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 主角无言以对[重生] 作者:萧泠风 文案: 某一日,认定的兄弟表示,他一直想要睡他…… 林徽末:当初不是说从此以后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有美一起赏,要做一辈子的好盆友好兄弟吗?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 杨毓忻:兄弟之论皆出自你之口,而我从未承认过。 林徽末:= = 默默围观的林·原穿书主角·徽真:说好的终极大反派转身一变成了哥夫,而他堂堂主角却走上了裙带关系这条不归路。虽然软饭吃得挺香,但主角的尊严在哪里,在、哪、里?! 反派:弟弟有什么意见吗? 主角:没…… 他已无言以对QAQ 阅读指南: 1、反派大BOSS重生,CP原著主角他哥,一对一主攻 2、穿书背景 3、前期攻各种撩受,受各种不自觉。后期攻受互宠,甜度起码五个+ 4、修为境界:炼气-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5、法宝等级:法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 6、本文有JJ大神护体,能够自动防盗~小宝贝们都来正版这里喝茶吧(づ ̄ 3 ̄)づ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杨毓忻 ┃ 配角:林徽末,林徽真 ┃ 其它:重生,穿书,反派BOSS =================== 1.第 1 章 “杨毓忻,你不得好死!” “你屠我江家满门,你会遭到报应的!!” 秣陵西郊的江家本宅之中,往日里一身仙风道骨被秣陵城上下奉做仙人的江家三长老趴伏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的男子,满眼的仇恨之下却是掩不住的畏惧。 求仙问道,活得比凡人久了,反而越发畏惧起死亡来。 若死到临头的不是他,他还能假惺惺地来一句“天意如刀”,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谁不害怕! 不久前,他还是把持着江家三分之一资源的长老人物,转头就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充斥着血色的眼眸倒映着一个跪坐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容颜极盛的男子。 斜飞入鬓的眉,琥珀色的凤眸,浓密微蜷的眼睫微垂,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世间难得的昳丽,俊美得近乎凌厉。虽然他面上神情寡淡,像是被生生抹去了生气,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却越发让人心折。饶是江家模样生得最好的嫡小姐,被称作秣陵第一美人的江月白,也远远逊色于他,不亚于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可这样的存在,在江家的人眼中不亚于洪水猛兽。 浙国秣陵城江家,背靠着天璟四家之一的白家,原本还得和林家分庭抗礼,共享秣陵资源。但在两个月前,由于林家子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中人,残杀同道。在白家驻浙国的执事长老主持下,彻查此案,进而发现了林家与魔道的牵扯,最终下令处置了林家一门,令江家彻底掌控了秣陵城。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处理了一个林家,没有如愿迎来江家称霸秣陵的日子,反而惹来了这么一位煞神。 天璟大陆修仙问道之风蔚然,小大门派不计其数,正道以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为首,魔道以四道两盟为魁。 所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一门为天华门,两宗为万剑宗和九夷宗,三派为苍雪楼、梵音寺和东海散修盟,四家即杨、顾、莫、白这四大家族。 杨毓忻,便是五年前声明煊赫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少主。冰系天灵根,十八岁筑基,随后基本一年一个境界,二十二岁的时候便成就金丹,又三年便是金丹后期。放眼天璟大陆,这样的修炼速度也是独一份。 就在世人猜测杨家这位少主人能否在十年之内碎丹成婴的时候,杨毓忻却受了暗算。 有魔道中人混入了杨家的太禹仙境,给这位正道天骄下了蚀灵藤。 何谓蚀灵藤? 那是在修真界俨然绝了迹的灵藤,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棘手的至毒之一,连魔修都对它敬而远之。这藤蔓,初始不过拇指长,干巴巴的如一截枯枝。但只要入了体有了宿主,它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在宿主的体内扎根繁衍。仙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入了体,蚀灵藤先将宿主的真元吸食殆尽,随后是灵根,再之后是鲜血,被这玩意儿缠上了,除了最后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杨家因为此事上下震动,要知道,杨毓忻是杨家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出众之人,族中上下莫不对他寄予厚望。可蚀灵藤却生生毁了这个可能,在他们疯狂地寻找凶手时,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将这灵藤拔出。只是,蚀灵藤的特性,纵是族里合体期的老祖也奈何不得。 短短三个月,这位杨家少主从金丹中期掉到了心动期。杨家想尽了办法,可对于他体内的蚀灵藤却是束手无策。 自此,杨毓忻销声匿迹,不知多少人提起他为之感慨叹息。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江家。 若不是当年江家三长老曾有幸跟着白家白盛长老见过杨毓忻一面,如此人物令人见之不忘,他哪里会想得到,那位竟离开杨家来到这小小秣陵城。 而传闻中冷情冷性,身边连个活物都不得近身的杨家天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满身血污,气息已无的死人。 林徽末,好一个林徽末! 趴伏在地上,双手被冰刃牢牢钉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江家三长老看着眼前的男子,牙齿都在打战。 三长老不知道杨毓忻怎会认识林家那个小杂-种,还明摆着为他出头,不是说杨毓忻因为蚀灵藤的缘故已经修为尽丧,指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某处吗?如此威压,连掌握秣陵生死的白盛长老都远远不如,哪里像是修为尽丧! 修为尽丧的人,能以阵法套在江家本宅之外,杜绝任何一人逃脱,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杀尽江家上下? 滑天下之大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修为,堂堂杨家少主却跪坐在地上,垂眸凝视着枕在他膝上的青年。 比起白衣无垢的杨毓忻,枕在他膝上的林家小杂种无疑已凋零成地上的泥。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破破烂烂,黑红色的鲜血黏在破布与开裂的皮肉上,整整一百三十六道鞭伤,淬着腐骨蚀肉的剧毒,那是三长老的孙儿亲手鞭挞的。只是,这足以让一位心性坚定的修士疼疯的刑罚却问不出他弟弟林徽真的踪迹。 于是,不同于其他被-干脆利落一剑穿心的江家人,他那孙儿被这个杨毓忻打了一千三百六十鞭,哀嚎不止却连自尽也不允,死后连魂魄也不放过,生生被捏成了碎片。 而他呢…… 江家三长老颤抖着看着亲昵地缠在他身上的血色藤蔓,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泄洪一样,时时刻刻被啃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从融合期掉到了筑基期。 他整整修行了三百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啊。 江家三长老的眼睛充血。 那林徽末是个什么东西,他模样是生得不错,可遍览修真界,他不过中等偏上。一个三灵根,筑基修为,若不是他那弟弟抢走的传承被白家人看中,他早就一掌送他上路了。 不过一个林徽末,不过一个林徽末,凭什么要他们江家全族殉葬!! 江家三长老看着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江家,想起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的孙儿,老泪纵横。 江家满门三百余口,上至老祖,下至刚出生三个月的稚儿,全死了!江家上下,还喘气的人,只剩下他。 因为……亲手杀死林徽末,将他的魂魄抽出收到追魂幡中,命人炼制追魂索命之法器,想以此找到林徽真的踪迹博得白家一个好的人,是他。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个痛快。 后悔憎恨恐惧愤怒,纷杂的情绪冲击着江家三长老的心境,还有眼睁睁看着修为流失的痛苦,他终于痛哭失声,然后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啊!!杨毓忻,好一个杨毓忻,枉你是杨家之人,竟是如此滥杀之辈!你这个魔道妖人,你会遭到报应啊!!” 杨毓忻却是理也不理,只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生机已散的人。他拈着雪色的袍角,一点一点擦拭着林徽末面上的血污。 他迟了那么多天,以至于他赶到江家的时候,那些杂碎已然用一张破草席卷着他,差一点就要扔到后山喂狼。 他几乎要认不出这个闭着眼眸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林徽末,可他只要看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林徽末无疑。 杨毓忻的指尖颤了颤,他的手指下,拭去血污,渐渐露出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面庞。 冷心冷情,不染尘垢,上好的修仙苗子,大道可期。 这是杨家那位老祖对他的评价。 杨毓忻从来知道,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不独因为他是杨家家主之子,既嫡且长,哪怕他生母早亡,身份不显,白家整日巴望着为他父亲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侧夫人能够被扶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对于他而言,父亲的疼爱期盼,庶弟庶妹对他的又嫉又恨,族人对他又敬又怕,还有一些人对他既爱且怨——那些情感对于他却如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他俯视着众生百态,却没有丝毫兴趣沾染分毫。 哪怕他一夕之间从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崩溃。但从始至终,杨毓忻的心都是冷的。 从云端落下,他的心始终不曾体味到失落痛苦。 无法修真,那便不修;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妨。 杨毓忻活了二十五年,父子亲缘也好,宗族大义也罢,哪怕人人向往的长生大道,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什么身中剧毒不愿拖累族里,什么修为尽丧不好霸着族里资源,不论别人是怎么想他的离开,事实就是,他想离开了。 于是,他孤身一人离开了杨家,乘着凡人的船,一路飘到了秣陵,最后在这里落了脚。 在这里,他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有幸,他有生之年遇到了林徽末。 何其不幸,他想要活下去,去争取和林徽末更多的可能时,江家却生生扼杀了一切的可能。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再也不能笑盈盈地看着他,扯东扯西,只为了他埋在梅树下的一坛红尘醉。 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杨毓忻的手指抚过林徽末的眉眼,一寸一寸,去描摹着不知何时刻进了心底的容颜。 心底是绵延的疼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那样陌生的情感一瞬间就粉碎了他三十年来的平静淡漠,将连剧毒灾厄也无法从云端扯下来的人生生拽入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之中。 啪嗒。 细小的水滴落在了林徽末的脸上。 杨毓忻有些茫然地扬起头,下雨了吗?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更多滚烫的水滴却滚过了他的脸颊。 杨毓忻抚着眼,无声无息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哭了吗? 原来,他也会哭。 2.第 2 章 疯狂咒骂着杨毓忻的江家三长老,终于把话头引到了林徽末身上。 “林家那个小杂种,废……”话没说完,杨毓忻就是一拂袖,无形的劲气划开了三长老的颈侧,鲜血喷涌而出。然而,盘绕在他身上的赤色藤蔓反应快极了,它嗖地挡在了鲜血喷涌的方向。它转动着茎叶,尽量使每一滴鲜血都喷到它的身上,被这根血色的藤蔓所吸收。 “嗬……嗬……”三长老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大张着,痛苦的呼吸着。 杨毓忻专注地凝视着林徽末的面容,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但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依旧是平缓没有波澜的。 他将林徽末散乱的黑发捋到耳后,缓缓道:“你若等着白家的救援,正巧,我也在等着白家人。” “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空茫一片,倒映着无尽的黑暗。 南方十国是四家之一白家的势力范围,各国都会派遣一位执事长老来处理各地供奉庶务,而浙国的执事长老名为白盛,乃是一位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他的资质算不得好,困在金丹中期已有四百多年,实力走起了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偌大浙国最顶尖的修士就是金丹期,而白盛长老背靠白家,掌控着浙国各大世家的命脉。 也正是因为如此,浙国各世家对白盛多有讨好。比如那江家,连身怀玄阴之体的嫡女都送给白盛做了侍妾。不过,转头白盛就帮着江家将林家吞了个干净,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贪得无厌的蠢物,无怪困在金丹期困到大限将至也无法突破。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蠢物给了江家底气,害了林家满门。杨毓忻纵是将他挫骨扬灰,也挽不回他想要守着的人。 仇报了,林徽末人却不在了,他纵是能够继续追寻长生大道,那又有何意思? 杨毓忻抬手掩住眼眸,心底空茫一片。 等等! 杨毓忻忽然怔住,他不敢置信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本是有如羊脂白玉的底色,但手掌上每一根血管迸出,错乱有如蛛网的血红之色生生破坏了它原本的完美,只余下骇人的可怖。他猛地撸起袖子,手臂上也是遍布的血线。 体内的真元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灵根只剩下星星点点,任谁来看都是真元灵根被蚕食殆尽,已然废人一个。 杨毓忻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摆设上,一桌一椅都是那么熟悉,还有那横陈在桌案上的古琴。神农制式,断纹隐起如虬,漆色璀璨古穆,不正是相伴他二十多年的大圣遗音吗。 这把大圣遗音是他早已亡故的母亲留下的遗物,只是凡品。杨毓忻不见得平时多珍爱它,但在离开杨家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它。 外人皆道杨家少主道心坚定,心无外物,但事实上,与其说他是道心坚定,不如说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没入了眼,进了心,专注于修道不过是这枯燥无聊岁月的些许调剂。 真正将心思放在音律上,是他来到秣陵,认识林徽末之后。 林徽末爱琴,却半点不通音律。无论多好的琴到了他手里都变成了弹棉花似的鬼哭神嚎,大圣遗音自然也没逃出了他的毒手。 而在林徽末死去的时候,他亲手震断了七弦。 杨毓忻下了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桌案旁。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铿”地一声,琴音奇古透润又不失静圆匀清芳,具备了古琴的九种音色,确是大圣遗音无误。 “是幻境……?”杨毓忻的神情刹那间有些恍惚。 那白盛收到江家的求救传讯后,很快就赶到了江家。白盛的金丹后期是用丹药堆出来的,本事没多少但自视甚高,自以为这浙国足以让他这么一个金丹修士称雄,压根就没将杀上门的杨毓忻放在眼里。并怀着某种不宣于口的恶意,白盛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反而自己带着家主当初赐予的法宝,独自赶到秣陵。 倒是成全了杨毓忻亲手将他剥皮拆骨的心思。 只是,连番大战,杨毓忻到底只是一人。白盛虽然没用,但修为和他相当。他将白盛宰了,但白盛也重伤了他。 濒临昏迷的时候,他感觉到体内真元的沸腾。 一股脑将自己堆回了金丹后期修为,古族遗脉不愧是其仙脉之名,屠了江家一门不费吹灰之力,反而让他的修为晋到金丹后期大圆满。而与白盛一番生死斗,金丹与元婴之间的瓶颈打破。 有人穷极一生也无法突破金丹期的壁障,有人却在一战之后就不得不碎丹成婴。 昏过去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天空中灵气翻涌,疯狂地灌入他的身体。 碎丹成婴之时,虽然没有天雷之劫,却有心魔之劫。 从来心魔,最擅长窥伺人心底的弱点,令人万劫不复。 杨毓忻一脸的漠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幕低垂,星子漫天,似是隆冬时节,地面上是厚厚的积雪,赤-足踩在上面,是沁骨的寒意。 修者散了修为,体质比之普通人都不如,对外在的冷热十分敏感,这是杨毓忻失去修为后的亲身体会。 杨毓忻冷静地判断着他身体传递而来的感觉,目光近乎冷酷地打量着小小的院落,试图判断出幻境的结点在哪里。 再完美的幻境也会有薄弱的结点存在,只需要毁掉结点就能够破坏幻境。 与小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于庭院外喧嚣。鞭炮声,笑语声,街道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忽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清朗而悦耳的男声充满了无奈。 “祖宗喂,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杨毓忻的身体一僵。 旋即,他的肩膀被扳住,一张清俊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本该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懒洋洋地耷拉着,神情间充满了无奈。 杨毓忻怔怔地看着来人,目光错也不错。 “啊……”林徽末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十分崩溃地道:“才一杯红尘醉,只才一杯啊,你竟然醉成了这样?明明那酒还是阿忻你自己酿的呢。” 嗜酒如命还惯爱泡在酒坛子里一天又一天的他,根本无法理解一杯倒究竟是个怎样的境界。 当然,最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一杯倒之后,耍起酒疯的方式是那么得清丽脱俗与众不同。天知道林徽末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伺候得人沐了浴,换上里衣。 这要是别的酒鬼,这也该老老实实睡觉了吧? 偏偏杨毓忻就是不肯躺下来,瞪着一双清清冷冷的凤眸盯着他不放,那样专注露骨的眼神让林徽末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而某人正以着严谨的目光梭巡着,判断着究竟哪块肉香一些。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中,林徽末不可抑制地麻爪了。 一麻爪,林徽末条件反射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他用他阿娘配的药粉将人放倒了。可人虽然被他顺利地塞进了被子里,林徽末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也不怪他如此,虽然他这好友并非修者,但冷下脸的时候可比燎荒山脉里头的妖兽还要来得吓人些。林徽末倒不是真怕他这个人,只担心他一言不合就要对他心肝宝贝下毒手,天知道就为了那两坛子酒他得费多少脑筋跟他斗智斗勇。 于是,林徽末在万分痛苦中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而后一头扎进了厨房之中,煲醒酒汤。 看在他醒酒汤的份上,希望某人能放过他这一回。 只是,生平第一次进厨房,灶台不会因为他是筑基修士就另眼相看网开一面,本质上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少爷的林徽末在经历了数次险些将厨房炸上天的危机才堪堪煲好了所谓的醒酒汤。 可汤好了,被他用药放倒的人却不见了。 林徽末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杨毓忻怒而对红尘醉们下毒手了。 结果,在看到杨毓忻一身单薄里衣,赤-足站在雪地之中,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的模样,林徽末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倒是将一开始的胆战心惊扔到一边去了。 再给阿忻喝酒,剁手! 隔着单薄的衣裳都能感觉到触手的冰凉,林徽末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阿娘念叨多了,看着如今的杨毓忻,林徽末脱口就念叨起来:“都要冻僵了还傻站在这里,明早病了可怎么办!身体骨本就不怎么强健,大冷的天也不知道顾惜自己。” 话是下意识说出了口,连林徽末自己都愣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小心地瞄了一下杨毓忻的脸色,见他神情似是处在混沌之中才小心地舒了口气。幸好他醉得差不多,连脑子都被烈酒混成了浆糊,不然,他接下来怕是要给他心爱的酒坛子收尸了。 歪头想了想,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忽地一亮,浓密的眉睫眨了眨,黑眸中不期然就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鉴于杨毓忻比自己高了半头,林徽末微微仰起头。他舔了舔嘴角,用着诱哄的语气满怀期待地道:“阿忻啊,来,跟我说,以后绝对不用红尘醉浇那棵破梅树了。” 上好的佳酿尽往梅树底下浇,他这兄弟就是这么丧心病狂。 杨毓忻神情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在林徽末满含期待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白衣黑发,白皙的面容上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血线,如同一个被砸碎复又粘合起来的瓷偶,多看一眼都觉得瘆人。 但在林徽末的眼中却是稀疏平常。 傻站了片刻没能得到期待的许诺,林徽末眨了眨眼睛,失望极了。然而,失望之余,他忽地一拍额头,暗骂自己蠢。打从阿忻一杯下了肚,他就没说过话,光折腾来着。就现在,醉意未散,估计他说什么,阿忻都没明白吧。 失望地抿了下嘴唇,林徽末伸手抱住了杨毓忻的肩背,手上一用力,他直接将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好歹是筑基修士,不说力扛巨鼎,扛个人不是问题。 3.第 3 章 快步回到了烧着火盆的屋子里,在杨毓忻有些呆愣的目光中,林徽末下手干脆利落,将他身上沁着寒意的里衣一扒,整个人光溜溜地塞进了被子里。 杨毓忻:“!!!” 人刚塞进被子里,林徽末忽然一拍额头,有些懊恼地道:“哎呦,差点忘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煲出来的醒酒汤,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 伸手将杨毓忻用被子裹成蚕蛹后扶起来,林徽末伸手就将桌案上摆着的汤碗端过来,就要扒开他的嘴往里面倒。 诱哄什么的,早在他不得不下迷药的那一刻,他就不放在考虑的范围内。 ——他选择破罐子破摔。 只希望,待得人酒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结果,汤碗没能碰到唇边,只被这难以言表的气味一冲,明明对衣食起居无甚要求的杨毓忻面色倏地一变,一把就将碗往外一推,转身干呕了一下。 林徽末:“……不至于吧?” 虽然卖相惨了些,但用料都是实打实的,味道虽然冲了点,但绝对是醒酒的良药啊。 林徽末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看着蜷缩着脸冲着床里面说什么也不看他一眼的杨毓忻,他不禁迟疑了一下,用舌尖小心地舔了一下汤。 林徽末猛地哆嗦了一下,手腕一软,汤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但林徽末却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出门,扶着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他错了,他差点就毒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啊。 手软脚软地回到屋子里,林徽末往床上一瞧,唔,阿忻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虽然醒酒汤没有完成它的使命。 沁着雾气的桃花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林徽末犹豫了一下。 林家并非传承久远的修真大家,传承至今不过四代。本是武林世家,因他曾祖父得了仙缘,三百岁出头的融合后期修士,佑其子孙才有了今日秣陵四大家之一的煊赫。只是,在这天璟大陆上,宗门世家有一至七品之分,林家修为最高的修者才融合期,连七品宗门的门槛都没能够摸到,扔在天璟大陆里那是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的小世家,同样的家族不要太多。 林徽末是七房长孙,木火金三系灵根,金粗木细木细,资质在三系灵根中算是中等,悟性却是极高。年二十三岁的筑基修士,虽比不得大宗门世家出来的天之骄子,放眼天璟已经可以说得上年少有为。 林家有七房子孙,长房势大,二房其次,三房与五房抱团,四房与六房抱团,为了争夺族里资源弄得急头白脸,唯有七房是不起眼的小可怜,人丁寥寥,只他们娘仨个。在林徽末未展现自己的修为天赋前,祭祖都能被忘到脑后。 虽然长房二房都有二十岁就筑基的双灵根,但人才这东西,亟待扩张势力的林家总不会嫌少。 林徽末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爱酒爱美食的老餮,他其实更向往的是做一个武林侠士,仗剑天涯来着。虽说五谷杂粮含浊气,修真之人用完后还得花真元将杂质浊气排出,但那种不食不饮恨不能早日辟谷啃灵石当饭的日子,他真心接受不来。 可林家不养闲人,而在林家,没个好修为就是大大的闲人。他父亲早亡,母亲当年受过重伤,运不起真元,还有一个弟弟“嗷嗷待哺”,再怎么想混江湖武林,也得等弟弟筑基。 今日是除夕夜,林家已经算不得凡俗人家,这些节日也不太看重。但今年不同,林家老祖出关,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忙活,想要在老祖面前好好表现,若得指点一二就受用无比。 林徽末性格不羁,若不是为了阿娘弟弟,他早就离家出走去闯荡天下了。再让他弄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他得疯。好在有阿娘和弟弟打掩护,林徽末直接溜出林家找好兄弟杨毓忻。 他记得,打从他认识杨毓忻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也没听说还有什么亲眷在世。比起那煎熬一般的除夕宴,他更乐意过来蹭好兄弟的饭。 反正,明早祭祖的时候出现就行,其他房的长辈兄弟巴不得他不出席,免得分薄了老祖的目光。 这般想着,老祖坐镇除夕的日子都默默缺了席的林徽末就理直气壮起来。他将外袍一脱,往杨毓忻的床上一躺。虽然兄弟这里有客房,但冷冰冰的客房哪里有这主卧有人气。 蹭吃蹭住蹭床不是一次两次,林徽末半点也不嫌弃自己好兄弟正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他伸手将被子扯过来一点,眼一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徽末不知道,当他沉沉睡去的时候,他以为早已睡着的人轻轻睁开眼睛,眼眸中一片清明。 杨毓忻抬手,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精致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梁,复至饱满的唇瓣,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咽喉处。 “心魔幻境……若我心魔缠身,只会是因为你……”杨毓忻缓缓合拢手指。虽然幻境中的境界是他当初根基尽毁的时候,但以着他的手段,杀掉一个筑基修士并不是难事,尤其,这里是针对他心魔而产生的幻境。 或许,只要杀了他,他就能够脱离这个心魔幻境。 可是…… 杨毓忻手指微颤,他如何下得去手? 杨毓忻阖上眼眸,虚虚扣在林徽末喉间的手指移开。他伸手将人抱在怀里,俯身,下颌抵在他的发间。 空落落的心口仿佛有什么再一次填在里头,熟悉的感觉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落泪。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这样的感觉……真的只是幻境吗? 一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划过心头。 怀里忽然传来不小的力道,杨毓忻睁开眼睛,就见林徽末闭着眼睛扑腾了一下,手上用力将他往床上按。杨毓忻由他施为,然后就被林徽末当成了人肉垫子,大剌剌地将他的胸口当枕头,睡得相当香甜。 杨毓忻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是了,林徽末睡着之后脾气大极了,往往跟他抵足而眠时,睡前再规矩的动作醒来后不是把他当做人肉垫子就是睡姿豪迈,第二天早上自个儿从床上滚下去。 “阿末……”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必定嫌弃地将人往床下踹的杨毓忻紧了紧手臂,缓缓阖上了眼睛。 梦境之中,往事一幕幕略过心头。 平平淡淡的二十五年,枯槁乏味,直到遇到了林徽末才有了不同。 在之前,杨毓忻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怎地会有这般鼓噪的家伙,为了一口酒就能够想出千般理由,脸皮厚极了。 杨毓忻不嗜酒,他酿的酒是用来淬剑的。只是如今他再也提不起剑,他转而将酿出来的酒浇在了院子中央的那株梅花树下。结果,逸散的酒香就引来了名为林徽末的酒鬼,眼巴巴地扒在了他家院子的墙头上。 俊朗的青年笑得一脸谄媚讨好,眼巴巴瞅着梅树根部那滩酒渍的模样仿佛带着心碎,而后瞪向他的目光仿佛在抱怨着他暴殄天物。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他利落地下了墙头,嬉皮笑脸地登堂入室了。 杨毓忻觉得自己的心境可能出了漏洞,不然,哪怕他的修为跌落筑基期,对付一个还没有筑基的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他没有出手。 不练剑,不修行,每日弹过两曲后便是长长久久地发呆,若是有个逗趣的,或许他还不至于心生无聊。 杨毓忻默许了林徽末的存在。 然后再也没能将他从心底赶出去。 七情未动,不代表永远不动。 杨毓忻一开始明明只当林徽末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久而久之,当他是可以容忍的相识。在秣陵一住五年,杨毓忻在林徽末筑基成-功的时候掉到了炼气期,再加上蚀灵藤寄居在体内的缘故,他的气息半点也和修真者搭不上边,脸上身上蚀灵藤赤色的脉络越发密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砸碎又粘合的人偶,十足的可怕。 也就是林徽末看了嘻嘻哈哈,半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拍着他的肩膀说“其实你这模样看久了也没什么,之前那张脸实在是太招祸了,男子汉大丈夫,外貌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而后转头就跑去秣陵善功堂接任务,跑到燎荒山脉寻灵草,被一只开光期的熊瞎子拍成了重伤,堪堪捡回一条命,养了个把月才能下地。 林徽末的心思实在是太好懂不过。 林徽末想要他活下去。 他希望,他这个好友能够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一开始,他或许是被他酿的酒所打动,但后来,他则希望,他能够不那么寂寞。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看着被绷带绑着像个粽子似的林徽末,杨毓忻心生杀意,想要亲手掐死这人,让这世上能乱他心的人再不存在。又想能有一手好医术,抹去他身上不该有的伤痕。 但他更想,活下去。 好好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别让他就那么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想要活下去。 4.第 4 章 身体被蚀灵藤寄生,想活下去却是难之又难。 杨毓忻决定去魔域。 蚀灵藤虽然差不多已经绝种,但遍览典籍,却能够在其中寻到它曾经出现过的些许踪迹。魔域雪海曾生长着那么一片妖藤,只在数万年前被当时的魔尊一把魔火烧了个干净。 那里会不会有残余的蚀灵藤,杨毓忻不知道。但万物相生相克,或许那里会有蚀灵藤的天敌。 他想了两日,最终选择了动身。临行前,他将自己渡过四九天劫时以劫雷炼制出来的护符送给了林徽末。他亲手炼制的那枚护符是上等宝器,能够抵挡金丹期修士的三次全力攻-击。在秣陵上下修为最高不过融合期的地方而言,护住林徽末实在绰绰有余。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离开浙国取水道,乘飞舟渡悬空海往魔域去的时候,他的护符碎了。 他送予林徽末的护符,碎了。 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地往秣陵赶,结果一至秣陵,他便听说,林家完了。如今的秣陵,在白家的白盛长老支持下,彻底被江家掌握。而林家上下三百三十二口,皆死在了江家手上。 只因为,这一次浙国掌握的那个十年开启一次的小秘境中,林家本家七房林徽真勾结魔道,不仅害死了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两个江家人,还害死了白家分家一位少爷,抢了白家少爷的机缘后逃之夭夭。 江家的一面之词,白家长老的言之凿凿,就这么成了林家无从辩解的罪状。 江家恨毒了林家,白家分家亦是震怒不已,虽然林家没法将不知所踪的林徽真交出来,但他们毫不迟疑地将林徽真的兄长和寡母交给了江家。只是,对于江家而言,他们早瞧着和他们分庭抗礼的林家不顺眼,正赶上这个机会,只要了林徽真一家子的命怎么能够。 于是,在白盛长老的帮衬下,林家因勾结魔道的罪名被江家清理个干净。而与林徽真血缘最近的林徽末和林母,被江家以邪法炼其鲜血魂魄,索魂追魄以寻找林徽真的藏身之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底在意的,甚至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可他却已经死去。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平生第一次,素来古井无波的心被恨意啃噬,恨不能将江家人挫骨扬灰。也正是因为强烈波动的心境,杨家家主亲手设下的禁制,碎了。 那个禁制是逼不得已所为,它限制了杨毓忻体内真元的流动,也大大减缓了蚀灵藤吸食他真元灵气的速度。当它破碎之后,真元灵根鲜血,再无丝毫阻碍地涌进了蚀灵藤之中,不过呼吸之间,杨毓忻的根基就被蚕食殆尽。 就在他要被蚀灵藤吸干了的时候,他的身体深处有什么嗡鸣一声,有什么破土而出。 杨毓忻昏迷了七日,醒来后,他身上因蚀灵藤脉络而存在的血线消失无踪,而他的手腕上则缠着小指粗细的赤色手环,细细看去,那正是首尾相缠的蚀灵藤。 陌生的记忆与知识浮现,那是源自于半觉醒血脉的传承。 蚀灵藤这种东西,对世上绝大部分存在是致命的,但对某一类的存在却是利大于弊。 ——古族。 古族传承自洪荒太古时代,彼时神魔隐没,仙妖相争,人族则生在夹缝之中。所谓古族,便是仙族与人族的混血,虽夹杂一丝人类血脉,却是天生的仙胎。在天梯被斩断之后,虽然古族的后代子嗣之血脉力量代代削弱,但侥幸能够觉醒一二,便远胜其他人族。 而蚀灵藤,就是古族用来提纯血脉的灵物。 蚀灵藤,无论是道修佛修还是魔修,他们的本质都是人类,所以遇到蚀灵藤便是致命。但古族有一丝仙族血脉,蚀灵藤将属于人类的血脉吞食殆尽,达成提纯血脉的目的。在觉醒的过程中若能够活下来,血脉就会半觉醒,谓之“伪仙胎”。 但伪仙胎并非真正的仙胎,虽然修炼的速度比起天灵根资质修真还要快上许多,但这种体质有着致命的弊端。这也是古族渐渐退出大陆争端,只留下些许传说的原因。 可对于那时的杨毓忻而言,血脉的半觉醒无疑是给了他一丝生机,也赋予了他报仇的底气。 从金丹期的天之骄子到修为尽丧的普通人,再阴错阳差变成了觉醒伪仙胎的古族遗脉,呼吸之间,灵力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他曾经的修炼速度已让人咋舌,如今重修的速度只会更快。更何况,在他血脉半觉醒之际,扎根于体内的妖藤不仅被尽数驱逐,且认他为主。 且不说他身为杨家少主,手上纳戒的资源堪比三品宗门的底蕴,单是吞了他当初所有的蚀灵藤,他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够让它将吞下去的真元精华再吐出来。 重回金丹期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同归于尽也无妨。 可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旧日让他贪恋的种种就在眼前,可杨毓忻却是第一次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杨毓忻猛地坐起了身。 天亮了。 昨晚枕着他睡了一宿的人已经不在了。 杨毓忻的面容僵硬极了,他慢慢伸手将枕边的纸张拿起,上面是林徽末龙飞凤舞的大字。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蚀灵藤的缘故而血线遍布,手腕内侧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今日,他却发现,他手腕内侧多了一小片印记。 太乙玄纹。 杨毓忻眉头微蹙,手指甫一触及那玄妙的纹路,他的眼前蓦然一黑,当视线复又清晰的时候,他首先看到是张牙舞爪的赤色植物,伞状的花冠,鲜红的针形花瓣向外翻卷,纤长的根须向外延伸着,细微的脉动在根须上起伏,每时每刻,它都会变得更红更艳。 那是蚀灵藤,正无时无刻以他灵力为生的蚀灵藤。 这里是他的识海深处。 识海紫府是一位修士最要紧的地方,如今被这蚀灵藤占据,可见他此时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但唯有经历过一次的杨毓忻知道,只要他将识海上空那时隐时现的符文封印撕开,让蚀灵藤放开手脚吸尽他的真元,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因此而血脉半觉醒。 杨毓忻的目光微凝。 他直直地看向被蚀灵藤根须缠绕在中间的物什,巴掌大小宛如女子惯爱把玩的梳妆镜,边框上刻着太乙玄纹,下端则缀着金色的流苏。从不曾见过此物的杨毓忻心中微惊,心底却有一个名字浮出。 昆仑镜。 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昆仑镜嗡鸣一声,杨毓忻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震,下一刻他就被赶离了自己的识海。 现实世界中,杨毓忻倚靠在床头,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吭声,但冷汗顺着额角淌下,紧咬着的唇角依稀泄出几个字来: “两年前吗。” “我……竟是回到了两年前。” 修真世家,自与寻常富贵之家不同。 秣陵城南是一片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林家本宅就建在湖心岛之上。偌大林家笼罩在薄雾之中,一年之中只有短暂的夏日依稀能够看到湖心岛上的建筑,亭榭回廊,那是秣陵城人人艳羡的神仙府邸。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抄后门回到了林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但却被一个少年逮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 拦住林徽末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同于林徽末的清朗俊美,少年矮了林徽末一个头,圆脸猫眼,相当可爱的长相,下颌一扬的模样神气极了。他叉着腰挡在林徽末的面前,目光炯炯。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干笑道:“哎呦,真真,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去学堂?当心阿娘削你啊。” 少年,也就是林徽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徽真都要气笑了。十四岁的少年用力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不许叫小爷真真。还有今天年初一,族里的学堂初三才开始正常授课!” 林徽末哈哈一笑,抬手在自家弟弟阻拦不及下狠狠地揉了一把,将少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而后在他愤怒跳脚之前迅速收回手,笑眯眯地道:“啊呀,原来是这样啊,都是大哥的错,没有记清楚~” 林徽真深呼吸,他家大哥不靠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气不气。世界这么美好,他却如此暴躁。 林徽末都要稀罕死自己的弟弟了,明明年纪小小却整日装作大人的模样,然后一逗就破功,跳脚的样子跟奶猫炸毛似的,也不怪阿娘养了一只橘猫,取名叫做榛子。 当然,弟弟虽然有趣,逗过头就不好了。 林徽末轻咳一声,抬手行了一礼,动作潇洒,既有世家子特有的矜贵,亦有江湖人的豪爽,总之姿势十分赏心悦目。 “昨日家宴,仰仗弟弟的仗义相助,为兄甚是感激。” “……哼,你知道就好。”林徽真头一撇,而后脚一小步又一小步地蹭到林徽末的身边,先是横了他一眼,做“恨铁不成钢”状,而后伸手拉住自己哥哥的手,竭力扳着的小脸透出的是小小的骄傲,道:“那些人问你在哪儿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你去看阿爹了。”皱了皱鼻子,林徽真控诉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我说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松了口气。” 扁了扁嘴,林徽真继续告状:“家宴快结束的时候老祖才出现,大房的林徽元和三房的林徽景得了老祖的青眼,赏了两张符箓,那嘚瑟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林徽真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两张上品法器级别的火爆符吗,那种小玩意儿,他以后弄个百十来张专门放来听响。 5.第 5 章 林徽末本是挑着嘴角听自家弟弟絮叨,可听着听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阿真。”林徽末脚步微顿,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林徽真瞪圆了眼睛仰头看向林徽末,“哥,你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偷溜,留下弟弟我和阿娘在那么乏味的家宴熬时间是多么不义气的事情了?” 林徽末叹了口气,又伸出罪恶的手掌揉乱了林徽真刚刚扒拉好的头发,“三天后我准备去善功堂接个任务,阿娘你就多费点心。” “又去接任务?”林徽真皱眉,一脸的不赞成,道:“哥,你才筑基不久,应该好好稳固一下修为境界。善功堂需要筑基修士的任务未必稳妥,有人假报任务等级,还是到开光期的时候再接筑基期任务安全一些。” “善功堂的任务不稳妥?”林徽末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忍不住道:“我说阿真啊,你这……嗯,妄想被害症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妄想被害症,是被害妄想症!”林徽真鼓着脸,嘟囔着道:“反正听小爷的没错。不就是两张符箓吗,我又不稀罕,你别想着做任务赚灵石买符箓什么的。”林徽真将将胸膛拍得啪啪响,“这里可是未来的符箓大宗师,想要什么符箓,小爷自己画!” 横了一眼自家兄长,林徽真哼道:“小爷知道咱们家处境不好,既不能示弱也不能拔尖,等以后的,咱不差这几年。” 林徽末有些怔然地看着矮了他一头却已然初露风姿的弟弟,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眸,温声道:“好,听阿真的。” 林徽真翻了个白眼,“要真听我的,哥,你跟阿娘说说,给那只蠢猫改个名字,叫什么榛子,明明栗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嘛……” “……哥。”林徽真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拽着林徽末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在宴上说,两年后天海小秘境会开启,林家届时每房出一人进入小秘境中历练。” “这很好啊。”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七房的人选不必说,阿真你去就好。” 天璟的秘境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隔十年开启一次的天海小秘境为黄阶中品,里面出没的妖兽从炼气期到融合期不等,据说秘境深处还有金丹修士的传承,只是无人确定。每次进入天海小秘境的人选有着修为限制,仅能够开光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被各大家族门派视作培养年轻一辈修士的场所。 黄阶中品的小秘境,门阀大族看不上眼,但像林家这样的小家族却很重视。未免族内倾轧,天海小秘境一向是七房各出一人,修为在炼气期到筑基期不等,每人身上都会佩戴求救符箓,再有两名开光期的长老负责带队,确保族内弟子的安全。 十年前天海小秘境开启的时候,林徽末才十三岁,炼气五层,这么微末的修为他也去了一趟天海小秘境,只在外围活动,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好在那时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都不惹眼,谨慎又谨慎,别家基本没有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他在外围溜溜达达,摘了不少别人看不上眼的灵草,还挖空心思宰掉一头炼气大圆满的妖兽,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也算是不虚此行。 想到这里,林徽末若有所思,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回头他还是得去善功堂做几个任务,买几个护符法宝什么的。 林徽真看了他哥一眼,抿了抿唇。 说真的,他真的不想去。 倒不是担心自身的安危,毕竟,他叫林徽真,是大写的主角,还不至于在一个连副本都算不上的小秘境就折了。可问题是,这一次的天海小秘境是主角家破人亡的导火索,林徽真不是为了所谓修真机缘就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人,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他有母亲,有哥哥,别说他们如今之间的血缘关系做不得假。便不是真正的亲人,自小生活在红旗下的好少年也不能坐视因自己的缘故导致林家家破人亡。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徽真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越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是《仙道至尊》呢?为什么不能是一本甜蜜青春校园小说,非得是这么一个高危世界呢?!哪怕他是主角,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他这一路上将会遇到什么危险,九死一生,林徽真悲伤的眼泪都要逆流成河了。 没有错!这部在晋江文学网上堪称神作的仙侠小说,走的是前期虐主后期才开始苏爽的路子,想到虐主期间的经历,林徽真不寒而栗。 最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这部小说还在连、载、中! 据作者说,还有十章才能够完结。 林徽真:qaq 明明前一天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这本《仙道至尊》还是他家母上大人拉他入的坑,并在他家母上大人的命令下敲了将近一万字的评,重点抒发了对反派大boss怜惜之情。 结果睡了一晚,一睁眼,他从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刚出生的婴儿。 待得这辈子的爹娘给他取了名字,呵呵,竟然叫“林徽真”,再联想道穿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林徽真有如五雷轰顶,分分钟外焦里嫩。也不知是不是见鬼的穿越福利,这本小说的内容他可谓是熟记在心。但世界不是小说,作者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很多地方会自动补全,林徽真根本没有把握像是主角那样混得风生水起,到哪里都有机缘法宝,去哪儿都有美女大献殷勤。 ……真是够了。 林徽真咬着嘴角,内心是抓狂的。 《仙道至尊》开篇之时,主角林徽真隐姓埋名,拜入正道巨擘天华门,年二十五岁,火系天灵根,开光后期修为。而他之前的经历也有一笔提过,即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在天海小秘境中历练,与一个白姓少年同时被摄入了一方试炼之地,结果他得了秘境主人的传承,那个白姓少年怒而偷袭他,结果被他得到的传承宝物自动反击,挂掉了。 这就捅了马蜂窝。 因为那个少年姓白,一门两宗三派四家之一的白家人,虽然只是白家分家的人,但却是分家悉心培养多年,以期能够进入本家的分家少爷。培养了多年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天海小秘境,白家分家能不抓狂吗。 正逢天海小秘境中有魔修混入,趁乱杀了不少人,总之乱七八糟的一堆,林徽真又被扣上了勾结魔修的帽子。 当时主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与他灵魂绑定的仙府将人摄到里头养伤,等出来之后已经是半年之后。 出来之后,流言漫天。 总结来说,就是林徽真勾结魔道妖人,得了某个宝物却临时反悔。魔道妖人怒而对林家出手,不仅灭了林家满门,就连与林家有姻亲关系的江家都没有放过,两家就这么一起死光光了。 话说,主角在天海小秘境中得到的这个传承相当不凡,一套地阶中品功法,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座绑定灵魂的仙府。地阶功法能够随着修炼加深而提高品阶,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是半仙器,仙府外表有千般变化之术,可化作纳戒,也可化为砂砾微尘。主角能够数次死里逃生大难不死,这次的传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中后期主角大发神威的时候,他从一位魔道尊者口中得知,那什么金丹修士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金丹期,那是一位渡劫失败转而修成散仙的符尊留下的传承,套着金丹修士传承的壳子,内里是渡劫期大能的传承。 林徽真之所以能得了符尊的传承,是因为他是灵墨之体,是天生符修的苗子。林徽真说自己是未来的符箓大师那绝不是吹嘘,哪怕他没有符尊的那套传承,只要他肯钻研符箓之道,日后在此道的成就也绝不会小的。 这些本是主角第一个,也是最粗的金手指,但一想到坑爹的后果,林徽真敬谢不敏。 金手指虽好,但若是要拿他一家人的性命来换,那还是免了吧。 林徽真叹了口气,估计他是史上最没出息的主角了吧。 要不是贸然舍弃天海小秘境的名额反而惹人疑窦,且若他不去,他大哥就该去了。那么一滩有世家魔修掺和的浑水,他家“天真”的大哥还是避着点吧。 林徽真咬了咬牙,暗下决心。 不就是个小秘境吗,去就去!大不了他绕着机缘走,再怎么,那个传承也不能上杆子往他身上凑吧? 林徽真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为了躲金手指,他也是拼了。 所谓祭祖,也不过是个流程。 林徽末和林徽真两兄弟站在末尾,鉴于林家七房的男丁满打满算就他们兄弟两人,连个能撑场面的男性长辈也没有,他们一路就这么透明下来。 林家子嗣丰茂,这些年因为族长的积极发展,和不少修真世家结下了姻亲,尤其是长房主母,她便是白家分家的一位庶女。虽然是庶女,她在林家的地位也是极为超然的,连族长都要敬她三分,连带着她膝下的几位林家子也颇受重视。 而林家七房就是长年被忽视的一脉,因为七房的主母,既不是修真世家的小姐,也不是人间的世家大族,就一个有着微末修为的散修,半点也不符合林家择媳的条件。为了能让她入门,林徽末的父亲可谓是使尽办法,最终才让族长松口,在林徽末六岁检查出灵根后,族里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只是在他父亲死后,孤儿寡母,虽不至于欺侮,但无视是必然的。 林母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林徽末生性豁达,而林徽真揣着原著剧情并不在意主角发迹前的小挫折,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与林家其他房叔伯兄弟还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提携就不用想了。 祭祖完毕后,林徽末和林徽真回到了漪澜院中。 由于林家外绘制着巨大的阵法缘故,林家本宅内四季如春,哪怕秣陵大雪封城,林家始终温暖如春。 漪澜院中,桂树下的石桌旁,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中年美妇坐在那里,膝盖上卧着一只橘色的胖猫。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橘猫的脊背,让那只体重严重超标的肥猫眯起了眼睛,露出十分享受的模样。 6.第 6 章 “娘。” 林徽末和林徽真走到林母面前,行礼。 “末儿,真儿,到为娘这里来。”林母看着自己两个如同芝兰玉树的儿子,越看越是欢喜, 橘猫榛子甩了甩尾巴,瞄了一声,然后从林母的膝上跳下来。别看榛子体重超标,但动作却是十分轻盈。它踩着猫步走到林徽末的脚边,圆圆的脑袋就往林徽末的小腿上蹭,一面蹭,一面缠缠绵绵地喵喵叫着。 林徽末:“……” 林徽真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来,他伸手就拎起橘猫后颈的皮毛,假惺惺地冲林母道:“阿娘,您瞧这只死猫,总是觊觎哥哥的美色……我看阉了算了。” “喵嗷!”橘猫显然十分通人性,林徽真这么不怀好意地一说,它圆溜溜的橙黄色-猫眼中顿时就流露出惊恐来。它开始奋力地蹬着腿,可怜兮兮地冲着林母叫。 “你这孩子,别吓到为娘的榛子。”林母假意嗔了林徽真一眼,冲橘猫伸出手。林徽真一松手,橘猫猛地扑进了林母的怀里,圆圆的脑袋直接扎在了林母的怀里,还喵喵地叫个不停。 林母揉了揉橘猫的脑袋。 她养着的这只橘猫,和她是一个性子,最爱欣赏美色。他这大儿子长得确实好,净挑着她和夫君的优点长,遍寻林家也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她大儿子的。小儿子年纪还小,五官更肖似她的夫君,日后也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俊俏儿郎,放出去不知得有多少姑娘瞧了怦然心动。 而且,她这两个儿子都是有灵根的,一个三灵根一个双灵根,在这浙国算得上不错的资质。但对于一个当娘亲的而言,修真长生大道虽好,普普通通的百年也不错,她从不在这些事情上对儿子们有所要求,只除了…… “末儿,你年纪也不小了。” 林徽末暗叫糟糕,打从他十八岁起,他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他阿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本想着安安静静地装小透明混过去,但显然,他阿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句的问话竟然变了! “昨晚你出去见的朋友,如今可好?” 啥? 林母执起绢帕擦了擦眼角,幽幽道:“阿娘就是听说大过年的,你那朋友似是孤身一人。你也知道,阿娘年纪大了,总想着咱们家能够热闹几分。若是你那朋友不嫌弃,不妨来咱们漪澜院中小住几日。”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慢慢道:“这样啊……不过我先问问阿忻。” 林母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阿馨,没错了,一定是个姑娘!看大儿子这么亲昵的态度,大年夜也要出门跟她一起过,想来他们感情一定不错。除夕夜上门,怕是这姑娘家里没有旁人了。虽说当娘的总想着给儿子挑个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但感情之事不应以家世论之,她和死去的夫君都不是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要姑娘好,儿子喜欢,这比什么都强。 鉴于她儿子是个不开窍的,她这个当娘的说什么也要帮上一帮。 “是啊是啊。”林徽真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大哥的朋友我也很好奇啊。”他着重咬着“朋友”二字,笑得像是偷油的老鼠。 “我不确定阿忻会不会来……”想起了自己无数次被杨毓忻怼下床的情景,昨晚用药放倒某人的那一幕,还有今早醒来发现自己堂而皇之地趴在人家胸膛上睡了一晚,口水淌了一片,心虚的林徽末快快地给擦干净后就装没事儿人溜了,可他真是半点也不敢想象若是杨毓忻发现蛛丝马迹时的脸色。 虽然他都筑基了,可一对上尚且凡人的好友,他仍是不觉气短三分。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强自镇定地道:“这两天,嗯,这两天他还有事。”他现在去找人岂不就是撞了枪口,若被翻旧账,他还能得了好? 林徽末认真地点头道:“过两日……过两日儿子再去请他过来做客。” 林母满意地笑了。 所谓的过两日,一拖就是九天。 若说这世上,谁对林徽末最了解,他娘算是其中之一。 忍了几日迟迟不见林徽末去请人,提一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别说林母了,就是林徽真都瞧出他哥不对劲了。 大年初九,林母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就求一朵他儿子的桃花,并心心念念快结个果怎么就这么难!不趁着儿子修为不高的时候抱个孙子,等大儿子在修者的路上越走越远,那孙子岂不也是越来越没指望了。 要知道,越是修为高深的修者,子嗣繁衍越是艰难。 林母坐在院子里直拍石桌,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愤怒地道:“林徽末,你给为娘滚过来!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怎么人家姑娘了?!”要不她一提“阿馨”的时候,她儿子怎么一脸的心虚。 林母越想越火大,就连一向爱腻在她身上的橘猫榛子都默默地躲在石凳底下,一双极通人性的橙黄色-猫眼无比同情地看着大主人。 “怎么、怎么人家姑娘?!”林徽末傻傻地看着自家亲娘,“阿娘,你在说什么啊,哪里有什么姑娘啊。” 林母磨牙,装傻,还装傻! 林母怒火熊熊,高声道:“要不是你怎么人家姑娘了,怎么不肯请人过来做客?!啊?!” 一提做客,林徽末才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禁开口解释道:“阿娘,阿忻他不是……”姑娘。 话没能说完,漪澜院外传来林家家仆的声音。 “末少爷,门外有一位杨公子求见。” “杨公子?”林徽末一愣,旋即惊恐。艾玛,阿忻这是找上门来算账了吗。 不过…… 瞄了一眼直拍桌子的林母,林徽末打了个冷战,立刻道:“阿忻过来了,我去迎他。”说完,不待林母说话就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阿忻过来了?”林母微愣,很快就意识到她念叨了许久的“姑娘”上门了。她先是一怒——“混小子,一点也不主动,不知道去接人家姑娘过来,半点他爹的风采都没有学到!”——而后是担忧,站起身往屋里走。 “见面礼得备好了,做儿子的不争气,当娘的只能多费些心思了。” 林徽末一口气冲出了漪澜院,然后磨磨蹭蹭地往湖心岛码头走去。 嘤,他才没有忐忑呢。 整个林家都笼罩在阵法之中,林家本宅内并没有四季之分。但出了阵法,深冬的寒意就扑面而来。天空之上,云是铁灰色的,暗沉沉地,太阳只是一个略显模糊的轮廓。鹅毛似的大雪飘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林家的本宅外的环形湖泊中。 林徽末随意地撩了一下略长的额发,抬眼就向台阶外看去。 林家本宅建在湖心岛上,四面环水,筑基期以上的修者能够涉水而行,但林家还有很多普通人的存在。他们则需撑船来到湖心岛外的码头外,凭林家信物得以入内。 仗着修真者的好眼力,林徽末一眼就看到立在码头上的身影。 只一打眼,林徽末就确定了来人确实是杨毓忻,哪怕他此刻正撑着一只白底绘墨梅的油纸伞,脸被油纸伞遮得严严实实。 心底那么一点心虚顿时就不翼而飞,林徽末眉一扬,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盈满了喜悦。他大步向码头的方向走去,笑嘻嘻地道:“呦,阿忻,终于舍得离开你那……”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油纸伞微微上移些许,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只宛如羊脂白玉的手。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骨节分明,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哪怕林徽末这个从不会注意男人手的人都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感慨,不愧是弹琴的手,跟他这个糙汉子就是不一样。 而当他看清油纸伞下的面容时,林徽末“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呆住了。 半遮半掩下,缓缓露出来的是世间难寻的极盛昳丽。那是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容颜,林徽末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能与之相媲美的相貌。“秋水为神玉为骨”用来形容男子本不恰当,但林徽末此刻却想不出其他能够形容眼前之人的诗句来。 林徽末不禁后退了一步,他的内心在呻-吟——他兄弟长成这样,日后哪个姑娘愿意待在他身边找虐啊。别说姑娘了,就是他看多了,他都担心日后的媳妇不好找。 日日用这样的长相洗眼睛,从今以后还有什么模样的人能够入了眼啊喂。 就像他之前说的,杨毓忻长成这样简直就是造孽。 好在林徽末并不是看重容貌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杨毓忻被蚀灵藤缠身,容貌毁得旁人都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时候成了至交好友。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杨毓忻亲手酿的酒功-劳不小。 林徽末恍神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被其他东西占据了注意力。 林徽末眉头紧皱地走过去,低声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原本的杨毓忻,眼睛是黑色的,黝黑的颜色比一般人的眼瞳颜色还要来得深邃。但眼前站在他面前的杨毓忻,原本黑色的眼瞳却变成了琥珀色,极为瑰丽的色泽。想起之前杨毓忻的身体状况,林徽末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杨毓忻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手中的油纸伞向林徽末倾斜过去,又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雪,缓声道:“这是祛毒的后遗症,并不碍事。”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杨毓忻眼睫微垂,语调幽幽,“在下更想知道,林少多日不曾登门,莫不是忘了杨某这个朋友?” 明明自己需要七天的时间闭关觉醒血脉,将被蚀灵藤吞噬的真元再度化为己用,即使林徽末过去找他也不过是扑了个空。但出关后发现某人一次也没有来,杨毓忻立刻开始“兴师问罪”。哪怕他自己其实门清儿,林徽末不登门其实是心虚气短,十有八-九是因为除夕夜当晚糊了他一脸的迷药和淌了他一胸膛的口水。 林徽末的身体一僵,干巴巴地笑道:“阿忻,这个我可以解释……” 杨毓忻略一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林少侠请。” 林徽末:“…………”兄弟你别这样,太瘆人了。 7.第 7 章 林徽末抬手抹了一把脸,吞吞吐吐地道:“这个……阿忻,你得保证,绝不对院子里头埋着的那五坛红尘醉和三坛梅子酒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只要不对他心爱的酒做什么,无论多大的风雨他都能够扛下来。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用着那双琥珀色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蓦地一笑。 杨毓忻的气质清冷淡漠,素来神情寡淡,不苟言笑。如今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哪怕弧度不过是随意的一勾,出现在这张极盛的容颜上是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恍若春风拂面,再冷的寒冰也能够在一夕之间融化。 林徽末直面这样的笑容,难免又愣了愣。然后,他就听到好友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难道是因为你放倒了我的那把药粉?” 林徽末僵住。 “还是差点毒死我的那碗醒酒汤?” 林徽末:“……喂……” “总不会是我那日早起胸口那滩湿漉漉的……” “不可能!”林徽末好悬没蹦起来,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生生瞪成了圆溜溜的猫眼,不敢置信地道:“我明明已经擦干……咳。” 杨毓忻相当淡定地道:“在你起床之前,我醒了一回。只是看你睡得香,虽然那滩口水……”杨毓忻顿了一下,“我只是怕你尴尬而已。” 杨毓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徽末的脸涨得通红,耳垂红得滴血。他简直不敢直视眼前俊美出尘的好友,扭头望天,干巴巴的声音满含幽怨,“既然知道我会尴尬,你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就这样翻篇不好吗! 杨毓忻:不好。 杨毓忻唇角的笑意加深,原本有如冰雕雪塑的人仿佛一瞬间就变得鲜活起来,他凝视着林徽末晕红的颈项和耳廓,在林徽末看不到的地方眸色渐深,轻轻咬了咬牙,要不是怕吓跑了他,他真想现在就凑过去,咬住他漂亮的颈侧。 不行,还不到时候。 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嗤笑。 杨毓忻微微垂眼,缓声道:“大概是因为,瞧着你尴尬的模样更有趣吧。”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对待他,你会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的。 满含怨念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林徽末手一引,“请吧,杨公子。” 杨毓忻颔首,撑着伞走进了林家的本宅中。 以阵法相隔,林家本宅内外无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杨毓忻收起伞,随意扫了一眼林家本宅的布局,而后就将目光专注在身旁的林徽末身上。 林家虽然是修真世家,但根基太浅,本宅的摆设奢华有余,灵气不足,看上去虽然繁花锦簇,却不过是人间富贵人家的华丽,比起杨家太禹仙境中几乎凝成液体的灵气相比相差太远。 林家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养出了一个林徽末。 只是,如何将他拥入怀中,就是一个值得思考,有些严峻的问题了。 杨毓忻心知肚明,他这张脸虽然还看的过眼,修为也还不错,但修真之人,皮相不过尔尔,元婴修为还不够强大。他酿的酒虽然不错,但不过小道而已,比起东城尹家人就差得远了。 东城尹家,一个依附于杨家的三品世家,以食入道。听说尹家的老祖曾经是皇宫的御厨,机缘巧合入了道。于是,这家人所修之道皆和厨艺有关。虽说修行之人多辟谷,不重口腹之欲,但若是有人做出来的东西于他们修为有益呢? 不提尹家五花八门能够增进修为的菜肴,单是尹家历代相传能够增进修者心境修为的黄粱灵酒就使这个家族备受推崇。 比起尹家的黄粱灵酒,他酿出来的酒最多够甘冽,于修为无甚益处。 杨毓忻皱了皱眉,单凭酒,不足以绑住林徽末。 【你想得太多了。】脑海中传来一个充满了倨傲嘲讽意味的嗓音,男女莫辨,【就你这张死人脸,谁看得上。】 杨毓忻眼眸一暗。 【那个林徽末倒是生得不错,腰细腿长,虽然睡姿差了些,可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闭嘴!】杨毓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眼眸微阖,神识潜入识海之中。他识海所呈现出现了的是一片冰天雪地,半空中悬浮着一面勾勒着太乙玄纹的金边铜镜。 杨毓忻冷冷地盯着那面传说中的神器,无数冰棱拔地而起,直刺昆仑镜,大有要将镜子穿个透心凉的气势。 然而,冰棱尚未触及到镜面,只见昆仑镜嗡鸣一声,那些冰棱就一寸寸化为齑粉。 杨毓忻闷哼一声,嘴角淌下一道鲜血来。 【啧啧,好大的火气。】昆仑镜上冒出氤氲的白雾来,一个穿着红底金纹长袍的身影若隐若现,五官朦朦胧胧,却是一身显贵之气。 杨毓忻的眼中浮现出真切的厌恶之色来。 【虽然本座很不满如今的现状,可没有办法,谁叫本座就是这般不幸地与你结了契。】大剌剌坐在昆仑镜上,男人黑发蜿蜒至地面,红色的袍袖挽至手肘。他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接着道,【有本座降尊纡贵地做你的本命法宝,要心怀感激。不要动不动就对本座动手动脚,简直放肆。】 【呵……】杨毓忻怒极反笑,他活这么大,除了害死了林徽末的江家人和那个白家长老以外,他从未有这般厌恶一个人,好吧,是神器。哪怕是当初给他下了蚀灵藤的魔道妖人都没让杨毓忻分给他太多的厌憎情绪,可见杨毓忻如今是多么讨厌这个据说是昆仑镜器灵的存在。 他之前不是没有本命法宝的。那是一个由曜水金精炼制出来的剑胚,金中带水,适合水冰灵根的剑修。杨毓忻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剑修,但剑乃百兵之首,是法宝中威力最大的一类武器。哪怕不是以己身为鞘,以人养剑的剑修,修真界中选择以剑为武器的法修就占了七八成。 严格地说,杨毓忻是以剑为武器的修士。 只可惜,再好的剑胚也抵不过蚀灵藤的侵蚀。不过一年的时间,他那已然达到了上品宝器的剑胚就被蚀灵藤吞噬殆尽,而紫府识海也因本命法宝损毁而塌了一半,被蚀灵藤所占据。 杨毓忻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回到两年前,但能够回到林徽末还活着的时候,他自是欣悦。可这昆仑镜是从何而来,他却一无所知。尤其以他如今的修为,驱动神器昆仑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它竟和他结契,成了他的本命法宝。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若是本命法宝是个不服管的,那馅饼里头无疑是夹着剧-毒。 最令杨毓忻难以接受的是,他这如今以成为本命法宝的昆仑镜,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器灵。 在他血脉半觉醒后,杨毓忻将蚀灵藤吞噬的真元重新取回就一举突破了元婴期。这本是一件喜事,不及而立之年就突破元婴期的修者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只要放出风声,不知有多少宗门为他抢破头。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他修为的恢复,昆仑镜里头沉眠着器灵也醒了。 杨毓忻本是个寡淡的性子,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个林徽末。可以说,本命法宝存在器灵此事哪怕再不符合常理,只要这个器灵不没事总拿林徽末说事,它纵是在识海里头闹翻了天,他眼皮子也不会动一下。 可偏偏这个器灵仿佛知晓他心底唯一的柔软处,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肆意引爆他的火气。 杨毓忻性子虽然淡,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要不然,在林徽末遇害之后,明明他能够多用一些时日将自己的修为提得更高些,或是回到杨家,以着杨家的势力和他的地位,哪怕他不拿出任何理由,就是要江家万劫不复,江家人绝活不过第二天。而不是一恢复修为就冲去了江家屠门,不管不顾地与白盛对上。 杨毓忻怒极反笑,冷声道:【要是阁下看不上杨某的小庙,不妨斩断你我之间的契约,纵杨某会因此重伤,亦绝无二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杨毓忻委屈自己——林徽末除外——哪怕以神器昆仑镜为本命法宝有千好万好,但冲着他总是编排林徽末,他就半点也容不得它的存在。 本命法宝绑定不易,一旦损坏或是斩断与宿主之间的联系,宿主的识海就会受到重创,就像当初因蚀灵藤吞了他的剑胚而塌了一半的紫府识海。 毁掉的紫府识海非三品仙草蕴魂草不可医治。若不是杨毓忻是半血古族,借血脉半觉醒而提炼了血脉,识海才得以修复。 杨毓忻不惧强行切断与本命法宝的契约而引起的识海重创,比起识海中存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弑主的本命法宝,他宁愿一拼。再者说,根据他所传承的记忆,古族为了完善自己的体质,不惮以天火地水锤炼肉身,更有甚者,连自毁根基之事都有,只为破而后立。 古族体质,常人无法企及,焉知古族为了完善体质,所行之事出乎常人想象。 拜蚀灵藤所赐,杨毓忻如今也算是破而后立。 8.第 8 章 真元,蚀灵藤吞了又吐回来,锤炼两番反而更加精纯。原本的本命法宝,曜水金精的剑胚算是彻底毁了,但里头积攒的灵气借由蚀灵藤反补回来,助杨毓忻突破至元婴。曾经的天品冰系异灵根虽然没有长回来,但伪仙胎虽然有个“伪”字,但仙胎毕竟不同于人身,这具身体没有灵根却胜过天下任何的极品灵根。对灵气的要求反而不拘于属性,修炼的速度更快了,反而需他时时压制。 于杨毓忻而言,昆仑镜对他从不是必需品,如果能够将它从识海中扔出去,纵是因此受到重创,杨毓忻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偏偏这个昆仑镜器灵不知在想什么,明明他们两看两相厌,那个器灵就是不松口。 而且,他虽然是灵体之身,毕竟是上古神器之灵,修为竟稳稳地压着杨毓忻,令他在这段契约之中,占不到丝毫的主动权。 杨毓忻:那是他拼着自伤也想要舍弃的玩意儿,偏偏就是甩不掉! 【别介啊。】盘腿坐在昆仑镜上的虚影懒洋洋地道,【虽然本座是真的看不上你这破庙,但贼船上都上了,本座这般专情的器灵,断没有中途换船的可能。本座最多辛苦些,将你培养成还算看得上眼的小船好了。】 末了,他不忘加上一句:【不必感激本座。】 面对昆仑镜器灵的厚颜无耻,杨毓忻冷笑一声,懒得再跟他说一个字,甩袖就脱离了识海。 ……………… 识海之中片刻的交锋,现实世界中不过须臾。 杨毓忻睁开眼睛,他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琥珀色的凤眸中是一片森冷杀意。 事关本命法宝的麻烦果然棘手,杨毓忻修行至今,所取得的成就抵过常人千年的苦修,却是从未听说过,本命法宝竟能够保留着器灵。 作为修者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法宝,本命法宝与修者识海相连,一向是人养法宝,法宝养人,两者心神合一。 可若是本该与宿主心神合一的法宝里头有个桀骜不驯的器灵呢? 别说心神合一,若不是本命法宝与宿主的契约对那个器灵有一二牵制,杨毓忻都得防着昆仑镜里头的器灵夺舍他的身体。 杨毓忻忍不住眉头紧锁,上辈子他修为恢复的时候,可没见到识海里头有昆仑镜。 所以,这昆仑镜,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今各大一品世家,有仙器一二便是顶级门阀,神器早已成了传说中的存在,更何况,昆仑镜还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十大神器之一。 杨毓忻刚拭下唇边的鲜血,正憋着气在前头领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毓忻的林徽末似有所觉,倏地回头,正看到他拇指上的殷红。 “你怎么了?!” 林徽末的眉头拧在一起,顾不得方才被杨毓忻说得羞窘,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脉门被制,杨毓忻脸上却无丝毫异色,只纵容地看着林徽末修长的手指对着他的手腕摸了又摸。 “虚浮无力,重伤未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登时就冷了下来,林徽末刷刷刷地冲杨毓忻甩眼刀子,有些恼怒地道:“什么痊愈了,合着毒解了,又受了重伤。既然受了伤就好好修养着,到处跑什么!” 严厉又挑剔地看着杨毓忻这身云锦白衣,广袖宽袍,本就生得俊美逼人,穿着这一身锦衣,当真贵气十足,可是—— “这大冷的天,身子骨本就差,狐裘呢?怎地穿得这么单薄?!嗯?” 方才光被好友这一身贵气震住了,完全忽略了他这身衣服不足以抵御凛冽寒风这个严峻的问题。 林徽末也不是一直都怵这个好友的。在杨毓忻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时,林徽末立刻就能够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小暴脾气。 林徽末瞪着大冷天不老老实实多穿一点,明明冻得哆哆嗦嗦(?)还摆出无比优雅矜贵姿态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代表人物的好友,一面指责,一面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一件火红色的狐裘,抖开就往杨毓忻身上披。 这件狐裘本来是他打算在他娘亲寿辰当日表孝心的,但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好友,林徽末就先贡献出这件狐裘吧。大不了,回头他再弄一身白狐裘送给他阿娘。 “阿末……”杨毓忻下意识推拒了一下,且不说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惧这等普通的寒气,单是笼罩在林家的大型阵法就使得本宅内温暖如春,他又哪里用得上这件狐裘。 “不许脱!”林徽末气急败坏,“给我好好披着!” 杨毓忻的手指一顿,他看着面上写满气急败坏的林徽末,清楚地感觉到这股愤怒之下的担忧关切,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林徽末,唇角一挑,冲他蓦然一笑。 “好。”杨毓忻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地系好绳结,柔声道:“都听阿末的。” 林徽末呆住了。 片刻后,林徽末怀疑地打量一下杨毓忻,话说这次主动登门的好友比起从来来要太温柔,温柔得让他不适应,还有那么一丁点,毛骨悚然。 咳,真的只是一丁点! 怀疑的念头刚冒出一点点,就听到眼前人再一次问道:“如此这般,阿末可高兴?” 这一回,林徽末真的打了个冷战。 吓得。 杨毓忻:“………………” 【啊啊啊,笑死本座了。杨毓忻,你也就这点本事。】 杨毓忻:【………………】 【不若让本座出手,如何?放心,好歹是本座如今的宿主,本座定会记得分你一杯羹的。】 至于羮是什么,杨毓忻不是蠢货,自然明白。 杨毓忻的凤眸倏地冷了下来,【闭嘴!】 杨毓忻默默地看着林徽末,却见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黑色的桃花眼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我明白,阿忻,我都明白的。” 杨毓忻:明白……什么? 林徽末严肃脸:“你人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赶你回去的。正好,我娘略通医术,让她给你好好看看。” 所以,不用强迫自己用这么……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他承受不来。 杨毓忻:“………………” “末哥。”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林徽末的身后忽然传来娇娇怯怯地一声呼唤。 林徽末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裳,眉眼精致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生得一副好颜色,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光景。观其穿着打扮,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三个婢女两个婆子,一见便知她在林家的地位不低。 杨毓忻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感兴趣。 然而,林徽末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谁啊? 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这娴静若水的举止,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婉玉吗?! 她居然叫他“末哥”?! 林婉玉,林家大房正室所出的嫡女。林家多子,女儿本就少,林徽末同辈的堂兄弟有十七个,但堂姐妹只有三个,而林婉玉是三个女子中唯一一个有灵根可以修行的,被千娇万宠也不为过。以至于她的性子极为高傲,同辈兄妹看得上眼的唯有自己嫡亲的两个哥哥,似林徽末这样的,别说“末哥”,肯叫声全名都算她心情好。 现在,她竟然唤他“哥”。 林徽末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古怪极了。莫不是今天的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林婉玉今日为何对林徽末这个堂兄客气,还不是因为方才那惊鸿一瞥。 食色,性也。 不要以为只男子好色,女子也偏爱颜色好的男人。 林婉玉刚从正院请安归来,她从她娘亲那里得了一块中品灵石,正想着回院修炼,好尽早筑基,维持住这一张花容月貌,免像她那几个姑姑,要么一生徘徊在炼气期,区区百年就化为一抔黄土;要么三四十岁才筑了基,每月驻颜丹不断才堪堪维持住现在的容貌。 往日里她见到林徽末这种林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时,冷笑一下都算是打招呼,能当没看见就当没看见。用她娘的话说,别看他们都姓林,但林徽末就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不用太关注。 或者说,纵观林家上下,谁有她娘身份尊贵! 眼见着林徽末正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遥遥看着,林婉玉只暗自嗤笑,说不得从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回头告诉她父亲,让她父亲治他一个行为不端。随便将阿猫阿狗往家里带的罪名来。 谁料她只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怔住了。 长这么大,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心如鹿撞”,林婉玉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林徽末素来是她看不惯的家伙。美色误人,林婉玉脑袋一晕,往日里风风火火的架势一转眼就变成了小家碧玉的羞怯,那一声“末哥”叫得那是一个心甘情愿。 林婉玉似缓实急地走到林徽末跟前,先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对面神情淡漠的杨毓忻,远远瞧着只觉得恍若谪仙,就近看着更觉容颜极盛,世上难寻。林婉玉酡红着脸,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才用着仿佛喘不过来气的声音小声道:“小女子林婉玉,见过公子。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末哥的朋友?” 林徽末偏头瞅了瞅大变样的林婉玉,嘴角抽了抽。 林婉玉表现得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这姑娘在寻思着什么。 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杨毓忻,他说什么来着?这长相就是造孽啊。 只可惜,林婉玉是大房的掌上明珠,断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普通人。再者,就她那性子,如今温柔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时日久了,万一现出母老虎的本相,跟他兄弟结亲岂不是害了他。 9.第 9 章 林徽末刚想说什么,杨毓忻就先开口了。 他的目光冷峭,淡淡道:“在下杨忻,秣陵城小小商户而已,当不起‘公子’二字。” 既然离开了杨家,对外他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本名。 不过,林徽末是唯一的例外。 林婉玉一愣,霍地抬头,商户?! 她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愕然发现,这位恍若谪仙一般的公子,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林婉玉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她虽然骄纵,但并非没有分寸。哪怕她能够拼得父母疼惜,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人,但那人断断不能是个普通人! “你、你……”林婉玉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眼眶都红了。 杨毓忻略一颔首,看了一眼林徽末。 林徽末心领神会,忙道:“婉玉妹妹,我和阿忻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不待林婉玉回应,拽上杨毓忻就走。 林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小姐。”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唤道,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玉。 林婉玉霍地转身,冷声道:“回惜玉阁。” 那个杨忻,应该和林徽末同龄。在这天璟大陆之上,修仙之风蔚然,每年在秣陵城招收弟子的修仙门派就不下五指之数。哪怕资质不佳,没被一品大宗门相中,但只要有灵根,小门小派也是去得的。 二十多岁没有修真,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具备灵根。 可惜了。 林婉玉咬着嘴唇,神情抑郁。 母亲有意将她嫁回白家,林婉玉知道,也并不排斥。别看她活得张扬,但她不傻。 林家算什么,哪有她外祖白家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想嫁天之骄子。白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哪怕只是一个分家,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胜过林家百倍。 只是,林婉玉再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也没能敌过小女儿怦然心动的情意。 但前提是,那个杨忻得是一个修真者。 “可惜了……” 林婉玉叹了口气,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就年老色衰,寥寥百年就成枯骨一堆。这桩婚事,她爹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 紧了紧手中的灵石,林婉玉眸光锐利,她还是去修炼吧。 这一次,就看在那个杨忻的面子上,不找她爹告状了。 ……………… 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短短时间里百转的心思,林徽末生怕这姑娘生出什么幺蛾子,拽着杨毓忻就走。直到拐个弯,彻底走出了林婉玉视线,林徽末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慢吞吞地道:“婉玉,妹妹?” 林徽末打了个冷战,忙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那只是还她那声‘末哥’而已,林婉玉被我喊妹妹指不定得都呕呢。” 林徽末与杨毓忻相识不过三年,但极为投契。像他家里的事情,他也不瞒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他素来是做不来的。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似是不经意地道:“林婉玉,她的母亲可是出身白家?” “没错。”林徽末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伯母有意将林婉玉嫁回白家,你……” 杨毓忻失笑道:“嫁回白家就嫁回白家,与我何干。阿末,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就那么看向林徽末,仿佛他敢回一个“是”,就会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林徽末干笑,“我家兄弟是谁啊。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开始修真,不出五年就能够筑基!” 林徽末越说越肯定,完全没注意到好友此刻微微抽搐的嘴角。 五年才能筑基,阿末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要不是未免在身体尚未长成之前筑基,使得在元婴期之前只能够保持那等不甚成熟的躯体,以着杨毓忻当初的资质,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根本用不上一年的时间。 说真的,杨毓忻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蹉跎半生也没能筑基。 林徽末不知杨毓忻此刻心中的无言以对,他自己是越说越自信满满。他现在已经确信,阿忻之所以没能走上修真一途,定是当初有人下毒暗害所致。 说起来,他弟弟林徽真从小就特别有想法,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无理也能够辨三分。他从来就觉得他这个大哥“天真至极”,总觉得他那个小娃娃一时不看着他,他不是被其他房的堂兄弟姐妹坑,就是被善功堂发布的任务坑。 林徽末真不知道他弟弟那些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歪理听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林徽末捉摸着,竟觉得那些歪理邪说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当初遇到杨毓忻的时候,林徽末代入了他弟弟的思维一下,顿时就确定了他这新交的朋友就是惨在宅斗中折戟,被下毒外加赶出家族的小可怜。 是的。在杨毓忻毫不知情之下,林徽末已经给他安了一大段狗血世家恩怨情仇的身世。 按着他弟弟的逻辑,往往这些在宅斗中被炮灰了的人,要么自此一蹶不振从此杳无音讯,要么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贵人,形势逆转衣锦还家将坑了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此之谓,逆袭。 林徽末,十分自觉地给自己代入了贵人的身份。 虽然他这“贵人”当得异常狼狈,时常被“小可怜”压得死死的。好在“贵人”的心胸宽阔,哪怕数次被“小可怜”噎得无言以对,仍坚-挺地护着“小可怜”。 如今,阿忻的毒也解了,性命无忧。为了让他这兄弟重拾信心,林徽末夸起杨毓忻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杨毓忻能不能感受到林徽末的夸奖之意,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反正,识海中再一次传来某个阴魂不散的嘲笑声。 林徽末说得郑重其事,就差赌咒发誓,杨毓忻肯定能够五年筑基,十年金丹,百年化神,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小美人无数,坐拥后宫三千。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毓忻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林徽末的后脑勺上。 “闭嘴吧你!” 林徽末默默地闭上了嘴,对他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小心失去他这么好的贵人! 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漪澜院的门口。 一直伺候林母的方嬷嬷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末少爷。”然后看向杨毓忻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方才还蔫了的林徽末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嘻嘻地将手臂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介绍道:“方嬷嬷,这是杨忻,我的好兄弟。” “原来是杨公子。”方嬷嬷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快里面请,夫人正在正屋等着两位少爷呢。” 方嬷嬷的神情间有着几不可查的遗憾。杨忻,怕就是夫人方才念叨着的“阿忻”了。本以为是个美娇娥,结果,的确够美了,整个秣陵都找不出能比他更美的,偏偏就是个男人。 好兄弟啊,怕是夫人一开始就想多了。 方嬷嬷不想承认,当初想多了的不只夫人一个。 