别去帮他找玉的话,那块玉关系到他的任务。   找不到的话,他会死。   所以,季子修只能托着虚弱的身体,在窗户前这么看着下方。   许究找了许久,汗水从额头上低落,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也染上了泥土,指甲缝里都是污泥。   当许究终于找到了玉石,才把它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   一旁的方云寒全程把这一幕看在眼底。   他原本以为,再也回不到季子修身边了。没想到许究又发了疯似的下来找他。   要不是喜欢,怎么会如此重视那个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方云寒不知道的是,原来从这么早开始,许究就已经喜欢上了季子修。   ——许究自己清楚吗?   方云寒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就像是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人觊觎似的。   明明那个时候的许悠然只会把轻柔的眼光投向自己。   许究走上楼,进入了季子修的病房。   他把玉重新交还给季子修的时候,显得格外庄重:“我擦干净了。”   季子修的眼眶里泛着红:“本来就不脏。”   他想靠近许究,想继续抱着他,可许究退后了一步,对他说:“刚刚找玉,我身上脏了。”   季子修的心脏微微发疼,他明白,许究不是嫌弃他,也不是为了刚刚的事情生气了。   他只是真的不愿意把任何脏污的东西染黑他。   “……对不起。” 第43章 藏灵5   秋日暮晚,凉风飒飒。   许究洗净了双手, 把玉石重新绑在季子修的脚踝上。   不知道是不是季子修的错觉, 许究替他绑绳子的时候, 暗中摸了好几下他的脚。这个动作,让季子修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老变态。   于是他看许究的眼神从感动, 变成了怀疑。   或许是季子修看他的目光太过炙热, 他这样观察许究,让许究抬起头问:“这么看着哥做什么?”   季子修微愣。   许究一本正经的模样, 是想打死不想承认了!?   “因为哥哥好看!”季子修睁眼说瞎话,却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许究却淡然的说:“悠然更好看。”   然而这样的表扬,对审美异常的季子修根本起不到效果。季子修缩回了脚, 他蜷缩起脚趾,许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季子修:“……”   艹, 就这样了, 你还怎么掩饰?!   “天气冷了,穿袜子吧。”   “……我自己来吧。”季子修叹了口气, 早就见怪不怪了。   许究皱着眉,一脸严肃:“你的手受伤了,还是哥哥帮你。”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季子修。上一个世界的时候, 秦奕就是这种面瘫,连和他做的时候都面瘫,可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   该怎么着怎么着,死死压着他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手软。   季子修眯起眼, 伸出了脚。   长期不出门,让季子修的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就连脚上也同样如此。许究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看到季子修的脚时,他几乎是爱怜痴迷的盯着看。   要是其他人,他只会觉得恶心。   许究带着这种无法言语的心情,复杂的帮季子修穿上袜子。   他的动作又稳又温柔,许究触碰到他的脚时,季子修觉得有些痒。   眼前的男人看着比秦奕年轻了太多,给他穿袜子的时候,也这般细致。   跨越了一个世界,他又找到他了。   季子修除了想骂许究老变态以外,还想狠狠的抱住他,亲吻他,告诉许究自己有多想他。   “哥。”季子修叫他。   许究给人穿好了袜子,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季子修的脚,才抬起头问:“怎么了?”   季子修却笑了:“谢谢你,还出现在我身边。”   这个笑容,不似他以前那种乖巧的笑,而是真正的,轻松而温暖。   凉风送爽,暮色正浓。   这大约是许究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美景,季子修笑得那么轻快。   许究贪恋的注视着季子修的脸,季子修的眼下仍然带着很浓的青黑,看着十分憔悴。可见他笑得开心,许究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说什么傻话。”   许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只是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季子修的头。   季子修的头发又软又多,让许究的心莫名悸动起来。   而那个人还偏偏要勾着他,在许究的手心回蹭了两下。   季子修做得很娴熟,似乎已经做过千百次那么多。   许究的心下一动。   正在此时,季子修肚子咕咕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温馨的气氛。   许究无奈的看着他:“想吃什么吗?”   ……他可不想再和米汤!   “我想喝露水。”季子修蜜汁微笑,“露水牌矿泉水。”   季子修觉得经过上个世界过后,自己的脸皮厚了不少。   许究微愣:“……有这个牌子的吗?”   “有的。”专为他们小仙女准备的,以前的秦奕给他屯了半个屋子!   许究严肃的站起身,决定去找找这个牌子的……矿泉水。   一个叫露水的矿泉水,许究觉得它很有理想。   “我去给你买,待在病房里别乱走动。”   季子修答应了,看上去乖极了。这个和装出来的乖巧有本质的区别,许究一眼就能明白,他以为是季子修在他的面前终于放下了戒心。   等许究走出病房,里面就只剩下了季子修一个人。   准确的说,还有方云寒。   [我想,我该好好控制这具身体了。]   [主人?]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淡然的笑了起来:[0404,你有没有觉得,比起之前,我软弱了许多?]   [软弱不好吗?]0404的问法,让季子修的心慢慢坚定了下去。   原主的执念还深深的陷在这具身体里,充满着怨恨。他不断的祈求,才有季子修的降临,对于原主许悠然来说,季子修算是他的希望与恩人。   纵然是这样,怨念依旧折磨着季子修,原主几乎失了神志,只是叫嚣着……一定要让方云寒付出代价。   [我不会这么失控了。]   季子修下定了决心。   而且,他也该开始布局了。   ……   这一边。   天色已经慢慢暗淡下来,街道两旁的路灯孤独的站立着。   许究走在街上,心里烦,嘴里含了一口烟。   因为季子修不肯吃医院的东西,所以许究通常会找个酒店自己做。他正要过去的时候,却在街口见到了一个人。   残月的余晖洒向大地,十分清冷的照在两人的身上。   谢柔看到许究以后,内心十分不满。可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个时候逼许究会适得其反,便挂上了柔软而虚假的笑容:“阿究。”   许究的脸色不太好,却还是叫了一声:“母亲。”   许究的表现生疏而客气,谢柔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许悠然的身体怎么样了?”   “刚刚做了手术,只能吃流食。”许究的目光里满是失望,“他很痛苦。”   这种话就像是在怪罪她似的。   谢柔的表情终于扭曲了一下:“他痛苦关我们什么事?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许林造成的……”   “别自欺欺人了!”许究打断了谢柔的话,“要不是你非要争许家的东西,许林就只有许悠然一个儿子,他不可能放弃许悠然的。”   ‘啪!’   刺耳的声音传来,许究的脸上很快落下一个巴掌印。   谢柔咬牙切齿:“许究,你说什么!你也是许林的儿子!”   许究并不介意疼,只是看着这样的谢柔,他终究慢慢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那些东西,不该是我的。”   谢柔恨铁不成钢:“好好好,不是你的,难不成你想还给许悠然?”   许究盯着她,已是失望至极:“我会帮你争夺许林的财产的。”   只是这东西,就应该是许悠然的。   他要还给他。   谢柔见许究这么说,仍旧不肯相信他。可她并不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把许究逼急了,所以也没有不依不饶。   她的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不少:“儿子,妈妈是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些。”   “……”许究没有理会谢柔,只是告诉她,“我有一个条件。”   有条件就好!   谢柔总算是安心下来了:“你说!别说一个了,千万个妈妈都答应。”   “我不准许林送悠然去精神病院。”   谢柔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教好许究,让他这么妇人之仁。   可此刻,谢柔不想和自己的儿子撕破脸。   所以谢柔只能僵硬的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这边,谢柔和许究初步达成了协议。与此同时,方永明那边却接到了许林的电话。   他前几天送自己弟弟方云寒去了大学报到,并未留意季子修的消息。当方永明听说季子修住了院,还有些烦躁。   方永明不断的抽着烟,烟头几乎塞满了烟缸。   呛人的味道几乎充斥在房间里,方永明扭曲而阴沉的喃喃自语:“悠然,怪只怪你和阿扬长得太像……”   少年时期,方永明还完全不明白自己性向的时候,立志做一个好医生。   他在大学期间认识了李明扬。   李明扬是个十分放浪不羁的人,他接近方永明就是有意图的。   李明扬引诱了他,并让方永明发现自己是gay,又转身离开。   方永明那段时间十分消极,隐藏着自己,害怕被父母发现。   一方面又带着疯狂的情绪,怨恨着李明扬为什么要让他发现这种可悲的事实。   而另一方面,方永明想当一个好医生,只做事业,不谈感情。他就这么逃避着,害怕自己会成为众多亲戚面前的笑柄。   事情的转变,来自于方永明第一次见到季子修。   或许只是那一眼,就让他万劫不复了。   季子修和李明扬长得很像。   方永明细细的思索起来,他是见过许林的,季子修精致的长相完全和他不一样,所以方永明推测季子修的长相应该像他的母亲。   方永明多番打听之下,才发现李明扬和季子修有血缘关系。   李明扬的姐姐,是季子修的母亲李明月。   而那个李明扬明明对别人那么残忍,却格外溺爱这个自小就和他长得很像的外甥。   大约血缘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吧。   至此,方永明就起了报复的心思。   “阿扬,你惹了我,又丢了我。一报还一报,这是你欠我的。”   方永明手一直在抖,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满是阴郁。   要对一个孩子下手,方永明起初还有罪恶感。可季子修性子太软,多下手几次,方永明连心底那点罪恶感也完全没了。   忽然,电话响起来了。   方永明看到竟然是许林的电话,心虚的盯了好久,就连烟灰都掉在了地上,都没察觉。   他接通了电话。   许林问:“方永明,你明天去医院接许悠然出来。”   “许总……你见过悠然的主治医生了吗?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季子修毕竟是许林的儿子,许林会狠心让他吃药,让季子修变得神志不清,可不一定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被人猥亵玷污。   许林很是要面子。   许林皱起眉头,疲惫的说道:“我工作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关心这个?”   这一切方永明早就料到了,可非得听到许林亲口说出来,他的心才渐渐放了下去。   “李明扬那边一直想见许悠然,必须赶在他知道许悠然的情况之前。”   “我明白了。”   听到方永明的答复过后,许林才挂断了电话。   他就是要让那些人明白,许悠然的精神出了毛病,那笔李明月留下的巨额基金和15%的股份,要是由许悠然得到了,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许林眯起眼:“我还没老呢!下面的人就叫嚣着换人……呵,李明月,那真是小瞧我了。”   死都死了,还布下那些局,给他难堪。   她越是这样,许林就对许悠然越是隔阂。   ……   月亮已经很高了,光华倾斜而下,照在病房前的芭蕉上,照在波澜不惊的水池旁。一地都是淡淡的薄纱,朦胧而唯美。   季子修站在窗户旁,有意让脚踝上的玉石接触到月华。   他刚刚是有意支开许究的,因为害怕许究会看到方云寒。   季子修摸不准方云寒现身的频率,只是根据上次在别墅的夜晚所推测。起初季子修以为许究扔掉了玉石,是发现了方云寒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住在玉里的那个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方云寒注意到是季子修在叫自己,不禁微微一愣。   “我在。”   可是这么说,季子修仍旧是听不见的。   方云寒忽然觉得心头很苦,那个味道在不经意之间钻到了心里。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把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了口:“……昨天,我哥哥有发现你吗?”   月华照在玉石的上面,玉石吸收了一部分过后,方云寒竟然真的现身在这个病房之中了。   季子修看到方云寒的那张脸时,那股恨意直冲到脑子里,恨不得上去弄死方云寒。   可他却把这一切都忍了下来。   不可操之过急。   他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方云寒微微一怔,他名字的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季子修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直称呼你玉石里的哥哥,这样很不礼貌。”   他越是乖巧拘谨,方云寒的心底就越不好受。   他头一次觉得,就连说出自己的名字都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这三个字,对于季子修来说,会是一道催命符。   见方云寒不肯开口,季子修的声音微弱了下去:“……没关系,是我问得太唐突了。”   方云寒几乎脱口而出:“方……”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就这一个字,就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方什么?你是方家出来的玉,也姓方吗?”   “方藏。”方云寒话锋一转,苦笑着改了自己的名字。   “g?是哪个字?”   “躲藏的藏。”他藏在玉里,魂魄也只能借助这块玉现身,可不就是藏吗?   季子修的嘴角轻轻勾起:“方藏,真好听,我喜欢那个藏字。”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g,变成zang。   方云寒听他这么说,心底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哥发现你没有?”   方云寒摇了摇头:“没有,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现身。”   季子修松了口气。   “……你很怕我被别人看见?”   季子修却说:“不害怕,你是我想出来的,现在要是别人看到我,一定会觉得我自言自语在发疯吧。”   方云寒的心被狠狠刺痛:“谁敢说!”   季子修低着头:“太多人了。”   随后,季子修又补了一句:“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有病,我得吃药。”   这全是别人诬陷或者要求季子修做的,方云寒听得眼眶发红。此刻他的心情竟然和许究莫名的重合了起来,要许悠然真是这样的性子,他也不想让他变成以后的那个模样。   “迟早有一天,他们没人敢这么说你。”   “真的?”季子修小心翼翼的问。   方云寒点了点头,声音里伴着沙哑:“对,你以后会很厉害,没人敢这么说你了。”   季子修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和自己想出来的人对话,果然很开心。”   方云寒捏紧了手:“……”   季子修望着外边的月,喃喃自语的说道:“每一句话,都是我爱听的。”   这一刻,方云寒才惊觉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混蛋。   该保护的,就别半路抛弃。   他曾经做错了,现在不想再错一次。   季子修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他现在才十八岁,不认识二十八岁的自己,方云寒也找不出季子修骗他的理由。   “悠然……别把希望寄托在许林身上了,他不配。”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里面什么都不剩。   无悲,无喜。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   方云寒以为自己的话给季子修提了醒,还沾沾自喜。   可要是许究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季子修现在的反应以及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呵护的人,不敢说的话,却被方云寒莽撞的一字不漏说给季子修听。   方云寒又说:“你以后离你哥哥远些吧,他会害了你的。”   这句话,让季子修猛地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方云寒不是个细心的人,他上一世无法看出许悠然的悲苦就能看出。   而现在,他偏偏要打破季子修最后一丝幻想,还总是以为是为了季子修好。   “你哥哥……对你有那种想法。”   “哪种想法?”季子修装作不知道的问,可心底早已经对方云寒恶心透顶了。   方云寒以为季子修听不懂,一字一句的解释:“就是……方医生对你的那种想法,许究对你也有。”   这个比喻,让季子修终于忍不住了。   “住口!”   用方永明那个人渣来比喻许究,对他根本就是个亵渎。   季子修的眼里冒着怒火:“他不是那样的人。”   方云寒也被这样的季子修给吓了一跳:“许究他对你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季子修重复了那四个字,随后狠狠的闭上了双眼,试图让理智主导大脑,“即使这样又如何?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害我的人。”   这样的回答,让方云寒睁大了眼睛。   季子修竟然……是知道的?   他明白许究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却偏偏表现得若无其事。   两个兄弟之间,不该恶心吗?   可季子修下一句话,就让方云寒的心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是我,唯一能抓住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在绝望之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那根稻草在不堪,他都要拽得死死的。   ——他,又做了什么?   又在伤害他了吗?   自责和懊恼快要把他淹没。   季子修听到脚步声,露出欢喜:“我哥回来了……”   方云寒只能将身影隐藏在玉里,看到季子修带着笑容的朝着许究走去,心底终究不是个滋味。   许究拿着保温瓶,看到一个人投入自己的怀里,眼中缀满温柔。   “饿了?”   “嗯。”   许究打开了保温瓶:“这段时间吃流食,等胃好了,哥给你做好吃的。”   季子修却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我想你了。”   跨越了两个世界,你听到了吗?   ——秦奕。   许究的确听到了,怀里抱着季子修的时候,是如此的满足。   这个夜晚,发生了许多事情。   而方云寒不知道的是,今天他受的这些疼,只是他付出代价的第一步。 第44章 藏灵6   许究拿了东西回来,季子修刚刚做了手术, 即使饿得两眼发昏, 也吃不下去太多。他努力的吞咽了好几次, 才勉强吃下去一点点。   温暖的食物从喉管一直落到胃里,在这样的天气之中, 只余下滚烫的暖意。   “哥, 今天晚上你也留着陪我吗?”   季子修很粘着他,许究的心中被满足感所填满:“我不走。”   听到这句话, 季子修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夜已经深了,许究回来的时机不太好。季子修想试探方云寒的,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问。   若是推测得不错, 许林或者方永明,一定在这几天会来医院。   他不能坐以待毙。   在这之前, 一定得布好局, 否则等待他的,一定是原主记忆之中那个黑暗的精神病院。   给予他的时间, 真的太少了。   季子修急需确认一点事情。   他需要岔开许究:“我想去上厕所。”   “我带你去。”   季子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是胃做了手术,又不是腿,我自己能走!”季子修说这话的时候脸颊上沾染了一层粉色。   秀色可餐, 大约说的是这种。   许究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停留在季子修的身上许久,逐渐拔不出了。   “你昨天才发烧了。”许究的态度很强硬。   季子修有些不乐意。   许究在把他当孩子看。   季子修微笑:“那我还是不去了。”   许究面瘫的拿出床底下的东西:“需要尿壶吗?”   季子修想,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无论到哪个世界,爱人噎人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很不错,嘲讽技能简直被点满了。   “我还是去厕所。”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虚弱,季子修赤着脚就走了进去。   这个病房里面就连着厕所,并不算太远。   他很快的关上了门,偷偷摸了一下玉石:“方藏,你在吗?”   方云寒一直待在玉石里面,本来在玉石之中的时候,他是什么都无法感触到。除非在晚上照到月光,方云寒才有可能从玉里出来。   季子修把玉石从脚踝上解开拿了下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你在吗?”   见周围没有人,季子修只得把玉石举得高高的,想让月光照到玉石一点。   过了很久,都不见方云寒出来。   季子修眼底泛着失望,看来他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他正要出去,便看到方云寒现形了。   “怎么了?”   出现了就好!   季子修轻轻的勾起一丝微笑,小声的说:“你在玉里的时候,能听到我和我哥的对话吗?”   “……不能。”方云寒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正因为不能,他才这么担心。   他担心许究会毁掉许悠然。   季子修说:“那……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不要出现?”   方云寒的心被深深刺痛:“……别冥顽不灵,我刚刚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   季子修故意和他赌气:“我只是害怕,万一被我哥看到我对着空气说话……这几天哥又一直陪着我。”   其他人看不到方云寒,故此季子修的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方云寒现今只恨自己为什么是魂体,碰不到,摸不到,甚至除了季子修,没有人能看到他。   这样的日子,让他倍感煎熬。   “悠然,我是为了你好。”方云寒的嘴里满是苦涩。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你说为我好,就能这么说我哥?”   “他对你别有所图!”   “那我的心思也不干净。”   方云寒睁大了眼,气得发抖:“你喜欢他?你疯了!”   这个问题季子修也没回答,只是说:“我很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医生会接我回去。就连这段清宁一点的时间……你都不肯给我吗?”   他这样的说法,就像是前方等待他的是一片深深的漆黑一般。   方云寒知道这些有一部分是他的大哥方永明造成的,纵使知道许悠然和许究这样的关系很病态,还是答应了他:“……我这段时间尽量不出现。”   “不是尽量,是最好不要出现。”季子修皱着眉头,纠正了他的话。   方云寒的心口被狠狠刺痛:“好,这段时间我不出现。”   听到方云寒这么说,季子修才彻底沉静了下去。   要是方云寒时时刻刻在他旁边,就如同监视一样。除了等待别人上门以外,季子修就真的显得太被动了。   方云寒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季子修利用了刚刚他和他吵的那一架,顺势让他减少出现的时间。   “你要是真的是我想出来的,就不要再说那种话了。”他的话,断了方云寒的退路。   方云寒落寞而寂寥的站在原地:“嗯。”   无论他怎么说,季子修都不相信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方云寒很是后悔,如果不把许究的心思告诉给季子修听,那么他们此刻会不会又不一样了?   至少在别墅的时候,季子修对他是信任的。   方云寒将身影隐藏在玉石之中,就如季子修所愿吧,不听也不看。   [0404,这次我可能会待的时间略长,帮我控制好,别让这具身体的外貌改变了。]   [……好QAQ。]0404的哭唧唧了一脸。   [哭什么?]   [好久没看到主人的盛世美颜,好想念嘤嘤嘤。]   季子修:[……那以前你为什么说控制不了?]   [主人经过了几个世界,完成了那些任务,我的能力也会逐渐提高的。]   季子修表示很怀疑:[……哦。]   0404觉得它已经失去了季子修的信任,连忙又问了点其他的:[主人为什么今天要和方云寒闹翻呀?]   一提到这个名字,季子修就觉得不舒服:[没有闹翻,我只是……没有时间了。]   方永明或者许林一定会来医院的,届时他很有可能被送到精神病院。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耗。   [这一次,就算是我,也得冒一次风险了。]   ……   季子修已经待在里面很久了,许究在门口敲了门:“悠然?”   季子修连忙打开了马桶的冲水设施,让水龙头的水一直流。   等流了一段时间,他装作捂住胃走了出去,脸色看着很是不好。   “胃又难受了吗?”   “嗯。”   许究想起在别墅的时候,看到季子修吐的那些血,顿时皱紧了眉头:“需要我叫医生吗?”   季子修又摇了摇头:“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季子修走出厕所,坐到床上,又问:“有水吗?我想喝点水。”   许究出去就是为了给他买水的,正好把东西递给了他。   季子修喝了一口水,顿时对这味道不敢恭维了。   叫露水的,口感竟然这么不清新!   他叹了口气,竟然有点想念上个世界露水的味道了。   夜已经深了,季子修困倦的打了一个呵欠。许究也已经有两天没有合眼了,虽然有陪护用的折叠椅,季子修想了想,还是空出了一团位置。   他拍了拍病床上:“我们一起睡。”   那张小小的病床容纳季子修还够,许究一起睡上去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挤了。   “……这床太小。”   两个男人就这么积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看着的确寒碜。   季子修笑了起来,拉着许究睡在床上:“就挤着才暖和。”   “……你冷吗?”   季子修忍不住吐槽,许究这样是吃不到肉的。   不过现在真的太困,季子修靠近许究,阖上了双眸。   被别人这么抱着,许究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他看着季子修的睡脸,逐渐有些看入迷了。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里面,阳光会冲淡空气之中的凉意,时间一久,慢慢就暖起来了。   许究先季子修一步醒来,他自律到几近苛刻,无论熬了多久的夜,生物钟也十分准时。季子修靠在他的怀里,身体自然的缠上了他,两个人的气息太过交融,这样的场面暧昧无比。   他的呼吸都重了,仅仅是看到对方的侧脸。   季子修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一大早就发现下面有一根东西抵着他。   “硬了?”季子修老司机一样的笑得很坏。   许究的眸光闪烁,只觉得季子修仿佛很熟练似的:“……”   季子修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本性,咳嗽了一声,便重新露出了乖巧的表情:“……要我帮你吗?”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的确乖巧,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   老司机。   这么严重的不协调感,许究不可能看不出来。   许究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季子修,却被对方缠得更紧,身体也自然而然的贴了上来。   那个地方被人握住,他来不及多想,闷哼一声:“悠然,放手!”   季子修惦着手里的重量,心想这个世界的许究真是不懂享受福利,要是秦奕那个老变态早就压过来了,还忍什么?   季子修一方面叹息着许究太过正直,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不错。   至少,这次可以由他来挑逗了。   季子修眯起眼,手上却缓缓开始撸动。   许究的眼睛都红了,巨大的背德感和罪恶感从心上传来,许究的眼中藏着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深深爱恋。   他不反抗,季子修的动作就更慢了。   许究被他这样弄得肌肉紧绷,蜜色的肌肉上低落了汗水。   “哥,舒服吗?”   他一边喊着哥,一边问舒不舒服,许究的喘息声更重。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那只手握住他那个地方的时候明明技巧也不怎么样,却能很简单的引起他的欲望。   “……”季子修一边用手帮他,一边纳闷极了。   没道理呀?难道这个世界的许究不喜欢他?   季子修思索起来,考虑着要不要进行下一个动作。   手里的东西太大,他和秦奕做的时候,还从来没帮他口过。许究却像是在和自己做着什么挣扎似的,理智起码存留了一半。   季子修弯下身,帮他含住了那个地方。   许究的脑子都充血了,那点自控力也被季子修给粉碎。   心里的猛兽就像再也关不住似的,冲破了牢笼。   而这一刻,庆幸自己和季子修不是亲兄弟,同样也痛恨着他和季子修表面的兄弟关系。   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太久,要不是哥哥的身份,他如何能够获取季子修的信任?   恰恰这一点,许究太清楚不过了。   他卑鄙的利用这个身份,终于忍不住用手抓住他的肩,开始快速的抽插起来。   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   心底的野兽,还是被他的动作引了出来。   季子修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许究不会主动,没想到上个世界作惯了,还真惹了点坏毛病。   比方说,现在。   他的嘴都麻了,许究才闷哼一声,身寸了出来。   季子修早上吃了一碗米糊糊,白色的那种,很浓稠。   但他的胃刚刚做手术,不能吃的太浓稠,他跑到厕所去狠狠呕了起来。   许究面带愧疚,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希望能让季子修好受点:“对不起……我失控了。”   季子修很想恶狠狠的告诉他——别说对不起,有本事让他上一次!   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比较违背许悠然的个性,默默的把话吞了回去。   等他吐出一些过后,季子修才瞪着许究。   这样的瞪根本不能算是瞪,软绵绵的就像是勾引他似的。   偏生许究看不透这是瞪,以为季子修还要再来一次,便深沉的说了一句:“你不能再吃了。”   吃……吃你妹! 第45章 藏灵7   中午的时候,许究接到了许林的电话。   离季子修进医院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看许林的模样, 根本就是不想过来看季子修。许究早就不再奢望这些, 他不去想,但禁不住许林打着其他主意。   “许究, 你上次答应爸的, 不能反悔。”   “我说到做到。”   许林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分好了子公司给你管理试试,你等下过来看看吧。”毕竟是自己器重的儿子, 许林对许究的口气都柔和了不少。   “……嗯。”   许林又说:“你妈也劝过我了,让悠然去精神病院的确有损许家颜面。万一搞不好,外面的人还说是我们逼疯他的呢。”   许究的手狠狠捏紧, 许林的说法让他觉得恶心。   本来就是不争的事实,季子修现在这幅悲惨的模样, 难道不是他们逼的吗?   许林没有察觉到许究的这些想法, 自顾自的说:“所以我想了,也觉得你妈说得对, 悠然在别墅静养就可以了。但是你必须得过来,跟我好好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这也不怪许林会这么想,毕竟许究和季子修是相对立的关系,他以为这次许究帮他只是妇人之仁, 怎么也想不到许究会打着这一层主意。   听完许林的话,许究心寒了。   谢柔一定给他说了不少好话,他的母亲对付男人的手段真是一流。不仅让许林无比讨厌悠然,更让疑心病那么重的许林对他们母子完全没有戒心。   “好, 我抽一点时间过来。”   “不是抽一点时间回来,最好尽早回来。”   “……好。”许究挂断了电话。   这一边。   按照许林的吩咐,方永明走进了医院。   他来到病房的时候,只有季子修一个人。   他看着更消瘦了,静静坐在那里的样子,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别很大。   方永明起初见到季子修的时候,他因为李明月的死神经衰弱。他以为是个很阴沉的人,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季子修的时候,他的笑容十分纯粹。   不是讨好,也不是伪装。   方永明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过那样的笑容了。   “我给你带了点水果,性热的,你这个时候能吃。”   里面是石榴,果实少,几乎吃的就是汁水,方永明的确挺会选的,知道带这个来。   季子修的心头泛着冷,却轻轻的说了一句:“方医生,能帮我削一个吗?”   他看着十分乖巧,说这话的时候又轻又快。   方永明看到他右手的伤痕,神情僵硬了一下:“你做手术,怎么会伤了右手?”   那个位置太暧昧,像是被什么碎片给划破的,他害怕季子修有自杀倾向。   要是真这样,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林姨擦花瓶的时候,花瓶掉在地上,我帮她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破的。”   方永明不疑有他,拿着床柜上的刀帮他削着。他的手很漂亮,低垂着头给他削水果的时候,看着格外认真而专注。   “少吃点,你刚做了手术,这些东西虽然能吃,但终归不能吃得太多。”   季子修了解了他的本质过后,早已习惯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就是个衣冠禽兽。   方永明把石榴递给季子修,可此时的季子修却不接了。见他有些闹脾气似的,方永明就掰开里面的果实放在他的唇边,可季子修却迟迟没有张嘴。   红色果实的汁水沾染在季子修过于苍白的唇上,一点即红。   他的长相本就精致,这样一来看着格外好看。   方永明的眸色几经变换,他虽然最开始是为了报复李明扬,可越是到最后,他就越受到蛊惑。   季子修,的确长得好。   尤其是这段时间。   方永明问他:“不吃吗?”   季子修把他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拍开。   削好的石榴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掉落到地上,石榴顺势滚落到床里面。方永明见到这一幕,也不生气,反而笑起来:“几天没见,出来过后就变得这么任性了。”   季子修一直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甲深陷在肉里,企图让这股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必须忍住这些,昨天和方云寒闹翻,不正是为了现在?   方永明也不说别的,直说了自己的来意:“悠然,我来接你来了。”   季子修转过身,看到方永明之后,却表现得很平静。他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方永明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悠然,想回家吗?”   给他的,却只有季子修的沉默。   他习惯性的走了过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平视:“悠然,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应该回答,我记得以前教过你这一点。”   方永明的手捏得并不疼,可季子修却觉得被他碰到的部分恶心透顶。   方永明轻笑,凑到了季子修的耳边:“我再问一次,悠然,想回家吗?”   方永明离得他很近,痴迷的看着季子修,那样子就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来似的。   季子修的目光闪烁起来。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方医生,别逼我得太紧。”   那句话刚落下,他就直接朝下,狠狠的咬在了方永明的脖子上。   他上个世界被秦奕咬过,自然知道哪个地方又疼又出血,还不会致死。季子修的这一口,咬得狠极了,几乎快要扯下对方的皮。   方永明露出吃痛的表情,可更多的还是震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放开!”   他推着季子修的头,就算死死挣扎,打了他好几下,对方也依旧不肯松开。   脖子上开始流出许多鲜血,方永明慢慢的害怕起来。   ……他会死吗?   恐惧感浮上心头,他瞪大了眼睛,冷汗都冒了出来,可手上还是一直推打着季子修,都不见他松口。   他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幼崽似的,要跟他同归于尽。   方永明叫人:“疯子!救命啊,来人!”   听到这话,季子修忽然松开了嘴。   这幅画面简直要令人的心脏都结冰,季子修的衣服上也沾染了鲜血,他却笑得温柔极了:“方医生,我不想跟你回家。”   方永明吓得抖了两下。   季子修歪着头,乖巧而安静的说道:“还有,别叫我疯子。我疯了,也是被你们逼成这样的。”   方永明捂住伤口,手抖得不像话。   他这样的人,从来就只知道欺软怕硬,面对许林的时候,也同样连屁都不敢放。   季子修彻底在方永明的面前还原了原主病娇的性格,他用手指沾染了脸上的鲜血,放在唇边一舔:“原来方医生的血,也是热的。”   方永明脸色惨白。   “只可惜,你血的味道太恶心了。”   方永明反应过来,终于恶狠狠的警告:“许悠然,你这样绝对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你真的疯了!”   季子修冷冷的笑了一声:“送吧,但是前提我会跟我哥,跟我爸说你侵犯我。”   方永明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他认识的许悠然!   他认识的许悠然应该是乖巧的,不知道这些威胁的话才对!   方永明想起他吃的那些药,现在怀疑许悠然是不是真的疯了。要是那样,他大可以对外面的人说,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方医生,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吧。”   方永明看季子修的眼神全变了。   季子修拿起床柜上的刀,就是他刚刚给季子修削石榴的那一把:“我不要回家,也不要进精神病院,要是回这两个地方,还不如现在就……”   “你他妈的想杀我?!”方永明倒退了两步。   他的理智已乱,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季子修常年被关在别墅,身体素质早已不如之前了。   当季子修走过来的时候,方永明捏住他的手腕,用力的掰开了他手上的刀。   刀直直的落下,和地板接触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怕季子修再拿着凶器,方永明一把将刀子踢开:“许悠然,站住,别怪我不客气!”   就是这样一个蠢货,成为许林的帮凶,让原主过得痛不欲生,性格大变。   季子修忍不住发笑,他要是想杀他,早就一口咬破他的大动脉了。   季子修眯起眼:“我哥快回来了。”   方永明问:“那又怎么样?”   季子修站起身,走到方永明的身边,露出了刚刚夺刀子的时候,被划开的伤痕。上面深深的一道,几乎露出了里面的骨头,一直流血。   季子修的表情,就像一点也不知道疼似的,笑的时候眼中也满是阴郁。   “刚刚谢谢你给我削水果。”   什……什么?   方永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刀上……刀上有他的指纹!   当许究回到病房,看到方永明的时候,眼神就不对了。而偏偏季子修痛苦的捂住手臂上的伤口:“好疼。”   许究的身旁还跟着季子修的主治医生,他联想起自己检查的时候看到季子修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过后,心就完全偏向了季子修这边。   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什么,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要真是季子修动的手,谁会那么暧昧的伤到脖子那个地方?   “禽兽!”   不仅医生大骂了方永明,这边许究一看到方永明的脸,就一拳打了过去。   许究打得极狠,还专挑疼的地方打。   方永明脖子上的地方不仅在流血,还被打得在地上缩成一团,毫无反击之力。   而那边的主治医生看到以后,连忙拉住许究:“你打死他害苦的是你们自己!”   许究的手被捏得作响:“方永明,我迟早有一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方永明被打得脑子发昏:“不是,许大少爷,我今天是来接悠然回家的!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他诬……”   “住口!”许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叫他悠然?”   许大少爷,悠然,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让许究心中怒火升起。   他内心十分自责,不仅是因为方永明,还因为他自己占着这个位置。否则季子修长时间被关在别墅,李明月又管他得那么紧,怎么可能会今日上午的那些事?   要不是……这个方永明,他怎么会帮一个男人做那种事?   许究既心疼,又忍不住发怒。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把方永明这个人碎尸万段!   打断他身上一寸寸的骨头,让他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   许究的眼中泛着嗜血,已经和上一个世界的秦奕有些相似了。   “哥……”季子修捂住伤口,叫了一声许究。   许究听到他的声音,才像是清醒过来。   许究对地上的方永明说:“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不仅是你,方家没一个人能逃!”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嘴唇轻轻的动了几下。   “你该死。”   这个角度,许究和那个主治医师都看不到。方永明睁大了眼,把事情连起来一想,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   他能想出这些东西,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可平时里,他却表现得那么乖巧懦弱,方永明才惊觉季子修把自己藏得多深。   ——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更狠。 第46章 藏灵8   疼痛不断在刺激着他的感官,方永明不仅脖子上疼, 身上更疼。   “许究, 你仔细想想, 我为什么要伤害许悠然?我是被冤枉的!”   季子修转过头去看他,眼底满是冰冷:“为什么要伤害我?因为我想告诉哥哥和爸, 你对我做了什么事!”   方永明被这话给噎到, 却是有苦说不出。   正因为方永明答不出,所以季子修才接着说:“那我问你, 我对你说过这句话没有?”   “说过,可是……!”   季子修冷笑:“刀你也拿过吧?”   方永明急忙忙的解释:“我的确拿过刀……嘶!”   他还没说完,就连季子修的主治医生都跑去踹了他一脚:“禽兽!他才多大, 你都不放过!”   许究的脸色更黑,心痛得难以言语, 他走到季子修的身边, 把他狠狠抱住:“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究无法不往深处去想, 只要一想到那个答案,他的心就会疼得揪起来。   今天早上季子修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一定也不是他所喜欢的。   “你不用那么做,我也会帮你。”许究抱得他更紧了。   季子修莫名还有点懵逼:“……??”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越说越离谱了, 季子修咳嗽了一声,把目光放到了方永明身上。   他低声说道:“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许究的呼吸都变轻了,那么多次他都没哭,此刻许究的眼眶却因为季子修的一句话而变得通红。   “好, 我保证没有下一个人会知道这件事。”   没人管人渣的死活,就连季子修的主治医师都觉得此刻医德就是放屁。   他医好了他,又让他去祸害其他人么?   季子修刚刚受伤的地方已经流出了血,被刀割伤的地方看上去很是吓人。   那边的方永明还在叫疼,季子修却默默忍受着。   他这样的表现和方永明形成鲜明的反差,不仅让许究心疼,就连那个主治医生都觉得他可怜。   “你的手,我给你包扎一下。”   刚刚这个医生帮了他,季子修对他的印象也没那么坏了。或许,起初他的确想让他去精神病院,可许林都打电话给他这么多天了,医生都没有妥协。   就这一件事,就让季子修放下了成见。   医生为他包扎的时候,看了他的伤口。   这道口子划得太深了,根据划痕,的确可以推断不是季子修自己划的。   方向朝反,一眼就能看穿是其他人做的。   “伤口太深了,需要缝合。”   季子修的手往后缩了一下:“又要做手术吗?我……我不想在这里呆了。”   医生推了一下金色边框的眼镜:“不行!缝合了再观察几天。”   他态度强硬,季子修没有再抗拒。刚刚不觉得疼,现在他手上的伤口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毕竟那个地方看上去触目惊心,如何不会疼?   因为前些日子在电话里和许林做过交谈,所以医生一下子就明白了方永明的身份。他不禁暗暗叹息,季子修的运气实在不好,不仅遇上个渣爹,还有个这样的人渣为虎作伥。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周泽成,你叫我周医生就行了。”   他带着金色边框的眼镜,长相只有清秀,很不起眼。可周泽成却比方永明有底线多了,季子修真诚的对他说了一句:“周医生,谢谢你。”   周泽成只是‘嗯’了一声,随后帮他做紧急处理。   对比这边两个人围着季子修,那边的方永明疼得脸都扭曲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他的身体一下子冰冷了下来。可被打到的地方又火辣辣的疼,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他现在的惨样,完全是拜季子修和许究所赐。   方永明的眼底露出深深的恨意,看到在周围的那把刀,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心底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说,反正他现在都已经被毁了,要是这件事暴露出去,他就别想着在做医生。况且许究说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另一个说,这件事情本就是他的错,今天这些,也是他该承担的代价。   他死死的盯着刀,最后仅剩的理智也消散了。   方永明知道,许究那句话绝不是开玩笑,他颤抖的拿起凶器,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许究和周医生都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伤口,这个角度,也就季子修能见到方永明那不正常的模样,他大喊了一声:“小心!”   许究的反应很快,转过身以后,便把方永明反手扣押住。   许究面露嘲讽:“呵……人赃并获,还说你是冤枉的?”   方永明会狗急跳墙,也在季子修的意料之中,可他没想到方永明那么蠢,被许究的话一激,竟然真的丢失了所有理性。   季子修的眼中结了冰:“哥……”   周泽成也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比季子修还不淡定:“把人赶紧送去警察局!蓄意伤人,我们都看到了。”   方永明狠狠的说:“放开!是许究先说要对我的家人下手!周医生,你也听到了吧?”   方永明知道许究和季子修是一伙的,所以他把最后的期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   周泽成装傻:“你幻听了吧,我们都没听过,谁说过这种话了!”   季子修诧异的看了医生一眼,却见他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目光。   季子修:“……”咦?   随后,周泽成唤来了保安:“保护现场,这次真是遇到疯子了。”   保安看到这么多血,还以为是凶杀现场,立马傻了眼:“周医生,这……?”   “年轻人别紧张。”周泽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送警察局吧。”   季子修还有些懵逼:这是哪儿来的神助攻??   当方永明被保安拖着压到外面的时候,其他人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可这辈子的方永明算是完了,他持刀行凶的罪跑不掉,猥亵又是事实,再想继续当医生,已经是不可能了。   后来,方永明被送到警察局接受调查,那边许林害怕方永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在方永明进去的第二天,就过了那边去。   方永明十分慌张,看到许林的时候就像是看救命稻草一般:“许总,是许大少爷说要祸及我的家人,我才一时冲动……”   许林示意自己知道了,站起身想用钱把方永明先保出来。   可当警察告诉他方永明干的好事以后,许林彻底愤怒了,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走回了那边去看方永明,方永明以为自己能出去了,还沾沾自喜。   而许林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只是让你医治他的病,不是想让你这么做!”   许林越想越心惊,要是在别墅的那半年多的时间,方永明都是这么做的话,那他儿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那再怎么,也是他许林的儿子,这么被人轻贱,让许林怒不可遏:“还想老子保你出来?拿我当傻瓜?”   方永明一时之间语塞。   他能解释刀子的事,可对季子修所做的那些他真的无法解释。   许林冰冷的看着他,话里全是威胁:“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承担起这些责任,我就帮你照顾家人。可要是你死不认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除了方永明,没人能听懂。   许林在威胁自己,不准说出他指使自己换药的事情。   到今天,方永明才认清了许林的嘴脸。他倒退了几步,冷冷的笑了起来:“您说到做到。”   警察压着他走了进去,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许林像是变脸似的露出阴狠:“你对我儿子做的那些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想我说到做到……”   许林动用了自己的势力,让人把方永明关得更久一些。   他锱铢必较,方家在他手上绝无好下场。   再后来。   这一世的方云寒被送往最好的大学念书,他引以为傲的哥哥却发生了这样的丑闻,也让他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方永明猥亵的却是一个男孩儿,也让周围的人对他方家指指点点的。   只是那个男孩儿到底是谁,所有人都不清楚。   他们后面的生活过得很是凄惨,许究接管公司以后放出消息,方永明出狱以后要是进了那个公司,就是跟他过不去。   方永明四处碰壁,从当初那个天之骄子逐渐被打落凡尘。   然而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   季子修又被推进去开始手术了。   这次的缝合手术并不算大手术,可外面的许究却显得有些烦躁。   告诉方永明医院地址的那个人是谁,许究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可许林终究算错了,以为他和悠然有利益冲突就会互相残杀,会这么想……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总以自己的那一套去算计别人,思考别人的行动。   许林在电话里告诉许究要早点过子公司去的时候,许究就发现了端倪。   他想支开他的想法太明显了,许林是真的以为许究不会对许悠然好,所以才用了这一招。   就在此刻,许究深深的感受到了许林是个不可靠的人,要是再让他靠近悠然,在他尚未强大起来之前,许悠然的下场一定很惨。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许林不会让人去虐待他,可也绝对忍受不了季子修成才。   许究的目光闪烁,决定冒一次风险。   李明扬,他找不到联系他的方式,可这一次为了季子修,他甘愿去赌一次。   毕竟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如此艰辛,要是出了医院,许林还不知道会把他送到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间,许究已经走到了医院外边。   下午的时候气温升高,炙热的阳光洒向大地,天空也是一片澄澈的蓝。   许究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把悠然生病的消息散播出去,记住,一定要把医院的地址和电话也发出去。”   “我说许哥,你打算做什么呀?之前不是一直让我保密吗?”   许究含着烟,年轻的脸庞添了几分沧桑感:“别问这么多,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好好,你们这群有钱人,可真难伺候。”   许究挂断了电话,坐在医院外面的石凳上开始抽起了烟。   他皱着眉头抽了好几根,只希望自己的方法能有用。   要是李明扬真的关心季子修,不管是不是出于利益的缘故,此刻一定很关心他的下落。   他若是能主动找上门来,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他看到消息都没在意,就算是把季子修交给他也没用。   手术很快就做完了,季子修迷迷糊糊之间却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许究看着都心疼,此刻他难得睡得香甜,许究不忍心叫醒他。   没想到就在这个期间,许林听说了方永明被送到警察局的事情之后,又给许究打了电话:“许究,你要明白,只有你遵守约定,我才会遵守约定。所谓交易,正是如此。”   许究的眼神透着冷:“父亲,希望正如你所说的这样吧。”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许林皱紧了眉头。   “三天已经到了。”许林在提醒许究。   是啊,三天已经到了。   许究不再有机会任性了,他的语气仍旧僵硬,可面对许林的时候,态度已经软化不少:“我今晚就回去。”   许林点了点头,父子哪有隔夜仇,面对儿子的软化,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回来吧,你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嗯。”   谢柔和许林越是对他好,许究就越是可怜季子修。   那些东西,原本该是他的。   快要临近黄昏了,天空渐渐变得暗淡。   许究的动作很快,网上小小的一角,已经有了季子修的新闻。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等到晚上李明扬还没有过来,他就彻底放弃李明扬这条线。   许究疲惫的坐在外边,没想到虽然没有等来李明扬,却等来了他的电话。   “……许究?”   不知道是不是晚风吹散了烦躁,让李明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冷,宛如一缕清风送来凉爽。   许究的心,彻底静下来了。   他肯给自己打电话,就代表还有希望。   许究压制着兴奋的眼神,问:“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李明扬有些不耐烦:“悠然的消息是你发的吧,别跟我绕圈子,直话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保护悠然。”   李明扬嗤笑:“一个小三的儿子,想保护悠然?我没听错吧?”   这是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   许究听罢以后,脸上却依旧面瘫着。他的声音平缓,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快要回家了,悠然一直在医院很危险,你来接他吧。”   他完全不理自己的挑衅,让李明扬觉得有点意思了:“我不信你,说出你的企图吧。”   这也是许究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如今的立场,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是真心想救季子修出来。   许林,谢柔,李明扬,全都是这么想的。   觉得他一定另有所图。   因为不会有人那么蠢,救出季子修之后,许家的东西就不算他一个人的了。   可许究知道,纵然所有人都不信他,还有一个人。   他的心也慢慢变暖,想起季子修的时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明扬不信他,那他就找个理由让他相信就好。   “我没什么企图。”   “许究,你要是不说,我是不会带走许悠然的。毕竟我姐已经死了,我没义务照顾许悠然。”   李明扬说的话虚实难辨,他不仅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想知道季子修的下落。   许究没怎么见过李明扬,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试探他。   那就把他的话当成真话吧!   “我想早点得到许林的公司。”   “……为什么,那不是迟早都是你的吗?”   “我不是许林亲生的。”   许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脑子很清醒,知道只有交出他最不堪的秘密,才能让李明扬以为能控制自己。   李明扬听到这话,还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   李明扬眯起眼,笑了起来:“没有人会轻易说出自己的秘密,不过既然你有诚意,我便不问了。”   李明扬这话说得好听,可许究不敢大意:“我知道以许林的性格,就算我掌控了公司,他还是会插手。这样,我永远都会是他手上的提线木偶。”   听到这番话过后,李明扬才彻底放下怀疑。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好好照顾许悠然,他对你我都有用。”   这样笃定的口气,让李明扬有些好笑:“是吗?我可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用。”   “许林一直想把他弄疯,他手头有李明月为他留下的基金和大额的股份。想必这个消息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被人戳破了心思,李明扬才彻底开始正视许究来。   他只是一个二十一岁在读大学的学生,比起他和许林这样的商人来说,心思自然单纯许多。   可他的模样,就像是在他和许林之间应付自如一般。   这家伙,可太够洞察人心了。   聪明人一点就透,李明扬微笑:“不用谈了,我明天就来接悠然。”   许究会专门提出那件事,就是要把这个作为好处。   “尽快。”   许究挂断了电话。   他为季子修搭了线,让李明扬彻底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这下子季子修就成了事情的中心,越是危险的境地,他就越是安全。   许林和李明扬互相争斗,才能保证季子修的安全。   他布下了一个网,把自己的秘密捅了出去,伤得遍体鳞伤,为季子修打造了一个略好的环境。   要是许林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他觉得内敛而妇人之仁的儿子,竟然熟悉的抓住了人心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不贪多,也绝不退让。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   这一边。   季子修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许究没有回来,他彻底的暴露自己的本性。   他原本以为原主的恨意只是针对方云寒一个人,他想帮原主弄垮那些人渣只是他自己的意图。   前一次方永明是死了,可人人都念着他的好,全部以为这是许悠然的错。   这一次季子修让事实反着来了,方永明没死,却被所有人唾弃嘲笑,许悠然反倒成弱者。   “不要小看了同情心,许悠然。”   或许是和秦奕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季子修也沾染上他的行事方法。可经过南辰、傅新雨等人的世界以后,季子修的行事比起之前,又多了一些柔和。   “我不贪多,也绝对不退让。”   他大约是真的——变了。   [主人下一步要怎么做?]   [上次故意和方云寒闹翻,不是已经体现出益处了吗?]   [??]0404只是个负责美貌的系统,傻白甜得很,完全听不出季子修的打算。   于是,季子修直说了:[现在我想和他和好了。] 第47章 藏灵9   许究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难以现在的立场见季子修了。他走到病房的门口, 看到季子修睡得香甜, 并未叫醒他。   只是心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像是有什么情感,肆意的滋长起来,   虽未分别, 却已开始想念。   许究悄悄为他关上了灯,拉过了外面的门。   当门缝越来越小,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第二天清晨,季子修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许究已经走了。   周泽成过来给他检查身体, 说道:“再多住院几天多观察一下吧。”   “周医生,我哥走了吗?”   “你怎么问我?”周泽成觉得惊奇, “难道他没给你道别?”   季子修没有回答他, 只是显得很失落:“他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没有。”周泽成摇头,“你们这对兄弟粘得这么紧也算少见。”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周泽成满怀同情的看着他:“我明白,你要是真觉得一个人无聊,我可以让护士推着你出去走走。”   季子修默:“……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恢复得不错,用轮椅推你出去看看还是成的。”   许究没有出去, 对于这件事季子修还是期盼着的。   等周泽成检查完了以后,季子修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到了庭院里。   早晨露珠折射出晶莹,深深的呼吸一口还有湿湿的润意。树叶依旧葱郁, 再隔不了多久的时间,草木暗黄,秋天会来临。   护士微笑的歪过头:“接下来我还有工作,等下过来接你回病房,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简直是被人当成小孩儿对待了,季子修有些哭笑不得。   “可以的,你去忙吧。”   护士点了点头,慢慢的从入口处走了进去。   这是季子修第一次看到医院外面的庭院。   漂亮,精致,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   他看着风景,态度不急不慢,也没有叫方云寒出来。   0404昨天听了他的话,正在期待着季子修要如何跟方云寒说。   正在此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李明扬的感觉很奇妙,他生得痞气,笑得时候带着一点点坏。   他和季子修的气质不同,可五官却有几分相似的。   “悠然,还记得舅舅吗?”   初晨的阳光很好,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对方,李明扬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这个他在记忆之中从未救过他的舅舅,在原主掌控了许家的全部势力过后,是见过他几次。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   他放任许悠然在精神病院,也从不曾过问许悠然的事情。   “记得。”季子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李明扬也不介意季子修冷淡的态度,推着他的轮椅进到医院里面:“起风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等到李明扬推他到病房里面,季子修才问:“舅舅怎么会突然来接我?还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李明扬嗤笑起来:“当然是有人告诉我了。”   季子修的语气带着迟疑:“我爸……还是我哥?”   李明扬可不管那么多,他生来肆意随性,从不管别人的心情如何:“当然是许究。”   这个答案季子修并不意外,许林和李明扬在某种说法上,有着利益冲突。   他多多少少露出难过的神情,却见李明扬半蹲下来,眼睛直直的看向季子修:“悠然,跟舅舅回家吧。”   “诶?”季子修一阵错愕。   “你爸这段时间来看过你吗?”   听到他这么问,季子修只能报以沉默。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的默认了,李明扬说:“跟我回去,这段时间我照顾你。”   ……   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周泽成怎么都不肯放季子修离开,说是胃出血手术以后,必须休息半个月以上才行。   李明扬对周泽成的长相并不感冒,可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还是饶有兴趣的问季子修他的情况。   李明扬真是个渣,特别是对感情这方面。   周泽成一看就不是基佬,可只要李明扬看中,他会不管不顾的去撩别人。   等到直变弯,或者对方发现自己是个基佬的时候,李明扬又会觉得腻得慌。   这段时间除了许究,就是周泽成对他好一点了。   趁李明扬对周泽成的兴趣还不算很浓的时候,季子修连忙对周泽成说:“他是我舅舅,而且回了家,舅舅那边也有私人医生,你就别担心了。”   连季子修都这么说了,周泽成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吧,你记得有时间回来复查。”   “好!”   回到公寓之后,已经是晚上了。月亮被染成淡淡的月白色,浅淡极了。路灯点亮了寂静的小路,夜里露水更深,李明扬为季子修披上了一件衣服。   看到他睡着了,李明扬把门合了过来。   与此同时,季子修缓缓睁开了双眼。   今夜月光很好,他把玉石从脚踝上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吸收了月光,也迟迟不见方云寒出现。他和季子修怄气,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玉石离开了人的皮肤,很快就凉了下去。   捏在手心里,也带着清凉的感觉。   “你消失不见了吗?”季子修问。   他充分的利用了所有东西,他给方云寒看到的形象,到一个新的环境里,就该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答应跟李明扬回这里,也非完全没有所图。   季子修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呆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他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低垂着眼眸的时候,眼睫毛轻轻颤抖起来:“我,我有点害怕,你能出来陪陪我吗?”   等他说了这话的时候,玉石都没有任何反应。   季子修倒也不觉得烦躁,要哄好方云寒,大约需要花不少的时间。   他靠在床边的地板上,把头深埋在双膝之中。   因为这个不舒服的姿势,他的胃很不舒服,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那些汗水滴在玉石上面,就像泪水似的。方云寒在里面分辨不出来,只是感受到有水滴,便担心了起来。   玉中无岁月,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担心,慢慢现形了。   起初映入眼眸的是季子修手上的伤口,还有他被冷汗打湿的碎发。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可不用这个姿势,他就完全睡不着。   方云寒的心都揪了起来,想要过去推他到床上睡:“悠然,醒醒!”   季子修在迷蒙之中,渐渐苏醒。   他抬起头,看到了方云寒的脸。   而那双伸过来的手,骨肉分明,完美无瑕,季子修却本能似的缩了一下,闭上双眼身体微微颤抖。   方云寒即使现形,也无法触碰到任何人。却没想到他只是略微靠近季子修,就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气氛凝固到尴尬,方云寒深深的看着他:“……讨厌我吗?”   现在的季子修才十八岁,按理来说除了上次的争执外,他们之间没有仇的。   “对……对不起。”季子修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了,“你和方医生长得有些像,我下次不会了。”   一听说是这样,方云寒一时语塞。   他在害怕,所以瑟瑟发抖。   季子修的眼眸里带着水汽,唇色都是苍白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要是以前的方云寒,大约会觉得这样的长相再美也没有用,季子修的内心是脏污不堪的。可此时方云寒对他的印象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的心中泛起怜意,说话的声音也轻了:“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   季子修对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知道他在勉强自己,方云寒皱紧了眉头:“你睡吧,我陪着你。”   “睡不着了。”季子修如实相告。   方云寒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他身边陪坐着:“那你告诉我,你手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短短两天没见,季子修的手上又被缠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这只右手看着格外凄惨,不仅手掌处有很深的划痕,看着十分可怖,现在连手臂也受伤了。   季子修的笑容难看,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某些事情,自己说和别人说,效果完全不一样。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方云寒跟着他,自己慢慢去发现。   方云寒也看出了季子修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意说就不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从医院到这里来了?这是哪儿?”   “我舅舅家。”   “许究呢?”   季子修艰难的开口:“他走了。”   方云寒有些怒不可遏:“这个时间,他竟然不在你身边陪你?”   面对方云寒的迁怒,季子修就像是被吓到一般,嘴唇发白:“我……我也不知道。”   “抬起头。”   季子修在别墅里被方永明这样训过很多次,他几乎没有反抗,下意识的咬着唇,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的神情都是怯弱的,像是方云寒的一句话他就会崩溃似的。   “许究不是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他也要抛下你离开,悠然,你该看清楚现实了!”   无论是李明扬还是方云寒,他们的话总能让季子修更加的感受到一件事,许究有多么重视他,多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   他们每一个人说话都是为了给自己带来什么,目的性极强。   只有许究不是。   所以,在这个微凉的夜晚,季子修的心还有那么一丝温暖。   “别说了。”   方云寒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接着说了下去:“你还没看清楚许究的嘴脸吗?悠然,你既然说我是你想象之中的人,那我的话不就是代表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么?”   季子修微怔在原地,眼中的光也随着方云寒的话而渐渐熄灭。   “……我竟然是这么想的?”   “对。”   “可是哥对我这么好……”   方云寒打断了他的话:“对你好我倒是没看出来,他别有用心这点我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季子修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把玉石重新套在脚踝上,他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眼神,憔悴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疲惫:“……能让我,睡一会儿吗?”   方云寒知道一时半会儿让他接受也不理想,刚刚咄咄逼人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你睡吧,我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嗯。”   ……   季子修是不肯睡在床上的,只有蜷缩成一团,他才能睡得着,因为这样的姿势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李明扬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十分整洁,而季子修却蜷缩在一旁。   李明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是见过小时候的悠然,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也害羞内向,却绝不会以这样,看上去那样不安。   “悠然,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做什么事?”   “……”那些事情,难以启齿,他一个字都不想告诉别人。   李明扬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情,他眯起眼,想试探季子修:“你住的那个医院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有个人在医院持刀行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季子修不安的低垂着眼。   “不说的话,我就去查了。”李明扬转身就要离开。   季子修深吸一口气,叫住了他:“……舅舅,等等。”   李明扬回头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喊他回去一样:“说吧。”   季子修只能把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通,该省略的省略,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总算把事情说完了。   可他省略的部分太多,事情逻辑根本不通。   李明扬脸上挂着的微笑终于浅了下去:“我正有警察的朋友,需要我打电话去问别人吗?”   “……求你……我不想说。”他一直重复的呢喃着这几句话,这样的态度,就连一旁的方云寒也开始重视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犯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方,方永明。”   此话一出,方云寒的眼里满是不信。   他的哥哥怎么可能持刀行凶,这根本不可能!   “悠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方云寒大声问道。   可他却只是不安的垂着头。   方永明?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李明扬眯起了眼。   他大学的时候私生活很乱,因为无聊勾的人也很多,不过他倒是对那个方永明记忆颇深。   看上去一本正经,撕开这些外壳,原来方永明的骨子里就很软弱。   而这样的人,往往是李明扬最看不上的。   他早一步看穿了他的本质,玩腻之后就不再勾着他玩暧昧了。   李明扬拨通了电话,直接问:“昨天那个持刀行凶的人,叫方永明,帮我查一下他。”   他挂断了电话,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方云寒也对这件事执着了,若是错过今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晓真相。   “舅舅,别问……”季子修浑身僵硬,“我以为你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李明扬笑他的天真:“听着,悠然,我们李家没有软弱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的转变如此之大,但你母亲的仇,你难道不想自己去报吗?”   “母亲的……仇?”   “谢柔和许究。”李明扬提醒他。   “可是……这不关我哥的事。”他唯独执拗这一点,怯生生的,还要去维护许究。   李明扬觉得奇怪:“许究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这么维护他?”   他想到了网上流行的一个词——兄控。   可李明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季子修的身份和许究完全的对立起来了,根本没有维护的意义。   “我……真的不关他的事。”   李明扬只能摇了摇头,很是失望。   不一会儿,电话就打了进来。   “查到了吗?说说吧。”   电话的声音不算大,方云寒和李明扬同时静静聆听。当里面说出证据确凿和方永明对季子修做的那些事之后,李明扬和方云寒都沉默了。   方云寒甚至因为这个哥哥而不耻。   方永明从来都是他的憧憬,一夕之间,这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   难怪……他死都不肯说。   难怪即使受了委屈也要死死藏着。   方云寒自责而懊恼的对他说:“对不起,悠然。”   心底之间,还有无比后悔的心情。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对以后的许悠然做了什么?   季子修没有回答,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觉得羞耻极了。   李明扬打完电话,突然过去狠狠的抱住了季子修。他的怀抱不如许究的来得温暖,可季子修还是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的。   “悠然,舅舅刚刚不该强迫你回答。”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亲人。   许林怎么做他不管,那毕竟是他们两父子的事。可要是外人欺负到许悠然头上,李明扬绝不姑息。   “舅舅……能放开我吗?”   “很难受?”   “我怕。”   李明扬果然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想起方永明对季子修做过什么以后,就彻底理解了那两个字。   我怕,好重的分量。   他害怕的是成年男性对他的亲密和接触。   纵使是李明扬,此时此刻的心也疼痛了起来。   “对不起,悠然,我下次不会再突然抱着你了。”   说着,他轻轻的放开了季子修。   他飞快的转移话题:“想吃点什么吗?”   “想吃肉。”   李明扬忽然笑了起来:“等你胃好点吧。等下家庭医生会过来给你检查一下,我到时候问问他应该吃什么。”   “嗯!”季子修也努力的笑了起来,想把刚刚那件事就此撇过,以免两个人都难堪。   李明扬才感叹,他的悠然真是个好孩子。   “要不你会去睡一会儿吧,舅舅等下叫你。”   “……好。”   李明扬自己说起那个睡字,才忽然想起他早上看到季子修蜷缩成一团,根本就没有睡在床上。   他的心理大约是受了很大的创伤,才会对陌生的环境这么不适应。   李明扬不得不借用许究的名头,安抚的对季子修说道:“悠然,许究把你交给我了,他很担心你,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提许究的名字果然有用,季子修略略迟疑:“……我哥?我哥找过你吗?”   李明扬点头:“他希望你健康,才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   季子修的眼神微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对许究完全不同的反应,让李明扬苦笑起来:“等你身体好些吧。”   而季子修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都让李明扬和方云寒两人的心深深刺痛。   戳心极了。   不仅是觉得方永明是个人渣,还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   季子修回到房间,终于能躺在床上了。   他睡了一夜的地板,腰酸背痛,现在躺倒床上,恨不得在上面滚两圈。   可方云寒时时刻刻看着他,季子修也只能就此作罢。   [方云寒总算知道了,方永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许悠然真是太可怜了QAQ。]几乎所有人,都不是真心对他,0404又问,[主人现在还会被影响吗?]   季子修微笑:[放心吧,我不会像许悠然那样万念俱灰的。]   他有牵挂着他的人。 第48章 藏灵10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进入十月, 秋韵也深了。到了草木枯荣之时, 往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一地落黄。骄阳也浅了, 微微凉意濡染在空气里。   半个月之后,除了一些生硬和辛辣的东西不能吃以外, 季子修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   季子修和方云寒和好了, 可这些天方云寒却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只是站在窗外, 就能发呆许久。   季子修也不想把他逼得太急,毕竟一旦让方云寒无比后悔,原主的执念就会消失, 他也会完成任务,从而离开这个世界。   季子修躺在床上, 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我想我哥了……”   他是真的想许究了, 一个人在这里,又无时无刻不被原主所影响, 要精准的控制自己,需要太大的意志力了。   方云寒白天不能现形,只是静静的看着季子修。   这半个月以来,他看着更消瘦了, 穿着衣服完全撑不起来,显得空荡荡的。不是衣服大了,是他瘦得太厉害。   季子修的脸颊也越来越往里面凹下去,方云寒突然有些害怕, 他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得了厌食症,怎么都吃不下去东西。   方云寒懊恼极了,他在许悠然身边那么久,也从来都没打听过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的厌食症。   很快,夜就逐渐深了,方云寒得以借着月光得以现形。   “悠然,你最近想吃东西吗?胃口好吗?”   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季子修还有些纳闷:“我切除了一部分胃,现在吃不了太多……”   方云寒更加紧张了,看季子修的眼神也越发小心。   “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方云寒脸色难看:“没什么,悠然,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吃饭。”   他一直强调着这个,让季子修一下子了然了。   原主曾经患过很严重的厌食症,那是心理上无法克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不肯吃药,他们就把药品混杂在饭菜里给他。   长期以往,许悠然的精神变得极其不稳定,即使以后掌控了许家所有势力,仍旧疑心疑鬼。以后吃饭的时候,纵使理智告诉他饭菜里没有东西,他仍然会有错觉,吃的时候也泛着恶心。   “我会努力去吃的。”季子修轻轻的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他和原主不同,方永明不知道给他吃过多少药,季子修每次都不管不顾的用手抠,所以才导致了胃出血。   对于吃饭这个问题,季子修一向是积极主动配合。   方云寒听到季子修的话,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可事实,往往与想象的相反,不仅打了方云寒的脸,也打了季子修的脸。   李明扬给季子修找来了心理医生,想治治他心理上的病。   当看到那个医生的时候,季子修彻底沉默了,他不复往日的乖巧,拼命挣扎起来:“我不看……我没病,舅舅,我不想去。”   李明扬虽然对他也有疼爱,可此刻看季子修的表情就是看病人的表情。   经历过那种事,要是心理能正常,这才奇怪。   被送去心理医生那里的第一天,季子修开始吃不下去东西。   第三天起,彻底绝食。   纵使他自己也强迫自己吃,都会生理性恶心。   他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神色慌乱的塞满了在嘴里,又全数的吐出来。   李明扬原本是好意,却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办了坏事。   他没有养过小孩儿的经历,也没有照顾病人的耐心,以前从来都是肆意的生活,纵使脑子聪明,也从来不肯把心思放到公司上。   “悠然……”   季子修脸色难看的转过头,他趴在马桶上奄奄一息:“我不去看心理医生。”   “好,我们以后都不看了!”即使季子修是真的有病,也不能这么操之过急。   可是李明扬明白得太晚,第四天的时候,季子修不再主动去吃东西,就连塞在嘴巴里试一试都不去做了。   方云寒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仅凭他一个魂体,是无法改变未来的。   所有的事情都会超着既定的方向发展,即使微小变动,也是他这个蝴蝶扇出的翅膀。   方云寒的态度比起之前,卑微了不少:“悠然,我求你,你无论如何吃一点好吗?”   季子修躺在床上,低声的呢喃:“我想吃我哥做的。”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力气再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又小又轻。   方云寒对季子修怀有很深的愧疚,越是和他在一起,方云寒就会越来越自责。方云寒只恨自己现在是魂体,无法找许究过来,否则无论许究在哪里,他都会飞奔过去。   李明扬因为自己办了坏事,时时刻刻注意着季子修的动向。   毕竟厌食症这种东西,久了以后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他听到了季子修睡梦之中的梦呓,便给许究打了电话。   许究在这段时间也忙得昏天黑地,他疯狂的汲取着那些知识,又天赋极强,生意上的事情总是一点即通。许林觉得自己有个好儿子,不仅上进,还如此聪明,于是他在子公司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之后,就彻底放权了。   半个月,其他人还在摸索阶段,许究就已经提出建议,参与决策了。   当他接到李明扬的电话时,许究已经有三天没有合眼。   “许究?你赶紧过来啊!”   许究听到他口气着急,一下子就朝着不好的地方想了:“怎么了?”   李明扬把季子修的事情告知给许究过后,许究的眼中酝酿着黑暗,质问李明扬:“你怎么能勉强他去看心理医生呢?!”   李明扬一时语塞,没有辩驳,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莽撞:“是我想得太好了,以为看心理医生对悠然的好。”   这种想当然的好,让许究的脸色都变了。   “我马上就过去。”   李明扬就盼着许究能过来,连忙说:“你快点。”   许究正要挂断电话,却看到许林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许究,你在跟谁讲话?”   空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许林看上去来者不善。 第49章 藏灵11   电话还在通话中,许究不可能在许林的注视下陡然挂断电话。   这样, 只会更加会引起许林的怀疑。   许林看似平常的提点, 却藏着深意:“李明扬怎么会突然去那所医院接走悠然?莫不是有谁故意通知了明扬吧?”   这样明显的试探, 许究如何不清楚?   那段时间在医院的就只有他陪在季子修身边,许林早就怀疑了, 却明知故问。   许究的眼神越发冷淡了:“是我。”   竟然直接承认?   许林盯住许究:“为什么?”   “父亲难道不明白吗?不用再明知故问了。”   许究的表现越是不卑不亢, 许林便越是担心。   他老了,希望后继有人, 许究以后能继承公司。可这些天里,他看到许究的能力时,许林又无比心惊。   他害怕自己要是再这么放权, 公司里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所以许林顾虑,也猜忌。   许林前段时间还想利用许悠然让许究成长起来, 可现在的他, 反而想把许悠然接回来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也不用这么盯着许究。   “阿究,父亲也是你那个年纪过来的,可你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能力,他能成什么大事?到头来公司还是会交到你的手上, 你也不用这么去对付他。”   许究的脸上仍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即使许林自以为是的揭穿他的心思,许究仍旧什么话也不说。   电话里的李明扬催得急了:“许究,你倒是快点啊!”   这一边, 许林又堵住了出口。   他朝着许究伸出了手:“你在跟谁打电话?让我看看。”   许究的目光闪烁。   见他不动,许林的态度变得强硬:“阿究,把电话给我!”   这一刻,许究进退两难,许林是在逼他。   可许究早就选定了,他谁也不选,只选季子修。   “父亲在怀疑我什么,大可以直说。”许究的反击,从这一句话开始。   许林还不想和他撕破脸皮,只是说:“我想把你弟弟接回来,住在家里,好歹比外边强。”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这也导致了李明扬听到了许林的话。其实许究挂不了电话,他那边大可以挂断,此刻的李明扬却想试探一下许究。   这一刻,许林和李明扬,都在等着许究做出抉择。   “父亲想把悠然接回来?可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精神病,我妈根本照顾不好他。”   许林摆了摆手:“阿柔平日里一直都挺喜欢悠然的,我本来想送你弟弟去精神病院治疗,也是她一直劝我,我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究讥诮的看着他:“不用绕圈子了,我不想让他回来。”   许林试探出了满意的答案,表面上的功夫却不能不做。   许究沉不住气,小孩子,他即使再有能力,也可以不必担心了。   许林说:“许究!你为什么非要对你弟弟赶尽杀绝!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电话里的李明扬听罢,心底满是失望:“虽然你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了,可悠然那么依赖你,我好歹以为你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在的。”   许究低着头,手捏得发白。   他说这话的每一个字,都太心疼了。他甚至害怕季子修听到过后,会跟他反目成仇,以后再也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即使是这样,许究仍然昧着心说道:“可是当他在你的呵护下长大时,我却在外面,因为没有父亲而饱受欺辱。”   许林怔住了,就连李明扬也十分失望。   “你这么恨他?”   许究却说:“不恨,却喜欢不上来。”   许究的心头在滴血,他对季子修的感情,完全是含在手心,放进心头。   这段时间太忙,他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可就在这一个瞬间,一想起季子修,许究的心就像被温暖所包裹。   这种感情,原来很纯粹。   他喜欢他。   如今才恍然大悟了。   那边的李明扬终于挂断了电话,而许林也对许究十分满意。   他不需要太有能力的继承人,反而是这样有能力但却好控制的继承人,他再喜欢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接悠然回来。”   许究冷笑了一声。   接悠然回来?   就看许林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   李明扬有些怨愤的挂断了电话,他自小就过得一帆风顺,随心所欲惯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姐姐死后,季子修在许家到底会怎么样。   他的父母常年居住在国外,当年许林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就是李家出的钱给他发家。李明月管理公司是把好手,那个时候的许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被李明月压在地下。   李明扬因为有这么一个姐姐而自豪过,可没几年,她就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专心在家照顾儿子了。   如今看来,许林是想把他们李家的财产拿给小三的孩子呢,这一点,李明扬很不乐意。   他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可近来因为季子修的事情已经动怒了不知道多少次。   李明扬没有想太多,走到房间:“悠然,和舅舅谈谈吧。”   季子修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作为李家的孩子,不可以这么软弱。”李明扬阴着脸走过去,“许家的产业,你必须去争!”   “争?”   “是,许林要把属于你的东西,给许究。”   这一点季子修早就知道了,李明扬也不是不清楚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找他谈?   季子修敏锐察觉到了蛛丝马迹:“舅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明扬本来想把许究的嘴脸告诉给季子修,他脑子聪明,只是有时候太随心所欲了。这次难得在脑子里打转了一下,然后又把那些话全数吞了回去。   “你爸想让你回去。”   季子修睁大了眼:“回去?”   李明扬点了点头:“悠然,你告诉舅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明扬本以为季子修就是那种软弱的个性,他大概会因为许究对他好,而把东西白交给许究。可季子修说出来的话,却让李明扬我微微一愣。   “我的东西,我不会给别人。”   季子修很是消瘦,脸颊上的肉都凹下去了。他的手受了伤,疤痕从右手一只扩散到手臂上,看着十分吓人。   即使是这样,他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模样,让李明扬永远都忘不掉。   卧室的光线并不算亮,可季子修的眼眸逐渐被坚定所取代:“舅舅,我想回去。”   他的话,却让李明扬大吃一惊:“现在回去?”   “是。”   “你想好了?”   季子修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急不缓,一个字一个字,仿佛砸在心上。   “即使对手是我哥,我也绝不会把妈妈给我的东西,交于外人。”季子修看着他,“舅舅,你能开车送我回许家吗?”   李明扬最初的想法原本只是想要李明月的那一份。   可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越是随心所欲的人,就越容易受到感染。   这一刻,李明扬做为一个舅舅,想承担应负的责任:“好,舅舅送你回许林那里去。”   方云寒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神里露出愧疚的神色。   现在是白天,季子修根本无法听见他说什么。即使知道,方云寒也在他身边这么对他说:“悠然,我会帮你,这是我欠你的。”   他欠季子修的,方永明欠季子修的,到底该如何偿还才能还得清呢?   偏偏,季子修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一辈子欠着,永远没有偿还的机会。   要是能够偿还,许悠然何苦在无尽的祈求当中,逐渐迷失了心智。就连最后魂魄消散的那一刻,都充满怨恨。   这世间总有人不懂,有的东西,是偿还不了的。   ……   李明扬并没有立即开车送季子修回去,只是一直在强调一点:“你若是要回许家,就必须吃饭,好好养足精神。”   这也是李明扬想间接的治好季子修的厌食症。   对于这一点,季子修却真的无法做到。   他之前已经不吃了,可最近又在往嘴里塞东西。每伴随着一次咀嚼,胃里都会泛起深深的恶心感。   他无比想念许究做的东西,即使是流食,他吃得也香甜。   就在这个时候,许究到达了李明扬的公寓。   他好不容易软化了许林的戒备,就第一时间赶过来看季子修了。   许究敲开了门,一旁的李明扬也过去帮他打开了门。却没想到,他看到的画面却让许究觉得刺眼和心疼。   “悠然!别吃了!”   季子修的动作一停,回过头看他:“哥?”   许究大步走过去,将瘦弱的季子修抱在怀里。和上一次看到他,季子修抱在怀里的时候,瘦得咯手。   “只是一段时间没看到你,怎么又生病了?”   那句话里,藏着深深的关心。季子修看到许究之后,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吃不进去东西的烦躁,也慢慢消减。   方云寒站在一旁,满心的嫉妒,可这个时候也唯有许究能让他笑得这么轻松。   “我只是不想看医生……”季子修轻声说道,眼底酝酿着黑暗,“我看见医生就反感。”   “不看就不看,你一辈子这样我也养你。”   许究的话,让季子修慢慢从那种失控的情绪拔了出来。   他微微一愣,转而莞尔:“哥,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许究听到他愿意去吃东西,松了一口气:“好。”   他卷起袖子,走到冰箱前,看看立马有什么食材。   许究站在灶台前,俨然一副大厨的模样。   季子修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待,许究长得很俊美,剑眉星目,身材伟岸。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系着围裙。他专注的做一件事的时候,格外的帅气。   如此赏心悦目的场景,可谓是秀色可餐。   许究做饭的样子,他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这一幕,让一旁的李明扬看得心惊。   他在这个圈子那么多年,也玩过不少男人。许究和季子修之间的气氛不像是两个兄弟,反而像是情人一般。   而且,看季子修的模样,完全没有察觉。   李明扬想要开口阻止,可两个人在一起看着如此幸福,他却迟疑了。   许究做好了一道前菜,酸酸甜甜最为开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关系,季子修是能吃的。   “哥,怎么办呐,以后就只有你能喂饱我的胃了。”季子修无奈的笑起来。   “别这么偏食,要是我以后不能给你做饭吃怎么办?”   许究仍旧是那副姿态,淡然,安宁,仿佛和他在一起,时光都会过得更好一些。   “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许究的目光闪了闪:“以后别这么说,这种约定许下了,就该是一辈子了。”   季子修的心忽然跳得快了几分,温暖被塞得满满都是:“一辈子,就一辈子。”   这仿佛是表白似的,许究分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期盼。   这一刻,他不想自我否决。   两个人一个做,一个吃,正十分和谐。此时门外的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李明扬有些疑惑,正准备过去开门,可门口,却传来了许林的声音。   “明扬。”许林问,“悠然和许究是在这里吗?我来接他们回去。”   虽然李明扬和季子修早就商量了要回许家,可许林突然找上门来,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泄露了这里的地址。   “许究,是你引来的?”李明扬把目光对准了许究。   此刻的李明扬,笑意已失,满怀敌意,“解释!” 第50章 藏灵12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李明扬没有咄咄逼人, 而是叫许究解释, 就已经有所考虑了。季子修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毁了许究,一定会波及到季子修的。   许究的目光落到了季子修身上。   他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即使现在季子修相信他, 他对李明扬和许林说的话,也足够另他们反目成仇。   许究僵直的站在原地, 心就像是被碎片割裂,连痛觉也麻木了。   “父亲,为什么要来接悠然?”   门外的许林笑道:“悠然身体不好, 接回家住最好,还有, 不是你告诉我地点的吗?”   许林的话, 让李明扬彻底怒了,他小心翼翼的望向季子修, 生怕他露出绝望:“悠然……”   悲凉的情绪在扩散,纵然理智上告诉季子修这是假的,许究不会骗他,可季子修的心还是感受到了疼痛。   原主很不稳定, 也导致了他不稳定。   季子修的脸色发白,许多不好的想法莫名的涌了出来。   “悠然,开开门吧,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许林又敲了两下门, 轻笑道,“咱们是父子,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面吧?”   季子修的表情近乎茫然,仿佛一碰就会碎。   许究的眼底发狠,走到门口:“够了!别再逼他了。”   “逼他?”许林疑惑,“我逼他什么了?”   李明扬也冷笑:“我看一直害他伤心,逼他的人是你吧。”   许究的嗓子发干,喊了一声:“悠然?”   季子修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精神都不大好了。   李明扬连忙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拿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悠然,悠然!”   季子修的呼吸一轻,抬起头望向许究,那眼神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过来。   许究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不是我,你别乱想。”   这一句话,让他仿佛镇定了下去,他神色反常的直线撞开了李明扬,投向许究的怀抱。嘴里却一直嘟囔着两个字。   房间里很静,李明扬离得稍远一些,所以听不清楚。可许究却一下子就反应出来了,那两个字是什么。   ——秦奕。   他不知道在叫谁,许究的心里酸酸涩涩,就像在盐水里泡过似的。   季子修说:“你去哪儿了,到底有没有来这个世界?我好想你。”   这些话倒是说得很清晰,可他说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前因后果,让李明扬更加感觉到他的脑子不正常。   许究抱紧了他,他还年轻的肩膀上,却默默承担着这些东西。   他的态度变得坚决,对李明扬说:“打开门吧。”   “什么?”李明扬完全不懂他想做什么。   许究把季子修拉出怀抱,眼睛凝望着他:“我会保护你的。”   那双眼睛很冷,他的瞳孔是最纯粹的黑色,比黑夜的颜色还浓。   季子修的脑子狠狠发疼,此刻总算镇定下去:“哥,你想做什么?”   许究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别总是开着灯,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这些话就像是诀别一样,季子修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他在这一刻,明白了许究要干什么。   他要告诉许林实情。   他要跟许林说,自己不是他的儿子。   “许究!”这是季子修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叫他,“你还要替我承担到什么时候?”   许究回过头来看他,季子修走过去,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捏了一下他的手。   季子修没有本源世界的记忆,在考核世界里总是受到别人的嘲笑,他几乎……已经忘却被人宠着,爱着是什么滋味。   这东西就像是毒瘾一样,沾一点就戒不掉了。   季子修站到门口,伸手去打开了门。   他并未回过头,只是对许究说:“不能总是让你担起那么重的担子,我会心疼的。”   许究的心头一颤,在他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还在拼命努力。   所以……他才无意识的被他所吸引。   许究的心,定了。   许林和李明扬都没想到,最后开门的竟然会是季子修,当许林走进房门的时候还一阵惊疑。   门外果然跟着很多保镖,许林是有备而来。   “爸,进来坐吧。”   这是季子修去别墅以后,许林第一次见到他,和印象之中的儿子完全不同。   季子修看上去太消瘦了,没吃好,没睡好,担惊受怕,精神异常。   这是许林期待的结果,可当他见到季子修这样的时候,也还是会受到触动。   现在的他别说跟李明月相似,那模样就像是易碎品似的,要是被人触碰马上就会倒下去一样。   可许林终究是许林,只是一瞬间的动摇,他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他进来之后没有跟两个儿子打招呼,反而把目光对准了李明扬:“明扬,悠然既然在你这里,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一来就兴师问罪,李明扬是不怕许林,可季子修和许究现在的监护人终究是许林。   李明扬挂起一个笑容,带着几分痞气:“姐夫,你带这么多人到我这里做什么?”   许林也轻轻的笑了起来:“我怕自己年纪大了,两个孩子不听我的,也算给自己壮壮胆。”   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十分紧张。虽然他们都挂着笑容,却暗潮涌动。   他们没有撕破脸皮,就是因为各自都有所忌惮。   许林把目光放到了许究身上,眼底有些失望:“许究,你弟弟都这样了,怎么不告诉我?”   许林就是一只老狐狸,他这么说,是为了本就不信任的两个人裂痕更大。   季子修读懂了,许究也读懂了。   季子修垂着眼,神情复杂。   许林又说:“悠然,你也别怪你哥,你们毕竟是兄弟。”   他句句都在挑拨离间,绵里带针,季子修更加无法小觑许林。他乖巧又怯生生的挂起笑容:“爸,我不会怪我哥的。”   许林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孩子。”   李明扬前些日子早就和季子修商议好了,此刻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自己开车回去,和被许林接回家里,那效果完全不一样。   李明扬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笑道:“悠然在我这里就好,我会照顾好他的。”   许林很不认同:“这事就让悠然自己做决定,他已经十八岁了,有资格为自己做主,你说对吧?”   他这样软着说话,实则咄咄逼人。   李明扬露出烦躁的表情,心底却只剩下冷哼。   这要是他真的不想让季子修走,这会儿保准得被许林气死。   房间里静静的,只剩下吹拂进来的风声。所有人都在等季子修的回答,包括许究。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看上去乖巧极了:“我跟爸爸回许家。”   许究露出诧异的表情,而那边的许林却极度满意季子修的表现:“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家。”   “不行!”许究说道。   这几个人里面,都对季子修怀有几分关心。   可最纯粹,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却只有许究一个人。   季子修朝他轻轻的露出一个笑容,即使他已经身处这样的境地,仍觉得温暖,就是因为还有许究在。   许究的那句话,让许林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阿究,爸爸对你很失望。”   许林拉着季子修,转身离开了这个公寓。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李明扬才眯起眼,对旁边的许究说道:“许究,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   “什么意思?”   “是悠然自己想回家,可他对许林已经不再有期盼了。”   ……   车子一直朝前方缓缓行驶,路上的风景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过眼而去的枯黄色。   十月深秋,林荫道上的银杏树开始掉落下金黄的叶子。   狂风吹过,这一幕就像是下着金黄的雪一样。   许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冷着一张脸,任谁都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季子修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太累了,回到许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的他必须早点恢复精神。   许林看着后视镜里的季子修,他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睡梦之中也狠狠的皱紧了眉头,像是做噩梦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能完全不管。   只是他竟然被人做出那种事情,也不懂得早早反抗,太不像他许林的儿子了。   车子颠簸了一下,季子修有些害怕的睁开了眼睛。   许林呵斥道:“怎么回事!”   司机连忙道歉:“对不起许总,刚刚突然有一只猫跑出来,我吓了一跳。”   许林嗤笑:“吓什么,不过一只猫而已。你看悠然都被你给吓醒了,刚刚直接压过去多好。”   这话十分残忍,的确像是许林能做出来的事。   季子修的眉头狠狠皱起,胃里一阵翻滚。   “悠然,既然你已经醒了,爸爸想和你聊聊。”   “嗯。”   许林的目光十分冰冷:“方永明,就是照顾你的方医生,已经在警察局里了。你现在人没死,如果他找一个好的律师帮他辩护,很有可能只会判几年。”   季子修的手狠狠捏紧。   许林问他:“悠然,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季子修的身体颤了一下,眼底却充满着病态:“最大程度能判多少年?”   “这取决于你,想让他判多少年。”   季子修的唇色发白,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死刑能做到吗?”   许林听罢,狠狠的笑了起来。   “这个可不行。”   季子修玩着手上的绷带:“不是死刑,就让他早点出来吧。”   许林十分诧异,却没有问为什么。   季子修的笑容完全变了,如蜜一般甜美:“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只是关着他。”   这样的季子修,让许林的眼里露出几分玩味。   傻孩子,竟然在他面前暴露出了本性。   明明只用装可怜,就能在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   而季子修扯开了绷带,手上的伤口已经不会恢复如初了,剩下了粉嫩的划痕。   心里的疼,身体也记住了。   没有必要伪装,他要让许林知道。   许林在自己身上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已经不正常了。   纵使现在许林不会后悔,可以后……就不好说了。 第51章 藏灵13   看到季子修和许林一同回到许家的那一刻,谢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她本来是出来迎接许林回家, 却没想到许林竟然还带了季子修回来。   “老许, 怎么只有你们?阿究呢?”   许林哼了一声, 把外衣递给谢柔:“那个混账东西,他明明知道悠然去了李明扬那里, 也不告诉我具体位置。”   谢柔听到‘混账’两个字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只是许林对她根本没有戒心,毕竟是当年心头的白月光, 现在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谢柔为了博取多疑的许林的信任,付出了太多。   谢柔迟疑的说道:“阿究……他在公司好多天都没回家, 老许,他好歹是你儿子……我们不心疼, 谁心疼呢。”   谢柔给许究说了不少好话, 听着听着,许林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柔和下去。   等谢柔说完, 许林的语气已经变了,他轻声说道:“悠然跟我们住了,你平时多多照顾他。”   谢柔笑得温柔而虚假:“这是当然,悠然这孩子这么乖, 总算能跟我们一起住了,我以前可一直都念叨着他呢。”   谢柔望向季子修,看他实在消瘦,又站在光线略暗的地方, 总带着一股阴郁的感觉。   随后,季子修朝她露出淡淡笑容,才让谢柔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她该是想多了吧。   “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呀。”   季子修走得近了些,谢柔看到他手上的伤口,脸色大变:“这是……?”   季子修摸上那些伤口,轻笑了一声:“的确有点丑。”   谢柔连忙说:“这能做整容吗?疤痕看着挺可怕的。”   许林嫌她啰嗦:“悠然是个男人,做什么整容!”   谢柔有些委屈:“悠然真是太可怜了,出去没多久就受了这种伤,我也是好意。”   许林点了点头,又对季子修说:“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先回房间吧。你谢阿姨叫人每天都打扫那间房,很干净。”   “我哥住哪里?”   许林的心头升起一股怪异:“你隔壁那间房。”   “好。”   见他慢慢走到楼上,许林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多想了,许林这个圈子看的人太多,也听说过一些人有特殊的癖好,喜欢玩男孩。他以前也从未放在心里,可自从出了方永明那档子事以后,许林就不得不多想了。   他们是两兄弟,真有这么亲?   如果许究做的那些事是真心想保护季子修的话,那就太令人害怕了。   许林这般沉思的模样,让谢柔轻轻的问:“老许,怎么了?”   许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没事,你以后多看着悠然。他有什么不对立马跟我说。”   这……莫非是监视吗?   谢柔起初以为许林带季子修回来,会对许究是一个威胁,现在看来,许林还是不喜欢季子修的。   “悠然有什么不对,我们大人看着也是好的。”   许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走上了楼。   ……   当季子修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里面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光线很不好。   他并未开灯,而是走到了窗前,将窗帘完全掀开。   原主的确享受到了十足的宠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李明月亲手布置,就连窗户外的风景也如此。   谢柔进了许家,并没有急着把那些东西消除掉。她的最终目的不是李明月,而是要报复许林。   季子修庆幸谢柔并非真的爱着许林,要不然李明月的东西,大概是一件都留不下去了。   窗外有一株常青树,大的一颗,小的一颗。   李明月总笑着说:“这棵树是你出生那天种下的,和你一样大。”   这是李家的传统,李家那片后宅,已经成林了。   “要你是个女儿,妈妈就学古人放点酒,等你出嫁的那天全部拿给你。”   季子修想起李明月说这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今已是深秋,庭院里所有的树都被染上了黄色。唯有那两颗书,随风摇曳,树叶层层叠叠的,看着精神极了。   故人已逝,树却在。   李明月和许悠然,两个人都不在了。   特别是许悠然,灵魂也消散。   种下的那些树,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季子修叹了口气,走到书桌旁。抽屉里有一册照片,上面全是许悠然幸福的笑容。他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地方,此刻觉得许悠然可悲极了。   [许悠然,别再恨了,我会帮你报仇的。]   许悠然听不见,也不愿意听,他不再信任何人。   季子修合上相册,慢慢出了房间。   其实今天一整天,方云寒都一直跟在季子修身边。看着他从李明扬那里回到许家,看到所有人都不信许究,只有他朝着许究露出了微笑。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期,自己盗取了公司的成品给了敌对公司,令许悠然的公司陷入了困境。许悠然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却仍旧安抚的对他露出了笑容,那个时候的许悠然是相信他的。   可惜的是,他和许究完全不同。   许究是真的护着他,而自己……却在骗他。   方云寒闭上眼睛,想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拥有的时候,从不去想这到底是怎样的重量,现在失去了,他才后悔至极。   方云寒一直都在逃避一件事情,越是到后面,他这个想法就越清晰。   他那个世界的许悠然,在那口棺材里。   方云寒自从上次发现方永明是个人渣过后,就已经控制不住灵体。   其实方云寒早就后悔了,提着一口气不肯消失的原因就是因为季子修此刻的处境很危险。   最差,也要等到他重新掌控许家过后,方云寒才能彻底消失。   看到季子修抱着一个相册离去,方云寒也跟了过去。   外面已经临近黑夜了,夕阳西下,日暮渐远。   季子修找佣人拿了铲子,走到那两颗常青树的中间。树叶层层叠叠之下,温柔的晚霞照在他的发丝上。季子修的手摸着树干,微笑着仰起头:“我来了。”   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答他的话一样。   季子修开始在树下挖土,十几分钟的活计,他就做得气喘吁吁。   汗水打湿了额头的碎发,季子修珍重的捧着相册,将东西深深埋入常青树旁。   若是完成了许悠然的执念,许悠然只会融在他的身体里,成为季子修实现愿望的养料。他触碰了许悠然太多的记忆,也对许悠然投入了太多情感。   等季子修埋好土,却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泪水打湿了脸颊,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奇怪……我为什么要哭。”当他的手贴在树旁的时候,莫大的悲拗笼罩了他。   许悠然二十八岁就死了,他的大半辈子都在许家过的。   这个地方,到处都充满着熟悉的味道。   季子修的眼泪根本无法停息,他后来渐渐明了了,这是许悠然除了怨恨露出的第二种情绪。   他第一次这么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悲苦全都发泄出来。   [谢谢你。]许悠然彻底释然了。   季子修问:[能别走吗?]   [我只是执念,魂魄早就消失了,不想走也没办法。]   [可是……]   许悠然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低沉而温柔:[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以后要是全部记起来了,多想想我……不要那么绝望,好吗?]   他受的伤害比自己的还深,刻在了骨头里。   许悠然觉得,他们真相似。   一个选择被疯狂吞噬,一个选择彻底忘记,永不记起。   太深的痛苦,会让人变得执着。   若失了这份执着,只会变成一个空虚的疯子,就像最初的季子修一样。   季子修的眼底止不住眼泪:[……不,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许悠然却彻底的消散,连执念也没有了。   [我会撑到最后,让你和这个许究有时间生活一段时间。]   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他和季子修都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再见了。   永世不见。   方云寒。   ……   一股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在胸口发涨,季子修不再被那些怨恨所控制,可心底却变得空荡荡的。   他茫然无措,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站在常青树下。   许究回到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走了过来,把这样的季子修抱在怀里。   单薄的身体,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许究的心很疼,这一刻,仿佛与季子修的感官相连,完全感同身受。   “许究……?”他边哭边打嗝,“你回来了?”   许究低沉的回答:“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吗?”   “不问。”   季子修哽咽,泪水完全止不住:“为什么?”   许究也不知道,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东西,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的情绪一直很少,可这为数不多的情绪,也用到了季子修身上。   0101只是轻叹了一声:[傻主人,你的半个魂魄都在季子修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情绪?]   这些话,许究听不到,他的任务也是最高难度,其代价就是忘却。   “你一哭,我的心也会跟着揪起来。”   许究看着他,轻柔的揉了揉他的头顶:“我只想快点止住你的泪。”   那双手十分温暖,揉的力度也很轻,像是害怕弄疼他一样。   季子修是男人,不喜欢被人这么对待。   可这一刻,他却安心沉醉于此。   泪水很快止住了,是因为许究在他身旁。   许究轻轻的对他说道:“我喜欢你。”   他的情绪只为他敞开,心也只能住下一个人。   季子修睁大了眼,虽然上一个世界听过无数次,可他每每说喜欢的时候,眼底都是满满的专注。   他,拔不出来了。   如何是好? 第52章 藏灵14   天色渐暗,四周静悄极了。   许悠然跟季子修说会撑到最后, 这让季子修得以留在了这个世界。   至少短暂的时间里, 他不会离开。   许究和季子修一起回到了里面, 他的脸颊沾染了泥土,谢柔看到了之后给他递了一个热毛巾:“怎么沾上那么多泥巴了, 许究也真是, 怎么不拦着你。”   季子修笑了一下,轻轻用帕子在自己脸上擦干。   他回应了许究, 这个时候两人正腻乎着呢。   许究说:“我帮你擦。”   “我还是自己来吧。”他瞪了许究一眼,满是警告。   谢柔还在这里呢,许究到底在想什么!   殊不知, 许究已经很克制了,也正是因为谢柔在这里, 许究才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晚上吃饭的时候, 许林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们并没有专门给季子修准备吃的东西,这一顿饭虽然丰盛, 却吃得格外尴尬,季子修因为许究在身边,才能勉强自己吞一点东西。   许林吃到一半,慢慢的开了口:“许究, 这段时间你搬出去住。”   季子修和许究都没有说话,反应大的反而是谢柔。   “为什么?”   许林的脸色很难看,刚刚他在书房看到两兄弟抱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季子修是他自己接回来的, 不可能叫他出去住。反倒是许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竟然打的是这个算盘。   许林冷冷的看了一眼季子修,很快把自己眼底的厌恶收了起来:“没有为什么,许究今天就搬出去住。”   许林的心总是偏的,首先想到的是保住许究。就算是许究主动,他也会觉得是小儿子染上了不好的恶习,过来勾引大儿子的。   他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谢柔的脸色变了变:“老许,你让儿子搬出去住,是因为悠然回来了吗?”   许林把筷子在晚上重重一放:“问那么多做什么!”   许林发脾气走去二楼,谢柔转身把目光放到许究身上:“你做了什么惹你爸不开心?”   许究气定神闲的吃着饭:“没什么,只是我不会搬的。”   谢柔本想追问许究,可碍于季子修在这里,便把话全数吞了回去。   “咱们不搬,儿子,你可得留在许家!”谢柔犯了嘀咕,要是搬走了还怎么争家产?   谢柔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搬也可以好好照顾弟弟。”   这话听着就假了,季子修笑了一下,倒也没多说什么。   刚刚吃饭的时候许究就不规矩,在桌子下面勾引他。现在谢柔和许林上去了,他坐得离季子修更近了。   季子修眯起眼,懒洋洋的说:“拿开你的手。”   许究低低的笑了起来:“不放。”   这边秀起了恩爱,那边却截然不同。谢柔也随许林上了二楼书房,推开门,她看到许林满心烦躁,甚至平日都不抽烟的他竟然点燃了烟。   谢柔走了进去,轻声细语的问许林:“老许,你怎么突然要让儿子搬出去?”   到底是这种事情,许林说不出口,只是暧昧的提点了一句:“今天在书房,我从窗户看到他们兄弟两个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谢柔有些疑惑,“悠然的身体不好,有什么不对吗?”   谢柔还不知道方永明的事,这是家丑,许林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只是掐灭了烟:“总之许究不能再和悠然这么亲近了。”   “他们是两兄弟,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许究亲近悠然也没错啊。”   许林的青筋凸起:“别说了。”   他这样反常让谢柔心底里的疑问更深,可她在许林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许林不愿意说。   于是谢柔聪明的不再过问,许林出自偏远地区,虽然很有头脑,可某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李明月能力比他强,众人都对她赞叹不已,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厌恶李明月了。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总行了吧。”   谢柔走过去,拉着许林坐下,帮他按压太阳穴,“你也真是,别为那些事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许林起初的确有怒气,也在谢柔的软言细语中渐渐消散。   他这段时间的确很累了,因此谢柔给他按了不久,许林的呼吸就变得越来越平稳,有些昏昏欲睡。   许林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画面,想起季子修在车上反常的表现,让他还以为他真是脑子坏掉了。倒没想到,那全是装出来的。   许林怀疑季子修的脑子根本没坏,毕竟李明月是那么一个有心眼的人,她的儿子,许林不能不防。   抱着这个念头,许林渐渐进入了沉睡之中。   看到许林终于睡着,谢柔小心的从书房出来,轻轻为他关上了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竟然发现许究还在跟季子修腻在一起,她皱起眉头:“许究,你在做什么?”   “给悠然做吃的。”   “桌子上不是有吃的?”许究到底为什么喜欢这个弟弟?比管理公司,争家产这些事情还有热情。   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许究从小的情绪就不多,对待她这个母亲也同样如此。一连几十天都看不到许究笑一下的。   要是她看得没错,许究在做东西给季子修吃的时候……笑了?   “悠然的胃不好,吃不了那些东西。下次跟厨房说,做一些流食,好消化的东西。”   谢柔是知道季子修住了院,但具体什么原因她并不关心。现在听到许究这么说,她甚至觉得许究知道得太多了,她想起许林跟她说过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怪异。   “悠然,你看你能不能劝劝你爸,别让许究单独出去住,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季子修本来在喝粥,以为谢柔不会找上自己。   他放下碗:“我也觉得哥哥该出去住。”   谢柔的脸色变了变,看季子修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许究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宠溺:“别乱说。”   他是不会走的,留季子修在这个家里,不是羊入虎口吗?   季子修已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可谢柔跟许究都不接受,他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   第二天清晨,许林起了一大早。   他心里惦记着事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许林讨厌无法掌控那些事情的感觉,于是给人打了电话,让人在家里装了监控器。   因为害怕几人起疑心,许林对谢柔说:“你带悠然去医院做复查,就是他之前住院的那个医院。”   “家里不是有医生吗?”   “悠然不太喜欢医生,你带他去吧。”   许林的态度让谢柔觉得越发古怪。   等几人离开了许宅,许林才叫人来了。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儿子是真不正常,还是假不正常。   许林的眼底泛着冷。   下午的时候,季子修就回来了。上一个世界秦奕也装过监控器,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些东西。季子修忍不住轻笑,觉得许林的直觉挺准的。   [主人,这下麻烦了……]   [麻烦什么?无非是下一个局的开端罢了。]   谢柔他不管,可许林和方云寒必须付出点代价。   季子修就这么待在许家好些天,许林看监控录像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日,谢柔找上门来。也许事情总是那么戏剧性,许林装这监控器是想看季子修的状况,却没想到意外看到了谢柔的异常。   许林盯着监控画面,又带上了耳机。   “阿姨,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直说吧。”   季子修这段时间身体好多了,至少脸上的肉完全养回来了,看着没那么吓人。   他长得很好,多吃了些东西,也恢复了神采。他的眼神很清澈,嘴角微微缀着笑容的时候,一下子就引起了别人的好感。   “悠然,你一直和你哥在一起,这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没有啊。”反常的人是他吧。   谢柔不相信,自从季子修回到这个家以后,许林对待许究的态度就冷了不少。以前还在专心培养许究,这段时间却没了下文。   因为有监控器,季子修也不想设计害她,可谢柔并不知情,偏生对季子修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也不想针对你,你哥对你也不薄,你别害他。”   季子修皱起眉头:“害他?我为什么要害他。”   谢柔冷笑:“要不是这样,你回许家做什么?”   他不想和谢柔这么剑拔弩张,可是监控器对准了他:“是爸接我回来住的。”   “这么说还是老许勉强你的?”   季子修叹了口气,对谢柔使眼色。   他提醒得很明显,可谢柔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没在意。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许林的疑心病大到竟然会在家里装这种东西。   “不是,我自己也想回来。”   谢柔见他不肯说实话,态度也越来越强硬。谢柔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对待季子修也没那么亲切了:“看来你是执意要和我们争了?”   听到这里,就连0404也忍不住叹息:[谢柔真是想不开,非要过来找主人,还暴露出了本性。]   [自己作的死,自己是得还的。]这句话季子修可有深刻的体验。   他狠狠扶额,又想起了被小仙女人设支配的恐惧。   此刻的许林可什么都看着呢。 第53章 藏灵15   谢柔的那句话,让许林狠狠皱紧了眉头。   他完全想不到, 在他身边温柔可人的谢柔竟然大变脸了。要不是这次装了监控, 他偶然看到了这一幕, 都不知道谢柔会瞒他多久。   许林的疑心病一起,就止不住了。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里面的录像, 脸色却越看越不好。   “争?”这话季子修不乐意了, “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想回来继承妈妈给我的那份儿。”   李明月给他留下的那笔钱有多少, 其实谢柔也不清楚。但有一点,那笔钱就连许林都心动了,所以数额一定超过想象。   “你爸根本不会把那钱交给你的。”   “我知道。”季子修站了起来, 并不想跟谢柔争执。   她毕竟是许究的母亲,季子修不想让许究左右为难。   见他要走, 谢柔强硬的堵在门口:“等等!”   季子修的脸色瞬间黑了, 此刻的他很想骂谢柔别犯蠢,可现在他说什么许林都看着呢, 季子修只得心平气和:“阿姨,你到底想做什么,不用这么绕圈子。”   谢柔的眼里闪烁着贪恋的光,她饶了那么多圈子, 终于把内心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们合作,我可以帮你把那钱拿回来,但我和许究要百分之五十。”   她的话,让季子修暗叫不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季子修厉声说道。   谢柔一点都没察觉到季子修的提点:“你是继承人, 只要能证明你的精神状态良好,就可以早点继承那笔钱。这是老许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他一定会阻挠你,不如……我们合作?”   殊不知谢柔的话,完全让许林气炸了。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发青:“谢柔啊谢柔,你藏得好深,就连我也骗过去了。”   季子修的脸色也有些僵硬,他完全没料到谢柔会这么说。   谢柔都装了十几年的菟丝花了,竟然只是因为他回许家,许林对许究的态度大变而自乱阵脚。   说出口的话,无法再收回。   许林完全听到了谢柔的那句话。   他做到仁至义尽,提醒过谢柔了,只可惜她利欲熏心,只当他的提点是耳旁风。   “你好自为之吧……”季子修面露可怜。   与此同时,许林走进门来,谢柔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老许,你不是去公司了吗?”   “贱人!”许林狠狠打了谢柔一个耳光,“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谢柔被打蒙了,许林到底听到了多少?   “什么主意?”   “还跟我撒谎?”许林狠狠的说道,“家里装了监控,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谢柔怎么也想不到许林竟然会装监控,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干。   谢柔听到许林的话,大脑里空白一片,只想着——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老许!你听我解释!”   许林对谢柔很失望,这样一个满心算计的女人,自诩聪明的他竟然没有发现?   要不是安装了监控器,还不知道他会被瞒多久。许究到底似母,在谢柔身边那么些年,一定也满怀心计。   他到底在身边放了些什么人?   许林满心后怕,又深深后悔。   季子修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人心可以如此凉薄。   [许林自己给自己挖了套。]   再美好的人,也禁不住放大镜。   谢柔丑陋的一面,已经通过监视器被慢慢放大了。   在许林的心中,她不再是那个千依百顺的菟丝花,而转变成了一个城府颇深的女人。   季子修看着许林暴怒的脸,皮笑肉不笑的问:“爸,你在家里装监控做什么?”   许林因为他的话而僵直在原地:“你不肯看心理医生,我是怕你犯病。”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原来在爸爸心中,我就是一个精神病人?还需要时时刻刻找人盯着我,您才能安心?”   许林一时语塞,心头涌起一股心虚来,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谢柔一直在一旁抽泣,她哭的时候也是极美的,梨花带雨,看着楚楚可怜。   往日里她这个模样许林一准儿心软,可这一次,他只觉得谢柔一切都是假的。   “老许……我错了。”她只能一味的装可怜,希望能得到许林的垂帘。   她跟了许林十几年,太了解他的性格,一朝心急,满盘皆输,谢柔彻底的慌了。   “我对你太失望了。”许林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毫不留情面。   看到他的背影,谢柔摸了一下刚刚被许林打了一巴掌的地方。那里已经红肿了,印记在雪白的肌肤上看着格外明显。   许林是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也算对得起两人那么多年的情分。可许林打谢柔的那一巴掌,已经打散了谢柔心头最后一丝爱意。   她也是小康家庭的孩子,从二十岁起就跟了许林,为他打了好几个孩子。父母打骂她,亲戚嘲讽她,可那个时候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好像别人越是这么说,她越是要跟许林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好给那些人瞧瞧。   谢柔被生活再一次打脸,二十五岁的许林结婚了,还是在和她交往期间。   她莫名其妙当了小三,对许林的爱早就变成了恨。   她要让许林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的滋味。   所以谢柔怂恿他弄得许悠然精神不正常,最后在夺得许家家产的时候,再告诉许究不是他的儿子,多么完美的复仇计划。   谢柔低着头,瞪大了眼睛:“许林,我会让你后悔的。”   季子修转过身看向她,见到谢柔的头发都乱了,低着头的时候,黑发也垂向地下。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不正常,还一直碎碎念着什么东西。   季子修轻轻摇头。   啧,又被许林给逼疯一个。   ……   许林这段时间很是糟心,季子修回来以后,许家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先是许究,莫名其妙的对季子修那么好。再是谢柔,借助这次的事情让许林看到了她的真面目。这么多巧合拼凑在一起,让许林对季子修的疑心就更重了。   他一直都有头疼的毛病,一想起这些事,他这个毛病就更加严重了。   许林没有拆监控,特别是季子修那间房。   可现在季子修都已经知道有监控了,想必以后说话做事一定会谨慎小心的。   许林打开了监控,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季子修在房间里,他赤脚走到窗户旁,让月光慢慢渗透到里面。   玉石接受了月光的照耀,变得更加通透莹润。   很快,方云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季子修身旁。   “这个许家,真是太危险了。”方云寒看过,许林丧心病狂的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都装上了摄像头。   季子修就这样站在窗边,也没有穿鞋。   夜晚静悄悄的,他的声音也刻意的轻柔了几分:“可这里毕竟是我的家。”   “你现在的处境这样……我不放心。”   季子修微愣,望向方云寒:“方藏,你怎么了?”   “藏……”方云寒想起自己骗了季子修,可所有的东西只能他自己全数吞下。要是把以后的事情告诉给他,他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绝望。   “要是……你以后遇到一个叫做方云寒的人,一定离他远远的。”   “方云寒是谁?”季子修问。   方云寒的内心充满了苦涩,却只能把这些东西打碎了吞进肚子里:“方永明的弟弟。”   季子修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冷笑了两声:“要是知道方云寒是方永明的弟弟,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这分明是方云寒所期望的,可当季子修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他多想问,你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留下我的?   就是因为我在黑夜里帮你送了一碗粥?   而这些话,方云寒都无法再问出口了,这不是他的许悠然。他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世界的许悠然才十八岁。   他的那个许悠然,早早被他给逼死了。   方云寒的心疼痛极了:“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通通都不要理。”   季子修的目光幽深的对准了方云寒,在许悠然消失以后,他看到方云寒的脸已经不会生理性产生恶感和恨意了。如今的他,不必受到许悠然的影响。   “你这么说,是要消失了吗?”   方云寒不舍的点了点头。   季子修的目光复杂:“可是,我们还没有怎么在一起说过话。”   方云寒挂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   “你真是我想出来的吗?”   方云寒很想告诉他不是,可这一刻,他不能那么自私了:“是,你的心结解开了,所以我也该消失了。”   季子修很清楚,他嘴里的消失可是和许悠然的消失完全不同。   方云寒之所以能和他一起回来,都是因为许悠然的原因。   如今,他不在玉里,就会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去。   “方藏,再见了。”   方云寒闭上了眼,身影也逐渐消散。   方云寒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那个时候的他二十八岁。   方云寒从睡梦之中苏醒过来,望向熟悉的房间,头疼得让他脸色惨白。   他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许悠然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误会了,是方家先对不起许悠然的。   方云寒猛地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他从房间里冲了出去,找到人问:“林汪,你看得见我吗?”   林汪有些懵逼:“方哥,你怎么了?”   方云寒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他失魂落魄的说:“没什么,我做了一个梦。”   “哈?”林汪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方云寒问:“许悠然现在在哪里?”   林汪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方哥,你忘了……我们昨天带人去刨了坟。”   这种缺德事,他也是头一次干。许家的人都已经下葬一半了,方云寒非不相信许悠然死了,带着一帮人过去不让人下葬。   方云寒的嗓子发干:“他的尸体呢?”   “你不准我们烧,我们也只能放着,只是天气大了,尸体都腐臭了。这人……还是入土为安得好,我们老家有传闻,如果不入土的话,那个人下辈子都是都投不了胎的。”   方云寒彻底清醒了:“把他下葬吧。”   林汪十分纳闷:“方哥……你不报仇了?”   方云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该是悠然找我报仇才对。”   许多年以后,方云寒查出了当年那件事的证据,他的心仿佛是被什么给揪扯住。   他已经三十八岁了,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方云寒拿着一束花放到了许悠然的墓前:“这该是我罪有应得。”   他欠下的债,永生永世都还不了。   方云寒在许悠然的坟前痛哭:“悠然,如果有下一世,我这条命都给你。”   这么多年以后,他这才惊觉,自己是爱许悠然的。   方云寒闭上眼睛,想起记忆里的许悠然。他的五官生得实在好看,只可惜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平日又总是板着一张脸,让人觉得阴郁。   那一日,许悠然的厌食症又犯了。   他连夜送了东西给他,许悠然竟然一口口的吃下去。他朝他笑了,像个孩子似的,满脸稚气。方云寒的心都仿佛被这个笑容所填满。   只是,方云寒无从得知的是——   许悠然的魂魄永世消散,随尘烟散去。   那些过往,已经灰飞烟灭。   方云寒有下一世,许悠然却没有了。   两个人,将永不再见。 第54章 藏灵16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季子修一人独自站立在原地。   他弯下腰, 将脚踝上的那颗玉石解了下来, 放在手心之中。   玉石的白润和他手指的枯瘦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轻轻的抚摸过这东西,自己所有的恨意也随着许悠然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外面是一片阒黑, 只剩下风声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黑夜太可怕, 这样的声音反而给人带来宁静。   季子修走到书桌旁,将玉石仔细的塞入抽屉里。   这些事情, 全都入了正在看着录像的许林的眼睛。他泛起些许疑惑,正常人都不会大晚上这样喃喃自语,他的小儿子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吗?   许林取下眼镜, 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头疼得实在厉害了, 许林拿出抽屉里的白色药瓶, 吃了一颗药。   另一边,谢柔刚刚洗完澡, 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的目光落到了浴盆处,里面有一颗残余的药物,还没被冲刷到下水道。   谢柔慢慢的走了过去。打开了水龙头,水开得很大, 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当那颗药彻底沉入下水道,谢柔脸上的冷意变得轻了一些。   她交换了两瓶药。   一瓶是治头疼的,一瓶是给精神病人用的,就是方永明逼季子修吃的那种。   在这个许家里, 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上次谢柔没有想过许林会这么丧心病狂的在家里也装上监控,现在她知道了,放的时候完全避开了监控器。   