方嬷嬷正要将人往屋子里引,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三人身后响起。 “哥!” 这一声“哥”,叫得可比方才林婉玉叫得真诚欢快许多。 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隐约浮起一丝红色。 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真。 虽然以着杨毓忻的通透,哪里会不知道,纵是没有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那一出,江家早早就勾搭上了那个白盛,一早就有独霸秣陵资源的念头。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毓忻的气息仍是有一瞬间的紊乱。 【你讨厌他?不若本座帮你杀了他,如何?】 杀了他……当初害死阿末的人,无论是江家还是白家长老,他都杀了个干净。唯有这个林徽真,自天海小秘境后就不见踪影,不过苟且偷生之辈! 他该死,因为,林徽末是因他而死! “真真,快过来。”林徽末看到弟弟笑得开怀,“大哥给你引荐一位兄长。” 【……不行!】听到林徽末的话,杨毓忻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平静,【那是阿末的弟弟。】 林徽末有多疼这个亲弟弟,没有人比杨毓忻更清楚。虽然林徽真十分碍眼,虽然他下手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但他若死了,只会惹得林徽末为他伤怀。 只要林徽末还在乎这个弟弟,他就不会动他分毫。 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其实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但小动物的敏锐直觉还是让林徽真打了个冷战。奔向他亲亲大哥的脚步一顿,林徽真摸了摸后颈,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 “啊?哦。”林徽真暗骂自己想太多,距离剧情还有两年的时间,更何况他在林家本宅内,安全还是有一些保障的。 于是,他乐颠颠地跑到林徽末的面前,又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披着火红色狐裘的背影。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九,外头还冷得很,但林家本宅内可谓是温暖如春,就这么披着狐裘好吗?不热吗? 这习惯,还真像是《仙道至尊》中后期出现的那位反派大boss,魔尊魇皇啊。 林徽真心中感慨道。 10.第 10 章 魔尊魇皇,魔界四道两盟共主,万年来第一个一统正魔道和邪魔道的尊主,初露面的时候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姓名不详,与正道第一人天华门太上长老离祁真人是修真界唯二的渡劫期。 离祁真人,就是男主的师尊。中期被魔道算计,屠杀了无数正道修士后消失无踪。 在这部小说中,魔尊魇皇的出场不多,但关键点上总是有着他的出现,十足的幕后boss形象。着墨不多,却是公认的本书第一美人,颜值突破天际。 谁叫作者在描写第一女主,天华门门主的掌上明珠微清珣的时候,那是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长篇累牍,恨不能将微清珣描写成九重天上的神女,完美得没朋友。而当描写这位魔界尊主的时候,只一句就将他推到了神坛之上。 原文是这样的—— “微清珣虽有是人间难得的姝色,但在那个身穿火红色狐裘的男子面前,却如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第一女主碾压了大半部小说各种款式女配的颜值,到了魔尊这里就成了不值一提,可见魔尊得帅到多惊天地泣鬼神。 只一点让无数读者无语的是,魔尊出场,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温暖如春,长年火红色狐裘不变,也不知道他和红狐狸有什么仇。哪怕无数读者叫嚣着,让作者大大给人家魔尊换件装备,作者依旧如故,从开始到最后,坚持狐裘不变。 林徽真坚信,魔尊十有八-九是个绒毛控。 不过说起来,好好一个bg小清新种马文,写这么一个颜值碾压所有妹子的魔尊做什么?多少官配粉都倒戈在魔尊脚下,跪求主角收拾收拾嫁到魔宫去……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主角,林徽真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可是个笔直笔直的男主角。 呸,他怎么想到这里来了! 啪啪两下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去,林徽真专心跟大哥见朋友。 平日里他大哥虽然大剌剌的,但经过他的培养(??),他大哥该有的警惕戒备心一点也不少。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在外头闯荡,肯定认识朋友一二,但能让他带回家的,这位是第一个。 好吧,这次是杨毓忻自己主动上门来的。 不过,前段时间,林徽末确实邀请过他,只是杨毓忻自己没有应下而已。 这个时间点,杨毓忻对林徽末无疑是有几分看重的,但远没有两年后的程度深。最多会在他来的时候招待他一坛子美酒,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如今……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敛去眸中的冷意,杨毓忻转过身,只像平日里那般,神情淡淡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林徽真卡壳了。 …… 林徽真傻乎乎地看着杨毓忻,脑里疯狂地刷着屏—— 啊啊啊,快来看神仙啊。 修真界无丑人,除非是自己作的。 且不说修者碎丹成婴的时候有一次改形易貌的机会,单是每日修炼的时候,灵气反复冲刷着体内的经脉,伐经洗髓,渐渐排除体内的污垢杂质,最起码保证了皮肤的白皙细嫩。再糟糕的底子,若是有一身白皙的皮肤,最起码也耐看。 但如眼前这般盛极的容貌,林徽真两生两世却是第一次见到。 林徽真:可恶,竟然比小爷还好看! 这不科学! 话说,在这修真界,还讲究什么科学。 林徽真有些傻眼,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禁一哆嗦,立刻从怔楞状态脱离出来。 幸好他是笔直笔直的汉子。 林徽真庆幸。 林徽末“啧啧”两声,看着弟弟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手臂一伸,大剌剌地往杨毓忻肩膀上一搭,只相差了半个头的身高让他做这个动作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他看着自己的傻弟弟,神情间带着关怀,道:“这是你哥我的好兄弟,杨忻。”他自然知道杨毓忻才是真名,但只要杨毓忻不主动提及,他就不会对旁人透露半个字。 按照一贯的套路,接下来肯定就是让林徽真叫杨毓忻一声“哥”。但杨毓忻他还不了解吗。他那性格压根不是稀罕弟弟的人,但称呼阁下公子,未免有些见外。 正林徽末思索着能用上什么字眼,杨毓忻就开口道:“你是阿末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杨哥’便好。” 对,阿末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林徽末扭头冲杨毓忻一笑,他就喜欢阿忻跟他不见外。 没有错,他弟弟也是阿忻的弟弟,娘也能分一半给他! 旋即看向林徽真,等着他弟弟上道叫哥。 谁知道,往日里百精百灵的林徽真此刻就像是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毓忻。 此刻,他的脑袋里不断回响碰撞着“杨忻”二字,仿佛有什么惨烈的真相就那么糊在了他的脸上。 哪怕这世上有无数个姓杨的,碰巧叫忻的也不会少,可帅到这么惨绝人寰还穿着火红色狐裘的男人,能有几个?! 哪怕修真界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魔尊姓甚名谁,就连一个魇皇都是因他的行事手段太过酷烈,如同给天璟大陆蒙上的梦魇,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但站在上帝视角上,看过最新更新的那第四百九十章,魔尊的名讳就不再是秘密。 彼时,正是正道发现魔尊正在谋划一个足能够颠覆整个天下的阴谋。未免苍生涂炭,正道一门二宗三派四家联合无数大小宗门围攻魔域,被推举为首领的就是主角。 大乘后期修为,那时的主角已然代替了离祁真人,成为正道第一人。 动手之前,主角发现杨家家主杨天正鬼鬼祟祟地摸出了营地。靠着仙府的隐蔽,主角跟了上去,发现杨家家主私见的人竟然是魔尊。 他管魔尊叫“孽子”,让他收手,见他不听,气急了就管他叫“杨毓忻”。 结果,魔尊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远远扔下一句“杨毓忻已死,活着的只是杨忻罢了。” 明明是贯穿小说后半部分的灵魂人物大反派,直到快完结的时候才爆了名字。 可怜林徽真看到了最后一章,最后一句,就是这么一句“活着的是杨忻”。本来就莫名其妙地针对这部小说过目不忘,更何况还是他看到的最后一章更新,能不印象深刻吗! 现在,就有一个杨忻站在他的面前,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还披着血红血红好像拿血染出来的狐裘。林徽真此刻深深地希望谁能给他一巴掌,怒斥他想太多。 林徽真的腿肚子在哆嗦。 他就是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而已,上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跟着同学偷摸去了次酒吧,回头就被他老妈一顿胖揍。如今就这么直面大魔王,他心里虚啊。 他承认,他就是个废柴,当不起这个主角。 于是,别说林徽末,就连打心底讨厌林徽真的杨毓忻都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个也就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扁着嘴,眼眶都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放声大哭起来。 杨毓忻:这个林徽真什么毛病? 林徽末吓了一跳,他弟弟是怎么了这是。他忙走到林徽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声道:“真真,阿真,真弟,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林徽宝?!” 林徽末捏拳头,他都偷摸揍过那个小胖子一回了,他怎么还不知死活地找他家真真的麻烦! 看来一遍不行,只能再揍一遍。 林家四房正院里,正在翘着二郎腿啃鸡腿,体态丰腴得有些过了头的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一哆嗦,喷香的鸡腿就掉在了地上。他搓了搓肉呼呼的手臂,嘟囔道:“奇怪,好像感觉到一股杀气。” 此时,漪澜院外。 “呜哇!”林徽真一头扑进了自家哥哥的怀里,眼泪鼻涕糊了林徽末一衣襟。 清楚地感觉到胸前的湿润,林徽末:“………………” 林徽末:这也就是亲弟弟,不然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他看了看林徽真紧抱着他家阿末腰际的手臂,缓缓开口道:“若是阿真觉得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自有阿末和我为你做主。” 杨毓忻:只要将爪子松开,想要什么都没有问题! “没、没委屈。”心惊胆战地扑到亲哥怀里泪雨滂泼一通,杨毓忻清冷的声音一入耳,林徽真陡然想起大魔王和他亲哥方才一副哥俩好地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相视一笑…… 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大魔王不是为了什么仙器神器才在这里出现的——话说林家根本没那么高档的玩意儿,满打满算最值钱的兴许就是老祖手上的那把上品法器,白给大魔王都不稀罕——林家上下,应该是安全的吧? 那一刻,林徽真觉得自己丢脸死了。 11.第 11 章 要不是不想更丢人,他真想就这么埋在他哥的衣襟里,等眼睛的红彤彤褪下了再抬头。但想到一旁站着的九成可能就是大魔王,林徽真抬手抹了一把脸,越过他哥的肩膀,偷偷瞄了一下杨毓忻。 方才对其容貌的惊叹早已被代换成了对《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丰功伟绩”的惧怕。 见他眸光冷冷,瞟向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让他直哆嗦的寒意,林徽真咽了口吐沫,下意识退出了他哥的怀抱。他小心翼翼地往那里一戳,心底的胆战心惊是不敢表现出半点,只可惜附近没有镜子让他瞅瞅自己的演技如何。他干巴巴地冲杨毓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竭力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来。 “我、我没有委屈。”剧情未开始就被终极大boss登堂入室,哪个主角比他惨。 “我只是,太高兴了。”林徽真心中泪流满面,“我哥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交到几个朋友,出门在外我总是忍不住担心。如今、如今有杨、杨哥在我哥身边,我就放心了。” 说到最后,林徽真的声音又带上小抖音了。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他弟这表情,不像是放心啊。 话说,他弟的胆子明明贼大,虽然阿忻的气势冷了些,可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看着仿佛又快要哭出来的弟弟,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睁着眼睛就认下了他弟弟的话。 “没错没错,真真你就放心好了。”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哪怕林徽真分明是在胡扯一通,但他听在耳中,方才阿末被他抱住时的怒火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林徽真,也不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嘛。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客气了。我自当与阿末相互照应,这一点就不用阿真费心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将阿末留给他一个人。 林徽真拼命点头:“好的好的。”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他弟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啊。 ……………… 林徽末好好的一身衣服糊上满衣襟的鼻涕眼泪,初始他见林徽真哭得惨兮兮,心疼了也就没说什么。如今见他弟弟恢复过来,林徽末低头瞅了瞅黏糊糊的衣襟,他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林徽真几个暴栗。 林徽真嗷嗷两声,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放在平时他就要撒娇撒泼了,但大魔王就站在旁边,他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哥,看得林徽末无奈扶额。 一旁的方嬷嬷看得一头雾水,她被小主人的眼泪骇地一激灵,以为小主人在族里学堂受了委屈,心疼极了。但转头小主人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方嬷嬷不禁心道自己果然是老了,然后告一声罪,转头往后厨去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她还是去后厨督促一下吧。 林徽真堪堪收拾好的心情在他哥回房换衣服,招待杨毓忻的任务暂时压在他肩上的时候又乱成一团。尤其在他发现他哥人一走,大魔王身上那些微的柔和消失得干干净净,明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这边,林徽真就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如刀,慢悠悠地在他的咽喉要害处转悠。 糟糕,腿又要软了。 林徽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打破这片静谧,吓得林徽真险些蹦起来的,是杨毓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得我。” 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林徽真差点又哭出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没、没有!” “呵……”杨毓忻轻哼一声,不语。 林徽真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蠢! “你不必害怕。”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人的眉眼只有三分相似。但只这三分相似,杨毓忻就看不惯林徽真露出像是受惊兔子似的神情来。 杨毓忻对林徽真的了解并不多,两辈子,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林徽真。但林徽末没少在杨毓忻面前念叨他这弟弟,说起他干出的糗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久而久之,杨毓忻对林徽真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今日一见,唔,有些惊诧。毕竟,在阿末口中,他那弟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性格。 说来也不是林徽真胆子小,实在是《仙道至尊》一书中,魔尊魇皇的“丰功伟绩”可谓是罄竹难书。那种大反派,在不危及己身的时候萌一萌也就罢了,真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想攻略的都是嫌命长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那人记上。 眉头微微皱了皱,杨毓忻淡淡道:“你是阿末的弟弟,单在这一层关系上,只要你没有对不起阿末,我就不会动你。” 林徽真一愣,啥?对不起……他哥?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哥!”林徽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说他胆子小,他认了。说他会对不起他哥,开什么玩笑! “那不就结了。”杨毓忻瞥了一眼强压怒火的林徽真,“我不会对你下手,你不用这么害怕。” 说起来,在他未中蚀灵藤的时候,在修真界亦是小有名声,似乎是被人称作冰魄剑君。他行事虽算不上中规中矩,但杀人夺宝动辄以势压人之事从未干过。并非他爱惜羽毛,只是不屑此等行事。但没有想到,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外的名声原竟是如此之差,只猜出了他的身份就让林徽真胆战心惊。 识海中,再次传来某器灵恼人的嗤笑声。 杨毓忻面无表情。 而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那颗因为见到可怕人物而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实地上。 《仙道至尊》鉴定过的,魔尊魇皇的行事手段虽然酷烈,但为人重诺,言出必行。 揉了揉心口,这危机感褪去了一大半,林徽真的好奇心就冒头了。 林徽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您……尊上您怎么会在秣陵呢?” 尊上? 杨毓忻眼神微动,他确定,这个小子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徽真,道:“我怎么不能在秣陵。” 林徽真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毕竟,尊上您贵人事忙,秣陵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连个像样的灵脉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里有哪里吸引了您的注意。” 魔尊啊,这么大的人物难道不应该坐镇魔宫,谋划着如何压正道一头,抢地盘抢宝贝吗? 难道…… 林徽真心中悚然,难道真跟他猜的那样,秣陵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实藏着大宝贝,让这位魔尊大大都心动不已,亲自来这里夺宝? “没错。”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原来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小心念叨出声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魔王竟回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林徽真一脸懵逼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深深地看向换好衣裳正向他们走来的林徽末。一身天蓝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修真之人自认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凡世的江湖武者。但林徽末却自小对江湖武林抱有向往,使他在修炼之余很是认真地琢磨武者的武功秘籍,每日练刀不缀。如此,使得他的身体颀长挺拔,既不似一般武者肌肉遒劲,又不像普通修者,虽然身体强韧但看上去异常文弱。 抱在怀里的手感,相当不错。 杨毓忻的眼底依稀闪过笑意,他的嘴唇不动,却以着唯有身旁林徽真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声道:“这秣陵,确实有我觊觎不已的宝贝,需得时时看着,然后……” “得到他!” …… 换好了衣裳,林徽末带着杨毓忻见了林母。 见到来人不是自己期待的姑娘,林母抚摸着腕上翡翠镯子的动作一顿,一双和林徽末像极了的美眸怔了怔。 杨毓忻不以为杵,只向林母揖了一礼,温声道:“在下杨毓忻,见过伯母。”声音虽然清冷,但语调却是柔和。 林母那点小失望,早在看清了杨毓忻相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连连道:“你就是阿忻吧。果然是人中龙凤,我那个傻儿子你就多担待些吧。” 杨毓忻唇角勾着浅笑,道:“伯母说笑了。” 不得不说,杨毓忻虽然性子冷,看上去不通人情。但只要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只需要稍微柔和面上的神情就能让别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一副好皮囊带来的便利了。 林徽末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友跟母亲大人相谈甚欢。看自家娘亲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叫一个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看着杨毓忻带着的亲近劲儿直接胜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林徽末恍然意识到,他从前担心阿忻性子太冷找不到姑娘什么的,完全是瞎操心。 看看这个将自家娘亲哄得笑语不断的俊美青年吧,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姑娘虏获不得芳心! 12.第 12 章 林徽末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却不知自己身旁的弟弟所经受的惊讶远胜于他,简直就是惊骇了。 传说中脾气冷淡谁的面子都不给动辄杀人屠城的魔尊大人在哪里? 这个哄得他娘笑声不断的小白脸是谁是谁是谁!!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魔尊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位修为仅在筑基后期的修士? 林徽真神思不属地坐在一旁,他方才过了一遍主角相关资料,真的没有发现主角他家跟什么大宝贝有关。但他没有气馁,魔尊说出的话必然有他的深意。于是,林徽真开始根据自己当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推测这林家上下究竟有什么能够当做蒙尘的宝贝。 是林家大门口的那头石狮子,还是林家祠堂的某张蒲团? 林徽真的思想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而林母这边,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披着火红狐裘的青年。 首先他的长相就深得她心,比起那两个一听她念叨就跑得比谁都快的臭小子,杨毓忻这种长相好,无论她说什么都能够认真倾听,并提出看法一二的青年,哪怕不理解也绝不敷衍的模样,简直讨喜到了心坎儿上。 就在林母对杨毓忻的好感度不断上升的时候,杨毓忻的手指抚过右手上的纳戒,一旁的桌案上就出现了一红一黑两个盒子。 杨毓忻双手捧着红檀木盒子递给林母,缓声道:“初次登门,小小心意,还请伯母笑纳。” 林母笑盈盈地拍了拍杨毓忻的手,嗔道:“来家里送什么礼物,阿忻你就是太见外了。” 杨毓忻浅笑不语。 林徽真捧着他那份礼物,只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魔尊送你的礼物,敢收吗?你敢收敢收敢收吗?! 貌似不收的后果更加可怕。 林徽真:这一天吓上几回,他觉得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林徽末凑过去,一手搭在杨毓忻的肩膀上,一脸的幽怨。 “我呢我呢,阿忻你简直偏心。”林徽末一脸控诉地看着好友,“你忘了,是谁在你孤独寂寞冷的时候陪你喝酒到天亮?是谁在你三餐不继的时候上门催你勿忘餐饭,是谁……” “是你是你都是你。”杨毓忻唇角微勾,不待林徽末细数自己对他做出的贡献,缓声道:“是你挖了我埋在梅树底下的酒,喝得一干二净。是你在我不想用饭的时候用吃光所有饭菜的行为来提醒我该吃饭了。是你……” “停停停!”林徽末俊脸通红,义正言辞地瞪着杨毓忻,严肃道:“不许在我娘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杨毓忻略一颔首,耸了耸肩。 林徽末:“………………” “噗嗤。”林母以手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花枝乱颤。 哎呦,她这皮猴子似的大儿子呦,总算碰到个克星了。 林徽真……林徽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喵呜喵呜。” 堂内的笑语声引来了某只体重超标的橘猫。它踩着猫步走过来,一双黄莹莹的猫眼在见到堂中身披火红狐裘的男子时,顿时就是一亮。它忙跑到颠颠跑过去,刚想蹭一蹭美人的时候,美人淡淡的一瞥顿时就令橘猫僵住了身子。 “呦,榛子来了。”林母俯身将橘色胖猫抱了起来。 榛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林母的怀里,可怜巴巴地仰着头看向杨毓忻,惨兮兮地“咪呜”一声。 林徽真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橘猫。瞅着它有色心没色胆的蠢像,要是平常,他一定大肆嘲笑一番。但眼下橘猫色心的对象是魔尊,林徽真就默默闭紧了嘴巴,安静如鸡地捧着魔尊送他的见面礼,动也不动。 林母笑着举了举榛子的胖爪,对杨毓忻道:“这是榛子。” 杨毓忻微微颔首,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橘猫的脑门,“很有灵性。” “咪呜~~”橘猫榛子顿时做幸福状躺倒在林母的怀里,猫眼微眯。 “啧啧。”林徽末摇了摇头,感慨道:“真是作孽啊,连一只猫都没有办法幸免。” “胡说什么呢。”林母嗔了大儿子一眼,复又看向冷冷淡淡但异常合眼缘的杨毓忻,只觉得越看越喜欢。摸了摸榛子的脑袋,林母抿了下嘴唇,下了决心。 抬手撸下腕上的翡翠镯子,林母将镯子往杨毓忻手上放,道:“伯母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镯子是你伯父生前赠予伯母的定情信物,我本想将这镯子当做传家宝传给长媳。阿忻,你与阿末情同兄弟,这镯子你收着,日后给你媳……”妇。 林母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个容颜极盛的青年直接将那只镯子套在手腕上。 修者日日受灵气冲刷经脉,体质本就远胜于常人。如今杨毓忻成就元婴,还觉醒了伪仙胎,一身筋骨有如冰雕雪塑,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哪怕套着女子的饰物,却也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衬得腕骨有如上好的艺术品,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母:“………………” 杨毓忻弯了弯唇角,道:“很好看。”顿了一下,“多谢伯母。” 林母:“……你喜欢就好。” 林徽末摸了摸下颌,道:“倒没有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玩意儿。” 原本有些发懵的林母顿时横了林徽末一眼,“什么叫做这玩意儿。这是你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 “是是。”林徽末连连摆手,“娘您说的是。您的翡翠镯子冰清玉莹,一看就不是凡品,爹他果然好眼光。哎呀,阿忻,你媳妇日后有福了。” 林母抬手轻点林徽末的额头,“调皮。” 杨毓忻淡然颔首,道:“那是自然。” 林徽真则呆呆地看着魔尊将戴着镯子的手腕拢在袖中,难道藏在林家的宝贝,就是他娘刚刚送出去的翡翠镯子? 林徽真死鱼眼,这究竟什么鬼! 接连的打击让林徽真越发恍惚起来。 而他的异常,显然引起了母亲和兄长的注意。 林母有些诧异地看着自进屋开始就沉默是金的小儿子,疑惑地道:“阿真今日为何如此安静,为娘都有些不适应了。” 突然被点了名,林徽真一僵。而后抬头,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林母身旁坐着的杨毓忻,佯作平淡地道:“什、什么安静啊,娘,您说得儿子平日里多闹腾似的。” 林徽末笑嘻嘻地看着小弟,“可不就是一刻不得闲的皮猴子吗。” 林徽真不说话,只默默地盯着自家大哥。 大哥,你行。你有魔尊当靠山,小弟我忍! ………… 虽然林徽真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要谨慎,这个魔尊不好惹,一个弄不好,他小命不保,林家可能就要提前玩完。但穿越前,他也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每日除了学习就是看看小说打打游戏。而穿越后,十四年来,哪怕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但他没有太多的代入感啊。他哥是个护犊子的,以至于他修炼至今,炼气六层,别说外出历练,他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显然,他哥也清楚这样下去不行,定下十五岁生辰之后带他去一趟燎荒山脉,借此机会宰几只妖兽来找找手感。 但那些不是重点。 关键是,林徽真那一张小脸,完全没能将心底的心理活动掩藏得好好的,反而如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将自己心底的不安焦躁反映出来,令在座的林母和林徽末大皱其眉,又一次琢磨起来,是不是学堂里头有人欺负了自家小幺。 杨毓忻眼睫微垂,啧,应该怎么说呢。不小心欺负了那个小子的人,就坐在这里呢。 杨毓忻觉得,那小子可能认错了人。 不过想想当初林徽真引出来的事情,看在他是阿末的弟弟,他不动他。但让他胆战心惊一阵,却是可以有的。 杨毓忻身上有伤的事情,借着林徽末的口,林母知道了。当下她一诊脉,眉头就拧了起来,嗔怒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死撑的性子还跟徽末那个臭小子一个德性。” 林徽真霍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家娘亲。只见他家美人娘亲抬手就轻点了杨毓忻额头一记,神情间透着亲昵的嗔怪。 林徽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站起了身。 屋内三人立刻看向林徽真,自家娘亲和兄长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疑惑地看向他。 杨毓忻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认真地冲林母道:“此事是我疏忽,让伯母担心了。” 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儿子,复又看向杨毓忻,道:“你知道就好。我看这样吧,伯母略通些医术,若是阿忻不嫌弃,不妨小住几日,好好为你调理一番。” 连自己身体都疏忽了,林母本想斥责他不爱惜身体,忽然想起儿子之前告诉她,杨毓忻是孤身住在秣陵,不止没有亲眷,连个知冷暖的人也没有,心中怜惜之情大起,不禁开口挽留道。 13.第 13 章 林徽末也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啊,你就放心住在这里,让娘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我兄弟也好秉烛夜谈抵足而……”林徽末卡壳,他忽地想起这几天他为何不敢登门蹭饭。抵足而眠,可千万别恼了阿忻再将他踹下床才好。 林徽末尴尬一笑,断然改口道:“我那院子有两间客房,回头收拾一下……”话没说完,林徽末一看杨毓忻清清冷冷看过来的眉眼,挠了挠脸颊,“我去住,阿忻你就住我的房间就好。” 杨毓忻垂下眼,缓缓道:“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等以客为主的混账事。”瞥了林徽末一眼,“抵足而眠,很好。” 林徽末默默地擦了擦嘴角,他发誓,一定不会干出有损形象的事情,比如说,淌口水。 三言两语,杨毓忻暂住林家之事就定了下来。 林徽真懵住了,下意识开口道:“等、等等!” 开什么玩笑啊,让魔尊住进林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吗! 虽然以着林家的实力,即使反抗……小胳膊也别不过大腿,但是,真的不挣扎一下吗? 再一次引起屋内三人的注视,林徽真心中无语泪流,尤其是魔尊大人的目光。他默默咽下了反对,干巴巴地道:“我去找方嬷嬷准备一应物品。”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看得他又抖了抖,方道:“多谢阿真了。” “不敢不敢。”林徽真连连摆手,同手同脚地走出正堂。 还没有走远,林徽真就听到屋内杨毓忻宛如叹息一般道:“阿真似乎对我,有些看法。” 没听到屋内他人的回应,正坚-挺地向远处走去的林徽真一听,腿当即就是一软。 魔尊大大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哎呦,那小子兴许是吃醋了吧。”林母不觉得自己小儿子会不喜欢杨毓忻,要知道,他们母子俩在某些方面可是像极了。只要杨毓忻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单冲着这张脸,他们对他的初始好感都是满满的。 林母笑盈盈地道:“那小子一向跟他哥关系好,如今见到了阿末与你关系好,别看嘴上不说,心里头一定醋得很。” 林徽末倏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折扇,刷地展开扇了扇,做深沉状:“如此看来,在下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贫嘴。”林母抬手戳了一下林徽末的眉心,笑着道。 杨毓忻亦弯了弯嘴角,缓声道:“看来,我要对阿真好一些。如此,才能够解了他兄长被夺的憋闷。” “哈哈哈。” 屋子里顿时笑声不断,徒留林徽真一人在外,脸色青了白,白了黑。 我吃醋? 开什么玩笑! 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啊,我的娘,我的哥! …… 在林母的做主下,杨毓忻顺利地住进了林徽末的卧室。杨毓忻是一派自在,反倒是林徽末,一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尴尬事,他就想转头到他弟弟的卧室里打个地铺过夜。 林徽真:哥,亲哥,您可别害我。 林徽末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杨毓忻一看就知道他心里不自在。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身上的狐裘,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阿忻,你准备入哪个门派修行?” 天璟大陆的修行之风虽然蔚然,但等级差异太过鲜明。如林家这等小世家根本没有养出一位金丹修士的底蕴,于是,他们引气入体后选择的门派师长就显得至关重要。林家大房的地位之所以无可撼动,与林家长房当家是九夷宗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有着直接关系。 修真界这种地方,既讲究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又拼宗门师长家族底蕴。一般只要被大宗门看上,在家族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只是,修仙问道讲究资质,大宗门入门要求严苛,灵根悟性缺一不可。万剑宗对灵根要求倒是不高,只要能过了入门三试,纵是废灵根都能收入门墙。但万剑宗的入门三试同时是出了名的血腥,每年死在入门三试的人不计其数。 林徽末是三系灵根,灵根品质中等,但悟性却是极高。他十二岁的时候从家族藏书阁里扒拉出一部残破的刀法秘籍,一边练一边补,如今竟练出了一丝刀意。 刀意如同剑意,没有练出这一缕真意,就算不得真正的剑修刀客。林徽末能以筑基修为就刀意入门,其悟性不可谓不高。哪怕灵根品质不高,单这一缕刀意就能够成为前往大宗门的通行证。 “再等等。”林徽末挠了挠头,他对于求仙问道的心并没有多执着,他更喜爱的是逍遥度日。许是因为如此,他反而能在二十出头就将刀练得入门,一缕刀意远胜他人数百年的苦功。 只是他如今不自知罢了。 “阿末心有顾虑?”杨毓忻挑眉道。 林徽末倒没有瞒他,坦然道:“我准备在真真筑基之后前往天刀门拜师。” “天刀门?”杨毓忻的神情刹那间有些迷茫,这是什么门派? 反而是他识海中的昆仑镜器灵开了口,道:【是一个五品宗门,依附于九夷宗,满门都是练刀的。】 杨毓忻默了一下,他身为杨家少主,正道天骄,所接触的修者无不是一品宗门的嫡传弟子,再不济也是二品宗门,天刀门这等一表三千里的九夷宗依附小派,他自然无从知晓。 林徽末托着下颌,道:“我从前在燎荒山脉做任务的时候遇到过天刀门的弟子,与她交流过用刀心得。她说,我挺适合入天刀门的。咳,当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杨毓忻琥珀色的凤眸暗了暗,幽幽道:“这么说,阿末很欣赏那人了?” 林徽末老实点头,感慨道:“那人,确实难得。”遥想当初种种,林徽末心下感慨万分。 屋内的烛火忽地一颤,林徽末打了个冷战,他搓了搓手臂,皱眉道:“奇怪,哪里来的寒意?”说好修者不畏惧寒暑变化呢,这么一阵小冷风就让他哆嗦了一下,一定是错觉吧? 林徽末扭头看向杨毓忻,关切地道:“阿忻,你冷吗?” 杨毓忻缓缓摇头。 林徽末:那就是他的错觉了。 杨毓忻解下狐裘开始脱外袍,口中道:“今年恰是天华门广收门徒之年,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天刀门或许脾性仿佛,但大宗门有着的底蕴,不是区区一个五品宗门能够比拟的。” 天华门,天刀门,别看只差了一个字,在修真界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天华门……”林徽末迟疑了一下,“今年……?” 林徽末语气中的迟疑太过明显,背对着他正在解衣裳的杨毓忻神情微冷,唇角也拉平了,淡淡道:“天华门和九夷宗同是一品宗门,而天华门这些年的势头虽不及以往,但它仍是道门之首,更有一位正道魁首的太上长老。你若是能入天华门,哪怕只是内门弟子,伯母在林家的日子亦不会难过。” 林徽真抿了下嘴角,他是金火木三系灵根,金粗火细木细,虽然比不过天灵根和地灵根,但修行一道,天赋虽然重要却并非绝对。如今纵横天璟大世界的大能有天灵根的修士,亦不乏三系驳杂的修士。只要找对了功-法,有恒心有毅力,未来如何还真是难说。 而且,三系灵根能在而立之前筑基,已经证明了他悟性不错。哪怕入了大宗门,成不了秘传或是宗室弟子,混个内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杨毓忻说的不错,只要他成了天华门弟子,找一个至少金丹期的师尊,看在他师尊的份上,他母亲和小弟在林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只是,他若人在天华门,天高皇帝远,林家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无从知晓,若是有个万一……他就只剩娘和小弟两个亲人了。 林家这些年虽然至多只是无视他们,并没有作践,但这是不曾触及其利益的前提下。若是他们挡了谁的路,纵是有老祖“血亲不得相残”的禁令也没有什么用。想要一个人死,手段有百种千种,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些年,他一直在既不碍眼又不至泯然众人之间把持着分寸,若不是小弟年纪渐长,善功堂的一些任务不到筑基根本没有办法接,他本想拖到三十岁的时候再筑基来着。 三十筑基没有什么不好。那个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还能够反复夯实基础,一举两得。 长长地叹了口气,林徽末摆了摆手,道:“我这边还需要再想想。”看向杨毓忻,“阿忻你先去,我之后……”话没说完,林徽末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忍不住大声道:“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杨毓忻扫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打扮,“夜深了,自然要就寝了。如此这般,很奇怪吗?” “……没。”林徽末的目光躲闪。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哪怕就寝,里衣也不至于扒到只剩下一条底裤好吗。 游离的目光不自觉往杨毓忻那里瞥,唔,身材真好。完全就是小弟形容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那种肌肉遒劲的大块头,但八块腹肌却是真材实料的。 啧,还挺好看的。 “我以为,你已经看习惯了才是。”杨毓忻神情淡淡地道。 林徽末:“!!!” 抹了一把脸,林徽末艰难地道:“阿忻,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我明白的。”杨毓忻对林徽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唇角只是清浅的弧度却足够惊艳,让笔直如林徽末都晃了下神。 “你只是怕我受了寒气,所以扒光了我的衣服。”杨毓忻缓缓重复道,“我都明白。” 林徽末:不,我觉得你不明白。 14.第 14 章 坐在床边,抬手解下头上玉冠,黑发披散下来。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你是准备站到天亮吗?” 林徽末:我可以吗? 顶着自家好友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林徽末快速将身上衣服一扒,故作镇定地上床,躺下之前,他很认真地看向杨毓忻,道:“事先说好,要是……要是晚上发生点什么事情,不许对那红尘醉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是的,哪怕他已预示到了明早的惨状,他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心爱的美酒。 这世上,唯有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 杨毓忻倏地冷下脸,寒声道:“再废话,待我回去就将所有的红尘醉都倒了。” 林徽末默默闭上嘴,往床上一躺,不忘扯过点被子盖在身上,暗暗嘀咕:小弟不是让人准备了日常用品吗,为什么没有再准备出一套被褥呢? 算了,将就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吧。 对杨毓忻怀着极高的信任,林徽末哪怕担心着自己睡熟了之后干出某些大事——不小心抱着某人淌他一胸膛口水什么的——但过于熟悉且舒适的气息笼罩着他,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竟然睡着了。 杨毓忻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林徽末。他伸手将人往怀里拢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但睡在里侧的人半点没有苏醒的意思,顺着这个力道,痛痛快快地滚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而后熟门熟路有如一只八爪鱼,大剌剌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一夜好眠。 ……………… 第二日天蒙蒙亮,枕着某个手感极佳的“肉垫子”醒来的林徽末刚睁开眼睛,视线堪堪清晰了些,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变成了死鱼眼。 他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的睡姿了。 他还是选择地铺吧。 因着他大半个身子压在杨毓忻身上的姿势,林徽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均匀而清浅,显然他还没有醒过来。 林徽末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慢慢地抬起手。他想要事先摸一摸,看看他昨晚有没有不小心淌口水。话说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怎么一跟阿忻同塌而眠,什么坏毛病都冒了出来。 简直惨不忍睹。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慢慢地按在杨毓忻的胸膛上。 啧啧,阿忻的身体锻炼得不错嘛。不是外强中干那种,是真有料啊。 就在林徽末小心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次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小小地舒了口气时,一个初醒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林徽末,你又在干什么呢。” 林徽末僵住,有些艰难地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必解释。”杨毓忻低头对他露出一个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和笑容来,“我都明白。” 林徽末心中无语泪流:不,阿忻你什么都不明白! 杨毓忻心中坦然得很。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人见人爱。林徽末跟他的交情自不必怀疑,绝对是生死之交,兄弟之义,托付性命毫不迟疑。但更深入一些缱绻一些的感情,这个榆木脑袋暂时还领会不到。 ……无妨。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毅力。 某个在动心之前也是如出一辙的榆木脑袋如是想到。 ………… 对于林徽末而言,债多不愁,糗事多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是兄弟,就将他乱七八糟的毛病也一并包容了吧。 不提进入了放挺状态反而自在许多的林徽末,林徽真此刻看着出现在他屋里,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某人,冷汗倏地流了一身。 “尊、尊上……” “你不必叫我尊上。”杨毓忻神情淡淡,“正如昨日所言,我与阿末是至交,你叫我一声‘杨哥’便可。” 林徽真:至交……跟魔尊大大混成了至交,哥,你才是真·主角吧。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杨哥。”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昨日我予你的东西可看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看了。” 那只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匕身雪亮,吹毛断发。而将真元聚集在眼睛上,匕首上泛着深绿色的灵光。 那是一把上品宝器。 何谓宝器? 修者使用的武器按照品质高低分为法、宝、灵、仙、神。 所谓法器,乃是修真界最普遍的法宝,上有灰白色灵光,只要炼气入体就能够催动。宝器的品质高于法器,外有绿色灵光,催动宝器所需真元是法器百倍,至少金丹修为才能够催动。灵器品质更胜宝器,上有蓝色灵光,这已经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类法宝,非底蕴深厚者不得。 仙器自不必说,紫色灵光湛湛,一经出世就能够惹得天下震动,唯有顶尖宗门才有仙器作为镇派之宝。若有炼器师能够锻造出仙器,那人必定会被奉为天器师,无论哪家宗门都会奉他为上宾。只可惜,当今世上,能够锻造出极品灵器的炼器师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器。 至于神器,那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无人得见。 所以,林徽真看着这把上品宝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 “以你如今的修为,想要催动那把匕首不太可能。”杨毓忻瞥了一眼垂手肃立在他面前,身板笔直,看上去十分严肃,唯有那张脸时而皱眉时而瞪眼,不经意间将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无遗。 杨毓忻移开目光,辣眼睛。 “当初我炼制那把匕首的时候融入了三道剑气,关键时刻你用它来保命。” 林徽真一呆,下意识问道:“保命?”魔尊大大给他法宝让他保命?!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下一刻,魔尊大大无情地吐露了真相。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 杨毓忻摸了摸手上的纳戒,翻手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林徽真怀里一扔。 林徽真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默默地打开匣子,然后又愣住了。 那是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个玉葫芦,里头是丹药? 林徽真霍地抬头看向杨毓忻,他还不是未来天华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没有大杀四方的实力和堪比超级宗门的势力。哪怕他知道以着他主角的身份,日后灵石会有的,美人……呸呸呸,重点是灵石!他长这么大摸过的最高品质灵石只是中品灵石,还是他成-功引气入体后他哥外出做了一圈任务才弄来的。 修真界不同于凡世,买卖交易皆以灵石为货币。而灵石的兑换标准则是1:100,即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下品灵石。极品灵石稀有罕见,有价无市,拿来一百块上品灵石也换不来一块。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匣子的上品灵石和暂时不知效用的丹药,心中在疯狂地卧槽。 壕,可为友乎? 单这一匣子上品灵石,都差不多能买下五六个林家了。 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真将匣子阖上。他默默地看向杨毓忻,小心翼翼地道:“杨哥,您、您想要做什么?” 别是里应外合坑林家啊,他可做不来。 “很简单。”杨毓忻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轻飘飘地看向林徽真,淡淡道:“一个月内,筑基。” “筑基?”林徽真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年十四岁啊。” 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庸庸碌碌连筑基都不能,但林徽真显然不是那一挂的。之所以他如今仍是炼气六层,就是他在反复夯实基础,以求打个好基础,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一般修者不会选择在十八岁之前筑基,原因就是,一旦筑基,修者的形貌就会保持在那个阶段不变,除非大限将至却无从突破时才会呈现出老态。林徽真今年十四,端得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但问题是,十四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林徽真保证,若是他顶着这个模样筑基,哪怕日后他遇到正宫微清珣,除非那姑娘母爱爆棚,他和微清珣牵小手的美景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歹是男人,当他被隔在小说外,他最多念叨一下主角的桃花真多,啧啧两声,默默酸两下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当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即将和无数美人展开一段段男女纯纯友谊的时候,他……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前提是,和那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铮铮男儿,而不是青葱少年。 一想到这些,林徽真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这又是怎么了。 从小修行顺风顺水,又不曾动过凡心,要不是他父亲三令五申再三叮嘱,杨毓忻自己险些就在七岁稚龄筑基。完全不觉得十八筑基的约定俗成有什么好必须遵守的,杨毓忻瞥了一眼一脸悲痛的林徽真,他完全没有摸到他的痛点在哪里。 林徽真:嘤。 不耐烦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忻的声音冷彻入骨:“筑基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做得漂亮些。” 林徽真:“……是。” “别让阿末担心。” 林徽真:“………………”话说这才是重点吧。 15.第 15 章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林徽末清朗的声音。 “阿忻,人在吗?” 杨毓忻再不看林徽真,起身拉开门,缓声道:“阿末。” “哎,你在真真这里啊。”林徽末“啧啧”两声,倒不是很惊讶。毕竟,阿忻昨儿个都说了,对真真好一些,减少一些他兄长被夺的憋闷。 作为真真醋坛子源头的林徽末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林徽真,道:“真真,今儿个逃学了啊。” 林徽真:明明是因为某人突然出现才打乱了他日常作息的好吗。 杨毓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林徽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道:“我知道错了,马上就去学堂。哥,你陪着杨哥出去走走吧,不用担心我。” 艰巨的使命就压在了你的肩上,好好地去吧,一定将魔尊给稳住了。 林徽末纳罕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哎呦,他弟弟这口吻,这是长大了啊。 林徽真脸上带笑,心中泪流成河。 我的哥哎,你还真是带回来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 秣陵是个小地方。 哪怕在修真之风蔚然的天璟大世界中,求仙问道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是缥缈的神话传说,唯有皇室贵族才掌握一二仙缘。而秣陵城巴掌大的地方,江家林家子弟使出的手段无疑就是普通人眼中的神仙手段,但笃信他们是神仙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一座城,两个世界,唯有修真者才能够看到的界限明晃晃地将两界隔绝。 善功堂一向是散修和各门派弟子下山历练时的不二之选。 无人知晓善功堂背后组建的势力究竟为何,但天璟大世界中数得上号的宗门世家在善功堂各处分部皆有人手派遣。之所以会如此,乃是五万年前,善功堂刚刚组建的时候,有人持信物前往各大宗门,许其宗门定量职位,求一丝庇护。 当年有人轻视这刚刚成立的组织,亦有人一眼便看出所谓善功堂的前景。及至今日,善功堂已经成长为堪比一品宗门的大势力,却内含驳杂,囊括天下宗门势力却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哪怕分部开到了魔域,也不曾有魔修找过善功堂的麻烦。 可见善功堂初建时不忘分魔道一杯羹的先见之明。 如今善功堂的分部可谓是开遍天下城镇,秣陵城虽然小,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是有修真世家的存在,自然也有善功堂的存在。 林徽末拉着杨毓忻来到了碧水楼。 碧水楼是秣陵城最大的酒楼,代表着秣陵最高层次的消费,一向是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及之地。但事实上,所谓碧水楼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身份是善功堂的分部。 “掌柜的好。”林徽末笑着冲拨弄着算盘的掌柜打声招呼。 “唔,林家小子啊。”这掌柜明显和林徽末认识,笑着颔首打了声招呼,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一身火红狐裘的杨毓忻,眼底浮起一丝惊艳,道:“和朋友一起来的?” “是啊。”林徽末笑嘻嘻地将胳膊搭在杨毓忻的肩上,“我兄弟。从前没来过这里,今天我带他来见识见识。” 杨毓忻看了掌柜一眼,微微颔首。 掌柜摆了摆手,道:“快去吧,今日藏珍阁刚刚更换了展品,去得晚了,小心宝贝被人抢光了。” “这怎么成!”林徽末大急,拽着杨毓忻就往冲上楼。 踏上二楼的那一瞬,周围的景物倏地变化,转眼间,他们就置身另一方天地。 这是一座方圆至少半里,穹顶高于百丈的巨殿,其面积之广,远不是一座碧水楼能够囊括在内的。穹顶之上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按照周天星斗排列,青色的柔光自穹顶洒下,整座大殿亮如白昼。 甫一入殿,杨毓忻先看到的是立于两人眼前高逾十丈的玉璧,上面是一行行字符,细细看去,正是一些修者通过善功堂这个渠道发布的一些任务。有求灵草,有清剿某处妖兽,酬劳不一而足,有灵石,亦有丹药。玉璧上的字符闪烁得速度极快,有些任务刚露面就消失,那是有人领了该任务。亦有一直置顶不变的,比如排在第一位的任务——求一枚凤血果,酬劳面议。 “凤血果……”杨毓忻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徽末一眼。 凤血果是仙果,浴凤血而生。这世上,唯有南极不死火域,在那传说中的凤凰浴火涅槃之地才有。只是,南极不死火域是世间十大凶地之一。且不说那漫天遍地的天火,非元婴修士不可抗,单是那栖身于不死火域的飞禽妖兽,堪比人类金丹元婴的妖兽数不胜数。据说不死火域深处更有合体期的妖兽,这也是世人明白不死火域是孕育火系法宝的天养之地,也无一家宗门敢轻挫其锋,更别提深入腹地去寻那谁知道存不存在的凤血果。 要知道,凤血果浴凤血而生,而这天下,已经有数万年不曾有凤凰出世的传闻了。 但是,凤血果确实是好东西。 只要一枚凤血果,用好了就能够使人脱胎换骨,如凤凰涅槃。再废的体质,再烂的灵根,只要熬过了凤血果淬体的痛苦,转眼就能够变成绝佳的修炼体质,天系的灵根。 杨毓忻神情微动,或许,他应该去不死火域一趟。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群扁毛畜生修建的凤神宫中就有三枚凤血果,其中一枚再有个百年就能够成熟。想要催熟也不是不可以,不死火域中如今的妖皇就是一只觉醒了七成凤凰血脉的白孔雀,用它三滴凝练出来的凤凰精血就能够催熟那枚凤血果了。 ……等等! 杨毓忻倏地蹙眉,神情间有些惊疑不定。 他怎么知道这些? 为什么,他觉得不死火域之主在他手上就真如普通扁毛畜生一般,说要它的精血就能够得到一般? 他固然从来对天地万物不曾有敬畏之心,哪怕高悬于天地间的天道于他亦是寻常。但为了凤血果,他必将对上的是合体期的妖兽,倒不是说他怕了那只孔雀,但他这种近乎轻视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你?】杨毓忻下意识想起识海中的昆仑镜,面色微变,【你在影响我?】 【啧,别胡乱归咎本座。】好半晌,识海中传来慢吞吞的回应,【不过是只小鸟,凤血果想要就去抢,有什么好犹豫的。需要本座施以援手吗?求本座啊。】 满满的张狂倨傲,高高在上。 杨毓忻目光冰冷,果然,他是被昆仑镜给影响了吗。 器灵的话,不理会。 “阿忻,你愣着干嘛?” 林徽末不知道好友先是琢磨给他弄来一枚凤血果淬体,又想着尽快干掉赖在他识海不出来的昆仑镜,他有些纳罕地看着杨毓忻冷冷地瞪着任务玉璧,疑惑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问道:“是看上哪个任务了吗?” 林徽末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玉璧,上面简单一些的任务,闪一闪就被早早守着的散修抢没了,剩下的任务,最简单的也需要至少筑基的修为。从杨毓忻昨天在他娘和小弟面前凭空拿出礼盒的时候,他就明白他这好友已经开始修行了,至少已经引气入体,能够动用些微灵气了,不然也用不了储物袋。 但杨毓忻之前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林徽末哪里猜得出好友不仅是能修行了,还于两天前就晋入了元婴期,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虽然不曾问过杨毓忻一些家务事,但他自己给他脑补了不少身世背景,只是从昨天起,那个富贵世家变成了类似林家这样的修真世家。 话说,林徽末能有这么清奇的脑洞,完全是拜他那个穿越而来的小弟所赐。 林徽真穿越之前,可没少看小说,还总是被他那个世界的老妈逼着写长评,一来二去,她老妈偏爱的一类小说,他因此瞟了不少眼。 什么宫斗啊,宅斗啊,林徽真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喜欢在他哥面前胡诌啊。久而久之,哪怕林徽末对他家小弟的被害妄想症满心无语,却也不可遏制地被洗脑了那么一点点。 比如说,这越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并无。”杨毓忻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需要做什么,无需在意我。” “来这边。”林徽末拉着人绕过玉璧。 秣陵的善功堂共有三层,他们甫一入殿便是第二层,有颁布任务的玉璧立于此处。 绕过玉璧,便是善功堂的大堂。 偌大宫殿,最醒目之处便是正东方石壁上的雕刻,自穹顶星斗下面及至地面,“善榜”二字高悬其上,下列排名,名讳和善功值。 善功堂的任务分有甲乙丙丁四等,每一等级的任务难度不同,等级高低有任务发布人确定和善功堂把关。一经完成,在从发布人处得到相应酬劳的同时,善功堂则给予一定的善功值。 甲等任务可得一百点善功值。 乙等任务可得五十点善功值。 丙等任务可得十点善功值。 丁等任务可得一点善功值。 所谓善榜,就是根据任务人所持善功值总数高低排出来的名单,只取前一千名修士上榜。上榜之人无关正邪,只要善功值到了,且此人骨龄不超过五百岁,皆可位列善榜。 善榜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最末一位的善功值都已过万,可见榜上之人的能力。也因此,善榜成了一些大势力招揽年轻有为修士的依凭,而各门派下山历练的年轻修士越发爱来此处接取任务。既可得相应的酬劳,又间接给自己扬了名。 而且,这善功值并不只是个数字。 善功堂每隔六个月会更新一层的藏珍阁,陈列出各种灵草丹药法宝符箓灵石,品质不同,无需灵石,只能够以善功值购买,十分合散修和一般宗门出来的修士胃口。而且,每一次藏珍阁都会列出一二至宝,其中不乏仙草天丹灵器等等。饶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对普通的展品不屑一顾,对最后一页列出的至宝却是不得不心动。 也就杨毓忻,从始至终,连善功堂的大门都没有进过。 也不怪他会如此。身为杨家少主,本身他就有偌大杨家作为后盾,资源尽取,且他本身的资质悟性就远胜各种丹药,修行之途从未借助过外力。而他所用法宝,除了身上的法衣是父亲给他准备的以外,就是那个曜水金精的剑胚。虽是剑胚,但作为他的本命法宝,每时每刻都在受他的神识锤炼,日后剑成,如他心神相通,可堪极品灵器。 只可惜,剑未成形就被蚀灵藤吞了个干净,连个渣滓都没给他留下。 杨毓忻:啧。 16.第 16 章 由于今日是藏珍阁更换珍品之日,今日来到善功堂的人数是往常的五倍有余。不仅有江林两家的修士,还有途经秣陵的散修和一些出身富贵的普通人。 善功堂固然不区分正邪,入门处也设置唯有修士才能够看见的入口,但普通人若有修士引荐,也是可以入善功堂之中的。 林徽末一打眼,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林徽末握着一枚刻着他名讳的白色玉符,拉着杨毓忻兴冲冲地找了个角落坐下,道:“不知道这回藏珍阁会陈列什么宝物。”一脸认真地看向杨毓忻,“阿忻,一会儿你好好看看。你的……”林徽末本想说“毒”,但想要他中毒的可能原因,林徽末皱了皱眉,下意识避开好友的伤口,转而道:“不用担心,你那么聪明,耽误几年也不妨事。这次咱们买些灵石丹药回去,早日筑基不是梦想。” 杨毓忻默默地,默默地看着林徽末,他今天早上刚给了林徽真一匣子上品灵石,让他一个月内筑基。转头他哥就拉着他来到善功堂,给他买灵石丹药,助他筑基。 这是何等的……巧合。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很想问问他,是谁告诉他,他还没有筑基来着。但瞧着林徽末一脸坚决的模样,不想挫伤他积极性的杨毓忻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缓缓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那一瞬间,林徽末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他险些冲着杨毓忻拍胸脯,表示,放心,一切有大哥。 咳,幸好忍住了。 林徽末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 杨毓忻:才怪。 随意扫了一眼在座的修士,至少五百余人,这还只是善功堂的秣陵分堂。藏珍阁的更新是全大陆分堂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由法术投影出来的物品,但凡身在善功堂中,无论哪一地的分堂,都能够看到,也可以出价购买。 似灵石这般数量庞大的物品还好,手快手慢总是能够买上一块。若是数量为个位数的丹药法宝,一方面考验的是善功值是否足够,另一方面考验的是手快手慢了。 也许只是一迟疑,你看中的东西就被别人出价了。若是后悔了,想要找买主花高价买下来,你得确定出价的人身在善功堂的哪个分堂,极有可能与你隔着千山万水,这还是善功堂唯一不加保护的信息。若是买主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有着善功堂的这一层保护,你根本连人都找不到。 在座修士成百上千,哪怕知晓买主就在这些人之中,谁能一一排查。 杨毓忻问了个实际问题。 “阿末,你的善功值够用吗?” 林徽末一脸镇定,“买两块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足够了。” 杨毓忻:“……聚气丹?”这是什么丹药?没听说过啊。 林徽末见他一脸疑惑,主动解释道:“聚气丹是炼气期使用的丹药,有助于将引入丹田内的灵气凝成气旋。” 杨毓忻:长见识了,炼气期居然还有助修行的丹药。 林徽末见他一脸默然,以为他心急了,忙抬手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认真地道:“虽然兄弟相信你很快就能够筑基,但炼气期没有办法一蹴而就,有着聚气丹的帮助,总能够快一些的。” 林徽末苦心婆心,就差没有明着告诉杨毓忻,千万别好高骛远了。哪怕兄弟相信他能够一年筑基,但炼气期还是得慢慢修炼。这是基础,马虎不得啊。 杨毓忻竟无言以对。 ………… 巳时一到,藏珍阁陈列的珍品更新了。 林徽末捏着玉符,毫不犹豫,刷刷两下,两枚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聚气丹划到了他的名下。与此同时,他折腾了两年多的善功值就剩下了可怜的个位数。 林徽末:这不算什么。 林徽末选的东西不算稀罕,待得离开善功堂时,他能够直接取了东西。他也不急着离开,他示意杨毓忻和他一道握住玉符,半透明的投影就展现在两人的眼前。 林徽末熟门熟路地刷刷翻到最后一页。 这就是本次更新的珍品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档了。 杨毓忻扫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善功堂的拿来压箱底的宝贝确实不凡。这一页共有九件珍品,三件法宝,皆是灵器。三株药草,皆是仙品。三颗丹药,两颗是能够助人提高结婴成功率的元婴丹,一颗为九转还魂丹,那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将人救回的仙丹。 一颗九转还魂丹,不亚于一条命。 渐次将这一页的东西看完,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微怔。 林徽末认真地道:“看完之后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坦然道:“东西还不错?” 之前倒是他小瞧了善功堂的底蕴。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十分无奈地看了杨毓忻一点,抬手戳了戳投影在他们眼前的虚像,手指所指正是那枚元婴丹。 “阿忻,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就没有一种非常心动的感觉吗?”林徽末一脸的认真,“不过不要急,元婴丹会有的,仙草会有的,只要你好好修炼,什么都会有的。” 杨毓忻:“………………” 这最后一页的珍品既然是此次藏珍阁的镇阁之宝,所耗甚巨,最低都是十万善功值。杨毓忻忽地勾了勾嘴角,他看向林徽末,缓声道:“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林徽末震惊脸看向好友,夭寿啦,他素来面瘫的兄弟跟他撒娇了怎么办? 难得听到好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徽末简直鸡血上头,十分想手一挥,买买买。可是…… 一枚元婴丹要十五万的善功值,买、不、起。 “咳……”林徽末苦口婆心地道,“阿忻啊,你现在才炼气期,元婴丹跟你的距离太远,不急。咱先筑基,然后开光融合。饭要一口口地吃,仙要一步步地修,不要急。等到咱金丹期的时候,再想元婴丹的问题。” 估计,那都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而他只要努力地做任务,几百年的时间,总能够攒够买元婴丹的善功值。哪怕到时候那一届展出的珍品没有元婴丹的存在,十几万的善功值也能够买个不错的丹药法宝,到时候跟有元婴丹的人交换一下便可。 林徽末的念头,杨毓忻一打眼就看得清楚。他心中微暖,哪怕他并不需要元婴丹,但林徽末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这是独属于他的。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心中涌动着的念头,看似不在意地道:“也行,只要你记得欠我一枚元婴丹就行。唔,元婴丹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换成一个要求好了。” 林徽末:“哈?要求?” 杨毓忻立刻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你想要抵赖?”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没……”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 杨毓忻平常很少笑,也就是在林徽末面前的笑容多一些。如今一笑,林徽末由衷地叹了口气,要求就要求吧。就冲着这笑容,谁忍心让他失望了。 什么叫蓝颜祸水,这就是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末公子。” 林徽末回头,却见身后站着几个熟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正是碧玉年华。她未梳发髻,只以一朵白玉兰花簪发,一缕黑发垂在胸前。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已是人间难得的姝色,还别有一种娇怯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呵护之情。 此时,若是林徽真在场,一定会感慨一句,好一朵气质小白花。 在这位姑娘这里,容貌已成其次,真正动人心的是她的气质。仿佛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惊到她,看到她那一刻就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她往这里一站,附近就有修士望过来,神情间颇为爱慕。 林徽末眨眨眼,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江姑娘。” 站在这里的,正是江家大小姐,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 年十七,炼气九层巅峰,距筑基仅是一步之遥。 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后,林徽末颔首行礼,“湛公子,澜公子。” 江月白身后半步开外,站着两个身穿锦衣的青年。一人五官相貌与江月白有五分相似,只是不同于江月白的娇柔,他的相貌更显英武,正是江月白的同胞亲弟,江湛。而另一人相貌只能够称得上平庸,但他神情阴鸷,显然并非良善之辈,却是江家这一代的风云人物之一,江澜。 不远处,是六个身穿灰衣做家仆打扮的男子,皆是筑基修为,乃是三位江家公子小姐外出的护卫。 江湛明显不想搭理林徽末,但是他亲姐主动问候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随意拱了拱手。而江澜显然更桀骜一些。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林徽末一眼。 林徽末丝毫不以为杵,江家和林家本就只是保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内地里巴不得将对方按进泥里。他只是习惯了保持着最起码的礼仪,却无法强求别人如他一般。 杨毓忻缓缓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的凤眸刹那间幽深如渊。 对他而言,倒也是几个熟人呢。 17.第 17 章 对于他而言,江家该死,林家也非全然无辜。为了平息江家和白家的愤怒,亟不可待地将自家血脉交出去,这种事情,试问天下,哪家能干得出来? 也就这林家吧。 杨毓忻心中冷笑,瞥向江月白等人的目光幽深而晦涩。 这江月白,正是江家巴巴送去给白盛当侍妾的嫡女。白盛寿元将至,以他的身份地位又不足以让白家给他弄来元婴丹突破金丹。有这么一个玄阴之体的炉鼎,自然如雪中送炭,无怪他会帮着江家,哪怕林家与白家还有那么一二分血缘牵连,狠手下得毫不犹豫。 呵,长生大道在前,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那日他亲手屠了江家满门,倒是没有见到这个女人,想来她人已在白家。江湛,他记性好,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一剑宰了的人还是有几分印象。至于这江澜…… 莫名显得幽深的凤眸中略过一丝血色,这位可了不得,不就是那江家三长老的宝贝孙子吗。手段倒是狠辣,只可惜人废物得很。他原准备还这家伙一万三千六百鞭,谁料才三鞭就跟鬼哭狼嚎似的,涕泗横流,丑态毕露。三十鞭就出气多进气少,若不是他的回元丹,说不得就直接断了气。原定计划未能实施,勉强抽了一千三百六十鞭,用了他一瓶三十六颗上品回元丹,折合成灵石,买下一个江家都绰绰有余。 糟糕了呢,一想到当初种种,哪怕阿末就站在身前,他心中的杀意还是叫嚣着,要用那些人的血来平息他的杀意呢。 修长的眉睫微颤,阴影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越来越多的血色浮现。 杨毓忻随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杀意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深沉洪亮,绵长悠远,一声未绝,一声又起。四声之后方才归于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抢不到心仪珍品而生出负面情绪,却在这绵长的钟声中,被怒火蒙蔽的灵台渐渐澄明。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一声声佛音梵唱般声响的,原是挂在大堂四角处的青铜铃铛。乍看上去锈迹斑斑,丝毫不起眼。如今一响,众人再细细一看,蓦地发现那铃铛竟有几分神似佛钟。 “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万象佛钟之声?” “应该没错。你看那铃铛,不是上品宝器纳音铃吗,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万象佛钟敲响时的声音。” 众人原本被藏珍阁内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铜铃铛上,以着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纳音铃收纳梵音寺仙器之声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他们在善功堂进进出出不少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了铃响。 正在这时,善功堂东南角处木制柜台后,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眼皮子不抬,一直拿着长杆烟斗吞云吐雾的老者慢吞吞地移开烟嘴,缓缓起身。他扫了一眼大堂,缓缓开口道:“善功堂禁止私斗,想要了结私人恩怨的,大可在外解决。若是有人不服,可来老夫这里说道一二。” 老者的声音衰弱嘶哑,听上去跟外头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身气势随着他说出的话外放出来,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猛地压在众人肩头。众人倏地色变,愕然看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在慢吞吞抽着烟斗,毫无存在感的老者。 竟然是元婴修士!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元婴修士! 哪怕杨毓忻瞅着自己的元婴修为默默叹息,但事实上,金丹修士已经能够成就一方势力,元婴修士更是一方大能。成就金丹后有寿元五百,却不知困死了多少金丹后期巅峰,至死无门入元婴。 元婴修为,在一国称王称霸都无丝毫压力。 哪怕知道善功堂的底蕴非同一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类似于看场子的老头竟然是个元婴期。 众人心中的惊疑不定,对善功堂的敬畏交加暂且不提。 在这一声声的钟响后,杨毓忻眸中的血色倏地褪去,回复了清明。 识海中,带着强烈惋惜意味的声音响起:【可惜了。】 只差一步,他心中魔念难抑就会堕入魔道。 杨毓忻在心中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个时时刻刻希望着他不好的器灵。 响彻大堂的钟声和老者的警告并没有过多影响到江月白等人,他们只是艳羡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便不敢再看。 元婴修士神识强大,尊贵不可冒犯,多看几眼若是被当做冒犯,他们哭都来不及。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江湛和江澜满脸不耐地看着江月白跟林徽末说话。 江家这一代,江月白虽是女子,却是这一辈的领头人物。江湛一向听他这个姐姐的,而桀骜如江澜,一般也不会违逆江月白的话。虽然他们不明白江月白今日为何要跟一个林家小子这般客气,但都按捺着性子候在一旁。 比起面上写满不耐的江湛和江澜,江月白的神情显然要诚挚得多。轻声细语的一番问候,眼波流转,简直能让人暖到了心里。 客气了一番,江月白无比自然地看向林徽末身后坐着的杨毓忻身上。先是冲杨毓忻嫣然一笑,眸光似水,而后柔声道:“末公子这位朋友,龙章凤姿,想来定是不凡。” 一般而言,下一步就该是林徽末心领神会地主动介绍自己这位朋友了。毕竟,怎么忍心美人失望,不是吗。 还真别说,林徽末最近就有一种眼睛被养刁了的感觉,所以,他十分坦然地让江月白失望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认真道:“我这兄弟,确实是人中龙凤。” 江月白笑盈盈地等着。 然而……没了。 林徽末面上带着十分客套的笑容,就那么看向江月白,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徽末:这一脸的算计,当他眼瞎啊。 江月白:“………………” 杨毓忻眼睫微垂,掩下眸中盈满的笑意。 在心底萦绕不散的血意,就这么徐徐消散了。 好在江月白稳得住,这么被林徽末这么堵住了话头也不恼。只莞尔一笑,柔声道:“公子风姿,见而忘俗,月白难以免俗,不知末公子可否引荐一二?” 说着,一双含情双眸盈盈地望向了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两颊适时浮起红晕来。 林徽末:“………………”你狠。 难怪江月白能压在江家一众男儿,成为这一代的领头人。这性子柔中带刚,能屈能伸,水木双灵根,眼见着十八岁就能够筑基,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只叹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下一任族长都定了。 要不是小弟当初说的话本上有个姑娘的举止性格和江月白莫名相似,叫什么“绿茶婊”,当初对江月白颇有好感的林徽末为了让自己弟弟对她不要那么多偏见而撸袖子调查了不少事情…… 往事不堪回首,女子还是性格爽朗一些的比较好。这种表面温婉内里那啥的女子,他已经敬谢不敏。 只是,江月白明显打起了杨毓忻的主意。 林徽末面上神情不动,但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抓狂。 他家阿忻素来养在“深闺”之中,这才出来放风几日就惹上了一二两个女修。一个性格骄横,一个外表柔弱内里算计无数,所以说,长得好简直造孽。 林徽末心中叹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毓忻,却见好友靠在椅子上,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站在眼前,硬是眼皮子不抬一下。 也是,就这长相分明碾压了人家女修,多照照镜子还能看得上谁。或者说,日后哪家女修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林徽末的心中莫名生出一些同情来。 兄弟这道侣不好找啊。 瞧着好友十足拒绝的模样,林徽末转头对江月白露出一个有些轻佻放荡的笑容来。他的手腕一抖,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刷地展开,林徽末嘴角噙着笑扇了扇。 “抱歉啊,江姑娘,我这兄弟有些怕生,不得不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江月白嘴角的笑容微僵。 她身后,江湛霍地冷下脸,怒目而视,厉声道:“林徽末,你休要放肆!” “阿湛!”江月白的声音微冷。 “姐,他……”江湛指着林徽末,眼带怒意。他姐是什么人物,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简直不能忍。 江澜哼了一声,看在爷爷的命令上,他敬江月白几分,但若说完全服气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见江月白吃瘪,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幸灾乐祸。 喝止了江湛,江月白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温柔模样。对于林徽末的拒绝也不恼,温温柔柔地道:“既如此,自当改日再续。末公子,打扰了。” 说着,江月白屈膝行了一礼万福,旋即转身,带着人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被拒绝能不拖泥带水,这般干脆利落地离开,饶是林徽末对江月白有所防备,如今见了,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女人心虽然大,但万一她对阿忻是真心诚意的呢? 自己该不会是搅和了阿忻一个大好姻缘了吧? 林徽末顿时就有些不安。 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18.第 18 章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杨毓忻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这般恋恋不舍,该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原本明净的琥珀色凤眸中沉淀着幽深的晦涩,缓缓出口的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之意。 “当然不是。”林徽末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开玩笑,哪怕他在反省自己对江月白是不是有些过于防备了,但绝不能诬陷他看上了人家。 “如此便好。”见林徽末神情不似作伪,杨毓忻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褪去了大半。他将人拽回座位上,漫不经心地道:“那姑娘心思太重,不是你能够驾驭的,倾心这种女人,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林徽末无语地看向杨毓忻,好半晌才道:“这本是我想对你说的。” 杨毓忻颔首,眼中泄出些许笑意,道:“看来在此事上,你我不谋而合。” 林徽末:呵。 ……………… 再看被林徽末折损了脸面的江月白一行人。 甫一走出善功堂,江澜哼笑一声,他扳了扳脖子,懒洋洋地道:“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说完,不待江月白反应,江澜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两个护卫忙跟在江澜的身后。 江湛看向江月白,“姐,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林家小子?”他是炼气八层,不是林徽末的对手。但他身后的护卫是身为江家家主的父亲亲自为他们挑选的,个个是筑基后期的好手,对付一个筑基不久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徽末在林家的存在感不高,他不信林家会为他出头。 江月白面色微沉,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江湛咬了咬牙,按捺下火气跟他亲姐回到了江家。 一进到屋子里,江湛就忍不住发难了。 “姐!那个林徽末敢下你的脸面,就让我派人教训一下他。” “不能动手。”江月白摇了摇头,她神思不属地坐在椅子上,唇角轻咬,半晌,她压低了声音道:“林徽末身后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在江月白主动跟林徽末打招呼的时候,那两人说的话,他听在耳中,似乎那人之前中过毒,如今正待重修,似是炼气期。那人长得虽好,但他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 江月白按着心口,那里正扑通扑通乱跳。她抿了下嘴唇,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柔声安抚了他一番。确定他不会去找麻烦,江月白才将弟弟放走。 待得胞弟离开,江月白垂下眼,面上的娇柔之色褪得干干净净。她的手指用力攒在一起,心下有些悲凉。 她生即为玄阴之体,是上好的炉鼎体质,却也因此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从小到大,族里的女孩子只见她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羡慕怨怼,可谁知道她如今被娇养着,不过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 她身为江家嫡女,又有水木双灵根,本该修行的是江家嫡传的《控水诀》。可偏偏因为这玄阴之体,她不得不修行的是族老弄来的不知名功-法,进境虽快,却如空中楼阁,令她心生惶然。 所谓炉鼎,就是以己身精华供给采补者,让采补者功力大进的同时是炉鼎的油尽灯枯。本是能够超脱凡尘的女修,姿容不俗备受推崇,却终有一日会被当做炉鼎作践,一身修为都保不住,江月白岂会甘心。 好在她这个同胞弟弟跟她一条心,暗地里将祖传的《控水诀》教给了她,弥补了她在根基上的不足。 江月白很现实,她没有办法脱离家族,她太清楚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女人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爹后院里头的侍妾姨娘不就是如此么。既然没办法改变作为筹码被送出去的命运,那在这个命运内稍作改动,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最起码,别让家族为了蝇头小利将她送人,且那人的修为高一些才好,那才不会迫不及待地在她炼气或者筑基的时候采补她。多给她一些时间,以她的美貌心计,总是能够将一段交易美化成真心爱慕,将采补变成双修。 江月白是这样打算,并一直为之努力的。 然而,在她修炼的那卷无名功-法突破到第三层的时候,江月白惊骇地发现,虽然她仍是室女之身,但在遇到一些修为高于她的男修时,她的身体会起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江月白哪怕再聪明,遇到这种事情也吓到了。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悄悄停了那卷无名功-法的修炼。可令她痛苦的是,一旦她停止修炼那卷功-法,她竟开始慢慢衰老起来。本就豆蔻年华,尚未长成,却在一夜醒来发现头发白了一缕,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好悬没将她吓死。 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修炼,继续为身体的一些反应苦恼,对于未来也越发忧心起来。 好在,那些反应并不是针对每一个修为高于她的男修,仿佛会挑人一般。江月白忍着羞恼暗暗调查了那些令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发现,那些男修要么是金火一类灵根的修士,契合她水木体质的双修之法;要么是修炼纯阳功-法男子,元阳未泄——比如一些佛修,就很合江月白的胃口。 江月白隐隐觉得,会让她身体起反应的男修,若是与他双修,于她本身亦是有益。只是这功-法这般诡谲,着实令她又气又恼。 如今,江月白能够有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她身体时不时出现的磨人反应也是原因之一。 可江月白修炼至今,却从未如今日一般。 她会装,装得让江湛江澜林徽末都没能看出端倪。事实上,在她远远看到那个身穿火红狐裘的男子时,心中先是一动,莫名有了某种明悟。而后越是走进,她的心跳得越快,腿也有些发软,身体的本能简直在催促着她尽快扑倒那个男人。 江月白后来走得痛快,未尝不是不愿自己当众露出丑态。 “林徽末的朋友……”江月白咬着唇,眸中神情变了又变。 半个月前,父亲族老带着她见了白家一位长老。金丹后期的修士,比她江家老祖的修为还要高上不少,她那素来高傲的父亲见了他亦是讨好连连。只是,在江月白看来,那位白盛长老修为虽高,但金丹五百的寿元,他已经四百五十多岁,连年轻的外貌都维持不住,老态毕露。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简直让她后颈寒毛都竖了起来。 亏得她绷得住,没在白盛长老面前花容失色。 白盛的修为虽高,但老态毕露寿元将近,哪里是她心中理想人选。而且,他急着突破,她这个炉鼎哪怕再美又哪里能讨到好。而且,白盛此人,哪怕就坐在她的面前,她的身体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江月白神思不属地抚摸着手腕,片刻后,眸底略过一丝坚定。 …………………… 杨毓忻和林徽末在江月白等人走后不久也离开了善功堂。 不同于从来来去匆匆的修者,老餮属性的林徽末拉着杨毓忻出了善功堂,转头就进了碧水楼真正的二楼,还要了个雅间。 虽然碧水楼的饭菜贵的很,但林徽末不差钱。 缺灵石不代表缺钱,灵石与金银的兑换价格实在悬殊,如天堑隔开了修真界和世俗界。 林徽末翻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十来道招牌菜,又瞅着杨毓忻犹豫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放弃了点一坛碧水楼招牌佳酿竹叶青,转而加了一道花雕醉蟹。 勉强用花雕醉蟹里头的酒味慰藉一下自己吧。 反正林徽末是不敢忽悠杨毓忻喝酒了。 比起林徽末对人间美食美酒的钟爱,杨毓忻的口腹之欲显然要淡薄许多。尤其修为有成辟谷之后,杨毓忻更是不再进食,以至于当初因蚀灵藤修为一降再降,不复辟谷之时,他没少忘记吃饭这回事。 没有饿死,与他纳戒之中收着的辟谷丹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如今修为恢复还突破至元婴期,他可以不必记着吃饭的问题。 对着一桌子的菜,杨毓忻堪堪动了两筷子,然后就拖着下颌,看着林徽末大快朵颐。林徽末掰着螃蟹腿的手指一顿,咂咂嘴,有些疑惑地道:“不合胃口?” 杨毓忻摇了摇头,道:“味道尚可。” 可你就吃了两口。 林徽末看着杨毓忻,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着蟹八件刷刷两下,挑出一块白嫩的蟹肉,往杨毓忻的盘子里一放。 “尝尝这个。”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用筷子夹起来蘸了蘸醋而后放在口中。 林徽末又挑出一块蟹肉。 杨毓忻再次吃掉。 然后,林徽末无奈地看着杨毓忻,眼中写满了了然。 这是嫌吃饭费事了吧。 林徽末不再迟疑,举起公筷刷刷刷夹起不少菜堆在杨毓忻面前的碟子里,小山似的饭菜最顶端是个喷香的鸡腿。而后他手脚利落地处理螃蟹,蟹八件用得是虎虎生风,挑出蟹肉继续往杨毓忻碟子里头堆。 直到菜山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林徽末方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满意颔首道:“快吃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杨毓忻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既然阿末一片盛情,那就吃吧。 有着林徽末时不时的夹菜,杨毓忻也是来者不拒,到了最后,一大桌子的饭菜竟有一半是入了杨毓忻的口中。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多……呃,五谷杂粮。 想到以往辟谷之前啃灵果喝灵泉的日子,杨毓忻蓦然觉得,其实和林徽末一道吃吃喝喝,也不错。 只不过,随着阿末修行渐深,这些五谷杂粮能不食用最好。或许他应该去一趟东城尹家,毕竟,那家走的是食修的路子,烹饪出来的食物非但不会化为体内杂质,还能够摄入灵气。 19.第 19 章 在碧水楼用完午膳,林徽末提着事先打包的两只叫花鸡,出门右转,在一个名为芳记的铺子打包了芸豆糕和桂花糕,这才和杨毓忻往林家走去。 他小弟对叫花鸡百吃不厌,他娘对芸豆糕和桂花糕钟情不已。