谢柔的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   “你对许悠然做过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那药吃久了,渐渐就会变成像季子修那样的精神病。   许林的那一巴掌,打碎了谢柔最后一丝希冀。   她平日里总是念叨让许究早点夺得许家的财产,可真正和许林结为夫妻以后,谢柔是真的被蛊惑了一段时间。当年轻时候的愿望实现的时候,她总感觉处在梦境里似的。   可许林却非得打醒她。   谢柔擦干了头发,带着一杯牛奶,里面放了药,慢慢朝着书房走去。   “你来干什么?”看到谢柔的那一刻,许林的态度很不好。   谢柔轻轻的把牛奶放到许林书桌旁:“咱们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担心你睡得不好,所以拿了牛奶过来,可以助眠的。”   谢柔伪装自己的时候,就是一朵无可挑剔的解语花。   许林被她捋顺了须,他的确睡不着。   纵使是这样,许林也对她抱有戒备。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两人的信任出现裂痕,许林不会去修复这种裂痕,反而会让裂痕慢慢扩大。   “牛奶放下吧。”   谢柔知道两人已经产生了无法弥补的隔阂,却在面对许林时,依旧笑得温柔。   “好,你记得喝。”   她能做出最温柔的模样,边笑边给他捅一把刀子。   等谢柔走出了书房,许林把热牛奶喝了下去。   他们同床异梦那么些年,正如谢柔想不到许林会装监控器一样,许林也想不到谢柔会给他下药。   心上已疏远,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还在。   许林喝了大约半杯,脑子也不疼了,却变得晕乎乎的。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   夜更深了,外面有车灯直直的照射过来,那束光,像是要撕裂黑暗一样。   许究这几天被源源不断的工作给压得根本无法回家,许林有意隔开他跟季子修,这些天许究几乎都吃住在公司。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清闲,在深夜的时候,许究总算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季子修站在窗户外,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个时候许宅的人几乎全都睡了,季子修放缓了脚步声,去到大门口。两个人正腻乎的时候,许林安排了大量的工作给许究,这会儿这么久没见,倒是分外想念。   夜静悄悄的,许究把人按在铁栏处死死的亲吻着。   心头的想念是引子,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原主走了,季子修也不用伪装了,此刻暴露出本性的他,甚至不让一步。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分开过后,许究的眼底藏着很深的欲望。   季子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别乱来,有监控。”   “监控?”许究的目光幽深,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咱爸装的监控器。”   季子修压低了声音,他故意这样的时候,尾音微微挑起,听起来格外勾人。   ‘咱爸’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在和他调情似的。   许究倒没想对他做什么,因为担心季子修的身体,亲亲抱抱已经是极限了。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把季子修放开:“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他们对你怎么样?”   他们指的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季子修无所谓的轻笑一声:“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至于他们对我好不好,没关系。”   许究听罢,在黑夜里抱住了他。   “他们不疼你,我来疼。”   季子修看着许究,眼底是深深的笑意:“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他凑了上去,给许究一个吻。   ……   许究留了没多久,又早早的奔向公司了。   许林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似乎想完全隔断他和许究的联系。   季子修也不着急,在许宅的这段时间,身体反而养好了许多。许林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精神状态就跟以前的许悠然一样。   季子修看到以后,倒是晚上跟许究说过一次:“爸现在这样,倒像真的精神错乱似的。”   许林对待季子修的态度好了许多,有时候会给他塞糖,拿他当小孩对待。   许究沉沉的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精神错乱,许林终究是许林。”   季子修又慢慢释然,在许林精神正常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仍然像是在看病菌。   在这段时间里,许究彻底控制了公司,早已满十八岁的季子修也联系上了李明月的律师,悄悄继承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份。   当这笔钱摆在眼前的时候,他的确吓了一跳。   李明月简直是挖了公司一半的钱留给季子修了。   她知道许林在外面还有小三和私生子的时候,就早早的预防了这一手。虽然明面是回家照顾儿子,可私下却完全不是这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白色的雪花飞舞而下,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完全雪白了。季子修站在窗边伸出了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雪花接触到他手掌的温度,就瞬间化成了水。   从初夏被困到那个别墅里,季子修来这里已有半年了。   许究走了进来,用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很冷,别着凉了。”   他的情绪不多,连说关心的话也是面瘫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让季子修格外安心。   季子修轻笑起来,一直盯着许究看。   许究问:“怎么了?”   他拉着许究的衣服,狠狠的亲了过去。   他这段时间仗着许究不敢拿他怎么样,主动撩他的举动变得多了很多。许究每次回家,都会挂着甜蜜而郁闷的表情,到厕所里自己弄出来。   一边想着那个人,一边自己弄。   还有谁比他更苦逼?   许究的眼底里冒着欲火,他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   “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   季子修无所畏惧:“啧,日~久天长嘛。”   许究把他抱住,轻轻跟他咬耳朵:“第一个字别咬得那么重。”   污得很。   污得他的心都痒了。   大雪夜里很冷,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抱着温存,每次许究回来,就总感觉是偷情似的。监控还在,季子修不知道许林有没有在看,他转而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许林真的在看,一定早就被气死了。   毕竟,他可是罪大恶极的‘勾引’许究的人呢。   许林这边推迟了吃药,他的头疼病越来越依赖这种药了,甚至有些药物上瘾。许林被迫在家静养,他知道自己的好儿子许究已经彻底掌控了子公司。   那些董事会的人越是对许究满意,许林就越是心惊。   他联合了一些元老打算反攻,就等着明天去公司,让许究知道许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许林打完电话,眯起了眼。   此时谢柔已经不在许家了,他有时候神志不清的时候把谢柔赶了出去。   吃了那些药,就仿佛会把内心最真实的东西全无顾忌的说出来似的,许林的心中没有半分不舍,还反而觉得自己做得对。   谢柔也在打那笔钱的主意,他不可不防。   许林站起身,想起许久没开的监控,手都已经触碰到机器了,可季子修那晚自言自语的模样又浮上心头,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去找季子修。   大晚上,季子修的房间仍旧留着灯,许林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   房门没有锁好,他轻轻打开了门,却看到许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在他弟弟额头爱怜的亲吻了一下。许林仿佛雷击似的愣在原地,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许究!”许林看季子修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许林的眼中满是失望之情,被气得满脸涨红。   季子修冷眼看着他,在许究耳旁暧昧的流连:“哥,能帮我一件事吗?”   “我知道。”   季子修回许家的目的他早就知道了,许究不仅没有理许林,反而还在季子修的唇边亲吻了一下:“爸,如你所见,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你们疯了!”许林猛烈的咳嗽起来,“你们这是乱伦!”   他还不知道许究不是他亲生儿子,以为许究是他培养的满意继承人。   季子修倒是偏要看看,他要是知道只有许悠然才是他亲生的,会露出什么表情?   “我回来,就是抱着这个目的。”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你不该接我回家的。”   许林被气得一口气没憋上来:“逆子!”   季子修偏要气他:“这下你两个儿子都成变态了,爸你是不是还打算出去再生一个?”   许林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听完季子修的话,竟然晕倒在地。   许林的抗打击能力应该更强一些才对,季子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若有所思。   他和许究不是杀人犯,到底还是把人送到了医院。   许林明天去公司的计划是不成了,反攻也不成,许林又被送去了医院,已经是大势已去。   许究在这段时间继承了公司,以雷霆手段压得下面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到头来,许林的如意算牌已空。季子修继承了李明月给他的那份儿,许究又继承了他心心念念的公司。许林躺在床上,显然是恨死了季子修。   “许先生,你近期服用了太多精神类的药物,所以被这么一刺激,你的身体就控制不住了。”   许林在床上,眼球转动,仿佛是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药物我看了,全是违禁品,长期吃会产生精神错乱的。”   精神错乱?   许林听到这一个词之后,立马想起了方永明。当初他拿这种类型的药给季子修吃的时候,许林还刻意引诱。   没想到现在报应这么快就落到他的身上了,自己也被人下了这种药。   许林把怀疑的目光落到了季子修身上。   他愤恨的用手颤巍巍扒开吸氧器:“叫……那个畜生,过来。”   许林的主治医生很奇怪,明明许林都在床上瘫了好久,连说话都不能说了。如今一开口就是这个,可见此刻的许林有多么愤怒。   正在此时,一个女人踩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不用叫许悠然过来了。”   许林抬起头,看到了谢柔的脸,他咬着牙:“你怎么,来了?”   谢柔微笑的看着那些医生:“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我丈夫说几句话。”   人家是两夫妻,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要是许先生等下有事,直接叫我们。”   “好。”   许林冷冷的看到这一幕,等人终于走出去了,谢柔才回眸给他轻轻盖了被子:“老许,我知道你半年前送许悠然去别墅的时候,就写好了遗嘱。”   许林的目光复杂。   “我跟了你那么多年,除了能住在许宅,是一分钱都没有的。”谢柔甜甜的笑起来,“不过你倒是对阿究不错,东西几乎全留给他了。”   许林恶狠狠的吐出几个字:“许究,现在没有资格得到那些了。”   谢柔盯着他:“我要是早点狠下心,也不至于让你把我赶出许宅了,许悠然也不可能回来。”   谢柔也知道了许究和季子修在一起的消息,当初她只觉得荒谬,可如今想想,也算是报应了。   “什么意思?”   “那药是我换的,除了我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有谁呢?”   许林的脸都气绿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谢柔却让他稍安勿躁:“还有一件事,我瞒了你好久好久,就盼着现在告诉你呢。”   瞒他?   许林的脸上有些错愕。   可谢柔凑近了他,在他耳边甜美又温柔的说出了真相:“阿究不是你亲儿子。”   许林瞪圆了眼睛,他此刻要不是四肢无力,一定会打死这个贱女人。   他被带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许林气得吐血,一副恨不得吃了谢柔的模样。   谢柔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所以哪里是悠然毁了阿究?反倒是阿究毁了你儿子。”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一样狠狠戳在许林心口。   “你当年欠了我那么多,我和阿究一人毁掉你们一个,也算一报还一报了。”谢柔大笑着走出了这个病房,留下许林怒气攻心,呼吸急促。   当天晚上,许林又被推进去做了一次手术。   等手术出来,许林的命虽然抱住了,可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   他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也仿佛在一夜之中长出来了许多白发。   许林……老了。   他恍惚间惊觉,自己这一辈子竟然只有悠然一个儿子,那他对他做过什么?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从眼前拂过,许林犹如一只斗败的狮子一样,已经迟暮。   许悠然在别墅里说起过胡话,自言自语的,就像是人格分裂。   许悠然刻意去亲吻许究,在他面前说自己回来就是这个目的。   许悠然……被方永明,他派去的那个医生侮辱了。   许林的眼底缀满眼泪,这是他儿子呀,他怎么不知道疼,反而推他出去受了那么多伤害。   他回来报复自己也对,蓄意勾引许究也对,都是因为他太疼。   许林想起小时候的许悠然,完全看不出来喜欢男人。要是……他当初不那么做,不瞎想那笔钱,不把他送去别墅那边,他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方永明?   许林的精神恍惚,满心都是后悔。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想见季子修,他都是不会再来看他的了。   又过了一月,尚未到春节。   季子修这具身体再也撑不下去了。   原本许悠然的执念消除,他就该离去,可许悠然和他约定了,要撑到最后。   他变得越来越嗜睡,本来就已经切除了一部分胃,此刻吃得更少了,就像他得了厌食症的那会儿。   许究公司也不去了,整日整日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春节……还有多久啊?”   许悠然的生日在初二那天。   “还有一个月多呢。”许究的心里很难受。   季子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个月,他连一天都撑不住了。   这个身体在腐化,灵魂强行停留在这具身体里,他日日都看得见某一处的皮肤烂了,出现了尸斑。   “许究。”季子修叫他。   许究弯下腰,想焐热他的手,可自己的体温,怎么样也传不到他的身上。   许究的心口颤了一下,告诉季子修:“我害怕。”   季子修压住眼泪:“害怕什么?”   “怕你……离开。”   于许究而言,这种情绪十分陌生,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害怕。   季子修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眼眶都红了。可他真的无法再停留:“还好我不怕。”   白雪落到他的发间,季子修又去看了那颗常青树。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我。”   季子修死之前亲吻了许究的脸,许究跟了他去了那么多个世界,所以他不害怕,许究不会弄丢了他。   “来找我。”   “我等你。”   说完,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许究怀里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他恍如失了魂魄一般为他办了葬礼。   这段时间,他一直浑浑噩噩,只知道一定要给他办一个葬礼。   “我们老家那边的人说,不下葬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连轮回都没有。”   他不要让季子修变成那样。   葬礼上,许林坐着轮椅出席了,他的心头满心后悔,泪水一直包不住。   “悠然……悠然……”   魂兮散去,世间再无许悠然。   许究失魂落魄的走出葬礼,外面,下雨了。   “我现在就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藏(g)灵,藏的是方云寒的灵。   藏(zang)灵,藏的是许悠然的灵。   是一语双关的。 第55章 师徒1   昏暗潮湿的地下,阴冷的从上面滴下水珠。周围都是暗的, 唯有幽冥灯火引燃的地方有略微光亮。再往前, 有一个巨大的冰床。   红色的帷幕高高挂起, 原本暖人的红色,却这样的景色下, 让人觉得十分诡异恶寒。   冰床上睡着一个人。   冰冷如仙, 气质卓然,宛如玉琢般。   季子修醒来的时候, 他睡在一个巨大的冰床上。   他不知道沉睡了多久,身体都几乎被冻僵了。他的脸做不出其他表情,就像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情绪一样。   完了, 他和陆千澜同学一样,面瘫了。   季子修从冰床上爬起来, 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开始闭上双眼, 接受原主的记忆。   阮天琅是天之骄子,一派宗主, 创立了云岚大陆最鼎盛的修仙门派。门中弟子把他传得神乎其神,因为在灵气匮乏,三千年都没有出过飞升之人的云岚大陆里,阮天琅是头一个到地仙修为的。   只是他幼时一家惨死, 被人以秘法伤了半张脸,即使到了地仙修为,也依旧不肯医治。   阮天琅常年带着面具,气质十分高冷, 让人望而生畏。也正因如此,修仙界盛传他的容貌乃天下第一。   他到底长成什么样,也成了云岚大陆未解的谜。   季子修艰难的从冰床上爬起来,周围灵气匮乏,根本承担不住地仙境界。就好比一个人需要一定量的空气,而周围的空气又十分稀薄,偏要活动,就会让人感觉胸闷气短。   灵气对于季子修来说,也正是这个道理。   他用水幻化出一面镜子,立在半空之中。   里面的人气质卓越,眉眼里都带着淡淡的疏远之气,当季子修揭开那个面具的时候,才发现右脸十分可怖,整个已经腐烂,伤口根本没有好的时候,又再次腐烂。   这样循序多年,阮天琅已经不知道经受过多少次折磨。   季子修狠狠叹了口气:“原来不是不治,而是治不好。”   幼时受的伤,哪有这么容易?   当年的师弟师妹都成了云仙宗的长老。除了一个人,三百年前,阮天琅的师妹兰音因为动了情劫叛出宗门,可兰音有情有义,即使加入魔门也对云仙宗格外维护。   阮天琅去追她的时候,脸上的旧伤发作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了过去,结果那位魔门弟子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整日神神叨叨的说阮天琅丑陋不堪。   这下子,不仅惹得兰音震怒,修仙界同样也是。   那可是阮上仙,地仙修为!谁都清楚,修仙到了一定境界,容貌都不可能丑的!   不过被人那么说,众人越发好奇阮天琅究竟长什么模样。   [真的好辣眼睛,嘤嘤嘤。]0404心理苦,[为什么主人总是接到这种类型的身体?]   “别废话了。”过了好几个世界,季子修太了解自家系统了,“你是不是又想给我弄成我原来的模样?”   傅新雨和许悠然不见0404调整,南辰和阮天琅可就不一定了。   0404决定装死。   它是美貌的系统,绝对不能忍受宿主辣眼睛。   它一定会弄的。   这张被毁容的脸,也的确看着可怕,季子修重新带好面具,准备走出冰室。   阮天琅只有一个执念——好好保护徒弟长大,也算是弥补。   阮天琅有心魔,即使是地仙修为,也逐渐无法抑制,到最后被心魔所困,堕入魔道。也正因如此,他被万人唾弃,声名狼藉。当初被捧得多高,就摔倒得多惨。   所幸阮天琅也不带面具了,以一张极其可怖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哪里还是那个上仙?看着比魔门弟子还有可怕。   众人觉得受到了欺骗,对阮天琅三个字更为唾弃。   在此期间,却有一个人一直陪在阮天琅的身边。   至死,他那个徒弟都不曾离去。   等阮天琅死后,便有了这个执念。   可因为最高难度的限制,坑爹的是季子修完全不知道他那徒弟长成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原主共收过三个徒弟,两男一女。   他到底想让谁被救赎?   遍地撒网还不行,阮天琅希望只对那一个徒弟好,尽力去弥补他。   选择其中一个,就必须放弃另外两个,季子修觉得难。   他收徒也算晚了,因旧友之托,收下了其中一个徒弟。   剩下的两个徒弟,一个为现任执法长老炎奚的推荐,一个是他自己看中了那孩子的根骨。   正在此时,山门前有奏乐响起。那琴声悠悠,让季子修闭上了双眼。   炎奚弹琴一流,琴音可静心凝神。他双目失明,却有一颗聪颖的心,在阮天琅的帮助下,自此走上了琴修一道。   季子修淡淡的勾起嘴角:“炎奚平日都不奏琴,看来这一届的新入弟子当中,有他看中的徒弟。”   云仙宗五年一次收徒,乃是门中大事。季子修到来了几分兴趣,他唤来了本命灵剑,御剑承云而去了。   此时,云仙宗入门大典。   云仙宗云雾缭绕,坐落于一个山谷之间。   头上的五座高峰,由护山大阵加持,浮于半空之中。   萧染抬起头,眼底满是好奇,周围的人都不敢偷偷去看,害怕失了礼节。所以萧染这模样,让领头的师兄叹息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他们宗主,最喜守礼的孩子,连着几位长老,也跟宗主的喜好来选人。   谁让几位长老都是宗主的小迷弟呢。   “这次刷下去的孩子似乎很多?”   “今年的入门试是炎奚出的题。”   一听是炎奚,风微颤抖了一下,炎奚师弟最晚入门,平日里总是一副风轻云淡、温文尔雅的模样,可谁人不知他的心就是黑的!   师兄最喜欢他,搞得风微还觉得有点小吃醋。   “原来是炎奚师弟……”   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的名字,炎奚手上的奏乐忽然停了,他寻着声音微笑着问:“风微师兄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风微咳嗽起来,心里暗骂这个炎奚耳朵尖。   “我是说,炎奚师弟今日竟然奏乐了,是想收徒弟了吗?”   炎奚轻轻笑了起来:“那个人,出关了。”   风微睁大了眼:“不可能,离师兄出关的时间尚有一年!”   炎奚微微皱起眉头:“风微师兄不信我?”   炎奚身为执法长老,去禁地的时候受到的禁制没他们大,这一点让风微心里很不高兴。   不过阮天琅出关了,这点值得云仙宗每一个人欢呼。   云岚大陆的第一高手,他们云仙宗的倚仗,风微不禁感叹:“师兄这个日子出关,也算是缘分,也不知道师兄多久才会收个徒弟。”   “收徒?”炎奚奏乐的手指忽然停顿。   风微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炎奚,还有些纳闷:“我们五人之中,唯你尚未收徒,要是师兄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炎奚的脸上挂起假笑:“我会考虑的。”   正在此时,天空一道惊雷闪过,拨乱了四周的白云。   一人御剑而下,他身着白衣,负手而立,一派仙家风范。   炎奚早就听到了惊雷剑的声音,脸色兴奋的站了起来:“师兄!恭喜出关!”   “嗯。”季子修淡淡开口。   他们这个宗主,积威已深,数千内门弟子纷纷低下了头,面露欣喜。   宗主——出关了!   而且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宗主竟然出来主持入门大典,这一届的人怎么这么有福气!有的还恨不得自己晚生个几年,加入这一批人呢。   风微恭敬的朝季子修行了一礼:“师兄,此次出关怎么不早点派人通知我们?”   他其实更想问季子修为什么来这个地方了,但风微面对男神的时候,总有些小羞怯。   季子修走上前去:“我想收徒。”   这四个字,仿佛在众人心头是用砸的力度。   “收……收徒?”炎奚猛然抬起头,“师兄!你这样的修为资质,若不是天纵奇才,哪个配当你的弟子!”   他的双目看不清,一直紧闭着眼睛,表现得云淡风轻的模样。   季子修觉得,修为高就是有好处。他只是一眼,就看出炎奚此刻的心……乱了。   “收徒,我在云岚大陆已经呆不长久了。”   风微理解他的意思,是想在走之前,为云仙宗留下倚仗。   季子修朝下方一看,便将目光落到了一个少年身上。   不是别人,只是这下方就连内门弟子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偏生这少年,好奇的瞪圆了眼睛。在下方众人里,看着格外明显。   “你,上前来。”   萧染用手指着自己:“我?”   一旁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看到萧染笑嘻嘻的跑了上去。   阮天琅不知道看中了谁的根骨,他自己都是变异雷灵根,按理来说他看中的那个徒弟,他的灵根该是只好不差的。   季子修拿出一颗五彩珠:“这是测试灵根的宝器,试试。”   萧染把手放到上面,眼底闪过一次坚定。   五彩珠发出各种光芒,风微摇了摇头:“五灵根,只配入外门。”   说是外门,也算高抬萧染了。云仙宗门槛儿高,外门弟子都大多数是四灵根,五灵根的人只能当杂役。   萧染鼓起勇气,朝季子修一拜:“回禀仙人,我幼时为了自身安危,母亲给了我一颗能掩盖自己资质的灵器,我一直戴在身上,所以才无法测出我的资质。”   这个孩子……心思太多了。   殿上的几个人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几百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萧染是什么意思?   他起先不说,先测试了再告诉季子修这些东西,是想更加得到季子修的关注。   无论是风微还是炎奚,此刻的心中都有些不舒服了。   不是萧染的资质如何,而是他的小心思太多。   季子修神色淡淡:“你尽管试试。”   萧染面露喜色,把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然后伸手放到了五彩珠上面。   没过多久,五彩珠就出现了裂痕,随后没有多久,五彩珠碎成了粉末。   风微震惊的站起身:“这……?”   “雷灵根,与我一样。”季子修对萧染倒是有几分兴致了。   萧染露出窃喜的表情,他早就清楚季子修是什么灵根,所以才想季子修当他的师父。   只不过他写文的时候怎么把阮天琅的脸给写毁容了,好扫兴!   “我收下你了,以后便是你的师尊。”   萧染机灵的朝季子修一拜:“师尊!”   季子修想起还有两个徒弟没找到,脑子有些疼了。   他若真是收徒,就不喜欢萧染这样小心思太多的。   [主人,我忘记跟你说了,这个世界……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这个萧染,是创造你的人。]   季子修艰难的问:[创造……我的人?]   [这个世界是书里的世界,虽然也是真实存在的。可萧染是作者,你是他笔下的反派。]   [……想拜反派为师,什么作者的脑洞这么清奇?]   特别是阮天琅还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反派。   季子修又体会到了深深的恶意。   真残酷。   还有两个徒弟,这下咋整吧。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炎奚身上:“炎奚师弟,我在禁地听你奏起琴乐,可是今日也想收一个徒弟?”   炎奚的身体都僵硬了,季子修收徒,不久之后就会飞升上界,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的修为还是进展太慢,若是能追上师兄的步伐那该多好:“不必了,我奏乐……不过是想起师兄今日出关。”   季子修见他不愿收徒,也没有强行再问下去了。   他把目光落到了萧染身上,想要仔细看看阮天琅想救赎的到底是不是他。   即使只是个……奇妙的世界,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伸手过来。”   萧染早就是成年人了,知道阮天琅是反派。他此刻待在一个小孩的身上,却还是对阮天琅有些戒心的:“师尊?怎么了?”   风微是个暴脾气:“你师尊叫你伸手就伸手,说什么废话!”   萧染讪讪的笑了两声,只是迟疑的伸出了手。   季子修按了一下他的灵脉,一下子就得知了为什么萧染的母亲要给他隐藏资质了。不是隐藏的变异雷灵根,而是另外一种很麻烦的东西。   天元明心体,予以采补,永无心魔,和极阴之体堪称鼎炉之最。   萧染一脸的僵硬,生怕阮天琅这个魔头看出些什么。他当初写阮天琅的时候,可是设定阮天琅脸被毁,幼时全家被灭,种下了很深的心魔,因此阮天琅只到地仙修为,也是困于心魔的缘故。   要是被他察觉出来了,自己会不会被他采补?   萧染瑟瑟发抖。   季子修当然不知道萧染的脑子这么有病,他收回了手,只说:“你经脉有些淤塞,雷灵根也不是很强。以后师尊会为你寻一些增长灵根的天材地宝。”   嘶!增长灵根的天材地宝?那可是极少的!   底下的人都死死的掩饰着自己羡慕的眼神,狠狠的捏紧了双手。   那个不知礼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好?竟然成了宗主的徒弟!   季子修面临一群小迷弟的眼神,面瘫着脸坐在上方,看其他人收徒。   单灵根的人会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其余皆由外门弟子做起,需等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或是贡献点足够多,才能成为内门弟子。   等这一届人都已经分完,季子修便要走人了。   炎奚双手抱琴,淡淡微笑:“师兄刚刚闭关出来,也有多年未见了,我想请师兄上我那儿去喝杯茶。”   要只是喝茶,季子修不会去的。   可他想起在原主的记忆当中,炎奚向他推荐了一个徒弟,这事儿就不得不去了。   “也好。”季子修对萧染说,“你先回弟子阁收拾东西,我一会儿来接你。”   “好的,师尊!”萧染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他们师徒友爱,却让炎奚觉得很刺耳。   季子修唤出惊雷剑,炎奚也跟随了他的脚步。   两人的修为都很高深,特别是季子修,他几乎要乘奔御风而去,气质犹如高岭之花一般。   萧染睁大了眼睛:“帅死了!不看那张脸的话阮天琅真是男神!难怪我当初这么设定,全宗门都十分敬重他!”   他以后也能像那样吗?   萧染的目光闪烁起来,野心勃勃。   ……   去炎奚的住处,对于季子修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为了等炎奚,他特意放慢了速度。   两人来到琴雁峰,炎奚还轻笑着说:“这次出关,师兄倒是越发体贴了。”   季子修淡淡瞥了他一眼:“莫要胡闹。”   炎奚听得心里微暖,笑容就更真切了。   “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么问肯定有事,季子修淡然道:“直说无妨。”   炎奚说:“我和风微师兄都觉得,萧染的心思太多,即使资质不错,也不适合当师兄的徒弟。”   “我自有打算。”季子修的语气里带着强势。   炎奚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不禁苦笑:“我也知道……不过师兄既然想收徒,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   “哦?”   “前些时日,我下山历练的时候,在一个被毁的村庄救了一个孩子。当时他的整个手臂都被砍断了,全村子的人就剩下他奄奄一息。我于心不忍,便带他回了云仙宗。”   季子修来了几分兴趣:“不如我们边喝茶边聊吧。”   炎奚松了一口气:“好。”   琴雁峰上百花盛放,是炎奚用灵气维持的。他的住处也十分雅致,石桌前有一片巨大的竹林,里面所种植的全是灵竹,夏日里自带几分清凉。   炎奚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套茶具,就连茶和水都十分讲究。   茶一定用上千年的灵茶制成,而水则采自清晨灵竹上的露珠,加入万年石乳混合调制而成。   不一会儿,炎奚的茶就泡好了。   他的双眼虽然看不见,可心跟明镜似的。   热气让茶香里都散发着灵气一样,季子修喝了一口,觉得胸闷气短的感觉总算少了许多。   炎奚接着刚刚的话题:“我看那少年虽然话不多,可心性沉稳。怜他被魔门害得全村尽毁,我便收留了他一阵子。前些日子门中选拔新入门弟子,我见他伤势尚未痊愈,便没让他去参加入门试。”   他说了这么多,终于进入正题了。   不过……话不多,心性沉稳,让季子修莫名的想起了某个人。   季子修抿了一口茶,静静聆听。   “师兄,这也是我自己善做主张,给他私自测试了一回,竟然发现这个少年也是单灵根。”炎奚朝他恭敬的抱拳,“恕我直言,若师兄执意收徒,不如收下他,至少他心性绝胜萧染啊!”   季子修淡淡道:“罢了……你一片苦心,我便收下他吧。”   炎奚的脸上闪过惊喜。   “等他伤势痊愈,便带到禁地来,与萧染同时修行。”   “好!”   两人达成了共识,正在此时,一个小童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跪在二人面前。   “禀告宗主,护山大阵前有一人前来,说是您的旧友。还……还说……”   “什么?”   “说您三百年前答应过她,要收她孩子做徒弟的。”   “那人是男是女?”   小童回想了一下:“女子,生得十分艳丽好看。”   炎奚联想了一下,三百年,又是这个长相……他略微震惊:“兰音师姐?”   她都已经嫁入魔门了,竟然把孩子光明正大送回云仙宗,还想让师兄收她的孩子当徒弟?   炎奚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也只能静静等待季子修做决策。   季子修:啧,第三个徒弟登场了。   “把人请进来。” 第56章 师徒2   季子修不介意兰音到云仙宗来,可其他人不这么想。   早在三百年前, 兰音就不属于云仙宗了, 她一时叛出云仙宗, 就永世非云仙宗人。   季子修又抿了一口茶,见小童久久未归, 便心生疑虑。   恰巧的是, 炎奚也同样这么想。   “师兄,不如我前去一看吧?”   季子修想了想, 放下手中的茶杯:“等等,我与你同去。”   在兰音没叛出云仙宗以前,要说阮天琅对谁好一些, 大约就是这个兰音了。   炎奚轻声叹道:“兰音师姐此次回来,定然不止是为了拜师一事, 万望师兄……莫要心软。”   要是其他人在这里, 大约会惊呆。   他们这个宗主早已修得冷情冷性,要说心软, 那真是天方奇谭。   季子修也不反驳,只是静静聆听。   两人来到山门,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傲然的站在千层阶梯之下。她长相十分艳丽,如火焰一般, 眉目自带三分倨傲。长长的衣摆拖地,多了几分靡丽之感。   见季子修来此,女子朝他一拜:“宗主大人。”   “兰音师姐……你怎么不叫师兄?”   兰音的眼中淡然,可语气却藏着不舍:“当日因为一己之私, 叛出养我的师门,已是大逆不道。如今……我也没有脸面再叫宗主师兄了。”   护山大阵尚在身后,兰音也不敢进来一步。季子修叹道:“那便是你的女儿吗?”   兰音身后有个小女孩,抓住娘亲的衣袖,藏在身后看了一眼季子修。   “是。”兰音轻声对她说,“苏晴,这就是你的师尊了。”   苏晴怯生生的看向季子修,见他目光冷淡,也不知道叫师尊会不会惹得他不开心,所以迟迟没有叫出口。   兰音无奈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望宗主莫怪。”   季子修缓步走到兰音身边:“你不会为了这一件事来找我,说吧。”   兰音的眼底露出羞愧:“确实为这一件事。”   见她脸色苍白,没有血气,季子修觉得奇怪。他伸手就要抓住兰音的脉搏,却被兰音一个推手挡住。她面露祈求,不肯叫出的称呼也说了出来:“师兄,求你……”   “苏战呢?”季子修微怒。   兰音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肯答。   “求宗主成全,帮我照看苏晴长大!”   当日她是如何跪在自己身边,求自己成全她与苏战的。可如今却连苏战的人影都见不着,季子修如何能不怒:“你不说实话,我便不承下这个徒弟。”   季子修的试探可不是小小招式能挡住的,兰音刚刚动了真气,引发了内伤。   兰音的脸色疲倦,她送苏晴上山已是极限,此刻朝着云仙宗门深深跪下。   “此生此世,我已经报不了师门大恩了。”   身后的炎奚忽然觉得有几分于心不忍,这毕竟是那个傲气的兰音师姐,从不屑跪拜之礼的。她虽然身为女儿,可比一般男子还要要强,此刻的她竟然跪下去了。   季子修微微合眼:“不必了,我早就说过,云仙宗一直都是你的家。”   可兰音却跪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就像是失去知觉一般。   苏晴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冲了上来:“娘!”   苏晴抱住兰音的时候,她跪拜的地方竟然渗满了鲜血。兰音奄奄一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季子修连忙蹲下身,为她输送灵气。   他乃地仙修为,灵气极多,可也抵不住一个无底洞。   兰音的半张脸上全沾满了鲜血,双眼含泪:“苏战……他七魂六魄全被打散,我也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   兰音无法开口,她的脑子里浮现苏战看她的最后一眼。   决绝,带着幸福。   他保护了妻女,何其骄傲。   苏战和兰音永远都不会想到,魔门终究是魔门,苏战为苏晴找来了祛除杂灵根的天材地宝,他们就想争抢来。   “他没有转世了……我连寻他的转世都做不到。”   “兰音,撑住,我会救你的。”   兰音摇了摇头:“师兄,你能孤独的存活在世间千千万万年,可我做不到……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间独活。”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有苏晴吗?”   一旁的苏晴哭得眼眶红肿,眼泪流到了兰音的脸上。   “来不及了……我伤得太重了。”兰音手里捏着玉佩,极其不舍的看了苏晴一眼,她很想抱抱她,再为她做糕糕吃,想看着她长大。   兰音彻底的闭上了眼,身体慢慢化成碎片,随风散去。   苏晴哭得都打嗝了,眼泪婆娑,想要抓住那些灰烬,却什么都无法抓住。   “没想到,兰音师姐最后一拜,竟是朝着云仙宗。”   师门重恩,不可忘记。   兰音愧疚了三百年了,这一次……总算了却遗憾。   季子修抿着唇,将兰音的玉佩挂到苏晴身上:“我收下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微沙哑,也不明白为何兰音会在这一世死去。明明……阮天琅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东西。   [主人不必难过……]   [莫非……是我改变了什么?]   [不是,苏战为女儿找来的天材地宝,被萧染所用,消息也是萧染传出去的。]   季子修的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修仙的确是夺取生机,可苏战一家并未惹到他什么,如此手段,当属恶毒。   他想拉起苏晴的手,可苏晴一直在原地痛哭。   她的话都喊不明了,还是抽抽噎噎的,泪水流个没完。   [萧染……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季子修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怀疑萧染手头拿着什么神器级别的好东西,才有这个本事。而炎奚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他早在之前萧染小心思那么多的时候,就怀疑萧染是不是夺舍重生的老鬼了。   “苏晴,埋了你娘吧。”   苏晴猛然抬头,却看到季子修的眼里连眼泪都没有,她的声音又软又轻:“你就是我阿娘常说的师兄吗?可阿娘说,她的师兄……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兄。”   “有时候哭,不一定要哭在脸上。”   “那在哪里?”   “心里。”   苏晴哭得更加厉害了,兰音连个尸骨都没剩下,苏战更是被魔门争斗所连累,弄得灰飞烟灭。苏晴小小的身体抱起兰音的衣衫,奶声奶气的对季子修说:“师尊,我要安葬我娘。”   随后,三人来到云仙宗灵殿。   炎奚奏起了琴曲,曲中悠然,仿佛在哄谁进入安眠一般。   苏晴将兰音的衣衫朝着下方狠狠一丢,衣衫轻轻漂浮,随后落到地底深处。   苏晴抽噎着对季子修说:“师尊,我以后不会哭在脸上了。”   季子修蹲下身,抱着她年幼的身体。   兰音有一句话说错了,阮天琅可以孤单的存在于世间千年,可季子修做不到。   正因为做不到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他才和0404签下契约,成为宿主。   试问,签下契约的哪个宿主,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过都是贪图那零星半点的温暖,不断挣扎,追求,以至于前方不管是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向前了吗?   “师尊……我还能再见到阿娘吗?”   “她会转世,若你能好好修炼,许能再见到她。”   苏晴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再见到的人,是我阿娘吗?”   季子修沉默不语。   苏晴年纪虽小,却让他第一次察觉到了一件事。   [0404,你说……我在考核世界的附身变成了转世,我是不是也不想变成以前那个我了?]   [我也不愿意主人变成以前那个你。]   季子修垂下眼眸:[这,莫非又是我自己的祈愿吗?]   他只能告诉苏晴:“是与不是,只在己,非他人。”   ……   季子修本想等下去接萧染,可这会儿知晓这件事情过后,便对他完全没有好感度了。小姑娘极度没有安全感,就连睡着的时候也揪着他的衣服。   炎奚趁她睡着的时候,用五彩珠给苏晴做了资质测试。   极其驳杂的五灵根。   难怪苏战和兰音拼了命也想为女儿找到洗去杂灵根的天材地宝,原来是这样。   若没有那东西,即使季子修给她堆丹药,她也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筑基期了。   至于萧染到底有没有吃属于苏晴的东西,答案太明显了。   他的变异雷灵根很弱。   当时测试的时候,季子修就觉得有些微妙。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若上一世陪伴在阮天琅身边的徒弟是萧染的话,那他一定别有用心。   萧染大约无法体会那种孤独,被心魔吞噬得理智不剩,好不容易控制住那种东西,所有人都视他为洪水猛兽,就连亲手创办的云仙宗也同样如此。   季子修在心底里这么对0404说:[但愿不是萧染,否则,阮天琅祈求了那么多次,那就太可悲了。]   苏晴睡熟了,炎奚的琴也就停了。   琴雁峰上暖风熏人,十分舒适。   炎奚问:“师兄要再看看我所说的那个孩子吗?”   “不必。”季子修把苏晴抱起,“我隔日再来。”   炎奚也只能微微苦笑:“好。”   等季子修离开琴雁峰,他才收敛了笑容,慢慢走到了地下室。   和琴雁峰主峰完全不同,里面十分寒冷,吹拂在脸上的风,刮骨般疼痛。   地下室的最深处,用锁链锁住了一个少年。   他被关在笼子里,如炎奚所说少了一只胳膊,浑身穿着破烂的布条,满身都是鲜血。   “谢川,我帮你寻了一个好去处。”   笼子里很脏很臭,谢川的脸上也满是脏污。   他的心头早就充满了不甘,被炎奚折磨得已经扭曲。   “我在你体内放了已经被我炼化的七阶毒虫,帮我拖着他,不能让师兄飞升。”炎奚语气森森,“我不想见不到他。”   这下子,谢川才终于有了反应。   “你真恶心。”   炎奚叹了口气,催动咒语,引得谢川在笼子里打滚,痛不欲生。   他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手中的琴,陷入了沉思之中。   黑暗之中,大火冲天而起,快要吞灭一切。七圣宫门下弟子历练,却大意的放出了妖兽,使得妖兽作乱凡尘,殃及了整整一座城。   妖火溢出的时候灼伤了他的双眼,他的父母兄弟也丧生在大火里。   炎奚恨透了修仙之人。   他虽然最终活了下去,是她娘亲死死抱住了他,换来了他的命。可大火却烧烂了他娘亲的后背,露出半架白骨。   炎奚在凡尘之中摸爬滚打,尝尽辛酸,他一家挨着一家要饭,没人愿意给一个小乞丐吃的。   遇上歹毒的人,甚至还会看他长相不俗,伸手上来胡乱非礼。   炎奚学会了伪装自己,从不笑,到只会笑。   那个冬天,他要不到任何吃的,几乎快要冻死了。   在这个时候,有一人从天而降,也正是他最厌恶的修真者,救了他的命。   “你叫什么名字?”   “阮天琅。”   “很美的名字,可惜我看不到你的脸了。”   一千年的相处,换来炎奚深深的痴恋。不管阮天琅长什么样子,他都爱若珍宝。   只可惜,他资质有限,以琴入道,修到现在已是极限。   那个小鬼资质极好,他原本把他抓来,是想夺舍的。   却没想到,他的师兄,不日便要飞升。   要不是发现萧染心术不正,他担心师兄,又出了兰音师姐的事,炎奚肯定会直接夺舍。   只是现在,不仅师兄怀疑萧染是夺舍重生的老鬼,就连他也这么怀疑萧染了。要是他再夺舍谢川,肯定会被存有戒心的师兄发现。   炎奚停下了念咒,对笼子里的谢川说:“做我的眼睛,帮我看住他。” 第57章 师徒3   等炎奚的声音停了,毒虫也不再咬食他的血肉, 谢川才满是冷汗的用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看你真是疯了。”   谢川的话, 他听了只想发笑。   炎奚自己也想知道,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他痴迷至如此。   都怪师兄, 为什么要在他满是黑暗的时候将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炎奚从不是阮天琅所想的那般温文尔雅, 他的心早就疯了,烂了, 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谢川,我修的是魔道, 自有万种法子折磨你,你这么说只会让你的境地更加难堪而已。”   “为什么是我?!”   被关得太久, 在这里根本不见天日。他的父母兄弟是被魔门所灭, 原以为是救命恩人的炎奚,却比那些人的嘴脸更加可怕。   “怪只能怪你的灵根资质太好。”   怀璧其罪的道理谢川懂, 怪只怪自己太弱小了。谢川狠狠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修仙的人,都是这样么?”   他已经被折磨得太狠了,早就没了体力对抗。   炎奚蹲下身子,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地,他的眼睛被蒙上了白布,发带栓在后面,有几分飘逸如仙之感:“于我而言,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那个人以后会是你的师尊。”   七圣宫早在多年前就被炎奚灭了,他早该入魔道,这般似人似魔的样子,全是为了阮天琅。   七阶毒虫除非他死,否则永远无法拔出,炎奚也不担心谢川会告发他。   就算谢川把这件事说出口,炎奚也是云仙宗的执法长老,积威甚高,无人会信一个小儿的话。   “师尊……?”   谢川陷入了昏迷之中,炎奚的这句话深刻的铭记在他的心头上。   若有朝一日,他定要让炎奚在意的那个人,痛不欲生!   ……   季子修回到自己的住处,将满脸泪痕的苏晴抱到里面,就看到萧染跪在外面,满脸兴奋的等待他归来。   “你怎么会在此?”   萧染献殷勤的说:“师尊虽然说要来接我,可我不敢劳烦师尊亲来,便善做主张自己上来了。”   今天季子修收下他的事情闹得很大,如今云仙宗的人都知道他是宗主徒弟了,所以来上峰的时候,门口两只灵兽根本没拦他。   萧染野心勃勃,想当季子修的首徒。   季子修有些烦萧染这种善做主张,他的声音大了些,吵得小姑娘快要醒了,季子修伸出手指,轻轻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萧染这才发现他师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立马看了过去:“师尊,这是……?”   萧染早就知道这是苏晴了。   他笔下主角的后宫之一,出身高贵,小时候得了父母的帮主洗去杂灵根之后,便在修仙一途中再无资质所限了。   季子修的眉头微微蹙起,做了一个小小的试探:“她父母双亡,兰音在死之前好不容易才把苏晴送到我这里来,以后也是我的徒儿了,你们要好生相处。”   萧染震惊的睁大了眼。   父母……双亡?   “怎么可能!”   季子修盯着他:“什么怎么可能?”   萧染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心中慌乱不已。苏晴变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他那日抢走了苏晴的机缘,还因为害怕苏战报复,把苏战得到天材地宝的消息告诉给一个魔门弟子了。   可萧染对天发誓,他只告诉了那一个人!他根本没有想过害苏晴。   “师尊……我只是说,苏晴师妹……看着不像是刚刚父母双亡。”   季子修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什么苏晴师妹,以后,她是你的大师姐。”   萧染的脸一阵扭曲,只能努力挂起笑容:“苏晴师姐。”   季子修的首徒,可谓意义非凡,怎么能让一个女孩来做?   听他乖乖叫了苏晴师姐,季子修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她没哭在脸上,并不表示不伤心。”   “是。”   说完,季子修便径直的走了进去,期间也没叫萧染进来。   萧染一方面十分不忿,一方面却惴惴不安。   他真的只是拿走了苏晴的机缘,仅此而已。却没想到,后面竟然引起那么多的连锁反应。萧染从穿进自己写的小说里,就有一种自傲和瞧不起他人的情绪。   可如今,萧染却有些害怕了。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即使他没有写出来的东西,也同样会产生连锁反应。   他洗出来的灵根可是雷灵根,否则他也不会想到拜入季子修的门下,成为他的徒弟了。一想起季子修以后堕入魔门的事,萧染原本还起了心思,想踩着他成为云仙宗新的宗主。   现在得知了苏晴的事情,萧染此刻的心,乱极了。   他一定要做人上人,萧染比任何人都懂自己写的这个世界。   云岚大陆在千年以后,土地燃烧,灵气焚尽,上位者只带走了极少数的人,前往三千大世界中去了。   萧染的心虽然十分不安,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必要的机缘,他定要去争一争的。   这一边。   上峰常年被结界所覆盖,这里拥有着云仙宗最美的景色。一半是常年白雪覆盖,雪景便是一绝;一半是春暖花开,满山遍野都是鲜花。   季子修把洞府建在灵脉之上,那里靠近禁地,处在北边山峰,常年下雪。   这里只是暂时的住处,苏晴的年纪太小,抵御不了那些千年冰雪。   把她放在屋子里,季子修却发现苏晴发烧了。   季子修原本告诉炎奚会隔日去看谢川,却没想到至此耽搁了整整三天。   萧染的表现让他觉得更奇怪,他原本以为萧染只会冷眼旁观,却没想到这段时间他照顾苏晴很是殷勤,每日端茶递水。   他一面抢了苏晴的机缘,又自以为赎罪似的对苏晴好,经历了许悠然世界的季子修很是看不上这种行为。   他的热情,不仅没有博得小姑娘的好感,甚至还让苏晴起了疑心。   趁萧染不在,苏晴很没安全感的抓住季子修的衣袖:“师尊,我不喜欢萧染师弟。”   季子修的目光柔和:“为何?”   “阿娘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季子修看她满脸严肃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的抿起嘴角。   幸好有面具遮掩,否则就被苏晴看到了。   “他今后好歹是你的师弟了,孝敬你是应该的。”   苏晴睁着眼:“……真的?”   “你是大师姐,师尊以后无论收多少个徒弟,他们都得对你好。”   这种估计教歪的说法,让小姑娘总算是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可季子修却把这句话定成了铁则,苏晴是自己的弟子,也是云仙宗的大师姐。   不仅仅是他的弟子,云仙宗门人也不敢对苏晴不敬的。   要是风微在这里,定会被季子修给气死。   他的首徒位置,对于云仙宗有多么重要,季子修不是不知道,可即使如此,他依旧选择护苏晴长大。   “师尊,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修行,为爹娘报仇。”苏晴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好,若是以后再有洗灵草出世,师尊一定为你寻来。”   苏晴可是兰音之女,此时又丧了双亲,季子修难免对她好一些。   又三天后,苏晴的身体彻底好了,人也精神了很多,便刻苦的起身看书了。   季子修想起千年冰雪地之中有一汪温泉,便起了心思。   阮天琅修仙修成了苦行僧,无情无欲无念,这种东西他想来是不屑的。   御剑而去,他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降落的风压,惹得地上的雪花往上飞去,他的四周仿佛萦绕着白雪一般,美得如同画卷一般。   季子修解开了衣衫,才发现这真是一具很美的身体。   阮天琅是天才,法修方面是,体修方面也是。   温泉上方坐落着梅林,层层的红梅枝让这幅画卷有了半遮半掩的感觉,分外勾人。   他如墨般的黑发向四周散落,有些落入了温泉里,更有几分靡丽之感。   季子修依旧没取下脸上的面具,这几日照顾苏晴没有注意,季子修才发现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痒意。   这种感觉让季子修皱紧了眉头。   阮天琅的脸已经毁了,且每月都会发作一次,重新腐烂,该不会近日就要发作吧?   他想了想,还是催动灵气,解开了面具上的小小法阵。   面具随之脱落,掉入季子修的手中。   借着一个小小法术,季子修看清了里面的人。   这是他自己的脸,那双眼睛冷而魅,就像是寒玉一般。有几缕湿发黏在脖子上,露出来的地方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季子修早已明白,这张脸有多么的巧夺天工。   [0404,别装死。]   0404这次真打算装死了,反正阮天琅一直都带着面具,有什么影响!   季子修的目光微微闪烁,正在此时,有人打着纸伞朝着这边的方向缓缓走来。   “泡个澡也不清闲。”   他将衣衫披在身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尚未烘干发丝,那边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了。   季子修无奈,只能先戴上面具,任由湿发这么四处披着。   “师兄。”炎奚带着谢川主动找上门来了。   殊不知,季子修的身影却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红梅林中,地上有氤氲的热气升起。而那人一身白袍,光是一个背影已经使人魂牵梦萦。谢川总觉得,这幅画面十分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使得。   他的心狂跳起来,终于想起,这是自己看到过的一副画。   而那幅画,正好与现在所看到的吻合了。   红梅树下,白雪纷飞,季子修缓缓回头。   美人如玉,至少这一刻,惊艳了谢川的心。 第58章 师徒4   季子修带着面具,却不若往常那样一丝不苟的穿着白色外袍。   如今的他发丝微乱, 一头长发下半部分已经被打湿了。谢川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季子修, 脑子里混乱一片, 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出来。   “为何此时来找我?”   季子修这话问得古怪,炎奚闻到了温泉的味道, 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 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红晕。   “师兄,我去上峰找你的时候, 萧染师侄说你来了此处。”   又是那个萧染?   季子修的眉头轻轻蹙起,对他有些生厌了。   那湿漉漉的墨发散在四周,让季子修十分不适。他用灵力将长发烘干, 在这冰天雪地之下,季子修负手站在红梅林里, 灵气如萤火发出光芒, 向四周散去。   有的沾染到红色梅花上,有的飘落到地上, 而他……笼罩在这一片灵气之中,每一个动作都美得让人心醉。   清冽的梅香酿在空气里,谢川几乎有些同情炎奚了。他的眼睛看不到,因此这幅美景只落在了他一人的眼中。同时, 谢川又觉得庆幸,这一刻,只属于他。   季子修没有在意,初初到达修仙世界, 他对于灵气的控制做得很差。烘干头发的时候,灵气似乎用得太多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给对方造成了什么。   这一眼,对于谢川来说,一生难以忘怀。   季子修缓缓把目光放到了谢川的身上,见他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便知道他是炎奚所说的那个孩子。   他缓步走到谢川身边,走动的额时候,雪花在肩头抖落。季子修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冰如霜,仿佛要和这雪景融在一起,太过遥不可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川抬起头,神情恍惚的伸出手想揭开季子修的面具,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样子。这个举动,却被一旁的炎奚大声制止:“谢川!”   炎奚的声音虽然令人生厌,却把谢川从回忆中强拉了回来。   谢川的额头渗出冷汗,在冰雪之上朝季子修跪了下去。   炎奚虽然眼睛看不到了,可他耳朵极其灵敏,轻微的声音都瞒不过他。   虽然不知道谢川的目的是什么,可炎奚是听见他伸出手去的。   炎奚满是失望之情,道:“这孩子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第一次见到师兄,倒是犯糊涂了。”   季子修摇头:“大约是这面具吓到他了。”   炎奚的脸色很难看,此刻只想骂谢川蠢货。   季子修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谢川肉体凡胎,连炼气一层的苏晴都比不上,更别谈已经快筑基的萧染了。   这千年冰雪极其刺骨,谢川跪得膝盖都僵硬了,浑身发抖也不肯求饶。   看来,刚才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季子修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谢川的牙冠打颤,却还是硬忍住回答了他的问题:“谢川,十二岁,无家无来处。”   漫天飞雪之下,一个瘦弱的少年倔强的跪在他前面。   他的手也没了,那句‘无家无来处’让季子修的在心头轻叹一声,细细打量谢川。   倒是和萧染完全不同的类型,倔强,带着一身傲骨,死不服输。   季子修很是希望那个徒弟是苏晴和谢川。   要真是萧染的话,对他好,季子修只会觉得膈应得慌。   此刻千年冰雪已经冻伤了谢川,季子修拿出储物袋里的一颗炎石,里面有法阵,能阻隔寒气。   他将炎石递到谢川手里:“起来罢。”   这一个小小动作,让谢川微微一怔。石头似乎还能微微发热,暖气一下子就传达至心中。他来之前分明对这个人十分戒备,可来这里之后,就完全动摇了。   谢川低着头:“上仙,今日之事是谢川无礼了。”   季子修勾起淡淡笑容:“不用叫我上仙了,今后叫我师尊吧。”   师……尊?   谢川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百般情感,只化作了三次叩头。   炎奚拿着琴的手微微捏紧,他虽然执伞而来,可伞却大多数遮住了那把琴,炎奚自己的肩头反而落下了很多白雪。   现如今师兄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上吧,炎奚觉得心都凉透了。   季子修也注意到了此刻炎奚身上落下了太多的雪,也拿出了一块炎石,递了过去:“这里寒气颇重,你打着伞怎的不遮自己,反倒是遮了琴?”   炎奚的手触碰到了炎石的温暖,他却没有接。   “师兄,我一手拿着琴,一手拿着伞,已无多的手拿炎石了。这炎石……还是给谢川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醋?   季子修倒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谢川跪在地上已经完全冻僵了双脚。   季子修弯下腰,把人抱起:“走吧,回上峰。”   这个动作吓坏了谢川,他第一时间是戒备,然后又是错愕又是僵硬了身体,反正浑身不自在。   谢川挣扎了起来:“师尊……”   “千年冰雪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双腿已经伤了。”   只是这点伤,谢川完全不觉得疼。比起炎奚日日夜夜在地下室的折磨,谢川早已习惯了那些疼痛。   忽然有人这么呵护,他的心完全乱了,鼻头还有些酸酸的。   为什么,这个人要是炎奚在乎的人?   他之前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让他痛不欲生,要让炎奚付出代价的。可一旦没入温暖,他便本能似的想要追逐。   “谢川,别动。”   炎奚在一旁听着,心头酸涩不已。他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应该夺舍了谢川才是。   否则,今日被师兄抱在怀里的人,该是他才对。   ……   因为季子修的惊雷剑不载他人,炎奚才拿出了莲台,承载着三人回到了上峰。   上峰住处,百花盛放,和北边的千年冰雪完全不同。   谢川被季子修抱在怀里,还有些贪恋。   苏晴这个小机灵一听到季子修回来的消息,就急匆匆的从门里跑了出来。三个徒弟之中,属她年纪最小,心思最单纯。   苏晴看着季子修怀里的人,气鼓鼓抓着季子修的袖摆:“师尊,他是谁啊?”   短暂的相处,已经让苏晴完全喜欢上了他,这一副争宠的模样,倒是让季子修哭笑不得。   “他叫谢川,也是你的师弟。”   原来是师弟呀!   苏晴轻轻的点了点头,笑得灿烂:“我是你的大师姐苏晴。”   谢川并未开口,到达上峰的时候,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就像哑巴一样缄口不言。   炎奚听闻苏晴的声音,蹲下身来:“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   炎奚笑的时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我是你娘的师弟。你已经拜入云仙宗宗主的门下,以后便得叫我师叔了。”   炎奚从未对萧染和谢川这么说过,却对苏晴这么说,在三个徒弟之中,他只认可了苏晴。   苏晴乖乖的叫了一声:“师叔!”   炎奚拿出一件法宝给她:“见面礼,收着吧。”   苏晴疑惑的看了一眼季子修,见他没有反对,便羞怯的收下了炎奚的东西。   季子修问:“你萧染师弟呢?”   “他说要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妖兽。”   又去作乱?季子修皱紧了眉头。   如今谢川伤势未愈,他也只能先为谢川治手。这事儿除了季子修,旁的人还真难以办到。即使是用丹药,新生出来的手也会有凝滞之感,对于修仙者是大大的劣势了。   “谢川,你的手是怎么没了的?”   “被魔修的剑气伤到,那条手臂整个不能用了。炎奚长老到的时候,果断帮我砍掉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砍掉一条手臂的疼,是入骨的。   重新续骨,便需要开炉炼制一种丹药。季子修这里尚缺一味生肌草,这种东西虽然十分常见,可季子修想要的却是上千年份的。   “炎奚,宗门你先帮我看着,我下山寻一味药草。”   “是生肌草吗?”   季子修点了点头,炎奚的眼睛虽然瞎了,可要说努力,他可比上面几个早入门的争气多了。   炎奚笑道:“我的琴雁峰有,师兄可以跟我去取。”   他万事都帮自己办好,季子修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可如今谢川的事情最大,三个徒弟之中肯定有一个是阮天琅的执念。他之所以照看萧染,也有这个原因。   “好吧,我与你同去。”   炎奚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听到阮天琅的声音了,此刻只盼望着能多听一听。   以前从不知相思,可一遇相思,便害了相思。   他的眼睛被白纱蒙着,站在百花之中,双手抱琴,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炎奚嘴角含笑,虽然已知阮天琅冷清冷性,还依旧追逐这不属于他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谢川把眼中深深的厌恶藏于心底,心中满是不羁。   被七阶毒虫撕咬之苦,他迟早要让炎奚也尝尝。   他的精神已是极限,在季子修的怀里昏迷了过去。 第59章 师徒5   听了炎奚的话,季子修便决定和他先去琴雁峰拿生肌草。   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 云仙宗云雾缭绕, 御剑而起的时候景色尽收眼底。   有的地方百花齐放, 花的香气也酿在空气里。   亦有剑锋的断壁残垣,各种剑气都刻在了树的枝干上。   这是阮天琅一手打造出来的云仙宗, 他原本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可越是修行, 他的情绪便越少。在这世间,逐渐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东西。   季子修觉得奇怪。   阮天琅明明诸般心念皆淡, 死后却还不断祈求,突然有了执念,只是……为了一个徒弟?   阮天琅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被感动, 他就不是那个无念无欲的云仙宗宗主了。   季子修想翻看阮天琅的记忆,可阮天琅其他事情全都很清晰, 唯独关于那个徒弟的事情, 总是蒙上一层迷雾,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没过多久, 就来到琴雁峰了。   炎奚朝他淡然的勾起一抹笑容:“师兄,稍等,我进去给你拿生肌草。”   季子修点了点头。   他长身玉立,穿着一袭白色长袍, 样式繁复的迤逦在地。刚刚在温泉那里被人打扰,黑色长发还来不及束起。   有风吹过,季子修眯起双眼,那样子清冷里带着些许慵懒, 在繁花深处,美得惊心动魄。   也难怪修仙界盛传云仙宗宗主容貌第一,这身风骨,见之忘俗。   只可惜炎奚的眼睛看不见,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副美景。   炎奚的一直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琴,去哪儿都带着。那把琴上一直挂着一个吊坠,那是一个很老旧的铃铛,现在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他初上云仙宗,师兄在自己腰间绑了这个东西。炎奚知道阮天琅的一番苦心,是怜他双目失明,以铃铛的声音告诉他自己的位置所在。   好几个夜晚,他都听到阮天琅担心的站在门外,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冰冷的夜里,剩下铃铛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炎奚的心头。   以至于过去了七百年,他都难以忘怀。   炎奚从药庐里取了生肌草出来,用玉盒装着,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药效。   炎奚本想直接把东西拿给季子修的,没想到风微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兰音过世的消息,急匆匆的来到了琴雁峰。   老远,风微就开始嚷嚷:“炎奚,兰音师妹到底是被哪个贼人所伤?老子要给她报仇!”   季子修回过头,风微看到他的时候,气冲冲的表情马上焉了。   “师……师兄,你也在炎奚这儿呢?”   “来拿生肌草,一老远就听到你找炎奚算账来了。”   风微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看到炎奚从药庐走了出来,还有点嘟囔,怎么师兄也在琴雁峰?   早知道他就严肃点儿了,也让师兄好好看看,他风微也可以有一派长老的风范的!   炎奚把东西给了季子修:“师兄,这是千年份的生肌草。”   风微有些疑惑:“师兄要千年份的生肌草做什么?”   季子修把玉盒放到储物袋之中,什么都没告诉风微,只说:“准备好拜师大典,我云仙宗有大师姐了。”   “哦……诶??萧染怎么成了大师姐?”   等风微反应过来,季子修已经御剑而去了。他目瞪口呆的回过头看向炎奚:“萧染是女扮男装的?”   “胡说什么!”炎奚轻轻的摇头,“是兰音师姐的女儿,她临死前让师兄收下了苏晴为徒。”   “兰音……原来如此。”一说起兰音,风微的心头更不是滋味了,“如今就剩我们二人了,能留在师兄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们的二师兄因资质所限,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风微还记得,五百年前,师兄还不是那么冷漠的时候,在二师兄的坟前站了一宿。   五百年后,物是人非,就连兰音也去了。   “师兄怕是心里不好受了。”   听到这句话,炎奚的手慢慢捏紧。   若那日是他死了,师兄也会这般不好受吗?   炎奚低下头,心中却升起一股念头。   他好想死一次看看。   ……   这一边,上峰后山。   萧染忙活了整整一天,却没有看到羽灵兽的时候,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难道羽灵兽不是这一天出现,他记错了?   他的心到没有坏得彻底,苏晴父母双亡,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所以萧染就想抓了羽灵兽给苏晴,也算一点弥补。   羽灵兽生性狡猾,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   萧染拿了一块冰晶过来,借助太阳的折射冰晶十分通透,却不熔化,也算难得一见的了。   都守了一天了,萧染叹息一口气,把冰晶收回怀里。   这样的东西他还有很多,放在储物袋里的东西完全不像是一个还没有筑基的孩子能拥有的。   羽灵兽长相似兔,又只有手掌那么大一只。成年羽灵兽以灵草的灵气为食,有一对隐形翅膀,看上去可爱极了,深受修仙界众多女性的欢迎。   可它太狡猾了,数量少,很不好抓,即使萧染想买,也买不到的。   萧染以为苏晴会喜欢羽灵兽,才来这里碰碰运气。   等回到上峰,已经是晚上了。   云仙宗的夜晚星云密布,繁星如同银河一般挂在天空上,闪闪发亮,极其美丽。   苏晴站在门外,有些担心的望向放屋里。   萧染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苏晴师姐,你怎么不进去?”   苏晴吓了一跳,连忙对他做出一个嘘的声音。   萧染也凑了过去,季子修正为谢川输送灵气,他白天的时候双腿毫无抵抗的跪在千年冰雪上,直到现在腿上都有一大片被冻紫的肌肤。   季子修灵气所到之处,被堵住的经脉也逐渐打开。   谢川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他的额头渗满了冷汗,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萧染见到谢川的时候,满脸震惊。   不!这不可能!   他写的这本书里,阮天琅只有苏晴一个弟子。他是因为早就掌控了天机,所以才成了阮天琅的徒弟。   “苏晴师姐,他是……?”   “我们的小师弟。”苏晴对他解释道。   萧染的眼底只有不可置信,下一秒,他就对谢川有了深深的戒备。   季子修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露出疲惫。   苏晴迎了上去,小脸上满是担心:“师尊……”   她刚刚失去亲人,总有那么一些不安,害怕季子修会跟她阿娘一样。   “无妨。”只是那一瞬间,季子修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一旁的萧染欲言又止,正想开口的时候,从他的后颈突然冒出来一个小东西,扑哧着翅膀飞到季子修的眼前。   萧染一愣:“羽灵兽!”   没想到羽灵兽那么狡猾!一直跟着他。   可是,连冰晶都没引出来的羽灵兽,竟然在看到师尊的第一眼就飞了出去?   萧染满心疑惑,这羽灵兽不是喜欢漂亮的人和物吗?   怎会喜欢一个被毁了脸的人?不应该啊!   它的眼睛是金色,露出欢喜的在季子修周围飞了好几圈。羽灵兽忽然靠近了面具,用两只小胖脚狠狠的拔了一下,怎么都取不下来。   一旁的苏晴已经被羽灵兽的模样萌得心都化了,眼睛一直盯着它看。   季子修轻轻道:“这面具上有阵法,你是拿不下来的。”   自己的主人被一只小小的妖兽觊觎,0404觉得很不开心。   [颜狗!哼!]   不过季子修现在的样子,很有它的功劳。   0404毕竟是美貌的系统,当初在陵墓地宫找到季子修的时候,早就迷上了季子修的脸。   现在有人跟它想法一样,0404还觉得特别骄傲。   季子修无视了0404的吐槽,身处手掌之后,羽灵兽就自己趴在了他的手心里。那模样看着十分可爱,就像是恶意卖萌似的。   “萧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羽灵兽有寻宝的习性,在修真界里也算罕见。   萧染正纳闷羽灵兽为什么这么喜欢季子修,还觉得这只羽灵兽的审美肯定出了问题。   听到季子修问他,萧染才回过神来:“回师尊,我是在后山发现的,原本……想捉来送给苏晴师姐。”   苏晴睁大了眼:“送给我?”   季子修见她想要,便把羽灵兽送到了苏晴的面前。   苏晴正要伸出手去摸,羽灵兽就瑟瑟发抖的飞了起来,趴在季子修的肩上,死死不肯下来。像是受到了惊吓。   这幅画面,让萧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太奇怪了,他一定是捉到了一只假羽灵兽! 第60章 师徒6   正当季子修想把羽灵兽给拔下来的时候,屋子里面, 忽然有了响动。   几人把目光放到了里面, 谢川已经醒来了, 他睁开了眼睛,这周围的房间让他诸般陌生。于是谢川挣扎着起身, 却没想到惊动了站在门外的几人。   季子修走了进去, 萧染和苏晴紧跟在身后。   这算是三个徒弟的正式见面,苏晴的态度还算好, 萧染的神情却有些僵硬。   “怎么起身了?”   谢川低下头,飞快的叫了他一声:“师尊。”   季子修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有很多暗伤, 看上去好多年了。季子修想起之前炎奚说谢川所在的村子被魔修所灭,他便有些在意。   不为别的, 阮天琅幼时也是如此。   “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谢川的眸光闪烁, 并未做隐瞒:“村子所有人都被魔修放了血练功,尸体被丢在血池里。我断了一条胳膊, 那个魔修以为我死了,所以直接把我和大家一起丢了进去。”   炎奚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早就被他治好了。   谢川想起那日,还觉得心头一紧。   因为血的气味太浓, 他从黑暗之中醒了过来。   那个魔修明明想拿村子里所有人的血来练功,却没想到炎奚偶遇这件事,与那魔修在外面打了起来。   这也给了谢川逃出生天的机会。   谢川的手臂被人整个砍断,他疼得满脸都是冷汗。   他从乱葬岗一般的血池之中爬了出来, 谢川只剩下一条胳膊,爬得尤其艰辛。   一步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   谢川浑身都染了鲜血,疼得好几次又重新掉回池子里,因为疼痛而抽搐了身体。   周围的鲜血还带着温热,谢川几乎都分不清这是谁和谁的血。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一片血红而已。   等他爬上池边的时候,几乎丢掉了大半条命,在池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炎奚走了过来,脸上尽显冷漠。他的眼睛蒙了一层白布,穿着淡蓝衣衫的模样还真像是个悲天悯人的仙人一般。   “想死,还是想活?”   谢川的眼神已经扩散了,失去大量鲜血,他的身体都冷却了下来。   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还有什么人,他一定要找到,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   被父母视为怪物,甚至谢川一直都是睡的马厩,和畜生为伍,他都没有放弃过。   这一次,他也同样不会放弃。   “活。”谢川的声音充满着虚弱。   炎奚给谢川喂了一颗丹药,谢川的伤口开始快速的愈合,他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炎奚把谢川带回云仙宗,因为云仙宗最近在收徒,炎奚便给他做了资质测试。没想到在路上竟然得知谢川是变异灵根,资质极好。   甚至谢川的十成的变异灵根,炎奚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他的师兄,云仙宗的宗主——阮天琅。   炎奚被困在元婴后期太多年了,因为资质所限,他修到元婴已数不易。   看到了谢川,他动了心思。   但谢川的身体太差,若是现在就夺舍,仅凭这具身体,对炎奚是很不利的。   他把谢川带回了琴雁峰,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那件事和你身上的暗伤有什么关系?”季子修的话,把谢川拉回了现实。   “父母所赐,不敢抹去。”   这话说得自嘲极了,他的语气淡淡,听得季子修的心都沉了沉。   身后的萧染和苏晴眼里不约而同露出震惊,他们都出生在父母恩爱里,怎么会有父母不宠爱自己的孩子?   夜已经很深了,季子修说:“你们回自己的房间。”   季子修的话,萧染和苏晴不敢违背,只能先行离开了。   季子修对谢川说:“生肌草我已拿到,近期会帮你重塑右手,这几日你安心养着吧。”   谢川的眼中闪过几分震惊:“……真的能医好?”   “自然。”这话季子修也没必要撒谎。   他的话对自己仿佛有一种魔力,谢川选择去相信。   谢川的眼神变得幽暗,他……真想看看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   入夜了,凉风吹拂而过。   季子修原本打算把羽灵兽交给苏晴,可那只妖兽竟然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他冷着脸把它从肩上扔了下来,羽灵兽的翅膀在半空挥动,啾啾的叫了两声。   “去找苏晴。”   “啾啾!~”羽灵兽不死心的叫了两声,可它也算是个小机灵,看见季子修冷着脸,就知道没戏。   它喜欢精纯的灵气,一早就嗅到了季子修身上传来的如大海一般的灵气,深不可测。   萧染一块冰晶就想诱它出来,这根本不可能!   羽灵兽本来想跟着萧染那个小鬼头找更多的冰晶,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季子修。它惊为天人,季子修在它眼里就是成山的冰晶堆在一起那么好看。   季子修转身便要离开,羽灵兽在身后果断朝着苏晴的房间飞了过去。   能天天看着,也好啊。   季子修要回禁地,那里设置了无数的法阵,防止外人进入。   灵湖周围,萤火虫飞舞于湖畔。   黑夜之中,发出淡淡光芒,这里的水十分清澈,一眼见底。在湖心处,有一个洞府立在周围,洞府里有机关,一个是露在外边的房间。一个是季子修初来此处的密室,藏于灵湖之下。   季子修走了进去,这个洞府建在灵湖之上,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让这里的灵气程度浓郁一些。   他这个修为,云岚大陆已经不适合他待了。   季子修并未睡下,而是连夜拿出了须臾戒中的炼丹炉。   他虽然看过原主的记忆,却空有理论而无实践,做不到原主那样。   莲华仙枝、苍羽灵、丹心泉都是主要材料,把这些东西拿出玉盒的时候,季子修就用灵力将其包裹。炼丹炉三昧真火燃起,他聚精会神的控制着灵力。   炼丹这东西,出错一步都不行,火候,灵气,时机缺一不可。   等莲华仙枝开始溶解成水了,他拿出了生肌草,并提炼出了里面的药油,一弹指就放到了里面。   剩下的生肌草失却生命,瞬间枯萎。   炉火还在燃,也不知道过去几天,季子修再把剩下的东西加入进去了。   直到现在,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丹药并不难,只是贵在这株千年份的生肌草,大大的增加了药效。   五天后,季子修手里已经有三枚淡绿色的丹药了,晶莹剔透,散发着药香。   他用玉瓶装好,这才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夜晚了,天上的星河倒映在灵湖里。天上地下仿佛两片星河相互辉映。风吹乱了季子修的长发,在这幅画面之中,几乎美得快要定格。   不一会儿,季子修就发现有人触动了禁地结界。   他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走到外边一看,原来是萧染,此刻的他早已被困在了阵法之中,陷入了幻觉里,脸色惨白。   “禁地那么多阵法,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染听不见,陷入幻觉的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话。   凑近一听,他一直在说,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他身为这个世界的作者,季子修从未轻看过他,只是对他很多做法十分反感而已。季子修本不想管他,可萧染好歹是徒弟之一,他只能为他输入灵气,解开了阵法放出他。   萧染贸然闯入这里,不仅惊动了季子修,甚至代宗主的风微也发现了端倪。   禁地不止有季子修闭关处,还放置着云仙宗护山大阵的内核。   他一下子就从蒲团坐起身子,急匆匆披上一件衣服,想去一看究竟。   “师父,你想干什么呀?”   “别拦着我!禁地那边有波动了!”   这一边。   萧染慢悠悠从幻觉之中醒来,他的脸上都是汗水,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带着面具的季子修,他的心咯噔一声。   季子修问:“你怎会来这里?”   萧染哪里敢说,季子修的修为高深,碾死他完全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谢川师弟最近……最近伤口复发,所以我想来找师尊。”   萧染知道禁地里有灵湖,他马上就要筑基了,却因为没有筑基丹而迟迟无法闭关,所以想接着灵湖的灵水。这东西极好,他笔下的主角可是把云仙宗灵湖的灵水全部吸走,一滴都没有给云仙宗留。   萧染是不敢这么做的,况且他手头也没有空间。   他只想取走一部分而已。   对于筑基之事,萧染的心中是有怨气的。他原以为拜了季子修当师尊,季子修会给他操心这些事情,却没想到季子修的眼光不是放到苏晴上,就是谢川上。   “一派胡言,你大可通知炎奚或者风微来找我,自己一个人来禁地,到底是何居心?”萧染说的不是实话,季子修此刻怀疑他居心叵测,完全有理由。   萧染从那个冰冷的声音里听出了怒气,他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总不能告诉季子修,自己那天看到羽灵兽失常的模样,也有些怀疑季子修也不是原装的吧?   “师……师尊,我是因为太着急了。”   放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当真太危险,阮天琅好歹是一代天才,若那个徒弟真是萧染,他不可能看不出萧染陪在他身边是有目的的。   前些日子季子修空不出手来,今日算是找到时机了。   “你心术不正,来云仙宗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染急得团团转,可季子修似乎真的发怒了,用上了威压。   他的修为一旦放出来,这股威压波及的可不是一个人了。   不但上峰的人,就连离他们很近的琴雁峰也遭了秧。   修为高的人只是觉得呼吸困难,有什么重重的压在心头。像是萧染这样修为低下的人就会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冒着冷汗,连腿也直不起来。   他终于看清此刻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他不是神。   萧染朝着季子修深深的跪了下去:“师尊恕罪!”   远在最北边的风微面色冷凝的站起身:“出大事了!都怪你小子,刚才作甚拦着我!”   一百多年未动过其他情绪的师兄,竟然在今日发出了威压。   他动怒了。   萧染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下意识的念头就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没想到,禁地的阵法环环相扣,他根本没挪动几步,就连带这一旁的季子修一同陷入了九曲连环阵里。   顿时天崩地裂,幻境呈现,季子修冷眼看着四周——   禁地阵法已被触发。 第61章 师徒7   宗主被困在九曲连环阵里,此事可大可小。   风微和炎奚一同来到上峰, 却看见季子修收的三个徒弟当中, 只剩下了苏晴和谢川。   “这是怎么回事?”风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川不卑不亢的说:“我们一觉醒来, 就发现萧染师兄不见了,其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   风微和炎奚知道苏晴是兰音的女儿, 所以也没有为难小姑娘。   炎奚皱紧了眉头:“风微师兄, 我怀疑那个萧染……”   风微也有同感:“没想到云仙宗竟然混入了一个夺舍重生的老鬼,他过了入门试, 我们就掉以轻心了。这次竟然害得师兄被他连累!”   试问若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闯禁地,还触发了禁地的九曲连环阵?   炎奚的脸色冷凝,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笑容也不见了。   “无论怎样,先停了九曲连环阵。”   风微摇头:“不行的, 九曲连环阵是师兄当日亲手布下。修为高, 则阵法缚力越强,那个萧染我们倒有可能救出来, 可师兄处于阵心里。”   阵心……   炎奚将琴上铃铛取下来,握紧了一下,似有不舍,却还是递给了风微:“风微师兄, 这东西烦你帮我拿着,若我回不来,便劳烦你随意把这东西扔了吧。”   风微睁大了眼,炎奚是要闯禁地?   他还来不及反应, 炎奚双指夹着一张符纸,便消失在眼前。   “糊涂啊!”   谢川的目光闪烁,那个炎奚竟然也会全不顾理智。   铃铛落到了地上,刚刚风微还没接过来的时候,炎奚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谢川弯腰捡起这颗东西,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而出,谢川皱起眉头,望向禁地那一侧。   他的眼里充满了茫然,脚步竟然也无法控制,朝着禁地那边走去。   风微把他抓回来:“你又去添什么乱!”   谢川微微一怔,刚刚的表情完全沉寂了下去:“风微师叔,我是担心师尊的安危。”   他从出生过后,便似乎一年一年的等待着什么。   花开又花落,村头的梨花也走过春至与立秋。   从未等来那个人,心中只有惶惶与孤寂。   “你的修为甚至赶不上苏晴,去凑什么热闹!”风微大声呵斥。   谢川低垂眼眸,手里死死捏着那个铃铛。   风微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探入谢川的经脉:“小子,你是不是没有修炼过?”   “是。”   “一点儿也没有?”   谢川点头。   风微露出兴奋的表情:“九曲连环阵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太好了!”   如今只有他走入阵法,受到的影响才是最浅的。师兄应该九曲连环阵的阵心地带,反过来想,最容易到达那个地方的反而是谢川!   风微盯着他:“谢川,你愿不愿意入阵?”   谢川眼睛一亮。   “我愿意!”   ……   这一边,季子修自从入阵过后,便仿佛来到了一个月色花海之中。   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阵眼在哪里,只能漫步在这个地方。   季子修不禁露出自嘲的表情,不知道这九曲连环阵到底会把他当成阮天琅,还是季子修?   他慢慢向前方移动,亲眼看到花海飘香,走过的地方,白色的花朵被一个个染成了血色。   月色清冷的照在他的身上,季子修转眼便见到了一副画面。   记忆被完全打开,背后有人叫他,再一个回眸,季子修看到了一个双眼蒙着白布条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师兄!”   “小心些。”   “我听到你腰间挂的铃铛声了。”小小的炎奚笑得十分乖巧,又格外依恋着他。   幻境一直都在变,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那个孩子长大了,对他的依恋越来越深,阮天琅渐渐有所察觉,便扔下了他闭了死关。   炎奚的手拨动着琴弦,在身后弹奏着琴曲。   琴音可清心,他的心,却永远静不下来了。   弦上一抹月光,让琴弦发着蓝色的光。炎奚弹着弹着,笑容里便装满了苦涩:“这一辈子,你大约都不会明白我的心。”   那些东西太真切了,让季子修完全不觉得那是假的。   他在阵中,无法感应到炎奚到底进来没有。   季子修盯着前面,画面又是一转。   阮天琅又一次出关了,炎奚听到他腰间再无铃音,便问:“师兄,你腰间的铃铛呢?”   “扔了。”阮天琅看着他,“炎奚,如今我来,你还需要那铃铛吗?”   铃铛不再,炎奚却偏要执着:“那铃铛被扔到了哪里?”   阮天琅的目光冰冷,在怀里拿了铃铛,扔给了他:“修仙一途,唯有修到无情无欲,方可成就大道。”   “师兄……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吗?”   “吾在百年前已到。”   阮天琅就此离去,独留下炎奚抱琴在原地。   风吹乱了发丝,炎奚叹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的蹲了下去。   因为看不到,只能用修长的手指在地上摸索。   他的手指上沾染了泥土,找了好久才摸到那个铃铛。   炎奚上下晃动了两下,企图摇响那只铃铛,可耳旁只剩下了风声。不知道为何,眼里的泪水随脸滚落:“不会响了……”   画面被中断,阵法又有新的人闯了进来。   花香四溢,月也逐渐残缺。   季子修看着天空的月亮,不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等到震荡终于停止,那些被死死封存的记忆,却在此刻被幻境逐渐带出。   远处,逐渐走进来一个人。   他抱着琴,只是琴上的铃铛已经不见了。   “你上次对我笑,是什么时候了?”炎奚站在不远处,慢慢朝他走了过来,“不用别人,我还是自己进入阵法最中心的位置了。”   “炎奚?”   “师兄,原来你还记得这些。”炎奚听不到季子修在说什么,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仿佛也陷入了幻境。   等炎奚靠近季子修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又开始起了新的变化。   这一次,季子修看到了阮天琅无论如何也不肯给他看到的部分。   他藏得最深的记忆——   桃花纷纷而下,花瓣上染了鲜血。   “我只想……只想他能注意到我。”   那个人满身带血,就连脸颊上满是鲜血。那双眼,孤独,愤恨,却又格外的依恋着他。   “师尊,我到底要努力到什么地步,你才能看我一眼?”   那句话里,饱含着绝望。   “谢川?”   他低下头,嘴里只剩下苦涩:“谢川……?是,你只会觉得我是谢川。”   抛却了自己的名字,拼了命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他今后在阮天琅面前,只能是谢川,不再是炎奚了。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是真是假,只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心魔。   阮天琅大概隐约察觉到陪伴在他身边的谢川可能被人夺舍过。可他却不愿意深究,谢川在他身边多少年,炎奚就死掉了多少年。   这样的巧合,他不得不去联想。   他修仙路途太顺,也从未想过有什么人能够陪在他身边,想想这么多年,也只有风微和炎奚。   如今那个人突然离去,阮天琅便生了心魔。   等知晓了前因后果,季子修的脸上只剩下了复杂。   他的心乱了,是怜惜阮天琅和炎奚。   季子修在花海里,解开了面具。炎奚虽然看不到那些幻境,却困于幻境,他不是阮天琅,只是为了帮阮天琅实现执念而已。   为什么死后多年,阮天琅还不断祈求,却不愿意自己成为宿主。   他对炎奚有愧,却无法生情,不愿意把自己的心给炎奚,只能不断的对季子修强调,一定要弥补他的徒弟,要对他好。   风声在耳旁吹过,等天空的残月也消失不见了,地上血色的花瓣里开始升起无数萤火虫。   四周仍然被照亮,没有完全陷入黑暗。   季子修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阮天琅,还是炎奚的执念。   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交融在一起。   “炎奚,你醒醒!”   他喊了炎奚的名字,可炎奚却被幻境困得死死的。   那东西显然不满足只困住炎奚一人。   画面一转,便轮到季子修了。   那是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孩,走过长长的走廊,外面是漂亮的后花园。远方的石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季子修的祖母,一个是他的母亲。   祖母露出慈祥的微笑,就连旁边的季母也笑得很温柔。   “子修出色,我们侯府也算后继有人。”   季母抿嘴而笑:“子修还小,看不出来的。”   祖母摸着他的头发:“子修自小聪慧,我这到不担心。倒是这容貌……着实……”   仿佛一语成谶,还没等季子修长大成人,他过于出众的容貌已经遭到窥觊。   要只是一般,侯府还不至于这么担心。   可季子修漂亮得太过,也太危险。   当今陛下死了,在死之前,他宣布了一道旨意。   让季子修陪葬。   侯府曾拼命反抗,母亲和祖母抱着他死死的哭了起来:“不要,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自古陪葬的就是有妃子!”   季候爷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颓废极了,深深的把身体蜷缩在一起:“我也不想,可季家当年站错了位置,保了大皇子,如今的新皇……却是二皇子。”   “那季家岂不是……?”   “二皇子生性残忍,比起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旨意是先皇下的,我们是保不住子修的。”   母亲和祖母哭成一团,含泪为季子修送去了一盏下了药的粥。   季候爷原本准备的毒死人的药,会在三日之内发作。可季子修的母亲不忍心,偷偷把毒药换成了迷药,不想亲手让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手上断送性命。   季子修昏睡了过去,什么知觉都没有。   他被信任的家人下了药,连夜送到了陵墓地宫里。   当季子修醒来的时候,工匠们正在钉死棺材。   他拼命的拍打着棺材,身体仍然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没人理会他,季子修只能听见乒乒乓乓敲打着石头的声音。   他出不去,心中无比恐慌,用指甲一遍又一遍的抠着缝隙。   当手指出了血,仍旧打不开。   不知道过去多久,工匠们顺着密道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把萧成帝的陵墓全数封闭,偌大的地宫下,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   黑暗快要把人逼疯,手指完全破掉了。季子修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他口渴了,只能喝自己的血。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季子修仍然怀揣着希望,期盼家人会回来救他。   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欺骗之中,活活被饿死。   那具尸体,美貌依旧,只是右手某些部位已经被啃咬得成了森森白骨。   自食,只是因为还怀揣着虚假的希望。   “我……不想死。” 第62章 师徒8   不想死,难道有错吗?   他的尸骨被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就连死后, 都没有一个人来给他收尸。   对于季子修来说, 被活埋的地方不叫安眠之地。   在接下来的四百年,他都无法放弃想要出去的念头。   怨念不散, 不入轮回, 不仅生前被活埋,死后也被关了四百年。   渐渐的, 孤单和寂寞吞噬了理智。   好黑,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   自己和自己说话。   纵使死去灵魂也被关在棺材里,出不去。   有时候会痛恨自己是清醒的。   为什么……还不疯?   并不是刻意的追求什么必须活下去, 只盼望着,能够出去就好。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魂魄不散, 执念不消。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这些记忆犹如连锁反应,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季子修的眼泪一点点的落下, 跌落在手上,滚烫的快要灼伤肌肤一般。   他走了过去,坐在石棺上面。里面是他的尸骨,周围黯淡无光, 黑暗把一切都吞噬,季子修的手轻轻抚摸过冰冷的石棺,精美的花纹,就像一件装饰品一样。   “到头来, 季家没有一个人来。”他自嘲的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季家人,还是在笑他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诅咒,季子修死后的四百年,季家祸事不断。   季家人,几乎快要死绝了。   从九族开始,越是和那位血脉接近的人,死得越早。   到最后,方圆百里都知道了季家的诅咒,没有女儿愿意嫁到季家去,也没有人敢要季家的女儿。但凡沾染了一丝丝季家的血统,都会死得很早。   所以后世族人都以为是自己做下的那件事太过恶毒,遭到了报应:“你说我们季家为什么那么惨!那是祖先们惹下的祸事,为什么还波及我们这些后人?”   “别说了。”老者咳嗽起来,“是我们错了。”   昔日的季家,也在这些年逐渐没落。   其实大家族没有谁能达到几百年荣华不变,可季家人真的几乎死完了。并不是没有银钱,季家仍旧很富有,可季家人死得不超过五个。   “祖父,孙儿找了一个道士,他说可以帮我们化解那位的怨气。”   老者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们不是没有找过,可是都没用,你也别操那个心了,我们……早已认命。”   “不行!”   没想到这次歪打正着,那个道士倒是真有些本事的。   他把两个同样死掉的人缔结了因缘,一个是季子修,而另一个,就是陆千澜了。   道士虽然有些真本事,可法阵做得太差。桃花纷纷而下,风一吹,落得满衣襟都是。陵墓已经找不到了,若说季子修的遗物,季家也只是保留了一个玉佩而已。   陆千澜死得没有季子修久,陆家那边尚保留了他的很多东西。   于是一只玉佩,一把剑,放到了一起。   洒下一把花瓣,焚烧了两个小人,黄纸和桃花一起纷飞起来。   这是他们的婚礼,却办得跟葬礼一样。   那个冥婚以季子修为主,陆千澜的一半魂魄竟然涌在他的身上。至此,季子修才等来了系统,进入了考核世界。   季子修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奋不顾身,也要实现那个愿望。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拯救我。”   或许,只有在这黑暗里,我才能安心。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凉得可怕。   这个法阵,时而把他当成了阮天琅,时而把他当成了季子修。把他困住的幻境,分成了两个部分,当真是算无遗漏。   要不是萧染触发了九曲连环阵,他多久才能知道这些事?   “师尊!”   谢川的声音穿透了黑暗,直直的传入到耳朵里。   季子修眯起眼,此刻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炎奚依旧困在幻境当中,反倒是谢川没有灵气,受到的影响最小,所以他才能来到这个阵心。   季子修从石棺上下来,缓步来到外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和谢川见到他之后安心的表情不同,季子修的心头满是疑问。   谢川这才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九曲连环阵的阵心,月夜花海,格外美丽。   而他的师尊此刻并未带面具,那张绝世的容颜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出来。   墨色的发丝,看人的时候冷冷淡淡,几分靡丽之色。   花海有红色花瓣飞舞起来,奇怪的是这里是从地上往上飘落。有些沾染在了他白色的衣衫上面,这幅画面美得快要定格。   谢川的心跳得飞快,这个样子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样,甚至真人的一瞥一笑更加好看。不管是厌恶,还是轻愁,每一个表情都勾得人无法移开眼。   谢川说:“我来救你出去!”   季子修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冷笑起来:“救我出去?你们太小看我了。”   他能出去的,却一直没有出去,是根本不想出去。   谢川见他这幅癫狂的模样,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师尊,大家都在等你。”   季子修低着头,抿了一唇:“他们等的人叫阮天琅,不是我。”   所有一切都不属于他,为什么……偏偏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除了……陆千澜。   “陆千澜……”他飞快的念着这三个字,很快,季子修眼中的光芒再次熄灭。   也许他遇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也许陆千澜只是为了在他身上取回那半个魂魄。没有谁是他能真正抓住的,到头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明明季子修念得很轻,谢川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这三个字仿佛暗示一样,脑子里的迷雾逐渐被拨开。   陆千澜……这才是他的名字才对。   谢川完全沉寂了下去,气势全然一变:“师尊,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离开?”季子修低下头,眼里闪过淡淡嘲讽,“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很好。”   谢川的黑眸里闪过心疼,态度却变得强硬许多:“这里太危险了。”   季子修的脸色沉了下去:“危险?比得过外面人心叵测?”   谢川靠近了他,他的右手没了,只好用左手抓住季子修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我要是不愿意,没人能勉强我。”   他被关得太久,深知束缚,才最讨厌束缚。   季子修的心境变化,这地宫的幻觉就更真实了。谢川这种根本没有灵气的人,也快要被感染其中。谢川伸出仅有的左手,想再一次抓住他:“阿修,你醒醒!”   这个名字,让季子修猛然的转过身来。   看向谢川的时候,轻声疑问:“幻觉?”   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季子修这么怀疑,倒也有理可循。   谢川叫出他的名字,已经是禁忌,再来一次,他的任务就得直接失败了。   他正着急,季子修却忽然说道:“我这里有给你炼制的生肌丹,你服下会感觉很疼。别怕,我会尽量用灵气为你疏导。”   季子修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一些,谢川的心微微放下。   他果真拿出了三枚丹药,递给了谢川。   谢川不疑有他,直接吞咽了下去。   随后,他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季子修为他用灵气疏导,这股疼痛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九曲连环阵的阵心的月亮都已经更替了好几次,谢川的右手臂才重新长了出来。   修仙世界断肢都不算最严重的,他们最难治的伤乃是元神。   看见他的伤已经好了,季子修收回了手,冷漠的站起身:“你的伤已经好了,不要再过来。”   他这幅模样,冷静得犹如暴风雨前的夜晚一样,随时都可能会爆发。   原来刚刚他突然说给他治伤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谢川不可能让他走:“别再往里面走了,我会找不到你的。”   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心扉。   季子修的眼眶还会热,只是,他完全不愿意再继续前行了。   [没用的,陆千澜为什么不明白?]   [我早就无可救药了。]   那些记忆,本来早该斑驳。季子修骗0404把附身改为转世,就是不想要那些记忆。   可没想到,这修仙世界最讲心境与因果。   他又再次想起来了。   “放手!”   谢川知道他不会跟自己回去,若是再让他这么走下去,便会是深渊。   来到这个修真世界,让季子修想起很多事,他也亦然。   季子修的状态危险,谢川的状态又何尝不是?   0101也开了口:[主人……你这样还怎么拿回那半个魂魄?]   [没有那半个魂魄,也没关系,我不想拿回来了。]   [可是主人要是没有这个执念,就无法和季子修一同回到本源的世界了。]   谢川的眼中染上悲痛:[我想救他出来,他在那个地方被关得太久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以一个陪葬品的身份,长眠于地宫。   于是死后四百年,魂魄都无法得到解脱。   [我想救他。]   [想要活着的他。]   谢川在考核世界遇到季子修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活着的季子修了。   相思渗透在心间,谢川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走进地宫,看到里面黑暗极了,谢川摸索着来到了石棺附近。   手心的触感十分坚硬,谢川一次次的抚摸过石棺。   “你要做什么?”外面的季子修皱紧了眉头。   “陆家是盗墓世家,这石棺从里面打开很难,从外边却很容易。”   谢川在石棺周围绕了一圈,果然找到了机关。他双手用力的把绳子拉了起来,石棺上面的棺材盖应声而倒。   他看到里面的尸骨,眉头蹙起,满眼心疼:“别怕,我来给你收尸了。”   那句话,几乎是砸的力度,在季子修的心头回响起来。   “你的身体,由我来埋。”   季子修看着这一幕,心头的悲凉里,却燃起一股暖意。   他死后,困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就连一个帮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对他说。   ——他找到他了,他的身体,由他来埋。   纵然知道这里是幻境,他却还是忍不住沉迷,追逐这样的温暖。   “……放开。”   上一次,他说的是放开自己,这一次,他是让谢川放开他的尸骨。   季子修的身体蜷缩了起来,不似刚刚那般,心头逐渐升起一股委屈。   好黑,还是……很害怕。   可是,忽然有一个人来到自己的身边。   谢川费力的把尸骨从石棺里抱了出来,走到他的身边,把人和尸骨一同死死抱住:“没事了,有我在。”   他的怀里,一手抱着季子修的尸骨,一手抱着季子修的灵魂,仿佛……就抱住了一个完整的他。   谢川的年纪不大,光是这么抱着,已经很吃力了。   季子修终于回抱了他,手也不断收紧。   为什么……还不肯死心?   罢了,且再信一次。   就这最后一次。   季子修微微合上双眼。   好暖。   ……   这一场由萧染引发的祸事,总共祸及了四个人。   季子修和谢川在一起,得以从幻境里出来。当他走到阵心破坏掉九曲连环阵的时候,谢川手里的尸骨也消散不见了。   谢川看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若是能回到本源世界,我们埋在一起。”   那个世界的他们,早就死了。   季子修才恍然有所察觉。   死同穴,当真美好极了。   若是谢川有机会回到本源世界,定会去地宫找出那副尸骨,这点季子修一点也不怀疑。   阵心被破坏,萧染尚且还有意识,可当他们找到炎奚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炎奚一夜白头,头发也雪白了。   要有多伤心,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季子修把几个人一同带了出去。   风微在外面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整整半个月,禁地里没有一点消息。   他当初给了谢川很多法宝和丹药,还教会了他怎么用灵石的灵气打开储物袋,半个月应该不担心他被饿死。可风微担心季子修和炎奚啊!   这一日,季子修拖着几人回到了这里。   他重新戴上了面具,把那张脸完全遮盖住了。   谢川和炎奚都沉睡着,和炎奚不同的是,谢川只是力竭,可炎奚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封闭当中。   “炎奚师弟怎么了?”   季子修有些内疚:“他不肯醒来,宁愿在梦境里。”   那九曲连环阵的幻境果真是厉害,炎奚修的是琴道,最不容易产生心魔,都被困住了。   风微掏出了那个铃铛,这是炎奚走之前交给风微的,炎奚一直都很重视。   “师兄……你给炎奚带上吧。”   季子修接住铃铛的手微微一顿,他从幻境里看到了那些记忆,得知这铃铛对于炎奚有多么重要。能让他奋不顾身的,也只有阮天琅了。   他为炎奚拴在腰间,心情却格外沉重。   阮天琅不爱他,却怜悯他,还十分内疚。   正如季子修此刻的心情,和阮天琅完全重合了。   一时之间,气氛沉闷。   风微的怒火完全发到了萧染身上:“这混账东西,我云仙宗人个个守礼懂规矩,就唯独他闯了那么多祸事!要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凭什么?”   凭什么?季子修也想问。   风微的伸出手:“老子不从他嘴里问出他是什么人,就不叫风微!”   炎奚这个执法长老已经陷入沉睡,他所担心的事情,就由他风微处理。   季子修没有阻止,他在里面就已经明白阮天琅想对谁好了。萧染害得苏晴父母双亡,又闯了那么多祸,触发禁地,害得炎奚自我封闭,这罪名……已经不小了。   萧染还未清醒,便已经被风微关到了云仙宗的冰火狱。   那里白天的时候会炙热无比,到了晚上就会吹起冰冷的雪花。   刮在脸上的风,犹如刀刮一般。   长期以往,筑基期都受不了,何况萧染一个尚未筑基的人?   季子修满是疲倦的照看炎奚和谢川,希望他们能早早醒来。   三日后,谢川还是未醒,季子修的心开始有些慌乱了。   再三日,谢川的身体变得冰冷,季子修为他输送灵气也无法温暖他。   “难道是……他那天执意叫我的名字?”唯有那个可能,他才会变成这样。   宿主的任务极其苛刻,一个世界完成不了,就会失去做宿主的资格。谢川如果完不成任务,只能等到魂魄消散的结局。   季子修的脸色惨白,谢川不醒,他一日不肯离开。   守了不知道多少天,他给谢川喂了多少灵药,他的身体才逐渐暖了起来。   风微这几日一直在跟他禀告萧染的事,季子修的心都无法放在他身上。   萧染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在求饶,告诉风微他是被冤枉的。   “风微师叔,你大可以拿法宝试试我又没有被夺舍!这样一直冤枉我,我不服!”   他笃定的语气让风微冷哼一声:“云仙宗建立千年,从未有你这样的弟子!就算你不是老鬼夺舍重生,也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萧染的脸扭曲了起来:“我要见我师尊!我和他都是雷灵根,师尊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关着我的!”   这话就像是他仗着自己是雷灵根,就想逃避所有罪罚似的?   风微觉得无法理解,天之骄子同样一视同仁,云仙宗并没有对变异灵根特别的条约。   他不肯去,萧染也只有恶狠狠的叫了起来:“风微师叔,我要跟我师尊谈谈,求你去告诉我师尊,他一定会愿意跟我谈的!”   风微觉得纳闷,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季子修。   季子修有些头疼,对风微说:“你帮我照看他们二人,我去去就回。”   没想到师兄竟然真的去了,风微愣愣的点了点头。   等来到冰火狱,季子修冷眼走了进去。   萧染躺在地上,早已经没了那副贵公子的样子,此刻披头散发,看起来狼狈不堪。   “哈……你来了。”他师尊也不叫了,从嘴里吐出一口血。   季子修皱眉:“可知道错了吗?”   他高高在上的语气,让萧染的脸色扭曲了起来:“错?我有什么错?”   他还死性不改,季子修很想把苏晴父母的事情拿出来问问他。   萧染又喃喃自语:“我只是不想被人鄙视,五灵根我当得太久了,族中兄弟,全都鄙视我欺负我。我有什么错?无非就是夺了一些他人机缘!”   他竟然把那件事情自己说出来了,季子修问:“苏晴父母那件事,你是故意的?”   萧染抬起头望向他:“你果然,不是阮天琅!”   “何以见得?”   萧染冷冷的看着他:“你敢不敢露出脸给我看看?羽灵兽不可能喜欢阮天琅那张脸,你不过就是跟我一样夺取别人一切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听到这里,季子修以前还对他有些生厌,可如今那些情感却完全转为悲哀了。   “害死苏晴父母,就如同儿戏一般?他们什么地方惹到你了?”   萧染挣扎着爬了起来,背靠着石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反正今日定会有个了断,季子修将神识搜索四周,发现没有人以后,才解开了面具上的法阵。   一张精致到极点的脸,浮现在萧染面前。   就连他笔下堆砌辞藻的女主角,也不见得拥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看的第一眼,萧染的脑子嗡了一声,逐渐睁大了双眼。 第63章 师徒9   “该你回答我了,为什么要见我?”   听见他的声音, 萧染才从那种令人惊艳的震撼之中醒过来。萧染只知道羽灵兽喜欢美丽的事物, 没想到面具下的那张脸会超出他的想象那么多。   他笔下的阮天琅, 绝不可能是这个模样。   萧染的心狂跳起来:“难道你不是夺舍?”   他起初以为季子修跟他一样,可如今所有的怀疑都被推翻, 反而被人硬生生给打了脸。   “我自然不是。”   萧染的脸扭曲了一下, 那种难以言喻的难堪感忽然涌上心头。他原本以为叫季子修过来,抓住了他的把柄, 两人谈判他会有机会离开这里,谁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萧染不得不低下头:“师尊,我错了, 求你放出出去, 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   他的脸上写满了屈辱,就连道歉也不会伪装一下的。   季子修的眼神越冷。   见他半晌都不说话, 萧染的心渐渐被恐慌所吞噬。   若是他出不去,那他岂不是得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那种事情,萧染绝对无法忍受!   冰火狱已到白昼交替之时,夜晚来临, 炎热变成冰霜满飞。冰冷而刺骨的风吹拂到脸上,萧染疼得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和萧染不同,季子修的修为高深,那些风雪落在他身上, 丝毫感受不到痛楚。他站在冰火狱久了,就连墨发和肩头都结了些冰。   “我知道……我再怎么求你都没用了。换做是我,我也一样。”萧染看着他,神经质的笑了两下,“叫你来,我原本想看看,我毁在什么人手上。”   “分明是你自己毁的自己。”   萧染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是打心底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你就在冰火狱里面好好待着吧。”季子修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萧染忽然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扶着石头站了起来:“你不是阮天琅,要是暴露了,只会死得会比我更惨!”   他一定会出去,一定可以出去。   萧染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萧家上面。   季子修的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大步走出了这个地方。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阮天琅。   看到这一幕,0404害怕他心中伴有疑虑,这样的状态是很危险的。   于是0404提现:[实现原主的执念,就是实现你自己的执念。]   季子修淡然一笑:[我知道。]   他们魂魄已散,留下来的执念一旦被实现,就会成为他的基石。   他去做最高难度的任务,不就是想最大程度的缩短任务周期吗?要是做些低难度的任务,就不知道要做多久了。   影响他的外在原因太多,他该彻底冷静冷静了。   ……   季子修这几日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阮天琅对炎奚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正因为他自己都是混乱的。   在幻境里确定了当初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炎奚之后,阮天琅的执念也变成了炎奚。   季子修回到了上峰,风微正守着炎奚。   “师兄。”   “他怎么样?”   风微十分痛心:“陷入梦魇,灵气流失得很快。”   宁愿以这样的代价,也要沉醉在梦境当中。   炎奚的梦里面有阮天琅吗?   季子修无奈的自嘲,炎奚的梦境里大概全是阮天琅。   风微担心极了:“要怎么样才能救炎奚师弟?”   他们师兄弟死得太多了,风微虽然平日里凶巴巴的,可一到这种事,他还是会放不下。   “梦槐枝。”   这三个字一出来,风微的心神几乎一震。他在古籍上看过那种东西,梦槐枝只是传说里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弄到手的。   莫非……炎奚没救了?巨大的悲哀笼罩了他,风微做不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等死。   风微的眼里包裹着眼泪,在背对着季子修的地方,双肩颤抖。   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要是风微的那些徒弟们见了,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   季子修哑声说:“我会找到梦槐枝的。”   风微的心凉了一大截:“二师兄死了,兰音师妹死了,现在……又要轮到炎奚了么?”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师兄,你说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修仙一途,最忌太过执着,风微修了那么多年,连生死都没看透。   可以说,他们五人当中,唯有阮天琅一个人参透了。他舍得下这生死,自然也舍得下炎奚对他的痴恋。他无法去爱,所以即使炎奚为他做了那么多事,阮天琅的心也只是愧疚而已。   “当日创立云仙宗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风微听到他的话,怔在原地。   风吹云动,繁花似锦。多年前的师兄性子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他淡淡的笑着:“云仙宗是我给你们的家。”   如今过去多年,阮天琅的性子越来越孤僻,唯有这一件事,他从不更改。   “对不起,师兄,我……”风微面露愧疚。   季子修的眼光变得柔软:“我会为他寻来梦槐枝,炎奚不会死。”   心境的变化,也让这句话从绝望转为希望。   “嗯!”   正在此时,苏晴急匆匆的从里面小跑了过来,小姑娘的声音很是软糯:“师尊师尊!谢川他醒了!”   季子修听罢,连忙迈步走入里面。   谢川沉睡了多久,季子修便守在他身边多久。他害怕极了,万一谢川没有完成任务,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   如今人总算醒了,季子修悬吊的心才渐渐放下。   “谢川!”   谢川回眸望向他,眼底已经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师尊。”   那个眼神,让季子修愣在原地。   他忘记他了。   不是明明都已经想起来了吗?   是不是,只有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情感才冲破了枷锁。   如今的谢川毕恭毕敬的叫他师尊,光是这一个称呼,就让季子修痛心。他唯一能庆幸的,便只有谢川没在他眼前死去这件事。   没关系,只要他还在,一切都没关系。   季子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身边,轻轻露出一个微笑:“你的右手已经好了,若还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季子修突变的态度让谢川陡然戒备起来:“幻境里的记忆,我几乎都不记得了,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在阵心叫醒了我。”   谢川睁大了眼:“我?”   季子修笑道:“是。”   谢川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抱歉师尊,我真的不记得了。”   季子修用手去摸他的头,却被谢川缩开。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慢慢的捏紧缩回:“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那句话里,带着无限的落寂。   虽然带着面具,可谢川还是敏感的懂得了季子修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季子修说:“虽然我不记得了,也请师尊……好好保重身体。”   季子修抿着嘴,神情渐渐恢复成那副仙人的模样,无情无欲,不再表现出半分的触动。   正在此时,风微走了进来。   “师兄,你上次交代给我的拜师大典,早在半个月之前,便已经发出了帖子。各派掌门会渐渐聚集到云仙宗,恭贺宗主收下首徒之喜。”   “如常进行吧。”   “是。”   季子修望向一旁的苏晴,把她唤了过来:“三日后就是大典了,你随你风微师叔好好准备吧。”   苏晴有些害怕的捏紧了衣角:“可萧染师弟说我资质很差,要不是阿娘,我根本没有资格做师尊的徒弟,对吗?”   他去禁地炼丹期间萧染到底跟苏晴说过什么?   季子修有些发怒:“有没有资格,不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   苏晴见季子修发火了,轻轻的呜了一声。   季子修才发现自己的口气重了点,尽量把语气放轻:“以后你只有谢川一个师弟。”   这话一出,就连风微都有些惊讶。   季子修这话,不就代表着萧染被逐出师门了吗?   苏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萧染总给她一种无事献殷勤的感觉。她年纪虽然小,可心思通透。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苏晴还是能察觉的。   “大典那日会有很多繁复的步骤,这两日听你风微师叔说说,若还是不懂,再来问我。”   苏晴乖巧的点了一下头:“好。”   养了两只徒弟责任重大,苏晴灵根驳杂,需要天材地宝来洗去多余的灵根。而谢川还未开始修行,也无法省心。   只是这些天谢川接受了很多他的灵气,身体里的脏污已经被洗净,修炼的时候定会事半功倍。   风微带着苏晴先行离开了,虽然炎奚出了这等大事,可请帖都发出去了,总不能让别人看他们云仙宗的笑话吧?   等屋子里只剩下谢川和季子修两人,季子修才缓缓开口道:“你先睡下吧,这是一张传音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传音给我。”   谢川只好依言躺下了。   入夜,上峰的夜晚微凉。   谢川感受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是来自于七阶毒虫。   炎奚已经昏迷,灵气流失得越来越快。当炎奚沉在梦境里很深的时候,七阶毒虫反而像是失去束缚一般,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吃得只剩下一张皮。   谢川想到了季子修,他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里被灌入了大量的灵气,此刻灵气尚未挥散,谢川拿起传音符,只发出了一个音,就陷入了昏迷。   传音符接到灵气,飞入季子修的洞府,也仅仅只有一个字。   季子修觉得不妥,便御剑飞到上峰弟子阁去看他。   谢川的脸色苍白,因为疼痛而扭曲着身体。   这也是炎奚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给谢川下这东西的原因,七阶毒虫唯有活动的时候才探得出来,原本没有炎奚的催动,七阶毒虫不可能自我行动的。   现在原主人的炎奚意识已经沉醉在梦境里出不来,它失了约束,就开始啃咬起宿主的内脏。   要是再来晚一些,谢川肯定没命了。   时间已经逐渐逼近,季子修已经无从多想了。他虽然有无数的方法能杀死七阶毒虫,可要保住谢川的命,这种方法便屈指可数了。   他当机立断,逼出一滴心头血。   纵使这只是一滴,也让季子修的额头渗满了冷汗,疼得如同千万根针扎似的。   他用灵气凝结在手里,放到了谢川的鼻子前。   地仙修为的心头血蕴含着极强的灵气,里面的东西瞬间就有反应了。可他仍然对这个温暖的宿体还有迷恋,似乎怎么都不肯出来。   季子修只好取出第二滴心头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滋味太难熬。   到一半的时候,季子修疼得眼前发黑。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   他咬着舌尖,取出第二滴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竟然真的一涌而出。   七阶毒虫长得很丑,那黑色的一团还沾染着鲜血,那漆黑的瞳孔看季子修的时候,就像是在看食物一样。   要是平日里,七阶毒虫已经拥有自己的意识了,面对地仙修为的人再怎么都会有所忌惮。可季子修握在手里的,可是整整两滴,蕴含着精纯灵气的心头血。   七阶毒虫失去了理智,直接朝着季子修冲了过来。   因为害怕波及到谢川,他尽量把七阶毒虫引出房门。   季子修的惊雷剑唤出,他在惊雷剑上摸上那两滴鲜血过后,惊雷剑爆发出它原本的实力。   顿时,外面的天空电闪雷鸣,剑气锋芒极盛。   七阶毒虫朝他一扑,细雷就将它烧得焦黑。   控制得如此精细,已经让季子修精疲力竭了。他的脸色惨白,缓缓走到里面。   季子修发现他的内脏各个部分都有受损的痕迹,他马上给谢川喂了一颗丹药,希望他能渡过这一劫。   只是……太奇怪了,为什么谢川区区一个凡人,会被七阶毒虫控制?   季子修陷入了沉思。   ……   那天晚上,据说上峰电闪雷鸣,声势浩大,惊动了很多人。   “那是宗主的本命宝剑吧!厉害了!”   “我要是能成为宗主的徒弟就好了,哎。”   “诶,你听说了吗?再过几日,我们就能看到宗主的首徒了,传说那个人是兰音师叔的女儿。”   “兰音师叔是谁?”   “你初来云仙宗不知道,走走走,师兄给你科普一下……”   无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纯当那是宗主练剑的时候发出的神威。唯有一个人,风微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毕竟炎奚刚刚自我封闭,他冒不起这个险。   风微最近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上峰,他连忙走了过去,才发现季子修慵懒的坐在堂上。   “师兄,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季子修对此时闭口不谈,只是说:“帮我查一件事。”   风微一愣:“什么事?”   “谢川的体内被人放了七阶毒虫。”   风微嘶了一声:“那他的七阶毒虫是怎么取出来的?”   季子修闭着眼,头疼极了:“我取了两滴心头血。”   风微睁大了眼,看季子修的脸色如此苍白,才恍然大悟:“师兄,谢川虽说是你的徒弟,可也不能这么溺爱徒弟的。糊涂啊!那可是两滴心头血,两滴!”   取心头血的时候,还不知道师兄疼成什么样呢。   风微一脸蛋疼的表情,惹的季子修莞尔:“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在为你疼嘛。”风微哭唧唧了一脸。   季子修好笑的摇头:“云仙宗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了,这件事一定要彻查。”   “是!”风微也变得正经了。   他想起苏晴的父母惨死,兰音临终托孤。萧染不知底细,小心思一大把。还有那个谢川,竟然体内被人放了七阶毒虫?   风微越想,越是觉得此事分同小可。   “这……会不会影响到两日后的拜师大典?”那可是云仙宗的大事。   季子修摆了摆手:“不会,苏晴学得怎么样?”   一提起小师侄女,风微笑眯了眼:“乖巧,学东西也不差。”   “那就好。”季子修的心也定了。   苏晴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培养,他日自己离开这个世界,阮天琅一手创建的云仙宗必须得有一个继承人。苏晴性子不差,只是资质的问题,那穷尽一切代价,都会为她补一份儿苏晴应有的机缘。   风微火急火燎的走了,他的性子一向如此,总是急匆匆的。   房间里,谢川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了季子修和风微的谈话。   他的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震撼,师尊……竟然为了他拿出了两滴心头血?   他的眼眶温热,心上所有的戒备完全消失不见。   渐渐的,转成对季子修的依恋。   若谢川完全醒来了,风微和季子修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也正是阴差阳错之间,谢川对季子修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日后,拜师大典。   谢川勉强醒了过来,站在下面观摩这一盛况。   年幼的苏晴穿着如梦仙衣,一步步踏上青玉石阶。   她的步子还不算稳,缓慢的朝着正殿里走去。   上方是来观礼的人,而下方则是数千上万的云仙宗弟子。   “苏晴,上前来。”   苏晴有些怯弱,却深吸一口气,慢慢朝着季子修的方向走了过去。   “以后,这边是我云仙宗的大师姐,阮天琅的首徒了。”   季子修的声音掷地有声,响彻在大殿之中。   仙乐奏起,敲钟九九八十一下,苏晴身份已定。   前来观礼的人无不是想接着苏晴巴结一下季子修,他平日里不近人情,竟然为了一个徒弟破例,让他们怎能不抓住这次的机会?   苏晴收了满满一储物袋的东西,心中的想法也渐渐成型。   她要好生肩负起云仙宗,不让师尊失望!   正在此时,一个笑面书生站了起来:“阮宗主,我听说贵宗门的执法长老现在陷入了沉睡,情况危急。我今日来,也算借花献佛,把风吟门准备的圣凝珠带来了。”   梦槐枝不是一天就能找到,如今炎奚灵气消散得太厉害,圣凝珠正好起了关键性的用处。   季子修问:“风吟门有什么要求?”   笑面书生挑眉:“风吟门主想看看阮宗主面具下的脸。”   这话让在场的人笑容都停了,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笑面书生反而不在意:“着实让在下好奇,天下第一……究竟是怎么个美法。”   其余的宗主给他使眼色。   他们也好奇啊!但那可是那个阮天琅,修为极高的阮天琅!现在的云岚大陆元婴都没几个,更别谈地仙修为了!   笑面书生略微疑惑:“那边几个掌门你们的眼睛怎么了?莫不是抽搐了?”   众人睁大了眼。   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赶着上去作死,几个人都捂住了眼。   季子修站起身,淡淡的说道:“这颗圣凝珠,多谢你送来。至于要求……你可否换一个其他的?”   笑面书生和乐的笑了两下,几个掌门都以为他同意了,连忙松了口气,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们的眼珠子都瞪掉了。   “不行,条件不能换。”   这笑面书生,姓萧,名意,承光国第一修仙家族中人。   季子修挑眉……怎么?怀疑他不是阮天琅?估计萧家已经查到了当年原主追兰音时,那个看到他脸的魔门弟子了。   这消息来源,还用再问吗?   萧染到底又靠了什么宝贝,把消息传递出冰火狱的? 第64章 师徒10   “放肆,你怎可如此无礼!”   在拜师大典上出了这档子事, 风微这个负责人难辞其咎, 那个笑面书生完全就是蔑视他们云仙宗, 才敢在这种大典上无礼。   双方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几位宾客小心翼翼的把眼神望向了坐在大殿之上的季子修, 生怕这位发怒,届时天翻地覆了。   笑面书生瞥了风微一眼:“什么放不放肆?我拿来圣凝珠, 提出交换条件,贵派宗主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季子修面色淡淡,并无半点慌张。   萧意的笑容变冷, 怕就怕那小子传递出来的消息是假的。   原本抓住那个看过阮天琅脸的魔修只是一个机缘巧合,谁也没放在心上。萧染擅自去了云仙宗, 家主倒也没怎么在意。   毕竟是一个五灵根的废物, 这样的人,萧家多得是。   没想到, 前几日家主竟然接到了一个传信。萧染把这件事情告知给了家主,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要让他从那个鬼地方出来。   萧意作为家主之子,便担起了这个责任。   “说起来,阮宗主纵横云岚大陆那么多年, 竟然从未有人看过阮宗主长什么样子……”萧意的语气一顿,“哦,对了。当年有个魔修胡言乱语,说阮宗主长相丑陋, 还被魔宗的兰音前辈教训了一通呢。”   风微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意笑眯眯的说道:“机缘巧合之下,我们萧家抓住了那个魔修。”   嘶——   “萧意,你是来观礼的,不是来找茬的,这样未免也太失礼了!”   “薛兄,你让萧意把话说完嘛,云仙宗乃天下第一大宗,想必心胸也是极好的。”   一时之间,大殿里分为两派,乱成一团。   一些人想要巴结云仙宗,极力维护季子修;另一些,则想把云仙宗拉下台来,毕竟看萧意的模样,还真像是有什么事情。   “噤声——”随他的话一落下,云仙宗大殿无人再敢说话。季子修单手撑着头,一副洗耳聆听的模样,“继续。”   萧意目光闪烁,心头也乱了几分。   奇怪,他怎么完全不害怕?   要真是阮天琅,地仙修为的人他们可不敢得罪,但萧染说得明明白白,这人不是阮天琅。再加上那魔修的证词,萧家人就更加相信这一点了。   萧意笑道:“既然宗主大人叫我继续,那我便继续说下去了。如那个魔修所言,阮宗主的确……长相欠缺。但一个男儿,长相并不重要。可是,前些日子我们却又接到了一个消息?”   有人追问:“什么消息?”   萧意看了他一眼:“不肖子孙萧染,从云仙宗的冰火狱发出了信息。说他……看到了阮宗主的脸。”   这话一出,就连风微也面露震惊。   他师兄带着面具数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脸。没人敢问师兄这件事,生怕触了师兄逆鳞,没想到……那个萧染竟然看到了?   风微越想越不对劲:“不可能!我们和师兄相处近千年,都未见过师兄卸下面具。那个萧染不过来云仙宗数日,师兄怎会在他面前卸下面具?”   众人一听,也觉得这有理。   只是也有另外的人站起来质疑:“你是说萧意空穴来风了?萧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萧染得罪云仙宗吧!”   场上一时之间更乱了,苏晴站在季子修身侧,有些害怕的抓住了季子修的衣袖。   季子修第一次没有马上安抚她,苏晴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云仙宗的大师姐了,不能事事都全想着依靠别人的。   “敢问前辈,云仙宗的冰火狱大概大家也略有耳闻吧……”苏晴的声音起初小小的,一旦发出了声音,她便模仿着季子修的风骨,神情庄严而淡漠,“那个地方绝对无法出去的!萧染竟然能传递消息到萧家,这点难道就不可疑?”   风微满心欣慰,苏晴能开口已经是好的了,没想到这么一说,还说到了点子上。   萧意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似刚刚那么坚信不疑了。   谢川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抓住机会乘胜追击:“萧染到底是萧家人,他的身上竟然能带着这么厉害的符纸,想必萧家早对云仙宗有所图了吧?”   “黄口小儿!你是什么人!这里哪里轮到你开口!”萧意脸色一变。   他已经开始动怒了,刚刚还支持他的几个掌门忍不住捂脸。   这萧意初看还挺聪明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季子修眯起眼:“我的二徒弟,谢川。”   萧意的脸变得青一阵绿一阵:“原来又是阮宗主的高徒,不知阮宗主有几个徒弟,也好一同介绍出来啊。”   季子修淡淡笑道:“苏晴,谢川,我以后只会收他们两个做弟子。”   这话重重的砸在苏晴和谢川的心头上。   谢川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对季子修的态度就一变再变,他的心也慢慢软化下来。谢川的眼神变得柔和,双手作辑,朝他深深一拜。   心头的那一点迷惘被完全驱散,谢川的眼神转为坚定。   在他灰暗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   唯有……眼前的这一个。   “今日拜师大典,本来只想让苏晴出席。谢川虽未正式修炼,却资质极佳,他日成就,定不会输于我。”   资质极佳?   能让季子修说出这种话,让周围的人马上就对他产生了好奇。   季子修本身的资质就是极佳,这话是修真界公认的。十成雷灵根,千年来都十分少见。   这个谢川,到底是什么资质?能让他如此赞不绝口?   “十成变异冰灵根。”季子修揭开了谜底。   在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云仙宗到底烧了什么高香?上苍如此眷顾他们?   不仅有一个十成的变异雷灵根,还有一个十成变异冰灵根。比起云仙宗,他们的宗门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人家,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亲闺女。   不过这话又说偏了,萧意把话题给拉了回来:“敢不敢把萧染带出来?”   季子修悠悠的说道:“不行。”   萧意激他:“莫非是你们云仙宗心虚了?”   心虚啥啊?   刚刚还帮着萧意的几个掌门一点都不敢吭声了。他们知道季子修迟早有一日会飞升,而云仙宗后继无人,迟早有一日会衰败下去的,可没想到人家又收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弟子。   若是谢川成长起来,定能保住云仙宗千年繁盛。   “我说,不行。”季子修面露轻蔑,“萧染早就拜入云仙宗门下,他犯了门规,被关押在冰火狱,天经地义。”   萧意底下冷汗,只好拿出最后的绝招:“阮宗主先不想看看当日那个魔修?”   季子修的目光越发冷了:“你大可以让他上来。”   萧意这个举动已经是无礼至极了,萧家和风吟门合谋,原本想揭穿季子修的面目,想分一杯羹的,没想到竟然坏在萧染身上。   萧染能从冰火狱传递消息本来就很奇怪了,这事儿一定会波及到他们萧家。   萧意现在是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于是,他举起圣凝珠:“刚刚在下提出的要求是想看一看阮宗主面具下的脸。现在……我能改一下交换条件吗?我知道贵派执法长老需要这颗圣凝珠……”   他还没说完,就被季子修打断:“你想让萧染出来?”   季子修的话锋一转:“可以是可以,唯有一点……风微,你出来。”   风微站到殿下,双手作辑:“宗主。”   季子修的语气变得很冷:“我怀疑云仙宗宗门有奸细,我派执法长老炎奚才昏迷区区几天,这事情竟然传到了那么远,萧家和风吟门倒是把手伸的很长嘛。我命你细查此事!”   这……!   那些在云仙宗安插了人的门派全都面露羞色,他们也算是金丹元婴,在一派当中担任长老或者掌门。   要不是这个萧意,已经不过问门派俗事的阮天琅怎么会突然要求细查?   那个萧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殊不知,季子修正是借着这件事情,给云仙宗来个大清洗呢。正因为是季子修,云仙宗门人最崇拜的对象,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人心才不会乱。   萧意如此挑衅,他们只会觉得面露愤恨,觉得自家宗主被人侮辱了去。   若现在是风微或者炎奚下达这个命令,都只会起反效果。   这么做的人只能是季子修,也必须是他。   风微自然觉得好,云仙宗已经比不得以前了。现在门人上万,加上杂役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长此以往,云仙宗事宜的确太容易被泄露。   包括……三千内门弟子当中,都不能保证有没有奸细在内。   “我一定不负宗主所托!”执法长老炎奚此刻陷入自我封闭,风微便担起了他的责任,说到底,也是云仙宗底蕴太薄。   风微把冰火狱的令牌取下,吩咐弟子把萧染从冰火狱带出来。   萧意见此,舒展一口气,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萧染出来,一开始提出那个要求,不过是为了试探而已。   很快,萧染便被人带了出来。   冰火狱并没有刑具,只是刮来的罡风就能让人饱受痛苦。   加上那里灵气流失极快,萧染过来的时候披头散发,衣服也看着脏兮兮的。   他原本长得不错,现在这样看着十分凄惨。   萧意对他使了个眼色:“身上可还有伤?”   萧染被关在冰火狱短短几日,已经受不了了。他从小就没吃过苦,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萧家的人骂他废物罢了。如今遭此一事,反而让他心境不稳。   萧意也觉得神奇,萧染出家门的时候不过炼气三层,短短的时间差点快要筑基了?   他讥诮的说:“云仙宗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宗门,萧染能在短短时间大幅度提升,恐怕也只有云仙宗能做到了吧。”   听到这句话,萧染的身体一僵。   季子修冷眼看他:“我且问你,萧染在萧家是什么资质?”   萧意着急撇清刚刚的嫌疑:“五灵根,资质并不算好。”   他们即使派人来云仙宗,也不会派这资质这么差的人来!萧意急急表露萧染的资质,也是想告诉在座众人,他们没那么傻。   如季子修所料,萧意没有隐瞒。   他打算做一件事,只是有些顾虑苏晴。   季子修回过头,摸了摸苏晴的脑袋:“等下别怕,师尊在这里。”   苏晴疑惑的点头。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萧意身上,又丢了一块五彩珠给萧意:“你且测一测,他现在是什么资质。”   这……?   萧意满心疑惑,正想把五彩珠靠近萧染,他却反映极大的拍开:“族兄,我,我不想测!”   一看就是有鬼啊!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读出了对方眼底的怀疑。   萧意也看出了不妥,他脸上的笑意一收:“或许是刚刚从冰火狱出来,他的精神有些不适……”   “不是不想测……是心里有鬼吧?”   “还说什么资质不好,现在怎么又不敢测了?”   萧意骑虎难下,只能厉声对萧染说:“你过来!”   萧染一听到测试资质的时候,就知道季子修的用意。要是那件事情爆出来,他即使出去了又如何?   季子修淡然的笑道:“他既然不想测,便不测吧。”   萧意皱起眉头望向季子修,这……又是闹哪出?   萧染也松了一口气,可还没完全放下心,季子修又悠悠的问萧染:“萧意说……你看过我的脸?”   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让萧染睁大了眼睛。   什么测试,都是套路!   季子修只想告诉他,自己的把柄在他手里,若说错一个字,便必须得测试资质了。   萧染咬牙切齿,从未想过自己的资质会变成害自己的最大武器。   面对众人的眼神,萧染低下头:“没有,我没看过。”   场上一片宁静,刚刚萧意的话也似乎成了空口诬陷。   有人甚至忍不住嗤笑出来,惹得萧意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   萧意抓起萧染的衣领:“你说什么?在来之前,你对家主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染的身体在颤抖,可他别无选择。那张符纸只能用一次,所幸他也没留下什么把柄和证据:“族兄,你说笑了,我在冰火狱出不去,怎么可能传递什么消息?”   萧染反咬一口,是萧意完全没有想到的。   季子修笑道:“大家可都听清楚了?萧染,你敢对天发誓自己今日所说完全是真的吗?”   萧染并不信发誓那一套,所以季子修这么一说,他也完全没有顾虑:“我敢!若我今日说的是假话,就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受到万人指责。”   “好!”   萧意的脸已经是铁青,他狠狠的看向萧染:“你这个叛徒,萧家人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他那一眼,让萧染的身体抖了抖。   可是比起那件事曝光,他只能选择保全自己。   季子修拿到圣凝珠,危险的笑了起来:“今日多谢风吟门的圣凝珠了,若有朝一日执法长老炎奚醒过来,定会重重的感谢你们。”   萧意今天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他只能阴沉的看向萧染,面露杀意。   “圣凝珠已经送给贵派了,可我有一事不解。”   季子修轻笑:“请讲。”   “萧染不敢测试资质,定然有鬼。”萧意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萧染拉过来,五彩珠也放到了他的身上。   萧染面露绝望,看到殿上的季子修一点都没阻止,就知道自己今天……完了。他刚刚才发誓,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灵验了。   萧意锱铢必较,不肯受一点委屈。   五彩珠向上升起,露出光辉,众人定睛一看:“这……竟然是雷灵根?”   怎么?云仙宗的好灵根都是批量出的?   可下一秒,众人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到了萧染身上:“萧家刚刚不是说……他只是个五灵根的孩子吗?怎么又变成了雷灵根?”   这件事情的确前言不搭后语,惹人深想。   萧意冷笑:“他五灵根的确不假,家中还有记录。而我也只想到了一种能改变灵根的天材地宝。”   “洗灵草!??”   这三个字,让苏晴的心口狠狠的跳了起来。   洗灵草,她的父母就是因为这个丧命的。   “那东西可遇不可求,我最近也就听过一次。”那人慢慢回忆起来,“一个月前,魔门的苏战从秘境之中为女儿找到这东西。想必众位也知道,魔门杀人的勾当都做得不少,更别谈夺取天材地宝了。”   “苏战?可是云仙宗兰音的夫君?”   那位兰音长老容貌十分艳丽,性子也张扬无比,很多人至今都难忘。   “正是。苏战被魔门之人围攻,还好他事先把洗灵草放到了其他地方,否则洗灵草早就被人夺走了。只是……这孩子怎么会有?”   萧染颤抖起来:“我……我只是在一个大能坐化的洞府里拿到的。”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晴含泪打断:“他撒谎!”   萧染越发心虚,不安的低着头。   苏晴终于知道为什么季子修刚刚会突然安抚她,原来……竟然是这样。萧染夺走了属于她的东西,苏晴并不怨恨,可他竟然为了这些东西,害死了苏战和兰音,苏晴便无法容忍。   “洗灵草父亲跟我说过,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洗灵草根本不是放在什么洞府里!”   苏战根本没有带在身上,洗灵草太贵重了,千年才出这一株。   为了能让女儿在修仙路上走得更远,他满怀爱意的把洗灵草放到了一个簪子里。苏战发现自己被人追杀以后,簪子就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个方法,任谁都察觉不到。   唯独一个人……得知书里所有内容的萧染。   他只是中途把消息放出去,支开了苏战,得到了簪子里的洗灵草,并未想过要害苏晴一家。   苏晴满眼含泪的朝他伸出手:“爹爹给我的簪子呢?”   萧染的身体一僵:“取洗灵草的时候,毁掉了。”   那是苏战给她的最后遗物,苏晴此刻真是恨透了萧染,人的一己之私,真的能害死别人?   季子修叹气,站起身子,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阿娘会把他迷晕送到地宫。   大概是觉得,至少工匠们会给他一刀,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吧。   殊不知,阿娘对他做的事情更加残忍。   为了保全自己,或不让良心那么煎熬,就能做这样的事。   包括许悠然身边所有人……同样如此。   苏晴压制着自己的哭声,环抱住了季子修的腰。   “师尊,对不起……我又哭了。”   季子修轻轻安抚:“哭吧。”   他也曾在别人的怀里,哭得那么伤心过。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谢川身上,只一眼,快得让人察觉不到。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就像是墨水一样,渐渐濡染在心底,慢慢的泅开。   他走过的路,从来都不只有黑暗。   有人会一直陪着他,永远也不变。 第65章 师徒11   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败类。   萧染心里慌乱, 又怪季子修为什么不救他, 便随之露出愤恨的表情:“我的确看过宗主的脸!”   可此刻, 已经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了。在座的人哪个不是老油条?早早的从萧染的只言片语听出了端倪。   萧染的话,不可信!   萧意觉得他真是太愚蠢, 嗤笑一声便不去看他了。今日被反咬一口的仇, 也算报了。萧染这样的人,萧家留不住, 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接纳他。   季子修说:“冰火狱不留你,云仙宗也不留你,你自行离开吧。”   竟然就这样放他离开了?   萧染睁大了眼, 看了殿上的季子修一眼。苏晴挽着季子修的腰小声的抽泣着,眼泪把她的脸全都打湿了, 看上去十分可怜。   