每次外出时,林徽末总不会忘了打包两份带回家去。 杨毓忻不容拒绝地将那两只打包的叫花鸡拎在手中。 唔,跟阿末一起拎着东西,感觉挺新奇的。 其实,筑基的修士力能扛鼎,拎两只鸡两包糕点根本毫不费力。再者,他们完全能绕到没人的地方将这些东西放到储物袋中。但两人仿佛同时忘记了储物袋这个东西,就这么拎着东西往秣陵城南门走去。 林徽末竭力想要绷着脸,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时不时就偷瞄一下-身边的杨毓忻,眼底笑意盈盈。 也不怪他如此,他身边这人,分明如仙履尘。这么一双手,不用来抚琴执笔,偏拎着两只包裹在油纸中的叫花鸡。哪怕叫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架不住油纸上就写着叫花鸡三字啊。 杨毓忻在林徽末满含笑意的目光中,神情不动。 唔,笑得很好看,有些想咬一口。 暂时忍住。 “咳。”林徽末清了清嗓子,决定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他的手臂忽然被杨毓忻拉住,猛地往他那边一扯。 林徽末对杨毓忻从来没有半点防备,被这么一拽,他一个踉跄栽进了他的怀里。 林徽末一脸疑惑地仰头,就见火红的狐裘抖开,将他整个人包了进来。 一脸茫然地贴在杨毓忻的胸膛处,林徽末有些懵。但他也清楚,杨毓忻行事绝不会无缘无故,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碎石四溅。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满含愤怒暴躁的声音,响彻整个秣陵。 “兀那妖人,快快放下老夫的徒儿!!” 只见到秣陵城南街上空,一个红发红髯的老者脚踩玄色刀鞘立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满脸煞气,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金背大环刀,杀气腾腾地怒视着前方。 方才,正是这老者怒而出刀,一刀就将秣陵南街的青石板路上劈出一道绵延十数丈的裂缝,碎石迸溅。 原本热闹非常的南街忽地一静,下一刻,行人商贩尖叫着奔离,不消片刻就将这片场地让给了红发老者,以及站在裂缝之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裸-露出来的皮肤如同脱了水的橘子皮似的干瘪老头。 那个老头的臂弯中正携着一个四肢瘫软,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黑袍老者桀桀怪笑道:“什么徒儿,老夫可不清楚。老头,你若再穷追不舍,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他的手随意摆动了一下,黑雾弥散开来。雾气所及,青石地面被无声无息地腐蚀殆尽。 “放你娘的屁!”红发老者暴跳如雷,手中金背大环刀一指,厉声道:“老子的徒弟现在正被你抓着的,竟敢跟老子装傻?!” 将主意打到了他徒弟的身上,看他不将那个魔道妖人砍成十八段! 黑袍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这小子是老夫看上的徒弟。老夫正准备将人带回门派收入门墙,怎地变成了你的徒弟?这徒弟,可不好乱认啊。” 红发老者气得跳脚:“放屁放屁!轩儿是老子养大的徒弟,敢跟老子抢徒弟,砍死你个老混蛋!” 特么的,他本来在门里闭关修炼,忽然收到徒弟的求救符箓。循着大徒弟的门派玉佩追踪而来,正看到他那大徒弟被这个黑袍老头夹住就跑。说这老头看重轩儿要收为弟子,他是一百个不信! 当然,哪怕他真是对轩儿有意,抢徒弟无疑断人道统。哪怕他不缺徒弟,这也是捋虎须的大事。 见徒弟被抓,天刀门门主一路扛着刀,追着那黑袍老头就杀进了秣陵城。 黑袍老头的眼珠子溜溜直转,他紧了紧手臂,半点没有放开那小子的意思。倒不是他方才所说,要收这小子做徒弟,而是他看上了这小子的身体。 这小子虽不是十分合心意,但在这荒僻地界,能找到这么一个勉强五六成满意的小子,他已经很知足了。 说来也是倒霉,他堂堂天尸老人,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出其不意的百般手段,别说金丹之内无人可敌,便是对上一些元婴初期,他正面怼不过,反手也能够将人阴死。 只可惜,天尸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恃元婴之下无敌手的他就在一个月前遇到一个煞星。 那时他正守在一处小山村里,那村里百十来口的凡人之血祭炼他最得手的那具傀儡,眼见着他就要将那具人傀炼制地傀的时候,原本被他用阵法牢牢盖住的小村子进来了一个青年。 天尸老人一瞅,哦呀,也就金丹初期修为,怼得过。 再一看,哎呦,这不是剑修么。剑修的体质仅次于体修,是最适合做成傀儡的那部分修士。天尸老人当时一想,这人自己进到他设下的阵法中,他本身修为就比那个青年高,而且就那小子一个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尸老人当即笑纳了老天爷的好意,二话不说就下手了。 结果就被咯了牙。 他用了三百年炼制的傀儡,包括那个差一点就能够进阶的人傀,尽数折在了那个小子的剑下。 天尸老人气得直骂娘,那小子固然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剑修,但问题是,他是一个凝出了剑意的剑修,是能够单凭剑意越级挑战元婴修士的存在。 天尸老人能活到现在,一是他的手段诡谲,保命的手段层出不穷,二就是他惜命,见势不妙立即开溜,大不了日后再找回场子。 当时,他的阵法只熔炼了一小部分凡人,还有大部分人正在苟延残喘。天尸老人自个儿门清,他为了更好地祭炼傀儡,事先在村里的水井里下了尸毒,然后以血祭炼的时候才能够将尸毒精华融进傀儡之中。哪怕阵法被打断,那些人尸毒入骨,也活不下去了。 但那个剑修不知道啊。 天尸老人一见那个剑修的死样子,他就知道那小子是从正道名门里出来的,没准儿就是那该死的万剑宗。这种情况,正道伪君子急着抓他,他也会先选择救人。 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的心也硬得很,竟看都没看那些在阵法中哀嚎的凡人,转头就继续向他杀来,誓要“除恶务尽”。 为了摆脱那小子无穷无尽的追杀,天尸老人用掉了他仅有的两个替身尸傀娃娃,这才将那个剑修给甩掉了。 天尸老人:他也是日了狗了。 天尸老人被那个剑修重创,小命得保,但要化掉入体的剑意却需要不短的时间。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老老实实地窝着养伤,等到伤好了再寻思报仇的事情。 好巧不巧,他选择养伤的地方就在天刀门附近。 更巧的是,今日是善功堂藏珍阁珍品更新的日子,天刀门掌门大弟子是善功堂的常客。在他孤身往最近的善功堂分堂动身的时候,被天尸老人遇了个正着。 天尸老人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这位金丹后期的魔修,刚刚损失了所有的傀儡和两个替身尸傀娃娃,正是囊中羞涩库存紧张的时候,遇到天刀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弟子,那么适合做傀儡的刀客,天尸老人就跟饿了无数天的乞丐忽然看到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摆在眼前一般,能把持住那都对不起魔修本性。 他干脆利落地将人劫走了。 只是,人家是有师门有师父的。 这不,他的师父追过来了。 天尸老人瞅着这个气势汹汹的老头,这要是一个月前,在没有碰到那个煞星的时候,他哪里会惧这个金丹中期的老头子。只是眼下,他身受重伤,还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要让他放弃大好的,已经到手了的傀儡材料,天尸老人显然是不甘心的。 暗暗摸了摸腰边的储物袋,他手头有腐心散,是他养伤这段时间耗费了储物袋内七成库存炼制出来的剧毒,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那个剑修小子的。若是用在了这个老头子身上,他上哪里去弄第二份腐心散? 用作药引的腐心果,他只有一枚。 ……………… 这边,天刀门门主与天尸老人两相对峙,前者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的徒弟,后者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动用至毒的时候,满街的人跑了个干净,只剩下杨毓忻和林徽末两人。 杨毓忻神情冷漠,林徽末却是一脸的无奈。 好巧不巧,那黑袍老者正站在他方才站着的位置,如今距离他们的位置也不过三步。眼下,杨毓忻是一手撑开狐裘将他包在里头,后背则抵在了一处摊位旁。摊主早跑了个没影,但他们两个恰好站在两位修士气机锁定的范围内。 那红发老者踩在刀鞘上悬空而立,黑袍老者虚虚站在刀气轰开了的裂缝之上,以林徽末的眼力能够勉强看到他脚下似乎踩着某件法宝。 好么,能够御物而行的,最起码是金丹修为。 林徽末嘴里泛苦,怎么就这么“幸运”地站在即将斗法的两位金丹修士的攻-击范围内呢。此地的气机已经被锁定,他和阿忻哪怕只是动一动,都有可能被某位金丹修士警戒地反手一招轰个正着。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 早知道,他就不叫阿忻出门好了。 林徽末心中后悔不迭。 但眼下,后悔无用,关键是如何求生。 20.第 20 章 强自按捺心中的不安,林徽末开始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 徒弟……是了,似乎是黑袍老者抢了红发老者的徒弟。 当然,这件事的真实与否,林徽末报以怀疑的态度。 修真界并不好混,尤其在一些修者的眼中,机缘比血缘感情重得多,很多时候,不是多疑,而是不得不防。 就像是眼下,不知前因后果,林徽末是绝不会以貌取人就定下事件属性。这是他吃过亏后的经验之谈。 哪怕世间魔修多为恶,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哪怕世间正道多为善,但若是不小心碰到个伪君子呢。 须知,这世间魔道,亦有正魔道与邪魔道之分。 林徽末无意掺和两位金丹修士的斗法,他只想着如何带着身后的人全身而退。 林徽末心中焦急,却不知他身后的人正想到:还好他今日早起时将这件狐裘粗粗炼制了一番,只是这狐裘只是凡品,只承受了一层精炼外加一个内嵌阵法便不能继续下去。不过,好歹是列入了法器之列,承受他一缕真元,不仅将碎石挡在,还没有出现丝毫破损。 依旧这么火红鲜亮。 阿末亲手送给他的狐裘,不说穿个几千年,最起码,几百年应该有吧。 就在林徽末暗下决心,决意在两位金丹修士动手的那一刻,拼尽一身真元也要搅乱一丝气机,最起码要让杨毓忻逃脱的时候,有人动了。 不是天尸老人,亦不是天刀门门主。 一道雪亮的刀光霍然劈开了凝固的气机,只见到一把长约两米,寒光湛湛的长刀猛地向黑袍老者斩下,竟是一把在战场之上方得见一二的斩-马-刀。 天尸老人侧身一躲,那把斩-马-刀的刀势落了个空。然而,那把看上去极为沉重的斩-马-刀竟是异常灵巧,刀锋一转,继续向天尸老人砍来。 天刀门门主长啸一声,横刀加入战局。 却见闪入战局的竟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那女子面容清秀不足,英气有余。个头高挑,粗粗看去,比起林徽末还高了半头,跟杨毓忻差不多高。黑色的箭袖挽至手肘,露出来的小臂是可谓是肌肉遒劲,难怪握着那么一把分量不轻的斩-马-刀亦是轻松至极。 林徽末一愣,脱口道:“玥姑娘?!” 杨毓忻的眸光倏地冷了下来,玥姑娘? 对于林徽末,杨毓忻不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林徽末这个人,率性至情。在他这里,既无富贵贫贱之分,亦无修士凡人之别。但待人接物之时,他的远近亲疏却是分得明白。 像林徽末唤他“阿忻”,自是十足的亲密,只是这份亲密和兄弟相当,已是难得。而陌生一些的人,尤其是姑娘,他直接称呼姓氏,比如那位江姑娘。 可眼下,他直接唤人“玥姑娘”,若是这姑娘姓越,他就无话可说。 只是,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亲近,却是瞒不过杨毓忻的眼睛。 正被熟人突入战局的事情惊讶不已,林徽末就听到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意味深远地缓缓道:“玥姑娘,倒是很亲近呢。” 林徽末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阿末,总是认识不少姑娘呢。” 林徽末一个激灵,这话的味道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什么叫认识不少姑娘!说得他好像多花心浪荡似的! 林徽末差点就要忘了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就想回头跟杨毓忻说道说道。而这时,两个大活人戳在战局内一动不动,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本来么,一个筑基修为,一个好像没有修为,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就是误入战局的小虫子。谁打架的时候谁低头瞅瞅地面上有没有蚂蚁,小心着别踩到他们。 但黑衣劲装女子不经意地瞥过一眼,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高声道:“林弟,那妖人掳劫了我的师兄,还请林弟出手相助!” 杨毓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回,林徽末不再迟疑。他猛地转身,将杨毓忻往角落一推,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气机已乱,快跑!” 堂堂元婴修士就这么被林徽末一推,无情地否决了他加入战局的可能。 杨毓忻:“………………” 他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意思往角落走了两步。 林徽末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要不是杨毓忻积威尚在,他都要跳着脚吼他两声,让他快跑两步了。 心知好友脾气执拗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就像是他决议要浇花的酒,就绝不会给他喝上哪怕一滴。林徽末又急又恼地瞪了杨毓忻一眼,反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刀来。 不同于天刀门门主手上那把金背大环刀的古朴厚重,也不似黑衣女子手上那把斩-马-刀煞气凛然,林徽末手上这把钢刀,刀身雪亮,刀柄处刻着小小的“陈”字。秣陵城土生土长的人一看便知晓,这把刀便是出自秣陵最好的陈铁匠之手,看品质,还是最好的那一档,没个百十两银子买不下来。 只是,这么一把在凡人眼中看来不错的刀,但比起修者手中的法宝就要差得远了。 毕竟,凡品怎可与法宝相争。 但是法宝,哪怕只最差一等的法器都贵得要死啊。林徽末不缺银子,但缺灵石。尤其他这情况,自从好不容易攒灵石买的法器长刀碎掉后,他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林徽末的神情肃然,钢刀横于眼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刀身,曼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话音刚起,他掌下的钢刀便嗡鸣一声。 随着手指的拂过,仿佛有什么无形无相的东西附着在这把钢刀之上。这把刀在锻造时留下的天然纹路,一寸寸亮了起来,森锐之气仿佛亟待破刀而出。 待得他收手之时,原本这把别说跟别人的法宝硬碰硬,便是擦上一点都承受不住的钢刀就像是变了一把刀一样,在林徽末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既有刀剑兵器特有的杀气锐然,亦有如长空浩荡般的自在逍遥。 待得最后“留”字落下,林徽末身体一旋,刀指天尸老人,猛地斩下。 刀风无声,显然并不如那位玥姑娘一记斩-马-刀来得真元浑厚,气势凛然。然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劈,那连天刀门门主和玥姑娘都奈何不得的黑色雾气竟被他劈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小口。 不要小看了这寸许长的小口,在天尸老人发现后,他险些没被气得癫疯,凄厉喊道:“老夫的法衣!!” 原来,那黑色雾气是由天尸老人身上黑袍法衣衍生出来的。他身上的法衣已入了上品宝器的境界,附带的阵法能够吸收瘴气毒雾化为己用,是天尸老人一向留作后手阴人的宝贝。天尸老人在他那个剑修面前都不敢催动,生怕被剑意损伤。毕竟,剑意是剑道悟到了一定地步才凝聚出来的意,素来是破阵破器的利器。 结果,他防住了会使剑意的小子,一转眼,他的宝贝法衣就被人用刀意给破开了。别看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想要修复,至少需要重新炼制十六层阵法,怎不让天尸老人肉痛。 天尸老人气得哇哇大叫:“老夫宰了你!!” 一击得手,林徽末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局。 自从他两年前练刀的时候悟出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他的武力值随着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只是,伴随着武力值嗖嗖上涨的,是他不堪使用纷纷碎裂的的佩刀。 先是他那把自炼气一层就跟着他的法器长刀,就是因为附了几次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后,噼里啪啦碎了个彻底。 身为修者,手头没个趁手的武器怎么成。 林徽末咬咬牙,狠狠心,又买了一把中品法器级别的长刀。 结果,比上次好一些,坚持了五次,又是碎了个彻底。 那一刻,林徽末就意识到了。他悟出的那东西,可能有些玄乎,不是一般的法器能够承受的。而更高一些的买不起,林徽末无法,只好去试了试凡人锻造的刀。 结果是一次就碎,每次大概能够坚持半柱香的功-夫。要是砍的东西结实一些,这个时间会更短。 林徽末咬牙赌咒,以后一定弄个好一点的武器。然后上秣陵城陈铁匠那里定了百十来把钢刀。当时陈铁匠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说什么也不卖给他。还是他用了一些小手段,拉着陈铁匠喝了三天的酒才买到了那些钢刀。 咳,悲惨的往事不必再提。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跟陈铁匠喝酒喝出了几分交情,转头这一百把钢刀被陈铁匠打折卖给了他,省了不少银子。 眼下,林徽末正专心和天刀门门主师徒围殴天尸老人。 杨毓忻站在一旁,琥珀色的凤眸凝视着持刀与天尸老人战在一处的身影,眼眸亮得骇人。 他并非没有见过林徽末的刀法,可以说,往日闲暇的时候,他坐在庭院中抚琴的时候,林徽末就会过来“附庸风雅”,来一刀舞。 不同于剑舞的飘逸灵动,刀舞就要显霸道凌厉许多。 林徽末在他那里迎合琴曲舞刀的时候虽然不会带有杀气,但他会不经意间带出刀意来。也正是那时,杨毓忻才发现,他这个小朋友,虽然修为不高,但悟性竟是如此之好。炼气八层就悟出了旁人哪怕元婴化神都可能摸不到的刀意,完全能够称得上天纵奇才。 若他修的剑,哪怕他只是三灵根,万剑宗的长老们就得为他抢破头。 21.第 21 章 不过纵是他练的是刀,万剑宗也不会将这样一个天才拒之门外。 这世上,从来资质有迹可循,可改可变,唯有悟性,却是天生。 单这一份悟性,就胜过旁人上好的资质。 若非他生下这小小林家,哪怕只是三四品的小世家,他今日的成就也不会仅是如此。 杨毓忻从来是知道的,但他却从未试图提醒过林徽末。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他,哪怕面上再云淡风轻,心底深处,却也是不愿那个不经意落进他院子中的飞鸟振翅高飞,飞到他无法看到的地方吧。 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杨毓忻徐徐地弯起唇角,深深地凝视着此刻挥刀的林徽末。 刀本就是凶器,有杀气和无杀气无疑是天渊之别。 无杀气的时候,最多觉得刀势凌厉霸道,不错。 而当杀气盈野之时,正如步入昆仑冰原的最深处,以**凡胎是触碰世界极致的寒冷,从皮毛骨肉到三魂七魄,一起被寒意冻结。 那样的刀势,让人惊艳。 要不是如今林徽末的修为太低,若是他的修为与天尸老人相当,只需一刀,就能够将如今的天尸老人斩成两半。 谁叫天尸老人保命的种种手段都被之前的剑修给耗没了呢。 “阿末……”杨毓忻的嘴唇动了动,如同呢喃一般唤出那个名字,近乎缱绻的声音在齿间萦绕,满满都是独占的渴望。 糟糕,他一旦大放异彩,一定会被别人盯上的。 杨毓忻蹙眉,他如今元婴修为,似乎有些不够。 【真是漂亮的刀法。】识海中,昆仑镜器灵啧啧道,【这不是五万年前纵横天璟的刀魔萧如战自创的《断水刀法》吗?这小子竟然改动了不少,但瞧上去,还不错。】 【刀魔萧如战?】杨毓忻微愣,数万年的人早已成了传说,及至今日,他自然是听说过刀魔萧如战,这位正魔道第一尊者,仅一人一刀就压得邪魔道喘不过气来,就连正道修士对他都颇为敬重。 杨毓忻倒是没有想到,原来阿末修炼的刀法残卷,竟有这么一个来历。 只不知,萧如战如今是否还有后人在世。毕竟,林徽末的刀法是一边补,一边练。如今他筑基修为,他还没有将刀法补全。 要是有原稿在,阿末修补并改造功-法的时候,应该能够更容易些。 ……………… 杨毓忻不修刀都能够看出林徽末刀中真意,眼下他只是修为太低,若是能够晋入金丹期,单凭手中长刀,他就能够越级挑战元婴修士。 要知道,无论是剑意还是刀意,素来是能够破万法的存在。 林徽末正在修炼的刀谱心法并不完全,他完全是一面修炼一面凭着感觉修补。此期间,林徽末要感谢他家小弟那首无名诗。正是那首诗,让他有了灵感,进而将刀谱修补个七七八八,还悟出了这么一个玄之又玄的玩意儿。 林徽真:不,哥,你该感谢的是李白大大。 有着凝出的刀意做克星,哪怕林徽末修为低微,每一次只能够劈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但积少成多,天尸老人的法衣大半都是折在了林徽末的手上,气得天尸老人哇哇大叫,恨不能立时捏死林徽末。 然而,怼上他的不只一个筑基小子,还有一个同是金丹期的老头子外加一个融合初期的暴力女。天尸老人左支右绌,一开始掳劫来的男修早在之前就当做肉盾砸了过去。 但显然,天刀门门主收拾天尸老人的决心坚定,哪怕他将徒弟还回来的,他也要除恶务尽。 天尸老人:最膈应你们这群正道修士了!! 于是,林徽末在接连换了十来把钢刀之后,他渐渐成了对付天尸老人的主力。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有刀意在手,每一次他都能够间不容发地挡住天尸老人的黑手。 什么瘴气尸毒,压根就破不开刀意的防护。纵是天尸老人想用着高林徽末三个大境界的真元压他,但好歹身旁还有一个金丹期一个融合期掠阵,总不至于让林徽末就这么栽了。 而林徽末呢。 身为一个筑基期,他从来是有自知之明的。接任务的时候会仔细挑选,绝不做超出他能力范围内的任务。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委托人负责。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他最多只跟修为高他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交过手。哪怕他打不过,总能逃得过。 但这回不同。 要不是命悬一线,还可能连累兄弟,林徽末说什么也不会这么拔刀怼一个金丹期魔修。但能够与强者交手,当真是受益匪浅,尤其是林徽末这样悟性不错的,他竟然在怼天尸老人的过程中逐步修改那卷刀谱。而对刀意,也就是他所认为玄之又玄的存在,使用得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原本他凭借刀意只能够破开一寸长的口子,现在至少两寸。 眼见着天尸老人成了瓮中之鳖,擒拿击杀十拿九稳,郎峰,也就是天刀门门主就忍不住往林徽末那里瞄了。 然后眼睛就收不回来了。 为此,郎峰差点被天尸老人打了个正着,要不是玥姑娘眼疾手快拦了一下的话。 郎峰直勾勾地盯着林徽末,一拍大腿,眼睛都在放光,大声赞道:“好刀,好刀啊。” 小小年纪就悟出了刀意,这是老天爷送到天刀门的大造化啊。 郎峰眼热不已,恨不能现在就压着林徽末拜师。 郎峰这么一走神,困住天尸老人的刀势就为之一松。这一下,就被天尸老人瞄准机会了。 之前便说过,天尸老人在逃跑的技术上建树颇高。 天尸老人的眼睛倏地一亮,一下咬破了舌尖,一口心血喷了出来。下一刻,原本有些萎靡的黑雾陡然沸腾起来,阴风呼啸,鬼哭连连,一下就逼开了三人围攻。 林徽末修为最低,被这气势所迫,哪怕他刀意凛然,仍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 天尸老人一下子冲出了包围圈。 “糟了!” 郎峰脸色一变,忙飞身去挡。 只是,一脱出三人围攻,尤其那可恨的刀意包围,天尸老人遁逃的速度极快,一时之间,竟连郎峰也落后了一大截。 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一回不仅连傀儡的材料都没能弄回来,宝贝法衣还毁了个七七八八,天尸老人满心怨毒,声音凄厉,一字一句地道:“今日之仇,老夫铭记在心,日后必定讨回一……啊啊啊!!什么东西?!” 天尸老人的身体猛地一滞,下一刻,不待郎峰出手,就连天尸老人身上弥漫着的黑雾陡然消散开来,而后他的身体就如彻底失去所有水分的枯木,不知是谁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脸上竟裂开了无数道裂缝。 “哗啦。” 方才合三人之力还没等擒下的天尸老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整个身体碎成了渣,只余一件灵光黯淡破破烂烂的黑袍,还有巴掌大小的黑色储物袋。 郎峰:“!!!” 郎峰懵了一瞬,而后想起这个魔道妖人发生异变之前脱口喊出来的话,神情微动,先将金背大环刀归鞘背在背上,而后拱手,向周围示意了一圈,虽然没有看到人,却仍是恭恭敬敬地扬声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天刀门郎峰,谢过前辈。”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家被削得差不多的金丹期也是金丹期。无论他们之前是不是用围殴消耗了他的大部分真元,只一击就破开了那些黑雾的防御,让他都没有感觉到真元波动就弄死了这个魔道妖人,他的修为比之于他,只高不低。 修真界中可不以年龄论长幼。 比他修为高的,郎峰三百五十岁高龄,叫一声“前辈”,毫无压力。 杨毓忻慢吞吞地将那只白皙好看的手掌拢到狐裘之中,神情平淡,完全的事不关己。 半晌无人回应,郎峰也不恼。 元婴修士么,哪个没有自己的脾气。自己一个小金丹,不稀得搭理也是正常。 郎峰“啧啧”两声,将天尸老人那件古怪的黑袍外加储物袋拎在手上,抖了抖上面骨肉化成的灰烬,而后,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这一战损失了二十三把钢刀,但不是法宝不心疼,他甩甩手,转头冲向了杨毓忻,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通。 “阿忻,有没有受伤?” 杨毓忻抿了下唇角,这人总是对他上下其手的,还自以为正直坦荡,要是有一天他没有忍住直接下手了,一定是阿末太过美味的错。 真是折腾人。 杨毓忻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无碍。”顿了一下,复又补充道:“我躲得很远。” “远什么远!”林徽末瞪眼,“让你跑,你不还不听,硬是杵在这里,伤到了怎么办!” “哦?”杨毓忻挑眉。 林徽末的气势立刻如泄洪一般,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22.第 22 章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抬手将林徽末有些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刻意压低了的嗓音里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沙哑,“回去开两坛子红尘醉,权作奖励。” “真的?”林徽末眼睛一亮,就像是看到了肉骨头似的小狼狗,如果有尾巴早就拼命地甩起来了。 杨毓忻唇边笑意加深,“真的。” 林徽末顿觉神清气爽起来。 “林弟!” 林徽末循声看去,只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玥姑娘大步向这边走来。那把两米长的斩-马-刀斜背在背上,而她的怀里则抱着那个先是被掳掠而后舍弃的男修。那男修仍是在昏迷不醒,就这么被玥姑娘揽着脖子膝弯抱在怀里,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说真的,玥姑娘虽然是个姑娘,但英姿飒爽,更像是铮铮男儿。 “玥姑娘。”林徽末笑着拱手。 玥姑娘,即天刀门门主兄长独女郎玥笑着颔首,道:“林弟,多谢你仗义出手,不然我师兄就有危险了。” 林徽末看了看躺在郎玥臂弯中的男修,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辣眼睛。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道:“令师兄没事吧?” “没事。”郎玥哈哈一笑,手上用力,颠了颠怀里分量不轻的男修,“那妖人应是不及对师兄做什么,回头让门里的医师瞧一瞧,一帖药下去,还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林徽末:“………………”他真的不想同情这位兄弟的,真的。 郎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林徽末身后的杨毓忻,道:“这是你朋友?长得挺不错啊。”郎玥的性子直来直往,半点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十分直白地接着道,“就是瘦弱了一些。” 杨毓忻:“………………”单看手臂的粗细强壮程度来说,他的的确确比眼前这姑娘要瘦弱一些。但是,真动手的时候,元婴修士一身筋骨皮肉就是天然的法宝,防御的力量并不亚于下品灵器之流。 抹了把脸,林徽末无比熟练地忽略了那些郎玥噎死人的感慨,略一侧身,道:“这是我兄弟,杨忻。” 杨毓忻:看在这姑娘如此粗犷豪放,一口一个“林弟”完全没有丝毫迤逦之情的份上。 颔首,缓声道:“见过玥姑娘。” 算是打了个招呼。 郎玥点了点头,道:“嗯,我也见过你了。” 林徽末杨毓忻:“………………” 郎玥眨了眨眼睛,试图弥补,“我的意思是,也见过杨兄弟你。” 杨毓忻:“……我明白的。” 正有些莫名尴尬,一个顶着红毛乱发的老头子凑了过来,硬是挤进了几人中间。那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徽末,那露骨的急切渴望看得林徽末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正好使林徽末撞进了杨毓忻的怀里。 杨毓忻抬手,搭在了林徽末的腰上。 这是十足的占有意味,只可惜,在场的,无论是郎峰还是郎玥,就连林徽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郎峰搓了搓手掌,先是冲林徽末嘿嘿一笑,那笑容有多伤眼睛自不必提,口中道:“哎呀,这位小兄弟……” 郎玥在身后提醒道:“二叔,他叫林徽末。” “这位小林兄弟。”郎峰无比干脆利落地改了称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侄女都管林徽末叫兄弟是多么得不对劲。郎峰无比热切地看着林徽末,直接问道:“你可有师承?” 在修真界,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师承其实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但看郎玥的说话方式就清楚了,他们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是脑子不太会转弯。 林徽末被老人家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看着,浑身都不自在,他搔了搔下颌,道:“没……” 郎峰的眼睛噌地一亮,蒲扇似的手掌一拍大腿,大声赞道:“天纵奇才啊,小兄弟,不知道你可愿入我天……” 话没说完,郎峰的神情忽地一滞,嘴张了合,合了张,半晌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片刻后,他只用着异常悲痛的目光看着林徽末,看得林徽末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要不,这位老前辈怎么一脸的悲恸叹惋。 “二叔?”郎玥不明所以地看向郎峰。怎么了这是,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林弟这么好的练刀苗子,错过多可惜,快点将他划拉进天刀门啊。 郎峰抹了一把脸,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林徽末,仿佛正在看着一个正与他失之交臂的大宝贝,内心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 郎峰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刷地一下打开了天尸老人的储物袋,将里头的灵石扒拉一下。 这天尸老人成名多年,加上手段不凡,阴死了不少金丹修士,家底不可谓不厚。只是,炼制傀儡所耗甚巨,手头的灵石根本就攒不住。如今身死道消被别人接管了财产,打开储物袋一瞧,竟是十足的寒碜。 除却一些乱七八糟让人瞧了不敢乱用的东西以外,灵石满打满算就十三块,十块中品灵石,三块下品灵石,连个上品的都没有。 郎峰将所有的灵石都扒拉出来,往林徽末手上一堆,道:“这些你收着。”不待林徽末开口,郎峰抢先道:“要不是你出手相助,那魔道妖人说不得就劫走了我那大徒弟,这些是你应得的。” 眨了眨眼,林徽末大大方方地将灵石收进储物袋中,“多谢。” 郎峰一瞧,哎呀,更合胃口了。 郎峰恋恋不舍地看着林徽末,一脸的悲痛欲绝。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徽末的手,殷殷嘱咐道:“林小兄弟,练刀如逆水行舟,勿要荒废了自己的好资质,一定要勤加修炼。”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好……小辈知道了。” 郎峰深深地看向林徽末:“你……唉,老夫先走了。” 说罢,抬手一招,刀鞘法宝飞到眼前。郎峰拽上郎玥,一飞冲天,转眼冲出了秣陵城,徒留下原地的林徽末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杨毓忻紧了紧揽住林徽末腰际的手臂,还好他拦了一下,差点被那个老头将他的人拐到天刀门去。 ……………… 御物而行,纵横天地之间,这是金丹期修者才具备的威能。 郎玥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自家二叔带在天上飞,她的神情淡定极了,还不忘撑开小小的御风屏障,将自家师兄护得严严实实。 而后,郎玥有些不解地看向郎峰,道:“二叔,方才你怎么不请林弟入天刀门啊?那么好的苗子,不收入门下多可惜啊。” “你以为老夫不想啊。”提起这事郎峰就痛心疾首。 “那小娃子别看年纪小,修为低,但能够在筑基前后就悟出了刀意,这等悟性在这天璟大世界绝对也是一流的。那小子若是进我天刀门,倾力培养,用个一二百年,那小子绝对元婴可期。” 他捂着心口,一脸的悲痛。 “好苗子谁不想要。” 天刀门当初也是声名赫赫的大宗门,虽不及天华门九夷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是不容世人忽视的势力。只是,后代传人不肖,没有一个能够继承先辈刀法精髓,到如今,宗门内修为最高的更是他们几个金丹期的老家伙,宗门更是一路掉到了五品。 五品宗门,所享有的灵脉资源着实有限,宗门之下连个像样的灵脉都没有。若是能够更进一步达到四品,便有一品宗门的化神真人来此施展大造化,为宗门之下打入一道灵脉。 如何从五品宗门晋级到四品,关键就得看天刀门有没有人能够突破到元婴期。 所以,宗门强盛与否,还是得看有没有好苗子。 天刀门有门人弟子三千,资质参差不齐。而大宗门弟子数以万计,好苗子是一茬一茬的。每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都能够引起天下震动,那些他们天刀门可望不可即的好苗子扎堆往大宗门挤。哪怕入不了内门,待在外门也是心甘情愿。 提起这些,怎不让郎峰就是羡慕嫉妒恨。 满心悲痛还得给大侄女解释一下,免得大侄女一不小心惹上了大人物。郎峰苦着脸,道:“那小娃娃已经被一位前辈预定了,老夫不是他的对手,没法子将那小子抢回天刀门。” “前辈?是那个帮了咱们的前辈?”郎玥愣住了。 “唉……”郎峰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来咱们出手对付那个魔道妖人的时候,那位前辈就在一旁看着,有意历练那个小娃娃。” 只是,道理明白,但他的心还是好痛。 那么好的练刀苗子,那么好!! 23.第 23 章 完全没有领会到天刀门门主的心痛不舍,林徽末被杨毓忻主动给酒的行为震得有些发懵,旋即无比兴奋。 虽然刚刚一场硬仗,筑基期为数不多的真元被耗了个七七八八,眼下最好打坐调息一番。但出于对红尘醉深深的爱慕之情,林徽末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拽着杨毓忻就往他在秣陵落脚的院子奔去,生怕迟一步某人会反悔似的。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一脸纵容地看着林徽末围着他院子里头那棵梅树转圈刨坑,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大有要将他埋的酒一网打尽的架势。 摸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林徽末抱着酒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拍开一坛就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好酒啊~”林徽末盘腿坐在雪地上,一脸满足地抱着酒坛。 这一口酒下去,林徽末觉得自己的灵魂焕发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好喝吗?”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当然!”林徽末毫不犹豫地答道。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脊背处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地向酒坛伸来。 林徽末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肩胛处绷得死紧。 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一缕黑发拂过林徽末的脸畔,还有温热的呼吸,以及隐约含笑的声音。 “我也尝尝吧。” 林徽末不自觉张大嘴巴,手指似乎抖了一下。 直到那只好看的手搭在了酒坛上,林徽末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他猛地俯身,直接用身体将酒坛盖住以阻挡那只手。 “阿末?” 杨毓忻维持着俯身的动作,似是有些疑惑,不经意地侧头,唇角就擦过来林徽末的脸颊。 林徽末:“!!!” 十分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林徽末紧紧地抱着酒坛子,干巴巴地道:“你……你酒量太差,不、不能喝酒。” “可我若是想喝呢?”杨毓忻眼眸微垂,瞟了一眼林徽末红透的耳廓。 或许,他是说或许,阿末对他的亲近,似乎并未一无所觉? 就在杨毓忻心中微动,想要继续试探的时候,林徽末忽然放松下来。他转过头,黑眸无比认真地看着杨毓忻,双目相对,两人此刻的距离之近,似乎眼睫微动时都能够碰触到一起。 杨毓忻一时怔住。 林徽末一脸的认真,道:“阿忻,不要冲动。要不,你闻闻味道?” 说着,一手紧紧扣着酒坛不放,确定不会被一下子抢走,林徽末将坛口放在杨毓忻的鼻下。 杨毓忻在心中大皱起眉,哪里出了问题?他刚刚明明觉得阿末对于他的亲近十分紧张,这不应该是害羞吗?怎么这会儿看上去有些不像了? 林徽末内心:两个大老爷们,不就是碰了一下脸吗。这点都要计较,实在是太不爷们了。这点小事,完全比不上阿忻发酒疯的惨状。 识海中,再一次响起了某器灵无良的笑声,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杨毓忻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坛子一推,僵着脸道:“不必了。” 他本就意不在酒,只是,他意的人实在是太朽木不可雕也了。 殊不知,在杨毓忻离开小院,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梅树下的青年缓缓抬手,抚上自己从刚才一直在发烫的耳朵。 林徽末努力忽略某种让他坐立不安的骚动,集中所有注意力默默想着—— 唉,好友最近太帅太温柔,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 打包了杨毓忻所有的酒,林徽末揉着似乎留了后遗症的耳朵,撸起袖子将坑都填好了,这才和杨毓忻回到了林家。 秣陵城南街的事情闹得不小,两位外来的金丹修士在秣陵城内动了手,无疑是落了江林两家的颜面,尤其是林家。 江家与林家一南一北各占据了半个秣陵城,好巧不巧,战斗发生的地点是南街,是林家的地盘。 亏得动手的是如今江家林家惹不起的金丹修士,他们不敢冒冒然靠近,而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更是躲都来不及,如此一来,倒是将林徽末动手的事情掩盖了下来。 林徽末自然乐得清闲,单看江林江家的修士急匆匆往南街去了。林家七房人丁稀薄,族里的权力是半点也插不上。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林徽末,他也乐得清闲,揣着酒坛子就回到了林家。 两人回到漪澜院的时候,却见林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旁茶盏中茶香袅袅,脚边橘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刚进到院子里,橘猫榛子倏地睁开了猫眼。见到林徽末,榛子立刻爬了起来,喵喵地叫着,踩着猫步就要往大主人那边走。 大主人回来了,要摸头,要蹭蹭。 结果,刚迈开一步,榛子就看到了大主人身后的男人,橙黄色的猫眼猛地一缩。什么摸头,什么蹭蹭,榛子立刻原地躺平,露着白乎乎的肚皮,一双猫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林徽末,口中发出幼猫似的呜咽声。 杨毓忻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色心不改的橘猫,橘猫立刻僵住,猛地翻身,也不呜咽了,老老实实地趴着,揣着手,大脸往爪子上一搭,只默默地看着大主人。 嘤,那个男人好可怕。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娘亲爱宠那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林徽末上前给林母请安后就将桂花糕和芸豆糕奉上。而后看着自家美人娘亲,挤眉弄眼,十分夸张地感慨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儿子看到了娘亲才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 林母嗔了他一眼,笑盈盈地道:“贫嘴。”而后看向杨毓忻,含笑道:“说到底,还是阿忻送的衣服好看。” 杨毓忻缓缓摇头,道:“伯母天生丽质,这件衣裳不过锦绣添花而已。” 比起林徽末热情洋溢的称赞,杨毓忻的表现显然要冷淡得多。但他的神情郑重,语气和缓但掷地有声,听着便觉得完完全全发自肺腑,十足的真诚。 此言一出,不仅林母笑得越发灿烂,就连林徽末就一脸惊讶地回头看他,那眼神—— 啊呀,兄弟,这种甜言蜜语竟然是从你嘴里出来的?他没有听错吧? 不过,两人倒不是在恭维林母,因为今日的林母,确实光彩照人。纵是有秣陵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月白与林母站在一起,那光芒恐怕也要被她压下去。 江月白虽美虽柔,却少了林母的雍容贵气,华美天成。 杨毓忻昨日的见面礼,送林徽真的是匕首,送林母的却是一件云霞仙衣。极品宝器,攻防一体,还是杨毓忻金丹初期探索一处小秘境时寻到的,只是因为这件法衣是女式,所以被杨毓忻一直压箱底。 这次来见林徽末的娘亲,杨毓忻就想起了这件云霞仙衣。 哪怕杨毓忻出手掩下这件云霞仙衣上的灵气波动,让人看不出它半点不凡之处,单是这件衣裳的华美,就能够引得无数女修疯狂了。 林母,自然也不例外。 林母如今是越看杨毓忻越是喜欢。 多么招人稀罕的孩子啊,温和懂事善解人意,要是个姑娘,她说什么也要抢来当儿媳妇。不过,男子也好,跟他末儿是至交兄弟,不也是她的孩儿。 这么一想,林母看着杨毓忻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 林徽末斜眼看杨毓忻,兄弟,没看出来啊。这才几天就将他娘亲哄得心花怒放,连他这个亲儿子地位都要往他身后排。 杨毓忻冲林徽末弯了下嘴角,这是阿末的娘亲,他自然要好生对待。日后,日后纵是不能坐助力,起码不要成了阻力。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最近他兄弟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啧,总有种毛毛的感觉。 错觉? 摇了摇头,林徽末看向林母,道:“娘,真真呢?这个时辰,他应该下学了吧?” 一提起小儿子,林母叹了口气,道:“真儿闭关了。” “闭关?”林徽末挑眉,“真真说他要闭关几个时辰吗?” 修道之人,闭关无疑是家常便饭,时间长度更是以年为计,闭关闭个十年二十年实属正常。只是,在辟谷之前,闭关会有一些限制,自然不能一闭数年,但一两个月没有压力。 但他这个弟弟在闭关上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或者说,当初林徽末手把手领林徽真入修行之道起,他这弟弟的想法就与其他的修士不同。 为此,林徽末苦思冥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传授自家小弟修行之道的时候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使得他家小弟这般与众不同。 就拿打坐来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是修真界公认的最容易引天地灵气入体修行的法门,哪家修士不是十几个时辰甚至几个月几年都维持着这个动作。但他家小弟却异常嫌弃这个动作,非得研究平躺这个姿势能不能代替打坐……当然,他没有成-功。 林徽真:不理解你们这些盘膝打坐一连十天半个月腿却不麻的人类。 闭关就更不用说了。他家弟弟能坚持三个时辰,林徽末都得想一想,他家小弟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林母单手托腮,幽幽叹道:“真儿说要闭关直到筑基。” 林徽末:“!!!” 林徽末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不自觉冷下了眸光,低声道:“发生什么了?” 林母默默地瞅着大儿子,“真儿在学堂与林徽宝发生了口角,打了一架,嘴角青着回来后就说要闭关,不到筑基不出关。” 24.第 24 章 林母倒没有将小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且不说从炼气六层距离筑基有多么遥远,单是她这小儿子静不下来的性子就不适合枯燥的闭关。估计等真儿气消了就会出关吧。 “林徽宝吗……”林徽末微微眯起眼睛,这林徽宝比他弟弟大上两岁,炼气七层,双灵根资质,是林家四房的宝贝疙瘩。那小子被四房上下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其性格也被惯得极为霸道奇葩。嚣张自不必说,还有那迥异常人的审美观。 林徽宝爱吃,毫无节制地胡吃海塞以至于自己胖成了个球,塞两个林徽真进去都绰绰有余,将自己幼年还算清秀的脸蛋毁成了眼睛挤得看不到。但他偏偏还十分自信,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才是最美的,林家其余人都丑成了渣渣。 他弟弟和林徽宝也是孽缘,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互看不顺眼,经常掐架。而他弟弟势单力薄,不像林徽宝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吃亏不少。被外出历练归来的林徽末发现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林徽末大了七八岁,撸袖子就将那个胖小子收拾了一回。 他弟弟是没有狗腿子,但他有他这个哥哥! 小孩子打架他不管,但凭什么那个胖小子带人围殴他弟弟。 那个林徽宝也是个乖觉的,虽然林徽末的一顿收拾没让他放弃怼林徽真,但再动手的时候,他那群狗腿子起码老老实实地窝在一旁不插手了,而林徽末也就默认他弟弟被这么一个永不言弃的牛皮糖黏上了。 但这一回,他弟弟竟然被林徽宝刺激得闭关了,是不是那胖小子又不老实了,伙同那群狗腿子对他弟弟动手了? 嗨呀,那胖小子胆子不小啊。 见林徽末眼睫一垂,林母就猜出这个大儿子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不禁摇了摇头,道:“行了,不用急着给你弟弟报仇了。” “娘?”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母,他弟弟受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不得给他找回场子?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能眼见着亲人受欺负。 林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没好气地道:“真儿是青着嘴角回来的,那林徽宝是青着两个眼眶回去的。” 林徽末杨毓忻:“………………” “这两个混小子打架没有用真元,光凭手脚上的功-夫。没什么大伤,但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听说真儿还扯掉林徽宝的一缕头发。”林母嘴角抽了抽,坦白说,这种跟在泥里滚来滚去的小娃子似的掐架,林母提起来都有些脸红。 连扯头发这种招式都使出来,谁教他的! 林母尽量不怀疑她的大儿子。 “那林徽宝也硬气,放了狠话,转头也闭关了。”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而一旁的杨毓忻却是若有所思。 上辈子,他对林徽真并无丝毫关注,更是不曾蒙面。直到那一场祸事牵连了林徽末,林徽真这个名字才进入了杨毓忻的视线中。 上辈子从林徽末口中得来的情报并不具备可参考性——在阿末的心目中,他这个弟弟就是无处不可爱,无处不聪明,无处不懂事——而他亲眼所见的林徽真就有些古怪了。 他与林徽末相识三年,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本名。只不过,单是这浙国有着和杨毓忻这个名字同音甚至同字的人都不下五指之数,更何况偌大天璟大世界。 同名同姓的人不要太多,林徽末没有将他往四世家杨家少主身上想也是正常。 但林徽真与他甫一当面就神情有异,口称“尊上”时的瑟瑟发抖不是作假。他莫名笃定他会一言不合对他下毒手,身在林家所谋甚大包藏祸心……当然,他没有这么说,但瞅瞅那张雪白的小脸,谁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 林徽真是真害怕他。 这份恐惧,让他在他的面前连装相都做不到,以至于一见面就露了馅。于是,他的要求哪怕再过分,让他心生抗拒,也不敢拒绝,甚至连耽误一下都不敢。 这么一想,杨毓忻心中又有些狐疑。 虽说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那种动辄取人性命的狂悖之徒。哪怕他知道他是杨家少主,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啊? 而且,单冲着他和林徽末的兄弟身份,哪怕林徽真真的犯到他手上,只要没有触到他的逆鳞,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他怎样。 杨毓忻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转头一想,上辈子五年来唯一一次离开秣陵城就发生那样一件大事,哪怕林徽真不见得是有心的,但也不妨碍杨毓忻对他的迁怒。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那个小子,还是继续战战兢兢去吧。 ………………………… 身后有那么一个大魔王鞭策,林徽真简直是噙着两泡眼泪给自己找了个名头,而后一头扎进了静室之中。发狠地吸收着上品灵石中的灵气,努力地向筑基迈进。 不就是十四岁就筑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好歹也是个主角,虽然剧情开始前就遇到了终极大boss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不是过期了,但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够早早元婴,还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 林徽真眼含热泪,不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和魔尊大大对着干?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关吧。 林徽真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原本以为他弟弟最多也就只能忍个半天就出关的林徽末都默了,他弟这一回不是一般的认真。 最初的半个多月,林徽末没少围着他弟弟闭关的静室转悠,有些担心他弟弟是不是在静室里头晕倒了。毕竟,自打修行开始,林徽真从未闭关一天以上。 还是杨毓忻拦下了有些心焦的林徽末。 他说得直白,道:“修行一途,闭关动辄百年,若是阿真连几十天都熬不下来,何谈大道。”本心上对于大道其实不屑一顾,但不妨碍杨毓忻拿来忽悠林徽末,“若是现在打扰了阿真,岂不是害了他。” 林徽末神情变幻,终于按捺下了去静室查看林徽真状况的念头。 林徽真闭关后的第三十天,林家漪澜院的静室上空,灵气成旋涡状聚集其上,灵气翻涌,隐成赤红之色,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色,正是筑基时引起的天地异象。 彼时,林母正坐在漪澜院中的桂树下,一双美眸带着深深的忧郁。她抬手摸了摸严严实实塞在耳朵里头的棉花,目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橘猫榛子则趴在她的膝盖上,胖胖的猫脸用力地扎进林母的怀里,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按在毛耳朵上,喉咙中咕噜着带着恼意的喵嗷声。 不远处,杨毓忻正在教林徽末弹琴。 琴,自然是好琴。 神农制式,金徽玉轸,九德兼备,是世上难得的好琴。 杨毓忻一首渔樵问答,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听得林母怔怔出神。 然而,这一把好琴到了她大儿子手上,九德兼备的名器硬生生变成了弹棉花的利器,这一声声刺耳至极,如魔音灌耳,方才杨毓忻一首琴曲营造出来的优美意境荡然无存,扰得林母额角青筋直迸,不得已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这才得了喘息之机。 她家大儿子在音律上有着特殊的天赋。 林徽末在鉴赏上没有半点问题,还是个知音人,曲中意境领悟极深,往往听一耳朵就能够说出奏曲人心中所想。偏偏到了他自己弹琴吹笛的时候,声音刺耳,曲不成调却还不自知,那陶醉的样子仿佛自己所奏之曲悦耳至极。 林母觉得,她儿子的耳朵兴许是间歇性失聪了。 而眼下,最让林母感慨的却不是她儿子那“出众”的天赋,而是阿忻的承受能力。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耐不住往耳朵里塞了棉花,杨毓忻这个坐在末儿身边,近距离承受琴音摧残的人却神情自若地倾听,并时不时出手纠正末儿的指法…… 真是个好孩子。 林母心中感慨道。 ……………… 正如林母对自己儿子的理解,林徽末喜爱音律,也是真心学琴,而且他弹琴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弹奏的曲子很好。不说能与阿忻这样的大家相提并论,但最起码的悦耳一定是具备的。 只是,事实如何,看林母和榛子的反应就明白了。 方嬷嬷自认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门窗紧闭。 身处魔音中央的杨毓忻并没有林母想象得勉强。 坐在林徽末的身边,瞧着这人抿着唇,认真地拨弄着琴弦,别说一曲《渔樵问答》弹成了魔音灌耳,便是再难听,只瞧着他的模样,杨毓忻心中便熨帖一片。 坑坑绊绊一曲终了,林徽末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不动,他侧头看向好友,神情间不自觉带上一丝紧张,问道:“如何?”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距离天籁之音尚有一步之遥,需再接再厉。” 只这一步是不是天堑,嗯,大家都明白的。 25.1 林徽末小小地舒了口气, 然后挺嘚瑟地抬了抬下颌,道:“我就说,我在音律上挺有天赋的, 阿娘和真真他们就是爱打击我。阿忻,还是你有眼光。” 杨毓忻颔首, 道:“不可骄傲。再来一遍。” “好咧。”林徽末扳了扳手指,“你就听好吧。” 眼见着又一段魔音灌耳即将上奏, 林徽真筑基时的动静引动了这一方天地异象。灵气疯狂涌入的景象惊动了院中的几人, 林徽末手指一停,霍地扭头望向了静室的发现,瞠目结舌, 脱口道:“真真真的筑基了?!” 倒不是震惊于林徽真能筑基, 坦白说, 虽然自家小弟是双灵根,乃是地品灵根, 但双灵根之间也是存在着区别的。要是水火属性的,不客气说,有这么两种相克属性的灵根,除非有奇迹出现, 否则和废灵根无异, 一个弄不好就是爆体。而林徽真这样的木火属性,火粗木细, 木助火势, 是再好不过的双灵根, 几能够和天灵根相媲美。 真正令林徽末惊讶的是,自家小弟竟然选择在这个年纪筑基。那小子从来最爱臭美,十四岁的年纪当然不算小,寻常人家娶妻生子都足够了。但这个年纪,身量尚未长成,他弟弟可是足足矮了他一头。在此时筑基,他就得保持这个身高体态直到碎丹成婴,才能够借结婴之力重塑身体。 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臭美小弟的选择。 林母也有些发怔,显然,她和林徽末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母默默地将耳朵里的棉花掏出来,喃喃道:“没想到,真儿这回受到的刺激这么大。” 竟然发狠,选择在这个岁数筑基。 不知道内情的母子俩心中感慨。 静室的门被徐徐推开,已经正式晋级为筑基修士的林徽真走出来。沐浴在阳光下之下,林徽真一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 特么的,一个月不见天日的闭关生涯,真不是人干事。 不过,炼气期的威能和筑基期确实没法比。唯有筑基,才是真正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林徽真抹了一把脸,想要假惺惺为自己鞠一把伤心泪的动作一顿。 咿呀,魔尊大大怎么就在门外?! 林徽真的脸僵住了。 “真儿,你总算是出关了。” 林徽真一瞬间的僵硬被林母当做是闭关多日身体有些僵,她抱着榛子快步走了过去,面上欢喜。 “娘……” 林徽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美人娘亲,毫不犹豫地挤开了榛子的位置,扑进了林母的怀里。 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哥。 没有办法,谁叫他哥正和魔尊站在一块儿。 软绵绵的声音,林母一听就心疼了,以为他闭关的时候渴了饿了,忙唤婢女去小厨房,吩咐下人准备吃食。 却不知林徽真是看到杨毓忻就胆颤,这些天他咬牙吸收灵气,不敢有片刻的偷懒就是因为这位说他得一个月内筑基。如今他是踩着底线出的关,心里不安得很,抱着他娘一方面是寻求一下娘亲的安慰,一面是闭着眼睛酝酿感情。 魔尊是谁? 那是魔修的头头。 一言不合,说杀就杀。 现在他没有泄露身份,还在装相,自然不会对他娘和哥哥做什么,眼下他们还是安全的。若是他不小心,表情上露出了什么,惹人心生疑窦进而怀疑上了他的身份,魔尊撕破脸动手毁了林家怎么办?! 他对林家虽然没有什么大感情,但他也不能眼看着族人无辜受牵连而亡。 深呼吸,林徽真略略后退一步,扭头看向他哥,还有魔尊。 没敢扑过去。 嘤,他哥离魔尊实在是太近了。 他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哥。”咽了口吐沫,“杨哥。” “我筑基了。” “看到了。”林徽末也没有心思弹琴了。他和杨毓忻走了过去,看着他弟弟有些怯生生地眨巴着眼睛——林徽真正在努力装相,但演技如何,众人不语——林徽末只当他是没有跟他们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了决定,心下有些忐忑而已。 伸手揉了揉小弟的头发,林徽末眉头一挑,道:“油了。” 林徽真:“…………” 林徽真:“!!!” 什么“为家人牺牲的博大胸怀”,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情,都在亲哥这一句“油了”中荡然无存。 林徽真死鱼眼,他甚至压下了对魔尊就在眼前的恐惧,面无表情地道:“谁让你摸了。” 不知道他闭关一个月,那辟谷丹当饭,连外出觅食的诱-惑都忍了下来。本来就够委屈的了,他哥居然还来刺激他! 还真是对不起啊,他还没到金丹期,自然也还没有辟谷。没有辟谷,身体达不到无垢的境界,这头发一个月没洗,自然油、得、厉、害! 林徽真怨气冲天。 而林徽真他哥则非常不靠谱地笑出声来。 眼见着林徽真要跳脚了,林徽末上前一步,将自家弟弟抱了个满怀。 林徽真安静下来。 “让人担心的臭小子。”林徽末笑骂道。 林徽真:“…………哼。”他的视线漂移,刚想放些狠话,他就看到一旁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某人。 颜是好颜,盛极。但殊无笑意的模样,硬生生将林徽真吓得一个哆嗦。 林徽真快快地挣脱了林徽末的怀抱,在他哥一脸莫名的目光下,“义正言辞”地道:“不要乱摸乱抱,小爷不是小孩子!” 林徽末:“…………” 这下,杨毓忻才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将林徽末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道:“如今阿真已经是筑基修士了,正式入了修行之道,阿末你可不能再溺爱于他。” 说着,杨毓忻看向林徽真。 “没、没错。”林徽真心中泪流,但他却梗着脖子,表示,“杨哥说得没错!” “臭小子。”林徽末摇了摇头,心中倒是有些怅惘。 他父亲死得早,娘亲受过伤,又强行孕育真真,以至于如今不可妄动真元。可以说,林徽末这十四年以来,待林徽真如兄亦如父。如今弟弟大了,翅膀硬了想要振翅高飞,林徽末是真真体会到了儿大不由爹的怅惘。 咳,是弟大不由哥。 林徽末有些小失落。 正在这时,他的手被包裹在温暖之中。 林徽末眼眸微动,却见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不禁抬头向身旁望去,正见到杨毓忻出奇好看的侧颜。 杨毓忻的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但手掌传递来的温暖却是不作假的。好友无声的宽慰让林徽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盈起真切的笑意来。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紧了紧握住林徽末的手掌。 ——如此便好。没有必要去过多关注那个小子,只要看着他就好。 硬着头皮拒绝了亲哥的关爱,林徽真的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捶打着名为杨毓忻的小人。 你给小爷等着! 自古以来,小说的套路都是邪不胜正,早晚有一天,小爷这个主角掀翻了你这个反派,将你伪善的面具踩成渣渣! 让你欺负我! 让你跟我抢哥哥! ………… 筑基时引动的天地异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起码,秣陵城不见得有人注意到这边,但林家上下却是清楚,这林家又要出一位筑基修士了。 对于林家整体而言,是喜事。 但对于林家某些存在而言,却不是指得高兴的事情。 一个月前,林徽真和林徽宝在族里学堂的一场掐架,不可谓不是光明正大。被拦下之后爆出来的豪言壮语,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位小爷,撂话要回去闭关至筑基期后再来打过。 这两个小少年,一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七层,距离筑基还远,他们撂下的狠话,林家没几个人当真。也就当时学堂中一群半大少年叫嚷得凶,煽风点火加油助威。 没想到,一个月刚过,林家上空真的有异象生出,看位置,正是那七房居住的漪澜院。 显然,那个不曾被林家上下放在眼中的林徽真,只用了一个月就从炼气六层一举冲破了屏障,筑基了。 得知这个消息,林家上下看着这个一直被人有意识忽略无视的漪澜院就有些高深莫测了。 这个修炼速度,未免太过骇人。 林徽真:小爷就是这么酷炫的主角。 也正是此时,林家七房正式入了各房的眼。 林家七房固然人丁稀少,孤儿寡母,但林母两个儿子都有灵根,且如今都成了筑基修士,这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林家众人虽不觉得这一家子有底气去争林家的当家之权,但却是各房拉拢的首要目标。 林徽真筑基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各房已经陆陆续续送来不少贺礼。 杨毓忻毕竟只是客居于此,他也并无和林家有所交往的意愿,索性回了屋子,由着他们在外忙忙碌碌。 一个时辰下来,林徽真脸都有些笑木了。 就在林徽真默默祈祷送礼的人快点离开时,林轩到了。 林轩是林家家主身边的得力下属,在林家的权力比一般林家子还要大。林徽真不觉得他筑个基值得这位跑一趟,正有些奇怪时,林轩却没有多寒暄,直接将此行的来意说了出来。 林徽真懵了。 “什么?!天海小秘境提前开启?!” ………… 夜深人静,星斗满天。 林徽真默默地抱膝坐在屋顶上,十分忧郁地望天。 如果说,穿越以来,有什么给他的心理阴影是最大的。在没有见到魔尊大大上门前,当属那个天海小秘境了。 那里头,有着坑了林家全族的大机缘。 林徽真捂脸,都说穿越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蝴蝶效应,讲真,他这么一只小蝴蝶,老老实实地待在林家,连趟远门没出过,更没有救过什么不知名人士……可魔尊就是上门了,还登堂入室。就连天海小秘境也跟着凑热闹,竟特么提前开启了。 讲讲道理,他就是一个可怜的穿越版主角。连点雄心壮志都没有,难道就不能让他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吗? 嘤,因为魔尊,他如今只能做安静的美少年了。 屋顶上,林徽真愁肠百结。而屋内,林徽末也有些担心。 “当初我还担心真真的修为低,在天海小秘境中可能吃亏。如今,虽然他已经筑基了,但仍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基础。”林徽末眉头紧皱,“两天后,时间怎么会这么赶?” “按理说,天海小秘境明明是每隔十年开启一回,为什么会提前两年呢?” 林徽末懊恼极了。 他这弟弟在林母肚子里的时候,因为那时林母重伤未愈,生下来后难免有所不足,跟只小猫似的。也正是因为最当初看到的弟弟太过羸弱,林徽末对林徽真的保护有些过度。 单看他修行至今不曾接过一次善功堂的任务或是外出对敌就知道了。林徽真长这么大,唯一动过手的,除了没事儿给他喂招的林徽末,便是跟他年纪差不多,互相看不顺眼并时不时怼在一起的小胖子林徽宝。 林徽末本打算趁着这两年带林徽真外出闯荡一下,最起码到燎荒山脉宰只野鸡见见血。别修行尽是纸上谈兵,真怼上其他修士或是魔修妖兽,大脑一片空白,连出招都不会。 结果…… 林徽末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现在好了,弟弟还有两天就要去天海小秘境了。虽说他当初去天海小秘境的时候,修为比真真低,实战经验跟他是半斤八两,但林徽末对自己向来挺糙的,摸爬滚打浑不在意。但在弟弟身上,林徽末唯恐自己做得不好,累他弟弟受伤。 林徽末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转着,神情焦躁。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抬手倒了杯茶。 微垂的眼睫下,是一双淬着暗色的眼眸。 天海小秘境啊,还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呢。 上辈子,不就是林徽真在这天海小秘境中惹下了事情,被江家和白家抓住当成了借口,转头就灭了林家满门,牵连了林徽末身死,连魂魄都被江家人炼到了邪法之中。 这一次…… 杨毓忻的手拢在袖中,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神情莫测。 那镯子,自然是林母赠予他,想让他给自己媳妇却转而被他自己戴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若是撸起袖子让林母瞧上一瞧,定然会认不出这镯子就是她戴了二十多年的那只。 翠色的玉镯上,缠绕着血红色的藤蔓。 那是曾经饱饮他真元鲜血的蚀灵藤在被彻底祛除体外所化,灵智初成。原本只变作手环模样,后来杨毓忻得了林母的玉镯后,索性将两者合二为一。如今一看,红的泣血,绿得通透,套在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倒也好看得紧。 好看,也足够凶残。 这一回,他看谁敢向阿末伸手。 好半晌,杨毓忻缓声道:“不会有事的,阿末。” “嗯?” 林徽末停下脚步,散发着袅袅茶香的杯盏被一只白玉似的手递到了身前。他看到好友那张宛如谪仙一般的极盛容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只缓缓重复道:“放心好了。” 林徽末接过茶盏。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啊。 那颗忽忽悠悠的心,真的因为阿忻这一句话,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唔,一定是因为阿忻看上去十分可靠的缘故。 —————————————————————————————————————————————————— 两天后。 漪澜院中,林徽真正与林母等人话别。 距离卯时正院集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极了,就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 林母和林徽末只当林徽真是第一次出门,心中紧张。 殊不知,林徽真这是忐忑不安到了极致。 虽说他早早下定了决心,死也不碰天海小秘境中的传承,绝对要绕着那个该死的洞边长着一颗食人柳树的山洞走。但一想到主角头顶上那集大气运和大霉运的光环,林徽真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连魔尊大大都早早摸到了林家里,天海小秘境中的一切,真的能够如他所愿吗? 在林母殷殷叮嘱再三后,林徽真的脚无意识地在地面上蹭了蹭,犹豫了一下,他慢慢地挪到了杨毓忻的身边。 杨毓忻挑了挑眉,呦呵,这小子今天胆子大了,平日里避之不及,今儿个竟然主动找上他了。 “杨、杨哥。”林徽真一想到自己正在管魔尊叫哥,他就好悬咬到自己的舌头。 杨毓忻看了一眼远处抱臂而立,笑得一脸促狭的林徽末,默了默,淡淡道:“何事?” 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林徽真仿佛豁出去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尊上,我求您一件事。” 不待杨毓忻回应,背对着林母和林徽末,林徽真就看向杨毓忻,急急地道:“在我离开林家这段时间里,请您……请您不要离开林家。若是林家有个意外,能不能出手帮一下我娘和哥哥?” 林徽真:求最大的反派boss当保镖,他这个主角当得估计是独一份了。 杨毓忻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只要您肯保护他们。”林徽真咬了咬牙,“只要你能护得他们安全,我、我一定当牛做马绝无二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林徽真:为了保住他娘和哥哥,哪怕他做个魔尊狗腿子,他也认了。 就让他,做一个投靠反派大boss的主角吧。 杨毓忻的脸,却是真真切切地冷了下来。 “你知道些什么?!” 杨毓忻的声音极冷,寒意彻骨,凛然的杀意就如一把把利刃,将林徽真割了一遍又一遍。 林徽真:糟糕,腿肚子又开始哆嗦了。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带着哭腔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找死才会跟魔尊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本书。 杨毓忻的凤眸晦涩至极,他的手指动了动,无声无息地设下一个结界。确认林母和林徽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会下意识忽略他们的存在后,杨毓忻冷着脸,淡淡道:“你在试图愚弄我吗?” 声音不高不低,甚至不带方才令林徽真寒到了骨子里的杀意,只平平淡淡的,却生生让林徽真大热天淌了一身冷汗,连腿都软了。 他一个踉跄就要坐到地上,还是杨毓忻皱着眉拉住了他的手臂。 林徽真的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就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在再也无法继续拉动的那一刻,崩断了。 林徽真眼一闭,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大无畏地道:“我不知道身为魔尊的您来到林家究竟有什么图谋,我也实在想不出来林家有什么东西是您值得觊觎的,但看在您已经将我可怜的哥哥骗得团团转的份上,哪怕事后您直接将那宝贝带走,但之前,我求您照看一下我娘和哥哥。我我我,我这一去没准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只要我能活着回来,一定投奔到您的麾下,鞍前马后,魔、尊上千秋万载,一统修真界!” 杨毓忻慢慢地松开手指,这一回,他是真的确定,这个林徽真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小子为何信誓旦旦地认定他是魔尊。 据他所知,如今魔界四道两盟,并无一位魔修敢称尊者。 林徽真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儿,偷偷地瞄杨毓忻。 “我将阿末骗得团团转,嗯?”杨毓忻挑了挑眉,斜睨林徽真的目光简直让他胆颤。 “没……我胡说的。”林徽真泪目。 “哦……这样么。”杨毓忻的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他掸了掸袖子,淡淡道:“不论你知道什么,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徽真抖了抖。 “你自去吧。” 犹豫了一下,林徽真强作镇定地道:“那保护……” 杨毓忻看向他的目光倏地变得极冷,他一字一句道:“有我在,自然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们!” 言罢,杨毓忻扫了一眼这个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果然,无论他是阿末弟弟这一层身份,还有他不知从何处知道的似是而非却莫名让他有些不安的情报,林徽真最好还是别死在那个天海小秘境中。 沉默了一下,杨毓忻摸了摸左手手腕。 一根纤细的血色藤蔓缠在他的手指上,杨毓忻手一甩,那根细细的藤蔓就落在了林徽真手上。 林徽真“嘶”了一声,他的手指一阵刺痛,却见那根细细的血色藤蔓在他的右手小指上绕了三匝。 “这是……”林徽真先是疑惑,旋即大惊,一脸惊吓过度地看向杨毓忻,那眼神分明写满了对杨毓忻一言不合就下狠下毒手的控诉。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淡淡道:“看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 林徽真咽了口吐沫,心中无语泪流。 只要看过《仙道至尊》这本书的,谁不知这凶名赫赫的嗜血妖藤,天真质朴如林徽真,曾经对这东西产生过强烈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每天上下学的时候连学校围墙上的爬山虎都绕着走。 谁叫爬山虎也是藤状,还有小须须。 那是主角晋级到元婴期后发生的事情。他的一个红颜知己蒋月有经年痼疾,需要九叶灵芝救命。那九叶灵芝是极品仙草,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功-效,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只会选择在阴阳相济之地生长。 而这世上,唯一能够称得上阴阳相济之地的,便是西北蛮荒之地的一汪名唤焱淼的清泉。好巧不巧,魔宫正坐落在焱淼泉之上。 不为红颜知己出生入死过的主角不是好主角。 主角当仁不让地给自己易了容,伪装成魔修,混进了魔域。 混进魔域的第一天,他就看了一场魔宫公开处决仙门奸细的大戏。 作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截血红色的藤蔓是如何生生钻进修士的体内,那人的皮肉上如何勾勒出藤蔓的形状,那纤细的须子是如何一点点舔舐吸吮着修士的鲜血,慢吞吞地将那修士的血肉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裹着一副骨架……那描写可谓是巨细无遗,引得书评区阵阵哀嚎,强烈怀疑作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在文中写这样鬼畜的剧情报社。 而与修士毫无形象哀嚎着打滚涕泗横流甚至毫无尊严地求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围无数身穿黑袍的魔修静默而立的身影。他们的神情异常平静地看着血色的藤蔓如何极尽折磨之意地蚕食着修者一生修炼的精华,泰然自若,仿佛眼前的一切再平常不过。 而高坐在台上的魔尊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尾晕红,盛极的容颜上带着的是未褪的醉意。凤眸中是一片朦胧之意,似是不经意地,瞥了易容站在台下的主角一眼。 而造成如此惨烈效果的,便是那嗜血妖藤。 天璟大世界中,草木飞禽走兽能够开启灵智,能够进一步修行,按理说变成人形也不是不可能,而一些古籍上有过记载,太古时代,在妖兽修炼至妖丹三转的时候就能够变作人形,九转可飞升妖仙。 可及至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妖兽哪怕修至五转六转堪比人修化神合体修为也无法化作人形。 魔尊手头这条嗜血妖藤,就是堪比化神期的存在。 当然,杨毓忻手头这根蚀灵藤还没有日后的赫赫凶名,不久之前才将他一身真元修为吐出来的蚀灵藤如今虚得厉害。要不是它老老实实认了主,杨毓忻早就将这根藤蔓捏成齑粉以报这三年来的厚爱。 如今,这蚀灵藤也就堪堪人修融合期的威能,这还是因为杨毓忻血脉半觉醒后,周身灵窍全通,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远胜以往。而蚀灵藤就攀附在他的手腕上,时不时顺走一缕纯粹的真元灵气,这才有了今日的妖丹一转。 但这妖藤的厉害之处,可以完全不体现在本身的妖力上。 想当初,那蚀灵藤不过是初具灵智就险些将杨毓忻这个金丹后期坑死,让它一缕分-身跟着林徽真,论妖力只是筑基,但关键时刻拿来坑人救命却是没有问题。 当然,眼下林徽真并不知道,这一小根蚀灵藤完全不是日后堪比人类化神期的大妖藤。他死死地盯着右手小指,脸色煞白,看着那纤细的血色藤蔓好似看到洪水猛兽一般。 这可是一言不合就要往身体里头钻,吸血又吃肉的妖藤啊。 林徽真:我这和随身携带炸药包有什么区别?! 林徽真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竟然变得坚定起来。他用力地咬住嘴唇,低声道:“我明白了。” 没有什么好怕的,妖藤也是有主人的,没有魔尊的命令,它不会随便对他出手的。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就跟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丹似的,只要每个月有解药,他完全不需要害怕…… 个屁啊! 林徽真的神情扭曲,明白是一回事,害不害怕是另一回事啊。 完全没有跟林徽真解释的意思,杨毓忻就这么看着林徽真脸色变了又变,时黑时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到最后竟胸膛一挺,也不害怕了,只神情间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却是越发浓重起来。 林徽真重复道:“我明白了。” 杨毓忻:“…………”他觉得,阿末这弟弟,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不知道被杨毓忻打入脑子不好的那一档人中,林徽真收拾好心情,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魔尊已经允诺,对于这位的信用,他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是拼死将自己从那泥潭里拔出脚来。 不管这回那个魔修在算计着什么,不管原著自己头上的脏水是谁泼的,是谁推波助澜的,这一回,他一定会谨慎再谨慎。 嗯,就在天海小秘境的外围逛一逛,绝不深入好了。 盘腿坐在林家长老的法器飞舟之上,和这一次小秘境试炼的林家子一道向天海郡飞去时,林徽真这般想道。 —————————————————————————————————————————————————— 林徽真离开的第一天,林徽末也闭关了。 杨毓忻:“………………” 用林徽末的话就是—— “真真已经筑基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再不努力,以后怎么保护真真?”林徽末严肃脸,“被真真甩到后面去,以后是我保护真真,还是真真保护我?” 这就十分挑战身为兄长的尊严了。 林徽末闭关了,他的卧室就归了杨毓忻一人。只是,躺在床上,床里侧空荡荡冷冰冰的,杨毓忻别提有多心塞了。他索性跟林母说一声,将卧室一封,他在里头也闭关了。 只是,不同于林徽末闭关寻突破,杨毓忻闭关是为压制修为。 一个多月之前,他才刚刚突破元婴。而如今,他已经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从前他进境虽快,却也不是这种不讲理的速度。一想到这事伪仙胎体质带来的速度,杨毓忻的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翳。 所谓古族,说白了就是承继强大先祖的一丝遗脉,由于先祖太强,哪怕这一丝血脉都使后人受用匪浅,远胜他人。就像是在不死火域称皇的白孔雀,就因为觉醒了先祖凤凰的血脉,修行一道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身修为堪比人修大能,治下的不死火域更是成为了天璟十大凶地之一。纵是不死火域盛产的炼火石是上好的炼器辅料,外售的价格极高,也无一方势力敢在不死火域强抢。 古族也是如此。 只是,古族不比那些妖兽的是,血脉的半觉醒只能够成就伪仙胎,修行快得刹不住,稍有不慎就心魔陡生,爆体而亡的比比皆是,这也是古族逐渐淡出修真界的原因之一。 而想要彻底成就仙胎,还需先祖的一滴真血。 只是,且不说古族先祖纵横年代太过久远,当今世上早已不见仙人履尘,古族中能不能收藏一两滴仙人真血尚且是未知之数,单是他继承的记忆中,古族共有十族,能够传承至今的不知能有几个,身在何方就鲜有人知。 最重要的是,杨毓忻确定,杨家不是古族遗脉,那他继承而来的血脉便是来自他那未曾蒙面的母亲。他母亲是难产而亡,这在修士中并不罕见,因为女修孕育子嗣血脉之时会损耗大量的本元,胎儿资质越高,负担越大。 杨毓忻这一身资质,未觉醒伪仙胎的时候便已经逆天,可见他的母亲付出了多少。 如今问题来了,他母亲是父亲外出历练的时候遇到的,对外宣称是散修,金丹期修为,做小门派的掌门长老足够,但做杨家少主的夫人,乃至未来的家主夫人,却是远远不够。 修为不够,资质不够,家世不够。 杨家肯接受这样的未来主母才怪了。 为此,他们之间的婚事没少受到阻拦,只是父亲坚决,又在此期间突破至出窍期,话语权加重,强硬地压下了族里反对的声音。可他父亲修为越高,族里对他母亲的不满越甚。 要知道,白家嫡出的大小姐,元婴初期的天才女修,对他父亲可谓是一往情深,非君不嫁。而比起白家的大小姐,他母亲这位散修的分量显然太轻。 而后,他母亲百年不曾有孕,杨家长老又是一阵折腾。可事实上,修者子嗣孕育艰难,修为越高越是艰难,两夫妻努力了二三百年才有收获的不在少数。 后来,他母亲终于有孕,父亲自是欣喜若狂。只是,母亲的孕期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孕育出资质极佳的灵根血脉该有的反应,为此,族里又炸锅了。 一个出身不显资质不佳的女人成了杨家的少主夫人,这已经让他们极为不满了。而眼下,这个女人即将孕育出来的小小少主竟然可能是个资质平庸的人,杨家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四大世家之所以能够以家族之力与天华门这等一品宗门平起平坐,就是族里底蕴极深,族内弟子的资质极佳,尤其嫡系一脉,每一代都是天璟大世界天骄中的翘楚。 这件事,甚至波及到了他父亲的继承权。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他父亲为了继承权不旁落,在母亲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不得已纳了白家那位大小姐为侧室,虽是侧室之礼,但声势却比他迎娶正室的时候还要盛大,以免堕了白家的名声。毕竟,堂堂白家嫡系大小姐,什么宗门夫人世家夫人做不得,上赶子要做人家侧室,哪怕他父亲是一代天骄,白家对此也颇有微词。 这一场不得已的联姻,彻底让这对夫妻当初的坚持成了笑话,自此之后,母亲对他避而不见。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生下他之后,留下一个“忻”字后便撒手人寰。 “忻”字从心,他母亲最后心心念念的,便是他能够活得随心所欲。 头七未过,白家就闹腾着要将杨家将他们大小姐扶正,而这一次,他父亲倒是态度强硬了许多,硬是将白家小姐压在了侧室之位,当众宣布,他这一世,只有一位嫡妻,只有一位嫡子。 其实,这事儿在杨毓忻看来挺可笑的,就因为杨家认定了他的资质差,所以逼着他父亲娶了白家的女人。结果呢,那女人给他父亲生下的一儿一女,一个是金水双灵根,一个是水木双灵根,不差,却远非杨家的期待。 只是,过往种种早已烟消云散,杨毓忻知道也只是知道,无法感同身受,更别提去怨恨或是报复。 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又能够怨得了谁。 便是他父亲日日自苦,思念他母亲的心不减,与那白家女子还不是儿子照生,女儿照生。 杨毓忻:啧。 而如今,他的母亲死了也有二十八年,来历不可考,他父亲肯定不知情,不然的话,哪怕不宣扬得人尽皆知,只需对族中几个宿老将她的身份一交待,就不会有人阻碍他们的结合。 真正有底蕴的家族,都是知道古族存在的。而那些家族,巴不得族内血脉能够融入古族之血。 杨毓忻如今这个状态,便是有心去寻古族,但上哪里找都是一个大问题。 无奈之余,杨毓忻只能先压制这蹭蹭上涨的修为,别一不小心真就爆了。 重生一回不易,他还想守着林徽末。 无论是不小心爆了牵连林徽末身死,还是自己爆了个干净留林徽末一人最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姑娘…… 杨毓忻:完全没法忍! 细思片刻,杨毓忻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了封信笺。而后随手一道真元打在信笺上,只见到微光闪过,信笺化作一只手掌长的符鸟,双翼一展,扑棱棱地顺着窗户飞了出去。 “阿末……”杨毓忻侧头看向林徽末闭关的方向,琥珀色的凤眸之中,暗色沉淀。 26.11 一天之后, 由于儿子闭关的闭关,历练的历练,唯一让她心生欢喜的年轻人也决心自强选择了闭关, 瞅着空荡荡的小院,林母揉着橘猫榛子毛茸茸的脑袋瓜, 百无聊赖。 要不……叫几个丫头过来打马吊? 就在林母琢磨着打马吊人选的时候,却见方嬷嬷走了过来, 神情有些凝重地说有人求见夫人。 林母狐疑地看着方嬷嬷, 不明白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但想到自己今天挺无聊的,既然有人求见到了这里,那她就见见好了。 结果, 人一进到漪澜院中, 林母就怔住了。 来人是一个相貌极为艳丽的女子, 如同盛极的牡丹。她的五官分开看并没有多么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惊心动魄起来。她仿佛天生自带着勾魂摄魄的天赋, 哪怕她身上红衣穿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皓腕和修长颈项,单单眼波流转便能够动人心神。 见林母看着她直愣神,女子莞尔一笑, 眉眼弯弯, 笑容明媚灿烂,倒是冲淡了初见时的魅色。她俯身向林母行了一礼, 柔声道:“妾身杨柔, 见过林夫人。” “你……”林母有些懵, 杨柔?不认识啊。 但看着女子明艳的容貌,林母心中一动,莫非……莫非是她大儿子的桃花?!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母的美眸倏地亮了起来,她忙走了过去,拉住了杨柔的手,一脸看儿媳妇的和蔼可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人家姑娘,忍不住赞道:“好,好。” 眼前的女子瞧上去比末儿似是大上几岁,不过没关系,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她完全不介意儿子娶回来一个年纪比他大一些的媳妇回来,这样的媳妇疼人着呢。 她,就是这么开明。 林母笑容满面地从手上褪下一枚镶嵌着绿色-猫眼石的指环,就要往杨柔手上戴去,口中道:“别夫人夫人的,叫伯母就好。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原本想要赠予长媳的玉镯被她给了杨毓忻,林母贴身的物件就那么几件,除了玉镯以外,就这枚猫眼石指环价值不菲了。拿来做见面礼,并不显失礼。 杨柔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地意识到,林母这是误会了。她忙伸手格挡一下,在林母不解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解释道:“夫人厚爱,妾身不愧敢当。”不待林母开口,杨柔接着道:“妾身只是忻公子家仆,此番奉命来此陪夫人解闷逗趣,怎敢奢望夫人的心爱之物。” 林母一呆,家仆?解闷?忻公子?! 眨了眨眼睛,林母捏着指环,有些愣愣地道:“忻公子……你的是忻儿?” 杨柔几不可察的一抖,忻儿?! 她家公子什么时候竟然被这么……这么亲昵的称呼过?!要知道,在杨家,除了族长能称呼一声“毓忻”,族内其他人,无论是族中几位长老,还是公子的庶弟庶妹,也只敢称呼公子为“少主”。 这位夫人敢如此称呼,没有公子的默许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柔在心底深深呼吸,心思百转,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颔首道:“正是。” 林母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心中也不知该遗憾还是感动,当然,还有那么一丝讪讪。可能,也许,大概,她真的是有些太心急了?以至于见到个美人上门,她总是怀疑是不是她大儿子的红颜知己。 林母心中叹息:她那大儿子,分明是个还没有开窍的榆木疙瘩! 有些遗憾地合拢手指,她这枚没能成-功送出去的指环啊,什么时候才能够戴在她儿媳妇的手上啊。 林母歉然一笑,道:“是我方才想岔了。”顿了一下,“劳忻儿牵挂,也劳姑娘跑这一趟。” 杨柔笑着俯身:“不敢当。” 单冲着这位夫人敢这么亲昵地称呼公子,杨柔就对她另眼相看。 “夫人风姿,见之忘俗。能有幸来此陪伴夫人,是妾身的荣幸。” ……………… 十日后,林徽末出关。 推开静室的大门,缓步走出来的林徽末完全没有一般修者功成出关时应有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平淡,唯有一双眼眸透着深深的迷茫,像是遇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事情。 林徽末闭关前修为:筑基前期。 林徽末闭关后修为:筑基后期。 也就是说,他闭关十天,一口气突破了两个小境界,从筑基前期冲到了筑基后期——这在林徽末的修真常识中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仙也要一步一步地修,接连突破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尤其他的灵根是三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不比三灵根和双灵根。而且,林家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不可能使一个三灵根的修炼速度堪比单灵根。 那问题来了,他是怎么二级跳的? 总不可能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吧。 但林徽末很确定,闭关前他就吃了一碗面条,蘑菇肉酱的卤子。 林徽末一脸狐疑,说起来,他入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当他试图冲击一下筑基中期的屏障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带着庚金气息的灵气疯狂地涌进了他的身体里,冲刷着他体内最粗的那根金属性灵根。林徽末一时没有收住,就不小心冲到了筑基后期。 “庚金……” 就在林徽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团重物猛地扑到了他的脚面上,将他的脚盖得严严实实,竟让林徽末没能迈开步子。林徽末下意识低头,这一眼,生生让林徽末愣住了。 “这……这什么东西啊?!” “喵呜~~”凄凄惨惨的一声叫唤,熟悉的音调中带着说不出的悲愤之意。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榛子?!” “喵!!” “我的天。”林徽末蹲下-身,他看着脚边这团不明物,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也不怪林徽末如此,实在是此时的榛子与往日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纵是以着修士的好眼力,他猛一看,也没能看出来这是他娘的爱宠。 原本的榛子是这样的。 身为一只橘色的家猫,榛子的脸盘虽大,但不是那种胖得连五官都挤得看不出个数的痴肥。水汪汪的橙色-猫眼,粉嫩嫩的小鼻子,长长的白胡须,还有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橘色带白条的皮毛,哪怕它的体态过于丰腴能塞下寻常两只家猫,但本质上,榛子还是一只长相出挑的美胖猫。 然而此时盘踞在林徽末脚上的美胖猫却变了一个模样。 那穿在身上的湖蓝色齐胸……咳,应该是齐胸襦裙,脖子连同两只前腿上缠着的白色披帛,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头顶那揪起来的两撮硬是弄成飞仙髻……嗯,应该是飞仙髻的猫毛,还有擦在猫脸上的两团胭脂,谁能认出它的本形是一只胖胖的橘猫? 也不怪林徽末一脸愕然,硬是第一眼没有看出这是他娘的爱宠。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不敢想象榛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才不算完! 只见到榛子“喵嗷”一声,抬起右前爪,刷地一下亮出了爪钩。 虽然榛子是当宠物养的,平日里最爱的是小鱼干小鱼干小鱼干,耗子麻雀之类的活物,前者是用来扑杀后来用来嬉闹,但从来不动口。也因此,榛子的爪钩是相当锋利,真要抓人,那也是一抓三道血痕。 然而,眼下榛子亮出来的爪钩,锋利依旧,只是不复原本的白色,而是变成了粉红色。 是的,榛子亮出来的爪钩变成了粉红色,倒不是因为爪钩里头勾到了血,而是有人在它的爪钩上仔仔细细涂满了红色,就如女子往指甲上涂上了豆蔻。 林徽末:“………………” “我记得……”林徽末语气深沉地道:“榛子,你似乎是一只公猫。” “喵嗷!!”榛子一爪子拍向林徽末的手背,猫眼中满是愤怒——什么貌似,它榛大爷就是一个雄性! 虽然榛子锋利的爪钩在碰到林徽末手背时已经变回了粉嫩嫩的肉垫,但拍在手背上不轻的力道让林徽末不由反省一下,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榛子。 林徽末伸手想要揉了揉榛子的毛脑袋,只是这个造型,硬是没能让他找到落手的地方。他默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榛子头顶的“发髻”。这要是放在平时,林徽末早就将榛子抱起来了,但眼下……林徽末觉得,对着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喵小姐”,他有些下不去手。 林徽末觉得,他十分有必要去见见他娘。请安是一方面,榛子……他还是去探探口风吧。他记得,当年他娘就有些蠢蠢欲动想将他打扮成小姑娘,只是被他爹拦住了,没能成-功下手。真真那会儿也是,三岁之前反抗不能被打扮成小丫头,三岁后真真拼死反抗才使他娘收了手,如今更是提都不敢提,满满的黑历史。 万万没有想到,他娘竟丧心病狂……咳,将主意打到了榛子身上。 嘴角抽搐着,林徽末来到了林母居住的漪澜院正院。还没等走到院口,他就听到院中传来阵阵笑语声。 “青珩你不要动。” “我没动。嘻,阿柔,好痒,你快一点。” “知道啦。” 林徽末仰头想了想,他记得,他娘的闺名唤作青珩。 阮青珩。 林徽末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再走几步,院中的一切就收入眼底。 