而苏晴甚至没看他一眼, 仿佛自己就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萧染的心头狠狠震动,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幅场面。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云仙宗, 果真没有人拦他,只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敢在正殿门口这么走出去,只敢从隐蔽的地方离开。   有人人羡慕的雷灵根又如何?到头来,竟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萧染觉得难堪, 一步步下山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慢动般的回放起那些画面。   前方面对他的,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多年以后,他侥幸筑基, 只是心境十分不稳,滋生心魔。   正如萧意所想,没有人会接纳他,他一向孤身一人。   这些年在外面的世界摸爬滚打,萧染尝尽了无数的艰难。   再然后,萧染千辛万苦寻来银羽仙叶,想要稳定境界。他竟然中了同样的招数,被同伴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途中被人追杀,同伴坐收渔翁之利。   萧染倒在血泊里,内心满满的不甘和怨恨。他恍然在发现,原来自己在同样的处境之下,做得甚至不如苏晴好。   萧染死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他趴在电脑前睡了很久。   因为贫血,他站起身的时候一片晕眩。   萧染仍旧忘不掉那种感觉,仍旧十分害怕。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萧妈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怎么了?睡迷糊了?”   萧染脸色不太好:“没有。”   萧染注意到他母亲穿着一身黑色,庄严而郑重,多嘴问了一句:“你这是……?”   “我去参加个葬礼。”   “谁的?”   “傅家那孩子的,傅新雨,你也认识。”   “哦。”萧染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我也去。”   他母亲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种事情吗?”   萧染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毕竟……有人死了,不该嫌麻烦的,我们快走吧。”   萧妈妈神奇的发现,她儿子在某些方面变了。   至于变了什么,她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   ………………   自那日拜师大典过后,苏晴便拼了命的练功。   她似乎想证明给别人看,五灵根也不差。明明才炼气期,就时常闭关,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   季子修把圣凝珠放到了炎奚身边。   珠子朝天空升起,形成一个网,包裹住里面的炎奚。随后,那一个小范围的地方发出淡淡荧光,炎奚的灵气果然没有再这么快的流失了。   季子修看着沉睡的炎奚,心里问阮天琅,到底希望他怎么做。   阮天琅只是说,别让炎奚走上歪路,更别让炎奚再爱上他,仅此而已。   春去秋来,转眼过去十年。   在此期间,谢川的进步飞快。   冰灵根自有法诀,季子修为他寻来云仙宗最好的功法。要是练习这本功法的话,凭借谢川的实力,定会在短时间就超越苏晴。   可拥有冰灵根的谢川反倒走了剑修一途,日日天不亮就起来劈剑,重复了十个寒暑。   他的根基稳定,实战经验也不错,比苏晴这样用丹药堆上来的法修好太多。   谢川二十二岁,没有靠筑基丹,筑基了。   那天,天地竟然出现了异常,谢川筑基的地方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等他从闭关的地方出来以后,冰消雪融。   他一剑挥起,震碎无数冰屑,朝着季子修的方向涌了过来。   丝丝冰凉感,似乎还散发着寒气。   季子修眯起眼,温柔的看向了他。   眼前的那个男人,五官俊美非凡,如同刀刻一般。漆黑的双眸像是深潭一样,望过去的时候如同陷入一团混乱的旋涡。看到自己的时候,却格外温柔。   “师尊。”他淡淡的叫了一声。   二十二岁的谢川已经长大了。   无论过去多久,走过怎样的世界,他都会重新爱上他。   这种东西,竟然比执念还来得长。   绵延不断,永不停息。   谢川的眼底闪过痴迷和爱恋,却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季子修并不知晓。   季子修和他走过好几个世界,怎么会不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敛了自己的心思,打算专注在任务上。   “你已筑基,是时候下山历练一番了。”   一想到下山历练又有好久看不到季子修,谢川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徒儿会早些回来。”   季子修好笑的看着他:“谁说是你一个人去?”   谢川的眼睛一亮:“师尊的意思是……?”   “我也和你一同去,南影秘地里的梦槐枝出世了。”   谢川刚刚升起的笑意完全不见,转而深深的醋意:“原来师尊是想给炎奚师叔找梦槐枝……并不是想跟我一起下山。”   季子修有些头疼,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川越是养在他身边,就越是变成现在的性子。整一个小狼狗似的,对别人的时候可又凶又狠。   “胡说。你独自一人下山,我也是不放心的。”   这一句话,让谢川的脸色重新变为春暖花开。   他走过来撒娇似的环住季子修的腰:“多谢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谢川靠得太近了,湿润的鼻息喷在敏感的耳边,让季子修很不适应:“谢川,你不是小孩子了。”   谢川眼神幽暗:“小孩子就可以对师尊这么做吗?”   “……这是什么胡话!”   谢川的嘴角难得轻轻勾起:“那就好。”   那边风微正赶过来,看到两人搂搂抱抱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谢川好歹长成成年男子了,那身高看着比季子修还高一个头。   纵使风微从来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此时也觉得有些怪异。   “师兄!”   季子修回过头,让谢川把手放开。他很不高兴,还是放开了手。   面对风微,谢川的表情就不那么柔和了。   “师兄,谢川好歹已经成年,再这么腻着你,成何体统!”风微明里暗里骂谢川不知礼仪。   季子修觉得头疼,他也没想到那天两滴心头血救下谢川,就让他成了这个模样。   “有什么事吗?”   风微想起了正事儿:“圣凝珠怕是要撑不住了,最多三个月,就会完全破掉。”   季子修想起刚刚跟谢川商量的那件事,对风微说:“梦槐枝已经出世,我和谢川会一起去承光国的南影秘地。”   风微睁大了眼:“承光国?可是萧家和风吟门所在的地界?”   “正是。”   风微十分担心,一旁的额谢川却说:“风微师叔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保护师尊的。”   风微早看不惯他了,踢了他一脚:“你保护有什么鬼!顾着你自己,别让师兄保护你就行了。”   两个争宠的人互相看不惯对方,奈何季子修在这里,才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谢川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风微师叔说得是,师尊一定会保护我的。”   他这个大面瘫平时不怎么笑的,这一笑倒还把风微给吓了一跳。   听他这么说,风微吹胡子瞪眼。这怎么还得意上了?!   季子修咳嗽了两声:“我们去看看炎奚吧。”   “是。”   “好。”   三人乘着飞行法器,很快就来到了上峰禁地。炎奚自我封闭,不知道何日才会醒过来,说到底还是这个地方最安全。   他沉睡了十年,圣凝珠就凝滞了他的灵气十年。   到现在,圣凝珠也撑不住了。   正如风微所说,圣凝珠最多只能撑住三个月了。   风微很是欣慰:“我们找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找到梦槐枝的下落了。”   季子修点了点头,又担心自己另外一个徒弟还没有出关,便问:“苏晴闭关得如何了?我怕是等不到她筑基出来了。”   “师兄不必有所顾虑。”风微坚定的说道,“云仙宗和苏晴的事情我会好生照看着的。”   季子修对风微很放心,他轻轻的说道:“希望苏晴出来不会怪我这个师尊。”   “怎么会呢?苏晴这些年性子越来越沉稳了,倒和师兄的性子越来越像。”风微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晴是师兄的女儿呢。”   谢川冷冷的看了过去,什么女儿?   季子修被他的说法逗乐:“什么女儿?莫不是谢川也算我儿子?”   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反应,谢川的脸红了一大片,脑子里多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季子修走到炎奚身边,坚定了眼神:“炎奚,无论如何等着我回来,梦槐枝我一定会找到。”   谢川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手也死死捏紧。   他无比憎恨炎奚,可炎奚又是师尊在意的人。   要是知道七阶毒虫是炎奚放到他身体里的,师尊到底会选择他,还是炎奚呢?   他只和师尊相处了短短十年,而炎奚却陪伴在师尊身边整整七百年。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被狠狠刺痛。   季子修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   哦豁,今天的老攻也觉得他出轨。 第66章 师徒12   自十年前的大清洗,倒是找到了好些个可疑的人。   季子修并未把人给驱逐出去, 反倒是不着痕迹的把这些奸细聚在一起, 或者派出去做任务。时间长了, 对方发现了自己周围竟然全是别派奸细,照面的时候十分尴尬。   这样一来, 他们也明白自己暴露了, 就更不敢有太大的行动了。   其实说实话,云仙宗资源丰富, 对他们绝对不薄。   有实力,肯努力,在这里就能出头。   比起其他门派, 云仙宗公平得多。若不是一开始他们加入的是其他门派,这会儿肯定也会跟其他人一样, 对云仙宗死心塌地的。   季子修和几人走出了禁地, 又把禁地的防御阵法设置得更强了。   他们需要尽快赶到南影秘地的迷雾林,炎奚的事情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和谢川便离开了云仙宗。   阮天琅是个闭关狂人,已经有几百年没出过云仙宗。季子修一路上到有些兴奋,下午出发, 即使御剑飞行也到不了南影秘地。   再加上谢川的灵气无法支撑那么久,季子修便考虑歇歇脚。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中转站——洛云城。   洛云城为通往其他国家的中转站而闻名于世,其他人或许守不住这里, 可这个地方的城主可是那个沈家。沈家以医道闻名于世,这年头医修少,沈家又把医修修到了某种境界。   普通医修,叫医修,沈家这……叫暴医。   这也导致千年来,洛云城都是公认的中立地带,各方势力平衡,导致洛云城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   进入洛云城是需要灵石的,季子修交给守卫两颗中品灵石以后,便跟着谢川走了进来。   进入洛云城里面,天色也晚了。和外面完全不同,洛云城的里面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越是靠近中心的位置,越是如此。   谢川一路上的脸都很黑,一路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把目光瞥向季子修身上,他的心里冒着酸气。   季子修还有些纳闷:“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第三次经过我们身边了?”   谢川吃味:“师尊现在才发现?”   季子修尴尬的笑了两声。   谢川才解释道:“天下谁人不知云仙宗宗主常年带着面具,我知道师尊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容貌,只是这样一身白衣,又带着面具,的确太明显了。”   季子修了然,原来如此。   街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甚至有一些一抬手就能触碰到。   灯笼殷红的光照在谢川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季子修莫名的愣神一会儿,渐渐露出淡淡笑意。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这样的盛典洛云城也是难遇。再隔没多久,漆黑的夜空升起烟火。这大概就是修仙的好处,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器,竟然洛云城境内的天空都燃起了火花。   那些烟花几乎要把整座城市照得发亮,却又只是一瞬就消失。   这样的美景,季子修从未见过。   他在看天空,而谢川却在看他。   季子修不知道的是,谢川早在十年前就看过这天下最美的美景了。   白雪红梅,那人站在温泉旁边,热气氤氲而起,透过白雾看他,越发不真切了。   谢川几乎沉迷,慢慢的靠近了季子修。   “谢川,找个地方住宿吧。”   谢川这才猛然惊醒,又重新恢复了冷静:“是,师尊。”   天空的烟火转瞬而逝,照在街上忽明忽暗,人群越来越多了,围在一起观赏这样的美景。谢川低着头,尝到了嘴里苦涩的滋味。   这么近的距离,只能以徒弟的身份。   他们似乎被人群给冲散,季子修轻笑的拉起他的手:“别走散了。”   谢川的心渐渐回暖,满眼温柔的看向季子修:“只要师尊需要,我们永远都不会走散。天涯海角,我都会陪在师尊的身边。”   季子修一愣,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神经。   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点。   谢川也发现自己过了,紧张的看着季子修。   季子修:“……”能别这么看我了吗?我还能说个啥,我又不是瞎子!   季子修轻叹一声:“找个地方过夜吧。”   “好。”谢川见他没有追究,便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内心更加烦闷了。   他们找到的是一家附近的客栈,房间越是靠近灵脉则越贵。   季子修盘腿而坐,合上双眼。   夜已经很深了,从这里望出去只能看到那些四处环绕的红色灯笼。里面放置的肯定不是蜡烛一类的东西,灯笼透着淡淡光晕,一点也不刺眼。   不知道从何处起,悠悠萧声飘进了耳朵里。   里面满是相思缠绕,浓得快要化不开。   今宵星辰浅,夜风也凉。他索性也不打坐了,站起身子走到窗前。透过雕花的窗户,淡淡月光透了进来,季子修打开门,走了出去,发现谢川独自坐在屋顶。   一萧一坛酒,他倒是享受。   谢川看着他:“师尊可否赏个脸上来喝一壶?”   他满眼都写满了‘我是有所企图的’,季子修心里憋笑,面上还要无比镇定:“怎么大半夜想起喝酒了?”   谢川无奈的说:“闭关那么久,也没陪师尊好好喝一壶了。”   季子修挑眉,想灌醉他?   好,很好,就看谁灌醉谁了。   季子修御气飞身到了屋顶,这里风很大,离天空更近了。似乎一眼望去,这洛水城的美景也能尽收眼底。   谢川的储物袋里,灵酒都是单独放置的。   里面全是他搜罗的灵酒,在屋顶整整摆了十几瓶。   季子修喝了一口,口感十分清冽,虽然灵气比之其他略有不足,但也不失为好酒。   他忍不住贪杯喝了第二杯,问:“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谢川的目光带起温柔。   这是他炼气一层的时候,去上峰北边温泉旁采下的红梅与白雪酿成的酒。   “我酿的。”   季子修还不知道他会这东西,差点被呛到:“你酿的?”   “嗯。”谢川盯着他被酒水染湿的唇,心头一动,“师尊,多喝点。”   季子修:“……”   就他戏多!   两人在屋顶上,一人一杯,直到天河欲曙,太阳初升,街上的人慢慢也多了起来。   季子修抿了一口酒,斜眼看他:“还喝吗?”   “唔……”那模样,显然是喝多了。   季子修觉得好笑,谢川想把他灌醉,没想到先把自己弄醉了。   他只好把人抬了下去,走到屋子里。   谢川喝醉了也是乖乖的,等到季子修把他抬到床上去的时候,他却像早就预谋似的,一把翻身,将人壁咚在床上。   季子修瞪圆了眼。   他妈的还是被套路了!   原来谢川一开始就想把自己灌醉,想醒来的时候装傻?   “你干什么?”   谢川喝得这么醉,都知道底下的人是他最喜欢的。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双手摁着季子修的手,酒气几乎快要喷洒在他的脸上:“师……师尊,我……”   还没说完,就被季子修满脸黑线的把人踹下了床。   “谢川,醒醒。”   最关键的话没说出口,谢川的脑子还没清醒。   “师尊,我……”   “住口!”   表白再次被人打断,喝醉的谢川竟然破天荒的露出委屈的表情。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外面:“有不速之客到了。”   听到这句话,谢川的目光渐渐清明过来,他还在地上,便装傻的问:“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季子修:“……”   快把这个戏精拖出去!   季子修很想捂脸,他养孩子养歪了,谢川怎么被他养成了这个样子! 第67章 师徒13   早在季子修进洛云城的时候,就感觉到周围一直有人跟着他。   谢川刚刚筑基无法感受到, 可季子修的修为已经到达地仙级别, 即使他无法控制自如, 有人跟着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对方没有发出恶意,等到他们进这家客栈以后就自行离开了。   他静观其变, 不动声色, 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跟着他们。   没想到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阁下找谁?”   每一个客栈的房间都有小型防御结界,这东西比不得护山大阵, 抵挡低修为的人还行,但凡元婴期以上的老怪物,一戳就破。   沈十二倒也没有莽撞, 恭敬的等在结界外:“前辈。”   这倒不像来找茬的,季子修站起身, 瞥了身旁的谢川一眼:“酒醒了吗?”   谢川的脸色微红:“这会儿醒了。”   季子修忍不住好笑的看着他, 这会儿醒了是什么意思?敢情人走了他又可以醉一阵儿了吗?   他走到门前,谢川有些担心:“师尊……”   “没事, 他要是真有恶意,昨天夜里就袭击了。”   沈十二耳力了得,季子修刚刚说的那句话也未刻意隐瞒,此时外面传来和善的笑声:“前辈所言极是!前辈刚到洛云城, 守卫就已经把消息告诉我了。害怕前辈舟车劳顿,昨日才没有过来打扰。”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沈十二略有深意的说道,“沈家护城卫好歹金丹实力才可担任,昨日前辈现身洛云城, 他们远远看了前辈一眼,怎么也看不出前辈的修为,这说明前辈的修为最少在元婴期。”   他的话,让季子修开始正视他。   沈十二长得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一袭单薄的青衫,多了几分温润。   修仙者的长相都不会太差,沈十二在这一众人当中很普通,可气质却是大家风范,带着些许贵气。   “而那些元婴的老祖……恕我直言,元婴老祖都有傲气,不屑于这么做。我想到的,也就云仙宗宗主一人而已。”   季子修见他条理清晰,又态度恭敬,便没有怪罪沈十二昨天派人跟踪他们的事情。   况且这身装扮的确惹眼。   季子修打开了门,解除了房间的防御结界,放沈十二进来:“有事情大可直说。”   沈十二眼神一亮,立马狗腿子的赞叹:“前辈气度风韵果然非凡!”   谢川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依旧面瘫。   他刚好看到沈十二好不要脸的贴上来,心里顿时对他升起了警报:“你是……?”   不同于谢川的戒备,沈十二热情高涨:“这位一定就是前辈的徒弟吧?果然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他的嘴就像是抹了蜜似的,说出来一连串都是恭维的话,让谢川就觉得他另有所图。   刚才说了这么多,沈十二终于进入了正题:“不知道前辈这次来洛云城是……?”   “只是暂作落脚罢了。”   沈十二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最近来咱们洛云城的人,都是想去南影秘地找梦槐枝呢。”   “是吗?”季子修长身玉立,静静的看着他,“若我也是去找梦槐枝呢?”   沈十二大笑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反应倒是实诚,季子修有些摸不清这人的目的了。   沈十二告诉季子修:“实不相瞒,我是沈家直系子弟。听说梦槐枝出世,便想借助梦槐枝作为我的医道道基。”   梦槐枝……作为医道道基?   沈家人都是暴医,此言不假。   梦槐枝虽然比洗灵草常见,可梦槐枝绝对要比洗灵草毒得多。   季子修提点:“拿梦槐枝作为道基,不知你是救人还是害人?”   沈十二无所谓的笑了两声,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我这一听说是前辈,便一直等在外面,希望能和前辈一起去南影秘地的迷雾林,这样胜算也大一些。”   季子修挑眉问:“可我不想带你一起走。”   沈十二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连忙把目光放到了谢川身上:“我知道这位是前辈高徒,刚刚我细细观他,发现他早些年受过很重的伤,对吗?”   “……”   季子修不禁感叹,医道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望闻问切中的望,就能看出这么多。   “在下不才,可祝这位公子洗去体内所有暗伤。”沈十二笑眯眯的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而且我也只想要一小节梦槐枝。”   这么说……沈十二厚脸皮跟着自己,就是想分赃?   一旁的谢川脸色冷凝:“师尊,别因为我中了别人的圈套。”   听他这么说,沈十二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哎呀,这可是公平交易,什么中了别人的圈套,小孩子别乱说话!”   他的年纪的确可以叫谢川小孩子了,只是两人年纪看着相仿,这么说倒有些怪异。   谢川的目光更冷了:“你威胁我师尊。”   沈十二还觉着纳闷,别人一听能治好自己体内的暗伤,就已经烧高香了。怎么这个谢川反而还站了出来,一副警戒的模样?   沈十二脑子莫名其妙的脑补到了一句话——   护犊子?   不不,好像反了。   护主?   他被自己的想法深深囧了一下,人家可是师徒!   沈十二把目光放到了季子修身上:“前辈,我这完全是好心!”   沈十二的话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季子修抿起嘴:“你说你是沈家人,证据呢?”   他仔细想了,谢川七阶毒虫的旧伤他拿天材地宝温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得把谢川的旧伤完全治好。而沈十二若真是沈家人,当真可以一试。   沈十二一听季子修怀疑自己,立马从须臾戒里拿出一瓶丹药:“沈家研制了很多药品,这就是其中之一,通常不在市面上流通。”   季子修接过丹药,轻轻一闻,他有些惊讶的抬头:“这是……?”   “聚灵丹,修行辅助之用。吃下去相当于修炼的时候围绕着一个聚灵阵。”   的确是好东西,若这丹药流通出去定会掀起腥风血雨。聚灵阵消耗过大,一般修仙家族都供应不了。而且无法吸收多余的灵气会直接散掉,若是这种丹药,就可以最大程度的控制量了。   需要多大的灵气,就吃多少丹药,沈家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你能治好谢川,我便带你一起去找梦槐枝。回去收拾东西吧,下午的时候在城门见。”   沈十二眼睛一亮:“多谢前辈,这东西就当见面礼,送给前辈了!”   沈十二跑得飞快,就怕季子修反悔似的。   而谢川却有些郁郁了,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别人威胁了季子修。   季子修把丹药递给谢川:“于你有用。”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两人喝醉酒时发生的事情,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厌恶他。   谢川想起借着酒意在床上压住季子修的事情,心跳都快了几分。   “师尊,我刚刚喝醉酒做过什么无礼的事情了吗?”   季子修走到屋子里,坐在小桌上,抿了一口茶:“没有。”   似乎无论如何,他都只会把他当成徒弟。谢川的眼神变得幽暗,许多不敬的想法在脑子里逐渐滋生。   他的师尊可真好看,总是一袭白袍,黑发如墨染,露出来的肌肤看着也是雪白。   想把他压在身下,看他的肌肤上染上薄红。   谢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把那些想法驱逐出心中,可越是这么联想,便越是无法拔出。   他爱他。   早在多年前,谢川就已经明白。   “茶有什么好喝的,师尊,我们继续喝酒吧。”   他拿出储物袋里的烈酒,想灌醉自己,季子修一个推手,就把酒给抢了过来:“不可多喝了,等下要去城门传送阵……”   谁知谢川刚刚已经喝了一口,他想说的话根本没有说完,就被谢川堵了过来。   清冽的酒气随着对方过度到自己口里,季子修因为没反应过来,呛得他无法完全吞下。一些酒沾染了面具,一点点的低落而下。   他的脖颈处,都被打湿了。   “混账!”   谢川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强硬,低声在他耳旁说:“师尊,我说了,我们要一起喝酒。”   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借酒给自己加戏。   刚刚的酒不该醒了吗!   谢川伸出手,轻轻的摩挲起那个面具,眼底满是柔情缠绕:“师尊,你的面具也沾上酒了。”   季子修虽然被吻得很享受,可这个时候按照正常反应,他应该怒斥谢川,然后狠狠的罚他一通才对。   季子修咳嗽了一声,把谢川推开:“你这个混账!想干什么!”   他心疼谢川,声音里的呵斥就小了很多。   可谢川不那么认为,入情至深,让聪明如谢川也难以看清季子修的本意。   他大梦初醒一般的朝季子修跪下。   季子修头疼的看着他:“这是你自甘认罚的?”   “是。”谢川闷声闷气的说。   季子修盯着他,虽然这个世界对OOC的把控不算深,可他也做不到抱着谢川狠狠回吻一发。   见他一直没有开口,谢川惨笑:“师尊连罚我都不想了吗?”   季子修想拐着他直接床上聊。   “等拿到梦槐枝,就回云仙宗,不到金丹不得出。”   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了吗?   谢川面如死灰,苍白无力的解释:“师尊,我刚刚只是喝醉了。”   现在解释还有什么用?他智障了才会相信谢川的话。   阮天琅的执念很棘手,他能全心全意的对炎奚好,可对谢川的时候他必须得保留。否则,也算作任务失败。   毕竟阮天琅觉得自己只亏欠炎奚一人,谢川是谁他才不会管。   季子修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知道,阮天琅强调的是只弥补那一个人。   季子修悠悠的叹了口气:“起来罢。”   虽然季子修这么说,可一个不好的想法,还是在谢川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师尊总是提起梦槐枝,对炎奚师叔关怀有佳。他和炎奚有仇,就是因为师尊喜欢,而按捺自己的仇恨,不去报仇。   谢川低垂着眼眸,跟在季子修身边。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目光放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他只是奢求,让这个人对他露出一点点的笑容和宠溺。   他的目光闪烁,心头的黑暗又滋生了些。   ……   这一边,沈十二回到城主府,沈瑜正坐在大厅里喝茶。   他浑身一凛,抱拳对沈瑜说道:“哥。”   沈瑜和他不同,是这一代沈家医道的继承人。沈瑜看了他一眼:“你想用梦槐枝作为道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十二,别再惹祖父生气了。”   沈十二一直没有抬起头,保持着抱拳低头的姿势。   每一代的沈家都会有这样的编号,在他前面有十一个沈家分支的弟子成为药人死去。沈瑜学的是以灵气治愈的医道,他却学的是以血液里的药气治愈的医道。   两者互相辅助,才是沈家屹立千年不倒的医道。   沈十二说:“哥,梦槐枝的药气对我结婴很有帮助,请你像祖父转达。”   沈十二无法长期离开自己,否则他血液里的毒气就会攻心。虽然沈十二是沈家很远的分支,可到底和自己一起长大,甚至那么多年他们都在一块。   沈瑜叹了口气:“好吧,这次你和谁结队去?”   沈十二不肯说。   沈瑜作为兄长也不好再逼问什么,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明白他体内灵气除却圣凝珠无法保存给沈十二。   为了方便这次沈十二去寻梦槐枝,沈瑜特地去承光国的风吟门求了圣凝珠。   风吟门和萧家霸占着一个特殊的灵矿,圣凝珠就产自那里,万里无一,也是十分珍贵。   他把珠子递给沈十二:“里面有我的灵气,够你在外面活动一年了。”   沈十二拿到珠子的时候,微微一愣:“哥……”   沈瑜笑道:“去吧,祖父那边我去说明。”   沈十二的眼眶红了:“谢谢哥。”   “客气什么,自家兄弟。”   沈十二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那我进去收拾东西了。”   沈瑜微笑着目送他,看到沈十二进去过后,他的笑容却冷却下来。   十二从小就接受那些训练,早就被洗脑得不曾怀疑沈家的做法了。他虽然是得益者,可每次看到十二痛不欲生的模样,他都会觉得这样的制度太过残忍。   这哪里是什么医道?分明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沈瑜捏紧了手,心想十二得到梦槐枝也好,至少……可以早早结婴,不用这么一直和他绑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几百年,沈十二突然这么离开了,沈瑜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仍然觉得心头不好受。   没过多久,沈十二就收拾好东西去城门口了。   谢川和季子修到了城门处,没想到沈十二比他们还积极。   传送阵靠近南门一侧,沈十二很远就朝着他们挥手。   传送阵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算少。看到沈十二这么挥手,都把目光放到了季子修和谢川的身上。   季子修的眼皮一跳,还好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到他脸黑。   初次见到沈十二还觉得他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蠢萌。   就不知道是大智若愚还是怎么着了。   三人一同进入传送阵,因为看到是沈十二,守卫并未收取灵石。地上的大型阵法亮起,灵气在阵中翻涌,地上出现了紫色的亮光,很快几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沈瑜看到沈十二离去的身影,多多少少送了一口气。   沈家如今多事之秋,祖父的大限已到,快要压不住沈家了。东西交接起来,自然有些麻烦的。   沈瑜不断祈祷,但愿沈十二回来的时候,他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   其他药人他不管,唯独沈十二。   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   洛云城的传送果然神奇,季子修几人很快就来到离南影秘地不远的宁洪崖处。   这里山势陡峭,偶有碎石掉落下来。   一到这里,周围就起雾了,这种雾气是南影秘地自带的,御剑上去更容易迷路。沈十二似乎对这里很了解,他说:“爬山最好中午阳光正浓的时候,否则在这大雾里,很容易走丢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   沈十二说:“我很早就想来这里了,只是家中兄长不愿意,好歹我查阅了许多古籍。”   “哦?”   既然季子修感兴趣,沈十二就不好隐瞒下去了。毕竟人家现在可是他的金大腿,能不能找到梦槐枝,就看季子修的了。   “南影秘地之所以叫做秘地,就是因为很不好找。这里起码有两个洛云城那么大,上千个入口,而南影秘地的迷雾林,则更加难找了。小小的一块,宛如大海捞针。”   他们传送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是下午,可阳光照不进这如同深渊的崖底。   沈十二建议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季子修也同意在这里多休整一日,只是想看看沈十二的真才实学,想让他给谢川诊治一下。   沈十二面露犹豫:“可是……”   季子修猜到了他的顾虑:“你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便不会食言。”   这也算是给沈十二做出了承诺。   “师尊,不必为了我的事情费心。”   “若不治好你,这南影秘地困难重重,你在我们三人当中修为最差,我没有那么多经历顾上你。”季子修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平缓。   沈十二觉得有些惊诧。   这师尊宠徒弟,简直要比他哥宠他还厉害。而一旁的谢川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仿佛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他是局外人,最能看清这一点。   只是……明明很在意,为什么非要装作冷漠?   沈十二被这种别扭的秀恩爱方式发了一嘴的狗粮,他沉默了好久,才说:“好吧,我先帮他诊治一下,手伸出来。”   谢川皱紧了眉头,仍旧不是很相信沈十二。   特别是沈十二拿他的暗伤来威胁过季子修,他极不愿意。   “你暗伤未愈,难道真想你师尊战斗的时候还为你的伤势担心?”   谢川皱紧了眉头,这才伸出了手。   沈十二当初只是看出了谢川有暗伤,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条件。没想到他认真探脉的时候,却发现谢川的暗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他金丹以后排出杂质,就会自动痊愈。   “他的内脏里留了点七阶毒虫的剧毒。”沈十二的脸都僵硬了,只能找出这点东西。   这尼玛的,不知道吃了多少天材地宝!   季子修问:“能彻底清除吗?”   沈十二这个大夫一口气没憋得上来,他很想告诉季子修你徒弟一点都没事!被你滋养了那么多年,只是有一点点余毒,身体里反倒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好东西,而身体其他部位经过灵气洗涤,早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是沈十二却不能这么说,只能笑得僵硬了脸:“能治好。”   这下子季子修放心了。   沈十二不死心的问了一下:“前辈,你给谢川吃过哪些灵草?”   季子修沉默了一会儿,爆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六壬宝枝、大易佛羽、艮山卵、玄炎芽……”   他说了好久,竟然一点都没停过。沈十二作为一个大夫听得泪流满面,这么多好东西,谢川的身体再差都被治好了,真不知道前辈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快被这波土豪给闪瞎了眼! 第68章 师徒14   作为一个很富有的大夫,沈十二为季子修报的那一串灵药而心疼。   他的语气无比愤恨, 还狠狠的锤了两拳胸口:“前辈要是早些日子派人到洛云城来, 把那些药材交给我, 我保管练许多丹药给谢川吃。”   “他吃的那些……年份都不高。”   沈十二歇了口气,没那么心疼了:“年份多少的?”   “五百年左右吧。”   沈十二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深深的肉疼起来, 几十年份的药效不高, 他至少放宽心。可五百年!那可是五百年份的啊!   跟在季子修身边惯了的谢川也从未在意过这一点,他对炼丹一窍不通, 也从未觉得季子修给他吃的灵药有多么宝贵。   见沈十二的反应,他的心头升起一股细微的希望:“五百年的很珍贵吗?”   沈十二皮笑肉不笑:“不珍贵。”   “哦。”谢川无比失落。   沈十二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心情,给谢川诊治完:“谢川的伤治疗起来的确有点麻烦, 但配合我的丹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其实这么说,也是为了能顺利得到梦槐枝。   季子修抿着唇:“那就好。”   沈十二觉得莫名有点心虚, 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很快, 夜渐渐深了,每当夜里, 迷雾就会变得更多。   他们升了火,可令人奇怪的是三昧真火在这里都点不燃。沈十二连说是这雾的问题,几人只能暂歇了点火的打算。   夜里有些凉,谢川听到季子修平稳的呼吸声, 便知道他睡着了。   “这雾气有安眠作用吗?”   沈十二点了点头,说明了缘由:“对于沈家人来说,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入药,包括这些雾气。当初我们取了这里的雾。”   “取雾?”   “对。”沈十二还觉得十分神奇, “我们后面才发现,修为越是高深,就越容易受到这雾的影响。”   修为高的人进去会受到很深的影响,修为低的人进去定然不会生还,这也是梦槐枝为什么那么难以得到的原因之一。   谢川的声音变得冰冷:“师尊一定知道来这里会让他这么难受,却还是要亲自来……”追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梦槐枝能够救炎奚。   沈十二莫名的抖了两下,总觉得谢川的语气里充满了醋味。   他后面没说完,沈十二也没问。   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占了季子修的便宜,于是拿出了储物袋的丹药:“上次我们研究这雾的时候,倒是有缓解的丹药。我这次出来也正好带了一瓶,等下你给你师尊拿去吧。”   沈十二这么好心,让谢川极为怀疑。   谢川拿到丹药的时候,先是自己吃了,确定没事过后,才对沈十二的态度有所好转。   “谢了。”   沈十二对谢川这种行为倒也没生气,毕竟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现在又在这困境重重的南影秘地。   不过想起今天季子修护谢川护得那么紧,沈十二还觉得稀奇:“你和你师尊一直都是这样吗?”   谢川的眸光变冷。   沈十二僵硬的笑了两下,他心里一直嘟囔,分明是筑基期的小鬼,怎么还吓到他金丹期了?   是不是跟在那位前辈身边久了,就会练得这样一身气质?   初次见到谢川的时候,只觉得他浑身如一把锋利的剑一样,待在季子修身边的时候,这把剑是没有出鞘的,只是触之冰冷入骨。   一旦远离季子修,他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了,盯着别人的时候,全身都透着凛然的气息。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就是问问你。”   看在他拿了丹药的份儿上,谢川便回答了他:“师尊一直都是这么不冷不淡的,除了炎奚师叔的事情。”   不冷不淡?   那他也想要这样的不冷不淡啊!   沈十二笑得尴尬:“其实我很少看到这么亲密的师徒。”   虽然他们两人并非如此,可沈十二这么说还是让谢川的心情略微缓和。   “师尊对我恩重如山。”   是是是,恩重如山得你都快摇尾巴了!   沈十二是个大夫,察言观色也不差,现在他只恨自己察言观色怎么这么好,天天看到两个人护来护去,都觉得辣眼睛得很。   不过沈十二拿了缓解这雾的药,谢川略微信他一些了,他把丹药收起来,想等季子修第二天交给他。   “你别动,我先帮你治一治。”   谢川皱起眉头,虽然沈十二是个大夫,他仍旧讨厌别人的触碰。   “我的伤没什么大碍。”谢川皱起眉,“念在这瓶丹药的份儿上,你下次再拿我的事情威胁我师尊,别怪我剑下无情。”   沈十二自知理亏,没有反驳。可他内心更多的却是吐槽自己竟然被谢川一个筑基期给唬住了,真当他背后没人啊!哼!   沈十二才出来一天,就有些想念沈瑜了。他有些心酸的调动体内的药气,在谢川的暗伤处游走一圈。   绿色的药气渐渐把那些暗伤围绕起来,似乎是通过灵气洗刷七阶毒虫留下来的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谢川就觉得好多了。   沈十二收回了手,问他:“感觉怎么样?”   谢川点了点头,终于信沈十二有些真本事的。   沈十二酸涩的说:“其实你师尊对你真的挺好的。”   谢川听罢,垂着眼:“他对另一个人更好。”   沈十二叹了口气:“我哥也对我挺好的,虽然他更重要的是沈家。”   两个人顿时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没过多久,天就渐渐亮起来了。太阳升起,迷雾散了一些,可仍旧看不真切。季子修从沉睡之中苏醒,还觉得头晕气闷。   他略微一动,谢川就发现他醒来了。   谢川把药递给了季子修:“这丹药沈十二说可以缓解雾对你造成的影响。”   季子修吃了一颗,虽然不那么难受了,还是很不舒服。   谢川把玉瓶收了回来:“东西给我保管吧。”   季子修看了他一眼,保管就保管吧,奇奇怪怪的!   他的脑子越来越疼了,直到中午雾气散去,才没那么难受。   宁洪崖随着雾气的散去,初露了样子。   山势陡峭,几乎是笔直。要说直接这么爬上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借着现在的好时机,季子修唤出惊雷剑。他的本命宝剑早就生了剑灵,十分傲气,平日除了季子修不载任何人。   但现在,也只有惊雷剑能载得了他们。   “靠你了。”   惊雷剑在主人手里蹭了蹭,显得十分乖巧。   “你们站上来吧,我们御剑上去。”   沈十二害怕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前辈,这……能行吗?”   听到有人质疑,惊雷剑咻的一声飞到了天空,一道惊雷划过,似乎很不乐意载沈十二了。   季子修皱眉:“下来。”   惊雷剑迟疑了一下,停止了发脾气,才可怜巴巴的凑到主人身边。   沈十二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笑呵呵的打嘴:“瞧我!这宝剑一看就知道非同凡响,定能让我们三人平安无事的到达上面去。”   面对一把剑他的嘴都能这么甜,季子修倒觉得沈十二的性子很有趣。   等几人站到惊雷剑上,季子修单手御剑,尾部一道惊雷闪过。飞到一半的时候,上方山石崩塌,季子修伸出了手,以灵气击碎山石,起码大树一般高的石头,顿时就被击打得粉碎。   沈十二无比震惊,对地仙修为有了最深刻的认识。   那些粉末朝下方飘散,前方灵气为罩,他们也半点没有沾染上。   “好厉害!”沈十二是负责喊666的。   谢川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把手心里的丹药捏紧了一些。沈十二说……这雾对修为越高的人限制越大,他的脑子里构思了一个计划。   即使,大逆不道;即使,师尊以后会恨他。   他也想在他耳旁轻声的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情意。   整整十年,谢川的目光一直落在季子修的身上。   谢川的世界里只有他。   抵达上面以后,完整的南影秘地就浮现在他们眼前了。   只是南影秘地有禁制,几人无法直接御剑进入,季子修停在了南影秘地的入口处。   南影秘的入口极多,几乎达到千个,要从这种险地找到小小的迷雾林,难度极大。也难怪沈十二一看到季子修就眼神发亮,就算厚脸皮也要跟上来。   在所有去南影秘地找梦槐枝的人来说,的确跟着季子修找到梦槐枝的几率最大。   当他们踏进南影秘地的时候,一只符纸鹤慢慢飞到季子修身旁。等看到季子修的同时,身形缩小好几倍,落于季子修的掌心之中。   沈十二惊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谢川解释:“云仙宗发明的秘术传音。”   当季子修以特殊手法捏碎符纸鹤的时候,风微的声音渐渐响起:“师兄,圣凝珠碎了。”   圣凝珠?   沈十二惊疑的捏紧了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圣凝珠。   看来云仙宗的炎奚长老陷入自我封闭那件事情是真的,也难怪这位云仙宗宗主要找梦槐枝了。   谢川担心的看了季子修一眼:“师尊……”   季子修的眉头蹙起,第一时间就想到是萧家坑了他们。   “现在我们是继续去找梦槐枝,还是回云仙宗?”谢川问道。   “先回云仙宗。”   若是炎奚死了,季子修的任务也一定会失败。   沈十二一听,立马瞪圆了眼睛:“回云仙宗?可是梦槐枝出世,很快就会被人抢走的!”   季子修冷笑:“他只管抢,到时候我再抢回来就是。”   沈十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又为难的看了季子修和谢川一眼:“算了算了,我去云仙宗帮炎奚前辈稳住伤势。”   他们和沈十二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沈十二答应跟谢川治伤,才同他一起上路的。   “你有这个把握吗?”   沈十二想了想,把脖子上挂着的圣凝珠拿出来:“我出门的时候,我哥也给了我一颗。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们找到梦槐枝不但要给我一截,我还想取谢川的一滴心头血。”   谢川被那些天材地宝养了十年,其实差不多跟炼药人的手段一样了。只是他这个药人什么都吃,毒药良药,几乎成了每日食谱。   季子修无法给谢川做决定,只能把眼神放到了他的身上。   谢川当然知道季子修是想拿他的心头血作为交换给炎奚的,即使无比心痛,谢川也仍旧说了一句:“好。”   交易成交,季子修递给沈十二一张信物:“你去云仙宗,可拿此信物直接去找风微,他会带你去禁地。”   沈十二点了点头。   没想到刚到南影秘地,就得分开。这里没有对应的传送阵,沈十二就必须得从萧家走。   和季子修告别,沈十二就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季子修对谢川说:“看来我们得赶快找到梦槐枝了。”   一刻也不能耽搁。   而谢川的心也变得黑暗,手里的丹药被他狠狠用手捏碎。   顿时,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粉末。   风一吹,这些粉末就散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正式进入南影秘地,立马就开始起雾了。   这雾气里和外面的可不一样,竟然更浓,甚至里面还带着毒。   分明是午时,可浓雾已经盖住了前方的路,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晚,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来回打转很多次了。这迷雾越来越浓,就像是有意识排除他们一般,逐渐朝着他们靠近。   暗中,传来妖兽嘶吼的声音,就离他们不远。   季子修半眯起眼,又听到了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成群结队的朝他们爬来似的。   “师尊,小心!”   谢川拔出随身带的灵剑,剑气一挥,便凝结了一大片冰霜。   迷雾里仍旧看得不真切,季子修却动用了法术。   “站过来。”他的话音刚落下,手上的雷电逐渐扩大,朝着外面狠狠一丢,整个树林都噼里啪啦一阵电光。   没过多久,一些干枯的树被劈断,他和谢川都闻到了一阵焦味。   天色越暗,就越是无法往前继续走了。   那些妖兽似乎察觉到季子修的实力,都不敢靠近。   季子修只觉得施放法术的时候比平日消耗的灵气更多了,他觉得很不舒服,谢川扶着他坐了下去:“师尊,天色已晚,早日休息吧。”   季子修一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川看到在自己肩上的季子修,慢慢的凑近了他。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毫无保留的用充满炽热的眼神看他,平日他苦苦压抑着自己,可心中的猛兽,似乎关不了太久。   谢川痴迷的靠近了他,很想看看师尊究竟长什么样子,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唇。   可师尊这两个地方也是极美的,光看一眼就会令人炫目。   谢川已经把丹药捏碎了,此刻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十年前谢川被炎奚折磨的时候,就懂得了一个道理。   要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才能一击必中。   他必须等待,再等待,害怕季子修看出什么端倪。   第二天季子修睡了很久,几乎临近中午才醒过来。   南影秘地的迷雾差不多也是在中午散去,仅仅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季子修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他和谢川站了起来,而他们所在的位置也显出了原本的样子。   离季子修和谢川不足一尺的地方,满是七阶毒虫,它们成千上万,把他和谢川包裹成了圆。   这就是昨天袭击他们的妖兽?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身形巨大又似豹的妖兽,它的身体同样被电得焦黑、   季子修觉得心惊,还好他昨日及时施放了雷法。   “这些妖兽的尸体……死去同样会产生毒素,昨天幸亏天黑了,我们没有走动,否则就麻烦了。”   谢川眼中的痴迷一闪而过:“只要有师尊在,南影秘地我也不怕。”   季子修的心莫名快了几分,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昨日沈十二留下的丹药呢?”   谢川面露愧疚:“对不起师尊……昨天被妖兽袭击的时候,我的储物袋不见了。”   季子修的嘴角一抽。   要说谢川把自己的东西弄掉了,他会觉得有可能,可那瓶丹药对他有益,谢川是永远不可能弄掉的。   退一万步来说,谢川真的把那东西弄掉了,他也会马上返回去找,不找到决不罢休。   又在演什么戏!   季子修有些头疼:“没事,我们早点找到梦槐枝就行了。”   “好,早点救炎奚师叔,也算了了师尊的一桩心愿。”   季子修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两……可是情敌。   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对吗?   没有丹药,南影秘地的禁制和迷雾也只是压制了他一些,对季子修而言没有太大的影响。   原本是怕危险,才一直保持着地仙修为。   他把修为压制到金丹左右,这样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两人朝更深处走了几天,沈十二选的入口很好,他们一路上一直都没遇到什么人。   几天后,他们来到一座山峰。   没想到南影秘地里还有这种小型山峰,让季子修很是意外。   下雨了,雨水连绵成线的落下,雾气也没有散。雨一天没下完,这里的雾气就不会散去。而且,雾气混杂着雨水侵染里就更强了。   季子修身这几天本以为压制修为就没事了,没想到仍旧不成。   他变得困倦,慢慢沉睡了过去。   谢川从外面走进来,一身寒气。他的手接触到外面的雨时,那些雨滴瞬间变成冰渣子。   或许南影秘地本就该适合筑基期的人前来历练,只因为里面多了梦槐枝,而那么多人都前来此处。   谢川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反倒是季子修这几日变得嗜睡起来。   他淋到了雨,平日明明压制得太久,此刻完全爆发出来了。   谢川靠近了他,发现季子修体内的灵气犹如汪洋大海,可灵气躺在丹田里,身体里流动的灵气却很少。   谢川的眼神幽深,师尊当真是太信任他了,以他的资质,十年压制着自己未筑基,师尊也相信。   谢川勾起嘴角,他这十年为了能让季子修多看他一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   无论丹药,阵法,他都涉及很深。   谢川伸出一根手指,细细的抚摸过季子修的面具。   这个阵法并不难,所到之处,皆是破解阵法的地方。   谢川以细小的冰霜总共冻住了二十七个地方,面具也随之而脱落。   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呈现在谢川的面前,他用手轻轻的抚摸过他脸上的肌肤,就连谢川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师尊,竟然长得这么美。   一个男人,用冰肌玉骨来形容,或许有些太过了。   可这张脸,完全够格。   谢川的心狠狠的跳动起来,满眼都是沉睡着的季子修。   谢川的眼底闪过惊艳:“师尊,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炎奚。   第二日,季子修醒来,他的手上完全被绑上了一条锁链。好像是自己给谢川的千年寒铁制成的链子。   他体内的灵气无法调动太多,手稍微移动了一下,就听到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动。   季子修忍不住挑眉,这么有情趣?还玩捆绑?   “谢川,放开我!”   要不是这个任务所致,季子修早就和谢川做游戏玩得很开心了。   他装作生气的模样:“你这个孽徒,大逆不道!”   他似乎还想再骂什么,谢川便猛的吻了上来。   一吻过后,季子修完全被撩起了火。   “师尊,我做这些,你一定恨透我了吧。”谢川的眼底是最纯粹的黑暗,“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呐,喜欢得……简直快要疯掉。” 第69章 师徒15   洞穴里的光线昏暗,谢川的手指还带着些许冰冷。当他抚摸上季子修的皮肤时, 引起季子修阵阵的颤栗感。   山洞里能清晰的听见外面雨水落下的滴答声, 夜越发黑了, 以至于在这黑暗之中,谢川的喘息声是如此明显。   “放开!”   “不放。”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强势。   谢川眼神幽深, 目光紧紧放到了季子修的身上。   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季子修的发丝凌乱,嘴唇也被吻得殷红, 三千墨丝如绸缎一样落在繁复的白袍上,谢川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不知何时何日起,对眼前这个男人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一开始只是对他有些好奇, 炎奚痴恋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   直到季子修用两滴心头血救下他, 又悉心教导自己之后, 谢川的心就越发沉沦了。   就在今日,这个原本高不可攀的人被自己用千年寒铁链锁住, 不再如高山之月那般遥不可及。   谢川握住他的一缕黑发,轻轻的吻了上去:“师尊,我终于能触碰你了。”   这十年来,他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甚至不惜在外人面前藏拙,就是能够等到像今日这般触碰他。   季子修的脸上闪过薄红,愤恨的甩过头。   [主人你演技真好。]其实季子修演技好,0404并不是第一天发现的, 让0404惊奇的是,主人明明想让谢川继续下去,脸上竟然还能做出愤怒的表情。   季子修很是愉悦的眯起眼:[早就看出他想什么了,还一直装乖徒弟,这一世的陆千澜戏真多,啧啧啧。]   0404大囧:你们不相上下好吗!戏精夫夫!   季子修不喜欢自己的触碰,谢川就偏要捏住他的下巴:“师尊,这千年寒铁链可是你给我的,它有什么功效你不会不知道吧?”   季子修在心里呸了一声。   当然知道!不知道怎么还会给他!   季子修抿着唇:“我给你的千年寒铁链能锁住别人的灵气,你倒是想得周全。”   季子修的厌恶已经深深传达给了谢川,谢川却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师尊,你应该是喜欢炎奚师叔的吧,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日日去禁地看他,为他操心那么多。可是你知道吗?你的炎奚师弟对我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   “七阶毒虫,就是他放到我的身体里的。”谢川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一句一句的说道,“怎么样,想不到吧?”   季子修睁大了眼,难堪的垂下了眼:“不可能……炎奚他……”   mmp,好想给谢川报仇。   0404都快哭得打嗝了:[主人,注意任务。]   [放心,这些天南影秘地下雨了,否则我不会在这个山洞任他摆布的。]   0404瞪圆了眼:感情是因为有空闲,你才想和谢川玩吃糊糊的游戏?   0404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它从未猜透过季子修。   他真的只是这个目的吗?   季子修又说:[炎奚的事我没忘,只是没想到他会对谢川下手而已。]   谢川早就料到季子修不会相信他:“怎么不可能?那师尊以为,我体内的七阶毒虫是谁放进去的?”   季子修咬着唇:“我还以为是袭击你村子的那个魔修……炎奚他品性温良,又修习琴道,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谢川的心越来越凉了:“师尊无条件的相信炎奚,却不信我。”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想得到眼前这个人,想让他变成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想法在心底滋长,逐渐汇聚成扭曲的深渊。   谢川的手指越来越往下,亲吻到他的脖颈。谢川一直在舔,舔得他心痒痒的。   “你这个孽徒,大逆不道……!”   季子修的腰带被谢川散开,谢川的手指一挑,瞬间解开了季子修的衣衫。他露出消瘦的胸膛,雪白的肌肤格外引人注目,谢川的眼神幽深,细密的吻便落了上去。   谢川的动作不算重,可很快上面就布满了粉色的痕迹。   “师尊,你这样子真美。”   他每叫一声师尊,就有一种背德的快感。谢川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可他还是想要拥着这个人,抱着这个人。   季子修想要反抗,铁链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他的手腕就被勒得发红。   “这东西挣脱不掉的。”谢川的声音低沉,然后在季子修的手腕上一舔。   季子修几乎下意识的一缩。   他骂人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到后来,就连骂人的话也轻了几分。在漆黑的山洞里,外面传来哗哗的雨声,似乎只要肌肤相贴,就能取得温暖一般。   ……   谢川的每一次触碰,季子修似乎都是不情愿的,可做到最后,他竟然会若隐若无的来主动迎合。   “唔……你这个孽徒!”   谢川吻过他眼角的泪水,心更加沉了沉。   每骂一句,谢川就会入得更深。   没错!季子修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谢川闷声不说话,可动作却干净利落,撞得季子修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衣服并未完全褪去,这种半隐半现的模样让谢川的喉咙发紧。   季子修的眼角带了艳丽,满是迷离的看着他:“放,放开……唔!”   没过多久,季子修就发现谢川的那根东西更硬了。   谢川抱着他,在石头上喘息起来:“师尊……师尊……”   季子修的背部一直靠在石头上,都有些青肿了。而且无论过了多少个世界,这个变态都很喜欢他的脚。用手不知道摸了多少次,就差下口去亲吻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谢川的喘息才慢慢停止。   谢川不会放他走,因为他知道,季子修这次万一离开,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两天后,外面的雨也停了。   季子修开始想要出去,只是这个千年寒铁链太过碍事。   谢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滋补身体的灵芝,做成了粥端到他的跟前。   “吃点吧。”   季子修一把丢开,冰冷的抬起头:“谢川,你知不知道炎奚的情况有多危急!要是再找不到梦槐枝,他会死的!”   谢川走到一旁,默默的收拾木碗。   听到季子修的话,谢川嗤笑了一声:“我巴不得他死。”   他们两个人可是有仇的,炎奚折磨了他太久,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也不会有任何希望。   季子修的脸色变得惨白,几乎用上恳求的语气:“放了我,让我救他!”   谢川转身,黑色的眸子里蕴含着风暴:“师尊……是在为炎奚在求我?”   [完了,吃醋了。]   这还不是你给整出来的!0404吐槽。   季子修抿着嘴:“我此生,不曾怕过任何事。可唯独见不得炎奚在我眼前消失。谢川,念在这十年我没有亏待你的份儿上……”   他每说一个字,对于谢川而言,都是戳心窝的刀子。   谢川的心凉了:“师尊,上次的伤已经好了吗?”   季子修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你又想做什么?”   “想看你被我艹得哭出来。”谢川又吻了上去,无比强势,“师尊,别为了炎奚忍耐,我宁愿你恨我。”   恨他?   这怎么可能呢!   季子修清晰的记得,对方是怎样亲吻他的身体的。   即使绑住了他,也照样充满爱意。   对于季子修来说,这甚至是他自己愿意的。   可一想起任务,季子修强硬的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是!我恨你!要是早知如此,我宁愿当初只收苏晴一个徒弟!”   外面的雨停了,也就意味着,雨雾不再阻挠任何人前行。   毕竟风微传了信,眼前还是该以炎奚的事情为主。   明明理智上早已明白,他不能再和谢川纠缠不清,可季子修却舍不得。   在幻境之中,要不是谢川走过来抱住了他,自己早就被那些东西吞噬得一点不剩。   “恨我也没关系。”谢川的心沉了沉,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季子修的态度。可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季子修问:“你打算锁我多久?”   谢川哑声道:“一辈子。”   只要是能和季子修在一起,在这个小山洞里一辈子也没关系。   季子修的眉头紧蹙,而谢川也没打算再勉强他,让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这粥撒了,我再去重新找一根灵芝。”   “你就算找一千根,一万根,我都不会吃一口。”   谢川听得心疼得几乎一颤,他没有久留,还是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山洞里,只剩下了季子修一人。   外面已经放晴了,却仍有淡淡薄雾。   这山洞里面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雾气侵染,季子修觉得十分神奇:“为什么……那些迷雾飘不进来?”   这么多天,他头一次注意到这个问题。   “0404,你探测一下,这个山洞是不是没有迷雾?”   0404也觉得神奇,很快说道:[是。]   季子修想站了起来,能多看看这个山洞。可没想到他双腿发软,一个趔趄,差点又跪下来。   啧,这次玩儿大了。   [老陆可真行。]   0404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行,行得你都站不直腰了。   0404酸唧唧的说:[主人可真宠他……]   季子修叹了口气:“要不是这个任务,我会更宠。”   这一波狗粮……0404不想吃。 第70章 师徒16   “梦槐枝和这雾相生相克,迷雾进不来山洞, 这本身就代表有问题。”   0404眼睛一亮:[主人,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找到梦槐枝就能完成任务啦!]   季子修尝试了一下, 叹了口气:“腿软。”   0404懵逼,它最近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吃到狗粮, 汪汪!   季子修是想休息一晚的, 这具身体强悍归强悍,但他们玩糊糊游戏太久, 即使是季子修,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缓缓的。   0404有点小吃醋:[谢川这么绑住主人,都不见主人生气……]   季子修一副老司机的模样:“生气啥?这不叫绑, 这叫情趣~”   0404:……   他们人类可真能玩,0404觉得自己跟在季子修身边, 长大见识了。   “其实, 我略有些担心萧家那边。”自从十年前他们认定他不是阮天琅以来,云仙宗就和萧家闹翻了。若单纯一个萧家, 倒也无妨,可偏偏萧家家主,又是风吟门的门主。   这事儿或许十分匪夷所思,可萧家正因为如此, 他们才能长久的立足于这个资源稀少的云岚大陆。   [萧家?萧家怎么了?]   “沈十二的本事,我不是很相信。据说这一代的沈家传人是沈瑜,我给沈十二的东西,风微会看懂的。”   0404越发迷糊:[不就是一个信物吗?]   “小傻瓜。”季子修轻笑了一声, “事关炎奚安危,他的生死便注定了我的生死,我怎么可能这么大意?风微大概会强行留下沈十二在云仙宗做客,然后再派人去洛云城请沈瑜。”   沈十二的性子不坏,季子修并不讨厌他,这招也是无可奈何。   [主人是想拿沈十二要挟沈瑜??]   季子修叹了口气:“沈家治病救人一向看心情,我十年前就派人去沈家请过他们来救治炎奚,只可惜沈瑜不肯救治,这次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十二既然需要一小截梦槐枝,他不会吝啬,甚至他们沈家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但凡云仙宗有的,他都会拿去。   这次过后,看来他得好好去沈家赔不是了。   0404彻底的目瞪口呆了。   逗弄完自家的小系统,季子修才冷静的审视自己现在的局面。   这千年寒铁链对他基本上没什么卵用,季子修这具身体灵气太强,千年寒铁链锁得住他一时,却锁不住他一辈子。再隔不久,千年寒铁链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季子修磅礴的灵气而断裂。   季子修眯起眼,看向手上的链子,发现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了。   再隔不久,大概就会断掉了吧。   反正也等不了多久了,季子修背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子修以为是谢川回来了,并未太过在意,也没有睁开眼。   没想到,下一秒却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你是谁?”   季子修睁开了眼眸,竟然看到了萧意的脸。   萧意是萧家派到南影秘地寻找梦槐枝的先锋人员之一,他自从十年前灰溜溜的从云仙宗离开以后,便被萧家冷待。   萧家拥有的圣凝珠数量绝对不多,仅仅只有三颗。   而十年前,就被他浪费掉了一颗,还半点收获都没有。   这一次,一听说南影秘地的梦槐枝出世,萧意便被当做弃子派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小队的人伤的伤,死的死,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没想到来到这个山洞,萧意就看到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萧意自认这些年看到的人有很多,就连美人榜上的人也见过不少。可像这样,第一眼就摄人心魄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萧意的眼里充满了惊艳:“你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季子修眉头轻蹙:“与你何干。”   美人微嗔本就是极美的画面,萧意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慢慢的靠近了他。   季子修开始有点虚了,此刻千年寒铁链尚未破掉,他灵气被锁,还真不是萧意的对手。   “别过来!”   可季子修的话萧意却并未在意。他越是靠近季子修,就越是看清楚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迹。那模样显然是才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不知为何,萧意的心里升起一股愤怒:“这是谁做的!”   季子修的目光越发冷了。   看来萧意根本没认出他?   季子修才发现自己又犯了基本性问题,他在美丑颠倒的异世界长大,观念早就根深蒂固。即使后面逐渐明白,自己长得很好看,可别人这么看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绝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要不是这个长相,他怎么可能被那个萧成帝看上并且活埋?   他到此刻,仍旧无比厌恶。   “这跟你没关系。”   萧意更加靠近了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季子修是男人,当然懂得那是什么。   季子修更加厌恶了:“你想做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毕竟你身上才被留下了那种狠狠疼爱过的痕迹。”萧意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这十年来被家族放逐,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风光的萧意了。被人排挤,利用,甚至只能作为一枚弃子被丢到这个南影秘地来,萧意的心早就污浊了。   十年来,他的修为都没有任何进展。   不仅如此,还因为到南影秘地来的原因,被妖兽重伤。   季子修从来不觉得他和谢川秀恩爱有什么,萧意觉得他会耻辱,可季子修却不会。如今被萧意这么侮辱,他现在只想强行冲开千年寒铁链的束缚,好好教训他。   正在此时,季子修又听到了脚步声。   大概是谢川快回来了,季子修想要说出口的话立马转了个大弯:“……你,你放肆!”   他的脸色发白,发丝凌乱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可怜,颇有别样的美感。萧意的心头也升起一股凌虐欲,总算明白了在他之前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美人。   萧意正要朝季子修伸出手,与此同时,一支冰剑飞快的从萧意背后飞过来。萧意刚刚受伤没多久,原本只是想找个山洞养伤,   他正要抵抗,季子修悄然用尽最后的灵气打向他。   这个角度,谢川并不能看到。   萧意睁大了眼,只是瞬间,冰剑就戳穿了他的心脏。   他还没死,萧意疼得脸都扭曲了,想要把那只冰剑拔出来。可冰剑接触到他的皮肤以后,就开始快速凝结,渐渐的,把萧意整个人都冰冻住了。   谢川的人远在山洞口,却以气御剑,而那把剑竟然能实体化?   季子修眯起眼,察觉到了是谢川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况且,刚刚的那一招不完全是剑修,也不完全是法修。看上去倒像是二者合一了,谢川的法术附着在剑上面。   谢川慢慢的走了过来,手指又凝结了一把冰剑,他握住了剑柄,狠狠的朝着萧意刺了下去。   完全不给萧意反击的机会,谢川补刀了。   季子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他已经死了。”   谢川的眼底满是黑暗,要是他回来晚一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师尊是心疼他?”   季子修不说话了。   谢川一下又一下的插,萧意被冻成了冰坨子,无论插多少下,他都不会再流血。只是谢川那病态的模样,却让季子修觉得心惊。   他不是真的把谢川逼黑化了吧?   谢川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冰坨子忽然碎成了粉末,谢川的表情阴沉,连个全尸都不留给萧意的。   他走到季子修身边,害怕的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竟然这么晚才回来。”   谢川的身体在颤抖,季子修很想回抱他。   他是真的比他还要害怕。   季子修的眼神微暗,对谢川满是心疼。   可纵然如此,他也必须推开他。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当初,我就不该收下你!”   谢川被大力的推开,低着头在原地。   听到季子修的话,他哑声的说:“对不起,可我永远不后悔做的这些事。”   这样的话,在季子修耳里听上去就跟告白一样,怎么听都是甜的。   可一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觉得这份甜里夹杂着苦味。   季子修的沉默,让谢川不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的抱住他,仿佛汲取最后的温暖。   夜晚逐渐来临,南影秘地的夜总是要冷一些的。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谢川睡在他的身旁。而季子修手上的千年寒铁链却大面积的出现了裂缝。   他亲眼看着,这根链子一点点的断裂。   当季子修灵气暴涨的时候,一旁的谢川感受到了端倪,逐渐苏醒过来。   季子修低着眼眸,心情并不算好。他周围灵气一下子汇聚起来,在他的周围狂风忽然卷起。   谢川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师尊,你这几日一直忍着我,没有大发脾气,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的?”   季子修被他一噎:“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川却以为千年寒铁链的事情是季子修骗他的,朝着半空中划出一道冰气。   那道冰气很快就形成了一把宝剑。   谢川把冰剑递给季子修,惨烈的一笑:“师尊,冰剑戳中别人会有什么效果,你也看到了。你若真的想杀了我,就用这个杀。”   季子修眉头紧蹙,死死的盯着那把冰剑看。   谢川在赌,拿自己的命在赌。   谢川看出了他的犹豫,眼底里满是疯狂:“若不让我死得透透的,我还会对你做同样的事。师尊,你真的不杀了我吗?”   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季子修。   不分缘由,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第71章 师徒17   山洞里,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谢川的声音在季子修脑子里回响, 季子修无法对他心软。当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是系统提醒了他。   [完不成任务, 会死的。]   季子修如梦初醒,强逼着自己说道:“滚, 我不想再见到你。”   相比季子修的动怒, 谢川反而像是贪恋温暖似的,不舍得放下那最后一丝期盼:“师尊, 你舍不得杀我,舍不得……让我魂飞魄散,对不对?”   “并不。”季子修的唇已经苍白, 他转过身,掩饰自己红了的眼眶, “就当是替炎奚还你的。下一次见面, 我一定不会手软。”   谢川如同雷击一般愣在原地,他苦苦哀求, 甚至不惜搭上了命,到头来竟然换来这样一句话?   替炎奚还他什么?   谢川低低的笑了起来:“是我太心软。”   他要是再心狠一些,用千年寒铁链捆住季子修的时候,就用药或着阵法封锁季子修的灵气, 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季子修回眸望去,却见到谢川的身影慢慢隐入浓雾当中,而他,却什么都抓不住。   “师尊, 你会后悔放走我的。”谢川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下一次见面,他不会那么舍不得。   毕竟,师尊的心底里可根本没有他。   这单相思,长达十年,放不下。   偌大的山洞里,只剩下季子修一个人。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手却死死握紧,似乎要缓解心头的悲痛一般。   “对不起。”   任务无法完成,就会死。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魂魄不再转世,同样会变成系统的养料,彻彻底底的消散。季子修不想变成那样,也同样不想谢川变成那样,他们要是一直在一起,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季子修笑自己的脑子清醒,更笑自己的冷静:“0404,我暂时绝了后患,至少在任务完成之前,谢川不会再回来找我。”   看到这样的场面,0404才恍然大悟。   主人之前说被动中招,只是想和谢川玩吃糊糊,大概是骗它的。   这才是主人真正的目的。   “我总是这样,把大局看得太清。”季子修努力把自己心底那些心疼和愧疚给逼回去,“走,去看看这山洞里究竟有什么。”   [好。]   他来这个山洞三天多的样子,完全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山洞。   季子修施放了一个法术,等火光将山洞照得透亮之后,季子修这才看清楚这个地方、   不大不小的山洞一侧,长着一个巨大的树干。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那边去,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颗树几乎占了山洞五分之一的面积。   季子修抬头望去,树一直往上,就如同洞穴夹树一样的生长着,可到山洞顶的时候,就断了痕迹。   那切口很是奇怪,不像是被山洞限制的模样,反而像是刻意隐去了一部分。   季子修又走到山洞外面,这里完全看不见那树,只有高耸的山峰。   因为害怕烧到梦槐枝,他又朝山峰丢了一张小面积的火符,用灵气奋力的打了上去。借助那些光线,他才在浓雾里看到了大致的山峰。   没想到,这外面果真只有山峰,看不到刚刚那颗大树的影子。   无奈之下,季子修只能回到原地。   山洞里的那棵树是如此奇怪,季子修怀疑是因为它,外面的迷雾才不进这个山洞的。他拿出惊雷剑,小心的控制着力道,朝着断掉痕迹的地方轻轻一切。   顿时,山石就砸到到地上,发出轰隆的响声。   惊雷剑锋利无比,每一块石头的切口都是光滑的,等到季子修彻底破开这个山洞顶,竟然出现了几率刺眼的阳光。   他心头一惊,把那个缺口划开得更大了,而自己也承着惊雷剑,飞到了上面。   没想到他刚一出缺口,一堆青砂兽就疯狂的朝他涌来。青砂兽的体积很小,最大的也只有手指那么大,它们的翅膀用力拍打,发出嗡嗡的声音,那数量极其庞大,几乎有上万只,密密麻麻的很是吓人。   青砂兽的速度奇快,自杀式的朝他撞了过来。   季子修虽然无法动用身体里所有的灵气,可到了这个修为,他体内的灵气会自动围成一个防护罩,一感受到杀气,就会自动并拢。   季子修立在半空,手上拿着惊雷剑一挥,青砂兽群顿时就被劈开了一个缺口。   即使如此,它们仍旧不肯放弃,非要弄死季子修不可。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只能赶尽杀绝。他紧紧握住惊雷剑,便有千万雷霆横空一扫,青砂兽的身体只剩下焦黑。   失却生命的它们,尸体渐渐散落在地面。   这一刻,这里的所有景象才完全的显露在季子修面前。   这个山峰竟然是中空的,里面用阵法维持,自成一片天地。   阳光、雨露、甚至灵气都有加持。   “真是妙!”季子修看着这一切,眼底闪现这兴奋。   [什么妙?]   “我是说这里的阵法,完全成了一个生态系统,而且连环阵法当中,还有聚灵阵等等,其精妙程度,胜过九曲连环阵多矣。”   原来南影秘地的迷雾全都是饵,为的只是把这座山峰保护起来。谁会想到,梦槐树就长在那种地方?   他收起惊雷剑,慢慢的站到了地上。   这里的青草踩在脚底也是软的,山峰最上方的模拟着阳光,让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山谷。   蝴蝶飞舞,百花齐放,甚至不远处连储存的水源都有。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那颗高耸的大树上。它撑着整个中空的山峰不断,上面的枝叶极其茂盛。可刚刚季子修才遇到了青砂兽的袭击,季子修怀疑这样巨大的梦槐树上,定然还有寄居的其他妖兽。   梦槐树虽然无比巨大,可它结出的梦槐枝却只有细小的一根。   季子修将神识扩散而来,神识往上看,在树心之中,只见一根紫色枝干,上面的透明紫色叶片悄然舒展而开。   他的神识似乎打扰了寄居在树中的妖兽,当墨麒麟缓缓的睁开了眼,那凶狠的目光便对准了下方的季子修。   山峰内阵法开始震动,引得南影秘地的浓雾也彻底变成了有毒的。   进入南影秘地的人何止上千,只是如今伤的伤,死的死,就只剩下了一些精英而已。   有人吸多了浓雾,纷纷倒了下去,灵气在身体里疯狂的散去。   “捂住口鼻!”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此番情形,众人慌乱不已。有带队的元婴老祖看到这样的场景,皱紧了眉头:“梦槐枝彻底出世了,它在引动南影秘地的迷雾绞杀我们。”   梦槐枝能阻隔这迷雾,也能让迷雾为它所用。   不是说梦槐枝生出了自我意识,而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   “走!定然是有人找到了梦槐枝!”   虽然不甘心,可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灵气慢慢散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只是这浓雾里,他们根本看不清,有元婴期护驾保航的弟子自然多了几分生机。而那些只到筑基期的就惨了,浓雾太重,风都吹不散,只能活生生困死在这个地方。   这一边,季子修徒手朝空中一挥,万道惊雷便覆盖在了梦槐树的身上。   墨麒麟朝他低吼,这等灵兽,已经生出灵智,季子修并不想做绝:“在下只想拿梦槐枝救人,并不想打扰到这里的安宁。”   梦槐枝千年一出,原本梦槐树的成长条件就极为苛刻,他的雷电大范围攻击是不错,可要是伤了梦槐树,无疑就是杀鸡取卵。   墨麒麟十分忌惮,也不敢贸然攻击。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他虽然压制了修为,可墨麒麟这种灵兽大概能察觉到他和其他金丹期的不同。   它要是朝他攻击,天上的雷电也会立刻击打下来。   一时之间,一人一兽陷入了僵持当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偶然间闯入山洞的人,看到顶上破开了一道口子:“张岩,你快看,这是什么?”   张岩说道:“走!上去看看!”   听到下面有人生,季子修略微分神。而墨麒麟也看准了这个时机,朝他进攻了过来,他一边抵抗着墨麒麟喷出的火焰,一边触发了天上的惊雷。只听到轰隆一声,几道雷光便朝着墨麒麟的位置劈了过来。   一次还不够,万道惊雷一个接一个的上,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下面的人完全震惊了,刚一上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几乎快要吓尿。   “那是……?”   一个绝世的美人身处在施法中心,手里拿着一把宝剑,而那把剑周身都围绕着雷电,似乎稍微一触动,雷电就会想蛇一样缠上来。   眼尖的张岩认出了雷电之中的墨麒麟:“那不是墨麒麟嘛!嘶,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能耐?”   “别管了,这旁边可是梦槐树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悄悄拿到梦槐枝不好吗?   只可惜张岩的目光一直放在季子修身上,他凛然的身姿和绝傲的风骨,让他如同着魔一般,无法移开眼神。   看他如此,薄云只恨他不争气,御剑飞向梦槐树顶。   因为守护的灵兽正与季子修缠斗,根本没时间顾及到他,薄云充满贪婪的双手捧住梦槐枝,将它折断放到了玉盒里。   墨麒麟发现了端倪,可梦槐枝已经被人给拿走。它发出嘶吼,拖着受伤的身体朝薄云喷出一口火焰。   薄云连忙躲在梦槐树身后,火焰燃烧了梦槐树,不一会儿,便让梦槐树周身开始焦黑了。   季子修暗叫不好:“别喷了,你既然是梦槐树的守护灵兽,难道想害死梦槐树吗!”   墨麒麟才停下了动作,愤恨的看着这三个人类。   只是看着那火焰,它的心都揪起来了。   这梦槐树到底有多娇嫩,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季子修却是知道的。   他从须臾戒中拿出灵泉水,又取了千年玉髓,稀释以后施放了一个降雨术法。   很快,梦槐树上的火就被熄灭了。   墨麒麟的火焰绝非一般,若不是云仙宗的灵泉水,恐怕很难熄灭。今日要不是季子修在这里,梦槐树一定救不回来了。   雨水一直在下,墨麒麟对季子修的态度没有刚刚那么敌视了。   它反而把目光对准了薄云。   薄云刚刚从树上下来,以为可以溜之大吉,没想到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他被墨麒麟盯得头皮发麻,又想独吞梦槐枝。   “把梦槐枝留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季子修眯起眼,雨下的时候淋湿了他的衣衫,很快,那披散下来的发丝都被打湿了。   薄云看清了那张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刚刚叫张岩的时候,对方就像失了魂魄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季子修看。   当他看清楚季子修的模样时,也觉得万般惊艳。   那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他的气质如同孤高的月一般,就如同仙人一样不容侵犯。再看他浑身气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他的气势所摄。   不说那容貌,就单说这些,都是万里无一的。   薄云连忙稳定了心神,害怕那美人对自己稍微笑一笑,他就把怀里的梦槐枝拱手相让了。   “这梦槐枝明明是我摘下的,凭什么给你!”   季子修眯起眼:“狡辩!分明是我和墨麒麟缠斗的时候,你趁人之危上去拿走的。”   他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将禁制完全解开。   在场的两人一兽马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修为低一点的简直连腿都站不直了。   薄云心头一惊,这样的修为……莫不是哪位老祖吧!   他们风吟门也算见多识广,即使没有见过所有的元婴老祖,也算知道他们所有的品行。可现在这位,不仅容貌绝世,修为也是一流的。   薄云只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会有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容貌。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云仙宗宗主?!”   季子修的心情很糟,梦槐枝差点被人抢走,也就是他的小命差点没了。   “我再说一次,把梦槐枝留下。”   薄云滴下了冷汗,抱拳道:“我无意冒犯前辈,请前辈放我们一条生路。”   跟他同路的张岩连忙给薄云使了个眼色:“薄云,要不然给前辈吧。”   薄云苍白着脸:“你疯了!要是我们拿不回梦槐枝,门主会怎么对咱们!”   薄云虽然也满是惊艳,可完全没有像张岩这样,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薄云深吸一口气,想和季子修谈判:“前辈,现在梦槐枝在我手里。这东西娇嫩得很,只要小小一个法术就能毁掉,你要是想杀人夺宝,也别怪宝贝没了。”   季子修的气压更低了:“你想要什么?”   薄云把头更加往下:“我知道前辈神通广大,如果我今日不交出梦槐枝,也绝对活不过去。我只有一件事想求前辈。”   “说。”   薄云深吸一口气:“让我和张岩加入云仙宗,而且云仙宗必须得保障我们今后的资源,并且保护我们不被以前的门派追杀!”   季子修对他们这个要求有些微怔:“你们之前是哪个门派的?”   薄云如实相告:“风吟门。”   季子修略微一沉思,风吟门……就是十年前和萧家串通,一直想对云仙宗不利的那个修仙门派。   许多想法飞快的从脑子里闪过,季子修清晰的分析起来,这件事毕竟是利大于弊,而薄云和张岩无非想寻求庇护罢了。   季子修并不怀疑他们是奸细,因为风吟门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会预料到他来了南影秘地,并且还是风吟门的这两个人拿到了梦槐枝。   正当季子修想答应的时候,墨麒麟却按耐不住,朝着薄云冲了上去。   薄云的脸都吓得惨白了,他这样的修为完完全全不是墨麒麟的对手,刚刚以为墨麒麟受了季子修的压制,没想到这妖兽这般机灵。   季子修既然答应薄云,便不会反悔,手上的惊雷剑咻的一声朝墨麒麟飞去,速度奇快。   墨麒麟来不及躲开,便被刺伤了前脚。   它发出呜呜的声音,便再也不敢往前了。   薄云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朝着季子修跪下:“多谢前辈。”   “谢我什么?”   薄云仍有心悸的说道:“前辈刚刚明明可以放任墨麒麟咬死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跟我刚刚的做法一样。可前辈没有……还救了我……”   说到这里,薄云的心略有些羞愧。   他刚刚是怎么做的,季子修又是怎么做的,一对比……人家风度底线便出来了。   “我虽然没说答应你,可你拿出梦槐枝,就已经算是有诚意了。”季子修淡然的说道,“云仙宗不至于连这种胸怀都没有。”   薄云知道云仙宗是第一大宗,才想出这个法子两全。   这下子,他完全折服了,拉着张岩朝季子修深深一拜:“参见宗主。”   季子修嗯了一声,薄云便把玉盒拿给了他。   取得玉盒以后,季子修随手把他放入到须臾戒里。   他又对墨麒麟说:“这梦槐枝我真的打算拿去救人,梦槐树被我保住了,阵法也会重新帮你加固,甚至做得更好。你看这交易如何?”   墨麒麟龇牙,并不满意。   季子修拿出了须臾戒的东西,都是对妖兽有益处的。   一旁的薄云和张岩每见季子修拿出一样,都瞪圆了眼,因为那些东西的价值并不比梦槐枝低啊。   冰火霖、玄阳圣乳、青云玄魄……这些东西要是拿出去,引起的轰动绝不比梦槐枝小。   到最后薄云从肉疼逐渐转为麻木,这个土豪他看不懂。   墨麒麟态度软了,嗷的一声冲了上来。   季子修莞尔:“除开冰火霖不是你的以外,其他都给你。”   墨麒麟盯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   季子修说:“冰火霖要给梦槐树做养分,可以加快下一次梦槐枝的成熟。”   墨麒麟彻底服气了,算算……倒也不亏。   随后,季子修以最短的时间加固了这里的阵法,希望赶紧回云仙宗去。期间薄云和张岩一直跟在他身边,墨麒麟则是悄悄把那些东西藏了起来,看薄云的眼神一直像是看贼一样。   等到阵法也加固完了,季子修才向墨麒麟告别。   麒麟是瑞兽,所到之处必定祥瑞之气滋生,季子修不想赶尽杀绝。   因为南影秘地此刻仍然围绕着浓雾,他们并不能立马离开,走了好几天,季子修才带着两人到了出口的地方。   惊雷剑不肯载两人,他只能拿出了一座莲台,淡淡的对他们说:“上来,这个莲台可三天之内到达云仙宗。”   薄云十分惊讶,心想这莲台还真是宝贝。   他们平时从风吟门到云仙宗,都需要经过洛云城的传送阵才可以早些到。   没想到这莲台能到得那么快?   “是!”   等到他们上了莲台,季子修才皱起眉头,开始朝里面输入灵气。这莲台快是快,可不吃灵石,只吃最精纯的灵气,消耗极大。   它平日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   当季子修启动莲台的时候,薄云和张岩马上吓得屁滚尿流,这速度简直太快了,风刮在脸上都疼。   偏偏季子修有灵气护体,风自动从他身边分开,连发丝都不怎么凌乱的。   而这一边,谢川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慢慢从南影秘地出来,看到这一幕过后,他的内心涌起一股黑暗。   “你真的要这么做,桀桀……”   “堕入魔修,能让我的修为最大程度提升,不是你说的吗?”   “变异冰灵根,又是十成灵根,怎么,你还嫌修行速度不够?”   谢川回头看了老者一眼,黑眸里蕴含着风暴:“我的事,你管不着。” 第72章 师徒18   三天后,季子修回到了云仙宗。   他脸色苍白, 灵气消耗过多的滋味并不好受。莲台因为连续承受了巨大的灵气, 又连续飞行三天三夜, 在三人踏入云仙宗的那一刻,就一点点的破掉了。   薄云的腿都站不直, 似乎话也捋不清楚了:“宗, 宗主,这就是云仙宗?”   季子修点了点头。   早在莲台上的时候, 季子修就从须臾戒里拿出了新的面具戴在脸上。他又恢复了一派谪仙的模样,浑身气质凛然不可侵犯。   这个模样,才是薄云和张岩熟知的云仙宗宗主。   似乎来到云仙宗, 季子修变得更加清冷了一些,就这么看着, 就觉得遥不可及。   季子修朝他们扔出一个信物:“拿着这东西, 去找兮颜,她负责安顿你们。”   薄云连忙把东西捧在手心里, 季子修因为担心炎奚的事情,便先行离开了。   张岩仍旧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薄云拍了一下他的肩:“怎么了,还在想什么呢?”   张岩呆愣的看着季子修的背影:“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宗主吗?”   薄云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 厉声说:“张岩,我念在我们是同村长大,再提点你最后一句。这里是云仙宗,对于云仙宗门人来说, 阮天琅就像是他们的神一样!你就算给我装,也要装出恭敬的样子!”   张岩如梦初醒,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阿云,谢谢你。”   薄云冷哼了一声,他们资质不算差,自己是双灵根,而张岩是三灵根。   之前风吟门答应他若是拿回梦槐枝,就给他足够的资源帮他结丹。他有预感,要是好好待在云仙宗的话,他们的造化绝对不止金丹。   “谢什么,自家兄弟。走吧,去找兮颜长老!”   “嗯。”   这一边。   季子修回到了上峰,风微和沈家兄弟都在那里,如季子修所预料,沈瑜正在给炎奚诊治。   风微看到季子修回来,立马欣喜的站起身:“师兄,你回来了!”   “嗯。”季子修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疲惫。   沈瑜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衣衫略有几分凌乱,眼睛里全是血丝,看上去已经累极。   可即使如此,也分毫不损他的气质。   云仙宗宗主,果然气势非凡。   沈瑜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嘴里的讥诮张口就来,他绝大部分是想试探一下季子修。   “没想到堂堂云仙宗宗主,也做那些小人行径。”   风微涨红了脸,这事儿虽然是季子修的主意。却是他做的,要不是情况紧急,风微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季子修不理会沈瑜的嘲讽,慢慢走到里面:“炎奚怎么样了?”   “暂时稳住了,梦槐枝带回来了吗?”   季子修现在很累,却不得不应付沈瑜:“自然。”   沈瑜道:“那就好,这梦槐枝可有十二的一半。”   沈十二明明说的是一截,到沈瑜这里就成了一半了。风微有些不忿,却被季子修给拦下,他盯着沈瑜问:“救炎奚,需要多少梦槐枝?”   “那就要看你带回来的梦槐枝分量了。”   季子修的目光更冷,把玉盒拿了出来,慢慢的揭开了上面的盖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玉盒上面来,等到盖子全数拿掉,里面的梦槐枝的模样就完全展露了出来。   梦槐枝完全是紫色的,它的叶子看着十分通透,如同水晶一样。   纵然是沈瑜,面对梦槐枝这种东西的时候也面露兴奋。不过他并非想要据为己有,而是一看到稀有灵草便想弄点下来做研究,这也算是修医道人的通病。   “这分量,够吗?”   沈瑜眯起眼:“除却十二的那一半,还多三分之一的量。”   “多了就多了……”风微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你也想要梦槐枝?”   季子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风微,咱们强行留下沈十二在云仙宗,本就是我们不对。这点梦槐枝,就当是给沈瑜的诊金了。”   风微立马就明白季子修的意思,立马装作不愿意的样子:“可是这东西是师兄辛苦得来的。”   季子修说:“无妨,只要他能治好炎奚,一切都好说。”   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沈瑜淡淡的说:“宗主不必拐弯抹角,你把梦槐枝和十二给我,我自然不会食言。”   季子修笑道:“沈家的医术,云岚大陆有目共睹。如此,就烦劳你了。”   沈瑜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不仅话里带话,还戏多。   给自己带了这么一顶高帽子,万一他治不好炎奚,沈家的名声就要毁了。沈瑜越发冷笑,若不是这世上除了沈家没人能炼化得了梦槐枝的话,想必这云仙宗宗主肯定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   沈瑜的脑子抽抽的疼,只盼望能早些见到沈十二。   季子修把梦槐枝递给沈瑜:“这东西需要逼出药液,我就先交给你了。”   沈瑜接过玉盒,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风微这才慢慢放下心,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救炎奚的方法。   风微恍惚间望向炎奚,忍不住在心底里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才让你封闭自我,长达十年都不肯醒来。   季子修走出禁地,脸色已经是极其苍白了。   他的双眼一黑,狠狠倒了下去。   等风微出来,便看到这样的场面,惊诧过后连忙过来扶起季子修。   “师兄,师兄!”   季子修眉头紧皱,灵气絮乱,陷入了梦魇之中。   风微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里面的沈瑜正在炼化梦槐枝药液,没时间看季子修。他只有把季子修扶起,去找琴雁峰的沈十二去了。   琴雁峰,这里曾是炎奚的住所。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别出心裁,炎奚心思剔透,虽然双目失明,却能靠气味和听觉来辨认位置。   身处在琴雁峰,到任何地方都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这种花是炎奚刻意种下,不仅能够帮助他识别位置,还能装点琴雁峰。   沈十二被风微强行留下,不是客人,又不是敌人,风微只好把他安排到了这个地方。   当沈十二看到风微和季子修的时候,还有些懵逼:“怎么了?”   “你快帮我看看师兄吧!”   其实沈十二看到季子修回来,就知道梦槐枝估计已经到手。他走了过来,和风微一起合力把季子修放到床上:“你别急,我先看看他。”   摸脉只能看出最基本的东西,可季子修这个样子又不像是受伤,沈十二就伸出了一小缕灵气,探了进去。   季子修的修为这般高深,要是外来灵气入体,不管有没有攻击力,都会反弹出来。可令人奇怪的是,沈十二探入里面,他体内的灵气竟然半点都没保护他这个主人。   沈十二觉得奇怪,当他彻底探进去的时候,不由脸色大变:“这……!”   风微盯着他:“怎么了?”   沈十二艰难的问:“前辈修习的功法是不是越到后面,越会冷情冷心?”   这些年师兄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风微和炎奚早就心照不宣了。   他点了点头,认可了沈十二的话。   沈十二那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毕竟事关前辈的名誉,沈十二的额头底下一滴冷汗。   “到底怎么了!”   风微的逼问,让沈十二的心极其动摇,他咬着牙:“这种功法,不能动情,不能动欲。”   风微睁大了眼,心头颤了两下。   这么说,师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元气大伤的?   风微忽然注意到季子修回来了,可谢川那小子却没跟着回来。   他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不对劲了,谢川平日看季子修的眼神,都让风微觉得是别有企图。   沈十二说到这里,便不敢继续诊治了,生怕被杀人灭口:“风微长老,我……我医术不精,也许是我猜测错了……”   风微隐约有几分发怒:“不准走!今日之事,若你说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十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做了保证:“风微长老,我们修习医道的人绝不会嘴碎,你放心好了。”   风微皱紧了眉头。   “恕我直言,我之前和前辈分开的时候,看见他和谢川一同走入了南影秘地。如今只剩下前辈一人,这事情……大约跟谢川脱不了干系。”   风微刚刚也有这个怀疑,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沈十二不想摊上这个麻烦,但也见不得季子修一直这么昏迷。他在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玉瓶,递给了风微:“我刚刚探入前辈的丹田,发现他并不排斥我的灵力。虽然有丹药辅助,但最好能有人帮前辈理顺一些四处乱窜的灵气。”   风微皱起眉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炎奚自我封闭十年,就连师兄也要这样吗?   他的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虽然不太可能,可也只有那个猜测能解释得通。   “这样做,师兄什么时候能醒来?”   “就要看他灵气理顺得怎么样了。”   其实前辈现在元气大伤,这句话沈十二没敢说出口。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他要是说出来,就怕风微长老愤怒之下动了杀念。   等风微把丹药喂给季子修之后,又扶着他起身盘坐在床上。他的灵气围绕在季子修身边,就像是牵头一样,让季子修的灵气慢慢顺着走了一个大周天。   季子修的呼吸果然平缓了不少。   只是季子修还是没能醒来。   这几日,风微一边要看着炎奚那边,又要看着季子修这边,十分辛苦。   季子修的灵气已经自动理顺了,只是一直没有醒来。沈十二虽然没有继续为季子修诊治,他也不忍心看着季子修一直这样,便照顾起季子修来。   这些事情以往可以交给童子做,可季子修现在这个样子,风微隐瞒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沈十二想给季子修擦擦额头的冷汗,好让他舒服一些。他给季子修擦的时候,帕子没有拧的很干,湿濡了季子修的领口。   沈十二连忙把他的领口拉了一些,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可露出来的东西,却让沈十二和风微都愣住了。   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了,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可那是什么,沈十二和风微都是男人,怎么会不懂。   风微气得发抖,脸色很是难看。   就连沈十二也不好受。   这毕竟……是那个云仙宗的宗主,他们云岚大陆千年来第一个达到地仙修为的人。   风微之前一直在师兄动情还是动欲之间摇摆不定,看到季子修肌肤上的那些痕迹,便知道他被折磨得有多惨。   那个孽徒!竟然对自己的师尊做出这种事来!   风微既心疼又愤怒,直想扒了谢川的皮。   “难怪师兄这次回来,一句话都不想说,竟然是这样……”   沈十二艰难的看了风微一眼,帮季子修整理好衣服:“风微长老,这事儿就当咱们不知道……”   风微是个暴脾气,他的确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他不知道,可谢川绝不能绕!   他以代宗主的名义发出了一道指令,谢川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做出对云仙宗不利的事情,从此逐出云仙宗。若是云仙宗人看到谢川,决不能轻饶了他!   当这个指令发出的时候,云仙宗一片哗然。   他们何人不想当宗主的徒弟,偏生这个谢川大逆不道!   众人义愤填膺,仿佛被背叛的是自己似的。   几日后,梦槐枝成功凝出药液,也正在这个时候,季子修醒了过来。   他的似乎睡了很久,这一觉却睡得好极了。   风微看季子修的眼神,满满都是心疼:“师兄,你终于醒了。”   季子修皱眉:“我睡了几天?”   “三四天了。”   季子修暗叫糟糕:“炎奚那边怎么样?”   风微默默的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师兄,你为了我们做了太多事情了,这次也是。要不是为了炎奚,你也不会离开云仙宗,去南影秘地。”   季子修有点懵:“没关系,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风微听罢,谁知道更加心疼了:“师兄,你的恩情我和炎奚都无以为报。可……你也要多照顾着你自己呀!不能总是顾着别人!”   季子修听得脑子有些晕了:“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风微那眼泪汪汪的模样他真的受不了了。   说起这个,风微狠狠咬牙:“我把谢川逐出云仙宗了。”   季子修的呼吸都变轻了,他目光闪烁,撇开眼不去看风微:“……你都知道了?”   “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提醒师兄你,谢川在云仙宗就已经表现出端倪。”   季子修抿着唇:“他是炎奚推荐给我的人,我也未曾有过怀疑。”   他越是这样,风微就越是心疼,不敢问当时的细节,害怕触发了季子修的伤心事。   季子修站起身,对风微说:“去禁地。”   “师兄不休息一下吗?”   “炎奚一刻不醒来,我就一刻无法放心。”   师兄处处为他们着想。风微的喉咙一紧,连声音也变得哽咽:“等炎奚醒来,我一定好好教育他。我们不能再让你这么操心了。”   而季子修也只是露出一个笑容:“谁让你们是我的师弟呢。”   风微的鼻子都酸了,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我们师兄弟三人,也好久没有再一起喝过酒了。等你和炎奚都好了,我们一定要去好好喝一次。”   “好。”   季子修答应了他,他唤出惊雷剑,两人从琴雁峰御剑到上峰。   一路上,呼啸的风从耳旁响起。   季子修的心即沉重,又在不经意之间松了一口气。   沈瑜提炼出药液,此刻正在用梦槐枝救炎奚。   大约很快,这个任务就能够完成。   [真不知道该怎么还他才好。]   那个他,0404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谁。也许之前的世界主人对陆千澜只是淡淡的喜欢,经过那件事情以后,便转为了深深的爱。   每一个世界,这份爱意都在加深。   0404叹了口气,终究一个字也没开口。   很快,季子修和风微就来到了禁地。   禁地的阵法被季子修改过,除了炎奚那个屋子可以由特定的几个人出入外,其他地方就连沈瑜也是会中招的。   这段时间沈瑜一直没有合过眼,等季子修来到那里的时候,沈瑜已经把药液完全打入到了炎奚的体内。   他的汗水打湿了衣衫,一副灵气消耗过度的模样。   沈瑜喂自己吃了一颗补灵丹,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炎奚怎么样?”   “不会再灵气流失了,梦槐枝会把他从梦境之中拉出来。”沈瑜淡淡的说,“他也算因祸得福,得了梦槐枝,以后就不会遭梦境所困了。”   他说的是梦境,而不是幻境。   季子修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沈瑜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季子修又问:“炎奚什么时候会醒?”   沈瑜轻轻道:“快则今日,慢则一个月。”   季子修也只得皱紧了眉头,对风微说:“我留在这里陪炎奚,你带他去看沈十二吧。”   风微自然没有异议的:“跟我来吧。”   谁知此时沈瑜又有要求:“宗主,沈瑜尚有一事,想在贵宗叨扰几天。”   “为何?”   “我想借贵宗的地方,让十二结丹。”   梦槐枝已经到手了,沈家又不是个结丹的好去处,反而,他刚刚救下炎奚,对云仙宗有恩,想必季子修不会拒绝的。   “可以。”   沈瑜费尽心力为沈十二争取这些东西,就是希望沈十二能早日有自保的能力。   等风微带着沈瑜出去以后,季子修独自一人坐在这个小屋里,等待着炎奚的苏醒。   这十年,他几乎日日来这里看炎奚,不惜消耗巨大的灵石,在他身边摆上极品聚灵阵,也要保住炎奚的性命。   如今,炎奚总算能够醒来了。   床上的男人风采依旧,即使过去十年,容貌也不曾更改。   他的腰间还挂着那个铃铛,是季子修亲手为他系上去的。   看着这样的炎奚,季子修都忍不住问他身体里的那股执念:你真的能忍心无视炎奚的情意?   那股执念却陷入了挣扎当中。   这是他第一次迷惘了,明明都已经消散了,这只是重来一次,为什么自己还会有疑惑?   他的心智早已修得宛如磐石,可今天阮天琅却彻彻底底的沉默了,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季子修叹了口气,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炎奚的苏醒。   床上的炎奚似乎真的醒了过来,手指轻轻的动了两下。   季子修十分欣喜,靠近了他,轻声叫道:“炎奚……”   谁知道,床上的那个人一个翻身,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十分用力,就像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你是谁?”   季子修的命脉被人拿捏,咳嗽了两声:“阮天琅。”   炎奚却狠狠的笑了起来,满是疯狂:“不,你不是。我自己爱了七百年的人,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季子修睁大了眼,原来炎奚选择自我封闭的原因就是这个?   可无论怎样,他不能让炎奚发现:“放手!”   炎奚的表情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你定然是找到了梦槐枝,才强制结束了我的梦境。可梦槐枝的后遗症,就是让我永远无法在梦里再见到他。”   见他这般模样,季子修几乎一噎,万般复杂的感情从心头涌出。   “为什么要这么做?”炎奚的手慢慢捏紧,似乎真的想杀掉他。 第73章 师徒19   十年的自我封闭之中,炎奚的梦里几乎全是阮天琅。   每一个画面, 甚至每一个动作都和阮天琅息息相关。   他双眼失明, 住破庙, 被野狗追,长期食不果腹, 瘦弱得仿佛一折即断。   数个夜晚, 炎奚都紧紧地咬着牙齿,想要撑过这漫长的寒冷。   在阮天琅带走他之前, 他就受伤了,是和其他人抢饭吃被活生生打的。   病了,无法动弹, 只能喝瓦上飘进来的雨水。   要是饿了,连老鼠他都生吃过。炎奚忍住那些恶心的味道, 唯一的信念就是想活下去。活得跟狗一样也没关系, 只要能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报仇。   常年如此, 炎奚的心死死紧闭,不再相信任何人。   只有师兄,只有他来到他的身边,也不嫌弃他身上的浓疮, 照顾了他一夜。   冬夜极冷,破庙里还时常刮进来雪花,冷冷的拍打在木板上。   炎奚迷迷糊糊的问:“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遇到了你。”   仅仅……只是因为遇到了他?   炎奚早已坏掉的眼睛流出泪水,他遇到了多少人, 为什么他们不救他,偏偏……是阮天琅救他。   炎奚昏死了过去,不再有戒备,甚至把阮天琅作为依靠。   他曾活得像只狗,是阮天琅让他有做人的机会。   修习琴道的人大多数都是君子,怜悯苍生。他却狠心狠毒,至始至终上天都不曾怜悯他,今后炎奚也不会怜悯任何人。   除了,阮天琅。   那日在禁地,谢川能看到季子修的记忆,甚至进入他的幻境之中把他救起,一旁的炎奚也完全看见了。   他一开始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修为高深如师兄,会被夺舍。   可下一刻,炎奚却发觉是自己错了。   因为愧疚,阮天琅不愿意进入轮回。   早在日日夜夜的祈求之中,魂魄散去,只存下一股执念。   要不是季子修的来临,他只会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千百年都不会变。   炎奚的眼里含着热泪,身体颤抖了两下。   这对于他们,已经是个无解的局。   纵然,万般舍不得,师兄也不会在回来。他的魂魄消失在天地之间,就连转世……也找不到了。   季子修重新来一次,不过是为了帮师兄了却心愿。   炎奚笑了起来,眼底含泪:“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师兄放心不下我。”   他还和那日一样,在破庙里,他明明那么脏,可师兄却任由他蹭在自己的怀里。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推开过他。   现实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的残忍。炎奚憎恨命运,甚至开始觉得,他就是师兄命中的一个劫难。这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他。   所以,炎奚陷入了梦境当中,想要在梦里看到阮天琅。   可这些,风微和季子修仍旧不给他,非要留下他的性命,把他叫醒。   “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炎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泪水落到季子修的脸上。   明明可以反抗,季子修却岿然不动。   他静静的看着炎奚,感受到了他指尖的颤抖。   即使只是个壳子,炎奚也依旧舍不得去伤害。   “你不反抗吗?”炎奚问。   季子修盯着他:“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炎奚陷入自我封闭的时候,季子修就大约猜到了这是为什么。   没想到,今天这个猜测变成了现实。   “是啊,可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   他虽然看不见,可季子修那些细微的变化,炎奚一直明白。他之前不愿意深入去想这是为什么,现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九曲连环阵里,炎奚就明白得清清楚楚了。   “我知道了你的事情。”   除了阮天琅,炎奚并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同情。炎奚忍不住嘲笑自己,他有朝一日竟然和谢川的心情重合了。大概对于谢川来说,师兄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子修吧。   季子修微微一愣:“你想做什么?”   炎奚的手完全松开了,他慢慢的放开了他。除了最初的那一下真的动了杀意以外,后面大多就是虚张声势。   炎奚狠狠的捏住他腰上的铃铛,脸色苍白:“无家无归处,没想到当年谢川那句话,竟然成了我的一生。”   他的家,永远离开了,再也找不回。   炎奚打开了门,木门发出咿呀的声音,外面的光一下子就透了进来。因为十分刺眼,季子修下意识眯起眼,看到阳光照在炎奚身上,他的周身有尘粒飞散。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遇上系统的。”   季子修的心一跳:“你打的什么主意?”   遇到系统只是千分之一的机会,没看到那些原主大多数都化作了执念,而不是保留下了灵魂吗?   炎奚微微的转过头:“师兄的执念不是想对我好吗?你要拒绝回答我?想清楚。”   季子修抿着唇:“如果我劝你放弃,你会放弃吗?”   “不会。”炎奚的手心里一直拿着铃铛,“你说放弃就放弃?我做不到。”   季子修彻底沉默了。   他没有立场劝炎奚放弃,所有快穿的宿主都没有这个立场。   要是当初有一丝这样的想法,他早就埋骨在那个漆黑的地宫,到现在都还被锁在那里。   无法投胎,亦无法轮回。   宛如诅咒一般。   沉默了许久,季子修给出了答案:“对不起。”   他这样不是对炎奚好,而是害了他。   炎奚却像是早就预料到那样,慢慢的走出了这里。   自那以后,季子修和炎奚的关系处在了冰点。   即使见面,也只是擦身而过。   炎奚回到了琴雁峰,日日在上面弹琴。而沈十二早被安排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结丹,沈瑜便陪在他的身边,两人算是暂住云仙宗了。   约莫十天后,苏晴成功筑基。   她是五灵根,自小修炼便十分刻苦,却也花了十年才筑基。   季子修等在外面,苏晴出来看到季子修的时候,眼睛一亮的跑了过来:“师尊!”   季子修朝她轻轻一笑:“不错,根基牢固。”   得到季子修的夸奖,苏晴笑弯了眼:“师尊,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你炎奚师叔已经醒来了。”   苏晴十分高兴:“真的?太好了!师尊这十年来一直为这件事情操劳,现在总算救回炎奚师叔了!”   季子修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给了她一根簪子:“这上面存了我三道剑气,以后可保你安全。”   苏晴拿到东西,问:“师尊,我筑基以后是不是该下山历练了?”   季子修微微一怔,陷入了回忆当中。   才不久之前,谢川也是刚刚筑基,被他以下山历练的名义带出了云仙宗。   季子修的手狠狠收紧,就连一旁苏晴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苏晴有些疑惑:“谢川师弟呢?”   季子修的身体僵硬,把刚刚放到苏晴脑袋上的手慢慢收回:“去看看你炎奚师叔吧。”   他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更让苏晴觉得奇怪。只是炎奚师叔昏迷了十年,她的确应该去看看的,苏晴只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回答道:“是。”   刚到琴雁峰这边,苏晴就听到风微和炎奚正在说话。   “师兄为你的事情也算尽心尽力,这十年来他几乎日日去禁地看你,害怕你出事。可最近你们都奇奇怪怪的,也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炎奚轻抿了一口茶:“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不肯回答我。”   风微有些无奈:“就……因为这个?”   炎奚没有再答话,把杯子放下,厉声道:“谁!?”   苏晴也没打算隐藏自己,可刚刚听见炎奚师叔和风微师叔在议论师尊,她就下意识躲了起来。没想到她已经极力收拢自己的气息了,却还是瞒不过炎奚。   苏晴慢慢的走了出去:“炎奚师叔,我是苏晴。”   苏晴除了在季子修面前还有些小女儿状以外,面对其他的人的时候却十分稳重。风微说她行事越来越像季子修了,也不是胡说八道的。   炎奚才恍然道:“原来是你。”   他根据气味和声音判断一个人是谁,已经过去十年了,苏晴也和十年前变化太大,他一只半会儿竟然没有听出来。   因为苏晴是兰音的女儿,风微看苏晴一看一个顺眼:“苏晴,过来吧,多久出关的呀?”   苏晴毕竟是在风微和季子修的照看下长大的,对风微的态度倒不像是对炎奚那么生疏了:“就在刚刚不久,师尊担心我,还亲自来接我了。”   苏晴此时只有十七岁,失去父母那一年也不过才七岁。转眼间她也筑基了,风微也算对得起兰音了。   风微听到苏晴的话,又连忙说:“是吗?那师兄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   苏晴飞快的看了炎奚一眼:“师尊有叫我来拜见炎奚师叔。”   风微轻叹一声,在苏晴面前分毫不忌讳,继续他刚刚和炎奚的话题:“那个问题很重要吗?重要到你非得和师兄闹翻?”   炎奚的动作一顿,慢慢的说出一句话:“比命重要。”   炎奚不避讳苏晴和风微两人,也是想接着他们的嘴把这话传给季子修。   炎奚又抿了一口茶,风一吹,肆意葱茏的青竹沙沙作响,带来丝丝凉意。   而他一如十年前,双眼蒙着白布,温润而淡然。   只是炎奚却不再抱着琴,他对风微说:“风微师兄,我想换本命法宝了。”   “你的定禅琴怎么办?”   炎奚的嘴角缀着一抹淡淡笑意:“不用的东西,早就该毁了。”   风微越发无法理解炎奚的想法。   劝了这么半天,炎奚连他这个师兄的话都不听一听了。   风微拉起苏晴:“走吧,别打扰你炎奚师叔了,他才刚刚醒来,没空理我们这些人。”   苏晴的表情错愕,可还是跟着风微走了。   临走前,她回眸看了一眼。   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独自一人坐在青竹林前,清风吹起他的发丝,绑在后面的白布条随风而动。   他纹丝不动,动的却是周围。   一股莫大的悲哀笼罩在炎奚的身上,等苏晴回过神的时候,还一直想着那个画面。   “这琴声就算奏一万年又如何?早没了能听我弹琴的人了。”   这琴道,不练也罢。   ……   自风微擅自把谢川逐出云仙宗过后,谢川的处境就变得更加难堪。   云仙宗弟子遍布天下,就算不是云仙宗的人,也想杀掉谢川,以为能得到云仙宗嘉奖。   谢川在外面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约莫十天,他已经不止发现一次跟踪的人,半数以上对他产生了杀意,只是害怕他身后有人,才没有继续冲上来。   谢川一路北上,到达了一个地方。   天武国坐落在云岚大陆极北之地,常年气候寒冷,冰川环绕。虽然还是秋天,可这里已经下雪了。   一眼望去,已经是白雪皑皑的一片。谢川脚踩在雪地上,慢慢的朝着前面走着。在他身旁跟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那袍子的帽兜挡住了老者大部分脸,只露出下巴和脖颈。   干瘦的皮肤看着十分可怖,他桀桀的笑了两声:“我们这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云仙宗的人,你确定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师尊下的命令来杀你的吗?”   谢川冷着脸,眼眸如同黑夜那么深:“他不会。”   老者眯起眼,很快又一笑而过。   谢川这么肯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摇他的心神。   他可是看中了谢川的身体,想作为自己夺舍以后的容器。   这么好的灵根,谁看了不动心?   老者的修为比谢川高出好多,却仍旧不敢动手。这个谢川好歹是云仙宗宗主的徒弟,虽然只是筑基,却不知底细,夺舍只能有一次,生性多疑的他觉得不能大意。   很快,路上那些前来送死的人引起了老者的注意。   他桀桀的笑了两声,满是阴冷:“现在我们来找冰种火,可你是纯冰灵根,要是在丹田种上这种东西,估计时时刻刻都会痛不欲生。”   谢川的脚步一停:“你不是说,冰种火会让我的修为快速提高吗?”   他像是完全不在乎那些东西一样,老者微怔之后,立马笑道:“自然,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他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我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老者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什么东西,他把自己的脸更加藏在黑袍里。   这袍子有阵法,不怕谢川能看出他的样子。   谢川和老者走在冰原上,正在此时,谢川又发现了一个来找死的。   “出来。”   谢川用气凝出冰剑,指着一侧石头。   那人似乎被吓住了,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砸在雪上。   他撤了隐身符,露出来原本的模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川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让气氛一时之间紧张无比。   谢川是冰灵根,在冰川上冰灵气最多,他的感应力也最强。   可谢川却不想回答他,见他一身云仙宗人的打扮,便问:“你是云仙宗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他咽了下口水:“外门弟子。”   那人又说:“你背叛师门,宗主早就下了追杀令。”   谢川如同雷击一样愣在原地,他愤怒的看向他:“你是说这些天,那些人来要杀我,都是……师尊下的追杀令?”   那人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的点头:“你背叛云仙宗!追杀你怎么了?就该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销魂刮骨!”   谢川咳嗽了两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完全是伤心极了。   他笑着笑着,忍不住哭了出来:“师尊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谢川的一点点的期望,也被这条追杀令所粉碎。   他的心犹如万根针扎似的那么疼,整个看上去失魂落魄。   那人趁他现在这个状态,急急的出手,没想到谢川只一招,冰剑飞入他的身体,那个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老者站在一旁,满意的看到谢川表现。   他就是想要通过这个局,让谢川心神大乱。   老者说:“你还渴望什么呢?你师尊不是早就抛弃你了吗?”   他心头的火焰慢慢熄灭,只在嘴里嘟囔着一句话:“他下了追杀令……”   “是啊,追杀令。”老者眯起眼,“云仙宗创立那么些年,下追杀令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惹上一回。”   谢川的气压更低。   “你的心还不够狠,要是喜欢,直接抢夺过来,怕什么?”   他的声音一直在谢川的脑子里回荡,就像是来自地狱一般。   老者见谢川的心神更加混乱,当机立断,神识进入谢川的身体里。   谢川才筑基,根本就没修炼出强大的神识来,趁他病要他命,可是至理名言。   等他进入到谢川的识海里,却感受到了满满的寒气。   谢川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你可真心急。”   老者发现了不对,立马想要冲出去。可这一次,谢川打的主意就是想把他绞杀。   这些年季子修花费在谢川身上的东西绝不是白费,他的功法是师尊亲自挑的,吃的天材地宝也是师尊亲自挑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被人夺舍?   谢川眯起眼,他带他来这个雪原,本身就是错误。   他可是冰灵根呀。   嗤。   很快,远远不断的冰灵气涌入到谢川的身体里,他的身体完全不缺这些东西。那个老者小看了十成灵根的威力,阮天琅能千年修到地仙,就证明谢川也有这潜力。   很快,老者的神识就被完全吞噬了。   而他的所有记忆,都全数朝谢川涌了过来。   谢川挑出想知道的部分,发现老者并没有骗他,这里的确能找到冰种火的。   他虽然笑了,可笑容却嗜血而残虐:“真傻,早在南影秘地师尊赶我走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喜欢的东西,只能靠抢夺。竟然还在用这件事,企图来动摇我的心神?”   魔修也有这么傻的?   他不过将计就计,陪他演了一出戏。   老者的身体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谢川挑开他的黑袍,发现他早就该寿终正寝了,只是用秘法强行撑着。   见到他的脸,谢川道:“原来是你?”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人就是十年前血洗村子的魔修。   谢川动用灵气,幻化出万把冰剑,悬于天空之上。   他轻笑道,眼睛渐渐染上血红:“再见了。”   随着他的话一落下,冰剑一前仆后继的刺在他的身上。   那具身体变得血红,露出白骨,随后……面目全非。   这次,当真是尸骨不存。   谢川在一旁看着,这才收了手。   他渐渐朝着远方走去,脑子里全是冰种火。   他仿佛又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在茫茫尘世里沉浮。   日子久了,唯有一心念,迟迟无法忘怀。其余的,皆是生死不惧。   几个月后,谢川成功找到冰种火,置于丹田之上。   他是纯冰灵根,被烈火焚烧,疼痛让无法动弹。   他的脸贴在冰上,巨大的疼痛,让谢川的脸色惨白。   疼的不仅仅是伤口,还有心脏。   更可怕的是,还有什么画面在脑子里一遍遍的飞闪而过。   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最终,连爬都爬不起来。   冰种火已经在他的丹田里燃起,谢川之前本就是筑基巅峰的修为,只是被他自己给压制了。现在,得到冰种火的谢川修为更是暴涨,一下子提上了金丹修为。   他死死的咬着牙,忍受着这股疼痛。   之后的一个月,他都在忍受着这种东西。   若要说执着,没人比得上他。 第74章 师徒20   白驹过隙,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谢川刚刚在丹田之上种下冰种火, 那一边, 云仙宗十五年一次的大比开始了。   禁地之中, 季子修在灵泉之上的小筑里短暂闭关。他在这里一个月,总算恢复了些灵气。   外面的灵泉水清澈无比, 萤火虫的光低得仿佛是浮在水面上一般, 这里无论过去多久,都美得似仙境。   看到这些, 心仿佛就会静下去。季子修忽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我的家人,以前总叫我小名。]   0404都想不到主人还有小名一类,懵逼的问了一句:[什么小名?]   [软?反正就是这个音, 就不知道是哪个字了,像个女孩儿名字似的。]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祖母总爱叫这个叠音。   和0404感怀了一下过去以后, 季子修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这里是修真的世界,和其他世界不同的是, 纵使是一缕执念,也是带着灵力的。阮天琅有太多的记忆没有给季子修看,许多东西,他只知道一个大概。   这是季子修帮他们实现执念这么久, 第一次提出了质疑。   季子修之前站在阮天琅的角度,被他一次次的误导。   只是因为愧疚,阮天琅便要这般祈求,于情于理说不通。   死后阮天琅不是没有还阳的机会, 若是阮天琅自己想活的话,他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的魂魄不散。   这些,全都没有。   炎奚一直在向他打听系统的事,他想做什么,季子修大概猜了出来。   炎奚想要争那千分之一的机会,死后抱着执念徘徊在世间,想要冲破这个死局。   非重来,无法更改。   炎奚等的系统,一定是重生、重启一类的系统。   季子修觉得心惊,要是他不来这个地方,不去帮阮天琅实现什么执念,以炎奚的性格,会不会变成宿主?   他想了很久,得出来的答案——完全有可能。   不同的是,或许季子修不来,阮天琅的执念无人消除,而炎奚不会清楚阮天琅的魂魄已经散了。   炎奚只会一直想找到阮天琅。   季子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的到来本该是为原主消除执念的,如今却让炎奚变成了这样。   现在,炎奚完全知道了这件事。   他下定了决心,要主动赴死,想早日见到阮天琅。   季子修的脑子发疼。   他问0404:“说起来,陆千澜的系统是什么?”   这种事情上面是完全禁止告诉其他宿主的,0404自然不肯回答。   [主人,这事关他的执念,抱歉,我不能说。]   季子修也知道0404不会告诉他,他轻轻笑了一下:“算了,下次我亲自问他吧。”   季子修走出了禁地,算出今日是大比之日,就御剑去了云仙宗大殿。   惊雷剑和他无比契合,几乎不会对他有所排斥,季子修虽然无法全数控制身体里的灵气,这惊雷剑却控制得自如。   惊雷剑所到之处,就像是天空的一道惊雷闪过,不久之后,季子修就来到了大殿的位置。   此时兮颜、风微、炎奚三人都在这里,看到季子修来了,便纷纷站起身:“恭迎宗主。”   炎奚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手里常抱的那把琴,已经被他丢在一侧。   他的眉眼已经带上冷酷,不再是之前那个炎奚了。   “大比进行得怎么样了?”   兮颜说:“倒是上次宗主带回来那两个弟子,实力不弱。”   季子修有些担心苏晴了,便问:“苏晴怎么样了?”   这次大比由兮颜全权负责,所以季子修才问的她。   “尚可。”   季子修听了,这才放下心。   兮颜退了回去,风微看他们的谈话完了,才朝季子修笑笑:“师兄,这次你闭关,我以为又是几十年上百年。”   一个月,算是很短了。   “只是调理灵气而已。”   风微点了点头,又故意对着炎奚说:“师兄这次去南影秘地,想必危险重重吧?”   炎奚拿酒的手微微一顿,却在下一刻恢复如常。   风微的方法太拙劣,季子修一下子就看懂了。只是他和炎奚之间,并不是那么容易和解的。   风微又说:“咱们师兄弟三个,倒是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炎奚,我们哪日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炎奚便站起了身:“宗主,我身体不适,想先回琴雁峰了。”   如今竟然连师兄都不叫了!   风微叹了口气,显得几分忧心忡忡。   等季子修同意过后,炎奚才离开了大殿。   [难……真难。]   之前那些世界里,季子修遇到什么,都没有这么说过。0404有些担心:[主人,要不好好和炎奚谈一次?]   [你觉得对于阮天琅,我是什么?]   0404回答:[救赎,他执念的执行者。]   季子修苦笑:[炎奚却不是这么看的,他应当是知道我为实现阮天琅执念而来。可心中却始终接受不了阮天琅已经消散的事实。]   他不由觉得烦闷,多喝了好几杯酒,自己都未曾察觉。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炎奚却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除了炎奚,阮天琅也一样,谁都不肯让步。就连那些记忆也藏着不让季子修看到。   看来,是没有什么突破口了。   0404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告诉炎奚吧?]   季子修又端起了杯子,心事重重的喝了一杯。   在外人眼里看来,他这样倒有些借酒消愁了。   喝得多了,季子修难免沾染上几分酒意。虽然带了面具看不到他的脸,可季子修露出来的皮肤却泛起了粉色。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迷离,这样的季子修,让兮颜这个女子都看入了神。   兮颜也察觉出季子修和炎奚出了什么问题,便有心劝导:“炎奚长老最近刚刚醒来,想必诸般事物都略微生疏,有做错事情的,风微你该多多跟他谈谈。”   风微立马懂得了兮颜的意思,两人在季子修面前唱双簧:“我倒是谈了,炎奚什么都不肯说,我看呀……还得师兄出马。”   季子修轻抿着嘴唇:“你们别一唱一和的。”   风微尴尬的笑了两声:“师兄,被你看出来了。”   他倒完全不掩饰,反正风微撒谎也没用了,季子修叹气:“风微,兮颜,宗门大比的事情暂且交给你们。”   “是!”   季子修起身,决心好好找炎奚谈一次。   他唤出惊雷剑,一个御剑而起,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兮颜和风微同时松了一口气,师兄/宗主愿意谈就好。   炎奚虽然此时此刻不愿意和他们敞开心扉,但若是师兄去的话,炎奚一定是愿意说的。   没多久,季子修就抵达了琴雁峰。   这里依旧是当初记忆的模样,百草葳蕤,花香四溢。就连吹拂在脸上的清风,都显得那么诗情画意。   如此被动,不是季子修的风格。   不是风微和兮颜劝动了他,而是季子修本身想和炎奚谈谈。   他在心底对阮天琅说,难道你想逃避一辈子吗?   他去了那么多个世界,季子修隐隐约约也明白了系统选择宿主的要求。   想逃避的,却又放不下心中执念的人,在千百年之中魂魄散去。而不畏惧、不逃避的人,反倒被系统选中,在千万个快穿的世界里,化解原主的执念,从而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种循环可谓细思极恐。   被选中的人是少数,经过考核世界的人又少了一批,而一直能够完成任务的人就更少了。   季子修成为这少数中的少数,心情却是复杂的。   稍有不慎,他也会成为别人的养料。   他都不知道自己度过的世界里,有没有一个原主也曾经是宿主?   季子修沉重的迈开步子,正在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阮天琅却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是想逃避。]   听到他的声音,季子修悬吊的心才平复下去:“不想逃避就跟我好好谈谈。”   阮天琅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告诉了他一个秘密。当初他为何要救炎奚,为何他又始终无法爱上炎奚,皆因为此。   起初季子修是震惊,慢慢的,他却能够理解阮天琅了。   [这件事情,你代我转达给炎奚,至于以后如何,便由他去吧。]   之后,阮天琅就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纵使季子修再问,他都不曾开口了。   季子修去往青竹林,竹叶繁茂,在清风的吹拂下,叶子与叶子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有让人心静的作用,至少季子修在听完,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焦躁了。   那边,炎奚一如往常那般坐在青竹林前的石桌喝茶。   当季子修远远的走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今日你来,是想清楚要跟我说那件事情了吗?”   那件事,指的肯定是系统。   季子修坐下,朝他一笑:“不知道我能不能讨一杯茶喝?”   炎奚倒也没有拒绝,为他倒茶的动作缓慢又带着一股子优雅。   他自言自语的说:“无论弹琴也好,泡茶也好,都是师兄教我的。他不嫌弃我这个瞎子,教了好多次我才学会。”   学这些东西并不简单,特别是对于一个并非是先天性失明的人。   为了能讨阮天琅欢心,他心甘情愿的偷偷练习。他看不见,时常被滚烫的水烫伤,那双漂亮的手指上布满了伤口,才逐渐学会了这些东西。   从当初的模样到如今的翩翩君子,炎奚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季子修喝了一口茶,轻叹道:“好茶。”   其实炎奚有一件事说不上来,他并不讨厌季子修。若换成是其他的宿主,他大约会控制不住自己迁怒对方。   铺垫了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季子修说:“今日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   “你想通了?”   “不。”季子修想起刚刚阮天琅的话,“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阮天琅要救你吗?”   炎奚本以为他是来说系统的事情,却没想到季子修一开口,便是这个。   炎奚皱着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天琅的脸被毁了,父母兄弟也死了。”季子修的目光带着怜悯。   “……师兄的脸被毁了?”炎奚的心口一颤。   “是,他和你有相似的经历。”季子修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忍,“炎奚,你真的想听下去吗?”   现在这件事,大概只有季子修知晓,炎奚皱起眉头:“说下去。”   季子修摇了摇头:“阮天琅的父母兄弟也是被人灭门,你伤的是眼睛,他伤的是脸。这伤完全治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腐烂。烂了又长,长了又烂,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每一个字,在炎奚听来都像是刀子一般,割在他的心头。   “原来师兄带面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季子修垂下眼眸:“他对你的感情始终只能是内疚,无法爱你,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你再想想,为什么阮天琅单独救了你?”   炎奚的声音低哑,染上丝丝的颤抖:“师兄,只是因为看到了,才救下了我……”   “看到了?”季子修叹了口气,“你们曾在历练时走遍天下,可曾有看到过他这么救过第二个可怜人?”   炎奚沉默了一会儿,唇色也变得苍白无比:“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季子修却说:“不是我想告诉你,是阮天琅想告诉你。”   那么多事情过去了,阮天琅才想明白:“你可想过你的前世没有?”   炎奚的心中大乱,脸色也变了。   “他是有意来找你的,有意细心教导你,有意把你带回云仙宗的。”   只能是愧疚,无论如何也变不成爱,死了那么多年,都想对炎奚好,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当局者迷,这一次,就连季子修也没能看清。   “他说,他幼时灵根未曾暴露出来的时候,曾受尽族中白眼。”季子修语气放轻,“你常常塞灵石给他,偷偷买过糖葫芦,也曾……教过他弹琴。”   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明显,炎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你的前世,是他的亲人。”族人几乎死了满门,阮天琅只算到炎奚的所在。   这大概就是天意,只让他找到炎奚。   “别说了!”炎奚狠狠的说,他害怕听到季子修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他一直都知道,师兄从未对他有过爱意,反而从小就像哥哥一样照顾他。   季子修站起身,看了炎奚一眼:“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还执意问我系统的事……便来上峰找我吧。”   这一次,炎奚却没有拦着他。   季子修偶尔担心的回过头,就看到炎奚立于青竹林之下。他的身体在颤抖,绑着布条的眼里慢慢落下了泪水。   事情有因就有果,前世的炎奚照顾阮天琅,所以阮天琅才执意找到炎奚。   就不知,他的因果在什么地方。   ……   季子修此刻的心情,有些感同身受了。就像在满是水的湖底,逐渐窒息的感觉。   他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感情,季子修呆呆的看着上峰的一侧梨花开,落在衣襟上,就像是雪一样。   他恍惚间感受到了凉意,才惊觉这并非是雪,而是梨花的露珠洒下。   等了很久,炎奚果然来了。   季子修看到炎奚的那一刻,只恨自己预料得太准。   “你既然过来了,我会告诉你。”   炎奚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却始终失魂落魄的不肯说话。   季子修讲了很久,包括他是如何遇上系统的,如何进入考核世界的。   “什么样的执念,引来什么样的系统,记牢这句话吧。”   以后的事,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炎奚的声音很哑:“多谢。”   他肯跟自己说一句谢谢,季子修是完全没想到的。   炎奚慢慢离去了,从背后望去的身影十分萧瑟。   他自认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师兄都肯让季子修看自己的记忆,他也不会对季子修下手的。   相反,炎奚本想赴死的心却因为季子修而停了。   至少要送走这个人再说。   不过,总算没有绝望。   炎奚轻笑道:“怎么办,师兄,我现在就想见你了。”   想见他,想再见到他的情绪一直存于心田。   活着……或许对炎奚更像是一种折磨,他等了许久,等季子修终于离开这个世界过后,炎奚才抱着琴和铃铛,走入了禁地当中。   这么一进去,就是几百年没出来。   炎奚低估了自己有多么想见阮天琅,更加低估了系统。   系统所引发的奇迹,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他过去很多年才恍然大悟,系统甚至让同一个灵魂,出现在同一个时空。   如同季子修和阮天琅,他和谢川。   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炎奚在禁地里死去,肉身化成白骨。   日月变换,斗转星移。   在剩下的岁月里,他执念不散,等来了奇迹。   他想见一个只剩下执念的人,这大概是个永远无法更改的局。   终有一天,一个系统接受了他。   ——你所求是什么?   ——无论祈求多少次,我都想再见到他。   他的系统有一个最美的名字。   名为——遇见。   从此,再无永别,永远只有遇见。   炎奚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师兄,要是下次……下次见着你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说,我爱了你七百年。”   伤得体无完肤也没关系,他只想对他好。   我爱了你七百年,若是我魂魄不散,还有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一辈子。   “我们再次重逢的话,无论再怎么经历轮回,我都会记得你。”   “你呢?会不会……也记得我?”   炎奚正式进入考核世界,又历经十几个世界,才完成了契约。   契约完成的那一刻,阮天琅消散的魂魄重聚,进入轮回。   他能遇到他了。   而炎奚,也以凡人之躯重新回到世间,在人间游荡几十年,才终于找到了阮天琅。   不,准确的说是阮天琅的转世。   炎奚在季子修出生的时候,去季府看过他。因为季母难产,他用药救了她们两人。   后来,炎奚就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炎奚亲手为他系下长命锁:“是,很好看。”   纵使眼前一片黑暗,他依旧觉得师兄该是最好看的。   这一世师兄的脸没有被毁。   炎奚的寿岁将近的时候,季子修才半岁。这个年纪无法知道任何事,也记不起他。   炎奚拖着年迈的身躯,按照他心目中的模样,为他画了一幅画。   一点一滴,皆是情意。   “这幅画……送给他吧。”   炎奚老死以后,这幅画就被季家保管起来了,成为季子修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之后,炎奚投胎转世,没想到等他再成为凡人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去了四百年。   记忆全消,陆千澜时常在梦里梦到一些片段。   无法忘怀,却只有几个片段。   什么样的执念,引来什么样的系统,炎奚虽然遇见了,却还差一个尚未实现。   他们被岔开了四百年,始终无法在一起。   “转世了,就不再是他了。”炎奚的嘴角轻轻扬起,“不过,我很高兴。”   他受的苦,证明是有用的。   炎奚两次都成为宿主。   他的转世,又再次进入了考核世界。   上面觉得很神奇,因为炎奚这样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同一个魂魄,遇到完全不同的两个系统。   他第一次的系统是遇见。   第二次的系统是重启。   陆千澜在后来听说过某个故事,四百年前,有一个被萧成帝陪葬在地宫的美人,挂在祠堂里的这幅画就是从那个陵墓里拿出来的。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后悔,觉得那个人不该受到这种折磨。   ——你的愿望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后悔了。   后悔到,只是几个片段,都不肯转世,执着的一年又一年的看着那幅画。   听到他的话,系统才缓缓开口。   “我是重启的系统,后悔的话……那就重新再选择一次吧。” 第75章 师徒21   然而那些事情已经是后话了,现在的炎奚却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多。   季子修和炎奚在禁地彻底摊牌以后, 他们的关系反而变得没有那么糟了。   即使见面, 也不再跟以往那样。   宗门大比足足进行了三个月, 令季子修没想到的是,他在南影秘地遇到的薄云和张岩竟然一路冲进了前二十。苏晴刚刚筑基, 季子修原本是想让她多积累实战经验, 一路硬拼下来竟然也到了前五十。   季子修自小就教导苏晴相克之道,她既然有五种灵根, 便可以修炼五种灵根的法术。   单灵根虽然修为进展快,但论起打架的天分,在早期是比不上五灵根的。   大多数人修到后面, 才专精了一种类型的法术。   所以苏晴凭借这点优势,再加上她那里不少能短时间恢复灵气的丹药, 打进前五十, 季子修一点也不意外。   兮颜看着众人,朝他们说了一件事:“目前, 几大仙宗在承光国发现了当年的如宁宝地,我们决定在每个宗门排出一些弟子,前往承光国。”   有人问:“兮颜长老,不知道如宁宝地是什么地方?”   兮颜缓缓道:“承光国地处极北, 常年冰雪环绕,而如宁宝地也是当年在承光国唯一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一千年前,如宁宝地是远近闻名的灵气充裕之地。”   原来是这样。   自古灵气充沛之地,灵草宝物就会滋长。既然兮颜长老都这么说了, 下面的人也不再有什么担心,反而个个跃跃欲试。   兮颜扫视一圈:“如宁宝地一千年没出现,里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前五十弟子,有想退出者,大可此刻退出!”   下面的人纹丝不动,兮颜的这句话反而让他们斗志昂扬。   “很好,这才是我云仙宗弟子!”兮颜又细心嘱咐,“明日会有专门带队的人,领你们去如宁宝地。现在你们可以自行散去,好好做一下准备。”   “是!”   等所有人走后,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兮颜跟季子修,兮颜走过来朝季子修一拜:“宗主,您明日真的要带队?”   “你想阻止我?”   “不敢。”兮颜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宗主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要带队?”   “承光国的如宁宝地突然出世,我怀疑……”   兮颜的脑子里也是有疑问的,否则今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听到季子修点出来,她急忙的说道:“那需不需要我和宗主同去?”   季子修摇了摇头:“你才刚刚出关没有多久,这次闭关十五年,可有收获?”   兮颜勾起一个苦笑:“昔日种种,莫非我十五年还看不破吗?”   “那就好,我不想看到你和兰音一样。”   兮颜说:“清心池我不会再去了,以后的兮颜只修行大道,再也不会想其他事。”   季子修微笑起来:“如此甚好。”   兮颜告退之后,季子修看着她的背影,才微微叹气。   修到元婴期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段故事。兮颜和兰音算是好友,当日一个嫁了魔修,一个嫁了凡人。   她生下的女儿和苏晴一样,也是五灵根,可兮颜却和兰音不同,陪着那个凡人老死一世之后,竟然又去找了那个凡人。   这期间,她一直都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   等她寻累了,和那个凡人过了好几世之后,才幡然醒悟过来。   可这个时候,兮颜的女儿寿数已经到了极限,她死在了兮颜的身边。   兮颜得了心魔,接下来的十五年都是在清心池里渡过的。   