彼时,阳光正好。透过丹桂树浓密的绿叶,金色的阳光被揉碎了洒在地上。树影斑驳间,两个女子一坐一立。 坐着的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站着的红衣似火,艳丽逼人,正是林母和杨柔。此刻,杨柔正伸手勾着林母的下颌,眼眸低垂,一手执着笔,细细地在林母面上勾勒着什么。笔尖轻轻划过面庞,林母眉睫直颤,显然正痒得想笑。 正巧,红衣女子似乎也是大功告成了。她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林母的模样,嘴角噙着笑,连连道:“美极了,青珩果然本就倾国倾城,再加上这一笔,直接就颠倒众生了。” “贫嘴。”林母嗔了杨柔一眼,眼波流转,美不胜收。而后她拿着一面菱花镜细细地照了照自己,而后轻轻抚了抚脸颊,有些迟疑地道:“会不会有些太过花哨……我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怎会。”杨柔伸手将林母不经意垂落到脸庞的发丝捋到耳后,“容姿端华,岂是那些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能够比拟的。” 林徽末:“………………”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总有一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27.第 27 章 这时, 杨柔像是才看到林徽末似的,美眸含笑看过来,道:“眉目疏朗, 器宇轩昂,这位可是末少爷?” 不待林徽末反应, 他娘将菱花镜放下,道:“什么末少爷不末少爷的, 你唤他徽末、小末、末儿都成。”林母侧头看向自家大儿子, 笑意盈盈,道:“末儿,来, 见过你柔姨。” 林徽末看着自家娘亲, 怔了怔。 他娘这一正面看向他, 他总算知道这个柔姨方才在做什么了。 这张脸,可谓是陌生又熟悉。 往日里惯于淡抹便已是端庄典雅的美人娘亲今日上了浓妆, 眼尾处勾勒着浅浅的红色,自是说不出的艳丽。再加上额头上绘着的那一只凤凰,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华丽的尾羽斜斜入鬓, 配上林母今日异常艳丽的眼妆,整个人就如同凤凰神女临世, 压得凡鸟瑟瑟发抖。 林徽末觉得自己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娘……?” “傻了?”林母掩唇笑道, “这才闭关几天, 不认得娘了?” 林徽末:他究竟是闭关了十天,一百天,还是一年? 他娘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林徽末下意识看向被林母吩咐要叫“柔姨”的女子。 杨柔笑盈盈地看向林徽末。 她在林家十天可不是白待的,在她的有意交好下,她和林母的情谊那是蹭蹭蹭上涨,从初见的合眼缘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近乎无话不谈的闺蜜。杨柔最初虽是有意交好,却也是付出了七分真心。而在她发现林母的性格实在是合胃口后,七分也变成了十分。 从林母的口中,杨柔算是发现了她家公子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其中的惊吓自不必说。而这位林徽末林公子的存在,便是让杨柔十万分地好奇了。 说句逾矩的话,公子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格不说了解十分,但五六分起码有了。她家的公子,不是寻常意义上冷漠的人,而是感情寡淡体会不到一般人七情六欲的存在。 所以,无论经历了什么,无喜亦无悲。哪怕遭受到了对修士而言毁灭性的打击,他始终能够淡然以对。 杨柔虽然也曾感慨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过适合求仙问道,但也忧心她家公子是不是太过寂寥,连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 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杨柔眼中盈起了真切的笑意。 太难得了,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让公子入了心的人。 杨柔不知道这对公子的修道一途是好是坏,但显然,她公子心中是欢喜的。 “柔姨……”眨了眨眼,林徽末老老实实地叫姨。 杨柔以袖掩唇,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眸,似是很不好意思地道:“妾身只是忻公子的家仆,奉命来此陪伴夫人……” “阿柔!”林母不满。 “陪伴青珩。”杨柔柔柔地道,“蒙青珩的抬举,但怎么好让末少爷这么称呼妾身呢。” “家仆的身份不过是你一直所坚持的。”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清清冷冷,“严格算起来,你应是我娘收下的弟子。” 杨柔猛地看向一个方向,目光灼灼。 待见到一身白衣的俊美公子缓步走来,眉目清冷,容颜昳丽,但气息晦涩,以她的眼力也看不出其修为深浅的时候,杨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看着杨毓忻,眼眸渐渐湿润起来。 “公、公子……” 杨柔激动极了,能让她这个金丹中期的修士看不出高低深浅的,要么公子已经恢复至当初的金丹后期,要么破而后立,借当初之劫而突破元婴。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人好好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杨柔一激动,她也顾不上林母和林徽末了,她大步迎了上去,屈膝就想要跪下。 她幼年遭蒙大难,是主母施以援手,救她性命,传她功-法。因为主母不收徒,她便以婢女的身份伺候其左右。后主母在杨家步履维艰,饱受苛责,杨柔恨得咬牙,拼命修炼就想有朝一日将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踩在脚底下——他们究竟哪只眼睛看到是主母配不上家主?家主得蒙主母青睐,便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 可恨家主到底没能承受住压力,在主母孕期就纳了白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害得主母郁郁而终,只留下公子一人。杨柔才不管主母难产而亡是不是有杨家或是白家的手笔,她照顾公子亲力亲为,就是因为她信不得杨家的任何一人,包括主母的夫君! 公子自踏上修行之路就踩得杨家一众大小天才黯淡无光,包括白家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杨柔:哼,那个贱-人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跟主母的儿子相提并论。 三年前,杨柔闭关冲击金丹中期,功成出关后就听说公子出事了。要不是公子离开太禹仙境,音信皆无,她忙着天南海北地找公子,她第一时间就先去找白晓月那个贱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白晓月那个贱人做梦都想要除了公子,让她生的那个蠢儿子继承偌大杨家。这杨家,从来只有公子不屑要,外人敢伸手,不用公子发话,她第一时间冲出去抽死那个人。 找了整整三年,终于因公子一封符鸟传书而定了心。哪怕最开始没能见到人,从青珩口中知晓了点点滴滴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公子,杨柔真是有悲有喜。 喜的是公子无碍,也有了入心的友人,悲的是,变化那么多,焉知是不是独身生活在外,又身中蚀灵妖藤,受了不知多少磋磨…… 咳,以着公子的性子,受磋磨估计可能性不大,但杨柔就是止不住地担忧,生怕她家公子受了什么委屈,辜负了主母的嘱托。 堪堪弯下的双膝被一股力量直截了当地拦下,杨毓忻看向杨柔,缓声道:“这些年蒙你多加照顾,又愿千里迢迢赶来陪伴伯母。多谢。” 杨柔一脸懵逼地看着杨毓忻,公子说什么? 多、谢?!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叫人从来叫人全名,连长老的面子也不给的杨毓忻继续道:“柔姨。” 杨柔:“!!!” 柔姨柔姨柔姨柔姨柔姨!! 杨柔的脑袋嗡嗡直响,无数个“柔姨”在脑海中回荡。杨柔愣愣地看着眼前长身而立,看似冷淡却透着那么一点温和模样的杨毓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 公子,叫她,柔姨? 是她耳朵有毛病了还是脑袋有毛病了? 哪怕她从阮青珩口中听过无数遍温和有礼谦逊版本的公子,但杨柔只当那是青珩十分喜爱她家公子,万不敢相信她说的是大实话。毕竟,她家公子是个什么性格,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 但如今看来,青珩竟然没有夸大其词?! 杨柔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杨毓忻,小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虽然仍有些发懵,但她却觉得像是在大热天生嚼了一颗人参果,神清气爽精力旺盛,哪怕现在让她赤手空拳去怼元婴修士,她也怼得毫不犹豫! 杨柔睁着一双明眸,实际上神魂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待得杨柔终于清醒过来后,她已经坐在林母身边好一会,无知无觉地灌了至少三杯雨前龙井。她看向自家公子,他正在和那个叫林徽末的青年说着话,神情温柔极了。 也不知道杨柔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怎么看出温柔两字,但确确实实,坐在杨毓忻的身边,她再也感觉不到当初寒意彻骨的感觉。 不知杨柔此刻心中的百感交集,杨毓忻与林徽末坐在一侧。 林徽末此刻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眉一扬,眼一挑,林徽末就开始对林母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赞美,那奉承话一串一串都不带重复的,直哄得林母嘴角抿不住直乐,笑得花枝乱颤。而杨毓忻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点头,发出单字的应承,就足以让林母体会到最高级别的赞美。 瞧瞧他们阿忻,不管说什么都一副十分真挚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说得口干舌燥的林徽末表示不服。 他明明也很真挚好么,自从阿忻来了咱们家,您还记得谁是您亲生的大儿子吗?! 林母笑着看向林徽末,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哎呦,她家大儿子这是吃醋了吗。 林徽末嘴角抽搐:差点被醋淹死了! 林母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杨毓忻都微微勾起唇角,眼眸柔和。 一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模样,杨柔看着林徽末的眼睛都在发亮。 她这么一会儿见到公子脸上的笑影,就比过去二十多年还要多。虽然她不知道公子是如何解了那要命的蚀灵藤,但见公子如此,岂不就是否极泰来? 以后,只会更好。 这么一想,杨柔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林徽末就觉得更顺眼了。 他家公子觉得顺眼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 林徽末倒也不是真吃醋,只是酸一下逗逗他娘。结果,林母看着这个糅合了她和夫君所有优点长大的大儿子,这一“撒娇”,哪里受得住,母爱瞬间就爆了棚。在林徽末不及反应之下,林母伸手就将人揉进了怀里,心肝肉地叫着好一顿揉搓。 林徽末这下可懵了。他愣了愣,倏地涨红了脸——开什么玩笑,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他弟弟都敬而远之的爱抚,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享受,尤其柔姨和阿忻就坐在这里,眼睛看着呢。 林徽末整个人就像是被薅了尾巴的榛子,完全忘记了身为筑基修士的尊严,拼了命地手脚划动才从他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而后,他拽着石凳就往杨毓忻的身边靠,别以为他没有看到那个柔姨眼中的兴味。一桌子的人,也就阿忻能够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安全感。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微微侧身,由着林徽末往他这般靠。而后他伸出手,开始慢条斯理地捋着林徽末的头发,一点点将他因为林母那顿揉搓而乱糟糟的长发捋顺,归拢到头顶玉冠之中。 杨柔看直了眼。 28.第 28 章 斑驳的树影下, 杨毓忻微微侧头,露出的半张侧颜好看得让人屏息。那双手,白皙如玉, 修剪得极为圆润的指甲是浅浅的粉色,半点瑕疵也无。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缕黑色的发丝, 慢条斯理地拢到玉冠之中,还不忘将发丝一一捋顺。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偏偏就带给旁观的人惊心动魄般的冲击。 杨柔下意识掩住唇, 面上不自觉发烫。 这样的公子,实在是太温柔了,简直让人把持不住。 只是,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林徽末就没有杨柔这般复杂的心思了。紧靠着杨毓忻, 林徽末仿佛找到了自己同盟者一样, 底气瞬间足了不少。他有些羞恼地看向林母,“娘, 你做什么啊,你怎么能……”眼角抽动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啊。” 林母却远比林徽末要来得理直气壮:“那又怎么了。你是我儿子,为娘亲亲有什么不对的吗?!好啊你个小末儿……”林母眉头一挑, 眼眸凌厉, “这还没媳妇呢就要忘了娘吗!” 林徽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娘亲,只觉得自己要冤死了。 “我……我什么时候忘了娘了。” “那娘亲亲有意见吗?”林母瞪。 林徽末:“………………” 林徽末不想默认, 但也不敢反驳, 他默默地伸手拿起碟子上的一块桃花状的糕点, 默默地咬了一口。 只一口,林徽末的脸倏地扭曲起来。 作为一个负责的老餮,林徽末在美食上有着博爱的胸怀,酸甜苦辣咸,只要可口,他都喜欢。甜味的糕点,他自然不像是小弟那般避之不及。但当甜过了头,变成了齁…… 林徽末的舌头在跟他抗议,没有吐出来,全是多年的教养,长辈当前,他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就在林徽末眼泪都要齁掉下来,想着自己要不要狠狠心,将点心往嘴里一塞,争取囫囵个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从旁伸过来,直接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拿了过去。 林徽末倏地扭头,一双沁红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好友……手上的半块点心,腮帮子鼓鼓的。 那磨人的齁甜,林徽末的舌尖正拼了命地避开那半块磨人的小点心。 杨毓忻一脸平静,直接就将从林徽末嘴边劫下来的点心扔进口中,淡定地咀嚼了两下,咽下。而后,他看向杨柔,道:“甜得有些过了。”虽然他不重口腹之欲,但这味道,他一尝就知道是出自杨柔之手。 杨柔:“……啊?哦……” 杨柔死鱼眼。她一定是看错了,她家公子才不吃沾了别人口水的点心呢。她一定是看错了! 轻而易举地将折磨得林徽末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半块糕点解决掉,杨毓忻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饮两口。复又看向一脸呆愣愣的林徽末,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难不成,你嘴里的半块还得我来帮你解决?” “咳咳咳……” 嘴里塞了块要命的点心,还听了有些吓人的话,林徽末一个没忍住,直接被口中那块点心给噎了一下,当即连连呛咳不止。 杨毓忻没想到林徽末的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他咳得眼泪已经掉下来,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手中的茶盏就直接塞在了林徽末的手上。 林徽末一饮而尽,总算是顺了气,活过来了。 然后第一件事—— 林徽末气势汹汹地瞪向杨毓忻,压低了声音道:“胡说八道!兄弟我是那种将吃剩了的东西往你那边怼的吗?!” 杨毓忻:“………………” 那是重点吗?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意料之中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感觉? 杨毓忻决定挣扎一下。 他微微垂下眼眸,扫了一眼林徽末手中的茶盏,目光意味深长极了。 林徽末低头瞅了瞅手中空了的茶杯,愣了愣。 这是他娘惯爱用的汝瓷茶器,茶壶有一,茶盏有五,都是莹润纯净的天青色。五个茶杯放置在石桌上,虽然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细看上仍有不同。林徽末仔细瞅了瞅手中这杯,怎么那么像是方才阿忻手上的那个呢?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他扭头看向杨毓忻,兄弟很在意这种小事吗? “要不,还给你?”林徽末试探地道。 杨毓忻:“……不必。” “哦……”林徽末索性就用这茶盏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方才他咳得有些厉害,连耳朵都烧得厉害,他得降降火。 林母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大儿子这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比真儿小时候练习翻身时,每次的努力都被她坏心眼捣乱,硬是给他弄出来一个翻壳小乌龟造型时那表情还要可爱。 林徽真: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母笑得欢快,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无比看好甚至因此惋惜自己没有生个女儿的年轻人正在打她大儿子的主意。她只当这两个孩子关系好,本来么,男人之间的讲究比较少,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外姓兄弟大有所在,她家末儿和阿忻亦是如此。 事实上,天知道这一番解围中究竟有多少出自兄弟义气,有多少出自别有用心,就只有杨毓忻一人心知肚明。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砧板上,某个至交好友正对他虎视眈眈磨刀霍霍,林徽末的肩背挺得笔直。还有些热,嗯,多喝几杯茶好了。 他娘这边花茶的味道还不错,比那些什么雨前龙井要好喝许多。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林徽末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藏身在灌木丛中,死活不愿让自己如此“靓丽”造型出现在杨毓忻面前的某喵一双橙色-猫眼满含怨念地瞪向自家大主人,默默地磨着爪子。 ——我呢我呢我呢! ——说好要为榛大爷做主呢! ——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主人! ——亏得榛大爷对你抱有那么多的期待! ——榛大爷简直瞎了眼!!! ———————————————————————————————————————————————————— 二月的秣陵城,早早褪去了隆冬的寒冷。虽然风中尤带寒意,但城中交错的河水已然恢复了活力,流水潺潺,两岸的垂柳亦染上了绿意。 杨毓忻和林徽末刚从城中最好的那家布庄出来,林徽末的储物袋里堆着小山似的丝绸锦缎,还有一捆捆各色丝线,都是林母指名要的物件。 杨毓忻也不知道自己叫来杨柔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本意是让杨柔贴身保护林母,因为偌大杨家,能够让他有几分信任的,便是这个女子。日后他和林徽末去往宗门拜师,林母这般免除了后顾之忧才能够让阿末放心。 但万万没有想到,林母和杨柔竟是一见如故感情日笃,堪堪半个月不到就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咳,总之,最初的时候,是杨柔拉着林母各种梳妆美容打扮,紧接着两人一同折腾,连宠爱了多年的榛子也被林母下了手,明明是个雄性却被打扮成千娇百媚的喵姑娘,四只爪子都涂上了红艳艳的豆蔻。 一想起今日榛子西域舞娘的造型,就连杨毓忻都不禁沉默片刻,回林家的路上特地拐到一家店里,买了一份小鱼干。 一看杨毓忻买了小鱼干,林徽末显然也想起了今日榛子的惨状,不禁心有戚戚焉,道:“真是苦了榛子了。” 杨毓忻扭头看向林徽末,道:“那……再买一份?” 林徽末重重点头,看向老板,道:“再来一份小鱼干。” 希望小鱼干的魅力能够抚平榛子内心的伤痛。 付钱的时候,林徽末给出的铜钱被退回了一半,他不解地看着老板,却见一身布衣荆钗但颇有几分姿色的女老板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杨毓忻,两颊酡红,细声细气地道:“多出的一份就当奴家赠予两位公子,还望……还望两位公子多多照顾奴家的生意。” 林徽末:“………………”一直说两位公子,可你倒是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 堂堂秣陵第一美男子,在某人走出深闺之后,立刻退居二线,成了别人眼中的昨日黄花。这么始乱终弃,他也会伤心的好么! 杨毓忻完全没有注意到女老板瞄着他时荡漾的女儿心,在林徽末给钱的时候,他就往一旁走了两步。见林徽末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向林徽末,挑了挑眉,道:“不走吗?” 长身而立的青年站在街角处,一袭黑色的斗篷及至足踝,上面绣着满树桃花绚烂,动静之间,斗篷上的桃花仿佛被春风拂过,摇落满地繁花。但比起这件斗篷更加引人注目的却是青年宛如谪仙一般的容貌。修眉,凤眸,琥珀色的眼瞳隐约含着星点温和,哪怕只有一丝,便能够融化世间极寒的冰雪。 林徽末清清楚楚地听到一旁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声音之大,仿佛她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 林徽末哑然,他不用特意瞧瞧就知道这一声必定是来自一旁的女老板。 好吧,算她有眼光。 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不必太过注重皮相——又不是姑娘家——但不得不说,有一副好皮相,连买小鱼干都能够省下一半的银钱。 林徽末心中有那么一点点忧郁,整日看着兄弟这张脸,审美水平不由自主地提高再提高,日后找媳妇的时候……要求太高以至于谁都看不上眼,这可怎么办啊。 林徽末苦大仇深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也就是俊朗如他,才有勇气走在他这兄弟身旁。换个人试试,啧,早就被打击得怀疑人生了。 林徽末心中感慨。 第29章 11111 但感慨之后, 林徽末爱操心的老毛病就犯了。 他忍不住担心。 所谓红颜祸水,往往形势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些祸事都是因为觊觎红颜之人挑出来的。 林徽末望天, 历数史上的红颜,有容貌造孽如他兄弟这般模样的吗? 林徽末和杨毓忻抄小巷往南城门方向走去, 待得走快走出巷口的时候,林徽末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道:“阿忻啊, 你一定要好好修炼。” 杨毓忻:“???” 林徽末认真地看向杨毓忻, 道:“这世道,女人不安全,男人也不安全。” 杨毓忻一愣。 林徽末沉重脸:“听说魔道的女人见到看得上眼的男人就动手抢, 带回去做压寨相公。阿忻你长得太好了, 也太危险了。” 林徽末完全有理由相信,今天卖小鱼干的女老板十分想将他兄弟抢回家,只不过有心无力而已。 杨毓忻沉默了。 林徽末正想要继续诉说心中的担忧时, 却见杨毓忻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林徽末不解地看向杨毓忻,下一刻, 他整个人就被他按着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由自主地顺着杨毓忻的力道,脊背抵在了巷口的墙壁上。 林徽末一脸的懵逼, 完全不明白好友为何突然发作。 “是吗……”杨毓忻的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眼中却殊无笑意,缓缓地欺身而下。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桃花眼瞪得溜圆。他的身体僵直着紧紧贴在墙壁上,他的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惊慌。 双眸相对,林徽末怂了。 “你你你,阿忻,你这是怎、怎么了?!”林徽末竭力往后靠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一片真心坦荡可昭日月,你你你冷静啊……” 真心还没有剖析完,一只抚在他脸庞的微凉手掌就生生让林徽末倒吸了一口冷气,生生卡下了接下来的话。 却见杨毓忻神色不明,一只手牢牢地将林徽末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却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脸庞,动作十分的细致,从斜飞入鬓的眉到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再到饱满的浅色唇瓣。他的动作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却生生让林徽末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仿佛随时可能被拨皮拆骨吞吃入腹的威胁感让林徽末的身体抖了抖,他下意识张开嘴,刚想说什么,恰好拂过唇瓣的手指就在不经意间被含在了口中。 林徽末:“!!!”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势让想要“呸”地一声将那根手指吐出来的林徽末僵住,就那么双唇合拢,含着那根白玉似的修长手指。 杨毓忻缓缓地凑了过去。 林徽末瞪圆的黑眸中清楚地倒映着那张逐渐凑近的昳丽面孔,远看便已是惊艳不已,近看更觉惊心动魄,以至于他自认看腻了,却也在这逐步的贴近了下意识屏息,热意从衣裳里头透出,自修长的颈项蔓延,直让整张俊朗面孔染红,耳廓红得滴血。 林徽末:我我我、我这一定是憋气憋的! 这是林徽末第一次直面气势全开的好友,明明筑基后期的修士放眼秣陵也算是一二好手,但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猛兽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正被极具穿透性的目光扫视着,似乎在琢磨着先咬掉哪块肉下饭一样。 莫名的战栗感让林徽末的双手明明抵在了杨毓忻的胸膛处却忘记了反抗。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徽末憋气憋得胸口都有些发闷,而林徽末耐不住这种无声而缓慢的折磨,想要一鼓作气地反抗时,杨毓忻的脸却轻轻错开了。 咦?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林徽末终于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阿忻要在他脸上找一块好地方啃一口呢。 还没等他松口气,林徽末的眼睛蓦地圆睁起来。 耳廓处,是阵阵温热的吐息,伴随着杨毓忻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以为……你能安全到哪里去?” 语罢,杨毓忻十分干脆地放开钳制着林徽末的双手,后退一步,嘴角噙着的笑容邪肆异常,就那么睨着靠在墙上有些回不过来神的林徽末。 林徽末没有看到的地方,杨毓忻的手拢在斗篷中,五指紧紧攒在一起。 还不是时候。 杨毓忻的眼眸中涌动着暗色,还不是时候。 林徽末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他一手捂着那只红彤彤的耳朵,桃花眼瞪得溜圆,指向杨毓忻的手指抖啊抖的,不敢置信地道:“你你你……” 杨毓忻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徽末,在林徽末半天没吭哧出完整的话时,气定神闲地道:“我我我怎么了?”杨毓忻伸手就将人扯过来,在他试图反抗的时候长臂一伸就将他圈进怀里,大步往前走,口中道:“你多长点心,别随便被谁就拐跑了。魔道妖女不好我这口,专好你这口。” 瞧着放荡不羁,实际上自带浩然之气。引得正道天骄堕魔,一向是她们最爱做的事情。 林徽末木着脸,死鱼眼,生生走出的同手同脚。但听到了杨毓忻对他的“污蔑”,林徽末顿时就忘记了方才的尴尬,义正言辞地道:“开什么玩笑!女人的心我最懂了,她们也是偏爱好颜色的。” 杨毓忻的脚步一顿,似是自语一般道:“女人的心,你最懂了?” “那是。”林徽末挺胸抬头,伸手将杨毓忻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拨弄下来,而后自己伸手勾住了杨毓忻的肩膀,道:“阿忻,你保证以后不再随便那么吓唬兄弟,改明儿,兄弟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 杨毓忻的声音缓慢而低柔,语调中带出了缱绻的意味,但莫名的寒意却蔓延开来,让林徽末搭在杨毓忻肩膀上的胳膊僵了僵。 林徽末默默地缩回了手。 他他他,哪怕不说十分了解女人,但五六分起码有了。要知道,汀兰楼的花魁与他是知己,在他当初因为江月白的事情受到打击之后,这姑娘给他讲了不少姑娘才知道的秘密,狠狠地刷新了他的认知。 当然,他和那姑娘是君子之交,他还不敢在外乱来。就像他小弟说的,不以成亲为目的就深度交流,那就是耍流氓。他娘最恨那等不负责任的男人,林徽末还不至于去以身试法。 再者说,修士的元阳是随便能泄的吗。 见杨毓忻停住脚步,神情莫测地瞥向他,林徽末只觉得冷汗直流,下意识就开始解释道:“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听听曲。”顿了顿,林徽末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牡丹姑娘是淸倌儿,我连她小手都没有摸过!” 杨毓忻的神情却没有丝毫转暖的迹象,淡淡道:“若不是淸倌儿就能摸摸小手吗?” 林徽末:“!!!” “别乱说,凭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林徽末义正言辞,“牡丹姑娘是箫曲大家,要不是我当初因缘际会救了她一命,哪能常常都听到她的箫曲。” “箫曲?”杨毓忻挑眉,神情终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你和那位牡丹姑娘多有联系,就是因为她擅长箫曲?” “自然。” 林徽末点了点头,道:“牡丹姑娘的箫艺绝对是大家,曲声动人,可与阿忻你在琴道上的造诣相媲美。” 林徽末完全不觉得将一位青楼女子的箫艺和自家兄弟的琴艺相提并论有什么不对。在林徽末看来,汀兰楼的牡丹姑娘在箫艺上成就非凡,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杨毓忻同样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之处。 他只是想到了林徽末在音律上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的天赋,还有对音律的满腔赤诚之心,不禁默了一下,而后淡淡道:“你只道我擅长琴曲,焉知我不擅长箫艺。” 林徽末一呆,眼眸刷地一亮,道:“阿忻,你还吹箫?” “你以为呢。” 杨毓忻淡淡道。 林徽末顿时就忘记了方才自己的窘迫不安,桃花眼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看向杨毓忻,道:“那阿忻,教我吹箫吧!”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你的琴曲练熟了?” “可以一起练!”林徽末毫不犹豫地道。自从阿忻做了他的琴艺老师,他深深地觉得,他之前没有习好古琴,纯属是因为没有遇到名师的缘故。所谓因材施教,在阿忻的手下,林徽末觉得他每一天都在进步。 古琴,是他心之所爱,洞箫,他同样爱意深深。 只可惜,牡丹姑娘没什么耐心,不肯教他吹箫,让他遗憾了许久。如今在好友这里峰回路转,怎不令林徽末兴奋不已。 林徽末猛地向前一窜,紧紧抓住了杨毓忻的手,眼眸明亮,充满了期待:“小弟那里有一曲琴箫共奏之曲,名为《笑傲江湖》。等我琴箫皆通,那我们就可以今天你弹琴我吹箫,明天我弹琴你吹箫,何等快哉!” 杨毓忻神情微动,他深深地看了林徽末一眼,手一拂,转身走出小巷,只似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 “看你表现。” “好的阿忻,没问题的阿忻。” 林徽末兴冲冲地追了上去,浑然不知自己的好友正琢磨着买本箫谱自学。 杨毓忻会吹箫吗? 当然……不会。 杨毓忻活到这个年岁,尚未摸过洞箫一回。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确切说过,他擅长洞箫。 一直都只是林徽末深信不疑地笃定而已。 不过,音律自有相通之处,哪怕古琴看上去与洞箫风牛马不相及,却难不住杨毓忻。 这一点,杨毓忻还是有信心的。 以着林徽末的“天赋”,他哪怕只是初学箫曲,教他足矣。 只要,他能老老实实的,别想着去找什么牡丹姑娘。 杨毓忻:哼。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哥:每天都被吓,不造怎么办才好。最近小伙伴报复心特别强,救命QAQ boss:╭(╯^╰)╮ 有小伙伴说空行看比较顺眼,我试试哈~ 今天标题5个1,握拳~ 第30章 111111 林徽末是个心大的, 哪怕方才被好友怼在墙角处有多么窘迫, 但一转眼, 他的注意力就被未来琴箫合奏的美景拐去了,巴巴地凑在杨毓忻身边,挖空心思热情洋溢地赞美着。 “阿忻你真是太厉害了, 竟然琴箫双绝,我之前都不知道。” ——没什么, 因为他自己之前也不知道。 “嗨呀,这么多才多艺, 长得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得迷得多少姑娘犯相思啊。” ——什么时候你犯起相思的时候再扯这个话题吧。 林徽末一高兴, 话就多, 一到兴头上, 他连路都不看了。而让他十分兴奋的是, 这回他说了那么多, 好友不仅没有冷酷无情地扔给他一句“闭嘴”,反而时不时拉他一把, 免得他撞上行人, 踩到障碍物。 林徽末感动极了, 看看他的兄弟, 多么善解人意,多么温文尔雅! 却不知好友近乎温和的神态下,划过心头的却是—— 也不知在那位箫艺深得阿末之心的牡丹姑娘面前,阿末会是何等模样。 林徽末忽然打了个冷战。 忽然, 杨毓忻心中微动。他直直地看向前方,凤眸倏地略过一丝厉色。 “江家办事,闲杂人等都滚开!” 前方行人忽然传出惊叫声,只见到一行人,龙行虎步而来,个个神情冷厉,目光睥睨。他们看向周围行人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但凡挡在他们前面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一律蛮横推开,挡路的摊位也被他们一脚踹飞,毫不留情。 一时间,南街上惊呼声不断,其中夹杂着妇女孩童的哭声。 街上不少行人被这些人的行为所激怒,但一听到了江家的名头,他们的眼中闪过惧色,纷纷移开了目光。 江家的势力,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抗衡的。 林徽末皱了皱眉,抬眼扫了一眼前方。却见这些江家子弟个个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立领箭袖,腰配长刀,胸口处绣着刀戟相交的花纹。 “江家执法队?” 所谓江家执法队,便是江氏一族百岁以内的精英弟子所组成的队伍,实力不俗,专门负责缉拿族内犯错的弟子,是江家比较精锐的一只队伍。 林徽末眸光微冷,纵是江家执法队的人,他们的行事也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了吧。毕竟,以衡桥为界,秣陵以南,是林家的地盘。 林徽末虽然不爱管林家的事,但眼前种种,他却不能听之任之。他的脸色微凝,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为首的江家人霍地扭头,直直地看向他。 他同样一身玄衣劲装,但胸口的刀戟纹路却不是其他人的银色,而是金色。观其相貌,正是不久前在善功堂见过一面的,江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之一,江澜。 “林徽末!” 江澜一声断喝,大步向林徽末而来。 他身后,江家执法队的人紧随其后。 林徽末眉头一皱,此番明摆着江家人越了界,但他们面上却无丝毫的不安,反而将他和杨毓忻围在了中央,杀气肆意。 林徽末怒极反笑,往日里的温和褪了个干净,寒声道:“江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澜冷笑一声,一挥手,厉声道:“将他给本少爷擒下!” 话音一落,一队十一名江家弟子同时拔-出长刀,刀身上灰色的灵光闪烁,观其品质,竟是一把把下品灵器。 “放肆!” 林徽末这回真有些怒了,虽然他出门在外,奉行的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江家的交集亦是有限,哪怕在外时被刺上一两句也不在意,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由着这些江家人欺到他的头上。 尤其,围他也就罢了,凭什么把他家阿忻也围在了里头! 后面那个是重点! 在江澜的一声令下,一众江家弟子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被林徽末挡在了身后,杨毓忻的目光出奇地平静。他仿佛站在前生与今世的交界处,淡淡瞥向众人的目光出奇得淡漠。 林徽末就没那么平静了。他的神情紧绷,眸光冰冷,手腕一翻,一把没有半点灵光的钢刀出现在手中。 既然江澜挑事,那他也不必留手。 他右手执刀,左手屈指在刀身上一弹,只听到铿地一声,他的身上仿佛有什么苏醒过来。如神魔之眼微睁,一瞬间泄露出来的逼人气势压得在场江家弟子攻-势一顿,手中法器级别的长刀嗡地一震,竟险些脱手飞出。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手中那把钢刀上,蛛网似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他轻轻松开了手,钢刀落地,片刻前还雪亮的刀身变成了碎片。 林徽末挑了挑眉,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林徽末的刀碎得无声无息,但碎刀被随意掷到地上后,细小的“咔嚓”声反而连绵不断地响起。虽然闹市喧哗,这些细小的声音不值一提,但在江家修士的耳中,这一声声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们震惊地看向江家配发给执法队的法器长刀,只见到长刀上原本闪烁着灰色灵光不仅彻底黯淡下来,在那刀身与刀柄连接处,细小的裂纹迸裂开来。那一声声“咔嚓”声,正是裂纹逐步蔓延扩大时发出的声音。虽然还没有变成林徽末脚边那一地碎片,却也是摇摇欲坠,濒临破碎。 这一回,他们看向林徽末的目光再不复最初的轻蔑,而是充满了恐惧。 就这么一下就毁了十把下品法器,这个林家小子使出的究竟是什么诡谲手段?! 林徽末至今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一次练刀时领悟出的这一缕刀意乃是刀中精髓,只觉得这缕玄之又玄的力量契合着他的道,克起法宝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晋入筑基后期后,林徽末的这股力量并没有因此而更加凝练。但有着筑基后期的真元作为底蕴,威力变得更大了。 剑为百兵之首,刀为百兵之王,孰强孰弱未有定数,但剑意刀意却是修真界公认的法宝克星。但凡有些名声的刀修剑修,毁在他们刀下剑下的法宝就不计其数,一向被其他修士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绕着他们走。 林徽末至今未有一把趁手的兵刃,未尝不是因为法器级别的法宝品质太低,无论是御敌还是对敌,都承受不住刀意的霸道与锋锐。 宝器级别和灵器级别的暂时不用想,买不起是一方面,修为不够用不了是另一方面。 江家执法队成员人手一把下品法器,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而言,不可谓不是大手笔。只是不巧,他们手中的下品法器遇到了要命的克星。 林徽末纵是刀意中蕴含着逍遥自在之意,但身为百兵之王,刀意本身就含着至尊霸道之意。哪怕只是不经意,直面刀意毫不掩饰的凛然傲意,法器级别的佩刀被那股刀意生生震碎,其主人的心境不免受到波及,畏惧已如种子撒到了他们的心底。 自此之后,一日不曾突破心中畏惧,他们的修为便会止步不前,甚至缓缓坠落。 一招缴了他们的械,碎了自己的刀,林徽末面色不变,反手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钢刀来。 原价一百五十两,多买多赠还打折后的价格仅为五十两,用五十两换了他们上千灵石不止,这笔买卖他还赚了不少。 用他小弟的话就是,别把豆包不当干粮! 他也是有脾气的。 一众江家执法队弟子被林徽末的刀意骇住了,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徽末,竟是不敢再出手。反倒是方才手一挥命令别人出手的江澜受到了影响最低,他自然也是被吓了一跳,但他生性桀骜,林徽末这一手只会让人既羡且妒,并生出以绝后患之心。 尤其,一个多月之前,他见到这个林徽末的时候,他还是筑基前期。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冲到了筑基后期!明明是一个三灵根,林家也不可能倾族里资源供养这么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小子,偏偏他修炼的速度远胜于他。江澜一向自视甚高,这种事情比什么都让他来得难以忍受。 江澜当即大喝一声,道:“林徽末,我看放肆的人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江家执法队的人出手!” 有人蹬鼻子上脸,林徽末脾气上来,他索性也不给人脸。 他冷哼一声,刀指江澜,面无表情。 这一刻,他与身后那张自这些人出现后便一言不发冷眼以对的杨毓忻出奇得相似。高高在上的俯瞰,犹如睨着惨不忍睹的蠢货一般,道:“不出手,由着你们对我下手不成?我说江公子,你当初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脑子?那是个好东西,回头去你娘那里找找,兴许能够找回一两钱!” 本来冷着脸看着江澜众人的杨毓忻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徽末,万万没有想到,阿末犀利起来……竟是这般惹人喜爱。 只是,这份可爱,江澜却体会不到。 “你——!!”江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手指哆嗦着指向林徽末。他打小享受江家最好的资源长大,亲爷爷又是族里的三长老,后台硬,在族里不说横行霸道,但敢惹他的人却是一个没有。耀武扬威他是好手,但论讽刺奚落人,他哪里及得上十来岁就在外任务来去的林徽末。 能跟各种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林徽末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世家子弟。 就在江澜气得腮帮子直疼,恨不能当场就宰了林徽末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林徽末,你也就现在逞逞口舌之快吧!”顿了一下,“你可知,本少爷为何要擒拿于你?” 林徽末掂了掂手中钢刀,漫不经心地哼笑道:“谁知道你忽然发什么癫疯,记得去看看大夫,江公子。” 江澜的手哆嗦了一下,却是怒极反笑,道:“好!今日本少爷就让你死得明白!”江澜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厌恶,“林徽末,你弟弟林徽真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妖人,坑害我正道修士,证据确凿。吾等怀疑林徽真此举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身为林徽真的兄长,想来他和魔道妖人的勾结,你是一清二楚的吧?不然的话……”江澜目光一厉,“你一个多月前还只是筑基前期修为,短短时间内,你是如何突破至筑基后期的?” 林徽末呆住了。 勾结魔道? 他弟弟? 开什么玩笑! 他弟才没有那个脑子!! 咳! 作者有话要说:  某记者:林哥,有人说你弟弟勾结魔道 林哥(断然):不可能! 某记者:为什么? 林哥:我弟才没那个脑子= = 第31章 1111111 林徽末看向江澜的目光犹如在看向一个二傻子, 断然道:“不可能!我弟弟要是能勾结魔道,那江澜公子你就是一魔道妖人!”林徽末的目光充满了嫌弃, “你们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就给我弟弟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 但是麻烦一下, 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清楚,不管天海小秘境中发生了什么, 我弟弟都不可能勾结魔道!” 江澜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当我会相信你们的狡辩之语?” 林徽末扯了扯嘴角,刻意露出一个和对面江澜十足相像的冷笑来。 “是了, 我忘记了,江澜公子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脑子!”林徽末勾了勾嘴角, “还真是不幸啊。” “你给我闭嘴!”江澜怒喝一声, 他手指向林徽末,厉声道:“林徽末, 你不用再狡辩了。识相的, 就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跟本少爷去江家刑堂问询, 免得……”江澜的脸上是全然的恶意,“害、人、害、己!” 猛地想到了什么, 林徽末的眼瞳猛地收缩,看向江澜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厉声道:“江澜!” 钢刀在林徽末的手中嗡鸣不止, 一道道裂纹出现,眼见着这把他新拿出的钢刀就要不能用了。 林徽末神情冰冷,一字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林徽末难看至极的脸色,江澜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觉得舒爽至极。这小子再厉害又如何,只要他娘在他们手上,量他也不敢继续反抗下去。 江澜咧了咧嘴角,笑容得意又猖狂,扬声道:“林徽末,还不束手就擒,否则……”顿了一下,刻意拉成的话音里带着十足的恶意,“你娘的命,可就不……”保了。 江澜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徽末身后站着的,一直被江家众人忽视的杨毓忻忽地一拂袖,一道劲气迎面而来。 江澜蓦地瞪大了眼睛,那道劲气来势竟是如此之快,他甚至不及反应,劲气就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胸口处。而他爷爷特地给他弄来的上品法器级别的贴身护甲竟没有阻拦那道劲气分毫,只听到“咔嚓”一声,江澜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十丈开外的城墙之上。 “轰隆——!!” 江澜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砸进了城墙中,深深地嵌了进去,灰尘四起,碎石迸溅,惊得附近行人尖叫不止。 江澜“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澜少爷!” 江家众人惊叫出声,忙奔向城墙处。待得看清江澜如今的惨状,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澜的身体此刻深深地嵌进墙壁之中,四肢扭曲抽搐着,碎裂的衣袖下,能一眼看到的手臂已然断成了好几截。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在墙角泅开了一片血泊。最为触目惊心的是,江澜的胸膛整个凹陷了下去,每一次细微的起伏带起的都是喉咙中含混的咕噜声,嘴角鲜血直淌,再加上抽搐的四肢,方才还桀骜张扬的江家大少爷俨然成了一只濒死的夏虫,哪怕再轻忽的一阵风都能够要了他最后一口气。 “澜少爷!!你撑住啊!!” 江家众人看着如此惨状的江澜,简直都要疯了。 江澜是谁? 那是他们江家执掌刑罚大权的三长老最宠爱的孙子!他死在这里,他们能讨到好? 众人想要将江澜从墙壁里头救出来,结果一拉江澜的手臂,又是“咔嚓”一声,一截断臂竟然直接掉了下来。 众人一抖,江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 望着气息奄奄的江澜,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霍地扭头,直直地看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惊人的好友。 “阿忻……” 杨毓忻轻轻拂了一下袍袖,拢在云锦广袖之中的手臂自黑色的斗篷探出,一手揽住了林徽末的腰肢,一手则攀住了他的肩膀。而后他整个人都凑了过去,下颌抵在林徽末的肩膀上,凤眸幽幽,丝丝缕缕的血色翻涌着,淡淡道:“阿末,我不喜欢他威胁你。” 一看到那张脸,他就忍不住去想,上辈子的时候,就在他往魔域而行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群江家的杂碎,逼迫着林徽末。捏着他娘亲的命,让他不得不束手就擒,到了最后,就连完整的魂魄都没能剩下。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暴戾杀意便无休无止地涌出来。 将他千刀万剐千万遍,也不足以慰他丝毫。 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他和阿末的面前呢? 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不好吗? 和林徽末朝夕相对的日子太过美好,杨毓忻几乎忘却了上辈子曾让他癫狂的一幕幕。可江澜的出现,生生打破了这些日子的平静。 有些人,仅仅杀一次,似乎是不够的。 杨毓忻心底翻涌着的恶意,林徽末无从得知,但他此刻心里的情绪完全称不上平静。 林徽末眼一眯,就这手段,炼气期? 蒙谁呢! 林徽末扯了扯嘴角,肩膀上的重量以及拂在颈侧的温热呼吸直接被他当做某人心虚讨好的证据。他在心中冷笑三声,心中不是被蒙骗了的懊恼,反而是“你也有今日”的痛快。 而后,林徽末毫不犹豫地抬手,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拒绝地将杨毓忻的头推开。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杨毓忻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瞳瞟向林徽末。片刻后,他勉为其难地直起身体,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林徽末。 沐浴在熟悉的目光下,林徽末差点习惯性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情。 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林徽末拿出怼人的气势来。 下颌一抬,林徽末皮笑肉不笑,哼道:“厉害了,兄弟,扮猪吃老虎呢。” “嗯?”杨毓忻挑眉,缓缓道:“猪?老虎?” 林徽末:“………………我胡说的。” 林徽末心中泪流,想要兴师问罪却混到他这份上的人,他估计是独一份吧。 到底舍不得欺负林徽末太过,杨毓忻叹了口气,凤眸有些无奈地看向抿着嘴板着脸,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写上“我很生气”的林徽末,道:“我名杨毓忻,出身过往甚至境况,从未瞒过你丝毫,只是,你从没有往那边想过而已。” 杨毓忻:怪我咯? 林徽末:杨毓忻……杨毓忻?! 太禹杨家少主,杨毓忻?! 林徽末木着脸,死鱼眼,默默地看向杨毓忻。 这世上姓杨的何其之多,同音不同字甚至同名同姓的人何其之多!他上哪里知道,某天他因为酒香馥郁一个没忍住,爬了的墙头主人便是天璟大世界里头的风云人物! 林徽末张了张嘴,有些绝望地发现,正如杨毓忻所说,他从未对他隐瞒过身世过往,只是有些用词并不明确,而他也从未往那个方向想,以至于他一直把大陆天骄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青年。 好吧,他确确实实是“病”了三年多,近来才痊愈,除却无比结实的身板和深厚的修为,他完全能够称得上大病初愈。 只是…… 意识到这一点,只会让林徽末更加恼羞成怒而已。 毕竟,这段日子,他是那么积极地照顾一个完全不需要照顾的人。 仿佛看出了林徽末的想法,杨毓忻弯了弯唇角,轻声道:“这段时日,还未谢过阿末的关照。”顿了一下,杨毓忻刻意放缓的声音里莫名带上了缱绻的意味,温声道:“我很高兴。” 林徽末:“…………” 林徽末抿紧唇,扭头,不吭声,摆明了他不想跟杨毓忻说话。但黑发间的耳朵却微微泛起了红色,而且这润泽的颜色还有蔓延的趋势。 “阿末……” 杨毓忻的眼中依稀闪过一丝笑意,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些许低落,幽幽道:“阿末可是不愿谅解我?”扶在林徽末肩上的手缓缓地拿开,杨毓忻慢慢松开手,“我从未有误导你的意思。我本来,就是选了秣陵等死……” “我呸!”林徽末一直竖起的耳朵一听到这么一个“死”字,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负气的心思,霍地扭头,眼一瞪,一连“呸”了三声,有些恼火地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杨毓忻这么一弱气,林徽末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三年来,他这好友究竟过着怎样一个日子! 阿忻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林徽末不是没有听说过杨家少主的事情,毕竟是天璟大世界的风云人物,可不是秣陵小地方出来的天才能够比拟的。连他都听说了,那位杨家少主是万年以来,最有可能百岁化神的天才人物。 虽然他遭了暗算,但杨家家大业大权势大,正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最顶尖一级的杨家少主,家里可是供奉着老神仙的存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惊艳寰宇的天才就此陨落。 当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一晒,觉得,那个杨毓忻指不定治好了身体,正在哪个地方闭关,出关后,他的修为进境恐怕又得惊掉一地下巴。 也正是因为这份笃定,林徽末才没有将独居在秣陵城的一个被痼疾缠身的普通人和杨家少主联系在一起。 现在好么,他原来就是一傻瓜! 林徽末心塞塞。 这种情况,就是杨毓忻扛来两大缸的美酒,他都不带消气的。 可一听到杨毓忻示弱,林徽末陡然想起之前三年的种种,心底那么点恼火瞬间转化为对杨家的愤怒。 特么的,堂堂杨家,你们家少主就是受了点伤,这就亟不可待的将人赶出来,找这么一个小地方等死? 有这么办事的吗!! 林徽末憋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末啦~这篇文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求大家的营养液灌溉~~爱你们,么么哒 * 林哥:嗨呀,可算是逮到你了!掉马甲了吧?该! boss:马甲是什么,我根本就没有穿过好么= = * 给林哥一首心太软吧o(╯□╰)o 第32章 11111111 待见到杨毓忻眉睫低垂, 神情淡漠而萧索的模样,林徽末不期然就想起了之前他娘跟杨毓忻唠家常时不经意带出来的几件事—— 亲娘撒手人寰, 侧室执掌大权, 家里一弟一妹皆是庶出…… 这分明就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正经嫡出的公子被后小娘连同着庶出的两个弟妹欺负的……豪门世家隐秘三两事吗! 林徽末瞪着眼睛看杨毓忻,一想到他这如仙履尘的好兄弟也曾被各种蹩脚的伎俩陷害, 被叱骂,被罚跪祠堂,偌大杨家连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 指不定他隐姓埋名留在秣陵城,就是因为到了那种地步, 杨家还有人不放过他,想要斩尽杀绝! 林徽末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要气、炸、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句“等死”就让林徽末脑补出这么一出出的大戏, 杨毓忻见林徽末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 吓了一大跳,忙伸手攥住了林徽末的手指, 恳切地道:“是我不好, 明知道你误会了也不曾解释。” 杨毓忻一生倨傲,从没有人能够让他低头。但在林徽末面前, 杨毓忻却觉得,只要林徽末开心, 别说低头道歉,便是砍他两刀出气,他都能眼不眨地任砍任杀。 杨毓忻还想再说什么, 林徽末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杨毓忻微微一愣,凤眸都微微瞪大了些许,琥珀色的眼瞳又惊又喜地看向林徽末。却见林徽末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 林徽末的神情严肃极了,道:“不是你的错!” 杨毓忻:“???” 骗了他却不是,他的错? 林徽末腮帮子紧咬,一字一句:“从此以后,你就放心留在秣陵。我娘就是你娘,我弟弟就是你弟弟!”远在杨家的后爹后……小娘庶弟庶妹什么的,他们不好好珍惜他兄弟,他这边稀罕得很。 杨毓忻:有些感动,但是……娘还好,那个弟弟能不能不要? 不知名的远处,正被人带着御剑而行的林徽真:阿嚏阿嚏,这是怎么了。呜,一定是娘和哥在想他了! 虽然不明白林徽末突如其来的缓和和隐隐压抑着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但杨毓忻眼见着林徽末态度缓和,此时若不顺杆爬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了。 杨毓忻紧紧地攥住了林徽末的手指,弹琴执剑的手指灵活地穿插-进林徽末的指缝间,牢牢地扣住。而后在林徽末眉一挑,神情似是有些不满的时候,柔声道:“多谢你,阿末。” 林徽末瞪着两人十指交叉相握的手掌,这是什么握手方法,娘们兮兮的,让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嘴一撇,刚想甩开,就听到杨毓忻近乎喟叹一般地感慨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恐怕早就死在了秣陵。” 林徽末顿时就忘记了这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握手方式,抬眼就瞪向杨毓忻,没好气地道:“成天死死死的,杨毓忻,你究竟有完没完!”忽然想起自己正跟这人置气呢,他手一甩,没甩开。再一甩,还是没甩开。 “给我松手!” “不能松。”杨毓忻摇了摇头,他的心头似有明悟,道:“与其松手让你自己生闷气,不如你有什么火就现在冲我发出来就好。” “……哼,算了吧。” 突然风水轮流转,本来想趁势好好折腾一下这个修为明明很高却总是跟他装柔弱的家伙,但一想到他之前可能受到的磋磨……林徽末深呼吸,同仇敌忾义愤填膺还来不及,他哪里忍心折腾杨毓忻。 但是仍有些不甘心的林徽末咬了咬嘴角,直直地看向杨毓忻,认真地问道:“若是,若是我之前我询问过你,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自然。”杨毓忻毫不犹豫地道,他那档子破事儿,本就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在林徽末面前。杨毓忻回答得郑重其事,琥珀色的眼瞳深深地看进林徽末的眼中,掷地有声地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徽末:气,似乎顺了那么一些。 没什么力道地甩了一下手,见挣不开杨毓忻的手,林徽末索性就由着他握着了。他舔了舔嘴角,虽然死罪可免,但他怎么说也得要回些利息。 林徽末完全没有注意,在他舌尖探出舔了舔嘴角的时候,对面好友骤然暗了下来的眼眸。 林徽末歪着头,斜眼看向杨毓忻,慢吞吞地道:“我手头上的红尘醉,前阵子已经喝完了……” “这个好办。”杨毓忻毫不犹豫,完全见往日里用几坛子酒拿捏林徽末的模样,道:“便是酒池肉林,只要阿末你高兴了,我也能够给你弄来。” “谁要肉林了。”本也没有多少气性,方才至多是恼羞成怒的林徽末摆摆手,他已经彻底被未来正冲他招手的酒池摆平了。他刚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声断喝,撕心裂肺一般,厉声道:“林徽末!你给我等着!我们江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杨毓忻冷下脸,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刚才放狠话的江家人当即就是一哆嗦,话顿时就被噎在了喉咙中,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徽末一拍额头,方才他光顾着跟杨毓忻置气,竟忘记他们正在闹市中,还被江家围攻来着。 林徽末侧头看向城门处,却见江澜已经被那些江家人从城墙里头挖了出来。灰败的脸色,扭曲的四肢,凹陷的胸膛,如今的江澜公子俨然成了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血人,仿佛轻轻一碰就可能变成碎片。 但他还活着。 胸膛处细微的起伏显示着他未断的生机。 那一丝生机,是杨毓忻特意留给他的。 其实,哪怕那几个江家人不那么小心翼翼地动手也无妨,因为杨毓忻不要他死,哪怕江澜变成一滩烂肉,他也能喘气。 死算什么,死了一了百了,唯有活着,才能够品尝更多的绝望。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撩起的笑容冰冷而邪肆。 江家几人用一块木板小心翼翼地抬着江澜,不小心不行啊,方才他们将江澜挖出来时,明明已经放轻了手脚,但每一次的施力都能够清楚地听到江澜身体内骨骼咔嚓碎裂的声音。他们就轻轻一碰,江澜直接掉下半截手臂来。 人是被挖出来了,但他们自己已经快疯了。 他们这么多人跟着江澜出来办事,自己毫发无损,只江澜一人变成了这般模样。待得回到族里,他们能有好果子吃? 一想到他们即将面临的事情,他们就恨毒了林徽末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林徽末一击震碎他们法器长刀的诡谲手段,那个男人一袖就震断江澜周身经脉,只剩一口气。如此修为,如此手段,他们不是不惧,而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否则,回到族里,他们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咬牙,其中一个江家人指着林徽末和杨毓忻,厉声道:“林徽末,你先是拒捕,后纵容魔道妖人打伤澜少爷,这一笔,我们江家记下了,日后必定登门讨教!” “呵。”林徽末怒极反笑,按着他们的意思,合着他只能被江澜喊打喊杀,一反过来,就是天理不容,勾结魔道了? 一反手,林徽末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钢刀来,横刀一指,曼声道:“何必等日后。林某,今日就讨教你们江家大招!” “你——!!”江家众人只是放狠话,以示他们不是临阵脱逃,哪里真愿意跟林徽末直接动手。尤其,林徽末身后还站着一个实力不明的男人,动起手来,他们哪里讨得到好。 狠狠咬牙,江家有人道:“你、你林徽末给我们等着。”手一挥,“澜少爷的伤势不容耽误,快回族里,请家主和长老做主!” 说着,不待林徽末反应,一伙人抬着江澜就急匆匆地跑了。 “啧。”林徽末手腕一震,钢刀收回储物袋中,“欺软怕硬,也就说得好听。” 如今被欺负到了头上,他弟弟被扣上了勾结魔修的大帽子,已经善了不能。既如此,他也不必跟江家人客气。一想到身在林家的娘亲,林徽末眉头一皱,低声道:“先回去。” “有柔姬在伯母身边,没人能够动她一根汗毛。”知道林徽末在担心什么,杨毓忻开口道。 林徽末脚步微顿,他有些别扭地看了杨毓忻一眼,道:“柔姨她是……?” “云练仙子,杨柔。”杨毓忻一只手握住林徽末的手腕,一手则滑到他的后颈处,轻轻地揉捏了两下,缓声道:“我记得,有人这样称呼过柔姬,嗯,柔姨。” 林徽末:云练仙子?好吧,这个名号也是如雷贯耳,据说是修真界相当强悍暴力的女修代表人物,据说容貌美丽出尘但性格一言难尽,是修真界大部分男修敬谢不敏的那一类型。 林徽末的神情有些纠结。 他真的很想要担心他家娘亲,可自从知道了柔姨就是云练仙子,他就怎么也担心不起来了。 云练仙子哎,那些妄图对他娘出手的人,还是一路好走吧。 ****** 与此同时,林家漪澜院。 “哪里来的杂碎!”一身红衣似火,美丽而娇艳的女修手腕一抖,一条通体火红,宛如玉制的长鞭握在白皙的手掌之中之中,“啪”地一甩,地面上立刻就长鞭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容貌艳丽的杨柔下颌一扬,美眸含煞,扫了一眼在场面色青白不定的江家人和林家人,哼道:“今日老娘就放下话来。谁敢打青珩的主意,老娘废了他!” “金、金丹修士!她是金丹修士!!” “这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林家主,你们林家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红衣似火的美艳女子,看了一眼那个被杨柔一脚踹飞出去,如今正生死不知的江家弟子,下意识咽了口吐沫,目光躲躲闪闪。 在场之中,唯有林母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好俊的身手!” 杨柔冷冷地瞥着众人,而后回首冲林母阮青珩一笑,道:“那是自然。这些日子公子和我一直在给你调理身体,再有半个月的功-夫,你的修为就能够捡起来了。到时候,我教你耍鞭子。” 凌厉的美眸横了一眼在场众人,杨柔哼道:“到时候,谁敢对你不敬,先抽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被自己脑补气到了的林哥哥# 找人快找疯了的杨家众人:我们有点冤 xim扔了两个地雷,树懒~羊羊扔了1个地雷,抱住么么哒~ 第33章 111111111 “好, 就这么定了。”林母本就是个爽快人,可以说, 她的骨子里就带着江湖侠性。只是, 因为嫁做人妇, 还是一个规矩讲究得近乎矫情的林家,林母不得不压抑了自己的本性而已。 杨柔一笑, 她就稀罕青珩的性子,实在是对她的胃口。要不是志趣相投,杨柔和林母也不会是这个交情。毕竟,杨毓忻当初只是吩咐杨柔保护林母。其他的事情, 则是出自杨柔本心。 ****** 此次来林家兴师问罪的一行人,为首的便是江家三长老。 江家够得上长老级别的修士共有三人, 其中大长老和二长老终日不管事, 只挂了长老的名头, 唯有江家三长老执掌江家执法队,对江家弟子有监察处置之权, 权势直逼江家家主。 按理说, 抓人这点小事交由手底下人去办便可。但这一次的事情关乎他们江家能否借机成为秣陵城唯一的主人,索性他亲自出马。以他融合初期的修为, 已然能够俯视林家除了老祖以外的所有修士,抓个多年前就负伤修为停滞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万万没有想到, 他一把年纪,如此威望,竟会在这里被咯了牙。 江家三长老阴晴不定地看着前方持鞭而立的俏丽女子, 涌上心头的不仅是威望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恼火,还有满腔说不出的嫉恨之情。 他困在融合初期已经有百年的时间,寿元仅剩下百岁。若是不能在这一百年内突破到心动期,他也会如普通的凡人一般生老病死。为此,他利用江家的权势,疯狂地聚敛仙草灵物。只可惜,江家的权势不过与林家二分秣陵,哪里弄得来好东西。 也因为年年突破无门,在江家三长老发现江家的嫡小姐江月白身怀玄阴之体后,硬是威逼利诱,让江家家主同意让女儿修炼炉鼎的功-法,日后送予哪家真人,自然能够换来可观的资源。 当然,江家三长老不曾宣之于口的,甚至暗暗藏在心底的,亦有……若是有一日被逼无奈,他也可以采补他这个侄孙女,说不定能够博得突破之机。至于江月白身上的江家之血,他并不在乎。 不过,他这个想法应该是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他们江家已经和白家那位白盛长老谈妥了,只等到江月白筑基之后,便要以侍妾之身送到白盛长老的身边。不过,这也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白盛长老不仅是白家的金丹长老,还是这一百年,白家派至浙国的执事长老,是各家各派讨好逢迎的对象。一个江月白,不止让江家入了白长老的眼,借着这一次天海小秘境发生的意外,许了江家独霸秣陵的可能,还赏了他一颗心动丹。只要他能够修至融合后期,便能够借助丹药之力,提升成-功晋级的可能。 为了谋求突破的可能,江家三长老可谓是不遗余力地算计谋划,只等着将人抓了,定了林家的罪,最后在白盛长老的主持下,覆灭与魔道勾结的林氏一门。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横空杀出来一个金丹修士!冷眼看去,这个金丹期女修的年岁似乎不大,骨龄似乎刚刚过百。 他之一生,蹉跎了三百年才到融合之境,偏偏挡路的女修比他年纪小了不止百岁,还拥有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修为境界,怎不令江家三长老又嫉又恨! 江家三长老一双浑浊的眼睛透出的深深的憎恨与嫉妒,他有着白盛长老当后台,并不是很惧怕这个金丹期女修。在他的眼里,女修从来低男修一等,金丹期又如何。白长老也是金丹期,对上白长老,这个女人能讨到好? 他冷冷地看向林家主,冷哼一声,道:“林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吾等奉了白长老的命令,捉拿与叛徒林徽真相关的人,你这是逼着我们将你们林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抓去见白长老吗?!” “误会,误会啊。”林家主脸色煞白,忙道:“江老,全是误会啊。林徽真那小子,哪里有胆子勾结魔道啊,我……” 话还没有说完,江家三长老又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林家主的意思是,我们江家,还有白长老是污蔑那个小子了?” “这……”林家主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恨在外惹出这一桩祸事的林徽真,还有咄咄逼人的江家。他们林家的老祖正直突破心动期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暇出关。如今祸事临头,他们只得退了又退,希望江家别太过分,将东街的所有权一并给了他们就能填饱他们的胃口。现在吃了亏不要紧,只要老祖功成出关,江家吃了多少,都得给他们吐出来。 正犹豫间,林母拂了拂长袖,缓步走了过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家主,缓声道:“他大伯,我家真儿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那小子能有勾结魔道的心机吗?你们这也未免太抬举他了。” 她家真儿能够勾结魔道坑害正道修士,她家末儿就能够一统魔道,做魔道之主了! 林家主也是这个看法,他刚想说什么,江家三长老已经面色不善地瞪了林母一眼,叱道:“男人说话,你这个女人插什么……!!” 话没说完,杨柔一鞭子就抽了过来,“啪”地一声,躲闪不及的江家三长老就被抽了个正着。那一鞭子斜斜抽来,从眼角到下颌,纵贯三长老整张嘴。 江家三长老连惨叫都只叫了半声就仓皇捂住了嘴,鲜血顺着三长老枯树皮似的手掌低落,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杨柔俏脸含煞,血红的长鞭无比乖巧地缠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衬得她手腕越发白皙如玉起来。她眉一挑,眼一横,喝道:“老家伙,不会说话,老娘就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杨柔从来最恨这群看不起女人的男修,也不知道这老头的优越感在哪里,一看就是一头蠢物,难怪迄今为止也不过融合初期。 “前辈,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啊。”林家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女人固然是给他们撑腰,能将江家打个屁滚尿流,但江家的身后如今站着的可是白家。没听江家三长老口口声声地说着白长老吗,就是在威胁他们,不要妄想保林母几人。 “滚边儿去。”杨柔美眸一瞪,“老娘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话的份儿!” 林家主哑然,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在心里嘀咕:老七家明明就剩下孤儿寡母三人,什么时候交上修为这么强的朋友? 杨柔本就脾气暴烈,怒起来,一身金丹中期的修为一外放,骇得在场众人噤若寒蝉,无论他们来自林家还是江家。唯有挨了一鞭子的江家三长老觉得颜面扫地,心中怒不可遏。他捂着嘴,含混地骂道:“不守妇道的泼妇!白盛长老是不会放过你们林家的!告诉你们,你们林家完了!” “哈。”杨柔冷笑一笑,“不就是一个困在金丹后期几百年的老废物吗,白家,真是好大的威风!难不成,他们还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天璟诸门诸家,杨柔最讨厌的人家,莫过于那白家。哼,上赶子要给人做妾,破坏人夫妻感情的女人出身的家族,能是什么好东西! 杨柔看不上白家,自然也看不上白家的长老。但林家主可没有杨柔的底气,一听江家三长老要去找白盛长老告状,顿时就急了,一迭声地道:“且慢,江老,三思啊……” 江家三长老却不愿忍下去,手一拂:“滚开!”他本就是含怒出手,只是,他固然将林家主拂到一旁去,但没捂住嘴还说了话,一颗带血的牙就掉了出来。 江家三长老的脸色青白交加,胸膛激烈起伏着,嘶声道:“你们等着,白盛长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家主一脸灰败,而同行的林家长老们也是神情大变,眼中满是不安。 林母微微皱眉,显然也有些忧心。 杨柔却冷笑一声,长鞭一甩,哼道:“好,我杨柔就等着白盛老匹夫上门!收拾了那个老匹夫,老娘自会上你们江家为青珩和真真侄儿讨个公道!” 杨柔? 江家三长老被羞愤怒火充斥的大脑忽然一清,这个名字如同一个闷雷,下意识让他想起了一个存在。 云练仙子,杨柔。 他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不会那么巧吧?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娘!” 一个人拨开人群疾步走来,正是急急从南城门赶来的林徽末。见到漪澜院中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林徽末的脸色大变,哪怕他对传说中的云练仙子的战斗力有信心,一看到这么多人过来为难他娘亲,林徽末的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末儿。”林母神情微缓,扶着林徽末的手,道:“你这孩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徽末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心中有气。 虽然明白林家可能保不住他娘亲,但亲眼看着这么多年过来威逼他娘,林徽末下意识就摸了一下储物袋,十分想砍了这群胆敢对他娘出手的人。 仿佛看出林徽末心中所想,林母抬手按住了他大儿子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头。 江家咄咄相逼,又有白家给他们撑腰,他大伯纵是想要保他们母子,亦是有心无力。 “你——!!”江家三长老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徽末,脱口道:“你没事?!” 林徽末拍了拍林母的手,冷着脸看向江家三长老,寒声道:“是,让江长老失望了。”顿了一下,“兴许等江老回到江家,会觉得更失望。” 江澜是谁的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江家三长老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道见鬼了。这林家怎么这么邪乎,他孙儿那边对付一个筑基小子,竟然也失手了。 就在这时,杨毓忻缓步走了过来,徐徐开口道:“今日倒是热闹得很。杨某在漪澜院客居了一个多月,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前来拜访伯母。” “只可惜,一个个都包藏着祸心。”杨柔冷哼一声道。 杨毓忻走到林母身边,站定,行了一礼,道:“让伯母受惊了。” 林母摇了摇头,“无碍。” 杨毓忻微微侧身,凤眸淡淡地瞥向在场众人。 江林两家众人一惊,好俊美的公子。 修眉凤眸,高鼻薄唇,披着黑色绣桃花满枝图案斗篷的男子有着极为昳丽的容颜,五官之中挑不出一点瑕疵,就连方才一手震住了众人的美艳女修与他站在一处都不免容光黯淡,如萤火与皓月之别。 然而,不同于惊艳于男子外貌的众人,江家三长老在看清男子的容貌时,心中非但没有惊艳,反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杨……”江家三长老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步,声音扭曲而凄厉:“你是杨毓忻!” 第34章 11111111 “放肆!”杨柔猛地甩鞭, 美眸含怒,“我家公子是你能够张口呼其姓名的吗!” “名字取来不就是给别人叫的。”杨毓忻神情淡淡, “柔姨, 何必跟他们计较这些。” 杨柔顿时抖了抖。 讲真, 她真的不习惯公子唤她柔姨。受宠若惊,小心肝直颤啊。 江家三长老十分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这般形貌,这般气度,当初一面便足以铭记终生,哪里会存在假扮的可能。更何况, 他身边还有一个脾气暴烈的美貌女修,若是杨柔, 便是云练仙子无疑。 遇上了云练仙子, 他的态度还是那个样子, 只挨了一鞭子,他还真是侥幸了。要知道, 云练仙子不过是修真界摆在明面上的尊称, 暗地里叫她女夜叉的男修大有所在。 别人家的仙子,哪个不是美名在外, 也就这个云练仙子,唔, 应该再加上那几个万剑宗的女剑修,她们完全能够称得上是凶名在外,一个个都是男见愁。 深深地吸了口气, 江家三长老的脸皮抽搐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家弟子,示意了一下,而后揖了一礼,道:“见过杨少主。” 江家众人不敢怠慢,忙跟着三长老行了一礼,心中惊疑不定。 杨家少主,杨毓忻?岂不是那位据说已经陨落了的天才人物?! 这一天对于林家而言,注定是饱受惊吓的一天。 先是兴师问罪将他们跟魔道联系在一起的江家人,再是一鞭子抽得江家众人不敢拿人的所谓林家客人,如今又来了一位江家长老都不得不恭敬以待的杨家少主……林家主的身体晃了晃,有些晕眩。 还是他身后的林家大长老扶了林家主一把,而后林家众人有样学样,也对着杨毓忻行了一礼。 看在林徽末的面子上,杨毓忻冲林家主略一颔首,虽没说什么,但起码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感。但对上江家众人,杨毓忻的态度显然就有些冷冽了。 “不敢。”杨毓忻淡淡道,“你们是白家的狗,杨某怎可算得上你们的少主。” 江家众人的脸色一变,心中不免难堪,却讷讷不敢多语。 江家三长老的手指死死攥紧,一看杨毓忻这态度便是与这林家有故,摆明要护林家一二,那他们的计划就…… 一想到即将独霸秣陵的美梦即将破灭,三长老的心中不甘极了。咬了咬牙,江家三长老开口道:“杨……杨公子,老夫听说杨家正在四处寻找您的踪迹,您……您为何……”凭着一口郁气,他开了口。但话说了一半,江家三长老陡然发现自己问多了,显然有些失礼。 若是对着林家,他自然不觉得自己有所失礼。但眼前的是四大世家的少主人,便是白盛长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怎不让他也心虚气短。 杨毓忻瞥了他一眼,他捋了捋袖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这不正合了你们家主人的意。” 江家三长老:“!!!” 这会儿,他不再是颐指气使的江家长老,他仿佛直接老了二十岁,满面的颓败,慌忙摆手道:“您、您说笑了。” 杨毓忻却是勾了勾唇角,道:“听说,你们也在找魔道妖人的踪迹?” 江家三长老的脸皮抽搐着,杨家少主摆明了站在林家这一边,他如何说就是林家勾结了魔道? 显然,杨毓忻却没有就此放过江家的意思。他的神情倏地变得极冷,眸光锐利地看向江家三长老,冷声道:“倒是巧了,杨某也正在寻找魔道妖人的踪迹。毕竟,杨某当初险些身死道消,据说就是托了魔道妖人的福呢。” 闻言,江家三长老就是一抖。 杨家的太禹仙境的守备何其森严,而杨家嫡系一脉闭关之地更是杨家的禁地。那些魔修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摸到了杨家少主那儿,生生用蚀灵藤毁了他的道基,谁也说不清楚。 世人在念叨魔道妖人手段诡谲的时候,不乏有人猜测,是不是杨家如今那位白姓的侧室不满杨毓忻占着少主之位,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被扶正,堂堂白家大小姐只能屈居侧室之位,心生怨恨所以暗自对他下了黑手。 要知道,杨家少主没有母族,能坐稳少主的位置,唯一的倚仗便是他出众的修炼天赋。 虽然没有证据,猜测便一直就是猜测。但比起影子都没见着的魔修,不少人觉得这个猜测才是最靠谱的。 如今杨毓忻一句“听说”,分明就是疑上了白家,而他刚才多次拿出白盛长老的名号去压这林家,显然也被这位杨家少主给记恨上了。 杨毓忻眼睫微垂,神情淡漠,道:“杨某侥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客居秣陵林家。你们江家大张旗鼓地来林家,唔,抓魔道妖人的同伙,该不会就是想抓杨某的目标吧?”杨毓忻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弄着身上斗篷的绳结,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毕竟,杨某若是真查出了什么,某些人就可能有些不好了……你说,是吗?江长老。” 江家三长老抖如筛糠,额上的冷汗刷刷地淌下,他慌忙摇头,道:“不不不,这其中定然有误会。一定是他们传错了话,那位小林公子不可能勾结魔道,我马上向白长老禀明此事,还那位林公子一个清白!杨公子,您……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江家三长老弯着腰,满口的血污也不敢拿手去遮。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日这事儿闹大了,他以及江家,会有什么后果。 杨毓忻定定地看着江家的三长老,这辈子,若是这老头子识相,他可以放他活着。 死了一了百了轻松自在,哪里有困在融合期无路生生耗尽最后的寿元要来得折磨? 死,实在是太便宜那个老头了。 杨毓忻的眼眸中无悲无喜。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自去吧。” 江家三长老得了杨毓忻的话,不敢耽误,带着那些江家人逃命似的离开了林家。待出了林家,老头子的脸色煞白,气息颓丧,俨然变成了垂暮的老者。 “长老……” “先回江家。”江家三长老咬了咬牙,有那个杨毓忻在,林家就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扣上黑锅一举歼灭的了。尤其,那位口口声声说他在追查当初暗害他的魔道妖人,要是他一口咬定了江家与此有关,那便是殃及全族的祸事。 要知道,因为这位当初被暗算的事情,杨家可谓是急红了眼,就差逮谁咬谁了。 以着杨毓忻的身份地位,他若咬定了江家才是魔道中人,白盛长老根本护不住他们。 这可如何是好! **** 不提急急忙忙离开林家的江家一行人,漪澜院中,林家众人看着宛如谪仙履尘的俊美公子,一时失了话语的能力。 也就林徽末,暗暗地杨毓忻竖起了大拇指,压低了声音,有些促狭地道:“杨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几句话,说得那老头子冷汗直流,自打嘴巴,就差下跪求饶了。 “他惧的是杨家的权势,又不是我。” 杨毓忻浑不在意地道,看向呆立在原地的林家众人,眉一挑,似在说,事情已经了结,为何你们还在这里。 林家主一个激灵,刚想开口,杨柔有些不耐地道:“行了,闹了这么一上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得了。” 说实话,照顾了她家公子这么多年,杨柔第一次看到杨毓忻拿言语挤兑人。要知道,她家公子从前最不耐的就是跟人讲道理,从来是打了再说。杨柔还以为她家公子得将江家众人变成冰雕,扔在林家门外站成一排呢。 但眼下,她家公子显然没有什么耐心跟他们废话,所以,杨柔当仁不让地开始赶人了。 林家主额上冷汗直冒,他一面诺诺应是,不敢耽误地往外走,但目光不时地看向林母,眼中带着恳求之意。 林母心下叹息,缓缓点了下头。 林家主顿时就松了口气,痛快地带着众位长老和精英弟子离开了。 如今漪澜院中,只剩下林母、杨柔、杨毓忻和林徽末四人,方嬷嬷等伺候的人早在一众人来者不善的时候就被林母赶去了后院待着。 如今挑事的人被赶走了,但林母面上却笼上了忧色。虽然她很确定,自家小儿子绝对不可能勾结什么魔道妖人,但毋庸置疑,林徽真定是搅和进了麻烦事中。极有可能,他在秘境中帮了什么不该帮的人,或是得了烫手的东西。 “看江家众人的态度,真儿应该还没落在他们的手上。在那天海小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真儿现在如何了。” 林徽末伸手握住了林母的手,安抚道:“娘,你放心,真真不会有事的。” “就是。”杨柔不由分说,直接挤开了林徽末,道:“真真侄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恰巧在秣陵城的善功堂中有认识的人,我回头去问问情况。放心,今儿个话已经撂下,谁敢动真真侄儿一根毫毛,老娘……嗯,妾身宰了他!” 惨被挤离自家娘亲身边的林徽末后退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杨毓忻的怀里。杨毓忻十分坦然地将时手扶在林徽末的腰上,略微颔首,在林徽末耳边轻声道:“小心。” 林徽末的身体一僵,脊背下意识挺直。他努力忍住伸手揉揉那只被温热吐息拂了个正着的耳朵,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杨毓忻瞥了一眼那只红彤彤的耳朵,抿了下嘴角,依稀露出一个略显得意洋洋的笑容来。 而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杨柔默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万万没有想到,公子您原来是这样的公子! 妾身真是看错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boss:你们给林家泼脏水,转头我就给你们泼脏水,来啊,互相伤害啊,看天下人更相信谁╭(╯^╰)╮ 柔姨捂心口:每天都看着公子崩人设,这日子似乎是没法过了= = *** 一脸懵逼地上来,昨天开了个刀剑乱舞的号,锻造了几把刀,竟然出了三日月宗近( ⊙ o ⊙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欧!!!!不非了简直不习惯,要知道,阴阳师到现在我也没有抽到茨木粑粑和酒吞粑粑= = 第35章 1111111 林徽真的消息, 当天下午就被整理成了纸质的材料, 由林家长房公子林徽元亲自送来。 林家主的这个选择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毕竟,能和四大世家的人攀上了交情, 对于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发展都是极有有利的。林徽元乃是林家主的长子,双灵根,筑基巅峰修为,为人亦是长袖善舞,在族里的声望不错,是林家主相当满意的继承人。 林徽元和林徽末虽然说不上兄弟情深, 但林徽元对这个堂弟却不曾有过丝毫的轻视,这也是林家主放心让他过来的原因。 今天的一幕幕,任谁都看出来那位杨家少主同林徽末的关系匪浅。若是他有心为林徽末出气, 不单是江家, 就连林家都有可能讨不到好。 不过,林家主他们纯属是多虑了。 且不说阮青珩母子俩从来都没有觉得林家就得哄着他们奉着他们, 单是仰仗着杨毓忻的势力做什么耀武扬威的事情,就不是林母和林徽末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在林徽末看来, 杨毓忻是他的挚友兄弟,落魄的时候是, 张扬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区别。最多, 林徽末回想当初干出的蠢事会恼羞成怒,不过,上酒上美酒, 林徽末保证,他其实也是个大度的男人。 至于林母,本就是将杨毓忻视作看得顺眼的晚辈,杨柔是志同道合的好闺蜜,从普通人一下子升级成赫赫有名的人物固然有些令人咋舌,但心宽如海的林母摆摆手,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林母和林徽末的心大,绝对是一脉相承的。 此时,他们有更为担心的事情。 被南方十国把持在手中的天海小秘境只是黄阶中品,每隔十年开启一次,进入的修士限定在融合期之下,且来过一次便不能进入第二次。 不少修士觉得这条规矩有些奇怪,但事实上,这并非是南方十国各大世家自己定下的规矩,而是天海小秘境本身就有些古怪。 曾经进入过天海小秘境的人无法进入第二次,修为高于融合期的人在进入秘境后会被压制到开光期巅峰,无一例外。甚至白家分家请来的一位元婴期大能在进入天海小秘境的时候,修为也被压制到了开光期。 据那位大能所言,他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压迫力,绝不是普通黄阶中品小秘境能够拥有的。可若说天海小秘境有何玄机,迄今为止,无一人发现。 南方十国各大家族一商量,都觉得天海小秘境本质不凡,可能有着至高的传承。未免这个小秘境被外人发现了不凡之处,出手抢夺,他们便将天海小秘境的特异之处藏在心底,每隔十年派出大量的弟子探索秘境,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存着找出那份传承的心思。 往年天海小秘境历练流程是这样的: 每一位进入小秘境的年轻修士会随身携带一面取自秘境外石碑炼制出来的令牌,若是遭遇性命之忧,以真元触动令牌上的符文就会被送离秘境,但每一次历练都有修士来不及发动令牌逃命就陨落的,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探索秘境本来就是一件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事情。而且,每次秘境在关闭的时候,不仅会直接将滞留在内的修士“清”出去,就连死在里头的修士,哪怕尸体变得零零落落,也会一点不剩地送到秘境之外。 尤为令人侧目的是,秘境里头的妖兽,杀人却不会吃人。 但这一回却不同。 天海小秘境开启的第十二天就发生了闭合的征兆,不待秘境外的众家长老反应过来,白光闪烁,秘境内的年轻修士就被一股脑地驱逐出来。 这本没什么,那道白光他们也是熟悉得很。天海小秘境从来如此,哪怕个别修士陷入了机关陷阱里头,只要保全了小命,待得时间一到,秘境就会将人完完整整地送出来。可以说,遍览天下秘境,也没有一个如天海小秘境这般人性十足。 但是这一回,出来的一切却让秘境外的众长老瞠目结舌甚至跌足痛呼。 这一次历练的年轻修士足有五百余人,修为在炼气期至开光期不等,都是各家的精英弟子。结果,十二天过去了,活着出来的却不足十分之一。零零碎碎的尸体堆成了小山,血腥气冲得众人脑袋阵阵眩晕。 打从天海小秘境被一个小家族贡献出来,为南方十国各世家共同探索不过二百年的时间。往前推个一百来年,这些领队的长老,哪个不是在天海小秘境中走过一遭的。这个小秘境的危险程度,他们再清楚不过。纵是里头的妖兽集体暴动,也出现不了这么大的伤亡。 这么一问不要紧,原来这一回的秘境历练混进来一个魔修。 从尸山中翻检出来十来具已然化为干尸,体内鲜血一滴没剩的尸体,这等手段,确是魔道血河派妖人的邪法无疑。再加上活着出了秘境的修士指控,勾结了魔道妖人,抢夺了白家白练商公子的机缘,坑杀了无数正道修士的林徽真虽然自己不见了踪影,但林家却因为他成了众矢之的。 倒霉如这一次的林家领队长老,他们林家的修士除了林徽真以外,也就活了一个,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刚塞了保命的丹药,连消息都没来得及往族里送去,他们就被别的家族扣住了。要不是白家的白盛长老发了话,这些痛失族里精英弟子的家族怕是当天就要杀上林家,要林家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可以说,林徽真这一回牵扯进来的事情相当棘手,也无怪林家在江家上门就气短三分,一点也硬气不起来。 看完了情报,林母就想要扶额。对于自家儿子,她自然是抱以十万分的信任——她家小儿子从没有勾结魔道妖人的头脑——但这事儿显然闹得着实不小。一着不慎,哪怕林徽真是无辜的,怕也要被推出来做替死鬼。 尤其,他身上还有那份据说是夺了白家公子机缘,旁人不眼热才怪。 林徽末咬了咬嘴唇,他倒不怕被连累,只是眼下,怕是有一群人都在寻找他弟弟的踪迹,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杨毓忻慢慢合拢手中的情报,除了天海小秘境的古怪之处,这份情报和上辈子他回到秣陵城时弄到的情报,并无太大出入。 无非就是勾结魔道,抢夺机缘,坑害同道。 至于林徽真的安危,杨毓忻倒是不担心。本身不怎么在乎他的小命是一方面,当初给他防身的蚀灵藤分-身没有给他手腕上的本体反馈任何消息就足以证明,林徽真现在绝对活蹦乱跳着呢。 眸光似是不经意间扫过林徽末无意识咬了一口而变得嫣红的嘴唇,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他垂下眼,缓声道:“勾结魔道一事,不过是一面之谈,不足为凭。至于秘境机缘,向来有缘者得之,那位白公子,怕是没有这份缘分。” “可不是。”杨柔把玩着腰上系着充当腰带的长鞭,美眸中含着讥诮,冷道:“也就白家人有那脸皮,逢人就说什么‘本该是他们的’。” 当初主母和家主成亲的时候,外面的谣言不就说主母夺了本该是白家大小姐的姻缘和家主夫人之位吗,好大的脸,亏他们好意思! 杨毓忻看向林母,温声道:“伯母放心,阿真勾结魔道之事定然只是误判。既然我在这里,就容不得他们随意将罪名扣在阿真身上,您且放心,勿要担忧。” 林母本来面带忧色,一听杨毓忻的话,脸色略略好了些。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宇间复又笼上愁绪。她拉着杨毓忻的手,十分担忧地道:“阿忻,若你管了真儿的事情,他们会不会也给你扣下勾结魔道的罪名啊。毕竟……”林母想起从来聊天的时候不经意带出来的家务事跟杨家的种种传闻捏在一块儿,一个识人不清的爹,一个虎视眈眈的小后娘,不省心的弟妹还有包藏祸心的杨家人直接跃然心头,由不得林母不担心。 她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万一你爹的那个侧室吩咐白家做什么,你身在秣陵,身旁还没几个帮衬的人。若是因为真儿的事情蹚进了浑水中,岂不是合了他们的意?” 一旁的林徽末默默点头,他娘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江家身后是白家,白家是好友小后娘的娘家,若是他插手了,白家不下手狠劲儿坑好友就怪了。 杨毓忻一愣,旋即心中一暖。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道:“放心,他们不敢。” 而且,也做不到。 白盛是金丹后期,而他是元婴中期,本就是天壤之别,十个白盛也不会是如今他的对手。再加上他手腕上这根被他如指臂使的蚀灵藤,纵是白盛去搬来元婴期修士做帮手,他也能够让白家人有去无回。 再者,他当初受到暗算一事,虽然对外宣布是魔修所为,但事实如何,迄今未有定论。但若是白家敢伸手,杨毓忻就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这盆脏水泼在他们身上。 有多少可信度无所谓,总会有相信的人。 他如今无法覆灭白家,但他却能够让那位白侧室连同她生的杨毓笑和杨淑华两兄妹在杨家待不下去。 对于杨家而言,是元婴中期的杨毓忻,还是那对至今不过开光期的兄妹,这并不是一个为难的选择。 修真界的世家大族,从来都是如此。 ****** 与此同时,秣陵江家的正堂之中。 闭关多日的江家老祖已经出关,如今正和江家主及两位长老坐在一处,族里的精英弟子肃立身后。堂下则跪着一个年轻弟子,若是林徽末在此,一定能够认出,这个年轻人,正是今日上午妄图将他擒下的江家执法队的一员。 年轻弟子的身前,是一把把破碎的长刀。 “你是说,林徽末并未出刀,只弹指令手中长刀嗡鸣就震碎了你们手中法器?”江家老祖微微皱眉,喃喃道:“这等手段,莫非是刀意?不过,怎么可能,不过是个筑基修为……” 堂下的弟子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的江家主几人脸色也糟糕至极,十来个筑基修士,拿着配发的法器都没擒下两个青年,不仅损失了十来把法器,还被他们重伤了三长老的孙儿,气海都被废了,这是何等得废物! 尤其,这事儿还是当着江家老祖以及贵客的面发生的,简直让江家主抬不起头来。 “真人,您看呢?” 江家老祖思忖片刻,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遂抬头,看向了上首位。 作者有话要说: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么么哒 谢谢读者读文章系统返还的营养液,严肃脸,这是大活人对不对= = boss:心上人和心上人的妈总是担心我会吃亏,虽然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让别人吃瘪自己从来没有吃亏╭(╯^╰)╮ 第36章 111111 江家正堂之中, 江家老祖、家主这些在江家呼风唤雨的人物分坐在两侧下首位,看模样,恭恭敬敬, 没有丝毫的不满。 