十五年,她才熬过来。   季子修看多了这些生离死别,渐渐也觉得修仙也没什么意思了。   当季子修踏出云仙宗大殿的时候,狂风忽然乍起,吹得天空昏天黑地。   这算是示警吗?季子修皱紧了眉头,越发觉得如宁宝地的事情奇怪。   不过他明天带队,到了如宁宝地,就可以一看究竟了。   在云仙宗的最后一夜,季子修去找了炎奚。   外面下雨了,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叶子上,雨声变得有些闹人。   “从未和你喝过酒,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炎奚皱紧眉头:“你真的和师兄很不一样。”   季子修眯起眼,笑了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会半夜跑过来跟我喝酒。”   季子修哈哈的笑了两声,天知道他经历了小仙女的世界过后,自己是怎么调节过来的。   季子修都怀疑自己根本没调节过来,也被染上些什么坏习惯。   季子修想起那些事,还哑然失笑:“不喝酒,难道喝露水吗?”   “灵露水师兄以前倒是常喝。”   听到炎奚的话,季子修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连忙把脑子里的脑补赶掉。别人的灵露水是用来补充灵气的,可是和他那种用途完全不一样!   季子修说:“我明天可能会带队去如宁宝地,炎奚,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过我也希望你慎重考虑,毕竟……成功率也不大。”   炎奚喝了一口酒,淡然的说:“我知道,这是我这一辈子做过的最慎重的一件事。”   季子修无奈:“好吧,喝酒喝酒。”   他和炎奚你一杯,我一杯,颇有几分谈开的意味。   即使季子修暴露自己的本性,炎奚也没有说什么。喝到半夜的时候,雨就小了,这酒虽然不醉人,可喝多了依旧会有些头晕目眩。   “你为什么要把谢川赶走?”   季子修有了几分醉意,嘟囔着:“没办法,我也不想……”   天知道他多想见谢川,等出了这个快穿世界,他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炎奚又喝了一杯:“他对你很好。”   这话季子修听着舒服,他的眼睛都笑得弯起了,就连炎奚看了他某些记忆的仇都没了。   夸谢川比夸他有用!   季子修重新再斟满酒:“我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一杯,就算给我践行吧。”   季子修先喝了,炎奚的心头升起一股无奈,也喝了下去。   见他喝醉了,炎奚轻轻叹了口气,那许久不曾拿出来的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日拿了出来。   拨动第一个音的时候,炎奚觉得奇怪。   没想到除了师兄,这个世间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能让他升起弹琴的欲望。   琴音悠悠奏起,伴随着雨声,悦耳得如同仙乐一般。   季子修迷迷糊糊的听到,炎奚轻轻告诉他:“你告诉师兄,不用再强迫你对我好了。他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季子修懒眼看了他一眼:“我都不明白你们了……好好说出口不行吗?”   炎奚轻轻笑了一下,如同霜雪尽退,百花重现。一个笑容,就能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有缘再遇,我再为你奏上一曲。”   也算,一恩还一恩。   季子修终于睡去,炎奚的曲子还在奏响,直到第二天,他走入禁地,只带了琴和铃铛。   十年,七百年,这些岁月甚至一回想的时候,都会觉得心痛难忍。   至少这一次,他有了希望。   ……   季子修在琴雁峰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人了,炎奚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季子修的心里终究有些不好受的。要是他站在炎奚的角度,大约也是万分复杂的吧。   迷惘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好。   季子修把面具摘下,在自己的脸上施了一个术法。这样他在外人眼底,就只是一个面相清秀的人。只要修为没有达到元婴后期,就看不出破绽。   云岚大陆的元婴后期不是没有,只是大多不会亲自出去带队。   他就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做。   季子修走了出去,和兮颜汇合。   “兮颜。”   兮颜看他身形与气质,觉得有些眼熟,故此并未责怪他的无礼:“你是……?”   季子修淡然的负手而立:“只不过拿下面具,你就不认得我了?”   兮颜睁大了眼:“宗主?”   外人传言宗主的容貌天下第一,虽然这样也算长得不错,却不如盛传的那样。要是那些老怪物看了,不知道有多么吃惊呢。   “走吧,放松些,别让人看出什么。”   “是。”   兮颜这才收了自己的心思,和季子修并肩走到云仙宗的山门口。   此时云仙宗的精英几乎已经到齐了,兮颜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此次带你们的师兄。”   众人自然连忙问好,不敢有半点恭敬的地方。   季子修祭出了一个飞行方舟,约莫能乘坐一百来人的样子。   如今他的实力也被自己压制到金丹期,总不能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是云仙宗宗主吧?   “兮颜长老,您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带到如宁宝地去。”   兮颜哪是担心这个,不过突然被宗主这么拱手作礼,倒让她有几分不适。   “嗯,一路小心。”   “好,保重。”   季子修在方舟上放了一块上品灵石,做灵气补充之用,又让众人早点乘上去,才运起了方舟。   这方舟虽然能装下很多人,可速度却不快。   方舟穿梭在云层之间,季子修的身后开始讨论起一些东西来了。   “大师姐,宗主平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苏晴淡漠道:“就是你们平时看到的那样。”   “那大师姐平日都在哪些地方练功?”   在云仙宗里,特别是对宗主的八卦,几乎人人都很好奇。   苏晴没有说话,一派孤高的风骨。   薄云也在其中之列,哈哈的笑了一声过后,大肆吹嘘起季子修来:“你们想知道宗主怎么不问我和张岩?你们忘了我和张岩都是宗主带回来的吗?”   张岩补充了一句:“宗主仙人之姿,又十分宽和。”   他们把在南影秘地自己和薄云的事情说了出来,中间略有保留,可有的地方也算个人主义化了,反正总有朝着脑残粉发展的趋势。   众人眼睛一亮,听得津津有味,就差嗑瓜子了。   季子修:为什么要让他听自己的八卦。   苏晴身旁的羽灵兽抖了抖毛,啾啾的叫了两声,慢慢醒了过来。苏晴用手指碰触它的双下巴肉:“怎么了?睡醒了?”   羽灵兽这些年被养得可好了,早就和苏晴亲密无比,虽然时不时还是喜欢围着季子修转悠,可一心认了苏晴为主,它这样的行径就少了很多。   羽灵兽抖了抖翅膀,那胖乎乎的样子让苏晴都担心它总有一日会飞不起来,成为一只地上行走的羽灵猪。   它在季子修面前又飞了两圈,啾啾的叫得可欢了。   羽灵兽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都知道这种灵兽最爱美丽的东西。   他们看了带队的师兄一眼,还觉得十分迷惑的小声嘟囔:“这是羽灵兽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这声音不大,其他人也没听见,只是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他们打击这位师兄,这种容貌在修真界一抓一大把。   苏晴也觉着奇怪,连忙把羽灵兽揪了回来:“不可无礼。”   羽灵兽委屈的看着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懂。   那个人这么好看!   “哈哈哈,羽灵兽也有个人喜好吧。”或许这一只就喜欢带队师兄那种容貌呢。   季子修回过头,轻轻的勾起一个微笑:“这就是羽灵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众人也笑了起来,连忙说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几乎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不过羽灵兽能寻宝,也算稀有,苏晴有一只倒也足够让他们羡慕的了。   方舟飞行了足足七天,季子修就听薄云吹嘘了自己七天。   同一件事说了七八次,是个人都会听腻,可偏偏云仙宗就跟被洗脑的邪教一样,越是听下去,他们眼底的兴奋就越浓。   等到后面,季子修都无力吐槽了。   可自那日起,苏晴却对季子修产生了几分怀疑。   自己的羽灵兽是个颜狗,她这十年来早已了解得透彻。羽灵兽不可能平白无故变成这样,这个师兄……应该没有用真面目示人。   七天之后,他们成功到达了承光国。   承光国常年飘雪,气温极低。吹拂在脸上的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他们的头发和衣衫都半湿了。   季子修施法降临在承光国的雪原上,因为方舟太大,降临的时候朝下飞起无数的雪花,场面可为之壮观。   “如宁宝地应当在这前方不远的位置。”   几大仙宗的人都在前方等待着,这次不仅仅是来探查如宁宝地,也有各自比拼的意思。   等季子修带着众人走了过去,便看到那边几乎几百人的规模等在那个地方。和其他几大仙宗的不同的是,云仙宗弟子身上都会有一个标志,女子是发簪,男子是发带。   因此,他们一走过去,便有其他带队的人认出了他们。   “众位可是云仙宗弟子?”   季子修也抱拳:“正是。”   “太好了,这下子人齐了。”   “抱歉,云仙宗之前一直在进行大比,倒是我们晚到了。”   那人连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带队的人并不会跟着他们进去,而是等在外面。   他们简单的寒暄过后,几百名弟子就各自进入到里面了。   季子修定睛看着如宁宝地,感受到了一层薄薄的结界。这结界布置十分巧妙,就像是一直在吸取周围的灵气,拢到自己那边去一样。   所以这个雪原寸草不生,没有一点生机,反倒是如宁宝地里面,草木繁盛,生机勃勃。   季子修问:“这如宁宝地是什么时候出世的?”   “大约一个半月以前,星罗宗的一名弟子探查到这里平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谷。”   一个半月以前?   季子修略微沉思了片刻:“星罗宗的那个弟子如今在这一行人里面吗?”   一听季子修这么问,星罗宗带队的人便开了口:“他在如宁宝地受了伤,回去没多久就……”   那线索几乎都断了?   看到季子修这么说,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兽伤的他,死的时候浑身灵气全无,这如宁宝地是该好好探查一番了。”   季子修睁大了眼:“你确定吗?”   星罗宗的人点了点头:“确定,这件事在星罗宗不算小事。”   季子修联想到刚刚感受到的那个结界,再想到星罗宗那个人灵气全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不好!他们去如宁宝地的人有危险!”   “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子修满是严肃:“有人把阵法伪装成结界的样子,如宁宝地……该是被什么魔修控制了!”   他的说法,让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联想起刚刚星罗宗所说的,他们无不惨白了脸:“去如宁宝地的都是我派精英!你们星罗宗是何居心!为什么来之前没有告诉我们那个弟子的情况!”   星罗宗那人也愤怒了:“进去里面的也有我星罗宗的弟子!再说了,我告诉你们了,你们会联想到这一层?”   几人吵吵闹闹,几乎快要打起来了。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别吵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里面布下阵法的人或者破了这个阵,否则我们几大宗门的弟子没人跑得了!”   这话绝不是吓他们的,季子修的眉头紧皱,莫名想起,之前算到谢川也来了承光国。   他该不会也在如宁宝地里面吧?   季子修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另一边。   谢川自从得到冰种火过后,五脏六腑便时时被其灼伤。他不得不在这极北之地修炼,试图以冰气压制火焰。   他闭关了一个月,也不见好转,只是没有继续被灼伤了而已。   谢川打算离开这个山洞,当他出去的时候,却看到云仙宗的人似乎朝着什么地方走去。   他本来没有兴趣,却在那群人里看到了苏晴。   原来她也成功筑基了。   谢川想找到苏晴,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季子修的,看到苏晴的时候,他恨不得马上知道季子修的近况。   师尊自小就宠爱她,苏晴定然是知道的。   于是谢川就跟在苏晴的身后,看她进入如宁宝地,便跟了进去。   他进入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晕眩,谢川立马就发现了端倪。因为师尊是阵法高手,他这十年来也有意朝着这方面修行。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能懂。   这是吸取别人灵气的邪阵,进入的人会被种下标记,无论到哪里,都逃不掉。   他感受到了身体里的冰种火在剧烈晃动。   “可真疼。”他嘴里虽然说着疼,眼底却满是兴奋。   这个阵法反过来说,完全可以为他所用。   只是现在还是需要大量的冰灵气,来镇压冰种火的。   这个地方冰雪尽消,哪来什么冰种火,谢川只得重新出去,在冰原地带开始强行吸收大量的冰灵气。   不知过去多久,谢川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握住地上的一团雪,那团雪并不融化,反而不断的涨大。每一片雪花,都变成了尖锐的冰刺。   谢川的手自动垂下,慢慢往前方走去。   而那一团冰刺,却在谢川走后,轰的一声点燃,熊熊燃烧起火焰。   可奇怪的是,那些火焰并未让冰消失,反而发出阵阵的寒气。   漫天飞雪之下,谢川抬起了头。   雪水打在自己的脸上,他却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往前走。   谢川的目光却带着淡淡的恍惚,喃喃自语道:“怎么就像前世来过一样。”   前世?   他的目光闪了闪。 第76章 师徒22   一进入如宁宝地,谢川就感受了不同。   充沛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快要具象化, 草木肆意疯长, 郁郁葱葱。这里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承光国这个苦寒之地, 反倒像是云仙宗。   谢川眯起眼,格外愉悦。   若是能掌握到这个邪阵, 再加上冰种火辅助, 他的实力定然会在短时间大涨。   走了没多久,谢川就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大师姐, 这里明明灵气充裕,我怎么还觉着灵气流失得更快了呢?”   苏晴也觉得古怪,虽有留意, 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你忘了走之前兮颜长老跟我们说的话了吗?”   那人一阵恍惚:“难怪兮颜长老说的是探查。”   她并未要求云仙宗弟子夺取几大仙宗的比拼第一,大约一开始就觉得如宁宝地有危险吧。   可兮颜走之前是厉声问过他们的, 要是害怕危险, 他们早在出发的时候就退出了。   苏晴扫视了一眼,从云仙宗来的五十人各自组建了小队, 苏晴这一队人差不多只有五人。除了她是筑基初期以外,其余大多数都是筑基中期。   苏晴点出了一个人:“若是遇到危险,你把这个符捏碎,在带队师兄那里去。”   范辰君被点出来, 还觉得惊讶:“是,大师姐。”   几人借着前行,而谢川则在一旁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影。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么快就找到苏晴了。   这里面只有谢川一人是筑基巅峰, 他存了心要隐藏自己的气息,没几人能察觉得出来。   苏晴一直往前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越是往如宁宝地里面走,就离里面的小山谷越来越近。   如宁宝地的外面虽然全被冰雪覆盖,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又是一大片森林,可越是进入里面,竟然又变成了平原。   苏晴虽然怀着警惕,刚刚踏入到里面的时候,地蜈蚣从土里直直的跃起。   苏晴大惊:“快散开!”   地蜈蚣只是三阶妖兽,怎么会长成这么巨大?   其他几个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反应仅仅慢了一秒,就被地蜈蚣的血盆大口吞噬殆尽。   苏晴的羽灵兽啾啾两声,身形放大几十倍,用身躯为苏晴挡了一击。   这仅仅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完全无法预料。   上一刻还在跟她谈话的人,下一刻就完全死透了。苏晴抬起头,羽灵兽虚弱的倒了下去,身形也缩小了。   它飞到苏晴的手里时,后背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苏晴的脸色苍白,把目光对准了地蜈蚣。她拔下簪子,三千青丝散落的同时,朝着天空狠狠一划。   顿时,惊雷闪现,剑气逼人。   谢川的眼眸微闪:“……师尊的剑气?”   地蜈蚣瞬间倒地,队伍里剩下的,也唯有苏晴了。   等人都死得透透的,谢川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师姐。”   苏晴听到谢川的声音,呆愣的回头。看她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毕竟是那么残忍的画面,有些人被吞掉了一半,上半截身子被地蜈蚣吃了,可下半身还在抽搐。   “你怎么在这里?”   谢川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容:“当然是跟着你们来的。”   苏晴瞪圆了眼睛:“你跟着我们来的?为什么不出来救他们!”   “嗤,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他们都是我们的同门。”苏晴十分痛心。   谢川这才皱紧了眉头:“你非要和师尊一个模样,这么训斥我吗?我早就已经不是云仙宗弟子了,何况……他们还追杀我。”   谢川冰冷的目光,让苏晴微微一怔,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谢川,你变了。”   谢川愉悦的眯起眼:“是你们一直以来都不了解我,”   苏晴再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她直觉的退后:“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谢川问:“师尊呢?他和炎奚师叔可好?”   苏晴死死的盯着他,却一直在退后。她手上虽然有师尊给的簪子,可刚刚谢川已经看到了,想必不会盲目的攻击过来。   可苏晴却觉得此刻的谢川就像一头出笼的猛兽一样,拴住他的那根绳——断了。   “师尊和炎奚师叔自然很好。”   谢川悠悠的叹了口气:“是吗?师尊可有提起我?”   苏晴冷笑了一声:“你背叛师尊,背叛师门,师尊怎么还会提起你?”   谢川不怒反笑:“背叛师门倒有可能,可我永远不会背叛他。是他不要我了。”   那句‘是他不要我了’,让苏晴的心头一颤。   她知道不该同情谢川,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谢川和她都是孤儿。苏晴早已把云仙宗当成了自己的家,而谢川与她不同,谢川当成家的,只有师尊。   他不在乎云仙宗怎样,只在乎师尊。   苏晴差点心软,却在下一秒清醒了过来。   那地蜈蚣竟然没死,死掉的只有那团被惊雷剑气伤到,变成焦黑的部分。它折断了肢,重新朝着苏晴涌了过来,而苏晴的手狠狠捏紧,正打算用第二道惊雷剑气的时候,谢川出手了。   “碍事!”   他的手心凝出了冰,万把冰剑壮观的朝着地蜈蚣射了过去。冰剑不够锋利,根本砍不穿地蜈蚣,可神奇的是那些冰变成碎屑,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地蜈蚣疯狂的摇晃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谢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满脸的冷漠。   “冰种火的滋味如何?你该为你的碍事付出代价。”   苏晴看到这一幕,终于开始害怕起来。谢川……或许比地蜈蚣还要可怕。   等地蜈蚣死得透透的,谢川还朝它补了刀,让那些冰冻住它,地蜈蚣再也不会死灰复燃了。   谢川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苏晴身上,笑眯眯的问:“师姐,有一件事你转告给师尊。”   “什,什么?”   “我迟早有一日,会追上他的步伐。”届时,他的目光就只能放到他身上。   为什么不能多多看看我呢?   谢川轻轻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   季子修发现端倪以后,便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筑基巅峰,或金丹初期的修为。这阵法十分诡异,听了刚刚的话,恐怕没人敢进去。   季子修冷冷的说:“不能放下里面的人不管,有谁想跟我一起进去吗?”   在场的人,几乎都不吱声了。   谁知道这个阵法破不破得了?   季子修的脸上满是失望:“我再问一次,你们想不想救你们的弟子?”   依旧无人应答。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妖兽嘶吼。季子修感受到了苏晴的剑气用了一道,他心下一惊,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暴露了,唤起惊雷剑,就朝着里面冲去。   惊雷剑速度极快,众人只看到一阵闪光。   “雷灵根!”   “那……那不会是惊雷剑吧!”   外面的人大眼瞪小眼,都读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他们的心狠狠一颤:“惊雷剑,云仙宗宗主,长那个模样……?”   “你笨啊,若真是云仙宗宗主,出来的时候一定加了障眼法,我们是看不到他的真容的。”   众人一阵唏嘘,而季子修却早已抵达苏晴的身边。   他本来要直接降落的,却在苏晴身边看到了谢川,惊雷剑急急的来了个刹车。他的心口狂跳起来,在树林深处收起惊雷剑,费了些周折才跑到了苏晴身边。   谢川不会对苏晴不利的,因为他知道若是苏晴死了,他和他就真的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了。   季子修急忙过去,苏晴才大声喊了一句:“别过来!”   谢川微微一愣,朝着身后望去,却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急忙朝着他们赶来,像是要救苏晴一样。   “这位师兄……可真面生。”   季子修有些发憷,其他人他不怕,可谢川却不同。   他害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出自己是谁。   苏晴见谢川一直盯着季子修看,皱着眉头:“我会替你转达给师尊的,你别害他!”   谢川现在太不稳定了,苏晴害怕谢川突然发疯,把季子修也一剑弄死。   而谢川却一直盯着季子修,迟迟没有已开眼。   季子修缓缓走了过去:“我知道你,是谢川吧。”   谢川在他一发出声音,甚至走路的姿态,就觉得万般熟悉。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可谢川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猜到了他是谁。   他的眼睛发亮,强行压制住心头的兴奋。   漏网的鱼儿,他就不信抓不住。   既然师尊想和他演戏,他就是演一次,又有何妨呢?   “是我,又如何?” 第77章 师徒23   谢川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相遇的场面,却从来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季子修还未察觉到, 只是尽量克制自己过于放肆的眼神。   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会这般绵长, 长得绕成了一团线, 复杂的包裹在心间。   季子修上下打量着谢川,他在外面的三个月, 看样子吃了不少苦。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 衣服的下摆也烂成了布条,季子修略微一靠近, 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道额血腥味。   这样的谢川比之前多了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瘦了些,却依旧看着英俊。   季子修抿着唇:“你是云仙宗弃徒,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弃……?”谢川刚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是那个人弃的, 与他而言, 我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屐的人。”   季子修脸色苍白了些,随着谢川的话一落下, 他更加的动摇了。   谢川看着他:“还要继续再说下去吗?”   他的表情十分冷凝,那双如黑夜一般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季子修一瞬间有了自己被看穿的想法,可下一秒,就嘲笑起自己的多疑。   他这法术, 非元婴无法识得他的真面目,谢川……应当是不知道的。   “我只是问你,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当然是跟着苏晴师姐进来的。”   季子修把目光放到了苏晴身上:“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晴惊疑的看了季子修一眼,又看了谢川一眼, 发现谢川并未像刚刚那样发狂了,还觉得纳闷:“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地蜈蚣袭击了。现在小队里……只剩下我一个。”   这里的确惨不忍睹,鲜血几乎要染红那些土地。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如宁宝地一千年没出世,这里面有什么变异妖兽不好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苏晴疑惑道:“你们?”   季子修咳嗽了一声,耳朵却红了一片。   他怎么下意识的把谢川也拉了进来,这里直接把他赶走多好!哼!   谢川虽然没有看到这一幕,却聪明的抓住了机会:“师姐,这个如宁宝地一个区区三阶的妖兽都那么强悍,我觉得我们一道走,胜算更大一些。”   苏晴几乎快要认不出谢川了,怎么跟刚刚完全变了一个样。   她满脸的疑惑,把怀疑的眼神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三人临时组建了一个队伍,苏晴的羽灵兽背后受了伤,小家伙现在发起了高烧,看样子十分虚弱。苏晴心疼不已,已经给它喂了灵药都不管用,季子修朝她扔过去一个丹药:“用这个试试。”   苏晴拿到玉瓶:“这是……?”   “专门给妖兽补充灵气用的。”这如宁宝地的确有问题,就连受伤的羽灵兽流失的灵气都很高。   反而越是虚弱的,越容易被吸走灵气。   “多谢。”苏晴也不推辞了,连忙给羽灵兽吃下一颗。   季子修的药果然管用,没过多久,羽灵兽就好多了。   谢川燃起了火,又在附近撒了驱兽粉。几人围坐在火堆附近,火光照在谢川的脸上,让他的气势柔和了不少。   苏晴终于能分出心,便问谢川:“你在南影秘地到底做了什么?”   季子修涨红了脸,狠狠的咳嗽起来。   谢川以为季子修的心里还是恨他的,并未像苏晴说明,况且这种事,他只想一辈子珍藏在记忆之中。   “不管做了什么,我的一辈子不后悔。”谢川勾起一个微笑。   季子修也注意到了谢川的笑容,他发现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谢川的情绪就变得多了起来。   和以往总是面瘫着一张脸不同,他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   虽然谢川这么说,可苏晴却想不通:“风微师叔说你背叛师门,你做出这种事情,竟然也毫无悔改之心??”   “你说……是风微师叔说的?”谢川微微蹙眉。   苏晴以为谢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没想到他反而表现得什么都不清楚一样:“师尊从南影秘地回来,就昏倒了好些日……师尊难不成还在梦里骂你?当然是风微师叔说的。”   那这么说,下追杀令的也不是师尊了?   谢川的心头微微松动,随之从心口溢出来满满的喜悦。   师尊没有想杀死他。   只是苏晴的话,终究还是引起了谢川的注意:“你说师尊从南影秘地回来就昏迷了好些日……?”   苏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马上被季子修给阻止:“苏晴,别说了。”   几人围在火堆前,让苏晴有了一种还和幼时一样的错觉感,她才发现自己又把谢川当成了师弟。   他虽然不是敌人,可绝对不是朋友。   苏晴收回了嘴,沉默了起来。   谢川却扬起一个笑容。   季子修问:“你笑什么?”   谢川的眼底满是情意:“追杀令不是师尊下的,我自然高兴。”   “什么追杀令?”   “什么追杀令?”   苏晴和季子修几乎同时问出。   谢川从他们的反应当中,把老鬼告诉他的事情通顺的想了一遍,慢慢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谢川的眼底露出几丝欣喜的意味,轻轻的笑了起来:“看来……是我被人蒙蔽了。”   他杀地蜈蚣的时候还像个魔修似的,这会儿又笑了。   苏晴摇了摇头,总觉得这次再见到谢川,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   夜慢慢的深了,那边的苏晴开始闭目养神,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她的确很累了。   谢川见此,慢慢的摸到了季子修那边去。   季子修本来也没睡着,只是在装睡,况且这个时间谁还睡得着?   哪知道谢川简直丧心病狂,把手摸到他衣服里来了,像个变态似的低声在她耳旁说:“我知道你没睡。”   季子修睁开了眼,一副被羞辱的模样:“你!放肆!”   谢川眯起眼:“我就是对自己的师尊做了这种事,才被逐出的师门,还管什么放不放肆?”   季子修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你对你师尊做这种事情与我何干,为什么要缠上我!”   “嘘……你不想让苏晴师姐知道吧?”   谢川的手往下,惹得季子修闷哼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了,就像醋坛子打翻了,满满都是。   他的心底极度不爽,把谢川狠狠推开:“再过来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谢川把手指朝舌尖一舔,色气得让人血气上涌。   “你很像一个人。”   “……”   像一个人也不能这样!   季子修忽然发现今天谢川气自己的话一摞一摞的,他总算尝到了恶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谢川轻笑了一声,明明暗示得很明白了,可对方仍旧不明白。   “不仅是像的程度。”   “……你想说什么?”季子修就不信他能破开这个术法,完全没可能!   既然师尊要跟他装,谢川也没有办法。他的心头闪过兴奋,这样……就不能怪他了。   谢川安静了一晚上,一大早,三个人就出发了。   可季子修清晰的发现谢川变了,要说他之前还有点恭敬在的话,现在可完全本性暴露了。偶尔在苏晴看不到的地方触碰季子修,当季子修回过头的时候,他又笑眯眯的说:“你头发上沾了树叶。”   树叶?   骗鬼呢!   这一路上他能沾七八次树叶?季子修觉得毕竟有苏晴在,他不好跟谢川吵一架。没想到自己的不说话,到谢川那儿就成了纵容。   正在此时,他坏心的朝在季子修的耳边说:“这么纵容我?”   季子修下意识的拿出了符纸,对准了谢川。只是脸上完全染上薄红,那模样多多少少有点被人戳中了心思的恼羞成怒。   季子修强烈的反应让苏晴回过头:“怎么了?”   季子修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谢川和他调情吧!   “没事。”季子修哑巴吃黄连。   苏晴满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前面就是如宁宝地的中心了,应该走不了多久。”   季子修把注意力放到了正事儿上面,朝着远方看去,又对苏晴说:“看样子明天就能到。”   苏晴点了点头,略有些失落:“早点找到如宁宝地的秘密,也算慰藉那些死去的云仙宗弟子。”   季子修的三个徒弟当中,只有苏晴他是真心当成徒弟来养的,见她能这么想,季子修也算欣慰:“苏晴,你今后一定能肩负起云仙宗。”   苏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这话师尊也常说,我不想辜负他的期望。”   季子修的目光越发柔和:“怎么会,你一直是他自满的徒儿。”   苏晴微微一愣,终于感受到了违和感。   而那边的谢川看到这幅师徒和谐的画面,瞬间冷哼了一声:“是啊,师尊最宠爱你。”   这话酸气儿简直冲天,苏晴越发觉得懵:“你既然这么喜欢师尊,为什么还要叛出师门?”她嘴里的喜欢和谢川的喜欢完全不一样。   季子修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怕要是她们要是再这么交谈下去,差不多他多年的清誉就要不保了!   “天色已晚,明日一大早出发吧。”   苏晴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上面来,前面不知道有什么,谢川和带队师兄虽然厉害,可毕竟这如宁宝地都有千年没有出世了。   前方生死未卜,苏晴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夜晚明月挂于天空,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季子修在队伍里,那些妖兽都不敢前来冒犯。他们走的两天,几乎都没有再遇上妖兽了。   只是这两天谢川真的太放肆了,完全没有半点恭敬之心。   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治他才好了!   阮天琅这边没有开口,那就意味着他还是得继续对炎奚好。虽然炎奚一直说,除了阮天琅,他谁也不要,可这两个人他愣是拧不过来!   季子修苦口婆心的劝导:[出发的时候,你不是没听到你师弟说的话吧?他说只想要你,其他人的好意他并不想接受。]   阮天琅:[……]   季子修都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操心得像阮天琅他爹了:[你倒是说个话啊!]   阮天琅的语气终于被逼得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季子修:[……]   哎哟,他好像爆粗口哦,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季子修蔫蔫的龟缩一团,满脸的郁闷。   这个时候,谢川不要脸的又凑了过来:“这是安神露,我身上还有最后一瓶,给你吧。”   “你怎么不自己喝?”   “我有点担心你。”   季子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狼外婆一样,觉得谢川不怀好意。过了好久,才接过他收拾的玉瓶。   没想到谢川真的不怀好意,他接过瓶子的时候,谢川主动蹭了一下他的手心,季子修拿过瓶子的时候,还脸红心跳。   这一定不是他的谢川,这是变态老陆啊!   季子修咳嗽了一声,故意岔开话题:“今晚虽然很安静,可明天一定有一场恶仗要打,你早点过去休息吧。”   谢川的套路活络了很多,硬的刚刚来了一次之后,这次该换软的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那话里带着些许迟疑。   谢川眯着眼笑:“我知道了。”   等等,你明白什么了!   季子修瞪圆了眼,看着谢川离去的身影,很想把他抓回来问问清楚。   谢川莫非真的认出自己了?   季子修捂住胸口,觉得非常的方。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夜色越来越深了,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几大仙宗的弟子,就表明这条路要么没人走,要么……他们就大多数遇难了。   越是靠近如宁宝地中间的地方,那奇怪的感觉就越来越深。   就连他都开始注意到自己的灵气流失得很快了,谢川心思缜密,一定也注意到了。而苏晴这些天凝重的表情,大概也早就知道了。   几人心知肚明,今天晚上的安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半夜的时候,夜色最浓。   季子修忽然感受到了冰屑落到他的衣衫里,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天空群魔乱舞,那些妖兽一群又一群的涌了过来。而谢川手里握着冰剑,用袖子擦了一下带血的嘴角,眼底满是疯狂。   “你们太吵,会影响到师尊休息的。”   他手里结的冰无声无息的蔓延,极其安静的消灭了那些东西。   更神奇的是,被谢川的冰包裹住的那些妖兽,会燃起一种冰霜色的火焰,最终……将消散得灰飞烟灭。   那火焰十分漂亮,而这些变异过后的妖兽通常身躯极大。   季子修一直抬着头,就像是看到了一场盛世的烟火一般。   而谢川做完这一切,身影摇晃了一下,终究倒在地上。   他咳嗽了两声,又怕吵醒他似的捂住口鼻。他的手心上沾满了血液,借着清冷的月光,季子修看到了他脸上茫然的表情。   他浑身都在散发着死气。   季子修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两天没有妖兽靠近他,原来是谢川,把那些妖兽全都杀死了。   要不是今天有细碎的冰屑飘洒下来,谢川到底要瞒着他多久?   季子修低着头,走到苏晴身边给她使了一个法术,好让她听不到他和谢川接下来的谈话。   季子修走到谢川身边,撤了脸上的法术,恢复成他原本的样子。   他的脚步声,成功引起了谢川的戒备,在看到是季子修的时候,谢川脸上却挂起了笑容:“你总算……肯拿真面目看我了。”   季子修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   月光之下,他的身影更加清冷,透着疏离的味道。   而这样的他,双眼却一直看着自己。   谢川的心头涌起无比的满足感。   季子修走到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抓住谢川的衣领,狠狠的吻了上去。   谢川的嘴角还有血迹,嘴里也全是些血腥味,而季子修陡然做出的这个动作,让他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的主动权完全被季子修掌控,他和他唇齿相依,甚至带上了几分绝望。   好不容易分开了,季子修的眼里雾蒙蒙的,哑声说道:“你还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   他在……心疼他?   这样的场景让谢川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师尊所有的情绪不是给了炎奚吗?   以至于,谢川干涩的笑了两声:“这一定又是我的梦。”   季子修也是人,也会有极限。   别人夸谢川,比夸他更让季子修觉得高兴。   同理,他自己伤害谢川,或者看别人伤害谢川,季子修也会觉得心疼。   阮天琅油盐不进,他也要固执一回。   季子修笑道:“不信我可以再亲你一次。”   谢川:“不信。”   这速度……简直回答得太快了点吧。   季子修哑然失笑,下一刻却被谢川起身把他吻住。   季子修先是一愣,随后闭上了眼。   这样的谢川,怎么可能对除了他以外的人那么做,他想起自己还吃了醋,都觉得自己的智商是喂了狗。   细密的吻,让他有了一种自己是受到爱护的感觉。   等谢川亲够了,便低声在他耳旁说:“这下子,我信了。”   季子修问:“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谢川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师尊,你上次放我走,是不是舍不得杀我?”   季子修无奈的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川见他的态度软化,便进一步试探:“那师尊问一个,我问一个,可好?”   这太古怪了,季子修觉得有诈。   谢川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师尊问的,我一定说实话。但我问师尊的,师尊可以选择不说实话。”   就算依了他:“好吧。”   季子修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第一眼。”   难怪!   季子修瞪了他一眼,是因为谢川这几日的骚扰和调情!   “师尊真的想杀了我吗?”   这话问得反倒像是什么缱绻的情话似的,季子修一时语塞。   见他不愿意回答,谢川的眸光暗了一下:“师尊既然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   ……就知道装可怜!   季子修闷声闷气的说:“不是。”   谢川把得逞的笑容尽力掩盖:“师尊,该你问了。”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冰种火。”   季子修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冰种火,是七大奇火之一,谢川是纯冰灵根,这种火虽然属于冰系火,可谢川完全是在冒着灼伤五脏六腑的危险。   更甚者……他在燃烧自己的寿命。   “胡闹!你一个纯冰灵根,怎么能用冰种火!”   谢川脸上带着虚弱:“我刚刚回答你了,该我问了。”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   谢川的手放到了他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之前我一直心怀怨恨,可这两日和你一道走,我想起了很多事。”   季子修的心头咯噔一声:“什么?”   “隐隐约约,说不上来。只是……”谢川的目光变得柔和,“我爱你这件事,隔了多少年,我都记忆如新。”   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年,过了多久。   或许里面包含前生,亦或者包含了好几个世界。   连灵魂里,也沾染了对方的痕迹。   这话,不止让季子修的心熨烫,更让他的魂魄也似乎熨烫起来,就像是要灼伤一切。   在最后的最后,谢川笑着问道:“谢川这辈子命途坎坷,贪嗔痴恨唯独放不下你,师尊,你愿意渡我这一世凡心吗?” 第78章 师徒24   这也算是问题么?   该叫他如何去答呢?   夜风轻轻的吹在脸上,耳旁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清冷的月光透过那些树叶之间的缝隙, 直直的照下来, 宛如一道薄纱般的光。   谢川无奈的看着他:“可以不用回答的。”   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脸上多多少少沾染了苦涩。   季子修的心跳得很快,那些话想要开口, 蓦然又闭上了嘴。   谢川的眼中终究闪过一丝失落, 因为已经是极限了,死死的昏迷了过去。   季子修尚未回答, 错失良机。季子修立马将谢川的头移到自己的腿上,用灵气探查他的丹田,才发现谢川的伤更严重了。   ——他命不久矣。   原本冰种火对他就是排斥的, 他还要驯服这冰种火,越是使用, 就越是消耗自己的寿数。   这到底已经严重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就连季子修也找不到方法根治。   “沈家,对了……沈家!”慌乱之下, 季子修只能想到还在云仙宗的沈家兄弟两人。   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可迟迟不开口的阮天琅却第一次对季子修的事情参言了。   [他的身体撑不到去云仙宗的。]   季子修听罢,像是失去所有力气的滑下手:[阮天琅,你当初为什么不想活了?]   [……]   [不回答我也没关系, 你好好听着我接下来的话!]季子修惨笑了一下,[我想活,死都想活。不仅仅是我,谢川也是这样。撑不去就撑不去, 我就算是带他的尸体到沈家兄弟面前,我也要带。]   这个人,为什么这般固执?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砸在阮天琅的心头。   [对不起,一直束缚你那么久。]阮天琅的声音微小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带着哭音一般。   季子修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话过火了一些:[我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想实现你的愿望,别跟我说对不起。]   这样,不是太奇怪了吗?   阮天琅却陷入了沉思,他原本以为,炎奚会感到快乐和幸福。   可事实却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我想回云仙宗的时候,看炎奚最后一眼,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能够在临走前,听他一曲琴音,也算足矣。   阮天琅的意识又浅了些,像是快要支撑不住。   季子修抱紧了谢川,轻声说道:[好。]   第二日,没过多久,初晨的阳光照在苏晴的脸上。此时如宁宝地已经没有人了,她呆愣在原地,一章符纸鹤慢慢飞到她的手心。   “我带谢川回一趟云仙宗,给你留了千里遁形符,切勿莽撞行事。”   符纸鹤摊平在手心的时候,苏晴还一阵纳闷。   那个带队师兄竟然还有这种宝物?为什么会平白赠送给她?   而且他还说带谢川回去,苏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通。   前方依旧路途危险,苏晴眼带坚定的朝着更深处走去。没想到,前方不止是她一人找到了这个地方,云仙宗五十个人存活了过半。   他们看到苏晴,朝她挥手:“苏晴师姐!”   苏晴感觉自己眼眶的泪水快要洒出:“你们没事?”   “当然没事。”其中一人虚弱的笑了一下,他的手断了,上面用白色的纱布随意的包了一下。虽然没有继续流血了,却依旧能看出当时的惨状。   苏晴说:“想必这段时间大家已经多多少少如宁宝地的秘密了吧?走吧,我们在修行途中遇到的难,就由我们亲手去解决。”   众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苏晴师姐说得对!”   “大家快跟上啊。”   “我们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回去就算说起,可得让我自豪好些年了!”   他们这群人里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孬种,苏晴的眼眶微红:“走吧。”   前方,不管是什么,她都无所畏惧。   ……   这一边,季子修也不再有所掩饰了,祭起惊雷剑朝云仙宗的位置一路狂奔。   他们来的时候足足花了七天,而回去也花了四五天。   谢川再也没有醒来,季子修纵使回答了千百遍,他也无法听到了。   以往,都是他死在陆千澜身边。   如今遭了报应,要让他也死在自己身边一次吗?   “冰种火取不出来了……”陷得太深,把他的五脏六腑和灵气作为灯油,熊熊的燃烧起来。   这种方法乍一看能够立刻提高实力,却有极大的弊端。   终于回到云仙宗,季子修几乎是飞奔去沈瑜那里。   沈十二闭关了,他就一直守在外面。   “沈瑜!”   季子修脸上极度慌乱,左顾右盼根本找不到人。   正在此时,沈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季子修的时候,微微一怔:“你是……?”   他还没看过自己的脸,所以不认得自己也属正常。   季子修把谢川扶了过去:“救他!”   沈瑜把目光放到谢川身上,只是用眼睛看,就发现他的伤势极重。   沈瑜摇了摇头:“我救不了……”   季子修的脸色苍白,几乎大吼:“炎奚你能救,为何谢川你就不能救!”   这句话,让沈瑜意识到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云仙宗宗主。这就是阮天琅面具下的脸?果然绝色。   只不过炎奚变成那样的时候,沈瑜也没有看到他这般惊慌失措。这样的表情他很清楚,因为自己对十二也是这样紧张的。   “你爱上他了?”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并不回答:“你救他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救不了。”   “怎么救不了!你这庸医!”   沈瑜被他骂笑了:“你若是有天材地宝,尽管哪来,我可以为他续命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季子修眼睛一亮,仿佛是在浮木之中的人抓住了什么希望一般。他把须臾戒的天材地宝几乎全都拿了出来,在地上堆满了都是玉盒:“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   沈瑜盯着他:“你真是疯了。”   季子修的动作一停:“疯了就疯了吧。”   谢川找到了他,在冰冷的黑暗里拥抱了他。   没有比这更令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季子修一辈子都忘不掉。   沈瑜听罢,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本来你给了我们梦槐枝已经算是还清救炎奚的事了,后来你收留了十二在云仙宗结丹,这份恩情我会还给你。”   季子修抬起头,抿着苍白的唇:“多谢。”   他站在外面很久,里面的大门一直紧闭,他舍不得把目光移开,害怕眨眨眼,谢川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季子修都觉得绝望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   他急忙凑了上去:“他怎么样?”   “用那些天材地宝,让冰种火把那东西当做灯油燃烧。可只是暂时性的,那些天材地宝迟早有一日会燃烧完,他被冰种火灼伤的五脏六腑,都无法根治回来。”   季子修愣在原地,忍住泪意走了过去。   谢川就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季子修的心越发凉了,就连一点余温也不剩。   谢川这些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他不得而知。   可季子修知道,他完成自己的任务可能性太小。   毕竟这十年来他们都一直在一起,谢川没有其他时间,他所做的任何事季子修都看在眼底。   季子修上前去抓住谢川的手:“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样带着记忆来,陆千澜,你醒醒啊。”   可说这话的时候,谢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既然天材地宝能续命,他就找到足够的天材地宝,撑到让谢川做完任务的那一天。   季子修收回了眼泪,下定决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坚定。   没想到正在此时,谢川忽然拉住了他手。   季子修立马回头,欣喜的说:“你醒了?”   他的眼眶红红的,就像是为自己哭过一样。谢川知道季子修不会那么做,却还是带着一丝臆想,期盼季子修能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我还没……听到答案呢。”   一醒来就说这个?   季子修再也狠不下心:“我想和你一辈子待在一起,所以你不能死,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要死了?”   他还不知道冰种火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季子修恨起那个带谢川去找冰种火的那个人了,否则的话,谢川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的。”   谢川虚弱的咳嗽了一声,却依旧努力露出温柔的笑容:“能够……听到你这句话,也算值得。”   季子修的眼中缀满泪水:“可我做不到……做不到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世上!”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出口——   我想陪你老,老了我们再一起死。   死了还在一起,睡在一个坟墓里。   谢川把他抱在怀里,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明明是我做不到。” 第79章 师徒25   季子修的那句话,仿佛是暗示一样, 逐渐点醒了谢川的记忆。   他混沌已久的脑子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许多画面飞快的浮过他的大脑, 谢川想起了前段时间季子修所做的一切,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已重新连接成功。]0101忽然发出了声音, [主人~]   谢川没有理会0101, 而是亲吻了季子修,并且加深了这个吻。   季子修似乎被惊到, 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顺着眼角滑落。   谢川温柔的将这些泪水拭去,粗糙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摩挲。   这一吻仿佛是决绝, 谢川对他说:“去做你自己的事。”   季子修一愣。   谢川喊了一声:“走啊!”   他亲手推他出去,然后用手一挥, 让门上完全结冰, 封死了那些缝隙。   季子修被隔绝在门外,敲打着门口:“谢川!”   最爱的人就在门外, 谢川知道自己不能拖累他了。   他和自己爱的人被足足隔开了四百年,要是直接重启的话,或许是能够改变这个结局。   没想到回到过去也没用,炎奚的第一执念还是成了遇见。   谢川却有些庆幸, 他以为的终点,没想到只是一个起点。   那不是他们的结局。   “别敲了,去做你的任务。”谢川站在门口,目光柔和, “我等着跟你一起回家。”   ……回家?   是说他们自己的那个世界吗?   阳光照在季子修的身上,他却觉得很冷。   他的脚步终于动了起来,一步两步,走得极为艰难。   一回眸,两回眸,有百般不舍,心中思绪万千。   [0404,若是没有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的话,我的魂魄会怎样……?]   [灰飞烟灭。]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推了他出来。   谢川和他抱有同样的感情,正因为深爱对方,才会这么做。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是最固执的人。   在慌乱之中的季子修并未看到谢川脸上的表情,大门阻隔了一切,季子修却飞快的行动了起来:“我们要一起回家。”   季子修的眼神随之转为坚定,他唤起惊雷剑,抓紧一分一秒,害怕谢川会在这段时间就撑不过去。   他以比平日快一倍的速度到了琴雁峰。   他在琴雁峰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炎奚。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正在此时,忽有童子路过,他连忙过去问:“炎奚长老去了哪里?”   那童子见到他的时候,还微微一愣,看衣着修为,马上就明白了季子修的身份:“回宗主,前些日子炎奚长老在禁地闭关了。”   禁地?   “他去禁地之前,可有说过什么吗?”   这童子是平日照顾炎奚的那个,所以季子修才问的他。   “炎奚长老带着定禅琴和铃铛,其余什么都没带,也什么都没说。”   季子修抿着唇,想起那日他去如宁宝地之前,和炎奚在一起喝的那次酒。   没想到那一夜,他就已经决定好要去禁地了。   来不及思考什么,季子修又御剑而起,去往上峰禁地。   这里一如往常,景色优美,每一处都如诗如画。   炎奚应该不是闭关,他知道没有方法救阮天琅了,魂魄都散掉了,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   在他进入禁地的时候,就存了死志。   “炎奚,你在哪儿?”   禁地里无人应答,喊了许久,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季子修甚至又找了很久,却始终无一人。若是炎奚存心躲他,他到底要何时才能跟炎奚见面?   他突然害怕起来,怕自己一回去就能听到谢川死掉的消息。   他的神经崩得很紧,眉头一直紧蹙。   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奏起琴声。   悠悠扬扬,就一如季子修出发时,炎奚的承诺那样。   ——若有再见之日,我在为你抚一次琴。   这琴声少了许多戾气,清心一曲,涤荡灵魂。   阮天琅总算松口:[罢了,最后能听到他的琴,也算了矣。]   他的执念慢慢消散,季子修尚未反应过来,阮天琅的执念就化为数个光点,全都融入在他的身体里。   这一次,给了季子修完全不同的感悟。   温暖之中,却带伤感。   他把这些光点容纳,仿佛是回归母体一般。   怀念的,执着的,统统都消散了。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阮天琅正面的站在他身边,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没有带面具,露出了那张可怖的脸,可季子修却能感觉到他在笑:“你说得对,自己的事情,不该交给别人来决定。”   季子修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可阮天琅轻轻的说道:“你和我,真的很不一样。”   不一样得很喜欢。   炎奚和陆千澜共同造就了季子修的性格。   阮天琅不想把那些事情告诉他,就像他瞒着炎奚,而陆千澜瞒着季子修,心情几乎是一样的。   太沉重了。   季子修说:“你和炎奚一定会再遇见。”   阮天琅神情一怔,随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彻底消散了。   ——他们已经遇见了。   琴声停了,炎奚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即使炎奚能看到季子修的某些记忆,知道系统的事情,他也无法看到真正核心的部分。   这东西,系统不会让宿主以外的人知晓。   阮天琅消散过后,炎奚也依旧没有出现。   于是几个下定决定的人,互相朝着共同的方向走去,即使重来一次,也依旧没有改变什么。   季子修松快的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去找谢川了。   他要帮谢川完成任务,他不会允许谢川消失。   等去到谢川那里的时候,季子修才发现门上的冰化开了。季子修的心咯噔一声,这冰定然是因为谢川的灵气无法支撑,在自己划开的。   门上满是水迹,还滴答的滴着水。   季子修脸上的笑意全没了,心又被揪了起来。   他推开了门,里面的谢川仍是站立的姿势,迟迟不肯倒下。他低着头,地上全是他嘴唇滴下的鲜血,满是狼狈。   他在等他,所以不肯闭上双眼。   季子修走到他的身边:“我回来了。”   谢川连手都抬不起来,用眼神询问他。   其实系统早就提示过他,因为季子修的任务,就是谢川的任务。   可谢川听不见了,眼神涣散,只有一个执念支撑着他,是想听到季子修亲口说。   “完成了。”季子修把他抱住,两人纷纷滑落在地上。   谢川这才安心了,断断续续的说:“别担心……我……我说过,会和你一起……回家。”   季子修的手狠狠捏紧:“……别撑了。”   谢川抿着唇,一点力气也没有。   季子修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滚烫至极:“别撑了,别撑了……”   这么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折磨。   “后面的事,我会自己做好。”季子修轻轻的抚摸他的背脊,眼里含着泪,“你先去那里等我吧,我……很快就来找你。”   谢川眼中的光芒才终于熄灭,身体再也撑不住,跌进了季子修的怀里。   季子修狠狠的哭了起来,几乎抱着他的尸身大哭。   他终于明白前几个世界,他先死的时候,陆千澜的心情了。   没人会帮他拭去泪水,没人会拥抱他,跟他轻柔的说一句——别哭了。   季子修走出屋子的时候,呆愣的坐在这里几天几夜。谢川死后,他体内的冰种火依旧在燃烧,直到把他的尸身也烧成了一具白骨,冰种火的火焰都未熄灭。   它把谢川作为灯油,此刻终于燃尽了。   季子修捧着那具尸骨,把他抱了起来。   就像是当初在禁地当中,谢川抱起他的尸骨一样。   冰种火这种害人的东西不能留,在谢川体内的时候,他拿它没办法,可如今季子修却可以轻易的弄熄它了。   沈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冰种火已经熄灭,地上的冰满满都是。   而季子修抱着一具尸骨,神情恍惚。   “宗主?”   季子修看到他,轻声说:“沈十二是个好人,好好照顾他吧。”   沈瑜修行医道,看过太多生离死别,季子修这样的表情,他无比熟悉。   “等等,你想去什么地方?”   季子修轻声说:“我只想埋了他而已。”   他不能让谢川和他一样,连个埋的地方都没有。   沈瑜皱紧眉头,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可思议:“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要埋。   季子修再也没有说话,径直的走了出去。   他把他埋在禁地,九曲连环阵的阵心。   季子修洒下一把尘土,背靠着土堆:[0404,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呀。]   [主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就能切换世界了。]   季子修的嘴角缀着一抹笑:[那就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陆千澜了。   [主人,下一个世界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季子修有些吃惊:[这么快?]   0404点了点头:[是根据执念的代价划分的,主人要求的只是去除美貌,自然很快。要是如长生,重生这一类的执念,的确是会很久。]   它们的宿主当中,有做满了一百个任务还不够代价的。   也有只做了一个世界的任务,就足够支付执念的。   像季子修这样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是牵扯的因果太多,这才过了这么多世界。   季子修听了0404的解释,也了然了,不再把目光放到这上面来,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日,云仙宗宗主闭关,数年未归。   又三月,苏晴率领众多弟子从如宁宝地回来。虽然破解了那个邪门的阵法,可众仙宗的失却大部分精英。   “苏晴,还好你没事!”   “师尊呢?”   风微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一年,沈十二结丹出关,沈瑜微笑着带他回了洛云城。   “十二,我会为你创造一个不会再束缚你的沈家。”   沈十二微微一笑:“哥,走吧。”   云仙宗终归不是他们的家。   又五十年,禁地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风微早知道是季子修的功法出了问题,不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进入禁地探查,在九曲连环阵的阵心里,看到了一座坟,一具白骨与它相依。   风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哭喊着叫师兄。   又一百年,风微倾尽毕生的力气为苏晴找到了洗去灵根的天材地宝。苏晴的悟性过人,吃下之后果然实力大增,没几年就结丹了。   再然后,云仙宗人才济济,彻底有了天下第一大宗的实力。   苏晴当上宗主的那天,回想起在如宁宝地发生的事情过后,淡然一笑。   她还记得,那一日师尊喝着茶,温柔的看着她和谢川练功的画面。   她习法,而谢川习剑。   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是苏晴一辈子珍藏的东西。 第80章 本源世界1   季子修这次降临,是在破庙里。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谁在窃窃私语。   “他死了吧?干脆我们把他吃了。”   “还有气儿呢, 等着!”   季子修的头皮发麻,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自己。他挣扎着睁开了眼,却看到了两个骨瘦嶙峋的人, 正流着口水看着他。   “你们……”   两人眼底满是失望, 便转移了地方:“真扫兴,竟然没死。”   季子修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可他很快就被饥饿感给打败。肚子里空空如也,他饿极了,胃里面全泛着酸。   正在此时, 门外有官兵丢了一具尸体进来。   饿得两眼发昏的两人立马就围了上去:“官爷,这是……?”   “敌方奸细。”他嗤笑的看着两人, 露出恶心的表情, “反正都死了,随便你们怎么对他。”   这下子可让两个人垂涎三尺了, 现在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饥民,他们饿得连树根也吃。   两个人一直都是好吃懒做,一路上逃到这个地方, 莫说这种尸体,就连死去的婴儿也不会放过。   季子修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不知怎的拿起棍子冲了上去。   “走!滚开!”   两人还觉得季子修异想天开:“这兵荒马乱,连吃的都找不到, 我们快饿死了!难得碰上一个死人。”   季子修饿得脸颊都凹进去了,看上去消瘦得可怕,可依旧粗粗的喘着气,挡在那具尸体的面前:“龚老二,你简直丧心病狂,连人肉也吃!”   龚老二呸了一声,看着他:“不吃难道饿死?别傻了,等你死了,也是被人分尸而食的下场。不想自己死不瞑目,什么东西都得吃。那个尸体,我们可以分一点给你!”   龚老二要过来,季子修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了。   他本来就饿得个半死,现今只有趴在地上喘气的份儿。   季子修的眼眶里有炙热的东西滚落,这是原主的自然反应,他这么直直的冲上去保护那具身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一醒来就听到有人要吃他,还没来得及接收原主的记忆。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城破了!”   “快跑!”   街上乱成一片,围困了九个月的临城终于在此刻被叛军攻破。   龚老二看了下破庙里面的人,再看了一眼街道上狂跑的几个人,他衡量了下,还是放弃了吃尸体的打算,朝着外边跑去。   季子修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去,他瘫软在地上。   他的意识渐渐有些不清醒了,腿上更加没了力气。   不知不觉,破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推开了大门,居高临下的站在他的面前。   “是他吗?”   “没错,萧言帝秘密送走的三皇子。”   那个萧言帝对这个三皇子当真是爱护有加,只因为他是自己所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就舍不得他死。   殊不知,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萧言帝一剑杀了殉国。   他宁愿死守在城里,也不愿意离开皇城。   叛军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没想到地上那影卫带着三皇子杀出了一条血路,还是让人给跑了。   影卫受伤过重,倒在小树林里,临死前跪在三皇子的面前,恳求他离开。   三皇子含泪离开了这个地方,和灾民们一起逃难,逃到了这座城里。   叛军们只捡到了影卫的尸体,心想这影卫好歹是三皇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尸体也能引来那个从小生活在蜜罐里,天真的小皇子的。   他们带着尸体,一路放出消息,也不见三皇子出现。   没想到,他竟然逃到了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季子修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害怕自己会晕死过去。   “当然是找你的人。”对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他的意识快要朦胧,却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   季子修冰冷的眸子望向他:“想抓我?”   这气势看着挺唬人的,对方那双眼睛给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这是那个软弱的三皇子……?   那个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被宠爱到大的三皇子?   他们到底对皇室还有点敬畏之心,没有对季子修不敬。   几人陷入了僵持,季子修的意识终于快要支撑不住,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个穿着盔甲的人朝他走来。这周围的人都对他十分恭敬,原本以为是敌人,可待那人走进他的身边,季子修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子修。”   随着那句呢喃似的温柔话语落下,季子修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他被人抱起,消瘦到极致的身体甚至比许悠然那个世界的时候还要严重。   “别害怕,我来了。”   陆千澜低垂着眼眸,温柔的看着他。   “我们回到家了。”   ……   季子修似乎陷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地,原主的记忆飞快的朝他涌来。   他是萧言帝最宠爱的儿子,一朝荣华富贵,被人推入极深的深渊之中。他隐约之中是知道萧言帝的不作为的,所以对叛军的事情倒也没那么反感。   三皇子唯一在乎的,是捅他一刀的伴读。   他的行踪之所以暴露,就是他的伴读出卖了他。   三皇子知道自己生性懦弱,报不了仇,却忍受不了仇人越过越好。   这次的事情看上去格外简单,三皇子的执念无非是杀了那个伴读而已。   他自己变成鬼以后明明有过动手的机会,却因为他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才错失了良机。   他希望有人帮他,而季子修就恰好来到了他的身上。   接受完记忆以后,季子修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他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破庙了,周围是一个很雅致的房间。他睡在雕花的大床上,不远处的花瓶里插着清香的百合花。   屋里燃起了熏香,袅袅的升起,这股香气闻了让人心静。   季子修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呆愣了好久。   他怎么觉得昏迷前感受到了陆千澜的气息?   季子修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可能感受到陆千澜在哪里!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陆千澜身上穿着红色的盔甲,可手里细心的端着一碗粥。   季子修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眯起眼:“你是谁?”   陆千澜也没说话,把碗递给他:“喝粥。”   季子修皱着眉头,飞快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碗。这一扫,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粥……   “别拿米汤说成粥!”季子修飞快的凑了过去,终于确定他的身份。   被季子修这么一撞,陆千澜反而担心自己把他撞疼了:“我穿着盔甲……”   重逢总是令人这么喜悦,季子修的眼底满是笑意,完全不在乎。   陆千澜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吃饭了。”   “又是这种粥!我不承认它是粥!”季子修被陆千澜的认知给吓哭了。   陆千澜面瘫的说:“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季子修瘦得脸颊都没肉了,陆千澜心疼着呢。   季子修抿着唇,把碗接了过来,很不高兴的喝完了。   陆千澜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揉了揉他的头:“真乖。”   要是旁人这么做,季子修早就磨牙了,得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老把他当孩子看。可这次是陆千澜,季子修的脸红了一圈,甚至被顺毛得眯起了眼。   那样子就像是被伺候得很舒服的猫咪一样。   陆千澜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见季子修的精神好一些了,他才在季子修身边坐了下去。   “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了。”   季子修一愣,问:“什么事?”   陆千澜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这件事很难以启齿似的,可这件事又非说不可:“你死后……你家找到我家,我们缔结了冥婚。”   季子修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哈?”   陆千澜心疼的为他拍了拍背:“还不止这些,那个道士有几分本事,能通过八字找到我,还为我们画了阵。”   季子修忽然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什么阵?”   “我的一半灵魂在你身上。”   这说法简直可笑,因为季子修知道一个灵魂的粘性是有多大,怎么可能轻易被分开?   可越来越多的疑点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包括自己能感受到陆千澜的气息,能很快的发现那人是陆千澜,甚至他在的任务世界陆千澜也都在。   系统一直跟他强调过,一个任务世界只能是一个宿主。   要不是陆千澜的半个魂魄在他身上,他们被认定为一个人,怎么可能进入同一个任务世界?   季子修有点气鼓鼓的:“那你一开始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这次轮到陆千澜尴尬了,他凑近季子修身边:“宝贝儿,生气了?”   那句宝贝听得季子修耳朵发麻,陆千澜向来不说情话的,可一说起来就要命死了。   季子修是感受过那种威力的。   他害怕自己心软,连忙板着脸继续问:“别打岔,实话!”   “……是。”   季子修冷笑了两声,暂时不想理他。   陆千澜却低声在他耳旁说:“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季子修的眼神就像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一样。   “生人在给我们缔结冥婚的时候,是我嫁。”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季子修发现自己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忙正色:“这么说你还是我媳妇儿?”   陆千澜:“……”   虽然此刻百味杂陈,不过能看到季子修的笑脸,也不觉得有多窘迫了。   “我虽然嫁给你……”陆千澜亲吻了一下他的眼角,“不过我是你相公。”   季子修突然笑不出来了,脸色一阵爆红。   走开!   又在撩他! 第81章 本源世界2   说起来,他们二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0404说, 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季子修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发现任务并不算难。可他一来这里就差点发现自己要被吃掉, 想来还觉得有些后怕, 又不敢掉以轻心。   按照系统的尿性,这任务估计没那么简单。   季子修虽然在意那件事, 可此刻却更加在乎陆千澜。他皱紧了眉头,仔仔细细的把陆千澜上下打量了好长时间。   那模样把陆千澜都逗笑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季子修一本正经:“上个世界那怪火指不定还带着呢……让我好好看看!”   他的话却,让陆千澜的心也随之变暖:“对不起, 让你看到那么可怕的事。”   季子修闷声的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每次总是先走。”   这种事情自己不经历一次完全不明白,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陆千澜在那个世界死得太凄惨了, 况且他变成那个模样也有自己的原因在。   陆千澜却说:“子修,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 到不知道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那句话,还是他心底的话了。   季子修的心变得温暖的同时,又发现了端倪:“等等,你为什么记得我?!”   陆千澜却有意岔开话题:“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吗?”   “……回答我。”   陆千澜的眼底藏着温柔:“现在外面的太阳刚好, 现在是傍晚时分,不会太热。我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下面放了一张摇摇椅。”   陆千澜看到季子修又快炸毛,觉得逗他也是一种愉悦。   ……咳, 这只是小情趣。   “我们出去谈吧。”陆千澜看着他。   季子修这才疑惑的点了点头,陆千澜非要让他出去谈是什么意思?   季子修的这具身体实在孱弱,连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陆千澜一把将他抱起,脚步平稳的往外走。   抱……   还好陆千澜穿了盔甲,现在有点咯着他了,否则自己岂不是又要被撩了?   季子修脸色微红:这个动不动就情话满满的人还是他家陆面瘫吗?   没过多久,等推开门的时候,季子修看到了一片绝美的盛景。   这苦寒之地,草木不生,就连外面的树皮野草也被饥民啃食殆尽。没想到这里竟然开着一大片的梅林,只栽种了红梅,迎面而来都是清冽的香味。   鲜艳的色彩充斥在脑子里久久无法散去,季子修呆愣的回过头:“现在……不是才十一月深秋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忘了,云岚大陆那十年,我看了不少关于阵法的书。”阮天琅可能不屑于研究这些东西,可那个时候的谢川,看到能保持花期的阵法时,就莫名的联想到了第一次看到师尊的场面。   红梅白雪,绝世的美人回眸斜望他。   他永远都忘不掉。   于是那个时候他一下子就记住了那个没用的阵法,甚至做了改良。   季子修从陆千澜身上下来,慢慢走到外面。   此刻已经是深秋了,冬日的景色和深秋的落叶一同呈现在他的面前,让季子修还恍惚间觉得这是在云仙宗一般。   季子修几乎要认不得陆千澜了,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陆千澜可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男人。   陆千澜哑声的在他面前说:“因为要和你到同一个世界来,代价就是每次我都必须以转世的方式,失却记忆,辅助你完成任务。”   季子修惊诧的望着他:“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的任务,就是你的任务。”   当陆千澜告诉自己,他的半个魂魄在他身上的时候,季子修就有所察觉了。   可当陆千澜这么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   季子修又问:“那你这个世界又为什么记起我了?”   “因为……这是我们成为宿主之前的世界。”   听完这句话,季子修忽然沉默了。他的手捏得发白:“你是说……这里有季家?有萧成帝?”   陆千澜叹息似的把他抱住:“已经过去四百年了。”   可过去四百年了,他的尸骨都还在地底下。   这些是谁造成的?   “季家献上我之后怎么样?”   在这个世界,陆千澜终于可以不再随波逐流,季子修完成任务以后,就会借着这具身体活下去。所以陆千澜并不想告诉他实情,不想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毕竟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也查不到了。”   季子修的神色仍是郁郁,要他一朝之夕放下那些东西,他做不到。   虽然不怨恨了,可也无法去原谅。   这个世界战乱不休,要找到季家人,问在那之后的事情谈何容易?   见他如此,陆千澜又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   “陆家祠堂。”他想去拿回那幅画。   季子修一个气儿没顺得上来,狠狠的咳嗽了起来。陆千澜连忙给他拍了拍后背:“只是去陆家祠堂,别怕。”   他什么时候怕过?   季子修脸黑了:“谁说我怕了?明明是你嫁给我,为什么你不去季家祠堂!”   他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可别提多骄傲了。   季家还算做了一件好事,让陆千澜嫁给他了。   陆千澜的眼神幽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别撩我。”   季子修:“……”   他发现自己变蠢了,那句话在陆千澜这变态眼里就是表白啊!   不过这里的景色的确不错,看到这一切过后,季子修的心情也稍微变得好一些了。   之前陆千澜死得太凄惨,又是在他眼皮子下活活被烧成了骨架,季子修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警告的对陆千澜说:“在云仙宗的时候……下次不许那么做了。”   “等你这件事情,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会变的。”   季子修无奈了,心里忽然泛起又甜又酸的感受。   他们都太固执了。   他找不出话来反驳,久久的沉默以后,季子修才缓缓说道:“下次,我来等你。”   陆千澜眼睛一亮,语气也变得轻快:“那跟我回陆家祠堂?”   艹,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千澜: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得拿回来! 第82章 本源世界3   不过他现在这样站都站不稳,的确不适合出远门。   只在小院里那么一会儿, 他就累得不行。他的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陆千澜细心的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先去休息。”   季子修点了点头。   陆千澜扶他回去, 坐在床边看着他沉沉的睡了过去,才走出了房门。   季子修睡得并不算安宁,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便一直心神不宁。再加上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也间接导致了精神上的不稳定。   睡到半夜的时候, 外面下雨了。   哗哗的雨声越下越大,季子修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陆千澜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并没有睡在床上, 似乎是害怕吵醒他,陆千澜趴在床边睡着了。   昏暗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 让他的线条带上几分柔和。   季子修的心一瞬间就柔软了下去, 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他的手也被人抓住。   十指连心, 对于季子修来说这个动作比亲吻的意义更浓。   他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对方的掌心,然后自然而然的和对方十指相扣。   季子修的手和陆千澜的手都很好看,虽然陆千澜这一辈子是将军,自小练武。可他的手却十分修长, 骨骼分明。   这一刻的时光格外温馨。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陆千澜醒了过来,一直这么趴着睡,他的脖子都有些僵了。   “怎么醒了?”   季子修看着他:“怎么不叫我起来?”   陆千澜勾了勾嘴角:“本来是想叫你的, 没想到看你睡得那么熟。”   “上来睡吧。”季子修让出来一个位置,脸色微红,强行装淡定的咳嗽了两声。   陆千澜顺势躺了下去,这床本来不大,两个男人睡就有些狭小了。季子修和陆千澜肌肤相贴,脸色却越来越红。   灯下望美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算美景。   陆千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季子修,那意思很明白。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季子修想装傻。   “我最大的愿望,能和你日久天长。”   季子修‘呵呵’了两声:“第一个字的音不要咬得那么重。”   陆千澜面瘫的看着:“我每个音都咬得重。”   ……怎么感觉这么污呢?难道是他的错觉?   季子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现在的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陆千澜的记忆全在,可知道这个小坏蛋以前是怎么撩他的。他的撩实打实的,绝对说到做到。季子修以前大多都是胡说,陆千澜对这块肉早就垂涎欲滴,却无奈下不了口。   “睡吧。”   “……??”季子修还有点懵逼,“哦哦。”   陆千澜闭上了眼,呼吸慢慢放缓,害怕自己一个冲动就吻上去了。   原本还以为陆千澜不想跟他玩吃糊糊的游戏,可季子修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   季子修勾起微笑,坏笑的凑近他:“别崩得那么紧,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模样一看就是欠艹的。   陆千澜重新睁开了眼,满是欲火:“你想对我做什么?”   季子修在陆千澜这里,大抵的规律就是,敌进他退,敌退他嘚瑟。   于是刚刚还嘚瑟的季子修,下一秒就察觉到了危险。   “……”   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好糊弄过去的样子。   “嗯……我不做什么。”   陆千澜眯起眼,有些危险的问:“不做什么?”   那样子看上去更生气了。   季子修连忙去亲了一口陆千澜,蜻蜓点水,很快就挪开了。   没想到被人用手握住了后脑勺,死死的不让他起来。陆千澜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容,随之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子修被亲得快要窒息了,陆千澜才放开了他。   终于尝了口肉汁的陆面瘫面无表情的说:“我并不介意你对我做点什么。”   他早到这个世界二十八年,以前顿顿吃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饿得久了,尝一尝肉汁都觉得甜到了心底,甜到永远不会腻。   陆千澜叹息的说道:“早点养好身体吧。”   这句话让季子修本能的觉得寒毛四立。   这一夜,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第二天开始,就有大夫来为他定时把脉。   无论是食补还是药汤都开了一张单子,季子修怂得半晌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思考昨天陆千澜的那句话,明明是为了他好,可季子修在嘴里念叨了几次过后,就觉得有点变味了。   日日药汤和食补不断,半个月之后,季子修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   他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孱弱,风一吹就会倒,却依旧很消瘦。   他在这段时间知道了陆千澜的身份,陆千澜不属于叛军,甚至可以说是朝廷的人。他家世代镇守在星月城这个苦寒之地,抵御外敌。   萧言帝当初就是打算把三皇子送到星月城,企图让陆千澜庇护他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三皇子跑到隔壁城的时候,正好碰上北野城打仗。太守一家不肯降,他们就堵住了北野城,整整围困了三个月之久。   北野城被围得一只蚊子都出不去,久而久之,城内粮食短缺,甚至有了人吃人的乱象。   北野城太守求救的所有信息,都被截杀住。若不是那些叛军触了陆千澜的逆鳞,或许他直到现在都不会插手这桩天下最乱的事。   季家人,也在北野城,陆千澜原本是去接他们的,没想到在破庙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季子修。   陆千澜看到季子修的时候,心颤抖了一下。   叛军将他重重围住,陆千澜一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陆千澜的眼眸变冷,大步的走了进去。   他的气势和这些混混出身的叛军完全不同,陆千澜一行人是真的从厮杀和鲜血之中成长起来的军人,铁律严明,只是站在那里,就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提醒他:“是星月城的军队。”   叛军十分忌惮,似乎想和陆千澜说话。   而陆千澜走了过去,抱起快要昏迷的季子修,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过后,季子修才狠狠的昏死过去。   自家将军那副温柔的模样,对于铁翰军来说完全都没看到过。陆千澜身后全程看到这一幕的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陆千澜抱着季子修:“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他们浑身一凛,这才是他们铁翰军的领帅!   后来陆千澜一路浴血的杀了出去,回到星月城之后,还特意把季子修安排到他自己亲手打理出的那个院子里,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他们都以为将军只会面瘫这一个表情,没想到偶尔还能看到他训练军队的时候露出一个浅笑,让人更加觉得毛骨悚然。   于是,关于季子修的八卦逐渐在星月城里蔓延开来。   “……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一眼就俘虏将军?”   “哼,管他什么美人。我以为在皇城那些迂腐士族才好男风,没想到将军也是这么想的!”自从萧家人当了皇帝,这好男风的习惯都流行了四百多年,世间亦有男男成婚的,但依旧有人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你没发现将军最近竟然会笑了吗!”   众人听罢,想要说出口的话统统都收了回去。   以前的陆千澜严于律己,几乎活得不像是人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一样运作。陆千澜十六岁上战场,如今二十八岁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   要不是有他镇守在星月城,外面虎视眈眈的邻国早就趁这段时间攻打过来了。   在这乱世当中,原本苦寒的星月城倒成了世外桃源。   “你说将军为什么不领着我们去杀叛军?”   “……我们走了,谁守城?”   如今皇族混乱,叛军残忍,多少人盼着陆千澜站出来。只要他打着消灭叛军的旗号,就会一呼百应,前朝的士大夫也会拥护他,只因为陆千澜是最好的人选。   没想到他却只是偏居一方,以往的魄力全没了。   正在此时,陆千澜穿着盔甲走了过来。   秋风瑟瑟,训练场上一对一的各自比拼厮杀。陆千澜过来视察的时候,铁翰军没人敢吭声,拿木棍对打得更欢了。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偷懒,铁翰军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的。   正当此时,陆千澜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武器,慢慢站好队伍。   “将军,你这次召集我们,不知道是……?”副将期待的看着他,下面的铁翰军也同样如此。   陆千澜却说:“我找到了三皇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那……将军想怎么处理这个三皇子?”副将小心翼翼的问。   陆千澜略微沉思片刻:“打回皇城。”   嘶——   这莫不成有什么深意?   副将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头:“敢问将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陆千澜悠悠的说道:“我不希望他活在这乱世当中。”   一旁的铁翰军哭丧着脸,纷纷劝导陆千澜:“将军,这三皇子自小就被宠坏了,他有何能力担当大任?”   “他若想要,我便把这天下送给他。”   那句话,仿佛最温柔的情话。   副将睁大了眼,那三皇子到底何许人也?美色有毒!   我家将军,他疯了…… 第83章 本源世界4   陆千澜不是傻子,并非是想把季子修放于风尖浪口上, 他说这话, 也是季子修的主意。   季子修如今在千里之外的星月城, 是碰触不到任务目标的。   萧言帝亲自为自己儿子选的伴读,自然背景强大, 乃定国侯府的嫡孙。   只可惜定国侯府在叛军攻破皇城的第一天就转投敌方, 蔺长东甚至还把他的行踪告诉给了叛军首领项文靖。   项文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路子出身,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草包, 稳定民心。   只要项文靖找到他,一定是拥立他登基为皇,让他成为傀儡。   季子修把自己暴露出来, 的确是想引项文靖把蔺长东交给他。   只是,这到底会让陆千澜的铁翰军成为靶子。   说到后来, 他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了, 反倒是陆千澜给他下了决心:“你忘了,你的任务就是我的任务, 蔺长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季子修看到他坚定的样子,才彻底的释怀。   那日过后,陆千澜有意没有排除铁翰军里的奸细,那人听到消息以后, 很顺利的出了城。   然而这一切,全都在陆千澜的计划之中。   当天晚上,连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早晨打开窗户的时候, 看到了一地金黄的树叶上面随意散落着红色的梅花,那样子可真是一幅绝美的美景。   季子修没有束发,这具身体因为营养不良和尚小的缘故,随意散开的头发呈现枯黄。   季子修淡然的笑着:[0404,我完成任务以后……我的样子会变成什么样?]   0404回答:[以后的轮回里,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模样了。若是真的完成了原主的任务,你的魂魄会留在这具身体里。]   这具身体?   季子修还未看过他此时的模样,只是多多少少能猜得出来。   手指不再是以往那样如玉一般的莹润,枯瘦而带着许多伤口。   [谢谢你。]   天知道0404有多么舍不得季子修原来的那张脸,它是负责美貌的系统,从来实现的都是让宿主变得更美。它也捏造过太多由数据演算的脸,都比不上季子修。   0404心里泛着酸,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肉疼:[主人……你真的想清楚了?]   季子修一直在笑:“我怎么想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是是是,一开始他的执念就是不想要那张脸。   他觉得是这张脸的缘故,才让自己被惦记,被活埋。   0404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帮你!]   当陆千澜一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季子修低眉浅笑。他也似乎被对方所感染,问道:“有什么好事吗?”   “我的愿望要实现了,这算不算好事?”   陆千澜也低低的笑起来:“算。”   季子修忽然有些好奇:“我还没听过你的系统能力是什么呢?”   这一点陆千澜并不会瞒他:“重启。”   季子修的神情狠狠一凛。   ……重启?   季子修之前猜测过,炎奚就是等待重启的系统。可现如今重启的系统在陆千澜这里,炎奚怎么办?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你有什么想重启的吗?”   陆千澜叹息似的将季子修抱紧:“已经实现了。”   他想重新选择,也是觉得自己和子修隔开了四百年,那个时候的他,即使没有记起来,大约也是觉得惶惶不安的吧。害怕两人一直这样被隔开,甚至连相遇的机会也没有。   这种害怕,让他死后又再一次招来了系统。   所幸,他们又一次的遇到了。   陆千澜的叹息中饱含庆幸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季子修的心情虽然沉重,却还是回抱了陆千澜。   人心都是偏的,若有朝一日陆千澜告诉他一切,陆千澜即使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季子修想……他或许真的会找无数个理由来为陆千澜开脱。   谁让他,爱上了他呢。   ……   季子修知道陆千澜又瞒着自己的事情。   那日过后,两人之间却并未产生任何隔阂。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闹别扭。   季子修相信陆千澜,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是无条件的。   他细想了一下,两人还真没有因为过误会私自臆想或者不听对方解释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陆千澜是他珍惜的人。   最近的雨水很多,似乎随着季子修的到来,连苦寒的星月城也连着下了三场雨了。   养身体的日子太无聊,他把手指伸出窗外,接那些水珠玩儿。季子修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想着那个蔺长东怎么还没消息。   没过多久,陆千澜端着饭过来了。   这个小院由铁翰军重重把守,进不来人,里面连个下人也没有。他的吃穿都是陆千澜亲自动手,衣服也全是陆千澜置办,他简直快要把自己的一切给包干了。   季子修脸黑的说:“你说说,你一个大将军,怎么把厨娘和绣娘的事情都包完了!”   陆千澜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吃饭了。”   季子修本来还想说几句,就看到做得色香味俱全的几道小菜。他的身体恢复极快,早就可以不用吃流食了。   季子修乖乖坐好,眼睛笑得弯弯的:“你也吃。”   陆千澜却笑了一下:“我喜欢看着你吃。”   季子修嘟囔了一句‘奇怪’,可陆千澜的话却并未影响到他吃饭的兴趣。   等他吃得正欢,陆千澜忽然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我不仅会厨娘和绣娘的事,包括洗衣,家事……暖床,我都会。”   季子修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差点被呛到。   他都忘了,他家老陆冷不丁的怼人噎人本事可是一流的,等蔺长东来了,带陆千澜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季子修瞪了陆千澜一眼。   “你说我哪一点说得不对吗?”陆千澜有些奇怪,“比如?”   季子修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暖床。”   陆千澜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我说错了,是你给我暖。”   ……这尼玛,更不能忍!   季子修的眼里跳着火,等吃完饭以后,强势的把人壁咚在墙上:“刚刚那句话我不同意。”   现在季子修身体也差不多好了,陆千澜正垂涎欲滴呢。   看到季子修自己送上门来,他只当顺水推舟,什么也不做。   “那你怎么证明呢?”陆千澜哄骗似的诱导。   这种事情之于男人,最是激不得,对于季子修也同样如此。他一个攻……不仅被逼成了受,还要被质疑这方面的事!   要不是傅新雨小仙女那个思想觉悟那么高的原主,季子修怎么可能被影响?   他决定反攻。   陆千澜的眼眸里含笑,等季子修亲了他几下,又开始扯他的衣服过后,陆千澜就发现自己把持不住了。   他废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不马上压过去,偏偏他们做了那么多次,季子修都没学会那些技术,仍旧十分生涩。   陆千澜深吸一口气,还听到季子修这么说:“今天……我能在上面吗?”   他问得弱气,自己都没底。   陆千澜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在下面可以完全不动,这么累的事情交给我。”   季子修的脸上有点挣扎。   “不会弄疼你。”   季子修的内心在做斗争。   “让你很爽。”   季子修脸上的挣扎也不见了,然后躺平。   足足一夜,季子修从最开始的亢奋到最后的麻木,他感觉自己腰都快折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陆千澜才停下。   [主人……你还好吧?]   [下不来床,腿软。]   季子修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还好他们做之前……他把饭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千澜:其实今天这个事,我有点暗爽。 第84章 本源世界5   随着季子修在这里的消息被故意放出,不久之后, 陆千澜收到来自皇城的线报——项文靖带着一些人马朝着星月城的方向涌来了。   没想到那个蔺长东粘项文靖倒是紧, 一听说项文靖要去星月城, 竟然也跟着来了。   他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让陆千澜和季子修都觉得蔺长东有问题。   无论怎样, 这都要等到项文靖来星月城以后才能得出答案。   十二月, 星月城在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外面的叶子早就退尽,剩下了干枯的树干, 在冬日里平添几分萧瑟。雪落到地上,有些凝结成冰挂在树干上。   屋内早就燃起了炭火,季子修这具身体确实娇弱, 在前几日没注意竟然有些着凉了。   他烧红了脸,躺在床上狠狠咳嗽了两声。   陆千澜十分自责, 帮他换帕子, 端药,几乎事事亲为。   季子修看着他, 还没说出口,就是一阵狂咳:“咳咳咳……”   陆千澜更是心疼了:“还难受吗?”   季子修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哑着嗓子说:“你不离我远点吗?我得了风寒,很容易传染给你的。”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季子修喝了好些天的药了。   陆千澜蹙着眉,目光里的心疼缀得满满的:“别担心这个了。”   “我没那么脆弱。”季子修觉得陆千澜太紧张了。   陆千澜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摩挲:“你知道吗……我刚刚找到你的时候, 真害怕会养不活你。”   那瘦弱的模样,他看了害怕。   “养不活?”季子修哈哈的笑了两声,可没多久就悲剧了,笑声转为猛烈的咳嗽声。   “直到现在……我还有这样的感觉。”   季子修好不容易理顺了气儿,无奈的看着他:“你担心过头了。”   陆千澜看他的那双眸子里,藏着落日余晖般的剪影,他一句话也不说,这些东西他并不想让他知晓。   “快些好起来吧。”   季子修眯起眼,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这场病虽然不严重,季子修却变得格外嗜睡。   陆千澜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看不到他。   这一日,季子修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他随意的披上白色斗篷,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还有些虚弱,只是不再发烧。   睡了太久,他的思维也变得有些呆滞。   季子修注意到这间屋子似乎并没有准备镜子之类的东西,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太丑或者太美他都不喜欢。   那些天自己的时间都被陆千澜占得满满的,现在的他偶然间空闲下来,倒是有几分兴趣了。   没有镜子,水也是可以的。   他走到外面,发现那日的雪只下了一次,之后又晴了一段时间,因此雪并未积累下来。   一旁的水池尚未结冰,季子修迈开脚步,正打算往那边走。   正在此时,一个少年闯入了小院,嘴里一直吵闹着:“陆将军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们走?”   小院平日被铁翰军重重包围,虽说没有下人,可外面那些人绝不会轻易放他进来。   季子修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发现他年龄虽小,可长得十分精致。对待美人,尤其是这种级别的美人,其他人的耐心都会足很多。   可季子修偏生是个分不清美丑的脸盲。   “你怎么进来的?”   季子修突然发话,吓了季云生一跳,他回过头,才发现这个小院有人。   季家后代艰难,季云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他是偷偷进来的,原本想进来找陆千澜,没想到却看到了季子修。   “你又是谁?”   季子修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久病初愈,身材十分纤细,那手腕细得几乎一折即断。季云生看着他,见他容色极差,可一身风度不减,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丑是美了。   他不报上名字,季云生只得自己先说:“我叫季云生,想找陆将军。”   听到他说自己的名字,季子修的神情一变,阴沉着脸呢喃了一声:“季……云生?”   季云生有些害怕,见季子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可怖,看自己的眼神也冰冷了起来。可毕竟是他私自闯进来的,有错在先。   因此,季云生的语气也弱了几分:“嗯,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季家人,很好。”   季子修刚刚就觉得季云生的长相和以前的他有几分相似,他千辛万苦想找到的季家人,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你刚刚说是陆千澜带你们来这里的?”   “……嗯。”季云生点了点头。   季子修的气压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之前有问过陆千澜,没想到啊……季家人就住在星月城。   陆千澜当时跟他说什么?   这茫茫人海里,是找不到季家人的。   季子修抱着最后一次忍耐问季云生:“他什么时候带你们来这里的?”   季云生刚刚就觉得季子修眼熟,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他是当日在北野城的时候,陆千澜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要真是那个人,他变得好看太多了。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昏迷当中。季云生在北野城看过太多这样被饿成皮包骨头的人,他原本是以为季子修救不活了的。现在看他完整无缺的站在这里,也不知道陆将军废了多少心思。   季云生对陆千澜的恶感稍微冲淡了一些,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恶毒的人,只是因为陆千澜一直限制他和爷爷的去路,季云生才十分气恼的。   “我不是和你一起来的星月城吗?”季云生羞涩的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也不奇怪,那天你昏迷了。”   “……”   “我看你跟我也差不多大,别那么严肃嘛,看着怪吓人的。”   季子修皱紧了眉头:“谁跟你一般大!”   他不喜欢萧成帝,对季家人也喜欢不上来。   因为刚刚那句几乎是用吼的,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憋红了脸。   偏偏季云生还厚脸皮的凑上来:“你没事吧?”   季云生又担心的问:“陆将军给你请了大夫了吗?”   等季子修好不容易平息了下去,却和季云生拉开了小半步。他忍受不了和季家人待在一起,那天的事他早就明白,是他的家人送他去的地宫,自己……早就不该祈求什么。   季子修抿着唇,隐隐有几分生气的迹象。   “你既然是季家人,那知不知道……”季子修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将军!”   “他醒了吗?”   “一个时辰之前进去看过,没有。”   陆千澜点了点头,正要进来,而刚刚还硬气的季云生立马就吓了一跳。他把目光放到了季子修身上:“我能不能借你的房间躲一躲啊?”   季子修拉起他的手腕,眼神里透着一股凉:“正好他来了,你不是想出去吗?我正好也有事情想问他!不如我们一起去?”   季云生挣扎了一下,却没想到季子修捏得那么紧,他根本走不开。   “我……我我怕。”   陆千澜那副杀神的模样,是怎么带着他和爷爷杀出北野城的,那个画面他现在还印在脑海里。他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当时可能还有点热血,那段时间过了,他的脑子冷却下来,就会自己思考利害关系了。   季子修嗤笑了一声:“怂得这么快?刚刚的气势去哪儿了?”   正在此时,陆千澜走了进来,在看到季云生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   “子修。”   在陆千澜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季云生的脸色也白了一下。在他们季家,这个名字是个禁忌,偶然间听到同样的名字,他不知不觉就在意起来了。   季子修抬眸望向他:“为什么季家人会在星月城?”   解释的话,陆千澜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早来这个世界二十八年,早就去见过季家人了。当年的事情,他也弄清楚了。可这些绝不能让季子修知晓,这些是他执念的根源,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失却执念……陆千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不回答我?”季子修冷笑了一声,“好,我问季云生。”   季云生没有听到两人的对峙,反而因为那个名字,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许久。甚至季子修提到他的名字,季云生都没有反应过来。   “子修……说起这个名字,倒是和季家一位先祖的名字一模一样。”   季子修垂眸:“你知道那个先祖怎么样了吗?”   “知道呀!”季云生点了点头。   见季云生快要说出那件事了,陆千澜却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住口!”   季云生望了过去,却发现陆千澜的眼神发狠,季云生忽然觉得,若他真的说出一个字,陆千澜就会把他啃食殆尽似的。   “我带你们出北野城,是不希望季家人死绝了。”陆千澜眯起眼,“这份恩情我不指着你们还,但是倘若你再要说一个字,就别怪我了。”   季云生被吓得不轻,却发觉季子修拉住他手腕的地方越发用力,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折断一样。   他不敢呼疼,这种气氛他要是开口,就是个傻二缺。   陆千澜刚刚的那番话,让季子修更加确信了一件事:“我不信你会偏向季家,又是因为我,对吗?”   陆千澜的呼吸一窒,连反驳的话也变得无力:“……不是。”   “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忘记,是你找到我的。”他的反应,已经告诉给了季子修答案。季子修放开了季云生,朝着陆千澜走了过去,眼神坚定的对他说——   “我并不害怕。” 第85章 本源世界6   季子修总是这样,前世今生, 都是如此。   陆千澜总想把季子修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受任何伤害。   只是宠着他, 爱着他,陆千澜也总觉得不安。他拿什么去跟天斗?走过那么多世界, 几十个任务过去了, 陆千澜才有机会来到他的身边。   这机会虽然是他一手创造,却太珍贵, 就像什么易碎品一样,让他只能轻轻的用指尖触碰。   季子修的身体是暖的,会笑, 会和他撒娇,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千澜当着季云生的面, 把季子修深深抱住:“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怕, 可从始至终,怕的人都是我。”   季子修愣在原地, 对于陆千澜隐瞒这件事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笨拙的拍了拍陆千澜的背。   悲伤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瞬,陆千澜感受着他的温暖, 苍凉的心才终于被一点点填满。   就这么,与他十指相扣,仿佛心和心也能连在一起。   他之所求,真的不多。   季子修眉眼笑得弯弯的:“有一句话, 我没告诉你。”   “……什么?”   季子修微微合眼,模样满足而幸福:“当初你在破庙找到我的时候,我在想——终于,又见到你了。可能这就是命运吧,我茫茫无措的时候,总是你找到我的。”   陆千澜低低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命运。   这是奇迹。   他走过无数个世界所实现的东西。   ——遇见。   他们终究会遇见,或许有时是时间的阻隔,有时是轮回的阻隔,可无论如何,即使他们变成了魂体,也终究在考核世界遇到了对方。   当初的那个系统,并没有骗他,这是陆千澜觉得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季家的事情不要去听,能答应我吗?”陆千澜的态度坚决,没有一丝的可商量的余地。   季子修虽然温暖了他的心,让他不至于像刚刚那个状态,可陆千澜绝对不允许有这么大的意外发生。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陆千澜就知道系统绝不会放水。   季云生全程看到两人秀恩爱,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大好?”   陆千澜皱着眉:“你怎么还没走?”   季云生:“……”陆将军是你不放我和爷爷走啊!   季子修原本听到陆千澜的话是有些动摇的,可在他回过头看到季云生的样子,看了许久,才闷声说:“季云生,你们季家的那位祖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云生本来想的是,既然季子修这么好奇,私下告诉季子修也并无不可,反正他从小就是当成神话故事来听的。   可他现在还惦记着陆千澜刚刚的威胁呢,使劲的朝着季子修使眼色。   “你不说,只会造成一个结果。你真的想让我私下去问季云生吗?”季子修看着陆千澜。   陆千澜皱眉看着他:“你一定要知道?”   “是。”这件事对于季子修来说,意义重大。   陆千澜的手颤抖了一下:“季云生知道得没我清楚,我来告诉你。”   他能松口,让季子修有些意外。   不同于季子修的惊讶,季云生是懵逼的:“陆将军又不是季家人,怎么会知晓得比我们季家人还清楚呢?”   陆千澜皱起眉:“你可以回去了。”   季云生反而来了几分好奇心:“我倒是想听听陆将军的版本,看和爷爷告诉我的一不一样。”   陆千澜:“……”   季子修感受到他的不悦,便对季云生说:“你们两人的话,我都想听听。不妨进屋内坐坐如何?”   三人一起进了里面,季子修泡了茶,他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举一动尽显优雅。   季云生都看得愣了许久,心想若他长得稍微好看一些,他的风度该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呢。   陆千澜抿了一口茶,心情十分不好。   季子修的茶却一点也没递给季云生,季云生瞪圆了眼:“为什么只有陆将军有?”   季子修淡定的说:“因为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他爱谁季云生看得出来,憎……难不成是憎恶他吗?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季云生估计早就骂回去了。可面对这个和他祖先同名的人时,季云生总感觉矮一辈,有些气短。   “我先说我的故事吧。”   季子修点了点头。   季云生咳嗽了两声,把自己听过的那个故事慢慢道来——   季家人以前其实长得并不好看,甚至在很早之前,季家家主曾因为自己的长相而被外人所嘲笑。萧朝之前,曾是大殷朝。   那个时候如同现在崇尚男风一般,崇尚着风骨风姿。   甚至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出门都会白粉敷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季家家主终生被人嘲笑容貌,死之后季家的孩子就越来越好看了。   老的一辈说老祖宗在死之后见到了神仙,是神仙赐福。   直到四百年前,季家人已经以容貌闻名于天下。   而与此同时,季家人长得最好看的人——季子修出生了。   他尚未成年的时候,已经被天下闻名。当时残暴的天子萧成帝都听过他的名字,曾几次招他入宫,都被季候说他身体极度虚弱而拒绝。   季家人有心保护季子修,萧成帝每每去季家,他们都会把季子修赶到很远的地方,要么上香,要么进学。可这些……都是白做功夫。   萧成帝偶然间在季候的书房看到了一副画卷。   “这画像上的是何人?”   季候严肃的回答:“回陛下,这幅画是早些年一位盲眼老人赠与我们季家的,至于上面的人是谁,我也不清楚。”   “一位盲眼老人的画,怎么被你如此宝贝的放置在书房里?”   季候又说:“犬子在幼时曾啼哭不已,几乎快哭哑了嗓子。那位盲眼老人本是讨水喝,可经他的手一抱抱,犬子就不哭了。所以这幅画……也一直被我们家当成是他的护身符,做定魂之用。”   萧成帝若有所思,明明已经听到季候说了前因后果,可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朕这偌大的皇宫,竟然还没有一幅画比得上这幅画的意境。那美人画得活灵活现,真想看看拥有这样背影的美人,到底是如何的绝色。”   他讨要之意已经很明显,季候满嘴苦涩,只得将画卷奉上:“陛下,我们季家也都是些粗人,美酒也需要好的酒杯来配,不如臣就把这幅画交给陛下这个知音吧。”   萧成帝掠夺惯了,早就不在乎臣下这一点半点的不满。   “好!爱卿果然深知朕意,哈哈!”   季候只能把头压得更低,卑躬屈膝的将画奉上。   萧成帝走后,季母带着季子修回到侯府。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验,当天季子修就发了高烧。季母埋怨季候:“你知道那是咱们子修的护身符,为何会交给陛下!?”   季候十分头疼:“……莫要信那些有的没的。”   季母依旧埋怨,可心里是知道萧成帝是个什么模样的。   而这件事,也彻底伤了季候的心,让他站了队。大皇子生性纯良,未来即使是当了皇帝,想必也不会这么对待他们这些臣下。   殊不知,这件事成了季家的催命符。   萧成帝回到宫中,把画像挂了起来,暗中却吩咐影卫找到这画中的人。   他就不信!   “重点去看看季候藏得很死的那个儿子。”萧成帝早就对季候怀有猜忌,“朕不过只是一时好奇,他护他儿子就跟什么似的,回回去季府,季子修都不在家。真当朕是三岁小儿?!”   影卫双手抱拳,很快就飞身出皇宫。   几个月后,二皇子夺权,萧成帝也开始发现自己的精神开始变差。   他每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便怀疑起自己的二儿子。   萧成帝的态度很是奇怪,并未怪他,反而哈哈的笑了两声:“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这江山交给他也好!总比笙儿那个心肠软的,被大臣把持了都不清楚。”   二皇子一步步的夺了权,还得到了萧成帝的暗中支持。   他心狠,对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   很快大皇子也离奇中了毒,跟萧成帝的情况一模一样。   当二皇子走到皇宫的时候,萧成帝躺在床上,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儿子,我可对你不薄,你可真够狠的。”   二皇子这段时间也发现了一个暗中的势力帮他,看到萧成帝这样,他竟然变态的升起一股快感:“你只要下诏书,我可以给你解药。”   给他解药?萧成帝嗤笑了一声。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自诩聪明,把别人当成傻子。   季候是这样,他的二儿子也是这样。   他怎么可能给解药!   萧成帝望着床上的帷帐:“诏书早就给你写好了,我也累了。当皇帝得了那么多好东西,我也满足了。”   他的反应,让二皇子觉得十分奇怪。   萧成帝想起在三天以前,看到影卫描述的季子修长相,冷笑了一声:“你想得到皇位我给你,死后,我要季候的儿子给我陪葬。”   他要的东西,不择手段都得拿到手。   二皇子的眉头紧皱,妃子陪葬他听说过,可一个大臣的……儿子陪葬?   他这个父皇从来都是这么古怪,可二皇子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既然萧成帝都已经下了诏书,他便满足父皇最后的心愿又如何!   二皇子勾起嘴角:“好,一言为定。”   萧成帝死后,二皇子为他大肆搜刮宫中的陪葬物品。   而萧成帝的陵墓也早就在修建了,许多年以前,萧成帝仿佛预示了自己的结局一般,下令工匠修建他自己的陵墓。   没多久,萧成帝就彻底走了。   举国同哀。   二皇子博得了孝顺的美名,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他才有幸翻看了皇家秘史。   原来萧成帝幼时生活得极为凄惨,他是先帝和他妹妹乱伦生下的儿子,先帝是个满脑子女人的人,自己妹妹不过进宫陪伴太后,就被他酒后侵犯。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先帝也曾待她如珠如宝,可那她却在生萧成帝的时候惨死。   萧成帝没了母妃,又因为身世收人鄙视嘲讽,自小就有囤积剩食的习惯。   等他长大以后,这种习惯越演越烈,他开始囤积金银。   等他心狠手辣杀了所有兄弟,当上帝王过后,这个习惯越演越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二皇子看到那本书以后,恶心的把书销毁,并深深痛恨起萧家人来。   原来他的血也不怎么干净。   不过他答应萧成帝的事情,他一定会实现。   那一日,也正好是季候决定献上季子修保命的那一日。季母偷偷把毒酒换成了迷药,势单力薄的她排了家丁和护卫想把季子修送走。   可半途季候就发现了这件事,大骂她:“你糊涂了!难不成想让季家所有人去死吗?”   季候派了人打算去追那队人马,可一路上,竟然遇到了二皇子的影卫。   月光下,二皇子的脸显得十分可怖,他勾起嘴角:“季候难不成是对父皇的旨意不满?”   季候低着头,死死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求陛下绕我们季家一条出路,我这条命陛下随时都可以取走,只是季家上下那么多人,求陛下别为难他们。”   二皇子笑了起来:“季候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是国之栋梁,你又不止季子修这一个儿子。况且,这是父皇下的令。”   他摆明了想报私仇,季候后悔不已,满嘴苦涩:“求陛下放我儿子一条生路,我已经是老骨头了,这条命随时都可以给陛下。”   二皇子的笑容变浅,颇有几分不耐烦:“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况且你儿子的命也不是我非要,而是父皇。”   这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二皇子的话锋一转:“只是你们季家竟然私自派人送走季子修,这一点却不能不罚。”   季候抿着唇,一句话也不为自己求情。   “就罚……”二皇子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削了爵位,季家人永世不能为官如何?”   季候的心头一颤,随之拜了下去:“多谢陛下。”   他要是再求情,季家其他人就保不住了。   “这大半夜的,季候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儿子还是由我的人亲自送到陵墓比较好。”   季候面死如灰,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二皇子早就看不惯他这幅模样了,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影卫将他送走了。   季云生说到这里,还觉得唏嘘:“先祖也太倒霉了,我们季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衰败的。”   听完这一切,季子修的脸色很难看,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   陆千澜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季子修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季云生本来是用故事的方式讲出来的,看到季子修的表情时,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没事吧?”   “没事。”   季子修看上去很累,强打着笑容对季云生说:“你先回去吧。”   季云生也云里雾里的站起身,就连他想听陆千澜那个版本的故事都给忘记了。   等他离开了那个小院,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都黑下来了。   今夜是十五,月亮高挂在天空,看着很圆。   不过前几日下了雪,终究还是有些冷的。   季云生搓了一下手,慢慢的隐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一边,季子修的精神状态极差,他嗤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真是我的父母亲送我去的地宫。没想到我昏迷以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陆千澜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抱紧在怀里。   季子修的脸色苍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听了这些,会受不住打击?”   “……嗯。”   季子修惨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害怕。”   不害怕,为什么还在颤抖?   陆千澜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最后那一丝真相,大概只有陆千澜知道。季子修问他:“季云生说的另外一个版本是什么?他说季家从那一代的极丑转为极美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是……系统吗?”   陆千澜闷闷的点了点头,他说出了当日季家祖先许愿的那句话:“我希望,后代子孙不会因为容貌而像我一样,受到别人的欺辱和嘲讽。”   季子修睁大了眼,震惊极了:“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们季家,究竟跟那东西多有缘?   这真是……   季子修狠狠的笑了起来。   前有先祖因为容貌一事许愿,后有他因此而受此拖累。   这东西,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季子修觉得很讽刺。   难怪,第一次见到0404的时候,它会说这份容貌如剧毒一般附着在他的灵魂之上——   消除不掉。 第86章 本源世界7 大结局   夜色一点点的弥漫开来,气温骤冷, 到下半夜的时候, 就开始下雪了。   季子修的身体本来就没完全好, 虽然屋内燃起了炭火,依旧身体发抖。两个人睡在床上, 陆千澜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轻呵出一口热气。   屋内明明温度烧得如同春天一般温暖,应该不会冷的。   陆千澜垂下眼眸, 知道这大约不是身体上的冷。   他把人强势的圈入怀中,可对方也依旧没醒,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   “子修……醒醒。”陆千澜想要叫醒他, 却发现他在睡梦之中也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陆千澜的心颤抖了一下, 心疼的用手指抹去他渗入发丝里的泪水。   湿腻的感觉, 从指间传入心头。   陆千澜的心甚至比他还疼。   正在此时,季子修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了水光涟涟的眸子。可似乎一眨眼,又会有眼泪流下来。   陆千澜哑声的念着:“太好了……”   季子修才发现自己又让陆千澜担心了,他的眉间仍带着倦色,却努力的勾出一个笑容:“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陆千澜说:“对于我来说……这一觉真长。”   季子修微怔, 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心沉了几分。   ——如果可以实现的话,那至少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人生。   那些当上宿主的,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只是, 最可怕的是,你以为你逃过了命运,可到头来竟然一直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季子修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的眼底满是害怕和担忧。那个陆千澜,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模样,何曾如此过?   季子修不心疼别人,也会心疼陆千澜。   况且,他只是一个弱小而又固执的灵魂,即使知晓了这些,也依旧不改那份执念。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有一丝的怀疑,就会失去实现执念的资格。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季子修用手和他十指相扣,轻柔的微笑起来,“不过为了你,我愿意骗自己。”   他不能再怀疑,不能再去深思了。   季子修的这句话,让陆千澜更加抱紧了他。滚烫的泪水慢慢滴落下来,滑到季子修的皮肤上。   季子修忽然觉得有些后怕,万一自己真的醒不过来,陆千澜该怎么办?   他舍不下他。   “我爱你。”   陆千澜哑声说:“我也是。”   陆千澜、乔亚秋、秦奕、许究、谢川,无论是谁,都把这句话深深的刻入了心底。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听到了这三个字。   ……   几日之后,陆千澜答应季子修,把季云生放出了星月城。   季家的事情,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季子修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四百年,无论兴盛还是衰败,这都是季云生的事情。   季云生走的那一天,陆千澜牵着季子修的手,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季云生带着全部的家当,和季家爷爷,朝着他们挥手。   季家爷爷回头看了一眼季子修,疑惑的问:“云生,陆将军身边的那个是谁呀?”   季云生知道这次能离开星月城,也有季子修的功劳,便笑着对季家爷爷说:“是陆将军喜欢的人,就是他劝陆将军放我们走的。”   这毕竟是乱世当中,陆千澜派了几人护送他们。   这份恩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还。   季家爷爷说:“云生,咱们季家绝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还这份恩呀。”   季云生坐在马车外面,第一次没有和季家爷爷顶嘴。虽然只是和季子修第一次见面,他却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亲近感。这一次分离,也像是和亲人分离一般。   “知道了。”   马车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季子修和陆千澜的视线之中。   季子修搓了一下手:“好冷。”   这一声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陆千澜低声笑了起来,把他的手紧紧握住。   一边的守城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了完了,自家将军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季子修哼哼了两声:“你把屋子里的镜子全都收起来了,是不是我这次变得特别难看?”   陆千澜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念了什么。   季子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通红,盯着他:“……老变态。”   陆千澜把这称呼完全当成了爱称,完全不在乎,反而把季子修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   “不放。”   北风那个吹,守城卫站在城墙上,顿时觉得格外凄凉。   这两个人秀恩爱都不分场合!   陆千澜一路走到了陆家祠堂,他这一世又是托生在陆家的。而陆家的祖籍就是星月城,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里面,才把季子修放了下来。   季子修的脸色还有点红:“我说了不想来!”   陆千澜知道他只是在闹别扭,凑近季子修:“看看上面是什么。”   季子修有点烦,顺着他的话望了过去,才发现上面竟然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极美,梅林深处,只有一个背影站在原地,少年身姿清雅,黑发如墨,他穿着繁复的白袍,衣服的尾部拖地,而画中的少年似乎想要去到哪里。   季子修睁大了眼,这幅画他在季家看过无数次了。   “你怎么会有这幅画的?”   陆千澜坏笑的说:“我带你来看我们的定情信物。”   季子修的脸顿时发烫,就像是快烧起来了一样。   “……什,什么定情信物!”   陆千澜眯起眼,里面全是笑意:“我说错了,是定亲信物。”   这里可是陆家祠堂,陆千澜说这种混账话,季子修更觉得有些羞涩。   “我带你来祠堂,是想做一件事。”   季子修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却见陆千澜走到那边,把画卷取了下来。他的目光充满了怀念,然后将画卷好,走到季子修身边。   “天地为证,陆千澜愿和季子修缔结姻缘。”   他的眼神坚定,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响彻在季子修的心头,他的心中带着些许甜蜜和羞涩,接过陆千澜手里的画卷:“你都说了那么多次,这次……也让我说一次。”   萧瑟的风里,还飘着白雪。季子修轻轻的笑起,朝他伸出了手:“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一辈子……太少了。”   季子修轻笑,想逗逗他:“那你想要多久?”   “我许下的愿望,可是生生世世的。时间轮转,季节更替,无论过去多久它们都会遵从这个愿望。”他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当然也要受到足够多的回报。   “生生世世……真贪心。”季子修笑得温暖,“还好,我也一样。”   陆千澜满足的叹息了一声,一直紧紧的拽着季子修的手,仿佛这样就是一辈子。   他们虽然已经缔结过冥婚,可还没有婚礼。   等到这件事情过后,陆千澜想办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婚礼,没有宾客也没关系,主角就是他们两人。   十日过后,项文靖带着一小队人马来到了星月城。   他带的人极少,看样子是想跟陆千澜和谈。   铁翰军的军威响彻整个萧朝上下,况且惹怒了陆千澜,他不再镇守星月城。萧国便会内外夹击,一定会受到重创。   项文靖想当皇帝,但也要萧国是完整的。   因此,他不顾手下一群能人阻止,思虑许久之后带着一群人马来到了星月城。   陆千澜在星月城布满了铁翰军,项文靖来的这段时间,陷入了全城戒备当中。   项文靖被请入了城主府,他左右环视一周,才发现这城主府实在寒酸。虽是如此,可城主府处处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让人肃然起敬。   他等了不一会儿,陆千澜和季子修就走了进来。   项文靖的目光落到了季子修身上,忽然微微一怔。   他是看过这个三皇子的画像的,他的五官其实并不丑,只是被萧言帝宠爱太过,在体型上就圆滚滚的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季子修,他倒是真的有些认不出来了。   瘦下来以后,五官完全立体了,而且那气质风度,一看就是大家公子,贵气非凡。   项文靖的目光闪烁,站起身:“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以为陆千澜会把三皇子当成筹码,可如今看陆千澜细致入微的模样,却显然不是。   而回答项文靖的,却是季子修:“蔺长东应该跟着你来了吧?”   季子修这个举动,把项文靖心里的算计完全打散了。他皱起眉头:“三皇子殿下问起蔺长东是什么意思?”   季子修嗤笑了一声:“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项文靖觉得更加奇怪,可表面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铁翰军不参加乱世,只镇守星月城。而且陆将军也可以对外宣称我死了,完全不阻挠你争夺天下。”   项文靖冷笑了一声,觉得这个三皇子还真是年幼,当他也是三岁小儿吗?   “提出这么诱人的条件,你有什么要求?”   季子修露出一个笑容:“我想要蔺长东的命。”   项文靖想起那个蔺长东,一个这段时间一直缠着他的人。虽然现在男风盛行,项文靖也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对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没什么好感。   “他招惹了你什么?”   季子修目光微闪:“好歹伴读一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却把我的行踪暴露给叛军,害得护送我的影卫惨死,我当然得要他的命。”   项文靖想了很久,似乎在判断这里面的真实性。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项文靖把目光放到了陆千澜身上:“陆将军,三皇子殿下说的可是你的意思?”   他是要得到陆千澜的保证。   这个小皇子什么权势也没有,他不确定是不是骗他的。   陆千澜却温柔的说:“我们家,他做主。”   项文靖:“……”   季子修的脸色瞬间变红,那羞色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项文靖心下一动,竟然也觉得这小皇子的相貌气质极美了。   光是这种风景,他便觉得特别。   这陆千澜,看来是死在美色上面了。   “好!既然陆将军都这么保证了……”项文靖拍了一下手,“来人,把蔺长东带上来。”   他手下能人众多,一个隐藏在梁上的身影飞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蔺长东就被带了上来。   他陡然被这么对待,还骂骂咧咧的大声骂道:“你们放开我!想干什么呢!”   等他被人强行带上来,看到项文靖之后,眼睛一亮:“文靖……!救我!”   他的长相只能算作是清秀,季子修看到他的时候,就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恨意。季子修知道,这是原主对他的恨意,与他无关。   只是即便如此,这个蔺长东也依旧给人一种违和感。   项文靖勾起嘴唇:“蔺长东给你们了,陆将军可要遵守承诺。”   “自然。”   这样看来他是占了大便宜,项文靖冷眼看着蔺长东,觉得这烦人的家伙总算是有点用处。不过,他也跟陆千澜做了一个保证:“若是在下他日登基,绝不对星月城动手。”   对星月城动手?   且不说离了陆千澜,铁翰军根本不会听其他人的话。这几代萧朝的皇帝虽然对星月城忌惮,也不敢动星月城。外面敌国虎视眈眈,萧朝还有哪只军队可以抵抗?   他们的脑子,还没蠢到这种地步,亲自拔了自己的利爪。   因此,这个保证看似公平,实则只是项文靖占了便宜。   陆千澜承了他的情,对他双手抱拳。   项文靖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这么顺利,当日就出城了。   有属下过来询问:“殿下,安插在星月城的暗桩,是否还是让他们继续潜伏在星月城?”   项文靖玩弄着手上的玉佩,笑道:“看陆千澜被美色迷昏了头,就不用担心。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至于三皇子,嗤。”   若是他有些心计,就该利用陆千澜打回皇城才对。   他本就是听到了那句话,才准备来星月城谈判的,没想到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当日那个向我们禀告那件事的暗桩,最好早些铲除掉。”   “是!”   项文靖仍觉得有些不放心:“再监视一年,若这一年没有异象,就把暗桩撤了吧。”   这星月城真是苦寒之地,夜晚如此的冷,落在街头的白雪,积得厚厚的。   项文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想起了见到季子修的惊鸿一瞥,异样感涌上心头,却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另一边,蔺长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季子修之后,才面露憎恶。   “为什么,又是你!”   季子修觉得奇怪:“什么又是我?”   “上次就是这样,明明项文靖先看到的我,为什么他会爱上你!”蔺长东算到他这一辈子攀上陆千澜,一定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因为口无遮拦,所幸挑明了说。   从他的只言片语,季子修总算是猜出了在蔺长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累,又是一个重生之后,忘恩负义之辈。   蔺长东的眼神充满了愤恨,上辈子的三皇子殿下和项文靖在一起了。项文靖原本想夺得天下,可后来他竟然自己甘愿臣服,推三皇子坐上了皇位。他虽然也喜欢项文靖,可项文靖对他全无这个意思。   更甚者,他已经无法触及到三皇子所在的地方,就连恨也不知道找谁。   蔺长东后来的命并不算好,蔺长东重生以后,就发誓要夺走三皇子的一切,包括项文靖这个人。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分开项文靖和三皇子,会让他站在项文靖的身侧,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他一路跟着项文靖,却被项文靖嫌弃。   “你想做什么?”   季子修拉出了陆千澜的剑,指着他:“你觉得呢?”   蔺长东吓得脸都白了:“我,我不是有意抢你的文靖的。”   季子修:“……”哥们儿你说清楚,没看到他家老陆脸都黑了吗!   季子修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可你故意泄露我的行踪,弃我们十年情谊于不顾,难道还不反省吗?”   蔺长东的眼底忽然有恨意。   陆千澜走过来,夺过季子修手里的剑,却对三皇子有些不满。   “来人,把蔺长东拉下去。”   随着这一声令下,外面就有人把蔺长东拉走了。   季子修的眼底露出疑惑,陆千澜却说:“他下不去手杀的人,凭什么让你来背这个罪孽?”   季子修只有无奈,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也只有陆千澜会这么心疼他。   他下得去手,不需要陆千澜来做这件事。   可陆千澜的这句话似乎对三皇子有些触动,那股非杀蔺长东的执念也减轻不少。   季子修觉得惊奇,按理来说最高难度,不该如此。   [你真的想好了?]   [……对不起。]三皇子的声音显得低落,[我大概不是恨蔺长东,而是不甘父皇的江山就这么被人抢走了。那个项文靖,还害得我皇族惨死……蔺长东竟然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季子修沉默了,蔺长东的话里,他猜测前世大约有这么一段时间,三皇子为了江山社稷,和项文靖在一起过。所以蔺长东才心生嫉妒,重生过后这么对他。   没想到,那根本不是蔺长东看到的那样。   对于蔺长东来说,那是幸福。可对于三皇子来说,或许是忍辱负重吧。   三皇子和项文靖的结局,一定不是很好。   只可惜,蔺长东等到那个时候。   [亡国之恨……你是想改变执念吗?]   三皇子也恍惚了:[这一路逃生,我目之所及皆是生灵涂炭。我父皇治下的江山,竟然是这样,在皇城里的我从未发现,也从未细想过。]   这一切无论怎样,都交由三皇子决定,季子修不会插手。   [你想怎么做?]   三皇子却闭上了双眼,那股恨意也最终消散:[算了。]   项文靖也好,蔺长东也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折磨自己那么久?   随着那句话落下,季子修身上的执念也散开了。萤火般的光芒随之散开,又慢慢的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季子修感受到了温暖,透过那些荧光看到陆千澜,发现他也同样如此。   陆千澜的系统彻底走了。   [主人,我要走了。]   [……谢谢你。]无论怎样,季子修是感谢0404的。   0404似乎也笑了一下:[主人,你知道我是负责美貌的系统,受不了辣眼睛的。]   季子修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我调整了三皇子的外貌。虽然跟你以前的那张脸完全比不上,但也很好看。]   它的声音渐渐消散,留下季子修在原地。   季子修深深的叹了口气,难怪他瘦骨嶙峋只是一个月就恢复了神采。   这下子,季子修和陆千澜两人的系统几乎都离开了。   陆千澜问:“好好道别了吗?”   “……嗯,它又擅自给我调整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眼下的事情总算是完了,陆千澜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一个月之后,天下还未定。   陆千澜安顿好星月城的大小事宜之后,前往了当初那个地宫。   周围都坍塌殆尽,他费尽千辛万苦带回季子修的尸骨。这次不是在幻境之中,而是彻底的把他拥抱住了。   在陆千澜拥抱那具白骨的时候,季子修也莫名感受到了温暖。   他终于没有半点怨恨。   黄纸漫天飞舞,那具尸骨被带了回来,埋在白雪红梅之下。   季子修微笑着回望了陆千澜一眼,而陆千澜却在坟前亲吻了他一下。   拥抱着他,和他唇齿相依。   两人感受着彼此,分开的时候带着暧昧的气息。   季子修气喘吁吁的说:“在自己坟前秀恩爱,古往今来我大约是第一个。”   陆千澜的眼眸染上笑意:“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来啊,来个够。”   陆千澜心痒痒的,季子修非要挑逗他,他自然不会客气的。   毕竟这块肉,他可垂涎欲滴了太久太久了。   又一月之后,在白雪融化之前,陆千澜把屋内换成了满目的红色帷帐,就连他们的大床也换成了红色。   季子修刚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些,黑着脸问:“这是什么?”   陆千澜面瘫的答:“婚房。”   季子修的眼皮一跳,并没有说话,就看到陆千澜拍了拍床:“很软,要不要试试?”   他家老陆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季子修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人壁咚在床上:“来。”   说干就干,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半夜的时候,胡闹的两个人才停止。   季子修恍惚间看到屋内的红色时,心头暖暖的。   不刺眼,很温暖。   就像新婚期一样。   虽然这场婚礼没有一个宾客,但他已经很知足了。   季子修沉沉的睡了过去,陆千澜看着他的睡脸,亲吻在他的额头上。   他想起自己还是炎奚的时候,心中始终抱着一个念头。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执着于希望。”   “我还执着于希望,还希望能见到你。”   万水千山,重重阻挠,我终于和你相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已经全部完结了。   两个同样固执的灵魂,也同样珍惜着对方,一起走到最后的故事。   感谢大家一直陪伴我走到结局,么么哒~也超级爱留言和订阅正版的小天使,比心~   在写第一本的时候,我强烈的想写好一本书,然后一本比一本明白得更多。也有看到评论和收到私信,说我真的有进步,也特别特别感谢。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