而上首处, 则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一袭月白色齐胸襦裙, 碧玉年华, 相貌姣好。她的唇畔挽着浅浅的笑容,眸光似水柔和,鬓发间还簪着一朵白玉兰花,正是秣陵第一美人,江月白。而坐在她身旁, 被江家老祖恭恭敬敬称作真人的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的年纪显然不轻了, 他的面目苍老,目光浑浊,皮肤就如同枯干的树皮,上面带着深深的沟壑和斑斑点点的老年斑。但他的腰背挺得笔直,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度。他的穿着打扮十分考究,一身墨蓝色的锦缎长袍, 腰上系着金丝腰带。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一缕都没有剩下,尽数拢在头顶玉冠之中。 正是被白家派往南方十国的执事长老, 白盛。 白盛坐在上首位,神情间带着不耐。他将手中的茶盏直接往桌上一扔,面无表情地道:“有什么好看的, 一群废物,连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住。就这么一点本事,还想着做春秋大梦?” 被白盛如此指责,江家老祖也不恼,只脸上赔笑,道:“所以,才要仰仗真人相助。江家上下,对真人的恩德铭感五内,绝不敢忘。” 白盛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素来爱惜羽毛,若不是这一回江家给出的东西实在合他的心意,他根本不愿为了这么个小打小闹出手。毕竟,林家再小,也是一个和白家沾亲带故的家族。哪怕白家再看不上这个姻亲,若是没个好理由,他也不能随便对林家出手。 只好巧不巧,这一回天海小秘境发生的变故,给了他一个对林家动手的理由。白家分家那头已经给了他绝对的自主权,只要他能够将白练商公子失之交臂的机缘传承弄回族里。 总的来说,白家那头的命令才是白盛心里的第一位,对林家出手只是顺便。但这个顺便的前提是,江家起码上道,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瞧瞧他们的本事,连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回来,不是废物是什么! 白盛心头的火气上涌,正待发怒,一旁却传来娇怯怯的声音:“真人……” 白盛的怒火一滞,一双白嫩嫩的手捧着茶盏递了过来,娇声道:“真人请喝茶,消消火气。” 白盛扭头一看江月白,心中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为何冒大不韪要对林家斩尽杀绝,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美人吗。这么一朵解语花,还有着玄阴之体,对他突破元婴期有大裨益,哪怕他对江家再不耐,看在美人的份上也得压抑一二。 白盛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伸手接过茶盏,还不忘摸了一把江月白柔嫩的小手,换来美人含情的一嗔。白盛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个小的没抓回来就没抓回来。等江老三将他老娘抓来,那小子也得老老实实地过来。” 江家老祖连连点头,道:“真人,您说的是。” 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们对江澜的印象可谓是降到了谷底,但江家三长老的能力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不消片刻,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来。只见来人面容苍老,神情衰颓,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从眼角到下颌,斜贯整张嘴,鲜血顺着下颌滴滴答答地淌着。 他一进正堂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一张嘴,血糊糊的一片,依稀能够看到黑色的豁口。 “真人,老祖……”来人进屋就开始痛哭起来,“您们要为老三做主啊。” 屋内的众人全呆了。 “老、老三?!” 江家老祖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堂下的江家三长老。 江家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三叔,任谁看着堂下一身狼狈痛哭流涕的老头也无法与往日里威仪极盛的三长老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这老头平日里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神气得很。他这辈子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三长老会顶着血淋淋的一张脸,跪倒在地上哭得好像死了娘似的。 白盛也被江家三长老这造型惊了一下,只他远要比其他人来得冷静。他一拍桌案,厉声道:“闭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速速道来!” 江家三长老抽抽噎噎地抹掉眼泪,就将他们在林家吃的亏一一道来。倒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最初始的版本就足够糟心了。 这一回,白盛的脸上再不复方才的冰冷不耐,反而满是凝重。 他起身,负手在正堂中踱了几步,缓缓道:“江老三,你确定,那个青年,便是杨家少主,杨毓忻吗?”浑浊的眼中略过一丝精光,“世上谁人不知,杨家少主因为魔道妖人的暗算,已经药石罔顾了。” “没错,就是他。”三长老咬牙,只觉得脸上的鞭伤一阵阵地疼,要不是为了卖惨,他何至于连伤药都没给自己涂上。他的双拳紧握,道:“他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更何况,那个女夜叉杨柔也跟在他的身边。” “你确定?”白盛眼光微闪,若有所指地道。 江家三长老一愣,他抬头看向白盛,却见白盛神情有些阴森地看向自己,心底不由一寒,却听到白盛缓缓道:“老夫记得,魔道有一法门名叫《偷天换日》,汲取人死前的血气精华,便能够易容改面,就连气息都能够模仿得一般无二。” 江家三长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真人,您的意思是……?” 他本来对杨毓忻的身份确信无疑,但白盛这么一说,他却止不住有些怀疑。可怀疑之余,他忍不住猜测白盛此言的用意,心头狂跳起来。 白盛负手而立,金丹期修士的气势陡然外放,压得在场众人瑟瑟发抖。白盛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而后睨向江家三长老,冷声道:“你可看清了,那所谓的杨家少主,如今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江家三长老怔怔发愣,下意识随着白盛的话回想起来,喃喃道:“看不出来……好像,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感觉上高深莫测,又不像是普通人?” 白盛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蚀灵藤这种东西,只要入了体便如跗骨之蛆一般,饶是大乘期的大能也无可奈何,那人基本就是废了。杨毓忻三年前中招的时候不过金丹后期,如何能够幸免。 便是退一万步,杨毓忻侥幸从蚀灵藤底下活了下来,那三年以来,他的修为还能剩下多少? 身边只跟着一个杨柔,想来是回不去杨家。 他对江老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白盛嘴角噙着笑,眼中却带上了一丝杀意。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他以为,他还是三年前意气风发的杨家少主吗?他来浙国之前,族里传遍了,白家家主有意为他同胞小妹撑腰,要杨家家主将白大小姐扶正。哪怕不为继室,起码也是平妻。毕竟,杨毓忻已经废了,总不能让一个废人一直占着杨家少主的位置吧? 杨毓笑的资质修为虽远不及当初的杨毓忻,但总是一个天才人物。再者说,他是白家家主的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难不能让他一直屈居庶子之位? 杨毓忻若是没死在蚀灵藤下,他就悄无声息地死在秣陵吧。 白盛心中冷笑,口中道:“也罢。明日,老夫亲自走一趟,瞧瞧那位杨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若是能够彻底除了这个杨毓忻,小心抹除了痕迹,日后报到家主那里,如此功-劳,还换不回一颗元婴丹吗! 白盛的小算盘打得响。 ******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白盛带上人就来了林家。 江家老祖、家主,一众长老恭恭敬敬地跟在白盛身后,睨向林家众人的目光都带着寒意,明摆着来者不善。 林家主嘴里直泛苦,昨日他请他夫人修书一封去往白家分家,久久不见回信。他夫人倒是自信,只道山遥路远,免不得耽搁些时日,那白盛长老乃是白家长老,与她有着一二亲缘,总不会冒大不韪对林家出手的。 但林家主却没有那么乐观,候了一整夜始终没个回信之后,他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他没敢做什么大动作,但暗地里已经嘱咐他三个儿女悄悄做了准备,若是有个万一,以林家族地的阵法挡一挡,他们就快些逃命去。 此举虽有违林家家主的身份,但身为一个父亲,他却不得不自私一回。 白盛看都没看林家主一眼,直接示意江家三长老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漪澜院中。 白盛的主意已经打定。若这个杨毓忻是假的,没二话,今日他就将林徽真勾结魔道的罪名扣实了,血洗林家。若这个杨毓忻是真的,没关系,只要他咬死了是假的,在场的林家江家还能反天了不成! 杨柔虽然名声在外,但白盛是老牌的金丹强者,又有一把下品灵器随身,还干不过一个刚刚晋级金丹中期的小丫头吗。 至于杨毓忻,蹉跎三载,还能够存下几分实力? 完全不足为虑! 想到往昔的绝世天才今日就要死在他的手上,成为他奠定元婴的基石,白盛苍白衰老的面容上就浮起兴奋的红晕,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回到了青壮之年。 远远看到漪澜院的院门,白盛长啸一声,扬声道:“老夫白盛,听闻杨家少主客居在此,特来拜会!” 说是拜会,白盛是一点也没有客气,脚下不停,领着一群人就闯进了漪澜院中。 刚进到漪澜院中,白盛首先就看到了坐在丹桂树下的白衣青年。 院中的丹桂树枝繁叶茂,黄色的小花团团簇簇,香飘十里。树影斑驳之间,身穿云锦白衣的青年坐在树下。他正在烹茶,白色的袍袖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 单看这宛如玉质的腕骨,完全想象不到这会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元婴修士,一身筋骨堪比灵器,只手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但此时的杨毓忻却只像是人间富贵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贵气天生,半点也没有武者的凌厉霸道。 林母捧了一杯,浅啜一口,颔首赞道:“幽香四溢,汤色清洌,没想到阿忻竟然有这么一手,妙极!”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伯母谬赞。” 杨柔也捧着一杯,她就是一俗人,从来不爱品茶这种清贵事。但这茶却是她家公子亲手烹的,单这一点,杨柔就能够灌下一壶。杨柔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茶!” 就是有些苦有些涩。 比起秉承着“公子沏的茶再苦也是甜”信念的杨柔,林徽末显然要更加直白一些。他抿了一口茶,顿时就苦了脸,眼巴巴地瞅着手中这杯清冽见底,芽芽直立的清茶。根据他多年被他娘折磨出来的品茶心得,这无疑是一杯好茶。 但他真的对品茶无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盛:听我的,他是假的,看我的口型,假的 林哥:品茶这种文艺的活动,不适合我~还是上酒吧QAQ xim扔了两个地雷,谢谢亲,么么哒~ 第37章 11111 林徽末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他有些幽怨地横了杨毓忻一眼,小声嘀咕道:“茶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来一两杯好酒, 那才叫痛快。” 刚嘀咕完, 白盛的大嗓门就传进了漪澜院中。林徽末立刻借着转头的动作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 还顺手往外推了推。 杨毓忻好悬没被林徽末气笑了, 他就这么嫌弃他沏的茶? 杨毓忻看都没看白盛一眼,只凤眸微眯,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直将林徽末看得心虚气短,默默对那杯茶伸出了手。结果, 茶盏刚到了林徽末的手, 转头就被杨毓忻伸手拿了去。 林徽末不解地看向好友,却见杨毓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举杯将茶一饮而尽。 林徽末一呆。 下一刻,耳廓颈侧竟似火烧火燎了一般,他像是被烫到了的时候,手掌倏地缩回了袖子中。 虽然小时候他娘给真真盛的汤有时候会被他撒泼打滚地推给他, 而他被缠得无法时也会偷偷帮着喝掉, 但这种事情发生了阿忻的身上……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么怪啊? 还莫名有一种罪孽深重的感觉。 杨柔捧着茶,默默扭头。 真是瞎了老娘的眼睛。 林徽末的手拢在袖子中, 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如同一把仍在鞘中的名刀,虽不见刀锋凛冽, 却已有摄人之威。乍看上去真挺唬人的,若是能够将他通红的耳朵藏得更好一些的话。 杨毓忻倒是挑了挑眉,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早知道帮着阿末喝杯茶能换来这么好看的反应,别说一杯,一壶都没有问题。只是,杨毓忻有些遗憾的是,在场的人有些多。要是在他们的卧室里,他就能够顺势调戏一二,说不得能让阿末借此开窍呢。 心中有了遗憾,面上就带出些不悦来。杨毓忻冷眼看向院口处,目光在看到白盛那个老头子时,登时就冷了三分。 白盛在宛如看着死物的目光中心口一滞,只觉得心口压着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准备好的说辞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杨毓忻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冷冷道:“白家白盛是吗?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发呆?” 杨毓忻的语气中含着十足的讥诮,事实上,白盛之所以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未尝不是杨毓忻随意用元婴中期的一缕气势压在了白盛的身上,没有背过气来还是因为白盛金丹后期的实力相当浑厚,可也仅限于此了。 白盛呆呆地看向杨毓忻,心中惊怒交集。 如此气势,分明已经不是当初的金丹修为!明明被蚀灵藤寄生,按理说一身修为真元本该所剩无几,生命也合该走到尽头,可为何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杨毓忻非但没有修为大损,反而更进了一步?! 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身后的衣服,白盛忍不住后悔对杨毓忻动了杀心。待得杨毓忻放下杯盏,而压在他心口身上宛如渊岳一般的气势也撤去了之后,白盛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异常嘶哑地道:“鄙人白家白盛,听闻杨少主客居在此,特来拜会。” 一句与方才异常相似的话,但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白盛能够活到今日,一路从白家普通杂役变成了金丹长老,他的知情识趣便是一大原因。 “呵……”杨毓忻轻笑了一声,凤眸微敛,淡淡道:“我可不敢让白家的人拜会。” 白盛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缓声道:“公子说笑了。” 若杨毓忻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即使有金丹中期的杨柔在侧,白盛亦不惮出手。可若杨毓忻已经是元婴期了呢? 白盛毫不犹豫地低头了。 杨毓忻的神情有些冷,他失算了。 他倒是没有想到,金丹后期的修士,生死之前,竟然贪生怕死得如此毫不犹豫。早知如此,他不如佯作普通人,诱白盛出手,而后将他一击必杀。 不过…… 杨毓忻伸手想给自己倒一杯茶,一旁的林徽末倒是十分殷勤地执壶给杨毓忻满上一杯,还不忘冲他讨好一笑。他抿了抿嘴角,将茶盏举至唇边,掩下了唇畔勾起的浅浅笑容。 便是他不杀这个白盛,这老头也只剩不到百年的寿数了。 修行一道本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味的怯懦,只会让他终其一生困在金丹后期,突破无门,庸庸碌碌至寿元殆尽。 如此,倒是免得他脏了自己的手。 杨毓忻眼睫微垂,这白盛识相也好。在阿末面前,他总是不想太过。 林徽末并不惮杀戮,但他行事自有底线,从不愧于心。他杨毓忻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让林徽末在他与自己的底线之间左右为难。 白盛,不杀也罢。 只要,他足够识相。 思及此,杨毓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白长老想来是为了阿真而来。白长老既然负责此事,免不得要细细调查一番,可千万不要使人蒙冤啊。” 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掌心,白盛深呼吸,缓声道:“合该如此。” “真人?!” 江家老祖不敢置信地看着临阵倒戈变换阵营的白盛,刚想说什么,就见白盛霍地扭头,眼带杀意,压低了声音道:“闭嘴!” 杨毓忻轻哼一声。 正在这时,杨毓忻的目光微动,瞥了西南方的天空。 在场众人,江林两家正因为白盛的态度而有些发懵,一个个都不敢抬头。而林母和杨柔虽然坐在这里,但昨晚就说好了,所有的事情交给杨毓忻处理便可,她们只需要喝茶看戏。 唯有方才尴尬大发了的林徽末,他看似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杯,仿佛手中茶杯能长出一朵花来,但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他主观意志地往杨毓忻那里瞟。此刻见他抬眼看天,神情微凝,林徽末没忍住,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手指慢慢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那只如今画风清奇的镯子,指腹下是欢脱抽搐着的蚀灵藤。他也没卖关子,直白地道:“阿真回来了。” 林徽末一愣。 说话间,一缕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由几不可闻到震耳欲聋。众人下意识抬头,却见碧蓝色的天空之上,白云缭绕,一缕剑光自远方破空而来,横劈天穹,不过须臾之间,剑光便至众人眼前。不待众人反应,剑光徐徐散去,便有两人垂云而落。 两人试图从林家上方进入的动作,立刻激起了林家护山阵法的反应。只听闻嗡鸣一声,无数金色的符文交织成网,将整个林家罩在里面,直接将那二人阻隔在外。但两人去势不减,其中一人猛一拂袖,无形的劲气如拨云见月,直接在那密密匝匝的符文网上破开一道豁口,带着身后那人徐徐地落在漪澜院中。 林家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得直抽搐。 这谁啊,想进林家不从正门走,非要从天上过。被他们的阵法隔了一下,哪怕你等等,让他打开阵法让你进来也好。怎么就不由分说地动手,好端端的阵法结界,硬是被他豁开一道口子! 别看着口子不大,只容两人进入。但想要将这豁口修补起来,得需要多少好材料啊。还有如今江家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真要动起手来,他们的族地阵法还有这么一个窟窿,这不是坑人吗! 林家主这会儿是心疼肝疼各种疼,揉着胸口就深呼吸。 但院中的其他人却正看着自天空之中落下的两人。尤其为首那个先出手破阵,随即反手归剑入鞘的青年,能够御剑而行,这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强者。他身后是一个矮了他一头的少年,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想来方才他是被人带着御剑而行,有些不适应。 待见到为首的青年抬眸看向众人,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为首的青年端得一副好相貌,不同于杨毓忻极具侵略性的俊美昳丽,青年的面庞异常柔和,五官温润而俊秀,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唇边隐隐带笑,整个人如一块上好的玉石,高华灵秀,从容优雅。 他的身上穿着蓝白两色广袖宽袍,不见得是多贵重的衣物,但穿在他身上便如为明月添辉,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杨毓忻挑了挑眉,林徽真能够活着,他不吃惊。只没想到的是,送他回来的人,竟也算是个熟人。 青年收剑之后,拱手行了一礼。他的神情温和,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修为高而有丝毫凌人之势,温声道:“在下天华门天枢殿弟子安于歌,见过诸位。贸然来访,还望见谅。” 众人一怔,旋即大惊。 安于歌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的妖孽,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个好师尊。 天璟大世界从来人才辈出,每隔几百年,天才俊杰扎堆似的出现。杨毓忻固然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人,他的修行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修真界的常识,但亦有光芒略微黯淡于他,放眼其他年代绝对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存在。 比如说,这个安于歌。 天华门是当世道门之首,一品宗门,近千年来虽有颓势,但在一千年前,正魔大战,有离祁真人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一身洞虚中期的修为打得魔修节节败退,当即被正道诸门奉为正道第一人。 离祁真人修行近两千多年,始终不曾收徒,直到八十年前外出时捡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儿,收为弟子,悉心教养,便是安于歌。 作者有话要说:  boss:有人怂得太快,早知道就不吓唬他了= = 新人物登场~每到取名字的时候总是辣么不知所措只能翻字典o(╯□╰)o 第38章 1111 安于歌也不曾辜负离祁真人的培养, 他本身资质极佳,风系天灵根,资质上等, 悟性上等, 修行区区七十余载便成功结丹。若非有一个更加妖孽的杨毓忻在, 安于歌便是当之无愧的天骄第一人。 由于安于歌师从太上长老离祁真人的缘故, 他的辈分远比修真界其他同龄修士要高。便是掌门真人,严格算起来,也是与他同辈。不过,安于歌的性情温和大气,在门内的人缘极佳, 无论是跟他年纪相仿的师侄们, 还是大他好几轮的同辈长老们,与他相处得极为融洽。 比起冷心冷情的杨毓忻,安于歌在修真界的风评可谓极佳,端得君子人物,让人心生仰慕。 如同眼下,哪怕众人因安于歌的名号微微发怔, 不解其现身于此的用意, 但眼中的警惕戒备之心却是褪去了大半。只心里不免泛起嘀咕:这秣陵莫非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不成?要么一个杨毓忻,一个安于歌, 都往这边跑作甚。 安于歌嘴角噙笑,复又看向林家主,彬彬有礼地道:“想必阁下便是此间主人。在下鲁莽, 毁了阁下的护山阵法,在下离去之前会将阵法修补完毕,还望见谅。” 林家主一脸受宠若惊,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想到风雨飘摇的林家,林家主深深一揖,道:“劳烦少侠了。” 安于歌颔首道:“这是应该的。” 复又转头看向杨毓忻,安于歌缓声道:“五年未见,君可安好?”不待杨毓忻回答,安于歌已自顾自地一笑,道:“不及而立之年便成就元婴,看来某这几十年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杨毓忻挑了挑眉,没说话。 安于歌也不恼,他与杨毓忻本就是泛泛之交。他习惯与人为善,却不强求旁人如他一般回应。再者,杨毓忻是什么性子,别人说十句他未必能回一句才是正常的状态。 安于歌看向院中众人,略过修为在融合开光不等的修士,落在了为首的白盛长老身上。金丹后期,虽然已经开始走上下坡路,但底蕴仍在。看他衣服上的标志,这是白家的长老。 杨毓忻与白家的纠葛,安于歌还是略知一二的。 而在这时,他的身后,因为晕飞剑晕得厉害,却偏偏青白着小脸求他用最快的速度御剑回到秣陵,一路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让安于歌忍不住怀疑他那一角衣料是不是快被他生生扯下来的少年终于松开了手指,有些踉跄地往一旁走了两步,一边用力地揉着额角,一边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迈着方步从安于歌的身后走了出来。 林母一呆,“真儿?!” 林徽末霍地站起身来,“真真!” “娘……哥……”上下两辈子不曾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被御剑经历,林徽真只觉得头晕腿软,脚踩实地的时候险些没用感动地哭出来。他抱着头用力地摇了两下,好不容易清明了一些,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林徽真最后一点晕眩也褪去了。 他霍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娘亲和兄长,熟悉的音容笑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却恍如经年,让林徽真心头又酸又涩,见他们安好,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许。林徽真也不管自己丢不丢脸,他直接扑了过去。 呃……他哥坐在魔尊旁边,他没敢扑,所以,他绕了个圈,扑向了他娘。 下意识已经抬起双臂想要迎接某人的林徽末抽了抽嘴角,忽然很想揍那个混小子一顿。 林母眼眶泛红,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脑勺上,力道轻极了,低声道:“你这孩子,净让人挂心!”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这小子惹下的事情牵连了南方十国诸多世家,她不怨自己受到了牵连,但一想到外头不知多少人在追捕他,她的心就被担忧害怕炙烤着。如今见到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略略放下心,反而忍不住眼中的泪意。 杨柔凑了过去,轻声安慰林母,还不忘伸爪子揉了揉林徽真的头发。 说真的,青珩这两个儿子都很不错,各有各的俊,看着就想要揉一揉。只是,林徽末那里有公子虎视眈眈,她不敢动手。但小儿子么……这么嫩,不多揉两下都是亏待自己。 而惨被自家小弟“抛弃”的林徽末则磨了磨牙,混小子,你给哥等着。 回头揍不死你! 一旁的杨毓忻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就抿平。他伸手覆在林徽末的手背上,神情温和。林徽末扭头看好友,瞬间就被一脸关切之意的好友治愈了。他抿了下嘴角,心道,兄弟俩都是大男人,纵是经历了一番生死也不必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臭小子从来自诩自己是大人,这回算是个黑历史,回头笑他个几十年! 这么想着,林徽末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他的笑容里带着狡黠,明显是打算使坏。但那一双纯黑色的眼眸却泛起盈盈的光亮,如同初春徐徐破开冰层的河水,潺潺在心中流淌。看得杨毓忻就是心中一烫,目光怔然地看着林徽末。他下意识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向林徽末的眼角。 直到触及林徽末有些愕然的目光,杨毓忻的手指才微微一顿。他垂下眼,掩去眸底叫嚣着的渴望,淡淡道:“还以为你也哭了呢。”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他伸手将杨毓忻扒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忻儿。” 重新抬起的眼眸俨然恢复了平静,但越来越难以自抑的欲-望锁在深处,反而让那一双琥珀色的凤眸中染上了风雨欲来的幽深,缓缓道:“尚可。”顿了一下,“末儿……” 杨毓忻的声音偏向清冷,往日里平平淡淡地说话时便如断冰切雪,轻飘飘的几句就能让人冷尽了骨子里。但此刻,他却刻意压低了声音,略带沙哑的声音听在耳中,简直就像是有人拿着小羽毛在心头搔了搔,还有那缱绻莫名的尾音。 二十三年的人生都是被他娘叫着“末儿”过来的,林徽末自觉厚了脸皮,对这个肉麻兮兮的昵称已然从容以对。但这会儿从好友口中说出来,那感觉,就像是别人渡天劫的时候他却不小心刮了一下,一道细细的闪电将他劈了个正着,从头到脚,甚至每根头发丝都被电得发麻。 林徽末下意识抖了一抖,劈手从桌子上抢过一杯茶,也不看是谁的,仰头就灌,如牛嚼牡丹,不管其他,只解渴就好。 嗯,他就是有些渴了。 喝完茶,将茶盏放桌上一放,林徽末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耳朵,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自己。 杨毓忻的手指颤动一下,他看着林徽末通红的耳廓,微微出神——阿末的反应如此之大,是不是对他也有几分心思? 【想多了吧。】识海之中,传来一声嗤笑,【自作多情可是要不得的,杨公子!】 杨毓忻凤眸微暗,心底那点迤逦心思登时褪去,只余下冷静。 【你醒了。】 【是啊,本座醒了。】 杨毓忻的识海,俨然变了一个模样。 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虚浮在半空之中的本命神器昆仑镜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金色锁链捆缚着。细细看去,那每一根锁链都是由无数符文交织构成的,其繁复程度,仅一根便远胜过林家族地的阵法,而这些锁链,足足有八十一之数。 而被锁链捆缚,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昆仑镜之上,一个穿着红底金纹长袍的身影负手而立,长发未束,蜿蜒垂落至地面之上。他的五官依旧朦胧一片,但比起上一次相见,他身上长袍之上竟隐隐浮现出无数锁链的虚影,与他足下捆缚昆仑镜的锁链一般模样。 然而,锁链加身,昆仑镜的器灵却无丝毫慌乱之意。他的嘴角似乎噙着冷冽笑意,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袍袖,似是漫不经心地拨弄上面锁链的虚影,淡淡道:【杨毓忻,该说你放肆呢,还是说你胆大妄为呢?】 【铿——!!】 在他的手指之下,一条锁链应声而断。 无形的波动猛然激荡开来,整个识海激起了万丈淘浪,天地晦暗,隐隐有天崩地裂之势。 而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之中,杨毓忻的身体一震,眼前便是一黑。他的喉咙中泛起痒意,腥甜之气直冲咽喉。要不是他自制力素来迥异于常人,恐怕他此刻一口血就要吐了出来。 识海遭受破坏的痛楚,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够忍受的。杨毓忻的耐力惊人,未尝不是当初蚀灵藤已经将他的识海破坏过一次。只是,同样灭顶一般的疼痛,有人尝过一次便如惊弓之鸟,有人却能够以着强大的自制力,泰然自若。 在场众人,竟无一人发现杨毓忻的异样。唯有林徽末,似是心中有感,下意识看了杨毓忻一眼,却在他平静的模样中看不出丝毫端倪,又因为方才的事情有些羞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疼痛并未完全褪去,但杨毓忻的视线却在渐渐恢复清明。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杨毓忻的神情依旧平静。识海之中,响起了杨毓忻清冷淡漠的声音。 【这是“八十一禁神锁”,与我神魂相连,你若强行将其毁掉,我的神魂也会破碎。而你,与我神魂有契,纵是昆仑镜为上古神器,此番也会受到重创。】 识海中的器灵怒极反笑,道:【你这是逼迫本座解除本命契约吗?】 【你想多了。】杨毓忻的嘴角勾起,神情冷冽,【当我杨毓忻的识海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阁下愿意做我的本命法宝,好歹是上古神器之一,敢不笑纳阁下美意!】 识海中一阵静默。 作者有话要说:  sou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么么哒~ 器灵一直没冒泡,是没办法出来冒泡o(╯□╰)o 给林弟弟点蜡,这娃晕飞剑= = 差点误了更新qaq我错了 第39章 111 杨毓忻心中冷笑, 继续道:【这“八十一禁神锁”乃是杨家秘传法门,以禁本命法宝为媒,压制修为进境, 磨炼道心, 为日后突破化神做准备。区区不才, 侥幸施展成-功。若阁下执意破坏, 无奈何,只能与阁下两败俱伤了。届时,杨某死不足惜,阁下就不是沉睡,而是休眠了。】 说完, 不待器灵反应, 杨毓忻的神识便从识海抽离,毫不留恋,却是完全不管昆仑镜器灵会在识海中会造成何等破坏了。 他会继续破坏禁神锁吗? 当然……不会。 杨毓忻神情冰冷,他固然不知道这昆仑镜缘何与他结契,且对他为何如此恶意,但杨毓忻也不是真打算与昆仑镜同归于尽两败俱伤。他还没有跟林徽末双宿双栖, 谁想跟一面破镜子生同衾死同穴, 莫名有这么一个本命法宝已经很让人心生烦躁了。 他早早就留下了暗手,若是昆仑镜执意挣开禁神锁, 未免自身受创过重,它一定会选择断开本命契约,那对他而言是个好机会, 他早就想甩掉那面不听话的镜子了。 若是它肯沉睡到化神劫……虽然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但能让他清净一段时日也好,让他与林徽末过一段安生日子,那也不错。 这是一场豪赌,而杨毓忻的运道,除了当初在林徽末的事情上跌了个大跟头以外,从来不错。 杨毓忻说明利害关系后就不再关注识海,却不知立于昆仑镜上的人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轻声自语:【磨炼道心?亏他说得出口。谁家天生道心的人还跑去磨炼道心!】 这轻微的自语不足以被杨毓忻听到。 【不甘心……可又能怎么办……?】 沉寂了片刻之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在杨毓忻的脑海中清清楚楚地响起:【杨毓忻,本座等你求我的那一天!】 说完,他任由锁链虚影蔓延至他全身,而后缓缓阖上了眼眸。 ****** 识海中片刻的交锋,现实中不过须臾。 杨毓忻眼底压抑着的痛楚渐渐褪去,林徽真还腻在林母怀里。 漪澜院中,安于歌深深地看向埋头在林母怀里的林徽真,神情微动。重情重义?这是好事。如此,待他入门之后,他才会对宗门尽心竭力,对师尊诚心侍奉。 只是,门里几个师侄可能有有所异议,他回头得嘱咐他们一番。务必要他们收敛傲气,好好与这个林徽真相处。 眼见着林徽真活蹦乱跳,连根毛都没有伤到。看在这一回损失不轻的江家人眼中,这就十足地刺眼了。尤其,说好了要给他们做主的白盛长老似乎是蔫了,跟在江家正堂中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人群中,顿时有人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林徽真,勾结魔道妖人,坑害我正道同门。” “听说,白家白练商公子就是被他所重伤” “哼,他有杨家少主撑腰,白真人有心主持公道,也是无可奈何啊。”语气里是十足的讥讽。 虽是窃窃私语,但在场皆是修道之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更何况,这刻意压低的声音本就是故意说给林家众人听的。 江家主心中有气,横了一眼林家主,哼道:“恭喜林家主,有贵人相助!” 林家主心下苦笑,但面上却是沉静了许多,沉声道:“自有各位真人做主,林某不敢擅专。”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往安于歌那里瞟去,林徽真是他送回来的,这位,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在场众人都还稳得住,冷嘲热讽也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但林徽真却炸毛了。 这一回,林徽真是亲身体会了一下何谓“修真界的残酷”。 本来么,穿越前他就是一个看到车祸现场都能吓得整晚睡不着觉的普通学生,一朝穿越,生活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尽人意,但林徽真总体的生活却是十分顺遂。 虽然他十分想念现代的老妈,但这边的母亲兄长,对他全心全意地爱护,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被打动。再者,他是胎穿,从一开始,他就是林徽真,不存在占了谁谁谁娘亲兄长的说法。 这出门在外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林徽真简直就是被修真界的风霜刀剑糊了一脸。拼死拼活地赶回来,见到亲人无恙,他眼泪差点没能绷住。 本来林徽真正窝在林母怀里调节心情,想要爷们一点,撸起袖子跟这群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的正道伪君子们大战三百回合,用真相砸这群混蛋满头包。 谁料他还没有开始手撕这群混蛋,那边就有人左一句“勾结魔道”,右一句“坑害同门”,就差指着他鼻子说,哪怕他能够洗刷身上罪名,也是因为有人包庇于他,仗势欺人而已。 林徽真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再想一想之前在秘境里头,那些所谓的正道同门究竟有多坑,林徽真心中的怒气就开始上涌,脑袋中名为理智的弦,“嘎嘣”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他怒视着明里暗里指责他的江家人,冷笑三声,道:“我勾结魔道,我坑害同门?特么的你们是当时在秘境被小爷坑了,还是亲眼看着小爷跟谁谁谁同流合污了?人证物证何在?空口白牙就给小爷扣黑锅,是欺负小爷青春年少好欺负吗?!” 林徽真愤怒地拍桌子,整个就是炸了毛的榛子。 林徽真此刻真正诠释了何谓“身高一米六气势二米八”,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厉声道:“明明是那个女魔头抓了我,还想……还想对我图谋不轨,你们转头却说我勾结她!一个个都是瞎子,啊?合着哪天你们遭了魔修的毒手,那都是自作孽,那都是因为你们和魔修同流合污的缘故?” 林徽真眼睛瞪得溜圆,毫不示弱地跟这群人瞪眼睛,愤怒咆哮:“还有那个什么传承,且不说传承这玩意儿向来是有缘人得之,你们不能强求一个符修留下的东西传给剑修法修,那传承不选他,他特么还赖上了我不成?小爷我明明没有动手去抢,是那玩意儿追着我砸我头上的,合着这是小爷的错?不该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根骨悟性双佳,怨、我、咯?” 在场众人,无不是世家出身,平日里说话都要咬文嚼字,哪里见识过这种泼妇骂街的气势,直将江林两家人吼得目瞪口呆。饶是林母和林徽末,瞅着爆发状态的林徽真都有些发怔。 林母眨了眨眼睛,喃喃道:“那……怪我?” 怪她将儿子生得那么好那么聪明。 杨柔当即就拍了桌子,美眸锃亮,大声道:“说得好!秘境传承素来有缘人得之,你们白家人就是没有这个缘,有本事去找留下传承的人啊!”杨柔一脸讥讽,“什么都合该是你们家的,脸这么大,怎么不说你们白家是天下共主?四海八荒都是你们家的!” 林徽真小脸涨得通红,扭头看向杨柔。他方才一口气秃噜了那么多,都没喘上一口气,嗓子火辣辣地疼,这会儿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他看向杨柔的目光充满了对同道中人的赞许,直接冲杨柔比了一个大拇指。 说得好! 说得对! 那么大脸,怎么不说修真界就是他们家开的! 杨毓忻默默移开视线,啧,口水都喷出来了。 安于歌则有些愕然地看向林徽真,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林徽真竟然有这么……嗯,血性的一面。 只是,被林徽真正面喷了一脸的江家众人和白盛就十分不悦了。 “放肆!” “如此粗鄙,竟然口出秽言!” “还敢狡辩,拉他去江家刑堂,看他还能不能信口胡言!” 白盛的脸色冷得厉害,这群江家人是他带来的,损了他们的颜面无疑就是损了他的颜面。杨毓忻他无可奈何,但不代表这么一个筑基小子都能够爬到他的头上! 白盛阴沉着脸,寒声道:“竖子无礼!你竟敢……” 话没说完,刚觉得嗓子差不多能说话的林徽真当即就“呸”了回去,咆哮道:“小爷的娘是小爷的爹明媒正娶娶回家的,庶子你妹,小爷是嫡子!” 众人:“………………” “你、你!”白盛被林徽真的不客气气得直哆嗦。 “哈哈哈!”杨柔笑得花枝乱颤,直拍大腿,“可不是吗。这天下人谁不知道,白家的姑娘上赶子就要嫁人做侧室,这么多年连个平妻都混不上,生下的种,不是庶子是什么!” “住口!”白盛气得白眉倒竖,“杨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出言污蔑我白家!” “我污蔑白家?”杨柔眉一挑,俏脸含煞,哼道:“我哪里污蔑白家了?是白晓月没上赶子非要给杨家家主做妾,还是传承就是不选那个什么白练商?” 白盛当即上前一步,厉声道:“多说无益,今日,老夫讨教云练仙子高招!” 杨柔轻笑一声,她站起身,捋了捋火红色的袍袖,睨向白盛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讥讽,道:“别仙子不仙子的,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这群玩意儿背地里叫我女夜叉?少一些虚伪,兴许我看你还顺眼一些。” “柔姨。”杨毓忻淡淡道。 “两位且慢动手!”安于歌也开口了。 杨柔:每一次被公子唤作“柔姨”,她总有一种大夏天浇了一身冰水的感觉,滋味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安于歌上前一步,拱手道:“白长老,请听在下一言。” 白盛深呼吸,摆了摆手,道:“不敢当!” 安于歌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温声道:“天海小秘境种种,在下途径此地,亦有听闻。只是,别的不说,单那个勾结魔修,在下却不敢苟同。”不待众人反应,安于歌继续道:“毕竟,在下偶遇林公子时,他正被魔道血河派圣子季芜修抓住放血。” 众人一愣,季芜修?! 作者有话要说:  sou扔了1个地雷,瓶子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么么哒~ 林弟弟:尼玛,一群坑货还好意思说我怎样怎样! 安于歌的目的是:这个小子的运气不错,旺师门的人才要提早下手 高考在即,明天上战场的小伙伴都加油~boss会给你们鼓劲儿哒~ 第40章 11 这个名字, 不是没听说过, 而是太有名! 在修真界,不说人手一本小册子,但正魔两道需要注意避讳的几个名字并不是什么秘密,没点谱的谁敢出门闯荡! 正如同正道一品宗门有一门两宗三派四家,魔道亦有四道两盟之分。 所谓四道, 即血河派、尸傀派、幽冥渊以及百花宫,此之谓邪魔道。 所谓两盟,即永劫谷和摘星阁,此之谓正魔道。 其中, 正魔道与邪魔道本身就不合, 正魔道嫌弃邪魔道行事无忌,所行之事有伤天和;而邪魔道鄙夷正魔道既已是魔修却还装模作样,自诩道义,简直莫名其妙。一般不遇到正魔大战,正魔道和邪魔道自己先掐得天昏地暗。 在这修真界中,每隔个几百年, 正道各门各家英杰辈出, 魔道出色的后辈亦如雨后春笋, 势头同样不弱。而在那魔道血河派之中,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魔修,莫过于这个季芜修。 以着安于歌的为人,他既然说是季芜修,便不可能是别人。顿时, 周围无数有些复杂的目光就看向林徽真,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林徽真却是一头雾水,季芜修?圣子?那不是个女人吗?! 唔,等等,好像……她,咳,他的胸是平的。 一马平川,比飞机场还飞机场! 尼玛,当时他还以为所谓的美丽都是有那么一点缺憾的,所以那个美貌的魔修妹子是个平胸。 林徽真顿时死鱼眼:特么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对他上下其手,特么的长得那么美竟然是个男人,还特么是个断袖!! 沐浴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林徽真涨红了脸。他用力地攥紧拳头,恨不能揍死当初在秘境中一见某人妖时还那么心动了一点点的自己。 呸!这修真界简直有毒! 林徽真羞恼异常,却不知众人只是在惊讶——要知道,季芜修的修为并不下于安于歌,金丹妥妥的。而林徽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他竟然有命从季芜修的手上脱逃。 血河派作为魔道巨擘,所修的功-法自然也是正道所不耻的邪法,名为《炼血大-法》。可以说,这一门的魔修都是拿人血妖血来修炼的,而在对血的需求上,门下各人略有差异。 就像是血河派掌门偏好灵根带水的女修之血,季芜修所偏好的人血,不求灵根如何,却有三个重要的属性,缺一不可。 其一,正道。伪君子的那类还不要,非得是正直又正派的。 其二,男修。他挑性别。 其三,室男。也就是说,他下手的对象,无不是个雏儿。 正是季芜修挑食挑到了天璟大世界人尽皆知,每每传出了谁谁谁被季芜修抓走炼了邪功,都是叹惋不已,随即对季芜修越发深恶痛绝,黑市悬赏的榜单之中,魔道那边,季芜修的赏金仅次于几位魔道大能,完全是宰了他一个,富裕一宗门的典范。 也正是因为季芜修奇葩的属性,此时反而成了给林徽真正名的证据。 所以说,那明显就是血河派功-法所致的十几具干尸的来历就清楚了。 至于往日里挑嘴的季芜修这一回下手的数量为何这么多,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南方十国的修士质量太高的缘故。 如此一来,林徽真为恶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不可能。 毕竟,他合季芜修的胃口。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听到那个娘炮的名号后就变了一个态度。杨毓忻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将季芜修取血练功的种种要求说了一遍。 林徽末无良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齿白得晃眼。 林徽真的脸,阵青阵白。 这特么算什么证据! 看什么看! 感觉到无数目光往他身上瞥来,林徽真瞪圆了眼睛,一脸凶悍地一一瞪了回去。 室男怎么了,老子就是室男了! 老子青春年少才十四,不急着滚床单,怎么的!不服咬他啊!! 这阵子经历了太多,如今的林徽真差不多半疯癫状态了。 讲真,修真界十四五岁的室男并不多。本来凡间就是十二三岁就差不多娶媳妇了,而在修真界中,双修还是一门能够快速增进修为的法门,比起苦修,双修的修为进境要快上许多。 ***** 有安于歌作证,林徽真勾结魔道一事不攻自破。而秘境传承,不客气地说,那东西是看人的。无缘就是无缘,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无缘。 咬了咬牙,白盛自知今日算是白跑一趟。不仅白跑一趟,就连脸面都被踩在了地上。如今这情况,简直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要不是他死撑着,恐怕现在就要一口心血喷出来。 强忍下心中的恼火,白盛缓缓道:“既然有杨家少主和安少侠为林徽真作保,老夫也相信他的清白。既如此,秘境一事还需继续调查,老夫会回禀家主此事的。” 安于歌微笑道:“辛苦长老了。” 因为安于歌的态度,白盛胸口的憋闷好了些许。他看着眼前温和俊秀的青年,想到他身后站着的天华门以及正道第一人,白盛不禁开口邀请道:“安少侠既然来到南方十国,不妨来白家歇歇脚,也好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 至于杨毓忻,呵,他疯了才会邀请他。 要是能够因此和安于歌搭上交情,岂不就是和离祁真人有了交情。 安于歌眼露歉然,道:“却是不巧了。在下出门历练,一年期满,本该回归师门。只是有要事在身,故而在外逗留几日。做客一事,怕是无法了。” “要事……?” 安于歌微笑地道:“在下见林公子少年英才,起了惜才之心,有心荐他入门。” 众人:“!!!” 荐他入门? 天华门? 众人霍地看向林徽真。 以着林徽真的资质,若走正常渠道,只要不是心怀鬼胎的狡诈之辈,入门没有压力。但若是有安于歌推荐,他极有可能会直接进入六殿十二峰。若是安于歌再给力一些,没准儿他还能有个正道第一人的师尊! 众人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意味,他的运气怎么那么好!白练商公子没能弄到的传承,他得了。本该十拿九稳的罪名因为安于歌作证,洗白了。到如今,他竟然还有人荐他入天华门?说起来,那个杨家少主似是与这小子有旧,硬是在江家妄图动手的时候护住了他的娘亲兄长…… 这林徽真有何特别之处吗? 众人的目光宛如实质,上上下下地刮着林徽真,直将林徽真的脸都看木了,恨不能呲牙瞪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白盛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中,脑袋更是一阵眩晕。 难怪……难怪安于歌看似与此事半点关联也无,明知是一滩浑水却还要往里头蹚,合着是看上了这小子,想要将其归拢到天华门中。 这林徽真一家,究竟是什么鬼! 先是杨毓忻,再是安于歌,难道日后万剑宗九夷宗都得牵扯进来?! 可不同于在场大部分人的羡慕嫉妒恨,或是如林母林徽末杨柔这些为林徽真由衷高兴,或是杨毓忻满含探究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入了安于歌的眼,林徽真自己却是有苦说不出。 天华门,天华门当然是个好地方。 道门之首,底蕴资源远非其他宗门可比。而且,天华门本就是主角拜入的师门。 但问题是,特么的荐他入门的是安于歌! 安于歌啊,那是安于歌!! 虽说他早在他在家里见到魔尊大大的时候就应该认识到,他或许穿成了主角,但这个主角绝对是个幸运E,倒霉催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原本以为一般难度只要混过去就海阔天空的天海小秘境一眨眼就变成了地狱级别,就连中前期的一个小BOSS也提前登场了。 说的就是那个安于歌! 就跟每部修真小说里都有一位十全十美但遇到主角就人设尽崩的大师兄一样,《仙道至尊》里头也有一位与之类似的存在。只是,因为他辈分高,所以不是大师兄,而是小师叔。 小说里头描述的安于歌,无疑是修真界中完美君子的形象,温文尔雅,光风霁月,天华门上下没有不对安于歌倾慕的弟子,便是其他宗门提起安于歌都是眼带赞许,直说离祁真人后继有人。 直到……主角入门,被离祁真人收入门下,成为第二个亲传弟子。 然后,主角么,遭遇的危险能够化为机缘,修为晋升的瓶颈就跟不存在似的,哪怕随便在路边摊上捡个漏,十有八-九都是蒙尘的重宝。 主角的修为那叫一个蹭蹭涨,几乎所有人都在感慨离祁真人眼光好,手段佳,又调-教出来这么一个好苗子的时候,安于歌的嫉妒心爆发了。 ……其实,在林徽真看来,这就是这么多年以来,父子俩相依为命,儿子占有欲极强,转头父亲又弄来个小儿子,宠爱不说,别人还觉得父亲和小儿子挺有父子相,这换谁谁不炸毛。 只是,安于歌倒霉了些,这毛炸到了主角那里。 总之,那段时间里,安于歌明里对主角关怀备至,暗地里黑手不断,让主角吃了不少亏,但安于歌最后也没有讨到好。在一次秘境之中,安于歌对主角下手不成反被杀,虽没死,但是重伤,不知何时入了魔的秘密也没能捂住,还被主角当场揭露了这段时间对他的种种暗害。 总之,里子面子被扒了个干净。 从前安于歌有多受尊敬,后来就有多受鄙夷厌恶。 顾念着当初的几分情谊,主角没对他下杀手,但后来他听说入魔后的安于歌死于正道围杀。主角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摇头叹了口气,说这也算是帮天华门清理门户了。 至此,前期小BOSS安于歌领了便当。 但眼下,小BOSS却要荐他入门…… 林徽真一脸木然。 他可能穿了一本盗版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高考辣,天气阴阴哒,其实挺好,不热,正适合考试~高三的孩砸们加油吧~握拳 七七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一个 安于歌差不多是大师兄的角色,但因为辈分高,所以是小师叔= =他本质是护食哒 众人疑惑ing:林徽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个都帮他? 林弟弟:呸!这锅我不背! 第41章 1 事已至此, 林徽真有杨毓忻和安于歌撑腰, 已经不是江家或是白盛能动的。不仅如此,还因为安于歌准备荐林徽真入门一事,就连秣陵城的格局都要变一变。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如今的江家和白盛。 白盛强撑着风度离开林家,一出门就吐了一口血。面如金纸, 肩背佝偻,仿佛只一眨眼,原本意气风发的金丹修士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只是, 纵是白盛的状态不佳, 且这一回没在林家讨到半点好,十有八-九还得赔进去江家的利益,但江家众人心中的不满半点没敢表露在脸上,忙扶着白盛回到了族里。 总算是将这件事揭了过去,林家上下松了口气,转而看着杨毓忻和安于歌, 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杨毓忻, 背靠大世家, 元婴修士。 安于歌,背靠大宗门,金丹修士。 都是林家惹不起的存在。 杨毓忻自然没有那么好性子,管他们知不知所措,懒得理会就是懒得理会。 安于歌看了一眼林徽真, 复又看向林家主,温声道:“恐怕在下要在贵地叨扰几日了。”修复被他破坏的阵法结界是其一,务必将林徽真带回天华门修行,便是其二。 林徽真,必须入天华门修行! 这一点,不容有变。 “自是欢迎之至。”林家主原先被杨毓忻的冷漠糊了一脸,转头安于歌这么治愈,还帮忙解决了林家勾结魔道的棘手大问题,什么叨扰,现在林家上下恨不能将安于歌供起来! 而杨毓忻,他们也很想供,就是不敢。 瞅了瞅林徽真那边,按理说,这件事林徽真作为“苦主”,安于歌又是为他出头,本该一同招待他的。但是…… 杨毓忻坐在那里。 迟疑间,还是林母开了口,道:“他大伯,不必这么麻烦。阿忻在我这儿也住了一个多月,没那么多讲究。”顿了一下,“真儿这才出门几天就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有些不放心,他也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林家主仍有些不安,还是安于歌也开了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漪澜院,专心招待安于歌。但转头,林家上下都动了起来,直接将整个漪澜院供了起来。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往漪澜院送来。 直看得林母满心无奈。 不过代入了一下林家主的心态,林母摇摇头,就命人收下了那些东西。 再说林徽真。 林徽真此刻因为一连串的变故已经不可遏制地陷入了怀疑人生状态,连被林母和杨柔一左一右地架着,上下其手,连衣服都扒了个七七八八查看有没有受伤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徽末倒是有心救弟,可忽然想起了方才林徽真那混小子胆敢在他面前转弯扑进了娘亲的怀抱,刚刚探头的兄弟爱顿时就散得干干净净。林徽末勾了勾嘴角,就那么看着自家小弟衣裳半解,胸膛半露,衬着那张茫茫然的小脸,有说不出的喜感。 林徽末强忍笑意,就等着林徽真自己反应过来。 还是杨毓忻眼见着林徽真膀子胸膛大腿都要露出来,画面极为辣眼睛,这才出手……将林徽末拽走的。 林徽末不满道:“再等等,我还没看够呢。”等真真反应过来,那情景得相当好看。 杨毓忻抿了下嘴角,哪怕是弟弟,也不想让林徽末的眼眸看到别人的身体。林徽末的话直接将杨毓忻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道:“想看?” 林徽末点了点头,当然想看啊。虽说真真幼年的时候,他还帮他换过尿布,拍过他的小屁股,弹过他的小……咳咳。但他家弟弟小小的年纪,愣是涨红着脸,足足有三个月不肯理他,可见在这方面,那小子有多敏感。 如今他一脸魂飞天外却不知自己被娘亲扒了个七七八八,他之后的表情,想一想就可乐。 杨毓忻却冷哼一声,道:“林徽真也就十四岁,干瘪身材,有什么看头。你想看,回头我给你看!” 林徽末一呆:“什么?” 杨毓忻嘴角一挑,往日里冷淡居多的脸上竟露出异常邪肆的神情来。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腰带上,眉头微挑,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想看吗。现在回房,我脱给你看。” 林徽末:“!!!” ****** 林徽末灰溜溜地去了后厨。 “真真平安到家,今晚的菜色就挑真真最喜欢的那几样做。”林徽末一本正经地对漪澜院小厨房的掌厨吩咐道。 掌厨王大娘当即就一笑,道:“放心吧,末少爷。刚才家主命人送来不少新鲜食材,真少爷喜爱的几道菜色,还有您和夫人喜欢的,杨姑娘偏爱的,一道不落,都能做出来。只是……”王大娘眉头微皱,“那位杨公子喜爱什么菜色,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阿忻喜欢的菜色…… 林徽末扭头,摆了摆手,道:“没事儿,他不挑食。” “那好嘞。”王大娘撸起袖子,一旁几个厨娘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王大娘见林徽末还杵在这里,遂贴心地道:“末少爷,后厨油烟重,还热得慌,瞧您的耳朵脖子都红彤彤的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放心,今晚的菜色,一样都差不了。” 林徽末僵着脸,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内心是崩溃的。但他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抬手扇了扇风,道:“呃,好的。”临走时不忘强调一下,“这后厨还真的有些热,你们都辛苦了。” 林徽末:他是疯了才觉得方才阿忻的提议很让人心动,咳。 时间倒回一炷香之前。 杨毓忻眼睁睁看着林徽末忽地涨红了脸,一拍大腿,说自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不待他反应,人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徒留杨毓忻一人站在原地,神情凝重。 阿末这是……被他吓住了。 眉头慢慢地攒在一起,森冷的寒气慢慢扩散开来,杨毓忻足下的青石路上,薄冰逐渐蔓延开来,直将附近的灌木丛都染上了霜寒,细小的冰霜凝结。 杨毓忻在被蚀灵藤寄生之前乃是冰系天灵根,哪怕如今没有了灵根,他的体质却变成了比天灵根更加品级的伪仙胎,没有灵根却胜过世间所有天灵根。只不过,他多年以来习惯了冰系灵根的功-夫,如今虽能够驱使其他属性的灵气,但冰系最顺手。 若不是此刻杨毓忻还知道自控,偌大林家顷刻间被冰封,也不过是如今元婴修为的杨毓忻一念之间的事情。 杨毓忻:心烦! 他心悦于林徽末,可以说,这世上再无一人物的重量能够逾过林徽末。不客气地说,以着杨毓忻某些观念异常淡薄的秉性,只要林徽末一句话,上天入地,杀仙屠佛,杨毓忻都不带犹豫的。 这世上,唯有林徽末才能够杨毓忻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来。 动心之后,自然动欲。 交颈而眠,鱼水之欢,他自然也是想的。 但前提是,两情相悦。 以着杨毓忻如今的实力,真想要按住林徽末,他绝跑不了。可一想到他眼中可能出现的厌恶憎恨,杨毓忻就受不了了。 不到山穷水尽,逼不得已,他绝不会强迫林徽末。可若是林徽末看上了别人…… “咔嚓!” 足下的青石板顿时发出一声脆响,以杨毓忻为中心,蛛网似的裂纹倏地蔓延开来,他立足之处的青石板直接化为了齑粉。 没有“若是”! 杨毓忻的眼眸中戾气横生。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丝丝缕缕的血色缠在琥珀色的眼瞳上,半是明澈,半是血红,可怖极了。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嗡鸣”,杨毓忻如梦初醒,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差点执念成魔了,忙暗暗调息,他眼中的血线渐渐褪去,恢复了最初的琥珀色。 “元婴期的心魔劫吗。”杨毓忻神情微凝,自语道。 “嗯?”杨毓忻忽地挑眉,撩开了左边袍袖,露出被蚀灵藤层层缠绕着的玉镯。 林徽真回来了,他分出去的那一缕妖藤分-身自然也跟着回来,与本体融为一处。只见玉镯上缠着的藤蔓宛如上好的红玉雕刻,本是狰狞的妖物,如今缩小了反倒如工艺品一般精致。 但令杨毓忻有些惊讶的是,如今蚀灵藤红玉一般的表皮上,正在一起一伏,如同脉动。其中一处藤蔓与细叶的连接处,红色的表皮微微翘起一角,底下的颜色更加鲜红欲滴,说不出的妖艳。 “这是要晋级了?” 因为当初差点被蚀灵藤吸干,哪怕如今妖藤认主,而杨毓忻本身对它也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但指望着他能够稀罕这玩意儿,却是做梦。要不然,以着杨毓忻如今的修为,漏一点真元给这妖藤就够它连升几级,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够时不时顺走一缕真元,还不敢太多,生怕惹恼了杨毓忻被扔火里当柴烧。 好歹是贴身带着的玩意儿,杨毓忻不说十分关注,但最起码,眼下是不是它该晋级的时候,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显然,跟着林徽真的那缕妖藤分-身在外头吃了不少好东西,回头跟本体一融合,能量充足要晋级了。 蚀灵藤嗜好真元鲜血,莫不是它在外吞了几个修士? 可林徽真也不像是有那个胆子的人啊。 唔……等等,季芜修?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今天1回来啦~高考的最后一天,就差这一哆嗦了,加油! sou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么么哒~ *** 陷入怀疑人生状态的林弟弟,点蜡 boss:林徽真身材干瘪有什么好看的,看我看我! 林哥哥:……………… *** 眼前阶段,林哥哥被撩得有些不对劲了,本能地窘迫,总想着避过杨毓忻的撩拨,就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想避= =心有点动却不自知的阶段 *** 给大家推荐一部漫画《代嫁丞相》,造是谁总策划吗?南派三叔!!!!!!单冲着三叔,我就去看了= =故事还可以,画风挺美型,笑料挺多,看完挺欢乐,只一点…………不造这算是bl还是bg o(╯□╰)o 第42章 11 杨毓忻若有所思, 血河派的《炼血大-法》, 听上去似乎挺合蚀灵藤的胃口?季芜修追杀林徽真,该不会是他在林徽真那儿吃亏了吧? 而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一缕妖藤! 不得不说,杨毓忻这一猜测,却是八-九不离十。 思及此, 杨毓忻手腕一抖,直接将玉镯上的蚀灵藤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扔。 “自去找地方晋级,莫要被旁人发现了。” 蚀灵藤晋级, 摆明了要褪一层皮, 杨毓忻能忍就怪了。再者,林母所赠的玉镯虽然被他炼制过,但因为本身是凡品,不能承受更多的淬炼,如今也不过是下品法器级别。要是因为蚀灵藤晋级时没轻没重地磕了碰了,他固然能将那妖藤当柴火烧得干干净净, 但上哪儿换回同一个“长媳凭证”。 被杨毓忻扔在了地上的妖藤仍是小小的一根, 触须瞧上去纤弱至极。它在地上扭动了一下, 微微抬起一头,凑到杨毓忻的云履之上蹭了蹭,似在留恋。 “快去。”杨毓忻不耐地道,对于除了林徽末以外的人或物,他可没有多少耐心。 蚀灵藤一抖, 似是被杨毓忻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就往后面蹭了蹭。而后点了点,嗖地一下冲进了灌木丛里,不见了踪影。 杨毓忻摸了摸玉镯,一拂袖,周围因他真气外泄而挂上霜雪转眼就被他出手化去。至于他脚下破碎的石板…… 杨毓忻一脸淡然地迈步走了过去,方才江家人多口杂,在他们这里吃了亏,脚下没轻没重踩碎了哪块石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杨毓忻凤眸微阖,神识感应了一下林徽末的所在,脚步一转,直接往后厨走去。 无论是恼了还是没恼,都要趁早弄明白,而后以此更改平日的言行策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此战,不容有丝毫失误。 ****** 林徽末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因为当初他多嘴一句,杨毓忻转头就给他补上的见面礼,那枚以红绳串着,如今正挂在颈上的虎形黄玉配饰,不仅仅是个玉饰而已。 那枚玉饰拇指大小,黄中带红,颜色并不通透。但林徽末看重的却不是它本身是多名贵的玉石,而是这只猛虎是杨毓忻亲手雕刻,还是他的本命属相。单这一点心意就值得林徽末珍之重之地挂在颈上——挂在腰上万一被人摸走了呢。 而事实上,这哪里是黄玉配饰。说起来,林徽末修炼的时候速度蓦地变快了许多,恍若置身洞天福地,就是拜这枚玉饰所赐。 色泽差,颜色不通透,那是宝物灵光自敛,又有杨毓忻出手下了一层禁制的缘故。若林徽末想要发现什么端倪,没个金丹修为是不可能的事情。 确切地说,这枚出自杨毓忻之手的虎形玉饰,其质地并非黄玉,而是庚金属性的矿精。 何谓矿精? 灵石钟天地灵气,能助修士修行的,有下、中、上和极品之分。所谓矿精,便是极品灵脉凝出来的精华,蕴含的灵气远胜极品灵石。可以说,一百条极品灵脉未必能够凝出这么一枚矿精,但有矿精的地方,必然会结出极品灵脉。哪怕有朝一日,灵脉因过度开采而枯竭,只要放一枚矿精在灵脉中,千年之后,又是一条极品灵脉。 杨毓忻能有这么一枚矿精,还是他行冠礼的时候,身为杨家家主的父亲赠予他的。杨毓忻本身不缺灵石,修炼的山峰更是太禹仙境中灵气最为馥郁的地方,那枚矿精就被他用来养着他当初的本命法宝,那个曜水金精的剑胚。 只可惜,那剑胚尚未蜕变成极品灵器就被蚀灵藤给啃得干干净净,这枚矿精就一直被杨毓忻扔在纳戒里头。如今看看林徽末,三灵根中金属性最为纯粹,这枚庚金属性的矿精日日带着,不说能提升灵根品质,但在修炼时令林徽末的身体自成一片洞天福地,却还是能够办到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杨毓忻以神识将矿精雕刻成虎形的时候,不忘在里头留了一道神识。不说隔了整个天璟大世界都能够感应到人,但隔个千八百里确认个大体方向,近在十里能精准定位所在,这还是能够办到的。 只要林徽末人在秣陵城里,他躲在哪儿,杨毓忻都能够轻易将人找到。 杨毓忻的目的地明确,直接就向漪澜院后厨走去。结果,刚走出正院的抄手回廊,杨毓忻的脚步就是一顿,目光冷淡地瞥向一旁。 路旁林荫幽深,缓步走出一个人影来。 一身蓝白色广袖宽袍,长剑负于身后,温和俊美的面容上似乎总是带着温润笑意,正是本该在林家主一行人招待下的安于歌。 下一刻,杨毓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安于歌似是轻叹了一声,道:“五年未见,本来觉得你有些变化,可现在瞧着,似乎又跟从前没有区别。” 杨毓忻皱了皱眉,道:“有话就说。”本就谈不上交情,叙旧什么的也免了吧。 安于歌静默片刻,沉声道:“虽然冒昧,但在下仍旧想问一句,你和林徽真,是什么关系?” “林徽真?”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他跟那小子能有什么关系!等等,他和阿末未来的关系加上阿末跟林徽真的关系,勉强算起来,似乎是一家人? 瞥了一眼安于歌,不知出自何等心理,杨毓忻双臂环胸,淡淡地道:“以我和林徽末的关系,林徽真也算得上是我的弟弟。” 安于歌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 却听安于歌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偌大天璟大世界,我有生之年,真看到了有人能入你的眼,成了你的至交好友。” 杨毓忻:“………………” 忽然,不想跟安于歌说话了。 杨毓忻扭头,神情不耐地道:“安于歌,不管你在算计着什么,林徽真你不能动。” “我没有想对他不利。”安于歌神情平静地道:“是我不肖,不能承继师尊衣钵。我如今金丹已成,自当另居别峰。师尊幽居天枢殿多年,是该再收一个亲传弟子了。” 杨毓忻却是一愣,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安于歌,忍不住道:“安于歌,你脑子没病吧?” “当初离祁真人有意收我为徒,是谁非要闹出一个真元逆转,让离祁真人围着他团团转,最后收徒之事不了了之?” 当时,杨毓忻六岁,而他安于歌十八岁筑基,容颜不改,但那时他都已经五十有余,放在凡间,孙子都能满地跑了。 杨毓忻自出生起便与常人不同,道心天成,心境圆融,在这样的人面前耍手段就跟耍猴戏似的。杨毓忻本身无所谓拜师不拜师,对所谓的正道第一人的威能也无甚感觉,但眼见着一个大了他好几轮的开光期修士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折腾自己,当时杨毓忻就觉得安于歌有毛病。 日后再见,杨毓忻又见安于歌温文尔雅的做派,心中明明没什么喜意却仍是端着笑脸,更是对这样的人没有好感。 当然,也没什么恶感。 至多是知晓姓名的陌生人而已。 这些年,天华门哪怕再有什么好苗子,也不见离祁真人收徒,仿佛就认了这么一个徒弟。而安于歌也不见当初的任性,举止做派越发有大宗门弟子的气度,颇得赞誉。 但杨毓忻看得清楚,安于歌的温文尔雅不过表象,那是没人触到他的底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失怙,他是被离祁真人亲手带大的,他在自家师尊的问题上近乎偏执。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只不过是想让他师尊觉得这个徒弟让他骄傲,只他一人就胜过别人家一串的徒弟。 不过,他这种想法太过偏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跟绷到了极限的弓弦似的,说断就断了。 当初杨毓忻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师父,至于护食到了这种地步吗?可如今他在林徽末身上开了窍,回头再看安于歌,忽然觉得,安于歌对离祁真人的执念,极有可能是走到了情劫之上。 因为动情,所以不愿他的眼中落入别人的身影,哪怕只是弟子。 但眼下,安于歌的态度就十分奇怪了。 他竟然想着要将自己的师尊分给林徽真? 没病吧? 却见安于歌眼眸微垂,低声道:“当初是我行差踏错,一意孤行,误了师尊收下佳徒。林徽真虽然只是双灵根,但颇有慧根,想来师尊也会十分欢喜的。” 杨毓忻:“……” 微微眯起眼睛,杨毓忻冷冷地看向安于歌,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安于歌所出之言竟发自肺腑,毫不勉强。 他是真的希望离祁真人收下林徽真。 杨毓忻:这病的不轻! 心中微动,扫了安于歌身后的长剑一眼,杨毓忻忽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修剑的?” 天华门乃道门之首,门下法修不乏执剑之士,但安于歌的本命法宝却是一把山河扇,是离祁真人亲手为他炼制的上品灵器。平时安于歌有事没事就将那把山河扇把玩在手上,摸着扇柄的时候眼中的笑意都能够真挚三分。 但如今,山河扇呢? 安于歌抿唇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杨家与天华门虽然同是一品,但杨家毕竟是家族,对待外姓弟子的上,与宗门的态度截然不同。”安于歌的笑容诚挚,“林小公子,我会荐他入天枢殿。而林公子,刀意已成,这样的好苗子,天华门六殿十二峰自会欣然引他入门。若是杨兄想找个好宗门,天华门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如今纵是我愿意奉杨兄为师兄,杨兄大概也不会拜入师尊门下。不过,天华门客卿长老的待遇极佳,杨兄元婴修为,前途无限,想来掌门师兄十分乐意接纳杨兄入门。” 杨毓忻的嘴角抽了抽,他看着端着一张温和笑脸竭力推荐自家宗门的安于歌,只觉得有些荒谬。他不过在秣陵城避世而居三年,怎么这世道就变得他有些陌生了? 安于歌这是,不仅想要将阿末跟他弟弟划拉到天华门,还想要也将他拉进来。虽然这曾是杨毓忻的计划之一,但如今提出这些的是安于歌,这就让杨毓忻十足古怪了。 安于歌从来巴不得他离天华门,尤其他师尊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  遥想当年,boss差点成了离祁真人的徒弟,安于歌的师弟,但是,那会儿安于歌还很熊,所以他将这事儿给搅和了o(╯□╰)o当然,boss本来就没想拜离祁真人为师= =如今看安于歌可劲儿往天华门划拉人,boss鉴定,安于歌有病 第43章 111 当然, 安于歌的态度半点也影响不到杨毓忻。 在杨毓忻有心将林徽末拐出秣陵的时候, 就琢磨了一下当世的一品宗门。想来想去,其实万剑宗最适合林徽末不过。毕竟,万剑宗对悟性的看重远胜过灵根体质。林徽末如今刀意已成, 纵是万剑宗满门剑修,收下这么一个好苗子,想来也不会犹豫。 可就问题就在于, 太适合。 默默回想一下当初见到过的万剑宗剑修,要是林徽末入了门, 单看他筑基境界就能够驱使刀意,杨毓忻就觉得,满门弟子都可能成为他的情敌。 而次一等的选择, 便是天华门。 毕竟,剩下的宗门中,九夷宗主攻炼器,苍雪楼主攻医道,梵音寺满门佛修, 唯有天华门道门之首, 兼容并蓄, 门下各种修士齐全,算是个好地方。 纵是眼下安于歌满心排斥, 天华门他也去定了。只是他这么积极,反而让杨毓忻觉得古怪。 杨毓忻眸光一冷,忽地幽幽开口, 声如琴弦轻拨,摄人心魂:“安于歌,你想要什么?” 安于歌的神情有刹那间的恍惚,开口道:“师尊成仙得道,天华门万载永昌。” 迷蒙的眼瞳倏地清明下来,安于歌眉头一皱,脸带薄怒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却是一脸平淡,仿佛刚才那个用音惑之法诱安于歌吐露心声的人不是他一样,道:“天华门一事,不日告知。” 安于歌勉强抑下怒意,只脸上没有了笑影。 杨毓忻大步从安于歌身边走过,淡淡地扔下一句:“心底明明无喜无悲,何必装模作样。” 杨毓忻自觉在安于歌这里耽误了时间,脚步不停,循着神识间的牵引就往一个方向走去,徒留安于歌立于原地,面上强抑的怒意渐渐褪去,全然不见往日里温和的笑容。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如同一尊木偶石像。 片刻后,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和平日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随身携带那枚虎形玉饰如同随身携带杨毓忻一缕神识,林徽末刚拿手扇着风走出后厨,迎面就看到了杨毓忻。 一身白衣胜雪,修眉凤眸,容颜昳丽,如仙履尘。 林徽末的脸顿时就是一僵。 不动声色地将林徽末的反应看在眼里,杨毓忻神情不变,心底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道心天成,一双眼能够勘破虚妄面具,哪怕安于歌装得再好,他也能够看破他的伪装。可每每到了林徽末这里,他总是拿不准林徽末的心思。就像是方才,林徽末随便拿个理由搪塞了他,转头就跑,可杨毓忻就是辨不出,他的落荒而逃,几分是因为愤怒,几分是因为羞恼。 他算是栽在林徽末的手上了。 杨毓忻心下无奈,但面上却是一派沉静,走到林徽末面前。还未等他开口,林徽末抢先道:“真真刚回来,我就是急着过来告诉后厨,多给真真做几道好菜,没别的意思。” 林徽末的表情认真极了。 杨毓忻眉头一挑,原本他还拿不准林徽末的心思,但他这么郑重其事地一重申,他立刻就窥到了他隐藏其下的羞窘,心神顿时一松。而后,他伸手拽住林徽末的手腕,拽着人往外走,淡淡回道:“我知道。” 林徽末无声地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就听到自家好友以着无所谓的语气道:“反正当初你也看过了,自然不会不好意思。” 既然没有生气,那他就继续撩拨好了。 林徽末的表情顿时就裂了,当初,呃,当初…… 林徽末猛地站住脚步,反拽着杨毓忻也不得不站住。 杨毓忻轻轻抿了下嘴角,隐约是弯起的弧度但很快就拉平了。他微微侧头,神情间带着疑问地看向林徽末。 “阿忻,你信我。”林徽末几乎都要眼含热泪了,他死死握住杨毓忻的双手,用着前所未有的诚挚语气道:“我当初真的是担心你着凉才会脱了你的衣服的。我当时真的没有看,就直接用被子给你裹上了。” 林徽末:我真的不是偷窥好友果体的变态啊! “所以……”杨毓忻沉默了一下,斜睨了林徽末一眼,“当时没看到,所以很失望,因此想要现在补上?” 林徽末:“………………” “噗。”杨毓忻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简单勾起唇角的细微动作,而是真正的展颜一笑,唇角弯起的弧度仿佛勾到了心底。那笑容就如同三月桃花盛开,昳丽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又似终年积雪不融的昆仑冰原,忽然一日春风拂过,拂开了笼罩山峦的森冷寒意,露出温暖的,让人怦然心动的春机盎然。 林徽末呆住了。 他的心口狂跳,跳动的节奏乱成了一团,耳中似乎都回响着这连续不断的混乱心跳声,仿佛有什么急促得想要挣扎而出。 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开玩笑的。” 杨毓忻的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道。 “……哦。”林徽末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茫茫然地应了一下。 好友只是与他开玩笑,并没有丝毫的气恼,他本该松一口气。但他为何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心底涌起的,反而是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的,失望? “不过么……”杨毓忻语气一转,修长的手指似乎是不小心勾了一下林徽末发烫的手心,却又在人想要下意识缩回手的时候倏地握紧了他的手腕。 而后,一句话,直接将林徽末给炸懵了。 “不过,阿末若是想看,并无不可。” ……想看……并无不可…… 林徽末一阵晕眩,就像是一口气干了陈年的老酒,烈焰一般的口感灼烧着口腔,熊熊的火焰燃烧全身,带起的浓浓醉意虽不至于让他昏昏欲睡,却让他整个人如卧云端。 他似乎,哪儿都不对劲了。 若是换做往日,杨毓忻这么一说,林徽末马上就能够笑嘻嘻地表示,阿忻果然是他的好兄弟,真是够意思。礼向往来,阿忻要是想看看他锻炼得相当强健结实的体魄,没二话,说给看就给看。再扯一通天这么冷,脱了衣服似乎有些受寒了,不如来几坛子好酒,暖暖身体。 当然,畏寒只是借口,重点是美酒啊美酒。 但现在…… 林徽末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的舌头就像是被榛子叼走了,往日里的伶牙俐齿机敏能辨统统远离了他。整个人变得混混沌沌,不知今夕何夕。 要是林徽末足够清醒,他一定能够感觉到,此刻那只正握着他手腕的手,掌心处已是一片濡湿。 修为过了金丹,修士基本成就了无垢之体,再加上辟谷,杜绝了五谷轮回,连汗都不会流,除非是心境波动得厉害,情绪极端。 比如说,极度的紧张。 哪怕杨毓忻的目光笔直看向前方,但他的神识却在时刻关注着林徽末。在发现自己一笑之后,林徽末几乎看愣了神时,杨毓忻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接下来便是狂喜。 说起来,他这张脸,还是有几分看头的。他虽然从不曾看重皮相,但能够有一张让伴侣瞧着顺眼甚至心动的皮相,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嗯,挺好的。 心底弥漫的喜悦之情让杨毓忻整个人变得无比柔和,他的眉眼带着清晰的笑意,直让附近走过的仆从几乎看直了眼。 “杨公子的心情好像很好。” “杨公子真是俊美,就跟天上的仙人似的。” “听说是比家主夫人来头还大的上仙呢。” “要是能得到杨公子的垂怜……” “得了吧,少做梦了。我听说,家主夫人有意让婉玉小姐过来伺候杨公子,但是被家主拦下了。” “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起主人家的是非。” 杨毓忻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的仆从,他脚下生风,正快步向林徽末的小院走去。 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一下,看看阿末的反应是不是他的错觉。 然而,小院明明近在眼前,还没等迈进院子里,林徽末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 杨毓忻的脚步一顿,霍地转头,厉声道:“你这是作甚?!” 林徽末动手太快,又完全不符合常理,饶是杨毓忻注意到他的动作时,他已经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杨毓忻的眉宇间凝着冷锐,他第一次对林徽末露出如此冷厉的态度,看得林徽末微微一怔。而杨毓忻则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扣紧,另一只手则扳住他的下颌,一双凤眸凌厉摄人,直直地往林徽末的脸上看去。 那一巴掌,林徽末没有手软,只是他拍的不是脸蛋,而是半张脸。于是,从额头到眼睑,覆盖着小半张脸,那是一个渐渐浮现,十分清晰的红色掌印。 “简直胡闹!” 看着林徽末脸上红红的印子,要不是林徽末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杨毓忻能生撕了对林徽末下手的人。正是因为动手的就是林徽末自己,杨毓忻才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恼火应该冲谁发。 顶着一个掌印,林徽末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低声道:“我方才脑子有些迷糊,想要清醒一下。没事儿,反正也不疼。” 比起这点疼,还是他方才的想法更加可怕。 必须清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安于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重生,他记忆不全,只知道上辈子自己给师尊和师门蒙羞了,于是现在是一颗红心向师尊+师门。他积极拐boss和林哥,是为了给天华门增加实力。拐林弟弟,是觉得他气运惊人,拐进门可以旺师尊和师门。他此生所求,就是师尊得道,师门永昌o(╯□╰)o所以,不用担心他有阴谋。 #青天白日,何以突然掌掴自己,是脑袋的毛病还是心理的病症# 林哥哥:我需要冷静一下。 作者:我也需要冷静一下QAQ说,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TAT没有爱的营养液,没有爱的小地雷,码字都木有动力了TAT 第44章 1111 “闭嘴!”杨毓忻冷声道, 随即抬手, 轻轻覆在了林徽末脸上的红印上。他的掌心真元吞吐,虽然他不修医道,但林徽末脸上的不算伤, 只是有些红肿。 林徽末眼睫微颤,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微凉的真元在他面上游走,驱散面上灼热的些微痛楚, 抚去面上的红痕。而从他这个角度,他能够看到好友嘴唇紧抿, 一双琥珀色的凤眸凌厉逼人,气势能压得人气短三分,但好看得惊心动魄。若是被针对的对象不是他, 林徽末真想感慨一句,赏心悦目。 林徽末看着神情严肃,目光锐利,仿佛正在做一件再严肃不过大事的好友,心下叹息。他将那一句“我自己来就行”咽了下去, 只心中越发唾弃起自己来。 简直禽兽不如! 他兄弟那么信任他, 看重他, 他竟然被兄弟的美貌所迷,起了极其那什么的念头, 这简直就是对兄弟的亵渎。 看着认真的好友,林徽末后槽牙紧咬——绝对,不能让阿忻知道这件事! 想当初, 他就因为睡姿不那么老实就被他踹下穿多次,要是让他知晓这么,这么龌龊的心思,指不定他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徽末在心里啪啪又给了自己两巴掌,呸,都是大男人,哪怕长得再好,那也是男人!一定是因为最近没见到什么称心的美人,再加上好友这张脸实在太犯规……呸,长成这样又不是阿忻的错,怎能将他此刻的心情归咎于阿忻的长相上来。 禽兽不如,就是禽兽不如!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是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 林徽末自己都惊呆了。 杨毓忻不知道林徽末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可以说,林徽末给自己拿一巴掌,不仅拍醒了他自己,也将杨毓忻心底有些旖旎的心思给拍没了。 手掌移开,见林徽末的脸上已经消了肿,杨毓忻面上不见丝毫笑影,只冷着脸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自己?” “我……”林徽末哑然,而后硬着头皮拉出了方才的解释,道:“就是刚才有些晕头了,打一下清醒清醒。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杨毓忻眉头一皱,听林徽末胡扯才怪! 林徽末却左顾右盼了一下,道:“咱们怎么回这儿了。今晚咱们还得给真真接风洗尘呢,走走走,去娘的正院去。” 说着,林徽末拽着人就往外走,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了林母居住的正院里。 而一路上,所有路过两人的仆从婢女个个噤若寒蝉,小心地避开了两人。 杨公子的表情似乎有些可怕啊。 噫,明明刚才见到的时候心情很好的样子。 ******* 俗话说得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刚来到林母的漪澜正院,杨毓忻和林徽末就听到一声几乎变了调子的惊叫,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猛地冲了出来,小脸一阵扭曲,几乎崩溃地扭头大喊道:“娘,你、你怎么能这样?!” 正是刚刚安全回到林家的林徽真。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看着紧紧攥着衣领子,一脸羞愤的自家小弟。果然,什么也比不起看到有人比自己更加狼狈而值得宽慰。 “不这样能确定你的伤势吗!”林母抬脚迈过门槛,气势比林徽真更甚,理直气壮地瞪向小儿子。 “我哪里有受什么伤!”林徽真咬牙,气呼呼地道。 “没有受伤?”林母冷笑一笑,“你手臂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林徽真的脸阵红阵白,显然想起了某些现在想起来完全可以称之为人生阴影的一幕幕,他的眼角抽了抽,气势登时矮了三分:“被人咬了,就是那个魔修。” 但是—— 林徽真周身阴风阵阵,他扯了扯嘴角,道:“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因为,转头,魔尊大大的嗜血妖藤就给了那人一下,那人脸上呈现出来的震惊,回想一下,林徽真能下三碗饭。 让他欺骗他的感情,让特么的一个人妖装妹子装得那么浑然天成! 林母身上的气势一滞,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惋惜的意味,喃喃道:“是魔修咬的啊……” 林徽真正了正衣领子,板着一张小脸:“那个魔修想用我的血练功,好在安于歌及时赶到,不过还是被他咬了一口。”嗜血妖藤的动作略过去,林徽真挺胸抬头,沉声道:“身为人,我不能因为狗咬了我一口,我就得咬回去——安于歌那一剑伤他不轻,我这也算是间接报仇了。大不了日后见了他,我再给他一剑好了。” “说得好!”杨柔靠着门框,眉眼带笑,“安于歌砍一剑算什么,你得自己砍回来才算是报仇。” 林母扭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还以为小儿子出门一趟就沾了朵桃花呢,本想着以势压人迫使他小儿子交代,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撇了撇嘴角,林母摆了摆手,道:“行了,为娘知道了。快过来,娘给你上药,将这个印子去了。” 林徽真却一脸怀疑地看向林母,当他那么笨,被骗过去扒衣服吗! “噗嗤。” 林徽真的表情真的是太好懂了,林徽末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这会儿,他也忘记了自己刚才如何禽兽地觊觎起好友的美色来,就那么靠在杨毓忻的身上笑得不停。 杨毓忻身上的冷凝微微一缓,他抬手扶了一下林徽末的身体,微垂的眼眸浮现一丝柔和。 一听这笑声,林徽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和自家娘亲以及娘亲闺蜜对峙得太专注,竟没发现院子里混进来他大哥一枚。一想到自己方才的窘态落进了他大哥的眼里,未来两三年里将会作为谈资被各种提起,林徽真的脸忽青忽白。 “哥!”林徽真有些恼火地叫了一声,扭头看过去,下一刻,他就跟一张涂抹得五颜六色的毛绒大饼脸对了个正着。 “哎妈呀!”林徽真猛地往后一窜,猫眼瞪得溜圆,一脸惊恐地瞪向那张大饼脸,脱口道:“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林徽真此刻正站在院里的丹桂树下,石桌就在他的左手边。可叹的是,林徽真十四岁的身高真的不怎么样,堪堪一米六的样子,石桌差不多及腰高。而林徽真那么一扭头,没能看到无良嘲笑他的大哥,反而跟蹲在石桌上的某喵来了个脸对脸。 不得不多提一句,他家这只榛子,单体型就比外头同种的橘猫大了好几圈,不算尾巴,身长就一米多。如今有石桌加成,榛子往上头一蹲,那么一张肥大的猫脸正好与林徽真齐平。 如果只是这么一张猫脸,林徽真也不至于吓成这副样子。可谁家的猫,竟然在脸蛋上头涂了两坨红艳艳的胭脂,脑袋上还簪了那么一朵大红花!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全然不像一般富贵人家制作的猫狗服,这在胸前围了一块红布是什么意思?这在腰上系着一条百褶长裙是什么意思? 这造型也太魔性了! “喵嗷。”榛子高傲地睨了林徽真一眼,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动作无比优雅,举止间充斥着无形的鄙视之意。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从乍见的惊恐恢复过来,他默默地看着这只完全不复往昔模样,让他自己止不住怀疑他究竟是出门半个月,半年,还是半个世纪的时候,他却下意识仔仔细细地将榛子打量个遍。 平心而论,榛子身上这一身绝对是良心之作,处处细节都透着精致,穿在这只心宽体胖的橘猫身上,竟能够凭添一股妩媚。哪怕是脸蛋上有些吓人的红彤彤,搭配着这一身也挺犀利的。 林徽真默了一下,下一刻做出了院中众人,连同某喵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刷地一下,掀起了榛子下半身围着的红裙,提起一只猫腿就往某关键部位瞧去,而后用着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呢。榛子是确实是只公猫啊。” “……喵嗷!”榛子一声尖叫,一爪子拍过去,转身嗖嗖两下跳上了围墙,转身就跑没了踪影。 林徽真捂着被榛子拍红的手,一脸茫然。 他就看看,榛子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话说,榛子这只肥猫是不是有些太聪明太通人性了? 他就瞅瞅公母,它竟然给他来一个羞愤动爪,落荒而逃? 或许,他应该感动于,即使这个时候,榛子也没对他亮爪钩吗? “哈哈哈——” 这一回,林徽末是彻底笑蒙了。他整个人都挂在杨毓忻身上,笑得半点力气也没有,全靠着杨毓忻不时扶着他的腰,这才没有滑到地上去。 杨毓忻扶着人,任由林徽末攀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笑声连同着游戏滚烫的吐息拂在他的颈侧,让他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隔着单薄的衣裳,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腰后紧实的肌理。 林徽末倏地一抖,笑声一卡,然后变成了开始呛咳起来。 杨毓忻自然而然地抚着他的后背,眉头微蹙,道:“这都能呛到,你倒是小心一点啊。” 林徽末咳嗽得满面通红,他一面摆手,一面往外走了两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我、没事。” 就是今天脑子里废料太多,需要好好地清一清。 林母拿着手帕压了压嘴角,努力压下唇角不断上翘的弧度,道:“行了,真儿,你们兄弟好好聊一聊吧。阿忻也坐,今日伯母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你定要好好尝尝。” 杨毓忻颔首道:“有劳伯母了。” “我也一道去。”杨柔挽着林母的手臂,“给青珩打下手。” 林母笑着点头。 初见阿柔那会儿,还一口一个“妾身”,端得温柔小意。可当江家闹了那么一出,阿柔长鞭一出,就再也变不回当初的模样了。抽人鞭子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娘”,惊掉了一地眼球,林母瞧着,噫,这脾气,真是太对胃口了。 于是,两人的关系更好了。 林母和杨柔施施然地去了后厨,院里这会儿就剩下杨毓忻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惨遭非礼的橘猫,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世风的日下# *** 林哥哥:我真是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真·禽兽不如·boss:么么哒~ ***** 私以为,感情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但心动,只是那一瞬间~ 林哥开窍了,但他恨不能将自己撞死在墙角= = 怪他还有节操o(╯□╰)o 第45章 11111 林徽真怨念深深地看了自家大哥,幽幽地唤了一声“大哥”, 复又看向杨毓忻, 神情郑重了不少,认真道:“杨哥。” 林徽真:这不仅是魔尊大大了, 还是他已经卖身的顶头BOSS。 林徽真的性格其实有点窝里横, 跟亲近的人,他怎么折腾怎么有理。但一到了外头,林徽真立刻就能矜持三分,彬彬有礼的模样乍见挺能唬人。 林徽末显然也了解自家小弟的性格, 他没好气地瞪了林徽真一眼,而后放缓了语气, 直接问道:“真真,你在天海小秘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弟在外头又是被污蔑又是被追杀,林徽末的语气越发柔和起来,生怕惊到了自己这个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小弟。 林徽真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就不禁悲从中来。 他一定是一个幸运E的主角。 哪怕林徽真知道小说里一笔带过的种种可能并不简单, 可他都决定绕着机缘走了, 偏偏老天爷就是不放过他,在他老老实实在秘境外围晃荡的时候给了他一记重击。 天知道, 他就在秘境外围的湖边抓鱼加餐, 半点也没有掺和秘境其他的事情。偏偏附近有两个修士怼在一处,不断移动的战场就波及到了他身在的湖泊旁。还没等着林徽真选择战略性转移,其中一个修士撕开了一张符箓,一招水系法术, 威力颇为惊人,引动的力量直接掀动了一旁的湖水。 正挽着裤腿站在湖边两手抓着一条鲤鱼的林徽真被掀起的大浪拍了个正着,不仅鲤鱼脱手而逃,就连他自己都被直接卷到了湖中心处。 一开始,林徽真并不担心,毕竟他会凫水,不至于被这么点水淹死,只心里有些恼火,想要撸袖子跟那两个修士做过一场。 眼睛在哪里!没看到他正在抓鱼吗!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湖水竟然有古怪。他人一到了湖中心,水底下竟然有着暗流漩涡,水下传来的莫大吸力根本不是他那么丁点修为能够抵抗的。他勉强挣扎了一下,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水底。就像是被扔进了卷筒洗衣机里头,被水流带着疯狂滚动着,光憋气这一点就差点让他一个筑基修士厥过去。 好在,老天爷还没那么狠,让他死于溺水。 当他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洞窟里头。林徽真在山洞里头转了又转,好不容易才从迷宫似的洞窟中找出一条生路,走着走着,光线渐明。只一眨眼,他已经置身另一方世界。 那是一个小村子。 踩在脚下的是一座木桥,桥下水面无波无澜,倒映着藏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小桥一侧的水中伫立着一个高大的筒车,只是因为水面无波,筒车亦是静止不动。 再往前走,一块两人高的巨石映入眼中,上刻三字——“稻香村”。 林徽真不知道秘境里头怎么有这么一个村子,但回头发现来路已经没了以后,林徽真硬着头皮将这个稻香村转了个遍,崩溃地发现,这村子古怪得让人后颈一凉。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相当美丽幽静的村落。 竹林幽幽,木屋鳞次栉比,间或桃李树木,正值花季,团团簇簇的粉色花朵缀在枝头,美丽又绚烂。村中央一棵树龄不知几何的高大榕树,树身约莫二十个成年人才能够勉强合抱,撑开的树冠枝繁叶茂,几可遮天蔽日。 而树荫之下的空地上,错落着摆着几处摊位,有摆放着各种蔬果的,有摆放着各种糕点油饼的,有摆放着烧鸡烤鸭酱猪蹄的,有摆放着几瓶丹药金疮药的,不一而足。 林徽真凑过去闻了闻,糕点油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蔬果亦是带着果木清香,而那些药品,他瞅了瞅,似乎也是可用的样子。 林徽真当时相当心动——这些日子除了啃干粮野果就是烤鱼加餐,无奈自己手艺也只是勉强入口的程度,如今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放在眼前,林徽真的口水那叫一个哗啦啦。 但他坚强地忍住了。 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村子。村子里头的摆设齐全,摊位上的熟食点心明显没有过保质期,就像是刚出锅一样。但村子一个人都没有,就这么一堆吃的,谁那么心大敢动这些。 万一吃了一口变成猪怎么办! 尤其,别看这个村子绿意盎然,但林徽真仔细瞧了瞧,慢半拍意识到,这个村子最古怪的地方在于,这方天地,不仅连一个活物也没有,就连风都没有一丝,整一个静止的世界。 林徽真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密室逃亡一样,只是攸关性命,还无人给他介绍规则,他什么东西都不敢动,生怕弄出什么变数来。 他足足在村里头绕了五天,原本的入口他踩了至少几百回,就是没路出去。他干粮啃到想吐,储物袋里头的水也喝得差不多,但路边摊位上的美食,他愣是忍住了没动。 悲催地以为自己十有八-九得再熬个大半个月,等秘境主动扔人的时候才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时,双眼无神望天的林徽真却发现村口的旗杆顶上有什么东西。 林徽真心头一动。 说不定,这就是他破关而出的关键。 秉承着再糟也及不过眼下,林徽真自己也不确定能够再忍几天不动村里头的东西,他咬咬牙,运起真元,飞身而起,一抬手将旗杆上头的东西拿了下来。 而后定睛一看,顿时就是一囧。 那竟然是个布娃娃。 竟然,特么的,是一个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身上穿着福字肚兜,外套一件绿色马甲,头顶一团乱毛,脸蛋上是两团红彤彤,平心而论,还算可爱。但林徽真拿着心里止不住得暴躁,想要骂娘。 这么个布娃娃,有个屁用啊。 林徽真深呼吸,当然,他还不至于愤而拿这么一个布娃娃出气。就在他准备找地方将这个布娃娃放下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冰冷而倨傲,带着不可一世的凛然傲气与些微的赞许。 “后来人,你倒是有眼光,一出手便择中了本座给毛毛做的布娃娃。” 林徽真:“!!!” “本座莫雨,与此方世界的万剑宗有几分香火之情。此处秘境为本座所打造,本想充作修罗炼狱,万千修士厮杀至最后一人方能得本座传承,但毛、玄英不喜,那便作罢。” 闻言,林徽真就打了个寒颤。 没有听过那个声音的人无法如他一般,清楚地体会到,那个名为莫雨的人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他是真的有心弄出一个修罗场来。 “本座与玄英在天璟大世界留下两套传承,吾之那份名为《红尘剑典》,随手一抛,不知今在何处。而在此处留下的是玄英的传承,名为《沧海剑诀》。本座今日告诫尔等,不论你之前所用武器为何,今日开始改修剑道,择宽刃重剑,承继玄英衣钵。若是有丝毫怠慢之处,本座纵是不在此界,亦会来此将你斩——” 话音忽地一顿,倨傲邪肆的男声倏地换成了一个温和而清朗的声音。 “嗯……我叫穆玄英,《沧海剑诀》是我这些年融合了修真之前的武道创造出来的,似乎是天阶上品剑诀,不过若你不修剑道也无需勉强,离开这里后给这套剑诀再找一个主人就行,不用觉得有压力。只可惜了雨哥那套《红尘剑典》,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传人。” 林徽真一脸愕然。 迅速地过了一遍全书,林徽真发誓,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莫雨和穆玄英两人,还有那什么《红尘剑典》和《沧海剑诀》,但一听到莫雨和穆玄英的声音,林徽真下意识觉得,这两个人绝不是普通人,十有八-九是能够在修真界里横着走的存在。 穆玄英说什么? 《沧海剑诀》是天阶上品剑诀功-法? 要知道,小说中的主角得到了那套功-法,也不过是地阶中品。哪怕是能够随着修为渐深而提高品阶,这套功-法却是从一开始就是最顶级的存在。 林徽真一脸懵逼,他这是撞大运了! 正在这时,布娃娃的胸口处就浮起一枚玉简,直接化光,冲入了林徽真的识海中。他的识海之中,一个虚幻的人影正在舞剑,剑光纵横,剑意沛然,海之广阔,云之苍远,浩浩荡荡,尽在剑招之中化为实质。 还没等林徽真回过神来,他的手心一烫,他下意识一抖手,却见手中那个布娃娃已然化为了灰烬。 最开始的倨傲邪肆的声音再度响起。 “虽然你得到了毛、玄英的传承,但布娃娃是玄英的,你碰了,那它就不需要继续存在了。”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他算什么?病原体吗?碰一下布娃娃,转眼就将布娃娃给毁尸灭迹了。 “传承已得,你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离开稻香村。罢了,看在你是玄英后继人的份上,离开之前,你可以对河里的筒车滴血认主。” 这一回说完,却是彻底没声音了。 * 说到了这里,林徽真抬手抹了一把脸,真心崩溃地对他哥道:“哥,你能想象得到吗?那个筒车,竟然特么的是仙器!” 不是半仙器,而是仙器! 说着林徽真手一引,被他滴血认主带出来的筒车仙器出现在手中。 在这筒车老老实实立在河中的时候,它足足有二十米高,棕黑色的木头上附着着绿色的青苔。如今滴血认主,化作巴掌大小,虽然怎么看都是个起灌溉之用的筒车,但上面却笼罩淡淡的紫色灵晕,确是仙器无疑。 林徽末默了一下,而后抬手就冲林徽真的后脑勺来一下。 “小小年纪,爆什么粗口!” 林徽真一脸委屈地捂着后脑勺,控诉道:“这能怪我吗!哥,你知道这仙器叫什么名字吗?”不等他哥猜测一下,林徽真已经悲愤无比地爆了答案。 “它就叫筒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林小弟为什么不敢吃村子里面的东西…… 林弟弟:哼,当我没看过千与千寻吗╭(╯^╰)╮ 第46章 111111 法宝有灵,并不是转手几个主人名字也能跟着换上好几个。看看人家的仙器法宝, 哪怕形状不尽如人意, 但名字一个个取得多么有意境。就像是天华门的仙器,那就是一闪烁着紫光的铜钹, 但人家叫“太极玄清罩”。 哪里像他这个仙器, 形象本就让人掩面,名字也取得如此清新脱俗不做作。 想象了一下日后他弟混得风生水起,与他斗法的时候掏出个筒车,给法宝报出其名的时候…… 林徽末的视线漂移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杨毓忻,见他若有所思, 不禁问道:“阿忻,你想到什么了吗?” “莫雨,穆玄英。”杨毓忻扫了一眼仙器筒车,缓缓道:“若我所猜不错的话,他们便是十万年前纵横天璟的至强尊者, 玄雨剑尊和天狼尊者。” “十万年前?” 杨毓忻颔首, 道:“十万年前,天地浩劫, 万剑宗太上长老玄雨尊者莫雨和天华门掌门天狼尊者穆玄英, 连同魔道至尊封墨初平息浩劫,自此后消失无踪。想来当初浩劫平息后,那两人应是渡劫飞升了。” “而玄雨尊者的诸多传闻,想来万剑宗有着详细的记载。不过, 我记得看过的古籍上记载,玄雨剑尊莫雨,擅炼器,是当代的天器师。” 所谓天器师,便是能够炼制仙器的炼器师。 林徽末瞅了瞅那个巴掌大小泛着紫色灵光的筒车,难以想象当初纵横天下的剑尊炼起器竟是这么得接地气,炼什么不好,竟然炼这么一个浇水灌溉的农具。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道:“所以,真真,你就是因为筒车被追杀的吗?” 林徽真默默地摇了摇头,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玄铁护腕,又摸出一套笔墨纸砚,道:“我被追杀是因为这些。” 手环是绑定了灵魂的仙府,笔墨纸砚上泛着几不可查的紫色灵晕。 ****** 林徽真按着莫雨的意思,对着筒车滴血认主。刚认主,这方天地就开始震动,下一刻他就被排除了稻香村。 他被直接扔到了一处大殿中。 那时候,林徽真正因刚发现那个筒车竟然是仙器而震惊不已,一没留神,被一张纸糊了个正着,紧接着,他额头一疼,胸口被什么东西一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等他扒拉下脸上糊着的纸后,他这才发现砸他身上的竟然是一套笔墨纸砚。还有什么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袖子里,他手指一疼,指尖迸出一滴鲜血来,随即手腕便是一紧,多出来一个似模似样伪装自己就是一玄铁护腕的仙府。 林徽真愣愣地抬头,就看到一众对他怒目而视的修士。 大殿幽深而空旷,四处尽是黑暗,唯有殿中央有那么一丝光亮。光源处摆放着一张小几,想来方才那套笔墨纸砚正摆在上面。而周围有不下十数个修士正战在一起,法宝灵光纵横,显然正在争夺仙宝。可因林徽真忽然被扔到这里,法宝有灵,自己向林徽真扑了个满怀,使得周围战势一顿,十数双眼睛炯炯地看向了他。 林徽真心中一紧,完全有苦说不出。 他倒是想要解释一下,将这套传承扔下快快地脱战,但问题是,殿中有人勃然大怒,看着不小心捷足先登的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剑就刺了过来。 混战再始,不过这一回是围着林徽真进行的。 后来就是其中一个修士忽然出手,转瞬间就将周围几人变成了干尸,惊得附近修士骇然,惊呼“魔修”。而后那魔修又连杀数人,挟了林徽真就遁出了大殿。 林徽真就这么被那魔修抓走了。 那魔修,就是长着一张女神脸偏偏汉子身的季芜修。 自恃懂得所谓套路的林徽真一直以为,季芜修是女扮男装的魔修妹子,万万没有想到,那就是个汉子。 紧接着,秘境将所有人提前驱逐出境,林徽真被季芜修抓着,出秘境的时候,那些个长老们根本没有发现——也无怪他们如此。脱离了秘境禁制,季芜修是金丹中期的魔修,外头那些连个结丹的修士也没有,上哪里去逮人。 林徽真固然因为季芜修免去了被那些人擒住,却也因为他成了勾结魔道的叛徒。而季芜修也没存什么好心思,他抓人不过是因为……他身有重伤,亟待疗伤。而林徽真的血符合他的口味,能助他伤势尽快痊愈。 只是,估计季芜修做梦也没有想到,到手的“疗伤药”才咬了一口,转头就被他手腕上带着的蚀灵藤来了一招重击。不敢置信外加怒而出手,偏偏遇上了安于歌御剑而来。未免自己被安于歌除魔卫道了,季芜修这才不甘心地退去。 林徽真叹了口气:都是命啊。这坎坷无比的命运!在发现有人比他倒霉之后,他的内心终于平衡了那么一丝丝。 林徽真初见前期小BOSS安于歌的时候,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这位便是天华门的小师叔。毕竟,安于歌出场的时候是主角拜入天华门之后,金丹中期的道修,法宝是一把山河扇,端得翩翩浊世佳公子,笑容如春风拂面。 而眼前这位,相貌固然温和俊美,脸上也带着笑容,但一笑莫名就让林徽真抖了三抖,觉得有些冷。后来想想他用剑,想来剑修自带锋锐之意,哪怕性情再温和也是如此。 等到他知道此人名叫安于歌,还是天华门天枢殿的安于歌后,内心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也不足以抒发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心情。 先是魔尊在他家长住,再是后期入魔的小BOSS一剑救了他的小命,这都什么乱套玩意儿! 尤其安于歌提出要荐他入天华门的时候,林徽真心中一顿屮艸芔茻。要不是他还很惜命,他都想关切地问一声,要是知道他会被他师尊离祁真人一眼看中,收入门下,成为亲传小师弟,他现在还会这么热情地邀请他入天华门吗? 林徽真没敢说“还是免了吧”,要是让安于歌以为他看不起天华门,这事儿准得糟。他只说得回家一趟,这阵子一直有传言说他勾结魔修,可能会殃及家人。 安于歌这才带着他御剑回到了秣陵。 一路上各种晕飞剑就不必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 听了林徽真这一路上的经历,林徽末忍不住轻抚自家小弟的发顶,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小弟这一回的经历如此惊心动魄还能安然回家,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林徽真却摇了摇头,认真地看向林徽末,道:“没什么比全家平平安安更好。”一路上强忍着晕飞剑还咬牙不肯休息,就是怕回到秣陵后就听到噩耗。虽说他家里有魔尊镇宅,但谁知道魔尊什么时候反水,不得不防。 直到安然见到了人,林徽真才放下心来,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算…… 林徽末微微一怔,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傻小子。” 他的傻弟弟呦。 林徽真顿时不满地看了他哥一眼,谁傻! 然后,林徽真将手按在护腕上,认真地瞪。 怎么解除和法宝之间的契约来着?对,抹除主人留下法宝中的神识印记。但怎么抹除来着? 从没有一件法宝是他自己主动努力标记到手,唯一一件仙器筒车还是莫雨亲自留下,滴血就能够认主,林徽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区区筑基期神识别说标记仙器认主,便是灵器、宝器他都与他相隔甚远,更别提解除标记了。 林徽末看着自家小弟目光炯炯地瞪着仙府化成了护腕,不知他正在做什么,还是杨毓忻一眼就看出来。眉一挑,杨毓忻直接道:“你哥不需要这些东西。” 心底倏地略过一声宛如轻嗤般的低语。 区区仙器,而已。 瞪得眼珠子生疼的林徽真抬头看了一眼杨毓忻,而后默默低头,继续努力。 虽然你是魔尊大大,但你也不能做他哥的主! 这仙府可是保命的好东西! 林徽末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糊在林徽真的后脑勺上,低声道:“胡闹!” 林徽真不满地看向林徽末,哪里胡闹了。他娘亲和哥哥这一回算是逃过了一场死劫,谁知道日后会是何等模样。他还好,未来有迹可循,没有仙府可能坎坷一些,但小心一些总能避开一些祸患。 “东西你都自己留着。”林徽末不容反驳,拿出兄长的威严压林徽真,“好好修炼,别让人担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徽真出门一趟弄回来一件仙器,一座仙府,还有四件半仙器,一套天阶上品剑诀,一套地阶中品功-法,都足够做一家宗门的立道之基了。虽然危机重重,但这份气运也是让人赞叹。 虽然他经历的危险让林徽末悬心,但见到他得了这么多机缘,他还是真心为他弟弟高兴。但对于这些仙器,他是真的没什么艳羡之心。 宝贝虽好,不是刀,他拿着也没用。 他们兄弟俩相处,从没有客气过。林徽末说不要,他就是真心不要。 一腔热血被浇了一瓢冷水的林徽真憋气,不要拉倒!他回头孝敬娘亲去。 “伯母那里也用不上。”杨毓忻淡淡道,“伯母身上有云霞仙衣,还有杨柔贴身保护。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她当初留下的暗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相来快开始重新修行了。” “娘的暗伤快好了?!”兄弟俩同时一呆,旋即大喜。 杨毓忻挑了挑眉,看向林徽末,“我没跟你说过吗?” 本来是件大喜事,结果被杨毓忻这么一反问,莫名就变得让人无言以对起来。林徽末嘴角一抽,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杨毓忻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林徽末忽然觉得拳头有些痒。 却不知杨毓忻暗地里偷偷地松了口气。 阿末这个反应才对嘛,方才目光躲躲闪闪的,着实让他浑身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梧上红衣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么么哒~ 头疼放挺ing,难受难受难受哭唧唧QAQ 第47章 1111111 杨毓忻心情一好,遂好心地解释道:“柔姨略通些医术。”这还是在他年幼的时候杨柔捧着医书自学的, “我手头有些丹药, 柔姨瞧着对症就用了。如今伯母身体大好,想来不日便能够捡回曾经的修为。” “多谢你, 阿忻。”林徽末手指微颤, 低声道。 他娘亲是怀着真真那会儿受的伤,拼着根基受损才保住了真真,却也不免让他生来体弱。如今真真已如常人无异,但娘亲根基受损的暗伤却留了下来, 天长日久,真元也无法驱动了。 他娘亲心性豁达, 纵是无法继续修行而变得如凡人无异也没有多有郁结,反而悉心照料他们兄弟。如今他和真真接连筑基,而他娘也能够重新修行,不会如凡人寥寥百年就溘然离世,怎不令林徽末狂喜。 林徽真也是激动极了, 只是, 魔尊大大连个眼角都没有给他留,满眼都是他亲哥……讲真, 大哥, 亲哥,末哥,究竟是谁的亲兄弟啊喂? 杨毓忻抬手,自然而然地伸手覆在林徽末的手上, 淡淡道:“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娘亲自然也是我娘亲,用心是自然的。” 林徽末心头直颤,既感动于兄弟的深情厚谊,又懊恼唾弃自己的无耻居心,非分之想,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杨毓忻:“………………”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沉吟片刻,杨毓忻决定再接再厉。 他终于看向林徽真,道:“阿真。” 林徽真倏地坐直了身体,挺胸抬头,腰背笔直,目光炯炯,简直就像是等候领导发言的小兵。 “杨哥,您请说。” 杨毓忻的嘴角几不可查地一抽,虽然以着他对林徽末的情谊,能够将他的亲人纳入自己人的范围,孝敬林母完全没有压力,可有这么一个弟弟……也罢,好歹是阿末唯一的弟弟。 杨毓忻看着林徽真,道:“你不必再想着抹去仙器中的神识印记,以你眼下的修为,强行断开两者的联系只会让你受到重创。为了一个仙器如此,不值得。” 林徽真一呆,猫眼瞪得溜圆。他是听错了还是听错了? 这是关心还是关心还是关心? 一旁林徽末脸色倏地大变,这会儿看向自家弟弟的眼中已经带上了厉色,一字一句道:“林徽真,记住了,那些仙器只能你自己使用!我和娘,都用不上!”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亲哥呵斥,林徽真一脸懵逼,却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的哥,没问题的哥,我记住了哥。” 勾了勾嘴角,杨毓忻看向林徽末,继续道:“阿末没有趁手的兵刃,确是有些麻烦。我倒是略通炼器之术,手艺吗,总不会比秣陵那位陈铁匠差。” 杨毓忻十分“谦虚”地道,但神情间却是十足倨傲。 他确实在炼器一道颇有天赋,哪怕只是将炼器当做平日里修炼的调剂,他金丹修为时已经能够炼制极品宝器。如今元婴中期,若是有趁手的材料,灵器不在话下。纵是仙器,他也未觉遥不可及。 林徽末微微一怔,道:“阿忻你要给我炼器?” “怎么?还要跟我计较这些?”杨毓忻眉一挑,“这些年酒没少喝我的,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道:“说的也是。” 林徽真一脸木然,亲哥哎,酒怎么能和法宝相提并论啊。虽然不知道魔尊大大的炼器水平究竟到了哪一步,但他随意扔给他做见面礼的匕首可是上品宝器啊。 却不知林徽末面上虽然带着喜悦,但心底越发低落起来。 他挚友对他这么好,还准备亲手给他炼器,可他竟然还在觊觎挚友美色……禽兽不如,果然还是禽兽不如! 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脸,林徽末完全想象不到,一些伪君子是如何一面光风霁月一面内里龌龊。 实在是太高难度了。 杨毓忻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终于撩到了好友开了窍,尤其万万没有想到,开了窍的好友,心境一路从君子坦荡荡冲到了死胡同里头,纠结得就差在暗地里将自己唾弃至死。 杨毓忻只隐隐感觉到林徽末此刻心情并不像脸上露出的笑容那样高兴。 杨毓忻眼眸微垂,拢在袖中的手指倏地攥紧。片刻后,他的手指才渐渐舒展开来。 这种明明急躁却不知应该如何下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磨人,连杨毓忻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够忍耐到何时。 只是,对他而言,能不用非常手段得到林徽末,他便不用。 他终是不愿见到那双眼眸总有丝毫排斥厌恶之意的。 在心中叹了口气,杨毓忻神情平静地看向林徽末,认真地道:“届时法宝出炉,只盼阿末莫要嫌弃。” 林徽末一愣,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平日里总是带着戏谑笑容的面容异常沉静,带着说不出的郑重之意,一字一句地道:“不管阿忻锻造出来的是什么品阶,那都会是我的本命法宝。” 杨毓忻心尖微颤,原本焦躁的心顿时像是被浸入了温水之中。强自压在平静之下的焦躁渐渐褪去,只余下脉脉温情,缓声道:“就这么说定了。” 嗯,正在收集的材料虽然皆是上品,但若是想要炼制出仙器来,还需弄一味异火再开炉。 阿末的本命法宝,至少也该是仙器级别的。 旁观的林徽真默默抬手捂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眼睛好痛的感觉。 * 三言两语间,举世罕见的仙器半仙器就这么被决定了归属权,林徽真瞅着那一堆手腕上主角最粗的那根金大腿仙府直发怔,却不知远方的某处,有人气红了眼睛。 尖利的声音饱含怨怼不甘。 “可恶!当时那套半仙器明明已经对我有了反应,偏偏林徽真一出现,玉阆仙府和那套半仙器立刻就倒戈到了他的手上!” “符修的最佳体质本就是灵墨之体,虽然你能够凭借对符道的了解引动那套半仙器,但终究不是符修传承的最佳选择。”一个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淡淡地说道。 “闭嘴!”那个声音更加暴躁了,“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这具身体不适灵墨之体!现在我就是画符箓都不顺手了!” “上品法器级别的引雷符,十张七废,成功率比之当初的确差了很多。”不及那人反应,那个平静的声音继续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说。” “夺天造化丹,夺他人之造化福泽本身,仙品级别丹药。我手头有丹方,你可以先赊账。只要你以林徽真为炼丹材料,炼制出来的夺天造化丹有五成几率保留他的灵墨之体。服下后,你便有可能觉醒灵墨之体。” “才五成……”那个声音有些不满,旋即又冷道:“那个林徽真手上如今有玉阆仙府,那东西有什么效用,你我再清楚不过。我现在这么点修为,拿什么去抓林徽真!” “我能够短暂隔绝林徽真和玉阆仙府之间的联系,只要你能趁此机会杀了他,你自然能够和玉阆仙府重缔契约。” “好。这具废物身体我受够了。”那个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狠辣,“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重回巅峰!” ****** 转眼两日已逝。 这两天里,白盛长老拿出了超乎寻常的行动力,给这一次天海小秘境伤亡无数定下了罪魁祸首。有杨毓忻和安于歌作保,这锅自然没能扣在林徽真头上,而是给血河派圣子季芜修的履历上又添了腥风血雨的一笔。而为了弥补林徽真此期间受到的伤害,白家出面,让江家分割了三分之一的利益给了林家,权作赔偿。 未来一甲子的时间里,秣陵将会以林家为尊。 而杨毓忻身在秣陵的消息,也传到了太禹仙境。 杨家家主一听就坐不住了。这三年里,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家长子的消息,如今听闻他在秣陵现身,身上的蚀灵妖藤业已了解,当下喜不自胜,若不是杨毓忻及早去信一封,怕是杨家主如今已身在秣陵。 林徽真的精神有些萎靡。 因为他们即将启程,前往天华门。 虽然安于歌愿意荐林徽真入门,但对于安于歌始终保持着几分警惕的林徽真表示,天华门是他一直心仪的门派,能够进入自然是件好事。正巧天华门每十年一次的弟子大选之日就在半个月后,与其走后门,他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宗门。 甭管是不是借口,只要人能入天华门,什么都好说。而之后拜入哪位门下,安于歌不信哪殿哪峰能抢过他们天枢殿。 他家师尊就是金字招牌。 在林家逗留两日,安于歌不忘将当初自己弄坏的阵法结界修复一新,还加固了不少。在林家主及一众长老殷勤甚至讨好的笑容下,安于歌微笑颔首,直接忽略了他们话里话外将几个林家公子小姐送去给他侍剑的请求。 安于歌的笑容很漂亮时,温和守礼的模样往往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身为宗门高徒镌刻在骨子里的高傲,觉得自己的要求他总会不好推辞而应承。但事实上,安于歌的强硬隐藏在温和的表象下,之前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他不想做的事情,世上鲜少有人能够强迫他。 隐约发现了这一点后,林家众人不再提起送人的事情,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这一回的弟子大选上。原本林家有意参加九夷宗的弟子大选,但这一回阴差阳错和天华门高徒有了交集,不由得对天华门起了心思。 同是一品宗门,但九夷宗少了一个如离祁真人这般的正道第一人。 挖空心思往向天华门的时候,林家众人看向林徽真的目光就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这小子的运气还真好! 不对,应该说老七一家的兄弟俩运气都很好! 潜水却出蛟龙,一朝直上九霄。 沐浴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林徽真面无表情:一群愚蠢的凡人,根本不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虚弱地爬上来,QAQ原来是肠胃感冒,已经虚弱成了一条咸鱼TAT 曾经减肥干折腾不掉份量,就昨天一天,就掉了三斤= = 我很快就会□□地爬起来的,很快/(ㄒoㄒ)/~~ sou扔了1个地雷,抱住蹭,么么哒~ 第48章 11111111 林徽真扭头看他哥, 却见林徽末立在他身旁,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 神思不属的模样竟似有些憔悴。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 他哥对这一回的天华门拜师也没有什么兴趣? 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杨毓忻不在, 不知这位魔尊大大跑哪里去了。林徽真放心大胆地凑到他哥身边, 小声地问道:“哥,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好半晌, 林徽末才眨动了一下眼睛,有些僵硬的眼珠子看向林徽真, 慢慢道:“……什么?” 林徽真:“………………” 深呼吸, 林徽真抬手扶额,道:“哥,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魄似的。” 林徽末抿了下嘴角,道:“没事。”顿了一下, 以着近乎自语的声音模糊地说道, “就是昨晚做了个有些糟糕的梦。” 林徽真没听清, 顿时两眼懵懂地看向林徽末,脱口道:“啥?” 林徽末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林徽末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对挚友觊觎太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竟然梦到了那样的情景—— 空荡荡的大殿静得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火红色的水流与冰蓝色的水流不知从何处而来, 却呈阴阳鱼状汇聚在大殿的中央。火红的一侧如岩浆涌动,不时爆开的气泡中是一团团细小的火焰,而冰蓝色的一侧如在水中揉碎了无数珠玉,细碎的光亮是一颗颗散发着寒气的冰晶。 而这两种水流汇聚之处,一尊黑色的棺椁漂浮其上,一片片如白云一般洁白,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灵芝附着在棺椁的侧壁之上,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而杨毓忻就坐在棺椁的一侧,披着火红色的狐裘,眼尾晕开浅浅的红晕,琥珀色的凤眸有些朦胧,似醉非醉地噙着一抹笑意。 林徽末怔住。 那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杨毓忻,眉睫轻佻,慵懒而邪肆。但什么地方像是已经空了,所以,再盛的美丽,却如花开荼蘼,萦绕其上的是死亡的绝艳。 “这个时候的人间,应该开始下雪了吧。”琥珀色的凤眸微阖,杨毓忻似是有些困倦地一手撑着头,慢慢地说道。 他的身后,黑发蜿蜒,但其中,丝丝缕缕已然泛起了白。 林徽末怔怔地看着梦中的杨毓忻,愕然发现,梦中的挚友,竟比起三年秣陵蚀灵藤缠身的时候更瘦,随后探出狐裘的手腕根本就是皮包骨。 依旧好看,却让人心生酸涩。 白皙的手掌随意一拂,寒气升腾至大殿的穹顶,而后,化作轻雪,轻轻落下。 手腕一翻,一个酒坛子就被他拎在手中。他轻轻晃了晃酒坛,像是在向谁示意,忽地曼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似是自语一般重复道:“能饮,一杯无?” 大殿之中,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是宛如喟叹一般的轻声自语。 “看来,这一年的红尘醉,还是我一人独享了。” * 林徽末霍地坐起身。 梦醒了。 窗外夜色沉沉,子时已过,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但林徽末却因为一个噩梦惊醒,顺带惊醒了一旁的杨毓忻。 但对于杨毓忻而言,从睡梦中惊醒不算什么,真正吓到他的却是林徽末的表现。 因为他在哭。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就跟冲塌了堤坝的洪水一样,偏偏林徽末自己无知无觉。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杨毓忻蓦然瞪大凤眸,手脚近乎无措地悬在半空中,一迭声地问他怎么了,那副样子仿佛天塌了一般。 林徽末茫茫然地一抬手,直到眼泪砸在了手背上,迸溅出细碎的流光,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他哭了。 他、哭、了! 然后,林徽末就懵了。 且不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哭也没个屁用,他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被他娘生产的惨叫吓哭过一回和得知他爹死讯时哭晕过去一次,此后他再也没有掉落一滴眼泪。 结果,他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心底绝望悲怆的情绪就将他整个人淹没,哭成了这副德性连他都不敢认自己了。 他竟然因为做噩梦哭了! 此时要是只有他一人在还好,擦干了眼泪,林徽末完全能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偏偏好友兼如今的暗恋对象就跟他一张床,他哭成傻逼的蠢相不止被看了个正着,连好友那么沉稳淡定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林徽末羞愤欲绝,本来他就对自己的情路不抱希望了,至于这么雪上加霜吗! 最令林徽末恼火的是,哪怕到了这份上,这该死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林徽末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敢看杨毓忻,一把就扯过了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脸亦是深深埋在被子里头。 他这被子吸水性挺好的。 什么时候等眼泪流干了,他再坚强地面对好友可能露出来的表情。 反正……反正他在好友那里的黑历史已经堆成了山,不差这一件! 虽然林徽末是这么想的,但他此刻比起埋被子来,他更想要做的是撞墙。 忽然,隔着被子,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林徽末一抖,下意识挣扎起来,但到底没能挣过一个元婴期,尤其他还正束手束脚没有露头。于是,林徽末就这么裹着一层被子,身体被摆成了坐姿。 隔着柔软的被子,林徽末感觉到臀下接触的部位似乎有些硬,反而没有柔软床褥的舒适感觉。 似乎是好友的大腿? 他不由地动了动,但下一刻,一条手臂横过来,连被带人圈进了怀里。 这一回,撞上硬物的是林徽末的脑袋。撞到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杨毓忻的胸膛。 下意识回想了自己的姿势以及棉被外杨毓忻的姿势,林徽末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眼泪直接被吓回去了。 “等、等等……”林徽末的声音因为被子的阻隔而变得闷声闷气,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脚挣扎着想要伸出来。无奈,方才自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头的念头太过坚决,林徽末一时半会是挣不开这被子,除非他用真元将这个被子撕烂……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就在林徽末努力跟被子搏斗的时候,他的后背处忽然传来轻抚的动作,一下一下接着一下。 林徽末一呆,这是将他当小孩子哄了? 燥热倏地传遍全身,林徽末整个人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虾子,热得要命偏偏还不得散热,裹在这么一张被子里简直是要憋死个人。 就在林徽末决定早死早超生,说什么也不能继续这么丢人下去的时候,杨毓忻略有些生硬的声音响起。 “芦、苇高,芦苇长……” 在杨毓忻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似乎是带着某种曲调韵律。只是,擅乐之人未必擅歌,唱出第一个字时,林徽末是没有看到,杨毓忻的脸色登时就是一变,神情间似乎有些郁闷。 不过,他索性放缓了声音,也不去试图复制记忆中这首童谣的曲调,而是一字一字地将那首童谣念出来。他的声音就如同在唇齿间含了一会儿方才吐出,缱绻而温柔。 “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乐曲能够涤人心志,平息苦痛。眼下杨毓忻无法弹琴,便能够唱曲。无奈,这一项他确实是短板,只能拿出曾经听过的童谣来充数。显然,人无完人,所谓充数也不是他想充就能够充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将那首童谣轻轻念一遍。 要是不能有所裨益,他就只能出手打晕他了。 大喜大悲着实伤神,太过悲怆,于他身体无益。 杨毓忻总是见不得林徽末眉宇间染上悲色。 林徽末初听到童谣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他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被噩梦惊醒眼泪就自己流个不停,着实让林徽末尴尬,但好友如此做派,不期然让他又想起梦中种种,心里又急又慌。 究竟是怎样的难过,会让他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努力地笑,却比哭更加悲伤。 然而,属于杨毓忻低缓却带着莫名缱绻的声音慢慢响起的时候,即使林徽末满心尴尬,但他的耳朵却不自觉竖了起来,静静地听着,酸涩的眼皮渐渐发沉。 慢慢地将一首童谣念完,杨毓忻轻轻地剥开了被子,露出埋在被子里已经昏睡过去的林徽末。 林徽末睡着之后很少有半夜就醒过来的情况,这种明显被惊住,甚至还哭得无声无息的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 杨毓忻脸色微沉,手指轻轻抚过林徽末的眼下。 林徽末方才哭得太厉害,如今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究竟梦到了什么,竟让他难过至此。 他果然…… 杨毓忻倏地俯下身,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林徽末被泪水浸湿的脸颊。而后他抿了下嘴唇,轻声道:“苦的。” 无论他梦到了什么,他都不喜他为别人伤怀至此。 手指轻轻抚摸着林徽末的眼眶,悄无声息地平息他眼部的红肿,杨毓忻有些心疼。哭了这么厉害,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了。 杨毓忻脸色微沉,哪怕他不知道他究竟梦到了什么,却先给梦中的一切记了一笔。 哼。 作者有话要说:  顶天立地ing,算是残血复活TAT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大概还好,除了明明很饿但是看什么都木有胃口以外,木有什么问题= =就当是减肥了,抹一把脸 第49章 111111111 哭了一通, 大悲大喜之后, 林徽末睡得很沉。待得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是巳时一刻,天已大亮。 然后, 他就看到守在一旁的杨毓忻,怔了片刻, 昨晚的记忆回笼, 林徽末的脑海中就被卧槽刷了屏。 被噩梦吓到哭成傻逼什么, 被好友当成孩子哄什么, 他简直不忍直视昨晚愚蠢的自己。 即使杨毓忻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端倪,神情平淡, 仿佛昨晚就是一场大梦,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林徽末也没有办法骗自己。 拿什么拯救自己碎成渣的形象。 早上见到杨毓忻的时候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强撑着摆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已经费尽了林徽末心力。饶是如此,不小心瞥到好友高深莫测的神情, 林徽末还是心尖直颤, 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这就是林徽末上午开始就不在状态的原因了。 只是, 这个原因,打死林徽末也不可能告诉他弟弟。 妥妥黑历史无误。 没有挖出想要知道的内-幕,林徽真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哥, 那一双猫眼雾蒙蒙的,幽幽道:“我就是担心哥,毕竟……” 毕竟, 哥你每天睡一张床上的那个是不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喂! 林徽真内心捂脸,这种明明揣着大秘密却不敢跟人分享的痛苦,谁懂。 不过,林徽真冷眼瞧着,魔尊,嗯,杨哥跟他哥的关系真是挺好。虽说魔修有那么阴晴不定杀戮成性的一款,但赖在他家这个,没准儿是性情疏狂,义字当头的那种呢? 这一回,他一家能够安然无恙地渡过难关,杨毓忻功不可没。 他连投名状都投了,当初说要鞍前马后又不是随便说说,他算是绑在了魔修的阵营中。不过,即使要投身魔尊阵营,只要不跟那个季芜修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都好说。 这一趟出门,完全想着如何避过机缘,林徽真这回一起进入秘境的修士都没认识两个,更没有机会打听魔道那边的消息,此时的林徽真完全不知道,魔道哪里有什么魔尊。 如今魔道乱得很,除了在正道打过来的时候能够暂时凝聚在一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幽冥渊怼尸傀派,就是百花宫撩摘星阁,从没有安静的时候,更没有一个所谓的魔尊,整合这四道两盟。 林徽真只想着原著的剧情。 主角元婴的时候是九十多岁,这是开了大挂的,超乎修真界常识的修炼速度。而那个时候开始涉及魔道种种,魔尊魇皇已经是渡劫期修为,与正道第一人离祁真人相当。而离祁真人的年纪算一算,至少两千岁开外,这已经称得上天纵奇才了。所以,魔尊的岁数绝对少不了。 反正常识摆在眼前,打死林徽真也不相信,有人能够百年渡劫。 主角百年元婴已经是无数机缘加资源堆出来了的,魔尊又不是主角,总不能比他还要逆天。 一想到这里,林徽真的视线漂移了一下。 指不定是夺舍重生的老怪物呢。 嗯,老怪物赖在他家里,讨好他娘亲,跟他哥称兄道弟…… 林徽真忽然打了个冷战,内心有些小崩溃。 正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了小小的骚动,发呆中的两兄弟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到一人正冲他们大步走来。待得他们看清来人的相貌时,不由得一呆。 来人是一个身穿银灰色劲装的女子,窄领箭袖,腰束同色金属质地腰带,以银色玉冠将黑发束成马尾。而她的妆容上更是少了往日里的清丽婉约,柳眉加粗而眉梢微微上挑,不着脂粉却美得耀眼。 她冲两人一笑,端得英姿飒爽。 “娘……?”林徽末和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俊美逼人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弟妹啊。”林家主的脸都有些发青了,已经嫁入林家二十多年的媳妇竟做如此打扮,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百年世家的脸面。但看了一眼林母身后的杨毓忻,林家主揉了揉心口,没敢多说什么。 “如何?”林母眉一挑,“为娘英俊不英俊?” 林徽末抹了一把脸,没有说话,只给他不走寻常路的娘亲比了个大拇指。 林徽真一脸真诚地道:“帅呆了。” 林母抿嘴一笑,笑容间有些得意洋洋。要不是阿忻告知,她竟不知那套华美的云霞仙衣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能够变幻诸多不同的款式,实在是太合女子的心意了。 待得知晓后,林母都想要将衣服还给杨毓忻了——这么好的衣裳,拿来讨女孩子欢心正好,给她反而浪费。结果,那孩子就认认真真地说,他就是在讨好她。 林母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孩子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她两个宝贝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正在摇摇欲坠。 林徽末满含欣赏的目光在触及林母身后走出来的杨毓忻时就是一顿,他倏地扭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毓忻。 杨毓忻也不以为杵,走到林徽末身边站定。 光天化日之下,林徽末总不好表现得太过。于是他僵直着身体,将注意力放在他娘亲的身上。 林母神情有些伤怀,感慨道:“这一晃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们两个都长大了,是时候离开娘亲去寻自己的道了。” “娘……”兄弟俩想要开口宽慰林母,却见林母侧头,冲一旁同样打扮得英姿飒爽的杨柔蓦然一笑,再看向兄弟俩的目光中已经满含笑意。 “你们都去求学了,为娘总算能够舒口气了。” 林徽末&林徽真:“………………”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没有了拖油瓶,为娘终于能够去游山玩水,咳,仗剑天涯了。”林母面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她看着目瞪口呆的两兄弟,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用记挂为娘。阿柔有法子跟阿忻联系,为娘,嗯,尽量记得每到一处就给你们写信报平安。” 此言一出,不单是林徽末他们愣住,来送别的林家众人也是一呆。林家主一脸惊恐地看向林母,不敢置信地道:“弟妹,你方才说什么?” “游历啊。”林母无辜地看向林家主,道:“当初君悦求亲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日后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充作游历,只可惜他去的早,我这双孩儿年纪尚小,故而搁浅了计划。”笑容间带上了得意,“如今末儿和真儿都已经筑基,还准备去拜师,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再怎么说,也得把二十多年枯守的日子补回来吧。” 众人:“………………” 林母看向林家主:“他大伯,您有什么异议吗?” 杨柔上前一步,抚了抚腰上缠着的红色腰带。 经过江家那一遭,谁不知道这条腰带其实就是杨柔拿手的武器,那条抽起融合修士毫不手软的红玉长鞭,挽红。 林母的行动力无疑是惊人的,在得知她两个儿子同阿忻和安于歌去往天华门拜师的时候,她跟杨柔一合计,转头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本就是翱翔于天际的飞鸟,即使嫁为人妇,她向往自由的心却始终不改。会幽居漪澜院中始终不出,不过是为了养育他和君悦的两个儿子。可当这两个儿子离巢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羁绊她所向往的自由。 杨柔简直和林母一拍即合,在阮青珩打点行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盘算天下之大,奇景众多,哪处应该放做第一站。 简直迫不及待。 至于什么世家规矩,那都是屁话。 没有她强的人敢唧唧歪歪,一鞭子过去先抽了再说。 纵是修为比她高的人敢指手画脚,没二话,先做过一场。 谁也不能阻挡她和青珩游山玩水的脚步。 “……没。”林家主深呼吸。眼见着杨柔是何等凶悍,谁敢怵这女修霉头。 “他大伯,您放心好了。”林母笑盈盈地道:“我不会以林家妇的身份行走天下。” “我名阮青珩。” “阮氏,青珩。” * 对于林母的决定,林徽末和林徽真自然是一万个支持。 林徽真是觉得以他娘的本事,一辈子待在后院里头,连个宅斗的对象也没有,着实寂寞。不如好好看看这天下,哪怕他娘给他找个后爹,只要他娘高兴,他也认了。 而林徽末,比起林徽真,他更能够体会林母对自由的渴望与追逐。 曾几何时,他的梦想就是走遍天下,遍览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痛饮天下美酒,路遇不平,自拔刀相处。海清河晏,便收刀入鞘,做一落拓旅人,有知交一二,百年之后,亦是圆满。 但眼下…… 林徽末默然看了杨毓忻一眼,虽然可能一生所求无果,但若是就近看着这人,相知相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若日后他心有所属,兴许他也能死了这觊觎好友的龌龊心思。届时他一人一刀走遍天下,亦不迟。 而且,现在放阿忻一人,他也不放心。 昨晚的梦魇如跗骨之蛆,太过清晰,也太过让人绝望。林徽末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杨毓忻沦落到那个地步,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下定决心之余,林徽末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痛快的—— 谁啊,躺在棺椁里头的那个是谁啊。跟阿忻的关系挺不错的吗,生前都一块儿喝酒了!他家阿忻这么一杯倒的酒量竟然能毫不犹豫地干了那么一坛子酒,那人绝对真爱了。 一想到这里,林徽末的心有些堵。 ……呸,那都是做梦! 梦境都是反的,反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谜之音:林哥,听说你昨天被boss用鸳鸯火锅给炖了? 林哥:开什么玩笑,那哪里是哥。 谜之音:哎?林哥不觉得,火锅里头飘着的人就是你吗? 林哥摊手:哥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假设自己死后下锅? *** 第50章 11111111 天华门与秣陵城之间的距离, 何止千里之遥。若是有人拿出地图比划一下便会发现,从浙国秣陵城去往中原腹地群山之中的天华门, 几乎横跨了半个大陆。 虽然, 金丹期后的修士能够御物而行, 瞬息间横跨数里,绝非凡人牛马可及。但御物赶路毕竟也消耗真元, 一两个时辰尚可,十天半个月的行程, 又有几个会去吃那苦头。毕竟,当今的修真界, 飞舟行道几乎遍布整个大陆,只需要付出一些灵石, 修士就能够乘坐飞舟,安安稳稳地到达目的地。 而这片大陆之上, 足有七成的飞舟买卖, 就掌握在九夷宗的手中。 距离天华门弟子大选之日尚有十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御剑到南方十国之一的泽国帝都。 偏远之地,有一只下品法器飞舟来往便是极限。但在南方十国中心的泽国帝都, 飞舟的品质不等, 就连灵器级别的飞舟也有。价格虽然贵了一些,却能够在五天之内就赶到天华门御下的留仙郡。 反正杨毓忻和安于歌都是不差灵石的主。 定好了行程,接下来就是御剑去泽国帝都。 林徽末和林徽真都是筑基修为, 尚不能御物而行。林徽真老老实实地站在安于歌那边——魔尊大大还是由他哥消受吧,即使已经认命了,他也不敢随便凑过去。 林徽真熟门熟路地揪住了安于歌的衣裳,却不知他这样做的时候,安于歌的神情冷了一下。他垂下眼,片刻后已然恢复如常。 温和而有礼的笑容,宛如面具。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有些大,也因此,他没有揪着这件事打趣他,只装作他完全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但显然,林徽末自己放不下。 一想到这里,杨毓忻的凤眸中就涌动着戾气。 阿末昨晚,究竟梦到了什么! 究竟是谁,能够往他伤怀至此? 凤眸微阖,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平静。 不管阿末在记挂着谁,如今在他身边的可是他。想跟他抢人,且看那人有几条命吧。 长袖一拂,一把澄如秋水的短剑悬浮在他身前。 上品宝器,无名,是他金丹期的随手之作。他当初的本命法宝被蚀灵藤吞了个干净,眼下他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刃。眼下这把短剑,只能够充作赶路之用。 林徽末的神情有些发怔,话说,这把短剑能站得下两个人? 他诚实地发出了疑问。 虽然他对好友起了邪念,这种亲密接触的情况自然多多益善,可两个大男人踩着这么一把短剑直上云霄……林徽末下意识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脚,根本就站不下两个人好吗。 “放心,我自有办法。”杨毓忻轻声安抚道。 一旁的安于歌刚想开口说他这里有把下品宝器级别的长剑,却见杨毓忻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是带着冷意。安于歌一怔,隐约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林徽末的目光中就带上了惊讶。 杨毓忻这分明是心悦于林徽末,并在想方设法,只为能与他亲近一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本以为,杨毓忻这样的人,一生只专注于大道修行,根本不会动凡心……就像是他师尊那样。永远只是清冷淡漠,万事万物不染于心。哪怕他是他唯一的弟子,也不过可有可无。 当初安于歌不愿师尊收杨毓忻为徒,便是因为这两人的气质过于相似了。 那时候的安于歌哪里愿意多出来一个和师尊十足相似的师弟,站在这两人身边,就好似他只是一个残次品一样。 杨毓忻拜入离祁真人门下为徒,于天华门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有所裨益的。那不仅代表着两个一品势力的联合,以着杨毓忻的资质,若是有这样不及而立就修至元婴的天才弟子,想来他师尊也会十分欢喜的。 他的资质悟性,终究差了杨毓忻太多。 安于歌觉得自己应当内疚懊悔,但事实上,他的心底却是一片平静。心脏不疾不徐地跳动着,完全没有应有的波澜。 他只勾了勾唇角,长剑出鞘,由着林徽真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一飞冲天。 安于歌已经出发,林徽末也不能在迟疑下去。可比量一下,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下脚。 杨毓忻一抬手,直接揽住了林徽末的腰,随即纵身跃到短剑之上,真元一引,剑引流光,冲天而去。 林徽末一脸懵逼。 不同于前方安于歌在前,林徽真在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林徽末和杨毓忻此时是林徽末在前,杨毓忻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他的脊背,一只脚插在他两脚之间,一手则紧紧地揽着他的腰。脚下的短剑速度极快,转眼就追上了安于歌,且游刃有余地缀在他的后面。 林徽末蓦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扭过头想要看杨毓忻,但短剑能够落脚的地方着实有限,他不敢动作太大。即使知道杨毓忻不可能让他掉下去,但人的本能还是趋利避害的。 完全没有必要去试验一下杨毓忻究竟能不能接住他。 于是,他头转到一半就没有办法动了,眼角的余光也只能够瞥到杨毓忻的小半张脸,还因为他比阿忻矮了那么一点点,视线只能够到下颌的部位。 林徽末倒是想说话,但高空之上,引着飞剑的速度,风骤云狂,哪怕他张嘴,估计话没能传到阿忻的耳朵里,自己就先灌了一肚子冷风。 杨毓忻面无表情,只眼眸中略过一丝笑意。 “别动。”杨毓忻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聚音成线,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以着这个速度,一个时辰就能够抵达泽国帝都,你再忍忍。” 林徽末有些不自在地歪了歪头,耳朵被温热的吐息包围,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自在。他现在没有办法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虽然短剑瞧着有些危险,但他应该相信好友。 然后,林徽末的注意力就被天之高远辽阔,地之广袤无边吸引住了。 也无怪人总是向往天空,因为那实在是太美了。 林徽末目眩神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理素质不知高于他弟多少,完全没有他弟晕飞剑的毛病,林徽末时而俯瞰大地,时而放眼苍穹,原本总是对修真淡淡的心思忽然就变化了些许。 林徽末若有所思,金丹期吗。 林徽末的身后,杨毓忻心满意足理直气壮地抱着人穿梭在层云之中,由衷地觉得,当初自己炼器找手感的时候,只将这把短剑炼成两尺有余,着实有先见之明。 ****** 人只要开了窍,往往就能够无师自通地做出很多平日里根本想都不会想的事情来。 就像是现在。 谁能够想到杨毓忻会因为想要与人亲近一二就舍了纳戒中长剑,转而挑了这么一把二尺有余的短剑?这等如登徒子一般揩油的行为放在杨毓忻的身上,谁能够相信? 哪怕亲眼所见,都得先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看错了。 林徽末是完全没有怀疑杨毓忻的用心。 整个人陷进了杨毓忻的怀里,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林徽末有些恍神。 脚踩飞剑,直上九霄,俯瞰大地的景色与脚踩实地时的风景截然不同,少有瑰丽秀美,多了壮丽辽阔。那是往日不曾有机会见识到的美景,而林徽末又不像是他家小弟恐高又晕飞剑,借此机会,自然是饱览了一番美景。 只是,从秣陵城到泽国帝都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得在飞剑上以着这么尴尬的姿势站上一个时辰的时间。哪怕初始见到美景目眩神迷,看得久了,虽然壮丽依旧,却也没有初见时的震撼了。 林徽末开始走神,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身后瞟去。 鉴于高空之上的风太冷太急,以林徽末的修为也暂时做不到聚音成线,与身后的杨毓忻交流。所以,他只能紧紧抿着嘴唇,听杨毓忻时不时说两句话。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空上的风太冷,而人的呼吸太过温暖,每次杨毓忻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时候,林徽末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麻了半边。 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异状,林徽末的心中是一阵又一阵的绝望。 阿忻就这么简简单单说两句话,免得他一路上无聊到死,结果,他这反应就像是被撩拨到的小姑娘似的,他简直太没用了!照这么下去,万一哪天他没忍住,扑倒了阿忻怎么办? 他本来就去自己的定力没有什么信心啊。 他真的不想被绝交。 完全不知道林徽末正在纠结这种待他知晓后绝对喜闻乐见的事情,杨毓忻一手揽着林徽末的肩膀,一手抱着他劲瘦的腰肢,鼻尖嗅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皂角清香,不禁嘴角微翘。 虽然每天晚上只要伸手一扒拉,林徽末一翻身,再翻身总是能够顺理成章地滚进他的怀里,但那时候他睡得那么沉,哪有将人清醒着抱在怀里更让人心生愉悦的呢。 待得抵达泽国帝都城门外的树林中,收剑落地时,已经一个时辰之后。 杨毓忻随手将短剑扔进纳戒中,御剑一个时辰,消耗不值一提,但因为某些小心思小动作,反而显得神清气爽。 只是,林徽末接下来的动作就让杨毓忻唇边浅浅的弧度一僵,渐渐地抿直了。 下飞剑之后,林徽末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第一时间就冲到林徽真那边。 比起内心强大隐带爱冒险属性,第一次被带着御剑,虽然过程中有那么一点难以启齿的小麻烦,但总体上林徽末是相当喜欢这种凌空御风的感觉。但林徽真就不同了,他是又恐高又晕飞剑,要不是安于歌的衣服足够结实,这一路上,安于歌几件衣服也不够他一个人拽的。 安于歌一脸歉然地道:“许是在下不曾用飞剑带过几人,让小林公子受到惊吓了。” 林徽末摆了摆手,道:“不是你的问题。”心下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弟惨白惨白的小脸,咬了咬牙,道:“他多晕几回就习惯了。” 刚一说完,晕得差不多,终于有了几分清醒的林徽真就摇摇晃晃地抬起头,看着他哥的目光充满了幽怨——这是亲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哥:最近总是担心自己变禽兽,蓝瘦,香菇 真·禽兽·boss:没关系哒~ 第51章 1111111 幽怨的小视线还没能射穿他哥的防御, 就见着一只手搭在了他哥的肩上,一张明明俊美得近乎凌厉的面容出现在他哥的身后, 琥珀色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说的是。修道一途当无惧无怖, 区区御剑还要心生畏惧,日后的天劫如何能渡。” “阿真, 你哥是为了你好,勿要让阿末忧心。” 林徽真:“!!!” 林徽真抹了一把脸, 露出一张异常扭曲的笑容来,干巴巴地道:“杨哥说得对, 我改,一定改!”林徽真含泪握拳, “我一定不会再晕飞剑了!” 林徽末默默地看着自家的弟弟,复又回头看了一眼杨毓忻。 虽然他弟弟喜欢阿忻, 愿意听阿忻的话, 他很高兴。但为什么,他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威严在真真这里都要比阿忻逊色不少? 瞅着这个他当年连尿布都亲手换过的弟弟,林徽末有些心塞。 * 南方十国,素以泽国为尊。 概因泽国皇室曾出了一位化神真君,曾任九夷宗九器峰之一含章峰之主。即使那位峰主寿元尽了未曾突破化神, 但其弟子传承尚在, 对泽国皇室自然多有庇荫。而正道十大一品势力之中,九夷宗身为炼器大宗,家底之厚, 人脉之广,仅次于天华门,与尽出医修的苍雪楼可谓是不相上下。哪怕只是一峰弟子的看顾之下,泽国在国与国的争锋中也是占尽了上风,力压其余九国。 漆红的厚重城门大开,一众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兵士立于左右,一辆辆马车和行人排成长队,正在等候进城。 四人并未选择进城,而是沿着城墙西行,待见到一棵梧桐树时方才站定。 那是一棵高约五丈的梧桐树,树干笔直而青翠,繁茂的绿叶间,淡紫色的花朵点缀其中。 安于歌走到树前,手指尖聚起一丝真元,往树干上轻轻一按。只见到梧桐树树冠下的空间宛如水面一般泛起涟漪,一处足以一人通过的通道渐渐生成。 安于歌:“对这棵梧桐树输入一丝真元,只要不是魔修或是被苍梧商会列入黑名单的修士,便可直接入内。” 苍梧商会本就是九夷宗门下的产业之一,以着九夷宗与魔道的仇怨,本就不可能如善功堂一般接纳魔修。而在经历了几回魔修伪装混入飞舟中,劫掠屠杀的祸事之后,苍梧商会对魔修可谓是深恶痛绝,研究出不少甄别的法阵来杜绝魔修的混入。 林徽真偷偷地瞄了一眼杨毓忻,魔修不让进入啊。 要是被查出来,他是站到魔尊这边呢,还是站到魔尊这边呢? 然而,当杨毓忻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屏障,进入了通道之中后,林徽真眨了眨眼睛,心中感慨。 果然,不愧是魔尊。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他自己晕不晕飞舟吧。 林徽真死鱼眼。 未曾甄别出魔修的气息,四人的足下忽然亮起天蓝色的法阵来。光芒由微弱直明亮,最后至刺目。待得刺眼的光芒渐渐消散,杨毓忻等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 云雾缭绕,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安于歌显然成竹在胸,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模样,只带着人继续前行。十步之后,云雾渐渐消散,现于眼前的,便是一个极大的广场。 人声渐渐传入众人的耳中。 “前往极北雪原方向的上品法器飞舟,还有一刻钟后便要出发,想要上船的修士尽快缴纳灵石!” “前往东海蓬莱诸岛的中品法器飞舟已经满员,即将出发。错过本飞舟的修士可选择下品法器级别的飞舟,意欲前往东海的修士千万不要再误了时辰!” “鉴于天华门弟子大选在即,本商会今日调出五只飞舟,品质在中品灵器到上品法器不等,中品灵器飞舟只需五日便可到达天华门,赶时间的修士不要错过!” 林徽真:“………………” 这苍梧商会也太有才了,这分明是将长途客运站开在了机场上,违和感十足。 眼前的一切,乍看上去还是挺震撼的。 铺着光洁玉石地面的广场之上,一只只形态各异的飞舟停驻其上。身穿着统一白色长袍,胸前绣着梧桐叶花纹的修士站在飞舟之前。他们皆是出身九夷宗的弟子,因在炼器一道上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便被师门派到苍梧商会来帮忙,这在九夷宗内部算是一类师门贡献。 这些修士的修为不等,但最低的也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不时有金丹期修士巡视左右,谨防着有魔修骗过法阵混了进来。 杨毓忻的目标明确,直接带人来到了隐隐流转着蓝色灵光的飞舟前。 这只飞舟约莫五丈长,在一众飞舟中算得上是小巧玲珑的。外观是十分精致的绿叶造型,舟身狭长,舟尾微微上翘。而在舟尾处镌刻着一行小字,凝目看去,依稀某某炼制此舟于某年某月,算是炼器师在自己作品上所刻下的独特签名。 天华门弟子大选在即,早在半年前就有修士陆陆续续地往天华山脉赶去。如今距离弟子大选尚有十三日,经由此处的修士已经比之前几个月少了许多。可若是因为什么变故耽误了不少时日,这只能够在五天之内便抵达天华山脉的灵器飞舟就显得至关重要。 灵器自不是普通法器、宝器能够比拟的,从泽国到天华门,上品法器级别的飞舟,每人需缴纳二十枚下品灵石,宝器在四十到六十枚下品灵石不等,而灵器级别的飞舟就更贵了,每人二十五枚中品灵石。 林徽末&林徽真:好黑! 这是分明就是在抢灵石吧? 而后在杨毓忻随手一枚上品灵石买了四人份的船票——刻着不同天干地支的令牌——后,林徽真斜眼偷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出门在外公费报销吗? 自觉投入杨毓忻麾下,即将成为他安插在天华门的一名卧底小卒子,林徽真表示,让他演戏这种能逼死人的事情都干了,报销点船票钱还不是理所应当。 林徽末却微微皱了皱眉,虽说他并不是很讲究好友是不是比他更有钱、不对,是灵石,他在阿忻身上花钱的时候也没有计较过什么。但自从发现了自己某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后,林徽末苦思冥想,就想着怎么对阿忻更好一些。 倒不是讨好博欢心,就只是想要他过得更好而已。 但越是琢磨,林徽末就越是发蔫。 心上人修为比他高,长得比他好看,手里头的灵石也比他富有,完完全全没有给他发挥的余地,让他怎么对阿忻更好?! 林徽末在心中默默抬手捂脸,现在就连船票钱都是阿忻出的,简直让林徽末不能更绝望。 话说,身为一个修士,除了在善功堂找任务做,还有什么能够赚灵石吗? 林徽末默默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修士坊市。 灵药,材料,丹药,法宝。 修者之间的交易大体就在这几种之间。 林徽末的眼神放空,丹药不用想了,他灵根金属性占优,不是炼丹师的苗子。法宝也不用想了,炼器可不是凡人打铁,炼器师还得精通阵法,一般法宝不叠加个几层阵法都拿不出手。 剩下的灵药材料,似乎除了探索秘境以外,没有别的渠道获得。 林徽末抹了一把脸,身为一个刀修,他除了精于武道,日后在探索什么秘境上尽可能多砍一些妖兽,多从妖兽爪子底下抢些灵药材料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了。 相比他在赚灵石上的一筹莫展,杨毓忻本身就是一品世家的继承人,初始的家底就很厚。再加上他略通炼器之术,嗯,“略通”二字再议,他整个人都是金光闪闪的。 不知怎地,林徽末陡然回想起当初在燎荒山脉遇到天刀门郎玥姑娘的时候,因为同是用刀的,而且玥姑娘的性格爽朗比他还像是个汉子,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当时玥姑娘说什么来着? 她此番出门历练,一是师门要求,二是多多任务以赚取更多的灵石为爱刀买能够升级品质的天材地宝。那不是个小数字,这一回的任务其实连买块矿石的边边角角都不够。 一块灵石逼死英雄汉啊。 郎玥如是感慨道。 林徽末死鱼眼。 玥姑娘的今日,焉知是不是他的明日! 十有八-九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什么时候他才能够给阿忻各种买买买啊。 钱途无亮啊钱途无亮! 杨毓忻完全不知道林徽末神思不属,是在想着如何发家致富转过头来尽心回馈于他。要是杨毓忻知道他心中想着的是这件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上的纳戒撸下来塞给林徽末。 纳戒里面的灵石法宝丹药,一部分是杨家每个月给予杨毓忻的修炼资源,他在杨家拿着的是仅次于家主的份额,一般长老都不及他。还有就是从一些秘境遗迹中所得,在这方面,杨毓忻的运道极盛。哪怕大部分人都空手而归,他的收获必将是丰厚无比。 许是因为宝贝来得太容易,杨毓忻反而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 琢磨着赚取那些东西多费神,他手头这些尽管取用,哪怕林徽末用这些灵石打水漂听响儿玩,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只是,尚不知林徽末心中所想的杨毓忻眼下并没有表决心的机会。他见林徽末正在出神,心中疑惑,刚想开口,却见林徽末倏地扭头看向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一瞬间露出的锐利眸光看得杨毓忻一怔。 这是,怎么了? 林徽末心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斗志:虽然难办,不代表办不了!一夜之间暴富不太可能,除非他去抢了谁家库房。 林徽末当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眼下还是先订立一个小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妄图包养boss的林哥哥# 林哥哥:怎么赚灵石,那是个问题= = 七七扔了1个地雷,sou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打赏的地雷,么么哒~ 第52章 111111 林徽末定定地看了杨毓忻好一会儿, 饶是杨毓忻这等平素里完全没有在意过自己形象的人都眉睫微颤, 手指动了一下。 有种想要施展水镜之术瞧瞧自己如今模样如何的冲动。 御剑那会儿,他为了和林徽末多亲近一二,并没有撑开真元屏障来挡风。高空处罡风凛冽, 不免被吹乱了发型。 林徽末很快就收回目光,并且严肃着脸,走上了飞舟。 杨毓忻抿了下嘴角,最近阿末怪怪的,尤其昨晚噩梦之后, 目光总在躲躲闪闪, 莫非…… 杨毓忻神情一暗, 所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莫非阿末那晚梦到了令他辗转难眠之人。而因此人不在,所以他时常出神,意在思念? 这个看似有些荒诞的念头一经升起, 顿时如瘟疫一般扩散开来。微垂的眉睫之下,琥珀色的凤眸中沉淀着某些暗沉的情绪, 危险的气息陡然逸散出那么一丝。 想要, 宰了那个人。 安于歌脚步一顿, 袖中的手指下一刻捏成剑诀。但危险的气息来的突然诡谲, 散得也快速无息。要不是那一瞬间的危险狠狠地撩拨了一下他的神经,安于歌几乎以为方才只是错觉。 林徽末显然也有些察觉到了。他的身体一僵,方才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变成了警惕。他倏地左右看了看, 眸光锐利,而后转身就回走了三步,在杨毓忻和林徽真的身边站定。 在场之中,也就林徽真修为低,经验少,还因为自认的魔尊大人在此,底气爆棚,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一丝转瞬即逝的凛然杀意。 林徽末的手掌轻轻搭在腰上挂着的储物袋上,他冲杨毓忻眨了一下眼睛,而后道:“一起走。”说着,一手拉着杨毓忻,一手拽着林徽真,一起上了飞舟。 杨毓忻垂眸看了一眼那只紧紧拉着他手腕的手掌。非常健康的浅麦色皮肤,手指掌心处带着长年练刀留下的细茧,并不是很粗糙。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让杨毓忻看了,就有种想要俯下身,亲吻他指节的冲动。 嗯,今晚入睡后,多亲两下好了。 被林徽末拉着走,杨毓忻身上那种含而不发却越发阴晦危险的气息,不仅尽数消失,就连冷冽的眉眼间都带上了温和。 林徽末拽着人走,一面左右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一面继续完善方才的目标计划。 果然不努力不行啊。阿忻这等如花美眷,不用最好的东西怎么成!先定一个小目标,虽然三灵根进天华门内门有些悬,但这等大宗门应该不止看灵根资质如何。有加分项搏一把,再怎么说,先进了内门,拿到好资源,努力修炼,才能够赚更多的灵石,给阿忻买最好的东西! 林徽真茫然地仰脸,他哥就这么着急?他听苍梧商会的修士说,这只飞舟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够出发啊。 林徽末是一手一个,拉着人急急地上了飞舟。只留下安于歌立于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徽末的背影。他复又看了一眼杨毓忻,心中忽然失笑,袖中捏好的剑诀也松了开来。他挑了挑眉,举步跟了上去。 情之一字,着实磨人。饶是杨毓忻这等道心天成之辈,也逃不过情丝纠缠。只不过,无论今后如何,他心许之人未必对他无情,已然幸事。 旁观者清,身陷情局,哪怕杨毓忻心思再通透,仍是一叶障目。 只是…… 安于歌徐徐弯起唇角,笑容温和,却是半点提醒杨毓忻的意思也没有。 虽然他眼下无意与杨毓忻为敌,甚至有意拉拢他进天华门,但两天前杨毓忻以元婴期真元为基,音惑之法套他话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得呢。虽不至恼怒,但全然不记仇,却不是安于歌的性格。 * 虽然这只飞舟看上去小巧玲珑,也就五丈有余,但内部的空间却远不止如此。 从入口处进到飞舟内部,入眼先是一条长约八丈的走廊。走廊内的光线异常柔和,来自镶嵌在顶部的夜明珠。而走廊两侧,是一扇扇仅能够容纳一人自由进出的门扉。没有门锁,只在门把手旁留有一处令牌形状的凹槽。 林徽真瞅了瞅自己手上这面令牌,梧桐花的纹路,当中刻着戊辰二字。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找到了相同字迹的门,刷了一下令牌,林徽真推门就走了进去。 “这就是所谓的头等舱吧。”林徽真左顾右盼,对比一下前段时间跟着林家前往天泽海时坐着的飞舟,顿觉之前真是好寒酸。 修真界的普遍审美观与人间清贵之家相似,基本上不好金碧辉煌那款的。飞舟内部的装潢低调典雅却不失奢华,相当符合世家大族的标准。 比起法器级别飞舟里面的大通铺,每人二十五枚中品灵石的船票代表着一个约莫十平米左右的独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内里的布置相当走心。 漆木雕花床榻,鲛绡帷幔低垂。房间一角是放置着笔墨纸砚的桌案,另有一方小几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 再有这黄梨木的门扉上,层层法阵累加,无令牌不得而入,极大地保护了修士的隐私和安全。 往床上一扑,卷着被子滚了两圈,林徽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而那边的坊市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林徽真的房间是戊辰,左边戊寅和戊卯是杨毓忻和林徽末的房间,右边戊巳是安于歌的房间。然而,虽然每个房间价值二十五枚中品灵石,却注定有一个房间将要被空置。 戊卯房中,基本习惯两人同塌而眠的林徽末瞅了瞅房间内配置的漆木雕花木床,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阿忻,飞舟里面的房间,似乎都是单人间。” 重点是:单人间里的单人床。 且不说这段时间的他实在不适合跟杨毓忻秉烛夜谈同塌而眠,单是这间屋子里头的床,就着实不适合躺上两个成年男人。一个人躺着倒是自在,但两个人躺着就不免肩膀压肩膀了。 所谓同塌而眠,床大一些,还能,咳,纯洁一点。可要是小一点,那就有点不好办了。 晚上挨得太近,他再日后所思夜有所梦,梦壮怂人胆,他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怎么办? 杨毓忻瞥了一眼那张足足比林徽末卧房中窄了三分之一的床榻,挑了挑眉,手一拂,那张房间配备的漆木雕花木床直接被他收入了纳戒之中。 林徽末:“???” 手掌再一翻,一张大床“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好在这个房间里有着相当严密的隔音阵法,无论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都无从得知。 林徽末:“!!!” 林徽末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张床,慢慢地张大嘴巴。 为何……为何这张床,看上去是如此熟悉?! 不不不,不仅床看上去熟悉,就连床上的被褥,他看着也眼熟啊。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道:“当初你不是说自己认床,每次出门的时候睡得都不好吗?” 林徽末微微怔住。最开始在外头跑的时候,林徽末确实有这个毛病。只是,多来几次之后,尤其在燎荒山脉里头寻灵草矿石的时候,别说认床,餐风露宿都是家常便饭,又谈什么认床不认床。 连床都没有啊。 这一点,他从未跟自家娘亲和弟弟提过。慢慢地回想一下,似乎是一年前的时候,他在阿忻那里蹭饭时随口提了这么一句。林徽末没有想到,就那么随口一句,杨毓忻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这回出门,把他的床都不忘随身携带。 咬了一下嘴唇,林徽末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说起来,当年晚上躺在客栈里头的木板床说什么也睡不着的时候,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以后多赚些灵石,换一个大一点空间的储物袋。以后再出门,务必要将自己的床带上。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当初那一点娇气也磨没了,林徽末也没再想这个问题。不成想,多年以后,阿忻倒是圆了他当初的梦想。 搔了搔下颌,林徽末不自觉笑弯了桃花眼,嘴上却道:“阿忻你就这么将我的床都收到了纳戒里头,若是方嬷嬷她们看到了,指不定受到什么惊吓呢。” 想象一下,负责收拾房间的侍女推门进到他的房间里,一抬头,咦,少爷的床怎么不见了!旋即一脸惊恐,这是进贼了吗?不偷金银,专偷床榻! 一想到那个情景,林徽末就笑弯了腰。 见林徽末笑得欢快,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眼带宠溺和纵容。而后,他开始铺床,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归拢一下枕头被子。 眼中满含的笑意,不知何时,渐渐收敛起来。 林徽末微怔地看着杨毓忻宛如羊脂白玉的手掌轻轻抚平锦被上的褶皱,那是弹琴吹箫的手,手指白皙而修长,好看得让人觉得除了文雅之事,做什么都是亵渎了这双手。 这世上,有谁铺床如抚琴弹剑,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徽末抬手按住胸口,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得越发快了起来。 林徽末瞧着杨毓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有些小绝望。 本来就光风霁月如谪仙履尘,偏偏还如此细心体贴,对他好到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会对杨毓忻心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一想到好友对他如此体贴温柔,他却心生邪念,简直就是辜负了他对自己的好,林徽末不禁脸色发白,忍不住暗自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 杨毓忻一回头,就见林徽末脸色有些糟糕地站在那里,不禁一愣,忙快步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关切地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徽末嘴里泛苦,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觊觎好友而忍不住心里内疚。他干笑一下,尽量不着痕迹地挣开杨毓忻的手,笑容有些僵硬地扯来弟弟做挡箭牌,道:“就是有些不放心真真。我先去看看他。” 杨毓忻微微眯起眼睛:“哦?” 林徽末冲杨毓忻努力地笑,而后倒退一步,又倒退一步。霍地转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就是过去瞧瞧他,一会儿就回来”,然后门就被飞速地阖上了。 徒留杨毓忻站在原地,脸色渐渐沉下。 林徽真,又是林徽真! 那个林徽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阿末少挂心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真相帝了的安于歌# 安于歌:╭(╯^╰)╮我就看着你们作 第53章 11111 完全不知道自家亲哥又在杨毓忻那里给他拉了一回仇恨, 此时压根没在房间, 而是在坊市中左顾右盼,看什么都稀奇的林徽真忽然打了个冷战,脚下一顿, 神情间有些惊疑不定。他搓了搓手臂,喃喃道:“奇怪,这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飞舟停驻的方向,距离飞舟出发上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这个坊市不大, 他绕一圈, 随便买点东西就回去。当初杨毓忻给他那一匣子上品灵石还有一大半, 虽然这灵石有些烫手,但想到自己如今是魔尊手底下的一名员工, 这些灵石完全可以当做是工资,林徽真也就心安理得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飞舟里头的空气循环如何。如今跟他灵魂绑定的仙府里头堆了不少他从自家厨房里头顺来的调料, 锅碗瓢盆也不少。要不是那座仙府里头暂时进不来除他以外的活物,他早就往里头先塞几只鸡鸭了。他可以在这坊市里头好好转转, 看看有没有妖兽肉卖。要是有, 这几天倒是可以试试在飞舟里头烧烤。 琢磨着撸串的事情, 林徽真一边走, 一边转过头,然后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嘶!” “哎呦。” 第一声是林徽真发出来的。有什么东西正好烫到了他的脖子,疼得他一缩脖, 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痛处。而第二声是和林徽真撞了个满怀的倒霉蛋发出来的。林徽真好歹是站稳了,但那人却是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手边散落了一地……烤串。 显然,方才烫了林徽真一下的,正是其中某根热腾腾刚烤完的肉串。 “啊——!!”那人一脸的震惊悲愤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烤串,悲痛欲绝地喊道:“我的烤串!!!” 林徽真:“!!!” 刚想到烤串,眼前就有一地因为他不能吃了的烤串,林徽真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抱歉。”林徽真挠了挠有些疼痒的颈侧,蹲下身将散落一地,沾满灰尘的烤串一一捡了起来。林徽真的鼻子动了动,眼睛蓦地一亮,好香!旋即有些可惜地看着这一串串沾满了灰尘无法入口的烤串,心中忽然与这个痛失烤串的倒霉蛋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闻着这么香,一看就非常好吃。 充满遗憾的目光对着手上的烤串看了又看,林徽真这才抬眼看向那个一脸悲愤瞅着地面的人。只见那人年岁和他相仿,少年模样,炼气六层的修为。一身青色短打,黑发绑成马尾,相貌很是俊秀。他眼下正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地上的烤串,顿时让林徽真心中的负罪感暴增。 要不是他方才走神了,也不至于撞到人。 “那个……”林徽真挠了挠头发,诚恳地道:“对不住,是我走路没留神,撞到了你。” 却见那少年目光悲切地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十分不舍地看了一眼烤串,很是艰难地道:“……算了。”指了指脖子,“你脖子那里红得厉害,应该是被我烫到的……” 林徽真一听,更加内疚了。他一筑基修士,就这么一点烫伤,不到半天就能好全。瞅了瞅这堆撇除了灰尘香味极为诱人的烤串,林徽真咽了咽口水,先将这些不能吃的扔掉,而后一把将那个少年抓住,毅然决然地道:“这些烤串你是在哪里买的?带我去,你损失了多少,我都赔给你!” “不……”少年刚想拒绝,但愧疚心外加馋虫发作的林徽真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冲进了坊市中,一边走,一边道:“没事没事,这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正好我对这些吃食也很感兴趣,你就当做一回向导,帮忙引个路吧。” “那……好吧。”似是耐不住别人的请求,少年抿了下嘴角,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 “好嘞。”林徽真眼睛一亮,拽着人就冲了过去,还不忘介绍一下自己:“对了,我叫林徽真,浙国秣陵人士,眼下正准备去天华门参加弟子大选。” “天华门……”少年歪了歪头,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道:“我名甄荟,泽国人士,也准备去天华门拜师。”他笑弯了眼睛,“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咱们还能当上师兄弟呢。”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罩着你。”林徽真拍了拍胸膛,“大言不惭”地道。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 林徽真简直神清气爽,这一定就是所谓的主角虎躯一震,小弟纷至沓来吧。这小少年虽然看上去修为不高,但林徽真却觉得,能和他有一个爱好——撸串——的小少年,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 甄荟之前买的烤串就在坊市的东北角。 那里黑烟缭绕,烤香四溢。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就身处其中,上衣褪下绑在腰上,赤-裸着古铜色的胸膛,明晃晃的八块腹肌,粗壮的手臂可谓是肌肉遒劲。他的身前摆着一个玄铁烤架,上面架着一排肉串,还有一只羊腿,下面燃烧着的火焰则是蓝中带红,时而如水一般流淌,时而窜起发出“噼啵”的声响。 林徽真目瞪口呆。 倒不是因为这个修士在坊市中烧烤的行为半点也不符合修士高贵出尘死讲究的行事作风,而是……那位有着八块腹肌,身板壮得能塞进两个他,脚边甚至还堆着一只死羊的修士……是个光头! 当然,并不是说出了和尚以外就不许别的修士在炎炎夏日选择这么一个凉爽的发型,但问题是,这位无比闪亮的脑袋瓜上有着明晃晃的九个戒疤。 那是个和尚! 那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和尚! 那是一个肌肉发达,正在卖羊肉串的和尚! 最重要的是—— 林徽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手艺,该死得好! 林徽真扑到摊位前,眼睛锃亮,大声道:“老板,先来二十串!” 那和尚眼皮子不抬,他兀自翻烤着肉串,淡淡道:“四块下品灵石。” 林徽真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道:“这么贵?!” 别看下品灵石是修真界流通的价值最低的货币,但哪怕一块下品灵石都得用一千两白银来兑换,这么一点点肉就要四千两白银,这也太黑了。 这一回,和尚终于抬眼看向林徽真了。不过他的语气相当平淡,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意味。 “檀越可以不买。” 不买…… 林徽真咽了咽口水,他平生爱好,撸串可谓是其中之一,但从来没有那么一种烤串,让他闻着就按耐不住。如果不是眼前的和尚是明晃晃的金丹期,正在烤串的火焰也不像是凡品,他都想要质问—— 这些烤串究竟加了什么添加剂?!为什么闻上去那么香! 不不不,现在不是他想不想要吃烤串的问题,而是他正在试图弥补甄荟的损失。这是正事,绝不是他馋虫发作了。 林徽真一咬牙,一狠心,拿出来四块下品灵石,往那和尚身边的铜盘上一拍,“买了!” 二十串烤肉到手,林徽真肉疼地看着每一串上那么零星四块的烤肉,将烤串拿来跟甄荟一分。 一口下去,林徽真的眼睛都要冒出小星星了。 “虽然贵……但是值得啊。” 林徽真飞快地啃肉,很快就啃完了手头的十串,而后目光亮晶晶地看向正在烤着的羊腿。噫,那和尚正在往羊腿上刷蜂蜜,那香味一下子就爆了开来,勾得林徽真口水哗哗直淌。 好吃到这份上,林徽真也不去想添加剂的问题了。 “老板,这羊腿多少灵石?” “一块中品灵石。”那和尚终于正眼瞧了瞧林徽真,大抵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少年,消费能力似乎不错,语气也不像是方才那样漫不经心。 真特么的贵啊,这酒肉和尚简直造孽。 林徽真瞅了瞅地上那只全须全尾还没有被肢解的……嗯,应该是羊吧。论长相,它有几分像是山羊,但比他见过的山羊长相凶残多了。它固然通体雪白,羊毛顺滑,但看看那宛如利刃一般直挺挺的雪白尖角,呲在嘴边的两根獠牙利齿,死不瞑目的血红色眼珠子,这只羊就不是一般的羊! 这是一只凶兽,林徽真在野外单独遇到都得跪的凶、妖兽。 不过,更凶残的应该是这个酒肉和尚。 林徽真飞快地眨巴一下眼睛,下意识瞄了一眼那和尚蒲扇似的手掌。这头不知品种羊死于脑部重击,整个养头骨都凹陷了下去,隐约……是个拳头印? 见林徽真的目光往他脚边的死羊上瞄,那和尚用脚尖踢了踢这头已经死透了的寒山羊,道:“这是妖丹二转的寒山羊,死期就在前天,贫僧以法力禁锢其血肉之内的血气精华,吃了它的血肉能够增进修为。但这不是重点……” 那和尚挑了挑嘴角,缓缓道:“重点是,寒山羊肉质之鲜美,无论是烤、蒸还是煮,都是绝顶的享受。在美食榜上,寒山羊仅次于羽青鹄和深海龙鱼,位列三甲!” “寒山羊?美食榜?”林徽真愣愣地瞅着这头死羊,咂咂嘴,他的嘴里还残留着方才让他味蕾为之战栗疯狂的滋味,再看看这和尚笃定的神情,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寒山羊。 一旁的甄荟歪了歪头,一脸疑惑,然后很实诚地说道:“这个榜单没有听说过哎。”他刚才会买,是因为路过的时候味道实在是香。他年纪小,还没有辟谷,再加上手头阔绰,买一些尝尝鲜倒是没有压力。只是想着五谷杂粮牲畜血肉都含有杂质,于修行不利,这才控制着没有多买。 看看路过的修士就知道了,他们都在绕着这里走。 再者,虽然修真界里头有各种榜单,什么美人榜、天骄榜、兵器榜,往往就因为榜单排名就能够杀得腥风血雨。甄荟哪怕没有熟记各种榜单排名,但流传在外的有没有这个美食榜,他还是有底气发言的。 “孤陋寡闻。”和尚目光睥睨,宛如行走在滔天海浪中的强者,不论风雨都自有一番从容气魄,淡淡道:“这是贫僧吃遍天下美食后,精心排列的榜单。” 林徽真&甄荟:“………………” 作者有话要说:  林弟弟:撸串,撸串,我爱撸串,撸串让我快乐(?﹃?) * 伤心,难过,买的米兰花死掉了/(ㄒoㄒ)/~~虽然本质上是一个仙人掌也能养死的渣渣,但养米兰的时候明明辣么用心,捶地 * sou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的地雷,(づ ̄ 3 ̄)づ 谢谢亲们的营养液~(*  ̄3)(ε ̄ *) 读者“谁之过”,灌溉营养液+102017-06-20 08:53:06 读者“安格尔”,灌溉营养液+102017-06-20 07:00:51 读者“亲嘴烧”,灌溉营养液+12017-06-20 00:47:42 读者“Linch ZHANG”,灌溉营养液+102017-06-19 22:46:19 读者“藍調、社”,灌溉营养液+102017-06-19 22:27:29 读者“风枫”,灌溉营养液+62017-06-19 20:35:49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2017-06-19 17:50:51 读者“小铜安安”,灌溉营养液+12017-06-19 17:03:13 读者“水尤清冽”,灌溉营养液+102017-06-19 13:37:2 第54章 1111 “怎么样, 小檀越?”那和尚给烤架上的羊腿翻了个身, “噼啵”一声,浓烈的香气炸开,无声地诱惑, “看在小檀越你又识货又有诚心的份上,原价五十块中品灵石的寒山羊,只卖你四十五块中品灵石,如何?” 林徽真一呆,他被这高昂的价格给震到了。然后瞪圆了一双猫眼, 直跳脚, 道:“四十五块中品灵石, 你抢灵石啊!!” “非也非也。”和尚认真地解释道:“原价是五十块灵石,贫僧已经给小檀越你一个优惠价了。” 林徽真一脸的扭曲, 屁的优惠价!四十五块中品灵石,比他们这一回贵得要死的船票还贵出一大截。哪怕他储物袋里有足够的灵石,但买这么贵的玩意儿回去。再好吃, 他买回去还不是得挨削! 那和尚见状,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叹息道:“唉, 看来檀越终究不是有缘人。哎, 天下之大, 究竟何人才是贫僧的知音……” 还没有感慨完,一个声音在林徽真的身后响起,清朗而带着细微的疑惑:“这是寒山羊?” 林徽真倏地扭头, 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高了他一头的青年,相貌清俊,如芝兰玉树,不是他哥又是何人。再往后瞄一眼,那个背对着他们,正在一处摊位前询问着什么的人,不就是让他避之不及的大魔王吗。 林徽真顿时有一种乱花灵石被抓包的忐忑不安。 林徽末来得有些晚,他并没有听到和尚的报价,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感慨。他只睁大着眼睛看着地上那只寒山羊,忍不住俯下身,抚摸了一下那根宛如玉石一般闪烁着森冷寒光的犄角。 “《异物志》有载:南海有山,名曰寒山。山有异兽,类羊,故名寒山羊。其性戾弑杀,天赋属水,生即为妖丹一转。”林徽末慢慢道出记忆中典籍记载的内容,眼眸明亮,“然其肉鲜味美,可堪龙肝凤胆,也不知是否真如记载的那般美味。” 身为一个老餮,林徽末当年在通读修真界必学的几本书之一《异物志》的时候,想的完全不是这些妖兽如何如何可怕,而是……其中寥寥的几个记载中注明了“味鲜”的异兽,他好想尝一尝啊。 那和尚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看着林徽末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什么稀罕物。他也顾不上烤架上的羊腿肉串,油乎乎的手掌就是一拍大腿,高声道:“吾道不孤也!这位檀越,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欲往何去?” 在林徽真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方才还对他爱搭不惜理的和尚直接冲到了他哥面前,伸手就想拉人。其热情的模样,看得林徽末都为之一怔,根本避无可避。 一方面是没有想到这个和尚会这么激动,另一方面则是,这和尚修为不凡,金丹期甩他好几个大境界,他根本就避不开。 就在那和尚的油爪子即将抓住林徽末的手,来一场执手相看泪眼……咳,同道之人大会师的时候,林徽末的腰上一紧,一只手伸了过来,揽住了他的腰部,直接将人往后一拽。 和尚扑了个空。 而林徽末则一个踉跄,被迫后退了三步,撞进了杨毓忻的怀里。 “没事吧?”即使出手免除了林徽末被熊扑的危机,杨毓忻看都不看那个激动得过了头的和尚,微微低头看向被他勒在怀里的林徽末,低声问道。 林徽末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道:“没事。” 而后,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挣开杨毓忻搭在他腰上的手掌,林徽末努力笑得自然,尽量不去看杨毓忻。他的衣裳并不单薄,而杨毓忻的体温也不见得多高,甚至因为当初灵根为冰的缘故,他的体温要比寻常人低一些。但林徽末却觉得,他的手烫得很,隔着衣裳直接传递到了他的皮肤上。 一意识到这些,林徽末就忍不住去想今天晚上可能出现的情景,看到寒山羊的见猎心喜顿时去了三分,有些担心晚上同塌而眠的时候,睡熟了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待得第二日醒来,身体再起了什么反应,那还不得尴尬死了。 要不,他干脆在飞舟上闭关五天得了。 林徽末心里是一团乱麻,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自然而然挣开杨毓忻的手掌时,那双琥珀色的凤眸骤然暗沉下来的模样。哪怕只是一瞬,却是十足的危险。 “哎呀,杨檀越,你这是做什么!”和尚看向杨毓忻,认真地道:“贫僧只是想对这位檀越一见如故想要交个朋友而已。” 他的话,顿时让在场众人纷纷看向杨毓忻,那意思,认识的人? 杨毓忻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很想拉上人转身就走,但一想到这个和尚的身份来历以及他可能带来的东西,杨毓忻叹了口气,缓缓道:“尹东城。” 和尚先是瞪着眼睛一脸纳罕地看着杨毓忻,他完全没有想到杨毓忻竟然会回他的话。而后一脸感慨地掏了掏耳朵,长叹一声,道:“时至今日,这个名字也就能够从杨檀越口中听到了。阿弥那个陀佛,自从贫僧皈依我佛,诚心侍奉佛祖之后,连父母家人都只称呼贫僧‘不戒’了。” 众人:诚心侍奉佛祖……?这酒肉和尚哪里来的信心? “哦,你法号不戒啊。” 杨毓忻一脸漠然。 不戒和尚尹东城:“………………” 说来这个尹东城,与杨毓忻也算是旧识。毕竟,尹东城出身的东城尹家,正是依附于杨家的世家之一。如果将尹东城跟着尹家主去杨家时与杨毓忻见过那几回当做交情的话,尹东城也算是……看着杨毓忻长大的。 东城尹家人以食入道,所行之道虽然在修真界大部分人看来是小道,但大道三千,尹家老祖凭着这小道走出了今日的出窍期,便无人再敢小觑食修。 尹东城,便是尹家家主的长子。 尹家东城为尊,虽然长子取名东城有些取巧,但未尝不是对尹东城充满了期许之意。而他也没有辜负尹家主的期待,木水双灵根,虽不是上上等,但木水之气有利于食材的保鲜,未尝不是走食修一道的好资质。再者,他还有一条皇帝舌,对食物的品鉴可谓是天生的大家。 会吃又会做,那段时期,尹家主对尹东城可谓是满怀着期望,就指望着他将食修一道发扬光大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尹东城刚晋开光期不久,有一个云游僧人途径东城,碰巧见到了尹东城。 然后就不得了了。 那云游僧人看着尹东城的目光之火热,眼眸之明亮,要不是眼前这位穿着破烂袈-裟的云游僧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亮出的钵盂带着梵音寺的莲花梵印,他早就被尹家主打出去了。 后来方知,这个毫不起眼的云游僧人乃是梵音寺主持方丈的师弟法明,合体期佛修大能,修真界里头数一数二的强大修士。他来到杨家,目的就是想要将尹东城收为亲传弟子。 当时,尹家上下都想疯了。 合体期的大能主动收徒,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问题是,那位大能出身佛门,所收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会是佛门弟子,而尹东城被寄予了厚望,是杨家未来的家主,那这馅饼里头就是夹着玻璃碴了。 哪怕梵音寺乃是正道一品宗门,其底蕴之深十个尹家都不及百分之一,若能跟梵音寺搭上关系,对尹家的发展相当有利,但谁家父母舍得自家儿子去当和尚啊。 再者说,尹家也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一开始,尹家是拒绝的。 只是,法明却不愿放弃。要是尹东城只是普普通通有慧根佛性的修士,他也不至于如此。毕竟,修真界里头不乏有慧根的好苗子,可谁也不能强迫他们修佛不是吗。 但问题是,尹东城不同! 佛修有特殊的法门,他们看人看物的时候,与一般修士不同。所以,其他修士没看出尹东城有什么稀奇,但在法明的眼中,这个青年整个人都笼罩在浓郁的金色佛光之中,其佛光之盛,堪比他如今已经洞虚期的师尊,梵音寺前代方丈。 再听说尹东城的生辰乃是四月初八,为佛诞日,分明就是上界佛陀转世,哪怕法明自知唐突,却也无论如何不想放过梵音寺的未来佛子。 为此,法明在东城一住三年,终于如愿将尹东城带回梵音寺,收入自己门下。许是尹东城当真天生佛修苗子,入门二十三载,一路从开光飙升至如今的金丹中期,被梵音寺奉为佛子,亦是这一代梵音寺最出色的弟子。 只是,瞧着这个光着膀子烤羊肉串的大和尚,任谁能想到这会是梵音寺最出色的新秀弟子? 杨毓忻冷漠脸,饶是他冷心冷情如此,也不禁同情一下梵音寺。 当初那么热切地将人弄进门来,有没有想到现在今日情景? 不戒和尚决定不理会那个打小就不讨喜的杨毓忻,他只看向林徽末,单手竖起,口诵佛号:“阿弥那个陀佛,敢问这位檀越名讳?” 林徽末:“……在下林徽末,见过大师。” “哦,林檀越。”不戒和尚笑眯眯地看向林徽末,略一弯腰,蒲扇似的手掌拽着寒山羊的犄角就将整只死羊都提溜起来,前后展示了一下,道:“檀越请看,这只寒山羊妖丹乃是二转,虽死了两日,但一身血肉精华仍存十之七八,无损于肉质的鲜美。这羊头,可以红焖。羊腿烤了最为酥脆可口……” 不戒和尚比量着寒山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如数家珍事无巨细地介绍着做法和口感,林徽末一开始嘴角还忍不住抽搐,但后期,他却是越听越入神,神情间也带上了向往之意。 老餮爱美食,这没毛病。 林徽真默默扭头,呔!哪家庙里出来的和尚,佛祖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林徽末听得认真,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就随着不戒和尚的手掌动作,不时地还点了一下头。虽然他不会做菜,但多听听总是没错的。 ……直到,那和尚提起寒山羊的一条羊后腿,将后腿之间的某物展示给林徽末看,振振有词地道:“还有羊鞭,品质绝对上上等,可比虎鞭什么的强多了。来一碗鹿茸炖鞭腰,保你龙精虎猛金枪不倒……” “停停停!”林徽末涨红了脸,猛地摆手。他抹了一把脸,几乎不敢回头瞧一瞧杨毓忻的表情,干巴巴地道:“大师,我明白了。” 林徽真死鱼眼,他没能忍住,道:“大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戒和尚看了一眼林徽真,“啧”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无他,经验之谈而已。” 林徽真:淫-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戒和尚:即使佛祖将我贫僧抢去当了和尚,贫僧的心一直是向着厨神哒╭(╯^╰)╮ 话说,当年一直以为羊鞭是羊尾巴o(╯□╰)o sou扔了1个地雷,虎摸亲,么么哒~ 严肃脸,话说仙人掌是怎么养的呢,那是被我溺爱死的= =每天都不忘浇浇水,于是,烂根了o(╯□╰)o米兰是肿么挂的呢?怕烂根少浇水,于是人家干巴死了OTZ 第55章 111 林徽末一脸木然, 本来不戒和尚前面介绍了那么多, 他是越听越心动。可他最后非要来个重点介绍那什么羊鞭,虽然男人都知道都明白那效用,对吃那玩意儿也没什么忌讳。可偏偏, 这和尚就在杨毓忻的面前这么大剌剌地指着那羊鞭,且不说他家阿忻如仙履尘一般的人物,和这什么羊鞭有着多么大的隔阂。单是他最近对阿忻不可说的心思,他就办不到在阿忻面前买下这只寒山羊。 这是在是…… 林徽末的脸上阵红阵白。 就在林徽末绞尽脑汁想着措辞,好快快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 一块灵石从他身后嗖地一下扔了过来, 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淡淡道:“买了。” 不戒和尚抬手就将灵石接住, 掂了掂,好家伙, 是一块上品灵石。他不禁拍了拍羊大腿,大声道:“都归你了。” 众人:“!!!” 林徽末霍地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那一身云锦白衣, 那昳丽极盛的容貌,那淡漠出尘的气质。就是他, 买了一头带着羊鞭的寒山羊! 杨毓忻上前一步, 手一拂, 直接将这头寒山羊扔进了纳戒之中。而后冲不戒和尚伸出手, 道:“菜谱。” 不戒和尚微微眯起了眼睛,道:“贫僧的食谱,可是很贵的。” 杨毓忻向不戒和尚要的菜谱, 自然不是凡间烹饪菜肴的方法,而是尹家秘传的,既能够保证食物的美味,还能够尽最大可能挽回食材中灵气的方法。就像是这只寒山羊,哪怕血肉中蕴含着血气精华,但没有精妙的手法,修士最多只能够吸收十之一二。可若是经由尹家人处理,便能够提升至十之三四,甚至五六。 杨毓忻嘴角一挑,从容道:“只要你叫得出价。” 不戒和尚咂咂嘴,仰脸想了想,冲杨毓忻伸手,道:“有空白玉简吗?” 玉简扔过去。 不戒和尚将玉简贴在额头上,神识一动,刚想将烹饪寒山羊各个部位的菜谱刻印在玉简中,一个声音传音入密而来,是杨毓忻。 “再来几个酿酒的方子,越多越好。”顿了一下,“价码好说。” 不戒和尚狐疑地看了一眼杨毓忻,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特地传音了酿酒的方子而不是直接开口。好吧,从来对口腹之欲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当年小娃娃年纪的杨毓忻面对他精心烹饪出来的美食却仍是那么一张死人脸,让当时还年轻气盛的他气得肝疼,赌咒要做出让那死小子心悦诚服菜肴……啧啧,这才二十几年,那小子竟然转头向他讨菜谱方子了。 该不会三年前的蚀灵藤将他脑子给搞坏了吧? 不戒和尚不靠谱地猜测着。 很快就将寒山羊的种种烹饪菜谱刻进了玉简中,还没忘将他这些年修炼之余琢磨出来的酿酒方子一并加了进去。不戒和尚一面揉了揉额角,一面将玉简递给杨毓忻,口中道:“贫僧的方子可都是独家出品,贵得很。看在你我也算是旧识的份上,这些方子不外传,贫僧只要……” 话还没有说完,那枚玉简却被怼回了他的面前。 不戒和尚一愣,看向杨毓忻,这是干啥?反悔了不成? 却见杨毓忻凤眸冰冷,淡淡道:“少了。” “啥?”不戒和尚一愣,他往这么一个玉简一股脑塞了三十五个方子,二十五种不同烹饪寒山羊的方法,十种酿酒的方子,这还少? 杨毓忻嘴唇紧抿,传音道:“羊鞭的没有。” 不戒和尚:“………………” 他习惯于将食材的每一个部分挖掘出绝顶的美味,羊鞭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他瞧着杨毓忻那冷冷淡淡的样子,与羊鞭的风格可谓是半点也不搭。本以为烹饪羊鞭的方子给了他也是白费,所以就贴心地没有加进去。可万万没有想到,杨毓忻他竟然首要地关注了羊鞭方子在不在…… 不戒和尚一直游刃有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瞠目结舌地看向杨毓忻,仿佛在看着某个怪物一样。 满打满算也就三年没有见过面,这个杨毓忻究竟是怎么了?! 不戒和尚缓缓地,缓缓地将玉简再次贴在额头处,扒拉了一下羊鞭的处理方子,默默地输进了玉简中。 这一回,杨毓忻才满意地颔首,将玉简也一同收入了纳戒之中,冲不戒和尚道:“说出你的价码吧。” 不戒和尚只抬手扶额,道:“贫僧的头有些疼,暂时想不到什么价码。这样吧,等贫僧日后想到了,再找檀越兑现。” 听了不戒和尚的话,杨毓忻没有什么表情,从方才就耳朵通红脸色变了又变的林徽末霍地看向不戒和尚,那目光……简直就像是在防狼一般,充满了强烈的审视意味。他抬手就抓住了杨毓忻的手,低声道:“阿忻……” 这种暂时想不到,日后再兑现什么的,简直就像是在挖坑。 这和尚虽然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但万一呢? 万一让阿忻自残自尽怎么办?! 修士的诺言不能随便下,否则日后修行,心魔缠身,天劫难渡。 杨毓忻手腕一转,反手就将林徽末送上门的手掌握在手心里。他看着林徽末紧绷的神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温声道:“放心。” 而后,他看向不戒和尚,看向林徽末的那点温情,在侧头的片刻之间就消失得半点不剩,只冷冷地看向不戒和尚。 不戒和尚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佛门的清规戒律,除了女色以外,其余的他都破得七七八八了。但他自认还是个好人好不?被人这么盯着,不戒和尚都想要念叨“阿弥那个陀佛”了。 “贫僧保证,一定会是在杨檀越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杨毓忻和羊鞭不得不说的故事,实在不是提价码的好时机。 杨毓忻点了点头,道:“可。” 算是应了不戒和尚的条件。 而后,杨毓忻眼睛一扫,看向烤架上裹着一层蜂蜜炙烤着的羊腿。 不戒和尚立刻将羊腿奉上。 “一个上品灵石买下那只寒山羊,是贫僧大赚,这只羊腿就附赠几位了。” 不戒和尚串羊腿的手法巧妙,紫竹签子坚硬无比,纵穿进腿骨之中,牢牢地将羊腿固定在竹签子上,也没有伤到肉质分毫。 杨毓忻伸手接过羊腿,看了一眼烤架下蓝中带红的火焰。 那是水中火,是天地所出的一味异火。 说起来,他也应该寻一味异火,日后给阿末开炉炼器的时候,品质才能够臻于完美。再者,看水中火烤羊腿的模样,烹饪上想来也有独到之处。 再一次将寻找异火的事情提上日程,杨毓忻看向林徽末,抬手掰开他的手指,将烤羊腿往他手中一放,顺便拢起了他的手指。 林徽末看了一眼这烤得焦黄,香气四溢,近距离能够勾得胃都拧在一起的烤羊腿。他刚想说什么,下一刻杨毓忻的动作就硬生生让他把话噎在了喉咙里。 杨毓忻俯下身,就着林徽末的手,咬了一口那个烤羊腿。他的动作极为优雅,如同品鉴珍馐一般,只让林徽末身体一僵的是,杨毓忻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他的嘴唇蹭了一下他的手背。 似乎,挺软的? 虽然没有沾到油,但是林徽末却有一种十分想将手缩回来,并狠狠蹭一下衣服的冲动。 不戒和尚:贫僧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林徽真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穿了一本盗版书后,林徽真看人看物的目光都是全新的。尤其看他哥的时候,能将本书最大的反派收拾得服服帖帖,称兄道弟,兄弟情深,看得他这个亲弟弟都觉得自己可能是他娘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话说,他哥才是这本盗版书的主角吧? 林徽真默默仰脸望天,而他,只是一个已经过了气的前主角。 林徽真满心感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新认的小兄弟甄荟在杨毓忻和林徽末出现后神情微变,而后整个人都显得木讷起来,完全没有方才的灵动。 杨毓忻直起身体,柔软的舌尖将唇边咬着的肉块卷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还能下口。”轻描淡写地评价一下不戒和尚的手艺,杨毓忻将烤羊腿往林徽末那里推了推,“你今早什么都没有用,先吃点垫垫。” 林徽末慢慢地低下头,看着焦黄的烤羊腿上那个明晃晃的牙印。 唔,阿忻的牙齿整齐,牙印也挺好看。 ……呸!他想什么呢。 林徽末抽了抽嘴角,他下意识看向林徽真,道:“真真,你……” 他家小弟从小就对烧烤类的食物情有独钟,他过来的时候又是围着这个摊位,想必他对这烤羊腿十分感兴趣才对。 虽然他平日里经常以逗弄自家小弟为乐,但本质上是相当爱护弟弟的兄长,有好东西想来不吝往他弟弟那里塞。 杨毓忻的嘴角倏地拉平,他看了一眼林徽真,道:“阿真已经吃饱了,他手上还拿着签子呢。” 他特地给阿末买的,怎么可能让林徽真那小子吃到一点。平日里阿末对他的关心已经让他很不满了。 林徽真一个激灵,立刻摇了摇手中的签子,道:“我已经吃过啦。哥你没怎么吃早膳,快点垫垫肚子吧。大师傅的手艺可是相当好的。” 不戒和尚扭头看了一眼林徽真,点了点头,道:“看不出,小檀越,你的品位竟然也不错。” 林徽真死鱼眼:什么叫做“竟然也不错”? 林徽末只觉得手中这根羊腿着实烫手得很,尤其上头那个明晃晃的牙印。林徽末瞅了瞅杨毓忻,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却带着一丝期待,似乎是他赞赏的美味正等待着他有志一同的品尝。林徽末硬着头皮,低头咬了一口,而后眼睛蓦地一亮。 林徽末眸光熠熠,冲不戒和尚竖了根大拇指,“外焦内嫩,干酥不腻,大师果然好手艺!” 不戒和尚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来,对于一个厨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做出来的美食受到追捧赞誉更令他们高兴的事情。 林徽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哎呦喂,大师傅,虽然手艺是真不错,但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和尚,不是厨子了? 小心佛祖半夜入你梦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尹东城:我就是一个厨子,非得让我当和尚,我也很绝望啊o(╯□╰)o 佛祖在上,这人真的是杨毓忻,不会是被谁夺舍了吧,忒吓人了= = 话说,这两天一直是美食节目,好吧,是作者馋肉串了QAQ撸串撸串撸串 * sou扔了1个地雷,清樆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还有谢谢亲们的营养液~(*  ̄3)(ε ̄ *) 读者“君”,灌溉营养液+102017-06-22 00:04:54 读者“之之”,灌溉营养液+22017-06-21 21:38:03 读者“墨虞”,灌溉营养液+302017-06-21 16:30:23 读者“水尤清冽”,灌溉营养液+102017-06-21 14:30:44 读者“一只胖纸”,灌溉营养液+102017-06-21 12:06:42 第56章 11 不戒和尚是半点没有自己可能半天被佛祖敲门的不安, 或者说, 明明剃度出家,身为一个佛修却还活得如此特立独行,与他对旁人看法浑不在意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 哪怕不时有同门师叔师祖师兄师弟看着他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也别指望他会放弃食之一道的修行。 这一回他逮了两头寒山羊, 一头吃得七七八八还卖了一部分, 一头囫囵个卖给了杨毓忻, 他回山门的路费算是筹备出来了。虽然佛修出门在外,囊中羞涩的时候多会选择化缘,但另有一门生活手艺的不戒和尚还是比较倾向于暂时转职做个厨子赚灵石。 就像是现在,本想着赚个二十五块中品灵石当路费,转头就遇到了有钱人, 赚了一枚上品灵石不说, 还用菜谱酿酒方子换了杨毓忻的一个人情。 他看人素来准得很, 杨毓忻绝不会是池中之物,哪怕三年前被无数修士束手无策的蚀灵藤寄生的时候, 不戒和尚也不觉得这样就会将他摧毁。 拍了拍手, 不戒和尚开始收拾摊子。 他刷刷几下, 烤架铜盘等等用来摆摊的物件转瞬间就被收到了储物袋。而那团蓝中带红的异火也跳到他的掌心处, 闪动两下, 被不戒和尚往丹田一拍。 不戒和尚将系在腰上的衣服被重新穿戴好,这时候林徽真才发现,不戒和尚这一身僧袍相当有特色,一点也不朴素。 只见不戒和尚斜穿着一件玄黑色的僧袍, 宽袖束腰,领口衮着银边,腰上系着玄色金属腰带,身前腰后垂落着红色的绳结。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佛珠戴在颈上,长度垂至腰际。他的手上带着黑色无指手套,手背上镶嵌着银色金属莲花梵印,不知什么质地的紫黑色佛珠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匝,虎口处一匝,手腕上两匝。 他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珠串,眼眸微阖,下一刻,气质就是一变。 林徽真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那个混不吝的酒肉和尚只一眨眼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气质缥缈出尘,眼神悲悯的得道高僧,内心简直是日了狗。 不戒和尚双手合十,低颂佛号,缓缓道:“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贫僧先行一步,各位檀越,有缘再见。” 说完,不待众人回应,不戒和尚举步就向着坊市外走去,步子似慢实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戒和尚挥一挥衣袖,走得是干脆利落,潇洒得直让在场众人眼睛发直,唯有杨毓忻目光幽幽,根本没往不戒和尚那里瞄一眼,只静静地看着林徽末,眸中隐含着失望的情绪。 阿末方才那一口,十分精准地避开了他特地留下的牙印。 这是嫌弃他,嫌弃他,还是嫌弃他? 事实上,这只烤羊腿于林徽末而言就像是烫手山芋,没人的地方,他也就悄摸摸地啃了这只羊腿。但眼下杨毓忻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徽末哪里敢直接冲着那个地方来一口。 能忍着当众咬了一口,还是他实在不愿让别人,尤其是阿忻看出什么端倪才做出来的事情。如今咬也咬了,林徽末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油纸,将羊腿往里头一包,而后看着杨毓忻,干巴巴地解释道:“拿回去吃。” 杨毓忻没说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徽末暗暗舒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甄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复又看向林徽真,道:“真真,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是啊,哥。”林徽真转头将胳膊将甄荟肩膀上一搭,介绍道:“这是甄荟,也准备去天华门拜师,以后就是同门师兄弟啦。甄小弟,这是我哥林徽末,叫林大哥。” 林徽末嘴角一抽,这才见了人家几面,生辰八字换了吗,张口就叫人小弟。 甄荟抬头看了一眼林徽末,手指搓了搓袖角,小声道:“林大哥好。” 模样乖巧极了。 林徽末笑着颔首应了,转头看了一眼杨毓忻,见他压根就不往这边看,简直就在无声地拒绝和这个孩子打招呼,林徽末耸了耸肩,刚认识的小朋友和关系过硬的好兄弟,选谁根本不必思索。 不管怎么说,林徽末看这个甄荟倒是感觉挺面善,第一印象不错。 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个坊市的目的——找弟弟——林徽末冲林徽真摆了下手,道:“真真,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 “哦。”林徽真回头看了一眼甄荟,道:“一起吗?” 甄荟一愣,忙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今日的飞舟,明天才启程。” “没事,我在天华门等你。”林徽真笑了笑,眼角在瞥过甄荟的发顶,确定他比甄荟高了至少两寸的时候,笑容越发真挚灿烂起来。 长得顺眼,性格温顺,个头还比他矮,这简直是最好的小弟人选……咳,好吧,最近他这个主角似乎有些过气,还是老老实实地交朋友,别琢磨着小弟的问题吧。 林徽真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小惆怅。 甄荟也笑了一下,笑容灿烂,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两个小少年依依惜别,林徽末的目光在甄荟的脸上转了又转,心底那莫名的熟悉感越发重了起来。 却不知,待得他们三人离去之后,留在原地的甄荟缓缓敛去面上的表情,勾起的唇角抿直。那双方才看来还清透纯粹的眼眸,此刻竟是异常幽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三人离去的方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颈侧,缓缓淌下。看位置,竟与方才林徽真被竹签子扎的地方相同。 他的嘴唇微动,似在轻声自语。 “可恶,竟然将我的摄魂针反弹回来,究竟是什么古怪的法宝,竟然有此法力。” “杨毓忻竟然与林徽末相识,难怪当初……”含混地说出几个字,他的声线里带着森然,似在责问,“为什么你之前没有提起过?” “没用的废物。” “原来是坏在这一点上头,可恨!” 坊市热闹而喧哗,过往的修士相当多,但走在人群中的甄荟,却诡异得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修士的注意。 他的身体发出细小的噼啪声,面部的肌肉也在十分不自然的蠕动着。不过片刻的功-夫,若是林徽真在此,保准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他刚认识且观感极佳的小兄弟。 那个比林徽真还矮了两寸的个头此刻俨然和杨毓忻差不多高,那张青涩乖巧的面庞也变得成熟而英俊,只眉宇间的阴鸷极大地破坏了他五官的英俊。 “这一次,我不会输!” * 回到飞舟里,林徽真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林徽末深深地看了一眼明明付了灵石却空置着的某房间,而后默默地跟杨毓忻进了同一间房间。 入眼就是那张熟悉的床。 林徽末扭头坐在桌子旁,将那只烤羊腿从储物袋中取出来,而后掏出一把匕首,开始片羊肉。 林徽末的厨艺虽然一塌糊涂,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但是在刀工上,林徽末却十分有信心地表示,他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厨子。 林徽末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双竹筷,一双放在杨毓忻面前,一双则拿在他的手上。夹起一片烤羊肉放进口中,林徽末微微眯起了眼睛,寒山羊的肉质果然是他所食过肉类中最为鲜嫩的。 没了之前的尴尬不安,林徽末总算能够静下心来品尝美食。 林徽末看向杨毓忻,却见他坐在一旁,凤眸微阖,一手拿着一枚玉简贴在额头处,一手随意地摆在桌案上,手指微动,似在推算着什么。竹筷放在一旁,他根本没有动一下。 眨了眨眼睛,林徽末道:“阿忻,你这是……在看菜谱?” “嗯。”杨毓忻微微睁开眼。 林徽末有些不解,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下厨。”杨毓忻说的云淡风轻。 林徽末:“………………” 他的嘴角抽了抽,虽然杨毓忻向不戒和尚索取菜谱的时候,他也在场,但林徽末完全没有想到杨毓忻竟是打算亲身上阵。他下意识想象一下他这如仙履尘的好友站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颠大勺的情景,而后身影交替,又变成了方才光着膀子烤羊腿的和尚模样,顿时就是一激灵,狠狠地摇了一下脑袋,脱口道:“好端端的,阿忻你怎么对下厨起了兴趣?!” 他好友如此俊美出尘,哪个忍心看他在厨房里头忙活啊。 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末,要不是阿末在美食和美酒上如此执着,他哪里去琢磨这么麻烦的东西。他当初曾听柔姬说过,若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尤其阿末还是个相当重视口腹之欲的,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至于柔姬后半句,那什么“要是他不听话,果然还是揍一顿管用。一顿不管用的问题,一定是两顿的问题”,还是无视好了,杨毓忻可舍不得动林徽末一个手指头。 此刻,杨毓忻只是用着非常平淡的语气,就像是谈起今早吃了什么一般,淡淡道:“学会了给你做,不好吗?” 林徽末一怔,喉咙动了一下,心就像是被浸在了温水中一般。只是,温暖的同时,却也让他心底泛起微微的涩然。 阿忻对他太好,可他却…… 他根本就不值得阿忻待他如此。 他根本不敢想象,日后阿忻知晓了他对他的感情变了质,会是何等表情。 是愤怒?厌恶?还是不屑一顾的嗤笑? 放置在膝上的手指倏地攥紧,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处,片刻后,林徽末缓缓松开手指,撇了下嘴,神情与往常无异,道:“好是好,可是阿忻,怎么不是我学会给你做做尝尝?” 杨毓忻默了一下,而后缓缓道:“阿末,你有这份心就好。” 林徽末默默地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抿了一下嘴角,终是没忍心提起那碗熏得他作呕的醒酒汤。 虽然效果该死得好,只闻一下就让他无比清醒,但入口?还是免了吧。 当时他在屋里听阿末吐得挺惨。 显然也想到了当初的黑历史,林徽末默了一下,而后淡定地道:“都过去的事情,提来作甚。”顿了一下,林徽末补充道:“我就不会嫌弃阿忻的手艺,做成什么样我都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想法与实践完全是两码事,他就不相信,他这贵公子模样的好友在厨艺上的造诣能比他强。 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呢,多伤感情。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好,那就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脸,这是一只破军大师。 林弟弟苦逼脸:早就应该明白自己这个主角已经过气,尼玛什么小弟,这是个蛇蝎啊。 第57章 1 林徽末:“………………”为什么有一种好友挖了坑, 他非但没有绕着走,反而主动跳下去, 并且动手填了土的感觉? 林徽末深呼吸,他这都已经筑基了, 再怎么样, 也毒不死人吧?最多吐一阵,他身子骨还算强健,一两次还死不了人。 林徽末有些神思不属地夹了一片烤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好好珍惜今日的美食吧, 说不定日后他只能跟黑暗料理相依相伴了。 吃了两片羊肉, 林徽末见杨毓忻始终没有动筷子, 一直拿着玉简, 似乎就跟里面的菜谱杠上了。他没忍住, 抬手拿起他刚才放在杨毓忻面前的竹筷,夹起一片羊肉,递到杨毓忻嘴边, 道:“来, 阿忻, 张嘴。” 杨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 眼底依稀略过一丝笑意, 张口吃下,而后不客气地道:“再来一片。”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两只手同等灵活的好处了。 林徽末左右各拿着一双竹筷,自己吃和喂杨毓忻两不耽误,很快, 这一只烤羊腿就被两人消灭了。 靠在椅子上,林徽末回味着方才的美味,又想着阿忻纳戒里那头完整的寒山羊,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忽然想起了什么,林徽末直起身体,手肘杵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颌,看向杨毓忻,道:“说起来,那个甄荟小兄弟,我瞧着他有些眼熟,也不知在哪里见过。” 一说起甄荟,杨毓忻的神情微冷,淡淡道:“不必理会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徽末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杨毓忻,道:“阿忻,你认得他?” “不认识。”杨毓忻眼皮子不抬,一面慢条斯理地吸收着玉简里面的内容,一面分神回道:“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确实不认识那个小少年,也瞧不出他有什么问题。可他一看到他,无关相貌气质,他心底油然涌起的便是几乎满溢的杀意。要不是不想给林徽末留下动辄杀人心性暴戾的一面,方才在坊市他就要动手了。 林徽末一呆,“看他不顺眼?” 林徽末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得到这么一个任性的答案,不过转念一想,阿忻平时确实挺任性的。 “很奇怪?”杨毓忻有心让林徽末多了解自己几分,此刻也停下阅读玉简的动作,抬眸看向林徽末,认真地道:“我是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喜恶。” “比如你,阿末,从第一眼开始,我对你就不讨厌。” 林徽末嘴角一抽,下意识想起三年前自己无意中路过那条小巷,酒香四溢飘出高墙,他没能忍住诱-惑,爬了阿忻墙头的初见。应该说,幸亏当初阿忻对他的观感是不讨厌吗? 这段时间没少从柔姨那里听来阿忻少年三两事的林徽末,不知第几次感慨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不然,以着阿忻从小到大的性子,初见时若是心生恶感,恐怕他坟头的草都得三尺高了吧。 林徽末又想叹气了。以着杨毓忻那等眼睛不揉沙子的性格,若是知晓身为他友人的自己却对他生出不该有的情感,阿忻揍他一顿还好,若是从此割袍断义两不相干,林徽末的心都在抽搐。 情人虽然没有什么希望,但兄弟挚友这一层关系也不错。 比起日后再不相见,现在的日子虽然有些磨人,但在日后回想起来,未尝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他可算是第一个“睡”了阿忻的人呢。 林徽末苦中作乐,谁料下一刻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地道:“而现在,我很喜欢你。” 林徽末:“!!!” 林徽末怔怔地看向杨毓忻,见他人又阖上了凤眸,玉简贴在额头处,仿佛如一个炮仗扔进他的心底,差点就将他炸懵了的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一样。 一阵静默后,林徽末抬手掏了掏耳朵,日有所思的后果越来越严重了,现在他醒着也开始做梦了。 却不知凤眸阖上,看似认真阅读玉简内容的杨毓忻正以着神识小心地窥伺着林徽末,在“看”到林徽末掏耳朵的动作后,杨毓忻:“………………” 心塞! * 灵器级别的飞舟,飞起来自是又快又稳,还带着御风的屏障,离开船舱站在甲板上,眺望云海起伏,日破云霞,倒是不错的景色。 林徽末看了一回就没什么兴趣,林徽真倒是兴致勃勃,谁叫他之前被人带着御剑的时候光恐高晕剑了,这会儿站在飞舟上,他一点也没有晕眩的感觉,自是十分兴奋。 只是,每日的风景都是这浩渺云海,看多了,林徽真也没什么兴趣了。 如此,就过了五日。 第六日清晨,飞舟抵达了天华山脚下的留仙郡。 一行人走下飞舟,看着笼罩在熹微晨光中的小小郡县。 留仙郡并不大,遥遥看着,比起秣陵城还要小上许多,但房屋建筑却是鳞次栉比,没瞧见几家民居,反而一家家客栈连成了排,单是他们走过的这一条街上就有至少十家客栈。 街道两侧,还有不少修士在摆摊。每一个摊位都是一丈有余,上面摆着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矿石兽皮妖丹灵草丹药,种类繁多,不一而足,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物件的等级并不高,多是笼着灰色灵光,有些更是一丝灵光也无。而这些修士也大多炼气筑基前后的修为,多是天华门的外门弟子。 留仙郡是天华门登仙路的必经之地,即使不是大选之年,每年也有为数不少的修士凡人慕名而来。而今年是弟子大选之年,留仙郡内各家客栈更是早早爆满,一路走来,众人不时能够看到有人匆匆走进客栈,片刻后就脸色阴沉地从客栈中走出,显然是有灵石也无房可订。 每隔十年都有会这么一遭,留仙郡内的人也是见怪不怪,唯有没有订到房间的人兀自懊悔,没有早来几日。 安于歌却是早有准备。 早在他一年前下山历练,他便先去松峦峰找宋谷平师侄借了他在留仙郡的宅邸。 安于歌不曾对任何人言明的是,他这一次所谓的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寻找林徽真。为此,他走了不少林家村,还顺手解决了几个为祸一方的魔修。要不是这一次天海小秘境闹出来的事情不小,安于歌还真没法顺利在弟子大选前找到林徽真。 将开启宅邸的信物交给林徽末,安于歌看向杨毓忻,道:“杨兄,在下需得先回天枢殿见过师尊。你可是先往天华门一趟,见一见掌门师兄?” 杨毓忻这一回本就不是参加弟子大选的人,自然也无需等到七日后走登仙路上上天华门试炼。元婴修为放在外界都可以开宗立派了,在天华门亦可堪为一峰长老。 可若这个元婴期是杨毓忻,安于歌反倒觉得,掌门师兄并不会只给杨毓忻区区长老之位。以他的资质心性,不出十年就能够晋入化神,十二峰的峰主之位亦是够格。 如今天华门六殿十二峰,六殿殿主齐备,十二峰中,集仙峰、飞凤峰、起云峰和聚鹤峰的峰主之位却是空悬。杨毓忻的资质本就旁人可比,将他之前的修炼速度放慢十倍都是天璟大世界的天骄人物。有此资质修为,再加上背后的杨家,元婴之境入主一峰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天华门不仅和太禹杨家的联系加深,日后可守望相助,天华门本身的实力也会上一个台阶,巩固其道门之首的地位。 安于歌提议,杨毓忻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他本身对天华门并无多少憧憬向往之意,也早打算好了。哪怕背地里下黑手,也不能让阿末跟林徽真去一个峰。最好就像是安于歌说的,让林徽真拜入离祁真人门下,有安于歌在旁看着,别有事没事地麻烦阿末。 而他,阿末去哪个峰修行,他就跟过去挂个闲职长老的名头。日夜相伴,岂不快哉! 日夜相伴,杨毓忻不信,他就打动不了林徽末那个榆木疙瘩。 * 离开留仙郡,安于歌换上一件白底镶紫边的长袍。 天华门等级森严,门下弟子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执事弟子、宗室弟子和秘传弟子之分。 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自不必多说,所谓执事弟子,指的是天华门一般长老的弟子,宗室弟子则是六殿十二峰殿主峰主的亲传弟子,而秘传弟子,则是掌门亲传或是六殿十二峰内经历练被认定有资格角逐掌门之位的弟子。 安于歌师承离祁真人,乃是天枢殿殿主的亲传弟子,为宗室弟子。 天枢殿是六殿十二峰中最为特殊的一殿,别峰峰主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再有长老和普通弟子,数目不下一百之数。唯有天枢殿,满打满算,就只这师徒二人外加负责洒扫的童子,连个长老也没有。 不过以离祁真人正道第一人的名头,若真想收徒,恐怕这天枢峰都得被人挤满了。 每一次的弟子大选都有人希望离祁真人能够看上收徒,但次次失望而归,仿佛他此生有安于歌一个弟子便足矣。每当别人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安于歌都会笑得矜持,表示,缘分不到,师尊暂时没有看上的弟子,不代表日后没有。 可他心里却巴不得师尊仅他一个弟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才好。要不是不想堕了师尊的名头,安于歌甚至连离开天枢殿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两年的时间,回想起自己当初的种种行径,却恍如隔世一般。 安于歌心下叹息,而后在天枢殿正殿大门外跪下,俯首行礼,恭敬地道:“弟子安于歌,历练归来,拜见师尊。” 静默片刻后,天枢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人缓步走出大殿,清冷的声音响起,淡淡道:“起来吧。” “是,师尊。” 安于歌起身,恭恭敬敬地立于离祁真人的身前,唇畔带笑,曾经求而不得进而几成心魔的执念已经褪去,只化为最为纯粹的师徒温情,坦然地看向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尊。 现如今唯一一个晋入大乘期的修士,公认的正道第一人。 离祁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我又一回来啦~ boss的非正式表白,被林哥当成自己幻听了o(╯□╰)o boss: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58章 11 以玉冠束起的长发是白色的, 并非凡间垂暮之年死气沉沉的颜色, 而是纯净如昆仑山上终年不融冰雪一般的无垢雪色,干净冷彻。他的相貌无疑是俊美的, 修士在晋入大乘期后便有寿元四千载,离祁真人的年岁尚不及其中的三分之一,是当世最有可能晋入渡劫期的修士。比起与他同辈还苦苦挣扎在出窍、化神的修士, 除了一头霜雪长发, 离祁真人看上去比他的徒儿也大不了几岁。 只是,一双黑眸早早勘破世事, 清冷透彻至极, 自不似那些不足百岁的年轻修士。往往一眼便让人心生畏惧,仿佛心底种种皆被这双眼眸看透。 曾有一段时间, 安于歌几乎不敢与自家师尊对视, 唯有心底的龌龊让他看透,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中会浮现失望之意。 好在如今,他真正放下,也能够坦然直视他的师尊。 “你受伤了?”离祁真人忽然道,随意一拂袖, 安于歌右手袍袖被劲风卷开,露出泛着紫黑色的手臂。 “小伤而已。”安于歌手腕一振, 袍袖垂下,掩去了手臂上的紫黑色。 他这一路历练,意在寻人,亦有心磨炼剑意, 遇到为祸一方的魔修时自不吝动手。剑意虽有破万法之力,但他重塑根基不久,修为从金丹中期掉到金丹初期,虽战力反而上了一个台阶,但对上一些金丹中期、后期的魔修时自不能毫发无损。 他这伤势还是在泽国南边一个叫林家村的地方,跟一个尸傀派魔修动手所致。没来得及将伤势养好,天海小秘境之事爆发,他急着向天泽海赶就没有养伤。 好在,伤势并无大碍,剑意盈身,那个魔修的毒还需一段时日就能够排净。而他也找到了师尊的小徒弟,虽然相貌稚嫩许多,但眉眼间,依稀是梦境中的模样。 人没有找错,心性却是好了许多,许是因为他这一回没有因天海小秘境一事家破人亡吧。 比起这些,他这点小伤,着实不算什么。 “自己的身体,怎可轻忽。”离祁真人眉头一蹙,低声训斥道。不待安于歌回答,离祁真人抬手就挽起了他那只袍袖,手掌覆在紫黑色的手臂上。 安于歌只感觉一股暖流淌过,这几日总是时时泛着些许酸疼的部位就恢复如初了。 “日后出门,切记,事事小心,纵是小伤亦不可忽视。” 离祁真人冷声训斥道。 “多谢师尊。”被师尊冷着脸训斥了一番,但话里话外却是关怀之意,安于歌抿唇一笑,俯身就是一揖,恭敬道:“师尊教训得是,弟子自当谨记师尊教诲。” 离祁真人:“………………” 半晌没有回应,安于歌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他师尊已然转过身去,一手负在身后,缓缓道:“自去修养吧。” 这一回,安于歌迟疑了一下,没有应,转而道:“师尊,这一回弟子下山历练,遇到了一个小少年,名叫林徽真。木火双灵根,悟性极佳,心智不俗。”顿了一下,安于歌的声音平缓,“弟子如今已经成就金丹,按照门规,应该到别峰另立府邸。弟子看林徽真很是不俗,若是他能够通过这一回的弟子大选,不如师尊再收一个小徒弟怎么样?” 安于歌笑语盈盈,道:“别的师侄都有不少师兄弟,弟子瞧着……” 话还没说完,离祁真人霍地转身,一双眼眸冷冷地看向安于歌。 不同于一般人眼瞳的黑褐色,离祁真人的眼瞳极黑,比夜的最深处还要幽黑深邃。此刻,那双眼瞳中翻涌着难解的情绪,晦涩至极,让安于歌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似乎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最终还是被拖拽着沉入深渊。 安于歌用力地咬了一下唇角,低声道:“弟子无状,妄议师尊之事。” 离祁真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拂袖,低声道:“自去吧。” “此事,为师自有成算。” “是,师尊。”见他师尊并没有将话说死,安于歌的眼眸一亮。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让师尊厌恶起了林徽真呢。要他说,林徽真这种俯拾皆宝的好运道,不收到门下着实浪费。 听说天璟大世界已经数千年来未有人成-功飞升了,有林徽真在,说不定他师尊就能够十拿九稳地飞升仙界,成仙得道了呢。 安于歌安心地回去修养了,还有七天就是弟子大选的时候了。每次的弟子大选后,六殿十二峰的殿主峰主连同诸位长老就会现身主峰广天殿中挑选弟子。他师尊从来没有去过,他得早早去看着,免得有人慧眼识英才,将林徽真给抢先挑走了。 安于歌走得放心,完全不知道等他一离开他师尊幽居的天枢殿,这座古朴但是恢弘的殿宇顿时就发出牙酸一般的吱嘎声,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捏住了宫殿,蛛网似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整座天枢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成废墟。 眼见着自建派以来就镇守天华门核心之一的天枢殿就要毁于一旦,一个身穿墨绿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匆匆地赶来,高呼道:“师叔,师叔息怒啊。” 离祁真人无悲无喜地看向来者,眸光淡淡,与身后“轰”地一声已经化作废墟的天枢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者,也就是天华门的掌教真人清微真人都想要苦笑了。 离祁真人身后,坍塌的宫殿正消耗着天枢峰的地脉之力,逐步修复着破损的部位。天华门的立派祖师在建立宗门的时候下了大手笔,方圆万里的灵脉节点都绘制着相当精妙的法阵,以南斗六星为阵眼镇守山门。哪怕数万年的传承,天华门又多出了十二峰拱卫,但天华门最根基所在,仍是这六殿。 六殿沟通着天华门的地脉之力,一旦受损,便会引地脉之力自动修复。可以说,除非天华门的地脉之力被耗尽,天华门护山大阵便无破除之日。 但纵是地脉之力雄厚,也禁不住三天两头地抽取吧? 身为一宗宗主,天华门地脉的变动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一发现是天枢峰这边的问题,清微真人就知道,这事儿一个弄不好就要糟。 最近,他那离祁师叔的心情相当糟糕。本以为安于歌回山一事能让那位老人家开怀几许,但瞅着这情势,估计这事儿就糟在了那位小安师弟身上。 清微真人愁得都想拽胡子了。 两年前师徒之间的其乐融融哪里去了? 从前是腻歪得他心里泛酸,回头瞅着自己一众徒弟不顺眼,觉得个个不如安于歌对师叔贴心。可如今这么一瞧,噫,与其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如当初就是那么不贴心的样子呢。 起码落差没有那么大。 不经意揪掉自己两根白胡子,清微真人瞄了一眼神情冷然淡漠,让他这么一个合体期大能看了都心里发虚的正道第一人,没敢提眼前正在修复的天枢殿的事情,只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师叔啊,安师弟他,第几层了?” “第五层。” 好半晌,在清微真人以为离祁真人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时候,他听到自家小师叔淡淡地说道。 第五层!! 清微真人一没留神,又扯下一把胡子。苍老而矍铄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清微真人忍不住道:“第五层,这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安师弟怎么就修到了第五层?!难道安师弟是天生的剑修苗子?”他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道,不自觉地小声念叨出声:“这要是万剑宗知道了,还不得眼红死。” 刚念叨完,清微真人就见到从方才就微微出神,连他这个大活人站在眼前就没有分到一个眼角余光的师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平淡地道:“于歌自然是最好的。” 他的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仿佛只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清微真人:“……” 好吧,早就知道他这师叔平日里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对于安于歌那个徒弟却是宠爱至极,是要星星绝不会给月亮的那种宠溺。安于歌没有被宠成修真界的纨绔子弟,还亏得他心性不错,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啊…… 清微真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两年看到安于歌如此模样,他也很揪心好么。 哪怕在门里大部分弟子看来,安于歌没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平日里惯用的山河扇变成了一把长剑,但他本质的变化却瞒不住清微真人的眼睛。 《红尘剑典》啊,竟然是《红尘剑典》。后知后觉地发现安于歌竟然转修了这么一套剑典,而且这套剑典还是出自天华门藏书阁一层的秘籍,清微真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要知道,《红尘剑典》乃是十万年前万剑宗的太上长老玄雨尊者所创,那一位是当世至尊,他留下的传承没有在万剑宗收着,反而在他们天华门藏书阁第一层落灰数万年,要不是安于歌接受了传承,连身为掌教真人的清微真人都不知道,万剑宗太上长老的传承玉简,竟然在他们天华门。 这要是让万剑宗知道了,估计得炸。 清微真人摊手,他是真的不知情啊。 可惜的是,《红尘剑典》的传承玉简只有一枚,在安于歌得了其中的传承后,玉简自毁,旁人无从知晓分毫。清微真人还是回去翻了十万年前的卷宗,找到了天狼尊者的手书,这才对《红尘剑典》有了些许了解,然后就更纠结了。 《红尘剑典》共有九层,第一层绝哀,第二层绝惧,第三层绝喜,第四层绝怒,第五层绝爱,第六层绝恶,第七层绝欲,七层既成,剑典小成,七情断绝。 至于第八层和第九层,典籍并无多言。 不得不说,若是想走无情道,这《红尘剑典》可谓是上好的秘籍。 抹了一把脸,清微真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离祁真人的脸色,低声道:“那个,师叔啊,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忧。那位玄雨尊者和当代掌门人天狼尊者可是道侣,他的功-法要是让人走无情道的路子,天狼尊者怎么可能与玄雨尊者结成道侣。” 离祁真人没有说话,静默片刻,忽然冷冷道:“查到是谁了吗?” 清微真人的脸色变了变,目光微沉,低声道:“尚未有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让天尸老人吃亏的剑修冒出来了,正是到处找人的安于歌= = 捧脸,安于歌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雨哥的《红尘剑典》啊。这是当年码羽毛文时自己弄的二设,灵感来源于红尘派有一个忘情剑(*^__^*) ~ 安于歌:师尊师尊,你瞧,这是我给你找回来的福娃。有他在,保管你顺顺利利地成仙得道! 师尊:……………………【内心:心烦心烦心烦~还本座的小棉袄!!!】 这一对会HE哒,亲们放心 日更不断,觉得自己棒棒哒,求夸奖~ 第59章 111 离祁真人缓缓转身, 黑瞳冷锐, 即使令天枢殿坍塌但始终冷漠淡然的气息此刻却变得尖锐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刃, 刃上卷起的锋锐和冲天煞气让人下意识想要后退,如临大敌。 清微真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别看这些年他家师叔这些年冷冷淡淡, 连天枢殿都很少出。实际上, 他是这些年养徒弟顺带修身养性,脾气着实温和了不少。 要知道, 当年正魔大战, 他师叔完全是杀出了的正道第一人,死在他手底下的魔修堆起来都能跟天枢峰比高了。清微真人还记得, 就是同门的几个师叔师伯, 见到这位师叔的时候也下意识敛眉垂目,规矩极了。 更何况是他了。 清微真人恨不能赌咒发誓,道:“于歌的身世,从来只有您知我知,但不排除有人猜到了。此事我一定会详细调查, 严加防守,绝不让那群魔修找到空子, 挖我天华门的墙角!” 清微真人咬牙切齿,那群卑鄙无耻的魔修,当年已经坑害了师妹,断不能让师妹的孩儿也被他们坑了。 至于小于歌的亲爹, 那是什么玩意儿! 别让他遇到,否则见一次砍一次! * 七日时间,转眼即逝。 寅时未至,天华门登仙路前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人群熙熙攘攘,有布衣荆钗,有锦衣华服,有粗通武艺的莽汉,亦有跟随着修士侍从的世家子,皆是为此次天华门的弟子大选而来。 道门之首的名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人群中,林徽真奋力地踮了踮脚,而后绝望地发现,鉴于他此刻的身高堪忧,即使他很努力地踮脚了,也只能够看到一点点头顶风光,剩下的除了人头就是人头。 根本就找不到当初约好一起参加弟子大选的小伙伴嘛。 他算是亲身体会一下何谓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壮阔了。 眼下这情景,跟高考估计也差不多了。 林徽真默默扭头,看了一眼即将跟自己一起上考场的亲哥。 果不其然,他哥正跟杨毓忻站在一起说话。 林徽真看着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的两人,撇嘴,基,真特么的基! 这年头的好兄弟果然都情到深处自然基,就连他这个亲弟弟都比不上,这让林徽真不禁有些惆怅啊。 杨毓忻正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徽末,从上到下,目光特地在林徽末的发冠处转了转。 今早,是杨毓忻亲手给林徽末束的发。只不过,林徽末往日束发的玉冠被杨毓忻悄悄丢到了他的纳戒中,如今束在他头发上的,其实是一根靠着妖丹三转后精湛了许多的天赋技能伪装而成的蚀灵藤。 杨毓忻抬手正了正林徽末的“发冠”,天华门不乏有眼力的大能,能够一眼看出这个发冠上的端倪,但与蚀灵藤勉强心意相通,明白它伪装的天赋技能有多高后,杨毓忻也不担心别人发现他豢养蚀灵藤。 因为它完全能够伪装成别种妖藤,比如鬼索白藤。 比起蚀灵藤嗜血蚀灵的特性,鬼索白藤较为常见,是木灵根修士惯爱豢养的妖藤,用来捆人相当顺手。 只是…… 指腹触及妖藤,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妖藤传递出来的委屈情绪,杨毓忻挑了挑眉。 明明是站在藤类妖物顶端的蚀灵藤,如今却被迫假扮烂大街的鬼索白藤,如今随修为加深越发聪明的蚀灵藤自然委屈至极。只是,它是半点也不敢跟自家这位主人抗议,只敢小心地将委屈的情绪传递过去,求怜惜。 杨毓忻凤眸微眯,他对蚀灵藤可谓是半点怜惜也没有,它敢造反,他就能够随时随地将它捏碎了烧火。但这玩意儿眼下在林徽末的头发上,接下来的试炼中还指着它在关键时刻保护他。 手指微顿,杨毓忻随手一道真元,弹入伪装成玉冠的蚀灵藤之中。 妖藤顿时就是一抖,差点舒服得舒展叶子……要不是杨毓忻即使一道神识打过去,严厉地警告了它,林徽末这会儿就得亲身体会一下突然披头散发的懵逼了。 但饶是一人一藤的交流无声而迅速,蚀灵藤那一动,还是扯疼了林徽末的头发。林徽末不禁微微皱眉,小声地“嘶”了一下。 杨毓忻默了一下,而后手指插-进林徽末的发丝中,轻轻按摩被扯疼的部位,低声道:“是我不小心,疼得厉害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杨毓忻的目光异常冰冷地看向林徽末发顶的白色玉冠,目光如刀。 骇得蚀灵藤又想哆嗦了,抖着叶子表示,绝没有下次,绝不会扯痛这个人类的一根头发丝。 林徽末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头发被扯疼了一下。但杨毓忻这一动作,直接让林徽末一抖,从脊柱开始,一直麻到了后颈。 他近乎手忙脚乱地拽下杨毓忻的手,耳尖通红,连连道:“没事没事。”随即正了正脸色,看着一大早就围着他转啊转的好友。这抿着唇,凝着眸的严肃模样,简直比他这个亲身参加试炼的人都紧张。 林徽末不禁抬手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放心。我从炼气期开始就能够到燎荒山脉来个几进几出了。天华门的试炼再凶险,也不及当初遇到兽潮的危险。” “这倒也是。”杨毓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却有些沉郁。 要不是前两日说话的时候林徽末说漏了嘴,杨毓忻根本不知道,一年前,林徽末在燎荒山脉竟然遇到了兽潮暴动。一想到当时的危险,杨毓忻就有一种转头杀回燎荒山脉里宰光里头妖兽的冲动。 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杨毓忻眼眸微阖,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心态的不妥。 林徽末并不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人。他眼下的修为固然不高,但他的性格却比谁都坚韧,只要能够成长起来,他必然会成为天璟大世界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杨毓忻看着这样的林徽末,不是不骄傲的。 但他更想要做的事情,却是将人圈养起来。 给予他最大的保护和安稳,给予他全部的温情与守护,只要他远离死亡,远离能给他带来死亡的一切。 杨毓忻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初林徽末死亡带给他的阴影,但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只要他还想要林徽末的心,他就绝不能够这样做。 心下叹息,杨毓忻冲林徽末温柔一笑,悄然在心底补出了原因。 ——因为林徽末是翱翔于苍穹的鹰,从来,不自由,毋宁死。 没有人能够凭借武力网缚这样的一只鹰,唯有心甘情愿,才能够让他落在你的肩膀上。 * 寅时一到,钟声一响,广场前刻着登仙路三字的巨石上光芒一闪,忽然出现了三男一女四名修士。他们身上穿着天华门弟子袍,为首男修一身蓝色弟子袍,其余三人则是青色,皆是气度不凡。他们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广场上熙熙攘攘亟待试炼的人群,面上无甚表情,但眼中却有些自得。 每一回求入天华门门的何止上万,但最终能够入门的却是寥寥。而他们,哪个不是当初弟子大选筛出来的天才人物。如今有机会执掌入门试炼,看着这些人,不免生出些优越感。 其中,那名相貌姣好的女修抬袖掩口,娇笑一声,看了一眼为首的男修,低声道:“陆师兄,听说,这一回的弟子大选,会有太禹杨家和渭水白家的弟子参加,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位陆师兄扫了一眼广场,道:“是真是假,也与咱们这第一关试炼无关,指不定他们已经等在第三关测灵根了。” 修真界的所谓公平,从来既公平,也不公平。 “哎,毕竟是杨家人和白家人吗。”一个穿着青色弟子袍的修士颇有些感慨地道,随即八卦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听说杨家和白家这阵子关系闹得有些僵,他们族里的弟子鲜少有拜入外界宗门的,这会儿怎么都挑上了天华门?” “行了,那两家的事儿不是咱们能拿来随便说的。”陆师兄低声训斥了那个修士一句,“先办正事。” 陆师兄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静!” 那一字“静”,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广场,震得众人耳朵一阵嗡鸣,原本在窃窃私语中的人群不禁为之一静。 陆师兄扫了一眼众人,扬声道:“本门今次广收弟子,骨龄逾三十者,非本门属意弟子人选,不予参与试炼。” 言罢,不见那位陆师兄如何动作,便见到登仙路前的山门间,一道似雾非雾的光幕展开,模糊了幕后的情景。 这手笔无疑是仙家手段,看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火热之色更浓。 “第一关试炼,登仙路。”陆师兄一甩袖,冷声道:“诸位请在辰时之前抵达山顶,逾时者,淘汰。” “现在,开始!” 陆师兄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人就蜂拥着向山门处挤来,争先恐后地开始爬这登仙路。亦有人刚进山门就被那道似雾非雾的光幕弹了出来,正有些发懵,甚至想要找负责此次试炼的仙长要个说法的时候,那名女修瞥了他一眼,哼道:“骨龄已逾三十,没有参试资格。” 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幕,忍不住狡辩道:“我一个月才是三十的生辰,现在根本没有满三十!” 那女修睨了他一眼,冷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门炼制的法宝出现了问题,未能完美甄别你的骨龄?” 那人脸上阵红阵白,却是讪讪退下,哪敢攀扯仙门的上仙。 不少骨龄逾过三十,没有参试资格但不死心,想着浑水摸鱼的人看到这一幕,心底顿时泄气三分,只得退到一边去,满是羡慕嫉妒地看着那些蜂拥上了登仙路的人。 无论这些人有多少能够成-功晋级,但比起一开始就被褫夺资格的人而言,他们是幸运的。 天华门的第一轮试炼自然不可能只是爬山,想来这段路上也不会太平,林徽末和林徽真也没有耽误时间,跟着人潮就过了光幕。 所谓的登仙路,其实就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台阶,蜿蜒至白云深处,一眼看不到尽头,却是进入天华门的必经之路。 踩上登仙路的第一个台阶前,林徽末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于歌上辈子入魔是有原因的,不独是因为心中执念,摊手,这倒霉娃儿 * OTZ最近忽然迷上了焦叔,肿么辣么帅,肿么辣么美,没有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在网上找有关他的电视剧,结果TAT太久远啦,资源找到吐血,下载之后画质还各种渣,捶地!!!不过再渣的画质也抵不过焦叔的盛世美颜,肿么辣么好看嘤嘤。看看那焦小猫,看看那焦小白,看看那焦二郎,看看那焦敏之,/(ㄒoㄒ)/~~无法自拔ing * 第60章 隔着光幕, 外界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林徽末没有看到杨毓忻,也不确定杨毓忻能不能看到他, 他只是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来,冲身后挥了挥手。 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只做出一个口型。 ——峰顶见, 阿忻。 做完这些事,林徽末就是一抹脸, 觉得自己是犯傻了。 隔了这么远, 这么多人,还有那道似雾非雾的朦胧光幕,阿忻怎么可能看得到他呢。 叹了口气,林徽末开始跟弟弟爬山。却不知, 他想要传递的信息,已经被杨毓忻看得清清楚楚。 区区一道光幕, 只是粗浅的幻术而已,自然模糊不了杨毓忻的视线。即使隔着人山人海,杨毓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徽末分毫,心下却有些郁闷。 比起站在原地看着林徽末远去, 他更想要做的是和他一同进退。只是,这是如今林徽末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的事情——一群炼气筑基甚至没有修为的人参加的弟子试炼, 你一个元婴期掺和进来是几个意思? 杨毓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就被林徽末无比坚决地拒绝了,半点余地也没有留。 所以,哪怕他能够伪装成个炼气期, 他也没有这么做。 要知道,他的骨龄还未满三十,完全有资格参加这一回的弟子大选。 不过么…… 看到林徽末踏上登仙路之前还不忘回头冲他一笑,冲他挥手,跟他说“峰顶见”,杨毓忻心中的郁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杨毓忻站在原地,目光依旧紧随着林徽末的身影——感谢元婴期的目力之强,三百丈开外的景物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只唇角微翘,周身冷然的气息为之一缓,琥珀色的眸光盈满了柔和。 嗯,等他彻底看不到人之后,他就御剑上峰顶。 就在杨毓忻隔着云雾追逐着林徽末的身影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道:“这位公子,您不参加这一次的试炼吗?” 出声的是这一次负责试炼的那个女修。 那女修一身青衣,是内门弟子的标准服饰。而此轮试炼的主导,一身蓝袍的陆师兄则是执事弟子。执事弟子等级胜过内门弟子之处在于,他们有一个在天华门身居长老之位的师尊。 女修原本打算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跟陆师兄套套近乎,若能够借此得到起云峰最有望成为峰主的真人青眼,于她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来这一路上,她本来也是这样做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待得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只余下一二被光幕弹开,没有资格进内的人时,她会看到独自伫立在树下的那人。 容貌气度已是不凡,一身矜贵凛然之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人多的时候,她不曾注意到半点。但人散得七七八八,顿时就让她看在眼里。 她自恃看人极准,这个人不可能池中之物,所以,她是半点没有猜他是不是年纪过了以至于没有办法参加试炼。 虽然乍看一眼,容貌气度无不让她怦然心动,但她本身清醒理智得很,些许的妄念还未沉沦就先被她亲手掐灭。 杨毓忻看了那女修一眼,没有说话。 陆师兄旁边的修士见状,脸上登时浮现一丝怒意,刚想开口,就被一旁的陆师兄拉住。 女修能够看出来的,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自然也不会让那两个没脑子的胡言乱语,连累了他们。 杨毓忻却忽然开口道:“第一轮试炼的终点,可是在广天殿?” 女修一愣,忙道:“并非如此。第一轮的试炼终点是在问天石旁,那里既是一轮终点,也是二轮试炼开启的地方。” 问天石处便完全可以称之为这太巳峰的山顶,距离山顶的广天殿尚有数百丈长的虹桥。 “问天石……”杨毓忻略一沉吟,道:“第二轮的试炼,莫非是在迷雾林中进行?” “正是……”老老实实地答完问题,女修忽然欲哭无泪。 她这算是泄题了吗? 要是被宗门长辈知晓,她怕是要倒霉了。 “多谢。”杨毓忻没有理会她的欲哭无泪,只颔首道谢道。旋即剑光一引,当初被林徽末嫌弃了的短剑出现在他脚下。只见到剑光一引,他直接御剑而上,直向峰顶而去。 徒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 “金、金丹修士?!” “那人是金丹修士?” “不止……”开口的是陆师兄,他的神情微怔,喃喃道:“他应该是元婴修士。” 比起师尊,方才那个男人给他的压迫感更甚,哪怕他只是无意为之。 女修美眸明亮,喃喃道:“元婴修士吗……” * 太巳峰,广天殿。 天华门有六殿十二峰,但这太巳峰却不属于其中,而是作为天华门主峰所在,一向由掌教真人执掌。 此刻,广天殿中,掌教清微真人赫然坐在首位,手边依次坐着六人,修为至少化神之境,乃天华门三殿三峰之主。而清微真人对面,则坐着一个相貌清俊儒雅,只鬓间染霜的中年男子。他的下首位坐着三人,观其修为,亦是化神之境。他的身后侍立两人,一男一女,年纪不大,开光期修为,相貌很是出众,只眉宇间带着自矜之色,看起来傲气十足。 那中年男子神思不属地看了一眼广天殿的大门,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看向清微真人,道:“倒是让真人见笑了。杨某实在是没有心思品茗,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那孩子了,当时他还……” 一想到自己得意的孩子被人暗下毒手,被坏了根基,甚至危及生命,他就恨得心胆欲裂。 清微真人道:“杨家主勿要担心,我听安师弟说,杨公子因祸得福,不仅已经解除了蚀灵藤,还晋入了元婴之境。” 中年男子,也就是太禹杨家的家主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那孩子,从来都是最优秀的。” 只是,没见到人,他总是有些担心。 杨家主的担心是如此显而易见,直接刺激到了他身后侍立的两人,尤其那个少年,原本只是带着傲气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一旁的少女扯了他袖子一下,对那少年摇了摇头。 少年用力地咬住了嘴角,神情阴郁。 从来都是如此,父亲的眼中,除了那个杨毓忻以外,谁都看不到!哪怕他废了,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启禀掌门,杨毓忻公子到了。” 清微真人一愣,忙道:“快请他进来。” 殿门开启,一人举步迈进广天殿中,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修眉凤眸,昳丽至极,不是杨毓忻又是何人。 杨家主霍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杨毓忻,颤声道:“毓忻!” 杨毓忻俯身一礼,淡淡道:“见过父亲。” “好、好。”杨家主快步走过去,他紧紧握住长子的手腕,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眼底一片欣然。以他的眼力,自然清楚地看到,他心爱的孩子已经摆脱了蚀灵藤,修为更进一步,已经是元婴中期。 不及而立便修至元婴中期,放眼天下,有几人能似他的孩子一般? 唯有他和清苑的孩子。 杨家主喜不自胜,但他的喜悦看在他身后的少年男女眼中就极为刺眼了。 少年,也就是杨毓笑冷笑一声,道:“父亲,您还没问少主,是怎么痊愈的呢。不是说,就连苍雪楼的医修都束手无策吗。少主何不与苍雪楼的医修分享一下痊愈的过程,这也算是造福天璟了。” “闭嘴!”杨家主毫不犹豫地回头,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杨毓笑算是豁出去了,凭什么他们同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却逼着他们喊杨毓忻做少主!合着在他眼里,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连叫一声大哥都没有资格了? 当然,他稀罕称呼那人“大哥”! 但一声“少主”就如同一道天堑,注定了他们未来身份上的天差地别。他身兼杨、白两家嫡系的血脉,又怎么甘心被一个母亲来历不明的家伙压一头。尤其,母亲因为这么多年始终不被扶正,他和杨淑华已经成了天璟各世家宗门眼中的一个笑话。最让他心中愤恨的是,他母亲觉得这么多年只是一个侧室,而他在杨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就是因为他和妹妹的资质不够优秀,远不及杨毓忻那个妖孽。 当杨毓忻身中蚀灵藤,就连族里的老祖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杨毓笑先是不敢相信杨毓忻就这么废了,旋即就是狂喜。 杨毓忻废了,杨家的少主不就是落在他的身上了吗? 而当杨毓忻失踪后,杨毓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够死在外面,不要再回来了。 一晃三年,即使父亲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杨毓忻的踪迹,但杨毓忻生的可能性在族中众人眼中已经降到了最低。杨毓笑能够感觉到,不少族老开始审视他的存在。而他也不遗余力地撺掇母亲,让白家在一旁使力。 杨家的主母嫡长子已经死透了,总不能让两个死人占着位置吧? 可恨的是,明明这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对他和淑华的好却不足对杨毓忻的十分之一。他竟完全不为他们考虑,不仅断然拒绝了舅舅让他扶正娘亲的要求,还直截了当地宣布,杨家只有一位主母,便是死去的古清苑。杨家只有一位少主,便是失踪的杨毓忻。 而他们母子,侧室永远都是侧室,庶子永远只会是庶子。 就在白家因为这事儿跟杨家闹得厉害的时候,杨毓忻还活着的消息却传到了杨家。 不仅活着,而且还更进一步。 杨毓笑自然是不信的,蚀灵藤是什么,那段日子查阅典籍,他已经了解了大概,自然不信杨毓忻能从那玩意儿下死里逃生。 他觉得,即使杨毓忻还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难看得很。至于修为更进一步,不过是拿来唬人的把戏,他是半点也不信。 可如今,广天殿中,看着缓步走来,俊美凌厉,如仙履尘一般的杨毓忻,杨毓笑却是彻底疯狂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一心想要抢家业的杨弟弟# 杨弟弟: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处处特么的压你一头,只要他活着,就永无你出头之日?! 谜之音:记得自己是炮灰,离反派远一点。在没和主角怼一起的时候,反派是另类的主角┑( ̄Д  ̄)┍等到了终极大boss那儿,一个弄不好,主角也得跪= = * 淡定脸,焦小白是指焦叔演的白玉堂。是哒,焦叔就是传说中神奇的既演了展昭又演了白玉堂的神人,完全可以自攻自受哒O(∩_∩)O~即使隔着那么渣的画质,焦叔依旧美如画,那是传说中的睫毛精(¯﹃¯) 第61章 11111 杨毓笑用力地攥紧手指, 他妹妹在一旁拉着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毫不犹豫地一甩手,直接将他妹妹推开。看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杨淑华,杨毓笑上前一步,与白晓月像极了的眼睛亮得骇人。他的声音微带嘶哑, 一字一句,近乎泣血一般喊道:“这里怎么就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从小到大,父亲你的眼中只有一个杨毓忻, 只有他一个!凭什么?!” 面对杨毓笑的愤怒指责, 杨家主的神情不变,近乎冷然地俯视着自己的小儿子, 冷冷道:“就凭他是杨家嫡出少主,而你不过是个庶出子。”顿了一下,杨家主也不在意这里是天华门的广天殿,在座的都是天华门的大能,毫不犹豫地道:“当日我便与白晓月说过,即使她用尽手段嫁给我,我也不会爱她分毫, 而她生下的孩子, 哪怕是流着我的血, 我同样不会在意他们分毫。” 杨家主的眸光霍地一厉,一字一句:“当初她既然敢算计我,我就让她今后的日日夜夜里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父、父亲……” 杨毓笑呆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绝情的话来。毫不留情,毫不留恋,甚至隐带杀意,满含憎恨。 杨淑华也呆了。她愣愣地看着杨家主,原来,她和哥哥始终在父亲这里得到忽视,从根子上,是因为母亲吗? 而杨家主显然是没有给他们兄妹留下任何遐想的余地,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白晓天计划着什么,今日,我便当着天华门掌门的面说清楚。” 清微真人笑得一脸尴尬,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要不是现在离开有些太过刻意,他都想带人离开将广天殿留给杨家众人处理家事了。 “杨家的基业,永远不会让白家人染指分毫。这杨家,只会是毓忻的。哪怕他不要,我宁愿从杨家旁支过继一个嗣子,也轮不到你们身上。” “不……不会的……”杨毓笑的目光近乎癫狂,他疯狂地摇着头,“不,父亲你不会这么对待我的。不会的!!!” 说完,杨毓笑就冲出了广天殿。 “哥!”杨淑华带着哭腔喊道,她红着眼看了杨家主一眼,咬着唇,追着杨毓笑跑了出去。 而这时,方才坐在杨家主下首位的一人开口道:“家主,需要去追吗?” “不必。”杨家主的神情冷淡,道:“他被白晓月灌输了太过妄念,静一静也好。” 旋即他看向清微真人,神情已经变回了往日的和煦,笑道:“让真人见笑了。” “没……”清微真人摆了摆手,心道同是一品势力,比起世家里头的弯弯绕绕,果然还是宗门的日常让老道他松一口气。亏着他只是孤儿出身,要是生在这些世家里头,那日子简直过得没指望。 杨毓忻算是看了一场大戏,只是,无论是杨家主的绝情,还是杨毓笑兄妹两个的绝望,他的心中始终毫无波澜。 不在意的人,死在他眼前,也换不回他一个眼神。 如今看来,他父亲亦是如此。 不过,算计? 莫非,当初白晓月入门,杨毓笑兄妹两个的出生,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个念头在杨毓忻的脑海中一掠而过,很快就被杨毓忻抛之脑后。 果然,除了林徽末以外的人或事,他完全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哪怕有关他的身世。 杨家家事算是插曲,算是过去,清微真人转而说起了杨毓忻入门的事情。 元婴中期的修为,恐怖的天赋,清微真人看着杨毓忻的目光像是在看着大宝贝,只内心微微遗憾自家师叔没有在当初就将他收入门下,否则,杨毓忻与天华门的关系定不是眼下能够比拟的。 好在,眼下也不晚。 杨家主并不反对杨毓忻入天华门,可以说,他恨不能杨毓忻能够有十个八个靠山,那些找他麻烦的人或势力动歪心思的时候最好事先掂量一下。 清微真人道:“如今天华门六殿十二峰中,集仙峰、飞凤峰、起云峰和聚鹤峰尚无峰主。依老道看,杨公子可先入其中一峰,居长老之位。只要突破至化神,便可承继峰主之位。”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当然,也可以直接指定杨毓忻为其中一峰的峰主,反正以他的资质,突破化神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如今免不了要先借杨家之势。不过眼下瞧着,杨家主怕是十分乐意杨毓忻借杨家的势。 见杨家主面露沉吟之色,清微真人刚想将第二个提议说出来时,就听到进殿之后始终寡言,就连庶弟的冒犯始终不发一言的杨毓忻开口道:“且慢。” 杨毓忻:阿末还不知会分到哪里,他怎么可能现在就选地方。 杨毓忻神情不变,平静地道:“今日乃是天华门的弟子大选,杨某的事,不妨等弟子大选之事告一段落后再决定。” 清微真人眨了眨眼睛,弟子大选跟长老之位有什么关系? 亦听说过浙国秣陵一事,只是因为安于歌插了一手的缘故,世人反而忽略了杨毓忻对林家兄弟的维护,哪怕这一回他们一道来了天华门,他们只以为那是安于歌和杨毓忻的交情,半点也没有注意到林徽末和林徽真身上。 对于这对兄弟的看法,只以为安于歌在外看到了好苗子,索性天华门弟子大选在即,就将人带了回来。 杨毓忻和林徽末的交情,就这么淹没在安于歌的动作下。 当然,这也与杨毓忻本身的性格有关。 他的性子有多冷漠,见过的人都深有体会。 在他这里,只有能不能说得上话的人,真正能够上升到交情的人,可以说,完全不存在。 杨毓忻在林徽末的态度上,亲眼看到的人都怀疑眼睛是不是花了,更何况是传闻。 所以,广天殿中众人,完全没有将杨毓忻的拒绝跟正在参加试炼的某人联系在一起。 清微真人觉得,说不定杨毓忻这是有事情想和杨家主事先商量,所以才拿弟子大选一事做借口。也不是不行,毕竟,十年一次的弟子大选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身为掌门的他也是重视得很。 这般想着,清微真人道:“既如此,广天殿后尚有客房,杨家主和杨公子可休憩一番……” “不必。”杨毓忻眉头一蹙,他之所以御剑来了广天殿,就是因为他在山脚下已经看不到林徽末的身影,再枯站着也没什么意思。赶来广天殿,一是当初他与父亲约见此地相见,二么,他本以为天华门弟子试炼是一件大事,最起码,登仙路上会安置上留影璧,在广天殿中便可监看全局,没想到…… 杨毓忻看向一身仙风道骨的天华门掌教真人,直接开口道:“请问掌门,广天殿中可设有留影璧,以监看如今试炼进程?” 若他不是天华门的人,问起这个自然有些冒昧。但杨毓忻自认很快就会和林徽末一道入门,所以他问起留影璧,相当坦然。 清微真人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有的。” 要不是需要接待杨家家主,眼下本该是他和众长老坐在此处,观看留影璧。毕竟,天华门收录弟子时虽然会看灵根资质,但心性也会考虑在内。以留影璧观看进程是必不可少的过程,若是碰到心仪的弟子,哪怕他的第三轮灵根测试并不足以入内门,网开一面也并无不可。 在修真界,一个人的资质虽然是决定其前途的先天条件,但这天下,不是没有凭着三灵根就叱咤天下的强者。纵是先天不足,后天的毅力和机缘也能够弥补一二。 清微真人看了一眼在座的杨家几人,反正他们弟子入门的试炼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大秘密。索性,他袍袖一拂,广天殿的中央,十二块留影璧升起,分别映出不同的情景来。 杨毓忻的目光在这些留影璧上一扫,一眼就看到第三块留影璧中的身影,心底微松。 杨家主本想着跟三年不见的儿子好好说说话,但儿子不愿离开广天殿,他也不愿强求,正寻思着跟他传音,却见他绷着脸,一脸严肃地看着殿中的留影璧,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一块留影璧中,有十来个人的身影。 登仙路上设有真元限制,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只能够徒步走过这一个个台阶,但指望着这些修士老老实实爬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面,总是有人想要下黑手,提前解决几个竞争对手。 留影璧中映出一片乱象,看得清微真人大摇其头。 登仙路上,乱象频生,亦有应对暗手极为出色的年轻人。 清微真人仔细地看过每一块留影璧,从中找到几个好苗子后,他的脸色微缓。还真别说,这一回的弟子大选,质量很是不错。 清微真人看了一眼杨家主的方向,见杨家家主和天华门未来的长老正凝眸看向其中一块留影璧,他不禁也将目光投向那里。 那一块留影璧中,正显现出两方对峙的情景。 * 登仙路上,林徽末将林徽真挡在身后,清俊的面容上一片冷肃。他看向将他们围困在一角的十数人,尤其是为首那个身穿锦衣,修为在筑基后期巅峰的男子,沉声开口道:“诸位,当真要不顾试炼,执意为难我们兄弟二人?” 天华门第一关试炼就是攀爬着登仙路,辰时之前就得抵达山顶。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长,但显然,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耽误。 为首那人阴着脸道:“解决了你们,继续试炼便是——又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林徽末扯了一下嘴角,他和真真这是被看轻了吗。 不过,眼前这一行十三个修士,为首这人筑基后期巅峰,比林徽末高一线。其余十二人,差不多都是筑基中期修为,少有几个是筑基前期,难怪围堵他们兄弟的底气足得很。 林徽真从林徽末身后探出头,猫眼瞪得溜圆,小脸上尽是怒意。他冲那群人竖起中指,张口就“呸”了一声,道:“莫装逼,当天遭雷劈啊混蛋!” 林徽真恨不能挠死这群挡路的混蛋。 这就跟在考场上准备好好考试的学生一样,偏偏考场里头有那么几个刺头儿,他们自己不好好考试,还来妨碍别的学生考试,别提多膈应人了。 当这登仙路好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弟弟:缺不缺德啊喂,你们不考试,我们还要考试呢!!! 众暗搓搓偷窥中的掌门长老:……………… 第62章 111111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被禁真元, 无法借助外力走登仙路。但它的禁制不是完全禁制, 让修士提不起一丝真元来。修士的身体经脉之中, 还是能够运转真元的, 只是真元流转的速度远不及平日, 且真元动用得越多, 体力消耗得越快。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了。 毕竟,参加弟子大选的都没到金丹期, 还没有辟谷。若是体力消耗得太快, 他们就得需要补充体力, 一来二去, 耽误的是自己的时间。辰时若是抵达不了山顶, 一样都是被淘汰。 就连原著里头,心性坚韧如主角, 通过第一关试炼时,也是一身衣服湿透, 双腿颤抖,只能够勉力支撑。 所以,真元必须精打细算着来。会在登仙路上偷袭别人的家伙, 往往都会害人害己。 所以, 林徽真看着这些人才来气。 熟料, 林徽真刚冷嘲完,为首那人一双淬着阴冷寒意的眼睛就看向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恶意,咬牙切齿地道:“林、徽、真!” 林徽真一呆, 这些人认识他? 他们是有意围堵他的?! 林徽末眉一皱,顿时跟林徽真想到了一处去,心中越发警惕起来。 林徽真瞪着眼睛将这群人看了一个遍,尤其是为首那个锦衣男子,有些茫然地冲他哥道:“我不认识他们啊。” 完全没有印象。 林徽真此话一出,为首那人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还是那人身后的修士当即“呸”了一口,厉声道:“林徽真,你别装傻!你这狡诈小人,当日在天海小秘境中勾结魔道妖人,抢夺了我们公子的机缘,如今,你竟然装起了无辜不成!” 此话一出,林徽真和林徽末同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白练商。” 白练商冷笑一声,缓缓道:“看来你还记得本少。今日,你们若是识相,就将当日在秘境中抢夺了本公子的机缘交出来。本公子心情一好,你们兄弟从这登仙路滚下去,本公子便既往不咎。若不识相,哼……哪怕再安全的试炼,总有意外发生,不是吗……” 面对白练商的威胁,林徽真向天翻了个白眼,道:“哎呦喂,这话说的可真霸气,就像是修真界是你家开的似的。我说你们这脸也太大了吧,要我说,以后谁都别跟白家人一起进秘境,免得得了什么就被说那些原本是他们的东西,吃相也忒难看了。” “你——!!”白练商脸色一沉,还没等说什么就被林徽真抢了话头。 “别你你你我我我的了。”林徽真开始撸袖子,冷笑,“废话那么多,万一跪得太快,又想不出借口怎么办。” 五指摊开,周身萦绕着淡淡紫色的点苍笔出现在林徽真的手中。他的手指一握,将这根三指粗,三尺长的墨笔抓在手上。那手势,完全不是握笔,而是握着一根棍子。 点苍笔是半仙器,能够以真元为墨,画符于天地之间。虽然不及配套仙器一起使用的威力,却也不是一般笔类法宝能够比拟的。当然,如今这登仙路禁用真元,林徽真拿出点苍笔也没有办法画符。但没有关系,点苍笔毕竟是半仙器,其质量有保证。画不了符,用来砸人一定相当痛快。到时候配合着追日砚当板砖用,怼不死这个白练商和他的狗腿子们。 反正他们都用不了真元,筑基前还是筑基后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以着他从小就得那林徽宝那胖子怼出来的实力,纵是以一敌十,他也不惧! “来啊。”林徽真挥舞着点苍笔,如同挥舞着一根大棒子,瞪圆着眼睛,就跟巷子里打群架的混小子似的,叫嚣道:“小爷不把你们揍得落花流水,小爷跟你姓!” 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已然被留影璧收入其中——小说原著里头没有提起过——广天殿中一片静默。 此时,广天殿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本次有意收徒的长老。虽然留影璧无法传递声音,但看口型,他们还是猜得出一二来。 殿中有人轻笑出声,小声道:“这孩子,还真是有趣。要是能通过试炼,我倒是想要收他做徒弟。”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天华门掌门长老那里出了一把名,林徽真在握着笔想要冲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在间不容发之际扯住了他的衣领子,又将他给拽了回来。 然后,林徽真就被他哥训斥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林徽末绷着脸训弟弟,“哪怕再有把握干掉他们,也不能张口就跟他们姓什么的。再有,你既知道他们阴险无耻,还选在登仙路上动手,焉知他们会不会使出一些龌龊手段暗害于你。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中计了怎么办!” 林徽真悚然一惊,他光想着手中半仙器够结实揍这些人无压力了。顿时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哥。” 训完了弟弟,林徽末看向白练商众人,沉声道:“看来今日之事,不做过一场是不行了。” 白练商的脸色变了又变,尤其在林徽末训弟弟时提起龌龊手段时,他的脸阴得几乎能滴水了。他冷冷地看向林徽末,缓缓开口道:“看来,你倒是不像是你弟弟那么蠢。” 林徽真嘴一撇,当即就不满了。 他承认他哥很聪明,但他也不笨好吗! 他差的是经验,是经验! 等他在这群人身上刷到了经验,他也不会再被这种小把戏算计了。 林徽末神情不变,冷道:“出门在外,总要多长一个心眼。” “哼。”白练商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掌中竟出现黑色的小旗。 那面小旗也就巴掌大小,黑底白纹,旗帜呈水波状在空气中流动着。甫一握在手中,就这一段登仙路上就吹起阵阵阴风,宛如鬼哭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少亟待爬山的修士见状,也不敢从白练商的身边走过,只远远地站着,观望着这边,静待一切结束。 广天殿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冷凝起来,天华门不少长老看到这一幕便沉下了脸色。 “尸鬼旗!” “我正道弟子,竟然用起魔修那边不入流的玩意儿!我看这白练商,不是走上邪路了吧。” 白练商把玩着手中的尸鬼旗,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肯将东西留下,那便连命一并留下好了。” 林徽末目光微凝,他并不知道白练商手中拿着的旗子是什么,但他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危险。 一件,不需要真元就能够启动的法宝吗? 白练商的嘴边噙着冷笑,刚想念出法诀,挥动旗子,就见林徽末倏地上前,手中一道红色的流光闪过,隔着一丈开外的距离,对着白练商手中的尸鬼旗做出一个斩的动作。 那一刻,登仙路上凛然肆意的狂风似乎都为之一静。 广天殿中,清微真人忽然倾了倾身,有些惊讶地看向留影璧。 那个年轻人,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 “咔嚓!” 那一声在凛冽风中明明就不值一提的声响,就如雷霆霹雳一般,震得白练商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却见到他在黑市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只需对应法诀就能够启动的法宝,竟然断成了两截。 隔着一丈的距离,在无法使用真元的情况下,单凭着劲气就斩断了他的法宝?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家亲哥。 林徽末甩了甩手,他的手腕上缠着一把通体赤红的软剑,看上去流光溢彩,漂亮极了。以软剑为媒介使用刀意,有些不顺手。好在,这把软剑的品质没的说。 对于剑修刀修而言,没法用真元不要紧,因为他们还能够驱策剑意刀意,专破别人的法宝,一向被其他修士恨得牙痒。 白练商看着手中已经成了废品的尸鬼旗却险些要疯,他死死地瞪向林徽末,厉声道:“你、你怎么敢?!” 林徽末看着白练商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傻子,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意,道:“既然知道你那面旗子有古怪,我怎么可能等着你驱动了法宝再动手。” 讲道理,现在是他们在劫道,而不是以武会友。他怎么可能等白练商满足了废话的欲-望后再动手。 当他是他家真真那样单纯的小傻瓜吗? “你——!!” 白练商气得咬牙,一挥手,厉声道:“都给我上!” 他身后十来号修士亮出了法宝。 林徽末一侧头,低声嘱咐林徽真,道:“真真,等我废了他们的法宝之后,你就照着他们的脸抡!”林徽末一脸严肃地交待他弟弟打架的要点,“别怕。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给他们留有余地的话,倒霉的就是你我兄弟了。” 林徽真先是被自家亲哥的教导弄得有些懵,旋即猛地点头。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点苍笔,大声道:“哥,你放心好了。” 林徽末觑空揉了一下林徽真的头发,旋即手腕一震,腕上的红色软剑如一条灵蛇一般,随着林徽末杀入了人群之中。虽然他交待了他弟弟不要手下留情,他却也不想在天华门这一轮试炼中弄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那些事情,白练商能做,他却不屑于做。 林徽末毫不犹豫,以刀意御软剑,专挑着那些人的法宝下手。 不得不说,刀剑修士被其他修士忌惮甚至憎恨不是没有原因的。登仙路上,只听到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些人不敢置信的肉痛呼声,各式法宝的碎片落了一地。 也亏得这些人的法宝品质不高,多是法器、宝器不等,林徽末破起这些法宝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大有一击一个。而林徽真则挥舞着手中的半仙器加入了战局,虽然他个子矮,但有着点苍笔的加成,蹦起来也能狠狠地给他们的脸来两下,打得他们头破血流。蹦两下觉得累了,林徽真也不跳了,仗着他身高的“优势”,转而冲那些人的下三路去了。 其果断而不要脸的打法,再一次让广天殿中的掌门及长老沉默下来,本想着去登仙路将胆敢使用邪道妖法的白练商剔除试炼资格的戒律长老看着留影璧中被一棒子打中子孙根,脸都扭曲起来的白练商,复又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 嗯,白练商一事,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仇人对面却不认识的林弟弟# 林弟弟:我冤枉啊哥,我真不认识他! 白练商:(︶︿︶)=凸 第63章 1111111 杨家主怔怔地看着留影璧中的情景, 目光落在林徽末手上被舞得虎虎生威的红色软剑, 喃喃道:“那是……碎玉?”侧头看向正专注看留影璧的儿子, “那是你的碎玉?毓忻, 你认得那年轻人?” 碎玉和挽红, 是杨毓忻生母古清苑的两件法宝。挽红被赠予亦徒亦妹的杨柔, 而碎玉,一直留在杨毓忻手上。 “嗯。”杨毓忻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抬手指了指留影璧中几招碎了别人法宝一地的林徽末, 主动道:“这是林徽末, 我的……”顿了一下, 杨毓忻有些不甘心地道, “好友。” 只是,杨毓忻的情绪起伏实在是太过细微, 他内心的不甘心并未让杨家主体会到。他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气息变得异常柔和的儿子, 猛地看向了留影璧中英姿飒爽的俊美青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家儿子,竟然有朋友了? 还是, 好友?! 杨家主看向杨毓忻的目光, 犹如看着一棵突然开花的铁树。而林徽末, 则是奇迹的创造者,能让杨家主记上一功的大功臣。 清微真人则是像是看着稀罕宝贝似的看着林徽末,那出手即破人法宝,莫非是剑意? 因为林徽末手上使着的是一把软剑, 清微真人完全没有将人往刀修那边想,光感慨他的天资卓绝了。 观其修为,不过是筑基之境,便已经悟出了剑中真意,不可谓不天纵奇才。 清微真人笑眯眯地捋着雪白的胡须,先是安师弟,再来这个年轻人,要是万剑宗那群剑疯子知道这么两个剑道好苗子就在他们天华门,绝对能将他们酸得心肝疼。 想到离祁师叔横空出世之前,天华门一直被万剑宗压了一头,要不是那群剑修疯子整日就知道剑剑剑,无心大陆权势,天华门正道魁首的名头都险些不保。如今万剑宗被天华门反压一头,还有两个上等的剑修苗子在天华门扎了根,或者即将扎根,清微真人捋着胡须的动作都欢快了不少。 就等着哪一日万剑宗发现这个残酷的真相了。 * 林徽末带着亲弟弟外出讨生活的第一日,他,嗯,带着弟弟打了群架。他们两个挑了对面一帮人,完胜。 无论是白练商,还是他手底下的那群修士,都是一些大少爷的人物。修为倒是足够,但动手肉搏起来,完全不是林徽末这个少年时就在外摸爬滚打,林徽真这个从小和林徽宝死掐的打架小能手的对手。 再加上他们手中的法宝被林徽末一一破了干净,这给他们造成的冲击可比脸上身上挨上两下更加打击人。 转眼耀武扬威的一行人鼻青脸肿地瘫在一旁,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法宝碎片,这样反转的剧情看得不远处的人目瞪口呆,完全看不出这对兄弟竟然是如此凶残的人物! 林徽真喘了口气,真元不让用,在这里打架所耗费的体力是往日的两三倍不止。再加上毕竟是一挑多,他身高还不占优势,林徽真在用棍子、咳,是点苍笔敲倒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都想就地躺平了好好歇口气了。 累死了。 “呼……”林徽真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着白练商等人,提议道:“哥,他们不是想让咱们兄弟滚下登仙路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林徽真的脸上洒下阴影无数,“咱们将他们踹下去吧。” “唔……”林徽末摸了摸下颌,正在考虑着自家小弟的提议。 白练商心中一惊,他愤怒地看向林徽真,厉声道:“你敢?!林徽真,本少爷——!” 白练商话还没有说完,林徽末已经飞起一脚,将人踹下了登仙路。 他们身后登仙路上的人纷纷让开身体,目送白练商骨碌着滚下登仙路,一路绝尘。 林徽真:“………………” 小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异常凶残的哥哥,亲哥哎,他就是提议一下,吓唬吓唬这些人,最好吓得他们立下心魔誓言,不再找他的麻烦。 可他的哥,却真的一脚将白练商踹下了登仙路。 林徽末看向自家已经傻眼了的小弟,挑了挑眉,道:“还愣着干嘛,将这些人踹下去啊。” 林徽真:“啊?” 林徽末耐心地解释道:“这个白练商,心胸狭窄,一旦结仇,这一回你纵是放过他,他也不会记得你的好,反而会恨意加深。”摊手,“既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明明已经结了仇还瞻前顾后的,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 林徽末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弟弟,他家小弟,就是有些太天真。这不好,很容易被别人坑到的。 林徽真:“…………好的哥,没问题的哥。” 林徽真:难怪能和魔尊称兄道弟,关系基到不忍看。原来,他哥凶残起来,也是毫不逊色啊。 * 解决了“拦路虎”,林徽末和林徽真继续试炼。好在杨毓忻给林徽末打点的行装里有辟谷丹,一粒丹药下了肚,体力恢复,这才不至于无力继续接下来的试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动手揍白练商等人的情景太过凶残,接下来的路程中,再无人试图对他们下手。更甚者,就连搭话的都没有,全程绕着他们兄弟,生怕他们凶残起来,对他们下毒脚。 还差一刻钟便道辰时之时,林徽末和林徽真终于抵达了山顶。 山顶寥寥不到百人,比起山下人山人海的壮观相差甚远。 第一关的试炼,狠狠地刷下一批道心不坚,未能坚持到最后的修士。 广天殿中,杨毓忻忽然站起身。 杨家主看向儿子,以为他是准备去天华门预备的客房中休息了,却听到杨毓忻道:“父亲,我有些事,等下再回来。” 说完,不待杨家主回应,杨毓忻快步走出了广天殿。 距离第一关试炼彻底结束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天华门必定会等到了时辰再开启第二轮试炼。也就是说,他至少能够在问天石处与林徽末说上一刻钟的话。 很好。 杨家主倒是被杨毓忻这番表现给惊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儿子从来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何曾有这么急迫的表现。要不是儿子已经元婴期,再不用五谷轮回,他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赶着去茅厕。 直到,他看到留影璧中出现了他儿子的身影。 他正在跟那个手持碎玉,能以剑意退敌的青年站在一处叙话。 杨家主忽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他儿子亲口说那人是他的好友,但杨家主仍是没有儿子交朋友了的真实感。如今看着儿子急匆匆地去找了人,隔着留影璧都能够看出他眉宇舒展,气息柔和,明显心情不错,这会儿,杨家主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名叫林徽末的年轻人,跟他儿子的交情有多好。 杨家主开始默默地翻纳戒,儿子的好朋友,见面礼一定疏忽不得。 广天殿中很快有人注意到了留影璧中的情景,顿时就有人想起了南方十国的传言,虽然当时听闻,不见得有几人相信。但如今一看,这杨家少主,当真有相交莫逆的友人了? 这就跟他们门中离祁真人忽然变得爱笑爱闹一样可怕。 问天石旁,杨毓忻正跟林徽末说着话,背景板是一脸幽怨的林徽真。 林徽真自认已经很淡定了,不就是魔尊一跟他哥说话,他的存在感就稀薄得连他哥都能将他忘到脑后吗。反正他是他哥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弟弟,哼。 杨毓忻正跟林徽末讨论着十分可怕的话题。 杨毓忻:“为什么不用符箓?我记得我在你的储物袋里塞了十张引雷符。”虽然登仙路上用不了真元,但刀意不会受到影响。比起用刀意破开那些人的法宝,撸袖子揍那些人一顿,用刀意引动引雷符,显然要更省力一些。 林徽末嘴角一抽,“阿忻,你是不是忘了那些引雷符都是极品宝器级别的符箓啊?那些人只是筑基修为,一张下去会死的。” 杨毓忻凤眸冰冷,“既然他们敢对你下手,那他们就应有死的觉悟。” 因为他现在就想要下趟山,亲手解决那几个家伙了。 林徽末压低了声音:“毕竟是天华门的入门试炼,还没入门呢,最好别惹太多事。这一回先饶过他们,等下次见的时候,我就不会留手了。” 杨毓忻勉强接受了这个观点,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忘嘱咐了一番:“接下来的试炼不会禁真元,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留手。” “我知道。”林徽末拍了拍杨毓忻的肩膀,忍不住道:“阿忻啊,最近你怎么总是在操心,都快赶上阿娘了。” 杨毓忻默了一下,他看着面带疲色但眼眸却明亮至极的俊美青年,忽然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来。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林徽末垂落在脸畔的碎发捋到而后,往日里凛冽冰冷的嗓音出奇得柔和,极轻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絮絮的私语,“是吗?阿末真这样觉得?” 林徽末忽然打了个冷战,他干笑一声,拼命摆手,道:“我、我就是开玩笑,胡说的。阿忻,你千万别当真。” “这样啊……”杨毓忻慢条斯理地道,“我还以为阿末是对伯母的管教心生怨念,还想着跟柔姨传书的时候说道一下呢。” 林徽末:“………………” 兄弟,求不坑害! 专心做背景板的林徽真在心中大笑三声,该!亲哥,让你将魔尊招回来。他因为魔尊而流下的泪水,早晚他哥也逃不了! 正在这时,一声钟声响起,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咳嗽了两声,宣布道:“第一轮试炼结束,合格者,八十九人,晋入下一轮试炼。” 林徽末一听到这个声音,可谓是如闻天籁,忙推了推杨毓忻的肩膀,道:“接下来的试炼要开始了,阿忻,你先回去吧。” 杨毓忻纹丝不动地站着,淡然地道:“没事。我可以多等一会儿。” 林徽末:我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认真送考的boss# 林弟弟:我从未发觉,原来我哥凶残起来这么可怕QAQ 第64章 11111111 第二轮试炼, 正如杨毓忻所猜测的那样, 是在迷雾林中进行。 天华门主峰的迷雾林终年雾气弥漫, 其林内地势高低起伏, 蕴含着天然的阵法, 又有雾气作为屏障。林内虽然没有什么凶兽毒植, 但想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走出迷雾林,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杨毓忻看着林徽末忙不迭地拽着林徽真, 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迷雾林中, 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也许, 他不应该怂恿阿末过来天华门拜师。 试炼虽然有趣, 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徽末和那个林徽真一起, 无法亲自下场和林徽末一起,还不如想法子先将林徽末的修为堆到元婴期, 而后他们再一道来天华门走后门,直接找个山头挂上了闲职长老的名头呢。 杨毓忻的神情有些忧郁, 默默地琢磨起能够将林徽末修为快速提升的方法。天材地宝不错,嗯,还有…… 杨毓忻忽然抬手捂住了口鼻, 眉睫低垂, 白得透明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绯色, 神情间竟浮起了赧然之色。本就世间极盛的容颜多了往日没有的逼人艳丽,简直能引得人执念陡生,无法自拔。 杨毓忻的眉睫微颤,双修, 嗯,双修时元神交融,所产生的真元温和,若是元阳之体初次双修,一次性提升几个境界也属正常。只是,他和阿末之间的修为境界差距悬殊,以他如今的修为并不足以支撑与他双修,若是迷失在双修时带来的极致快-感中,于日后修行不益。 双修暂时放在一边,他和阿末,还可以……采补。 杨毓忻站在迷雾林外,微微出神。 采补与双修相似,只不同于双修的互惠互利,采补则是一方损耗,一方得益,从来为正道修士所不耻,但暗地里,纵是正道宗门,也不乏采补之事,只从不把采补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毕竟,采补一事,对炉鼎的危害着实不小,往往一夜之间真元耗尽,根基尽毁也不是不可能。就拿魔道百花宫来说,往往被百花宫魔修采补了的修士就像是凡人话本里头被吸进了精气一样的男子一般,欢好之前是青壮之年,欢好之后已然垂垂老矣如风中之烛。 不过,对于已然元婴中期的杨毓忻而言,纵是被林徽末毫无节制地采补几回,损失的真元也不过寥寥。他唯一担心的是,他如今的体质太过霸道,会不会不小心反采补了林徽末…… 杨毓忻转过身,慢慢地往广天殿走去。他的脸庞微红,但神情却严肃极了。缓步走过的时候,本就如冰雕雪塑的面容更有三分凛然之势,惹得天华门主峰的弟子纷纷绕道而行,连个套近乎的都没有。 没有人能够猜到,这如仙履尘的绝世人物,正一脸严肃郑重地思考着,采补。 杨毓忻的眉头微蹙,听说床笫之间,情到浓时,往往就让人攀至忘我的境界,也就是说相当考验修士的自制力。杨毓忻道心天成,自制力忍耐力从来非常人可比。但自制的对象若是林徽末…… 杨毓忻的眉头越蹙越紧,他似乎没有什么信心啊。这段日子里,每晚他看着林徽末睡梦正酣的模样,他总是在蠢蠢欲动。好几次他只想着摸一摸,待得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徽末的里衣差不多都被他扒了下来。明明他只是想要亲一下,结果…… 万一床笫之间,他一时激动,不小心把林徽末给反采补了怎么办? 杨毓忻想得认真,完全没有想起来,无论是双修还是采补,虽然灵肉交合带来的益处更大,但并未唯一手段。 直接从丹田汲取真元,也是反补的一种方法。 迷雾林中,正和林徽真辨别方向努力前行的林徽末忽然打了个冷战。 林徽真看过来,“哥,你怎么了?” “没事。”林徽末搓了搓手臂,他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像是被什么给盯上了一样,满满都是危机感。 * 完全没有将某种简单快捷又有效的采补方式看在眼里,杨毓忻回到广天殿中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他可以封印修为,这样就不会对林徽末造成伤害了。 一进殿,迎面而来就是众人有些复杂的目光。 清微真人目光幽幽地看向杨毓忻。 本以为是一个和离祁太上长老一样的冷心修士,不成想,他平时表情虽少,却也有一个能够令其展颜的好友。那两人关系有多好,单看神情便可窥其一二。 如此一对比,清微真人忽然觉得他家师叔有些惨。 好不容易悉心呵护长大,小棉袄了几十年的徒弟忽然有一日修炼了某个功-法,然后性情大变,不仅不再是师尊的贴心小棉袄,还变成了肖似他师尊的小冰块,一点也不暖和了。 换他是师叔,心情也绝好不了。 正想着最近让他头疼至极的师徒二人,广天殿后殿开启,身穿白底紫纹弟子袍的安于歌缓步走了进来。他先向清微真人行了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于歌怎么过来了?” 清微真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安于歌,师叔从来对收徒一事不上心,之所以当年会收下于歌,也是因为于歌身世所故。而安于歌骨子里带着霸道,压根没想他师叔收下第二个徒弟。每每弟子大选的时候,安于歌是从不会上太巳峰一步。 安于歌抿唇一笑,笑容温和地道:“过来看看。” 主要是避免有人对林徽真捷足先登。 安于歌心下叹息,他从寅时第一轮试炼开始的时候就等在天枢殿外,想着和师尊一道来广天殿。无奈,一连等了三个多时辰,天枢殿里始终没有动静。 以着自家师尊的修为,他完全不会担心师尊修炼会出岔子,至于师尊他正在做什么,却不是他一个弟子能够过问的事情。 安于歌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要守弟子的本分,绝不能有半分逾矩之处。 在久等师尊不至,安于歌只得在天枢殿外跪下,规规矩矩地认错之后,起身先行来到太巳峰广天殿中。 安于歌立在清微真人身后,眼睫微垂,但眼角的余光一一扫过几位殿主、峰主。十二峰峰主,在位有八人,身在广天殿中的有四人,为登龙峰、圣泉峰、松峦峰和翠屏峰峰主。六殿殿主,除了自家师尊天枢殿殿主以外,天府、天相两殿殿主亦是不在。另有执事长老二十余人,都是此番有意收徒。 但出乎安于歌预料的是,天机殿殿主玄机子真人竟然也在。 安于歌微微皱了皱眉,天机殿一向是天华门最为神秘的一脉,门下记名弟子不少,但亲传从来只有一人。其亲传弟子日后不仅会继承天机殿,就连玄机子之名也会继承。 如今在位的天机殿殿主与掌门同辈,合体初期修为,门下记名弟子十一人,无亲传弟子。掌门师兄曾问玄机子殿主,究竟是想要一个怎样的亲传弟子,每隔十年的弟子大选上,他若是分-身乏术,他可以代为掌眼。 但玄机子殿主拒绝了。 据他所言,尚无亲传,乃是缘分未到。 安于歌心中警惕心大起,从来缘分未到不曾出席过弟子大选一次的天机殿殿主忽然现身于此,莫非也是看上了气运惊人的林徽真吗? 若是他抢人,不知道能不能抢过这个数百年连一个亲传弟子都没有的玄机子真人。 安于歌心中有些忧虑。 但想到师尊日后霞举飞升的美好远景,安于歌的眼眸暗了暗,看来这一回少不得要借用师尊的名头了。 就在安于歌盘算着抢人的时候,杨家主正跟杨毓忻打听林徽末的事情。 杨家主对林徽末好奇极了。 哪怕是杨毓忻亲手说的“好友”,哪怕亲眼看着那人握着软剑碎玉,也不及杨家主亲眼看着留影璧中,自家儿子跟那个青年说话时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下来,这个好友的意义和重量绝对不一般! 能够让他儿子另眼相看的人,绝不会是一般人物。 杨毓忻不觉他和林徽末之间的“交情”是什么秘密,索性就捡着一些不太重要的跟杨家主说了。在杨家主的要求下,还事无巨细地将林徽末的兴趣爱好也交代了。 杨家主更惊讶了。 林徽末的性格,跟他儿子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南辕北辙,甚至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挺排斥这一类人。但问题来了,他儿子怎么就对林徽末看上了眼,看神情,还是相当喜欢那个人? 杨家主越发觉得林徽末非比寻常。 将方才仔细挑选出来,品质贵重,原本打算给林徽末当做见面礼的东西扔回纳戒,杨家主面露沉吟,儿子第一个挚友,见面礼光是贵重却已然显得轻慢,还得投其所好为佳。 在杨家主的心里,跟林徽末打好了关系就等于给自家儿子安排了一个能够照顾他的人,无论花费多少都是值得。 杨毓忻眉头一挑,道:“若是父亲有心送阿末一些东西,我记得……父亲手里有无衣神水和昆仑紫鸦乌?” 无衣神水是水灵之气精华,蕴含的灵力清透至极。而昆仑紫鸦乌,则是地脉孕育出来的矿石精华,是世间最好的炼器材料之一。 杨家主微微一怔,旋即点头道:“为父手中,确实有三滴无衣神水和一块重一两二钱的昆仑紫鸦乌。” 可以说,这两件东西,是他手中最贵重的两样了。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道:“只不知父亲舍不舍得了。” “有何不舍。”杨家主失笑,他算是看出来,他这儿子是相当喜欢那个林徽末,既如此,他这个所父亲的自不会给他添堵。 杨毓忻立刻道:“既如此,父亲先将那无衣神水和昆仑紫鸦乌交给我代为保管吧。” 杨家主一愣,他看着儿子,忽然福至心灵,道:“你这是准备开炉炼器?” 杨毓忻略一颔首,道:“娘的碎玉并不适合阿末,他惯用的是刀。阿末已经凝练出了刀意,一般的法宝不足以承受他的刀意。” 杨家主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杨毓忻。没有趁手的法宝,可以买啊。毕竟是世间一品势力的少主人,九夷宗怎么说也给他一些颜面。再付出相当的灵石,弄回一把上品灵器不是问题。 何至于他自己亲自动手。 不难看出杨家主心中所想,杨毓忻的神情忽然变得冷然,淡淡道:“阿末的本命法宝,哪里轮得到外人炼制。” 杨家主微愣,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古怪。 九夷宗是外人,那他儿子,便是林徽末的内人? 怎么觉得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粑粑# 安于歌:事先说好,谁都不许跟我抢人,否则我让我师尊揍你们! 第65章 111111111 虽然觉得儿子的说法有些奇怪, 但习惯于宠溺儿子的杨家主直接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他儿子有在意得甚至准备自己动手炼器的友人, 这很好。虽说修仙之人从来恨不能斩断俗世亲缘, 专心大道。但有着这么一个道心天成, 七情寡淡的儿子, 杨家主更怕的是他对大道都无甚执着, 死生不萦于心。 于是,杨家主相当痛快地将装着宝物的玉盒交给杨毓忻, 旋即关心地问道:“既然准备开炉炼器, 可有趁手的异火?” 炼器炉, 杨家主不操心, 当初杨毓忻对炼器产生微薄的兴趣时, 杨家主直接将杨家不知第几代老祖宗留下的地阶上品鼎炉给了杨毓忻。至于炼器之火,因杨毓忻当时修为不过开光期, 收服异火有着一定危险,再加上异火乃是天地异宝, 即使杨家势力雄厚,也不是说能找到一簇就找到一簇。 杨毓忻练手的时候,用的火是杨家主亲自从太禹仙境地心之中拘来的一簇地心火, 经过杨家主的真元炼化, 十分温驯。只是, 毕竟不是灵物,用过十几回就消散了。 要不是杨毓忻不久后受了暗算,杨家乱成一片,杨家主本该专心地给儿子找炼器时用的异火。 在得到杨毓忻否定的答案后, 杨家主思忖片刻,道:“若是以凤凰火代替,如何?”他近来倒是得了一截据说凤凰涅槃时落脚的梧桐木,火气极盛,应该能够提炼一簇凤凰真火。 杨毓忻摇了摇头,凤凰火虽然是兽火之中的佼佼者,但比起天地所生的异火来说,还差上那么一截。尤其,天地间,已经没有纯种的凤凰了。 他收集材料不易,还是不要轻易试验。 “也罢。”杨家主叹了口气,道:“为父会为你留意着。” “多谢父亲。”杨毓忻终于对他父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杨家主神情怔忪,他这儿子从来没有什么表情,更别提笑容。而他一旦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清苑。 清苑,他的妻…… 杨家主不再说话,他垂下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杨毓忻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开始专注地看着殿中的留影璧。 从他父亲那里弄来的昆仑紫鸦乌不大,不足为原材料炼制法器,不过,昆仑紫鸦乌本就不是单纯拿出来炼器的材料。这种矿石精华的珍贵之处在于,只需要一点,融入了炼器矿石之中,有五成机会提升材料的品质,进而提升炼制出来法宝的品质。 而无衣神水亦是世间绝顶宝物,待得刀胚成型,可以此冷却,助其提灵。 杨毓忻虽然手头上有不少好东西,但比起他父亲来,还差得远。 不过没关系—— 杨毓忻凝视着留影璧中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终有一日,他会将整个天下捧给他。 *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最终通过第二轮试炼的人有四十二人,一一测过灵根之后,他们被引入了广天殿中。 太巳峰广天殿的面积极大,与其说是大殿,不如说是一个广场。清微真人、诸位长老和来自杨家的贵客坐在上首位,与殿下诸人隔近三十丈的距离,如一道天堑,隔开了仙凡。 通过了试炼的四十二人束手立在殿下,眼眸微垂,因提前被人交代了一番,并没有人肆意左顾右盼。纵是林徽真,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偷瞄。 满殿都是纵横大陆的强者,正道最顶尖的一波人物,已经被魔尊拉上了贼船的他,十分怕被这些人看出什么端倪,而后一巴掌送他上西天。 这,就是做间谍,嗯,应该说细作的痛苦了。 如果按照原著,噫。林徽真神情憋屈,他已经许久不曾想起原著那不靠谱的玩意儿。 林徽真的眼神放空,原著已经跟他无缘,反正他这都早了十年上天华门拜师。他的神情忽然淡定下来,算啦,反正变数这东西,变啊变的,他也就习惯了。反正魔尊的贼船已经上了,他哥上的比他还多一些,注定了日后在魔尊手底下讨生活,朝三暮四是要不得的。 眼下,比起按照原著拜入离祁真人门下,不如拜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化神真人,好吧,化神真人不普通,元婴真人也行。远离了修罗场,关键事情派不上他,他这个细作应该做的事情危险度也会随之降低,不正和了他的心意吗。 林徽真舒了口气,就是这样。 反正他没啥雄心壮志,虽然对长生大道挺向往的,但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飞升仙界?他这个过气的主角还是消停的吧。 从一个普普通通只能活百年不到的普通人到日后没准能活个几百岁还不止的修真者,他已经是赚到了。若是日后真能侥幸飞升,他也不求去仙界,送他回现代得了。 他挺想他亲亲老妈的。 一旁,林徽末无言地用眼角余光瞥他弟弟。 他弟弟可能紧张过头了,不然这脸色怎么变了又变,五颜六色跟中了毒似的。 清微真人看着手上的名录,略点了点头。 这一批的弟子,有十三人是双灵根,二十七人为三灵根。经过了前两轮的试炼,这一批弟子入门是没有异议,只单看这些人能入那些师弟师妹的眼,拜入何殿何峰。 一般而言,双灵根入内门无压力,在广天殿中就会被人挑走。而三灵根资质略差一些,不过能走到这里,其心性毅力可见一斑,日后未必不能成就非凡。只是,先头总是要弱势一些,若是无长老相中,只能先入外门修炼。若能够在门内大比中展露头角,未尝不会因此得入六殿十二峰。 清微真人的视线下移,目光在其中一行停驻。 林徽末,年二十三,筑基后期,三灵根,金粗木细火细。 三灵根,二十三岁的筑基后期,这个修为并不十分出众。但让清微真人在意的是他所使用出来的剑意——因为登仙路上林徽末拿来破法宝的武器是一把软剑,所以无人意识到这其实是位刀修,修炼的是刀意——以二十稚龄,筑基之境就悟出了寻常剑修都无法悟出的剑意,这一份悟性当真难得。 杨毓忻托着下颌,一双凤眸静静地看向林徽末。 筑基后期的修为,不要紧,只要他让阿末采补几回,融合、心动指日可待。 十分坦然地将自己代入了炉鼎的角色,杨毓忻面上的神情悠然,心里已经飘向了旖旎之色浓重的夜晚。 林徽末下意识挺直了肩背,下颌紧绷。 糟糕,那种不详的感觉又出现了。 正在这时,一双云履在林徽真的面前停下。 下一刻,一张大脸陡然凑到林徽真面前。 而原本正考虑着未来的林徽真陡然看到这么一张大饼脸,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掏出点苍笔,提起来就打。 完全的条件反射。 只可惜,林徽真这雷霆一击没有命中,点苍笔被那人轻轻松松地握在手中。眉一挑,那人啧啧道:“哎呦,小娃娃好机敏的反应。” 只见那人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手上拿着一个拂尘,其眉目清癯,须发皆白,不言不语时一身仙风道骨,俨然得道高人。但只要一开口,就能够让人十足得幻灭。 林徽末忙将自家小弟挡在身后,点苍笔也帮着抢了回来,道:“我弟弟年纪尚小,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真人见谅。” “见谅,当然见谅。”老者捋了捋胡须,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小娃娃,老夫夜观星象,发现你我有缘,不如……” 老者话没说完,林徽真的眼皮子就是一抖,“江湖骗子”四个大字跃然心头,当即就让他脸色一僵。 然后他就不断地告诫自己,毕竟是天华门,毕竟是道门之首,应该,没有江湖骗子这类生物吧? 老者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断然截道:“玄机子师兄,请等一下。” 老者,也就是天机殿殿主玄机子一拍大腿,唉声叹气地道:“等不了啊,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眼的啊。” 安于歌眸光微冷,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跟至今无亲传弟子的天机殿抢人。 安于歌站在林徽真面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少年,随即看向玄机子,先行了一礼,道:“师兄,于歌斗胆,请师兄换一人。” “换一人?为什么啊?”玄机子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满脸的不情愿,“这小娃娃有趣极了,天机殿那般空荡清冷,就缺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娃娃了。” 林徽真:“………………” 心、好、塞! 安于歌苦笑一下,道:“天枢殿,亦是缺了小林公子这般年少有为的人物。” 玄机子眨巴一下眼睛,道:“小于歌,你才金丹期,别急着收徒。” “我……”安于歌一怔,忙道:“不是于歌收徒,而是我师……”话音一顿,他没有再说下去,心里有些犯难。 他本心是十万分想要将林徽真带回天枢殿,但师尊那边只说“自有成算”,并没有应下收徒一事。他这般越俎代庖,会不会惹怒师尊? 安于歌的脸色神情变幻,纵是惹得师尊不悦,但林徽真若是能够助师尊长生大道一臂之力,受罚又何妨。 安于歌没有注意到,在他神情变幻的时候,玄机子的眸光始终平和地看着他,神情间依稀带着叹息。 只犹豫了片刻,安于歌就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是师……” 话没说完,广天殿的大门轰然开启。 一道流光闪过,下一刻,天华门掌教真人的下首位,已然坐着一个一头霜雪白发的男子。他的神情寡淡,眸光淡漠至极。 满殿的修士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师叔。” 杨家主亦起身打了个招呼,虽然他跟离祁真人没什么师叔师侄的情分,但正道第一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杨毓忻挑了挑眉,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离祁真人似是看了他一眼,目光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谎的小师叔# 安于歌:这算不算假传师命?可不假传,抢不过玄机子啊。 * 无衣神水和昆仑紫鸦乌出自仙剑四,我最最深爱的单机游戏(づ ̄ 3 ̄)づ 在我心里,仙四、仙三、仙三外传外加古剑奇谭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虽然说仙剑一也很经典,但下载之后发现跟仙四的各项配置差很多,哪怕经典也玩不下去QAQ我实在是太肤浅了 第66章 11111111 离祁真人一出现, 殿下刚刚取得天华门弟子名额的年轻修士,一个个都耐不住了。他们纷纷抬头, 眼带好奇歆羡地看向离祁真人,满满的渴望。 若是能够入得真人门下, 岂不就能一飞冲天。 离祁真人却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殿下的众位弟子,似是多看了林徽真一眼,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只看向安于歌, 缓缓道:“于歌,过来。” 安于歌微微一怔,道:“是,师尊。” 他老老实实地走在离祁真人的身边, 神情微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师尊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的样子。 明明冷淡的模样一如往昔。 离祁真人冷冷地瞥了林徽真一眼, 直将偷瞄原著师尊的林徽真吓得一缩脖,心里直打鼓。 据说离祁真人相当欣赏主角来着, 怎么他如今瞧着, 一点也没有欣赏他的意思啊? “就是他吗?” 离祁真人的声如断冰切雪,他没有看安于歌, 只垂着眼,神情冷淡。 安于歌微怔,忙道:“正是。” 离祁真人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安于歌,直将安于歌看得神情茫然, 方才一拂袖,起身道:“带上人,回天枢殿。” 安于歌眨了眨眼睛,道:“是,师尊。” 师尊他,果然还是很看重林徽真的。 林徽真死鱼眼,等等,拜师的事儿就这么定了?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人在乎他的看法吗?! 人权在哪里!! 林徽真的嘴唇动了动,圆溜溜的猫眼在看到离祁真人异常冷淡的模样时,顿时就蔫了,哪敢对拜师之事有丝毫异议。 还是一旁的玄机子提出了异议。 “等等啊师叔。”玄机子伸手将林徽真往身后拽,“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啊,这小子,师侄看着相当顺眼,正准备带回天机殿好好教养一番呢。” 离祁真人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看向玄机子。 那一双眼眸通透冷彻,仿佛能够看透人心底所有的小心思。 玄机子:“……师叔您请。” 林徽真僵着脸看向玄机子,我看错你了。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怂,到手的徒弟说拱手就拱手了。 林徽真只觉得今后的天枢殿生涯可能苦逼极了,他不禁求助地看向自家亲哥,却见林徽末露出了异常欣慰的神情来。 林徽真眼角一抽,估计他并不想投身天枢殿的大实话说出来,广天殿中的众人,包括他哥都会觉得他自己是欢喜得过了头以至于疯了吧。 毕竟是正道第一人,想要拜到他门下的修士如过江之鲫,能被他钦点,绝对是走大运。 “哥……”林徽真可怜巴巴地小声道,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冷彻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后背上。熟悉的冷气外加杀意笼罩在他的身上,顿时就让林徽真身体一僵。 他仿佛听到了杨毓忻惯常嘱咐他的话—— “别让阿末挂心。” 林徽真眼含热泪,往好了想,他这是多了一个相当硬的靠山。没见到这回一同试炼的所有修士,除了他哥以外,全部都羡慕嫉妒恨地瞪着他吗。 而且,瞧着安于歌这个态度,应该不会因为争宠而对他下黑手了吧? 林徽真渐渐平静下来,反正都是拜师,既然拜不到一个低调的师父,那就来一个高调的吧。 他已无所畏惧。 就在这时,广天殿的大门再一次开启,一人大步迈进殿中,对着离祁真人倒头便拜,高声道:“杨毓笑,请入天枢殿。” 一直跟杨毓忻坐在一处,旁观天华门收徒的杨家主顿时皱起眉来,低喝道:“杨毓笑!” 杨毓笑却是看也不看杨家主一眼,只固执地跪在离祁真人身前,仰头,一脸倔强地看向神情冰冷的正道第一人,重复道:“杨毓笑仰慕真人威能,请真人收下弟子,哪怕天枢殿一记名弟子亦可。” 安于歌微微皱起眉,他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杨毓笑。同是双灵根,林徽真看着比这个杨毓笑顺眼多了。林徽真的特殊性能够让安于歌毫不犹豫地接受他,可这个杨毓笑算什么。 杨家主神情不悦地看着自己这个庶子,虽然离祁真人是正道第一人,以着杨家的实力,也不至于上赶子将子嗣往他门下塞。更何况,杨毓笑有几斤几两,他一清二楚,根本无法打动离祁真人。 杨家主冷眼瞧着,便是此刻,要不是安于歌坚持,离祁真人根本不会将注意力分给林徽真丝毫。 果不其然,离祁真人根本没有看杨毓笑一眼,他只看了一眼安于歌,轻声道:“还不走。” “……是,师尊。”安于歌转头拉住林徽真,广天殿中不得御剑,他不是他师尊,没有破例的权力。如今林徽真已经到手,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回到天枢殿主持拜师一事。 看着安于歌拉住林徽真的手臂,离祁真人忽然拂袖,佩剑已经出现在脚下。 他伸手就将安于歌拉到身边,再一手拽住林徽真的衣领子,下一刻,剑光一起,直接冲出了广天殿。看方向,是直接回天枢殿了。 离祁真人走得干脆利落,根本就没有搭理杨毓笑。 俯首跪在地上的杨毓笑脸上青白交错,不敢相信,离祁真人就这么离开了。 竟是半点也没有给杨家颜面。 杨家主抬手三道禁制,直接拍进了杨毓笑的身体中。面对杨毓笑不敢置信的神情,杨家主直接将人丢给这一回随行的长老,看都没看二儿子一眼。 玄机子“啧啧”两声,“中意”的徒弟被师叔卷走了,他耸了耸肩,似乎有些失望。 林徽末的心中忽然有些惆怅,看来他们兄弟没有运气拜到一处去。不过,他弟弟能拜入离祁真人门下,他自是为他高兴。 说起来,他三灵根的资质,应该会入天华门的外门吧。倒也无妨,听引路的师兄说,只要能够晋入心动期,他就能够进入内门。暂时没有师父教导也没有关系,只要有足够的贡献值,天华门的藏书阁也是一位不错的老师。 林徽末倒是相当洒脱。 谁料,下一刻,他的手腕就是一紧。 林徽末愕然地看向忽然伸手的玄机子,就见到方才对他弟弟出手不成的老者一本正经地看向他,道:“你弟弟我没抢到,你也是一样。”不待懵逼的林徽末回答,玄机子就看向掌门清微真人,大声道:“掌门师兄,这个娃娃我要了!” 清微真人一愣,“玄机子师弟……” 玄机子顿时露出一张晚-娘脸,目光幽幽地道:“掌门师兄,该不会这个徒弟,你也不肯给我吧?” 清微真人:“………………” 玄机子扭头,对林徽末露出一个异常慈祥的笑容来,道:“小娃娃,如今老夫的天机殿,就缺一个你了。” 林徽末:“………………”您方才,貌似跟我弟说了一样的话。 “还是说,你看不起老夫的天机殿?”玄机子死死地盯着林徽末的眼睛,大有“你敢不同意就是看不起天机殿看不起他玄机子”的意思。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道:“怎会……弟子,弟子十分倾慕真人,真人愿意收弟子入天机殿,是弟子的荣幸。” 林徽末一脸僵硬,只是话里的言不由衷,殿内的人精谁听不来。 但玄机子却笑得一脸老怀安慰,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甚好甚好。”复又看向清微真人,“师兄,小娃娃自己已经同意了,你该不会还是想要阻拦吧?” 玄机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脸已经耷拉下来。 清微真人看向玄机子,憋气。 先前两轮试炼,这对兄弟的表现相当出彩,早有不少长老看上他们。只是比起弟弟来,更多人的目光是放在兄长林徽末身上。毕竟,小小年纪筑基修为就悟出了剑意,这份悟性着实惊人。 结果,玄机子与师叔争夺林徽真失利,转而盯上了林徽末,这般不依不饶,若是再让他空手而归……天知道玄机子一把年纪还会不会像当年那般,为了某一次下山历练就当众撒泼打滚。 清微真人暗暗磨牙,目光渐次落在殿中正捧着茶盏,看似全然置身事外的诸位长老,这群混蛋,从方才就传音不停,左一句“师弟手上有灵雾茶三两”右一句“师弟峰头的灵果有十枚已经成熟”,要不是清微真人还想要保持着掌教真人的风度,都想冲满殿师兄弟“呸”一声了。 灵果灵茶就能够贿赂他了? 合着他们自己不想跟玄机子怼上,眼馋着好徒弟于是拼命想要将他推出来,这还是不是同门师兄弟了? 同门之谊哪儿去了! 清微真人心中呵呵,都不想出头,那谁都别出头了。 清微真人当即道:“既然玄机子师弟属意林徽末,而林徽末本身并无异议,那林徽末便是天机殿弟子了。” 清微真人身后,立刻有弟子提笔在林徽末名头标注了天机殿。 这会儿,有人坐不住了。 翠屏峰峰主风无回轻咳一声,道:“师兄……” 清微真人立刻关切地看向风无回,道:“无回师弟,你可是对此有异议?” 玄机子同时扭头看,目光幽幽。 风无回:“…………并无。”死鱼眼看向玄机子,“恭喜师兄得一佳徒。” 玄机子立刻大笑道:“好说好说。” “哼。”杨毓忻轻哼一声,手中把玩着茶盏,清冷的目光在玄机子的脸上转了转,心道一声老狐狸。 这玄机子哪里是抢夺林徽真不成转而看上了林徽末,他打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他家阿末。只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安于歌有心引林徽真入天枢殿,且相当坚决,遂故意跟安于歌抢人。 在林徽真身上,他固然被天枢殿落了面子。可也因此,他要林徽末时,满殿长老,即使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开口。 林徽末算是被玄机子划拉到自己的天机殿里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为收徒而耍心机的老头# 玄机子: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刚刚那个徒弟被师叔抢走了,这个你们还要跟老子抢?合着你们是欺负我们天机殿没人是吧? 众【心里滴血ing】:闭、嘴,人、归、你、了! 第67章 1111111 玄机子, 合体期大能,性格不羁坦荡, 明面上并无黑料,只不知背地里如何。观其态度并不像是只收林徽末做记名弟子, 极有可能成为真传。天机殿收徒一向讲究缘分,三灵根被玄机子看上也并非不可能。 思及此,杨毓忻起身,冲清微真人拱手, 道:“掌门容禀,杨某已经择好了去处。” 正被一众师兄弟传音闹得脑瓜子直疼的清微真人立刻看向杨毓忻,异常温和地道:“不知杨公子择了何处?” 看到杨毓忻,清微真人就由衷遗憾当年师叔没有将他收入门下。以着杨毓忻的资质, 百年之后,妥妥又是一个“离祁真人”。只可惜, 他和天华门的缘分到底没有那么深。 不过,他既愿以客卿长老的身份入门, 天长地久, 他总能够对天华门有一份归属感。待得他日后晋级化神,清微真人完全可以代师收徒, 让他以上代掌教的入室弟子身份执掌十二峰之一。 如此,也算是天华门彻彻底底的自己人了。 清微真人的算盘打得响。 却不想,被他寄予了厚望的杨毓忻转身就冲玄机子一拱手,缓声道:“怕是要叨扰玄机子殿主了。” 清微真人:“………………” 啥?这是要去天机殿? 清微真人愣住,天机殿?天机殿对于客卿长老而言, 从不是一个好地方啊。 要知道,天机殿一脉传承素来神秘,也排外得很。不仅亲传弟子一脉相承,长老之位也只会在上代殿主的记名弟子中择取。不是没有客卿长老想要选择天机殿,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这……”清微真人看向玄机子,头疼极了。 杨毓忻是他十分想要拉拢的英才,他日后不仅能够成为天华门最中坚的力量,还能够跟杨家搭上线,可谓是双赢。集仙峰不好吗,飞凤峰不好吗!那几个峰头上虽然有几位元婴长老,但以着杨毓忻身后的势力,他们定然不会给杨毓忻脸色看。可他若是去天机殿,玄机子本身合体修为,杨毓忻不可避免地就得矮他一头。 清微真人心中无奈,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想些……等等。清微真人看着玄机子身后,冲着杨毓忻眨了眨眼睛的那个年轻人,忽然想到——杨毓忻选择天机殿,莫非是因为林徽末入了天机殿?! 应该,不会吧。 纵是好友,已然是同门了,难道还在乎隔了几个峰头吗? 如果知道清微真人心中所想,杨毓忻定然会很认真地表示,他在乎,十分在乎,在乎极了。 好在玄机子还是很上道的。他眨巴一下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毓忻,道:“你也想进我天机殿?也不是不可以……仔细想想,我天机殿还差一位凝丹长老。” 清微长老的脸顿时就是一黑,凝丹长老?玄机子师弟你这是在搞事!杨毓忻分明冰系天灵根,灵根无木亦无火,做哪门子凝丹长老啊。 杨毓忻却淡定极了,拱手道:“凝丹长老杨毓忻,见过殿主。” 措辞虽然有礼,神情却是平静至极。 不就是炼丹吗。虽然他没有炼过,但只要有人敢吃,他就敢炼。 正好他要琢磨着食之一道给林徽末进补,就与丹道的研习一起进行吧。 * 玄机子得了一长老一徒弟后就没在刺激在座师兄弟,快快地告辞之后就带着人回到了天机殿。 杨家主还得处理一些事情,就没有随行。但他知会了杨毓忻一声,待得处理好了杂事之后会去天机殿一趟。 杨毓忻颔首应下。 去往天机殿的路上,玄机子十分失望地看着林徽末站在杨毓忻那边,由他御剑带着,他也想跟小徒弟好好沟通一下感情啊。 被玄机子这般幽怨地看着,林徽末的脚步一顿。虽然跟预期的有些出路,但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师父,总要迁就他几分的。这般想着,林徽末又开始往玄机子那边走。 只是,没等他迈出一步,杨毓忻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人抓到身边,飞剑已经踩在了脚下。杨毓忻看向玄机子,道:“杨某不知天机殿的方向,还请殿主前面领路了。” 玄机子:“领路没问题,徒弟先给我。” 杨毓忻神情不变,道:“阿末不习惯跟外人太过接近。” 玄机子都想要呵呵了,他是外人,合着你就是内人不成? 见玄机子吹胡子瞪眼睛撸袖子,林徽末生怕杨毓忻吃亏——六殿十二峰的殿主峰主修为最低的也是化神期,他家阿忻对上他们,妥妥的吃亏。忙道:“弟子不肖,尚不能御物而行,却也不敢劳累师尊。由阿忻带着便好。” 玄机子咂咂嘴,好吧,徒弟不想他劳累,虽然不觉得如何劳累,起码徒弟是关心他。当即手一引,一个罗盘状的法宝出现在脚下。下一刻,玄机子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嗖地飞了出去。 杨毓忻御剑跟在玄机子身后,一面保持着至少五丈的距离,不远不近,一面则分心跟林徽末咬耳朵。 林徽末心中有事,这等踩在短剑上肩膀挨着肩膀,后背紧紧贴着杨毓忻胸膛的姿势也直接被他忽略,一本正经地想着正事。他有些忧虑地问杨毓忻:“阿忻,你……似乎是没有炼过丹吧?” 在秣陵那会儿,杨柔深刻意识到杨毓忻对林徽末的在乎后,没少拉着林徽末讲述杨毓忻当年种种。杨毓忻也算是杨柔亲手带出来的,衣食住行一手安排。 用杨柔的话来说,杨毓忻非常好养,因为他对生活质量没有任何追求,这么多年以来瞧着也没有什么在乎的。虽然修行上一片坦途,资质之高让杨家老祖为啧啧称奇,但他其实对大道也没有多少追求。 杨毓忻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间的琐事,其实相当乏味。既没有欺男霸女玩物丧志,也没有少年意气心比天高,但架不住林徽末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自己还能够找到笑点,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毓忻之前的生活固然没有黑点,但林徽末只要将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代入他家阿忻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再想象一下他幼年时的种种模样,林徽末的兴趣就止不住。 也因此,林徽末了解了一把杨柔眼中的杨毓忻。虽然很多地方都跟他眼中的阿忻对不上,但杨毓忻诸如酿酒、炼器、弹琴的消遣,他还是知晓一二的。 反正他是没有听说过杨毓忻对炼丹有研究。 杨毓忻无所谓地颔首,道:“确实没有炼过。” 林徽末顿时一脸忧虑,道:“那怎么办啊,你是以凝丹长老的身份来的天机殿,不会炼丹,玄机子真人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吧?” “放心。”杨毓忻心满意足地抱着林徽末,看到那双桃花眼因他浮起忧色时,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凑过去亲吻他的眼睑。不期然又想到了采补的事情,杨毓忻有些神思不属地道:“炼丹什么的,只要他们敢用,我就敢炼。” 林徽末:“………………” 果然,他是应该担心的是天机殿中未来的师兄们,以及,在阿忻的丹药不小心毒死了谁时,他应该怎么带着人跑路。 * 不多时,三人抵达天机殿。 甫一落地,一众身着蓝色弟子袍的修士纷纷行礼,大声道:“弟子拜见师尊。” “嗯。”玄机子摆了摆手,“都起来吧。”然后手一指,“巽子,这是咱们天机殿新来的凝丹长老,你带他去西侧殿。” 天华门天机殿一脉传承素来特立独行,道号从来是先天八卦之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为辈,十二地支为名。循环往复,始终未曾改变。 如今玄机子收下弟子正是巽字辈,巽子即为这一辈的大师兄。 巽子上前一步,恭敬地道:“是,师尊。”旋即看向杨毓忻,略微一愣。虽然修真界中少有不是俊男美女的修士,但俊美至此,他却是生平仅见。 只是,新长老气势太冷,巽子不敢多看,只略一侧身,恭敬地道:“长老,请。”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玄机子立刻抓住了林徽末,道:“长老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巽子。巽亥得跟老夫去祖师牌位那边,当着祖师爷的面拜师。” 林徽末的嘴角一抽,巽亥…… 杨毓忻眉头一蹙,开口道:“若是殿主不介意,杨某可否一道……” 杨毓忻话还没有说完,玄机子义正言辞地截道:“老夫介意!” 众人:“………………” 玄机子理直气壮地道:“巽亥是老夫准备收下的亲传弟子,拜师之时,只能有老夫和巽亥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此言一出,玄机子之前收下的记名弟子纷纷看向林徽末,这不是小师弟,而是师尊要收下的亲传弟子,他们的大师兄? 被直截了当地拒绝,杨毓忻深深地看了一眼玄机子。 玄机子摇头晃脑,对于杨毓忻仿佛淬着寒意的目光适应良好。 杨毓忻眼眸微暗,这个玄机子,该不会是背着他想对阿末做什么吧? 瞥了一眼林徽末头上的“玉冠”,杨毓忻淡淡道:“既如此,杨某就先去西侧殿。”看向林徽末,杨毓忻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温度,缓声道:“我在西侧殿等你。” 众人古怪地看向林徽末,这个新来的长老,跟师尊即将要收的小徒弟认识? 林徽末点了点头,道:“好。” 目送玄机子带着林徽末离开,巽子看向杨毓忻,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一冷。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往周围一看,却见周围的林木上已经挂上了细小的冰霜。 众人一呆,下意识看向新来的凝丹长老,却见杨毓忻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如果说,方才他们只是觉得新来的这位长老性子有些冷淡,那么此时,他们才恍然发现,这哪里是冷淡,分明是冷得吓人! 一时之间,玄机子这些弟子噤若寒蝉,就连性子最活泼的巽戌小师妹都不敢说话,只缩着脖子求助似的看向他们目前的大师兄,巽子。 巽子虽然是玄机子的首徒,但毕竟不是亲传弟子。一旦有了亲传弟子,就连巽子都得管那人叫师兄。 巽子看着这群师弟师妹,这一个个明明熊得很,整日撵鸡追狗拆房子,还美其名曰实践出真知,他这个师兄常常被他们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结果,这位新来的长老什么都没做,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天敌的小动物似的,一个比一个怂。 他们天机殿巽字辈的弟子,没有从弟子大选中筛选出来的,全是师尊玄机子在外游历的时候捡回来。从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到垂髫之年的稚儿,巽子是被天机殿众位长辈连同伺候的下人跌跌撞撞地带大的,而他这一溜师弟师妹们,却是基本上由巽子带大的,让他深刻地体会了一把当爹又当娘的痛苦。 也正是因为关系太过亲近,他这群师弟师妹在他面前相当放得开,糟心程度不亚于他养了十个讨债鬼。 巽子面无表情,也就这个时候,他们还记得他是他们的师兄。 巽子忽然对巽亥这个既是小师弟又是大师兄的存在充满了同情。 今后的糟心,应该能换一个人来品尝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没有炼丹执照却即将上岗就业的boss# boss摊手:你们师父让我炼的丹药,吃死了记得找你们师父,本人概不负责╭(╯^╰)╮ 林哥哥扶额:还是先想好怎么跑路吧 第68章 111111 这般想着, 巽子忽然觉得今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暗无天日。他上前一步,主动扛下了压力, 恭敬地道:“长老,可先去西侧殿看一看, 若需添置什么,弟子可着人去办。” 收回目光,杨毓忻淡淡道:“走吧。” 眼见着巽子将人带走了,留在原地的众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敬畏之心稍减,熊熊的八卦之火开始燃烧,议论纷纷。 “小师弟长得还真俊。” “什么小师弟,那是大师兄了。” “大师兄……哎呀, 他是这一批弟子大选择出来的弟子,骨龄不超过三十, 比我还小呢。叫大师兄,好不习惯啊。” “毕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吗。” “说起来, 那位凝丹长老什么来路, 怎么那么吓人?”巽未挠了挠头,道。 此言一出, 众人当即一静。 而后,有人小心翼翼地道:“说起来,长老才是真好看吧。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长老更好看的男人。” 巽戌唉声叹气地摸了摸自己姣好的脸蛋,十分忧郁地道:“长老长成这副模样, 简直是要逼死身为女子的我啊。” 巽辰一针见血,“得了吧,门里长得比你好看的师姐师妹一大把,这要是能逼死就早逼死了。” “你闭嘴!”巽戌横眉冷目,“我这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你懂什么!” 巽辰摊手,好吧,他什么都不懂。就懂他师妹一个姑娘长得还不如长老一个男人,啧啧。 * 天机殿禁地祠堂之中,玄机子拈着三根香插-进了香炉之中,恭敬地拜了三拜。 须发皆白的天机殿殿主静静地看着祖师牌位,静默片刻,缓缓转身。他看向林徽末,沉声道:“跪下。” 林徽末撩起衣摆,跪下。 昏暗的祠堂之中,玄机子立在先祖牌位之前,光影明灭,他的面上,一派冷然肃穆。 林徽末以为行拜师礼就是三叩首加敬茶,却不想玄机子却异常严肃地开口道:“林徽末,我天华门乃是天下道门之首,正道魁首。若入我门,自当恪守门规,匡扶正道,斩妖除魔,济世苍生。”玄机子的目光出奇锐利,仿佛直直地看进了林徽末的心底,“你可愿入我天华门天机殿,自此之后,立身持正,绝不堕天华门之名?” 林徽末毫不犹豫地三叩首,沉声道:“弟子自当立身持正,恪守门规,绝不堕天华门之名。” 玄机子阖上眼睛,片刻后,倏地睁开,直直地看向林徽末,厉声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林徽末一怔,心道这天华门的入门誓言还真是严厉啊。却是没犹豫,应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好。”玄机子看向林徽末的目光似悲似喜,他伸手将人扶起来,道:“今日赐你道号巽亥,本代天机殿亲传弟子,正式的收徒大典会在三日后天机殿正殿举行。你暂住弟子房,让巽子安排便好。今后,巽子他们也是你的师弟师妹,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他们便是。” 师弟师妹?! 林徽末一呆,一群修为在开光、融合、心动期的师弟师妹? 林徽末的目光漂移了一下,这就是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区别吗?可是,他这么一个筑基后期,给他们当小师弟还差不多。刚来就骑在他们头上,总觉得会引来一阵腥风血雨啊。 仿佛看出了林徽末所想,玄机子也没打算坑这个徒弟——爱护还来不及——就道:“天机殿的一应事务一向是由巽子打理。按理说,你如今是大师兄,这些事务都应该交在你手上……” 玄机子话还没有说完,林徽末的脸色就有些发苦。 打理事务什么的,要命啊。 有那时间还不如喝一坛好酒,舒舒服服地醉上一场。 玄机子捋着雪白的胡须,慢吞吞地道:“不过,你年纪尚轻,资质略浅,若是做不惯那些,就让巽子继续打理。” 玄机子一摊手,“反正他做得很顺手。” 林徽末顿时就舒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道:“师尊您说的是,就让巽子师、师弟他们继续打理好了。” 玄机子挑眉看向林徽末,直将他看得讨好一笑。那笑容里不见谄媚,反而瞧着越发眉目疏朗,宛如风中劲竹,庭前玉树。 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玄机子开始掏袖子,摸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枚蓝色的指环,直接往林徽末方向一扔。 林徽末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指环。 玄机子摆摆手,随意地道:“这个就拿去玩吧。” 林徽末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这枚蓝色指环,然后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仿佛随手扔垃圾的口吻,扔出来的是纳戒啊。 天璟大世界中有能够储存物品的空间法宝,最常见的便是储物袋,更高级一些的是一些空间饰品,如耳坠、护腕、指环等,那是没有足够的势力底蕴根本弄不到的东西。 林徽末顿觉手中这枚纳戒烫手,道:“师尊……” “见面礼罢了。”玄机子浑不在意地道,“瞧瞧里面的东西还成吗。不满意的话,天机殿的库房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为师开库房,你可以慢慢挑。” 玄机子说得壕气冲天。 林徽末:“………………不,不必了。” 天机殿的库房,一听就是很了不得的地方。纳戒再烫手,想来也比不过天机殿的库房。 两相权衡,林徽末握住纳戒,一脸郑重地行礼道:“多谢师尊。” 玄机子摆了摆手,道:“去吧。你尚未辟谷,衣食住行的问题找巽子便可。对了,纳戒里头有一个青色的匣子,那是给凝丹长老的,你一会儿给他送去便是。” “是,师尊。” 待得林徽末退下后,玄机子看着祖师牌位前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微微出神,恍若自语一般,喃喃道:“先祖保佑,这一次,勿再重蹈覆辙。” * 完全不知道天机殿即使来了一位师兄,自己仍会是操劳命,巽子站在西侧殿中,恭恭敬敬地道:“长老,可有不满意的地方?弟子可以立刻着人改进。” 作为天下道门之首,一品宗门,天华门占地极广,方圆可堪万里。单一个天机殿占据的范围,就足以容纳一方宗门,弟子上千。 只可惜,天机殿的人气也就比天枢殿旺一点。满殿弟子加上侍奉的仆从,堪堪二百余人。但作为天华门护山大阵的阵眼之一,天机峰上的建筑,亭台楼阁,可谓是一应俱全。 只是,亭台楼阁位于半山腰,住的是弟子仆从,而玄机子闭关修炼的天机殿则在峰顶。另有东西南北四侧殿,为长老居所,分立峰顶四方,拱卫当中的天机殿。 杨毓忻扫了一眼西侧殿正殿,殿内的摆设相当走心,既不奢华过头,又不失几分清雅。杨毓忻看了一眼殿中央放置着的玄色丹炉,紫色灵晕内敛,已是半仙器级别的法宝。复又看了一眼一旁干净得几乎能够反光的紫檀木桌案,挑了挑眉,道:“西侧殿之前住着什么人吗?” “并无。”巽子老老实实地道,“咱们天机殿的长老之前仅有两人,两位长老住在南侧殿和北侧殿。东侧殿和细侧殿则一直空置着,还是昨日早上,师尊发话让弟子遣人收拾的西侧殿。” “哦?”杨毓忻瞥向巽子。 巽子一脸敬佩地道:“弟子当时还好奇师尊为什么要收拾西侧殿,师尊当时说天机殿会来一位新长老。今日,师尊的话果然就应验了。” 天华门的弟子大选从来选的是门下弟子,没有选长老的时候。他们还奇怪,一个弟子大选他们怎么可能弄来个长老,却不成想,今日不仅来了个小师弟、咳,小师兄,又来了一位一看就不简单的凝丹长老。 巽子:师尊算无遗策,果然是神仙人物。 杨毓忻看了一眼一脸与有荣焉的巽子,也不去看后殿的摆设,道:“我这儿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巽子没有多言,立刻识趣地退下。 独自站在西侧殿中,杨毓忻清冷的眸光扫了一眼殿内费了不少心思的摆设,冷哼一声,似是自语一般道:“天机殿,测天机,玄机子吗……” 出了西侧殿,巽子先抬手给自己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这位新长老,着实有些不好相处。哪怕只是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他都觉得心惊肉跳,哪怕他清楚,长老不可能在对他出手,但本能的敬畏却不会少半分。 简直冷得掉渣啊。 “巽卯应该已经去打听这位长老的来历了吧。”巽子喃喃道,说来也惨,他送了长老过来西侧殿的一路上,愣是没敢开口寒暄,更别提问及名讳了。 一般而言,会来大宗门做客卿长老多是散修,或是在外仇家太多,需要大宗门庇护的修士。但巽子瞧着,这位长老似乎哪一项都没有对上——这一身气度,哪里像是无根无基的散修,或是狼狈逃避追杀的修士。 摇了摇头,巽子往弟子房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他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林徽末。 巽子拱手道:“见过师兄。” 林徽末嘴角一抽,看着修为至少在心动中期的原天机殿大师兄,虽然他心性豁达,却也觉得尴尬异常。毕竟,他实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看重,甚至压着这么一群修为比他高的修士成为天机殿大师兄的本事。 扯了扯嘴角,林徽末干巴巴地道:“见过巽子师、师弟。” 巽子会意一笑,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师兄比自己最小的师妹还小上好几岁,安抚道:“规矩向来如此,师兄不必觉得不安。”顿了一下,“师尊之前已经吩咐弟子将问道院收拾出来,师兄正式拜师前三日,可在问道院中稍作歇息。” 因天机殿的弟子着实不多,因为天机殿并不似其他殿、峰,需要几人合住一间弟子院,每人一间弟子院还剩很多。即使问道院于这位小师兄而言也不过是暂时落脚,一旦正式拜师,作为天机殿唯一的亲传弟子,他会同师尊一道,住进天机殿。 作者有话要说:  玄机子,擅长观星卜卦~ 狮虎:整虚的没用,只要把这个扣下来,只要没有大岔子,那个也跑不了 林哥哥:有一群修为比他高,年纪比他大的师弟师妹,鸭梨有些大 第69章 11111 巽子的态度自然,全然没有被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压一头的不悦, 林徽末抿了一下嘴唇, 也就坦然了。当即,他拱了拱手, 道:“多谢师弟。” 巽子笑着摆手, “小事而已。”而后常年照料师弟师妹们养成的老妈子属性冒头, 关切地问道:“师兄这是要往何处去啊?若是想要看一看天机殿的风光,师弟可做向导。” 林徽末挠了挠头发,没有隐瞒, 直接道:“我要去看看阿、长老。” “可是震午、震卯两位长老?”巽子自告奋勇, “师弟可做引荐。” 林徽末十分诚实地道:“我准备先去看看, 嗯,凝丹长老。” 巽子:“………………” “然后再去拜见其他两位长老。” 巽子:“………………” 林徽末很认真地道:“师弟要一同吗?” “……不,不了。”巽子脸色泛青, 道:“师弟忽然想到还有要事处理, 就先行告退了。” 林徽末:“哦。”看了看巽子的脸色, 林徽末礼尚往来地关怀道:“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要操劳太过, 要记得休息。”忽然想起方才在玄机子那里, 自己往巽子身上甩过去的担子, 林徽末有些同情,还有些内疚地重复道:“多休息。” “多谢师兄关心。” 巽子拱了拱手,快快地离开了。 他是疯了才再去西侧殿。 * 看着巽子急忙离去的背影,林徽末眨了眨眼睛, 感慨道:“巽子师弟还真是忙啊。” 只是,感慨归感慨,分担就免了。 有那时间,还不如在阿忻那里蹭两坛子好酒。 天机峰峰顶的面积不小,天机殿与四侧殿彼此之间差不多隔着五里远,而侧殿方圆一里的范围都归属于掌控侧殿的长老。无论是布下阵法还是其他,都随长老的心思。天机殿弟子若无许可,不得私自入内。 林徽末很快就走到了西侧殿外,还未开口叫人,西侧殿的大门就轰然大开。 林徽末挑了挑眉,眼中略过一丝诧异。 因为伴随着殿门的大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传了出来。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入门试炼相当消耗体力,虽然有辟谷丹在,他不至于感到饥饿。但微酸带涩的辟谷丹实在不合林徽末的胃口,除非逼不得已,他是不会以丹药充饥。 林徽末按了按胃部,没有闻到香味还好,一闻到香味,他就有些耐不住了。 这般想着,林徽末忙举步迈进西侧殿中。 两扇朱红殿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 走进正殿之中,林徽末一眼就看到杨毓忻一身白衣胜雪,有些严肃地站在一个丹炉前。他愣了愣,这殿中弥漫着的香气,原来是阿忻在炼丹? 只是,什么丹药这么香,没有一丝药香,反而带着浓郁的肉香? 兴许,炼丹材料中掺着妖兽的血肉? 林徽末不靠谱地猜测着。 说起来,这个丹炉,他从没有在阿忻那边见过。莫非是天机殿凝丹长老的配置?瞧着就不像是凡品,他师尊果然大手笔。 “来了。”杨毓忻抬眸看向林徽末,眉眼柔和,全然不似在巽子面前的冷厉。 “嗯。”林徽末走到杨毓忻身边,道:“阿忻这是在炼什么丹,这么……” 林徽末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杨毓忻一个手诀打下去,丹炉的盖子掀起,露出的不是丹药,而是乳白色的汤汁,以及漂浮其中的……羊头。 杨毓忻拿起一个长杆汤勺,搅动了一下。 林徽末:“………………” 默了片刻,林徽末有些虚弱地道:“这个,是丹炉吧?” “是啊,还是个半仙器,天机殿的底蕴果然不凡。”杨毓忻相当不走心地夸赞了一下,“不过,这个丹炉上镌刻的阵法相当有趣。” 丹炉下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如鲜血一般浓烈的红色。杨毓忻如今手中没有趁手的异火,好在他如今是伪仙胎,平日里只是伪装成当初的冰系天灵根,实际上,他不再有灵根,但真元却能够变换出任何一种属性。 他如今正以火系真元催动丹炉,一缕木系真元襄助火势,虽然对真元的消耗极大,但这点消耗却不被杨毓忻看在眼中。 他屈指敲了敲丹炉,示意林徽末去看上面玄奥的铭文,解释道:“上面镌刻的阵法蕴含时间的法则,能够在内部加快时间的流速。” 林徽末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这么厉害。” “还行吧。”一听林徽末的赞叹,杨毓忻方才对这个丹炉的欣赏顿时就去了七八分,淡淡道:“流速的比例并不大,一比十而已,需要炖上三个时辰的羊头汤还得炖上两刻钟左右。你还需再等上一阵子。” 林徽末蹲在丹炉旁,仰头看向杨毓忻,嘴角微抽。 一比十的时间流速还不算大吗?用这丹炉炼制丹药,只需要十分之一的时间就能够出炉,简直就是炼丹师梦寐以求的极品丹炉啊。更何况,它本身还是半仙器。 哼。 杨毓忻在心中冷哼一声,手上的勺子用力,直接将羊头按进了乳白色的汤汁中。 这算什么。 早晚有一天,他亲手炼出一个时间流速一比一百的丹炉,无论是炼丹还是炖汤,只需片刻就能够出锅。 杨毓忻面无表情地想到。 林徽末眨巴了一下眼睛,抿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些想笑。 这些日子,越是和阿忻朝夕相对,他越是发现阿忻性格中的可爱。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他是越看阿忻越觉得合心意,无论是冷着脸的模样还是气势凛然的模样,都好看极了。 林徽末微微垂下头,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温暖起来。 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那一日他爬了阿忻的墙头。 来到天机殿的第一天,杨毓忻用玄机子特地为凝丹长老准备的半仙器丹炉炖了一锅寒山羊头汤,佐以萝卜、香菜等配菜。林徽末捧着汤碗,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吃。” 他是真担心阿忻新练出来的厨艺跟自己差不多,各种毁食材还附带剧毒属性。万万没有想到,他家阿忻这般光风霁月如仙履尘的人物,洗手作起羹汤来竟是那般的高绝。 林徽末嚼着肉,没忍住,感慨地道:“阿忻,你真是太贤惠了。你要是女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林徽末完全是有感而发,是怎么看好友怎么完美,又体贴又温柔会酿酒会做菜,饶是他每日告诫自己别自作多情,他此刻仍是没能抑制住这颗蠢蠢欲动的心,欠揍的话脱口而出。 说完了,林徽末就后悔得咬筷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杨毓忻的表情,却见他面上没有丝毫恼意,只伸手从他手上取过汤碗,亲手给他添了一碗带着大块肉的汤,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哦,不是女子就娶不了了吗?” 林徽末一呆。 杨毓忻瞥了他林徽末一眼,道:“你自己嫁过来不就成了。” “……哈,哈哈。”林徽末干笑着接过汤碗,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么随意地说道两个男人的嫁娶问题,阿忻他,果然是不知龙阳断袖一事啊——他垂下眼,埋头往嘴里扒拉羊肉,含混地道:“阿忻真会开玩笑……” 杨毓忻:“………………” 果然是个榆木疙瘩。 围着丹炉美美地喝汤吃肉,除了肉壮怂人心让林徽末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结果铩羽而归,心下弥漫起淡淡的失望以外,林徽末的午饭还是吃得相当舒畅的。 虽然跟不戒和尚比起来还有一定距离,但有暗恋中的心上人这层身份加成,林徽末看着羊肉如同看着传说中的龙肝凤胆,珍惜无比。 而杨毓忻,先是辟谷无需进食,本身也无甚口腹之欲,本打算就这么看着林徽末吃。但林徽末说什么也不答应——不吃光看着,谁能在这样的目光下安生地吃饭啊——无奈何,杨毓忻只得端起汤碗。 见林徽末如此捧场,也不枉他这几日趁林徽末入睡后一直在别苑的厨房练手。 林徽末化悲愤为食欲,大半个丹炉的羊头汤被他一个人干掉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是杨毓忻看着林徽末吃吃吃,不知不觉中喝掉的。 吃完之后,林徽末就往椅子上一靠,不想动弹了。 好撑。 还有,感觉身体里面的真元像是要沸腾起来一样。 杨毓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末,你该不会是忘记了这只寒山羊就妖丹二转的妖兽吧?” 林徽末微微一怔,方才他光顾着感慨杨毓忻的手艺了,完全忘记了这只羊头的来历。 妖丹二转的寒山羊,相当于人族心动期的修士,其血肉蕴含的精华虽然在死后会流失一部分,但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也是相当充沛的。 杨毓忻伸手按在林徽末的小腹上,这个部位的特殊性差点让林徽末整个人蹦起来。只是,杨毓忻眼疾手快,一手往他肩膀上一压,就将他整个人按住了。 隔着单薄的衣物,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温热的手掌开始慢慢地揉着他的小腹,林徽末后颈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近乎尖叫着道:“别、别揉!” “别闹。”杨毓忻一本正经地道,掌心的真元吞吐,帮着他消化妖丹二转的寒山羊血肉。 所有的不安抗拒全部倒在了在杨毓忻帮着消化妖兽血肉精华时带起的舒畅下。林徽末是真的有心反抗,但原本涨得难受的胃部在杨毓忻帮着揉上两下的时候,他体内似是淤积河道一般的真元就如被人疏通开来一般,顺畅地运转在周身经脉中。他整个人就像是浸在温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服。 要不是林徽末还记得绷住身体,千万别让身体起什么不该起的反应,他早就阖上眼,舒服得直哼哼了。 只是,饶是林徽末死记得收敛收敛再收敛,他整个人仍是忍不住瘫软下来,有些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当初在坊市的时候,不戒大师的烤羊腿也没有这般效果啊……” 他的烤羊腿美味极了,吃下去后虽然感觉到体内真元有些许增长,但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用丹炉炖汤的boss# 林哥哥:你这么做,师尊他知道吗? boss:汤差不多全是你喝的。 * 霸霸打你是爱你扔了1个地雷,Sariel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的地雷~~ 日暮迟归扔了1个手榴弹,么么哒扔手榴弹的小伙伴,(づ ̄ 3 ̄)づ 第70章 1111 杨毓忻轻笑了一声,他垂眸看着在他掌下如同午后酣睡的猫咪, 不, 应该是漂亮的豹子。修长流畅的体态,灼人眼球的好看外表, 以及在亲近信任之人面前全然放松, 连要害处都下意识袒露出来的模样,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被这般亲近信任着,他自然是喜爱至极的。 可太过的信任,却让他明明想要将这只漂亮的豹子按在手下, 细细品尝他的味道, 却始终犹豫着, 不想破坏这份信任。 太磨人了,林徽末。 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杨毓忻有些神思不属地回道:“我这是按着尹家代代相传的手法处理的食材, 能够将食材本身的血肉精华尽可能保留下来。尹东城在坊市卖烤肉只是在筹路费, 自然没有费功-夫先处理一番食材。” “……哦……” 林徽末昏昏欲睡, 直到,他腹下某处慢慢起了反应。 林徽末霍地睁开了眼睛, 猛地直起了身体。他精神奕奕地看向杨毓忻, 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道:“阿忻,我已经好了。”顿了一下,林徽末异常情深意切地道:“多谢啦。” “小事而已。” 杨毓忻垂下眼,有些可惜地瞥了一眼林徽末的衣摆一眼。旋即看向林徽末, 指了指一旁的蒲团,道:“既然不难受了,就快去打坐吧。你接下来,差不多能够晋到开光期了。” “哎?”林徽末笑容灿烂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道:“真的哎,已经筑基后期巅峰了。”旋即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打坐,这就晋级。” 说着,快快地站起身往蒲团方向走去,盘膝坐在上面。而后,林徽末开始整理衣服,他认真地捋着衣服上的褶皱,动作缓慢而郑重。 杨毓忻托着下颌,有些疑惑地瞧着林徽末。 说来也让人郁闷,他道心天成,往往一眼就能够看出人心中所想,善恶奸邪,往往一眼就有了决断。哪怕不是十成十的准确,却也往往八-九不离十。唯独在林徽末的身上,他始终摸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真要等某日将他人按在床上,逼着他采补自己? 杨毓忻长长地叹了口气,还需细细谋划一番。 * 盘腿坐在蒲团上,借着捋平衣服的动作将某处起了反应的地方细细盖好,而后林徽末阖上双眸。他没有急着入定,而是在心中默念清心诀,直到彻底压下了身体的反应,他这才开始入定。 这一次的突破十分顺利,或者说,他一直以来的修炼都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关键的从来不是最后的突破,而是前期吸收灵气,锤炼真元的过程。 这大概与他是三灵根有关,在吸收灵气上总不如三灵根和双灵根顺利。而这一回寒山羊的血肉给了他足够的血气精华,直接将他堆到了筑基后期巅峰,距离突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半个时辰后,那层窗户纸就被林徽末捅破了。 开光初期修为。 林徽末长长地吐了口气,睁开眼睛,就见到杨毓忻托着下颌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近乎于阳光的金色,好看极了。 林徽末默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道:“差点忘记了。”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将玄机子给他的纳戒取出来,往左手的中指上一套,而后开始翻东西。 杨毓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套在林徽末指节上的指环。 神识进入纳戒之后,林徽末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懵。 方才他急着过来找杨毓忻,压根就没看玄机子给他什么见面礼。说实在的,哪怕这个纳戒是空的,单这一个纳戒的价值就相当不凡。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师尊竟是如此耿直。纳戒里头,灵石堆成了三堆小山,一堆中品灵石,两堆上品灵石,粗粗看去,灵石数量至少过万。 林徽末:“………………” 一瞬之间,富得流油是什么感觉? 林徽末:……啊,这回,这些灵石应该够给阿忻买买买了吧? 所有的计划目标还没等开始谋划,只拜了一个师父,灵石就一步到位了。 林徽末将那个青色匣子从灵石堆里扒拉出来。 十分好找,因为纳戒里头,除了这个匣子,就是灵石。 木着脸将匣子递向杨毓忻,林徽末道:“这是师尊让我交给你的。” 杨毓忻默默地收回盯着那枚纳戒的视线,伸手接过匣子,道:“玄机子殿主给我的?” “没错。”林徽末从一夕骤富中恢复过来,点了点头。 杨毓忻的手指轻轻抚过匣子上的封印符文,缓缓打开匣子。而后他挑了挑眉,缓声道:“还真是一份大礼呢。” 林徽末好奇地探过头,“师尊给的是什么?” 然后他微微愣住。 打开的匣子里面,是一簇燃烧着的青色火苗。那是草木的青色,却带着火焰的热度。正如一朵青色的莲花,在匣子里摇曳生姿,交织着天地生灵难以企及的美丽。 “这是……?” “木中火。”杨毓忻垂眼看着匣子中的青色火苗,轻声道:“还真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木中火,天地异火的一种。 有了它,他就能开始炼制林徽末的本命法宝了。 看着匣子里的异火,杨毓忻缓缓道:“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话还没有说完,杨毓忻就听到林徽末断然道:“不行!” 杨毓忻讶然地看向林徽末,他还是第一次被阿末这般断然反对。 林徽末一脸认真地道:“天机殿尚有震午和震卯两位长老,与师尊同辈。阿忻,你是后来的,自当去拜访一下他们。” 那两位长老是土生土长的天机殿人,在本峰的人脉就不是阿忻这个刚来的能够比拟。再加上他在丹道修行上完全是新手上路,兴许是天华门立派以来最名不副实的凝丹长老。这会儿要是不跟天机殿的两位长老建立友好的关系,等日后暴露了他丹道新手的真相可怎么办! 师尊他又是丹炉又是异火地送,结果凝丹长老根本不会炼丹…… 心中对新出炉的师尊说一声抱歉,林徽末异常坚决地拽着杨毓忻,道:“去见见那两位长老。” 杨毓忻眉一皱,下意识想要拒绝,就听到林徽末道:“我也是初来乍到,合该拜见两位师叔,咱们两个一起去。” 杨毓忻立刻改变主意,颔首道:“也好。” * 卯时一刻,杨家主孤身一人来到了天机殿,随行的长老护卫被他留在了太巳峰。 三位长老随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杨毓忻如今蚀灵藤已解,修为也已晋入元婴中期,三十不到的元婴期放眼天下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他们自不会再提更换杨家少主一事。 世家大族,利益永远凌驾于情感之上。要不是杨家主一力压着,早在杨毓忻身中蚀灵藤时,杨家的少主恐怕早就换了人。 杨家主来到天机殿的时候,玄机子亲自出面相迎。他身后的弟子们竖着耳朵,出去打探消息的巽卯未归,他们新来长老的身份却已经呼之欲出。 太禹杨家的少主,杨毓忻。 那个传说中已经陨落了的绝世天才。 众人面面相觑,巽戌扁了扁嘴,内心仿佛遭到了十万点的暴击。 在见到长老美貌让她自惭形秽,修为高山仰止时,她还能安慰自己青春美貌,年纪尚小。结果好么,新长老竟然比她还小了十岁,这样的存在简直逼死个人。 玄机子交代了大弟子巽子给杨家主带路后就回到了天机殿中,徒留巽子嘴里泛苦,为什么不换一个人折腾啊师尊。他是真的不想去凝丹长老的西侧殿了。 巽子木着脸将杨家主带到了西侧殿,此时杨毓忻并没有在西侧殿,而不久前过来见新长老的小师兄也不在。 杨家主认真地打量着西侧殿正殿,心中点头。不错,殿下的摆设一看就是用了心,没有丝毫苛待。虽然玄机子让毓忻当凝丹长老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想着自家儿子异于常人的天赋,想来丹道之术也难不倒他。 杨家主十分有信心地想道。 在西侧殿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期间,巽子倒是想帮忙找人,但杨家主拒绝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毓忻这会儿不在,定是有要事处理,我在这儿等一会儿无妨。” 不久之后,西侧殿外传来了人语声。 “两位长老都很和气,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声音清朗,杨家主顿时就挑了挑眉,这个声音他有印象,是儿子口中好友林徽末的声音。 那个声音继续道:“以后没事儿可以多在两位长老那里坐坐,与那两位长老交好没有坏处的。” 一听这话,杨家主就暗暗摇了摇头。他儿子的性格,他是再清楚不过。若无必要,他能够长年累月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修炼抚琴炼器,连话都懒得跟别人说上一句,更何况是拜访族里长老,联络感情。 这么多年,就是他这个父亲,他也没见到毓忻主动过来请安过。 杨家主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他家儿子从来就没有将心思放在人情世故上。 不成想,下一刻,杨家主就听到他儿子用着听似冰冷实则温和的声音道:“若是你我一道,去坐坐也无妨。” 杨家主:“………………” “行,就这么说定了。咦,殿门怎么开了?有人进去了?” 走到了殿门口,林徽末看着洞开的殿门,有些惊讶地道。 “应该是父亲到了。” “父、父……伯父在这里?”林徽末异常惊讶地看向杨毓忻,不敢置信。 杨毓忻随意点了点头,道:“随我见见我父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一夜暴富的林哥哥# 林哥哥:原来想暴富,除了离婚分财产和死那啥继承遗产以外,还可以拜个好师父( ⊙ o ⊙ ) 第71章 111 林徽末咽了咽口水,出于心底的小心思, 他紧张极了。但他没有选择临阵脱逃, 毕竟是好友的父亲,阿忻连他阿娘都见过了, 总不能在见阿忻父亲的时候, 他却没有礼貌地跑掉了吧。 林徽末在殿门口站定, 先伸手正了正头顶的发冠。 在林徽末没有看到的地方,他头顶的“发冠”抖了抖,似是怕痒一般。 而后开始整整衣领子, 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仔细看了一眼衣襟, 复又看了看长袖。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林徽末整理衣冠。而后在林徽末询问性地看向他时, 优雅颔首, 赞道:“很完美。” 林徽末深呼吸, 抬脚迈进了西侧殿中。 而在西侧殿中将两人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的杨家主在看到林徽末的身影时,不断变换的目光最终定质为慎重。 是的, 慎重。 他儿子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巽子识趣地告退了——说句心里话, 他是真的不敢跟这位长老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了。 林徽末本来是有些紧张的, 却不想,杨家主的态度非常和蔼,和蔼到一点也不像是执掌一方一品势力的族长,反而如亲近的叔伯一般。 林徽末暗暗地舒了口气, 端端正正地坐在杨家主的面前。 杨毓忻的眼中略过一丝笑意,他坐在林徽末的身边。 杨家主先跟杨毓忻说了一件事。 “杨毓笑他入了朝云峰。”说起自己的小儿子,杨家主的神情间半点也没有属于父子之间的温情,只是淡淡地像是在谈论公事,“朝云峰峰主珂罗月收他做了亲传。不过,纵是同门,毓忻你也不必在意。若是他犯到你手上,不必留情便是。” 杨毓笑颔首道:“我明白。” 杨家这边,虽然他父亲一直以来都没有给杨毓笑一丝继承杨家的希望,但架不住他还有一个白家家主的亲舅舅。今日杨毓笑跪求入天枢殿之门,却被离祁真人无视,累得杨家的颜面被踩在脚底下。有此一遭,谁看不出来这会儿收下杨毓笑便是跟杨家过不去。 偏偏这一回广天殿中都没有露面,本没有收徒之意的朝云峰峰主珂罗月出面了,还当众收他为其亲传弟子。 这白家,手伸得还真长。 只是提醒一下杨毓笑的存在,杨家主的注意力就没有放在他的身上了。甚至,杨毓忻在此时也变成了陪衬。 杨家主异常认真地跟林徽末说着话。 态度和煦,完全看不出他的问题越来越隐私,直向着查户籍的架势而去。 一来二去,林徽末无知无觉地被杨家主套去了不少话。而杨家主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来,盈满于心的震惊被完美地控制在心中,半点也没有泄露出来。 他家儿子教人弹琴,耐心无比? 他家儿子与人同床共枕,哪怕被抢了被子也从不介怀? 他家儿子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味道还相当不错? 杨家主觉得,他可能从林徽末口中听到了一个假儿子。 深呼吸,杨家主笑得越发和蔼起来,一脸郑重地拜托林徽末,要多多照顾他的儿子。 “毓忻这孩子,从小就不爱与人交往,难得他有如此合得来的,朋友。”杨家主和颜悦色地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白玉匣子,推向林徽末的方向,“伯父手头上暂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你先拿着,日后来杨家做客,伯父给你补个好的。” 却是半句没提被杨毓忻诓走的无衣神水和昆仑紫鸦乌。 “多谢伯父。” 林徽末大大方方地收下,长者赐不可辞,他是打定主意要给杨家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见林徽末如此,杨家主笑得更开怀了。 他站起身,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但气息却出奇温和的杨毓忻,道:“为父尚有事务需要处理,今日便要启程回太禹仙境了。” 杨毓忻起身,“我送父亲。” 林徽末也站起身,杨家主摇了摇头,对林徽末道:“不必多送。只消记得,日后下山历练,勿忘往太禹一趟便好。” 林徽末认真地点头,道:“林徽末定不会忘。”顿了一下,“伯父慢走。” 杨家主摆明是有话要跟阿忻说,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临近黄昏,金乌西落,天边氤氲着恍若燃烧着一般的紫红色云彩。 杨家主在崖边站定,霍地转身,目光深深地看向杨毓忻。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气势宛如渊岳,无声无息中便能够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却精准地控制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没有波及到周围的草木之上。 远远看着,这一边只是普通的话别。但任谁也想不到,这这边,俨然自成一方天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杨毓忻神情不变,琥珀色的凤眸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唯有颈侧慢慢渗出的冷汗才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状况。 识海之中,被八十一条禁神锁层层困锁住的昆仑镜嗡鸣一声,无声的怒意和威严泄露出来,仿佛被挑衅的远古巨兽,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兽瞳。 “胡闹。”杨家主冷冷地道。 对于自己的儿子,哪怕不能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会同食同眠甚至下手作羹汤,这绝不是他儿子对好友做出来的事情。 哪怕在合体期大能的压迫下,他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但杨毓忻的神情依旧平静,淡漠得仿佛被人严厉逼迫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就那般淡淡地道:“并非胡闹。” 他所思所想所慕,皆是出自本心,何谈“胡闹”。 杨家主眼一瞪,厉声道:“阴阳调和,方是世间正理。你如此行径,世人该如何说你。再者,你是准备让杨家断了香火吗?” 杨毓忻忽然挑眉,往日里总是显得淡漠的面容上扬起的却是异常邪肆的神情来,如同魔神缓缓睁开眼眸,只一眼就看得人骨子里泛寒。 “我所行之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杨家与我何干。” “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有林徽末一人便足矣。” 杨家主冷冷地看着杨毓忻,如同看着一个冥顽不灵的顽石。而杨毓忻亦是一脸冷淡地回视,毫不动容。 片刻之后,杨家主面上的厉色缓缓褪去,望向杨毓忻的目光似悲似喜,轻声开口道:“今日一诺,便当守一生。” 杨家主温和地看着儿子,轻声道:“永远,别忘了你今日的诺言。” “有些人,错过一回,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杨毓忻沉声道,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上将林徽末夺走。 “回去吧。”杨家主摆了摆手,身化流光而去。 杨毓忻收回视线,转身往西侧殿走去。他在殿前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杨家主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推开了西侧殿的大门。 对林徽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西侧殿中,林徽末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打开的白玉匣子发愣。 “阿末?” 杨毓忻出声唤道。 林徽末如梦初醒,直接将杨家主送给他的匣子递到他的眼前,道:“你瞧这东西,我瞧着不凡,就是看不出是什么。” 林徽末心中无奈极了,先是师尊,再是伯父,一个个手笔大得很,看得他直愣。 这叫没有什么好东西? 要不要这么谦虚! 杨毓忻倾身看过去,不禁莞尔,道:“这是一个上品灵脉。” 白玉无暇,上面横着一个手指长的隐带金色光芒的玉衡。凝眸看去,无数细小的符文密密麻麻地分布其上,呈网状将玉衡禁锢在白玉匣内。 林徽末:“……………………” 有什么比灵石堆更大手笔的? 那大概就是送一整条灵脉吧。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仇富了。”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道:“无妨,尽管仇富。不管你看上什么,我都帮你抢回来。” 林徽末无言地看向杨毓忻,见好友靠在一旁的案几上,凤眸温和,容颜昳丽,当真举世无双。无论是温文尔雅,还是淡漠处世,亦或是此刻的邪肆风流,都半点违和也无。 林徽末没忍住,张口就道:“那我要是抢你呢?” 说完,林徽末就想要拍自己嘴巴一下。简直口无遮拦,他究竟在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希望?别看方才伯父对他温和客气,若是知道他对他钟爱的儿子怀有那什么的心思,恐怕方才送过来的就不是这么一条贵重的灵脉,而是十成功-力的一掌了。 然后,林徽末就看到杨毓忻凤眸微微瞪大了些许,似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要糟。 却听到杨毓忻有些惊讶地道:“我不已经是你的……了吗,还需要抢?” 林徽末:“……哈,哈哈,说的是啊。”干巴巴的笑声回荡在西侧殿中,林徽末摆了摆手,“说的是,咱俩谁跟谁啊。” 杨毓忻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一下,凤眸在刹那间变得幽深。 林徽末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好友的眼眸依旧是往日剔透清浅的颜色。 看错了? 杨毓忻托着下颌,指了指灵脉道:“这个先别急着用,等你晋入金丹期,天机殿附近的几脉无人峰中择取其一可作为洞府所在。届时将灵脉打入地下,不出十年,可堪洞天福地。” 林徽末点了点头,将匣子阖上,放到纳戒之中。 一夜暴富至壕,林徽末十分没有真实感。 他看了一眼窗外彻底昏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离开了。” 琥珀色的凤眸微微眯起,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嗓音无比温柔地道:“离开?阿末,你要去哪里?”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林徽末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什么,巽子师弟为我安排了弟子居,正式拜师前的三天里,我……” 在杨毓忻温柔而专注的凝视中,林徽末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以为自己正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比如,抛弃好友奔向那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弟子居。 杨毓忻把玩着案几上的茶盏,眉睫缓缓垂下,不去看林徽末的神情,只淡淡地道:“后殿已经布置好了,摆设一如当初在林家的模样。” 林徽末:“………………” “我以为,比起弟子居,阿末更喜欢跟我住在一起。” 林徽末:“………………” 杨毓忻缓缓直起身体,神情淡漠,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似是了无兴致,杨毓忻举步向后殿走去。 没走动。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凤眸闪过一丝笑意,杨毓忻却是面无表情地侧头,淡淡地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一脸郑重地道:“请务必收留我。” 杨毓忻下颌微抬,不语。 林徽末抿了下嘴唇,露出一个往日里求酒不能恨不能扒在杨毓忻床头耍赖时的祈求表情来,一双桃花眼显得雾气朦胧的,眼眸中黑与白的界限都不如往日那边鲜明,撒娇似的喊道:“长老~” 杨毓忻挑了挑眉,下一刻仿佛被林徽末附身,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轻佻而肆意的笑容来。他伸手勾了勾林徽末的下颌,看着林徽末蓦然瞪大的桃花眼,明显呆愣住的模样,杨毓忻嘴角笑意加深,以着近乎气音的声音道:“还算秀色可餐,就容你为本长老暖床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见过家长的林哥哥# 杨爹:可能一直以来,我所见到的是一个假儿子o(╯□╰)o * 杨爹对当初的事情是后悔哒,越后悔,他看被迫娶进门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儿子越来气。至于boss,那是杨爹爱的结晶,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没有杨爹表现的机会,这会儿儿子终于有想要的了,哪怕杨爹挺纠结,他也不会反对。毕竟,他错过的,自然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 鹿明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づ ̄ 3 ̄)づ 啊啊,打滚求营养液~一圈~再来一圈~~ 第72章 11 林徽末瞠目结舌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好友, 下一刻, 整个人如同被拽了尾巴的榛子一般, 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霍地捂住了下颌, 腾地后退了一大步,震惊地看着杨毓忻。 “你、你……” 杨毓忻歪了下头, 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淡然,道:“吓到了?” 林徽末下意识想要点头,但他脖子一梗,嘴硬道:“怎么可能。”顿了一下, 他伸手挠了挠下颌处,认真地解释道, “痒。” “哦。”杨毓忻不置可否, 道:“行了,过来后殿瞧瞧吧。看看还需要什么,回头让巽子过来加上。” 杨毓忻毫不犹豫地将跑腿的任务加在了巽子的身上。 林徽末一脸镇定地走了过去,乱糟糟的脑子里艰难地分出一缕清明, 同情了一下巽子师、弟。 又要处理天机殿日常事务, 又要满足长老的种种要求……唉, 既然他已经成了他的师兄, 本该压在他肩上的重担被可怜师弟担着,那么,阿忻这边,他就多看顾一些吧。 嗯, 没错,就是这样。 拜师天华门的第一天,刚刚入夜,后殿的烛火便早早熄灭。躺在熟悉的床上,枕着相当熟悉的枕头,盖着依旧熟悉的被子,身旁的热源更是熟悉不已…… 林徽末淡定地想道,其实,外出拜师与在家之时,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阖上眼。 迷迷糊糊间,他艰难地想起了林徽真。 也不知道真真现在如何了。 真真如今是天枢殿弟子,自不能像是从前那样随意。他若是频频光顾天枢殿,对真真的名声也不好。 听说天华门弟子月例会统一在月初在天相殿发放,提前传个话,在那里碰头也不错。 这般想着,林徽末睡着了。 然后,他做梦了。 同一个大殿,同一个棺椁,同一个杨毓忻。 仍然记得上一回梦到的东西让他在醒后忍不住流泪,林徽末的神情严肃极了,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意味,大有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丢脸的架势。 握了握拳头,林徽末慢慢地走向杨毓忻。 鬓发染霜,形销骨立,一身火红色的狐裘非但没有让他的脸上好上一丝,却越发衬得面容苍白没有血色。 林徽末下意识侧开脸,不忍再看。 杨毓忻倚在棺椁旁,唇角挽着浅浅的笑容,声音飘忽不定。 “今日,我见到他了。” “百年元婴,资质悟性尚可。只是,我果然,还是十分讨厌他……” “明明是亲兄弟,但你们两个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他过来偷九叶灵芝,不过,这些灵芝都是你的,我一朵也不想给他。” “我让人将他驱赶至阴煞魔沼里头了,区区元婴期,也敢在魔域乱逛,我就给他上一课好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看着阴煞魔沼那边,总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是你疼爱的弟弟。” 叹息着,杨毓忻慢慢俯身,将侧脸贴在棺椁上,轻声自语。 “我总舍不得让你难过的。” 一旁,林徽末默默地扭过头,看着一身颓然的杨毓忻。 憋气。 该死的,这见鬼的梦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忍了又忍,林徽末没能忍住,大步地走了过去。 如果说,这个梦境是让他死心,让他趁早断了对好友心思的,他、他可以理解。说不定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辗转反侧,终于耐不住心里的负罪感而下意识编造出来这样的梦境。 但、是! 凭什么让阿忻亦如此痛苦绝望?! 难道这个梦境旨在告诉他,一旦让阿忻动心动情,他的人生便陷入了为情所苦无法释然的痛苦中? 简直不能忍! 即使这是他无意识梦出来的。 林徽末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走到棺椁旁,满怀怨气地俯身向棺椁看去。 还未看清棺中之人的模样,他、醒、了。 殿外夜凉如水,殿内亦是只有些许的月华映入。 睡前躺在床榻里侧,此刻却正窝在男人的怀里,堂而皇之地将他的胳膊当枕头的林徽末睁着一双充满愤懑难过的眼眸,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在林徽末呼吸发生变化的那一刻,浅眠的杨毓忻就睁开了眼睛。他关切地看向林徽末,刚想开口,却见林徽末无比愤怒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榻。 只听到“轰隆”一声,本就是凡木雕成的床榻哪里是开光期修士的对手,虽只是一拳,却不知怎地携上了森然刀意。要不是杨毓忻眼疾手快地将人拽过来,伴随着这“轰隆”一声,他们两个就得穿着里衣躺在一堆碎木屑上了。 是的,林徽末这满含愤怒的一击,直接将身下床榻整个震碎,黑暗中,杨毓忻一双琥珀色的凤眸泛着幽幽的光亮,清楚地看到被褥之下,床板已经碎成一堆拇指大小的木屑。随即,四角立柱发出“吱嘎”的声响,整张床榻携着垂落的鲛绡帷幔,整个儿全塌了。 倚靠在杨毓忻的怀里,腰上环着他的手臂,林徽末呆呆地看着整个儿塌了的床榻,桃花眼中一片呆滞。 他、他就是太生气了,他就只捶了一下床板,这、这怎么就全塌了呢。 这是他的床啊。 睡了二十多年的床啊。 “好大的火气呢。”仗着夜色朦胧,杨毓忻就当自己睡意未消,他十分放肆地环抱着林徽末,下颌抵在他的肩颈处,唇角轻轻地磨蹭了一下他颈侧的皮肤。 感觉到林徽末身体一哆嗦,似是怕痒一般缩了下脖子,还想要抬手推开他时,杨毓忻用着有些含混的声音道:“阿末……好困……” 林徽末顿时就僵住,一瞬间的愧疚铺天盖地而来,完全忘记了,身为修士,似他和杨毓忻这般每日按时按点的睡觉吃饭简直奇葩。且不说以林徽末的修为,三日不吃不睡带来的影响都近乎于无,更何况元婴中期的杨毓忻。 但林徽末的脑子乱糟糟的,眼前仿佛总是浮现好友形销骨立的模样,即使身后那人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无意识在颈侧磨蹭的唇角直让他心口直颤,他涨红了脸,没有推开他。 反而,片刻后,他沉默着,回手抱住了杨毓忻的手臂。他咬了咬嘴角,低声道:“抱歉,阿忻,都是我的错。”停顿了一下,林徽末半背半扶着杨毓忻往屋外走去,“我送你去书房将就一下,我会将这里收拾好的。” 杨毓忻凤眸微阖,缠在林徽末身上的手臂倏地一紧,慢吞吞地道:“还是先休息吧……这里,明日让巽子过来收拾。” 林徽末:“!!!” “不、不行。”林徽末脸色一变,“还是我……”应该说幸好偌大西侧殿因为杨毓忻的要求,连个守夜的童子都没有。而且西侧殿距离其他殿宇的距离够远,殿内还有隔音阵法存在,不然大半夜出这么一码事,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还没等林徽末张口,他就听到杨毓忻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道:“好困……”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重量逐渐增加中,就像是杨毓忻再也撑不住睡意,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林徽末顿时闭上了嘴巴,心中懊恼极了。 捶什么捶,捶哪里不好,偏偏是床榻。若是榻上只有他一人还好,现在三更半夜的,害得阿忻都睡不安宁,如今更是连一张安睡的完整床榻都没有。 脸色变了又变,林徽末想着还是背着人去书房将就,他明早再来收拾这边的时候,杨毓忻一拂袖,直接将纳戒里头收着的被褥扔在了地上。而后压着林徽末往被褥上一躺,一手权当枕头,让林徽末枕着,另一只手则环在他的胸膛上,胸膛紧紧地贴在林徽末的脊背上,唇角则贴在他的后颈上。 林徽末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却不想,身后的呼吸片刻后就变得绵长起来,显然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林徽末眼睛发直,不敢再动,但一双写满了呆滞的桃花眼则傻傻地瞪视着前方已然坍塌的床榻,“自作自受”四个字哐当一声砸在脑袋上。 他砸了什么不好,偏偏砸了自己的床。 不用照镜子,林徽末就能够感觉到,他此刻必定整个人跟被烫熟了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林徽末不敢动,只能瞪着眼发呆,内心忧郁不已。 林徽末以为这一夜估计他就得睁眼到天明了,却不想,背后紧贴着热源,伴随着身后绵长的呼吸,他不知不觉中阖上了眼,睡着了。 而林徽末以为早已睡着了的人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凤眸之中,一丝睡意也无,异常清醒。 又梦到了什么吗? 紧了紧环抱住林徽末的手臂,杨毓忻的眸底略过一丝厉色。 * 林徽末这一觉,出奇得沉。待得第二日醒来时,已经临近午时。 慢慢地睁开眼睛,天光大亮,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隔着鲛绡帷幔照在他的脸上。林徽末的神情迷蒙了片刻,而后缓缓坐起身来。 他并没有睡在地上,而是一张可容一人横躺的黑漆木榻上。榻上垫了至少三层的床褥,躺在上面也不觉坚硬。四周鲛绡帷幔四垂,窗棂微开,有微风吹进来,轻轻拂动着帷幔。 林徽末撩开床幔,却见他已不在之前的卧房之中。 墙上挂着水墨山水图,旁边的书架上摆放着整齐的书卷,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齐全。 这里是西侧殿的书房,简单至极,还没有烙上属于杨毓忻的痕迹。 窗外的世界亮得晃眼,依稀间还有刻意压低的人语声传来,林徽末怔了怔,昨夜的记忆回笼,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不得多想,林徽末一下子从木榻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屋外的两人,同时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壮烈牺牲的雕花木床# 某床:讲真,我很委屈啊,跟了主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变成一堆当柴火都嫌太碎的木屑,太过分了TAT 林哥哥:( ⊙ o ⊙ ) 第73章 1 一人黑发白衣, 容颜昳丽, 自是杨毓忻无误。而另一人, 一身蓝色弟子袍, 相貌端正俊朗, 透着敦厚之色,不是昨日热心提醒了自己不少的巽子师、师弟又是谁! 林徽末:“!!!” 林徽末一脸呆怔地看向巽子, 而巽子望向他新出炉不久的小师兄亦是满眼的复杂。片刻后,巽子拱手见礼道:“见过师兄。” 林徽末:“……啊。” 杨毓忻的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冷着脸看向林徽末踩在地面上的赤足,一瞬间的神情严厉极了。他大步向林徽末走去,伸手就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大步往木榻处走去。 林徽末:“………………” 林徽末:“!!!” 他的脸色刹那间扭曲起来,刚想要挣扎一下, 由于杨毓忻个高腿长, 几步就走到了木榻前。没等着他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他整个人已经被杨毓忻放在了床上。 而杨毓忻则半跪在床边,一手握着林徽末的足踝,一手则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巾擦拭着他的脚。 林徽末当即就是一抖, 下意识想要将脚往回缩, 却被杨毓忻横了一眼, 厉声道:“别动。” 林徽末立刻僵住。 擦完一只换另一只, 而后在被杨毓忻亲手换上鞋袜,好不容易从晕眩中恢复过来,林徽末忽然想起来眼下并非只有他们二人,还有…… 林徽末霍地抬头, 却见站在门边的某人已经僵住了。 他的眼睛发直,嘴巴无意识张大,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样子,半点也没有昨日处理天机殿各项事务,看管手底下师弟师妹时的精明强干。 林徽末傻眼地看向巽子,而在巽子脑海中疯狂刷着屏的,却是那一张刚刚被他亲手清扫出来,碎得不能再碎的一张床榻。 如果说,今早被唤来西侧殿处理卧房中碎木屑时,巽子还能安慰自己那是昨晚长老练功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真元外泄直接将床给震塌了。可眼下,看着本该在问道院歇息的小师兄竟然出现在长老的西侧殿中,而长老甚至还半跪在他面前给他擦脚穿鞋…… 巽子的脑海中正处在风雷交加,天崩地坼的模样,好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异常生硬的笑容来,拱手道:“长老,若无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杨毓忻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转身,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西侧殿。 徒留书房里一坐一立的两人,林徽末一脸木然,杨毓忻一脸平淡。见林徽末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杨毓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道:“早膳你已经一觉睡过去了,午膳想用些什么?” 林徽末木着脸道:“什么都不想吃。” 杨毓忻微微蹙眉。 林徽末心中欲哭无泪,道:“有酒吗?有红尘醉吗?来两坛子红尘醉吧。” 求醉倒,求醉到什么都不记得。 * 巽子回到弟子居的时候,他那一溜儿师弟师妹,十个,一个都不少,围成圈坐在一处。巽卯就坐在当中,下颌微抬,神情睥睨地……讲着他打听来的种种情报。 巽卯噼里啪啦地将广天殿收徒的事情讲述了一个遍,内容之详细,语气之生动,几乎让人以为他就在现场,身临其境地见证一切的发生。 周围一圈的师兄弟时不时传来惊呼。 “原来小师兄的弟弟被离祁师叔祖带去天枢殿了!” “竟然是凝丹长老主动来的天机殿,看来咱们师尊的名头还是很大的么。” 众人叽叽喳喳,认真地讨论着刚来天机殿的一长老一师兄。 巽丑道:“说起来,巽子师兄将新来的小师兄安排到了问道院安歇,可我昨晚盯了问道院一个晚上,小师兄一直都没去问道院啊。” 巽子:师弟你究竟是多闲,竟然偷窥问道院一个晚上?! “哎?小师兄夜不归宿吗?”有人惊讶,“咱们天机峰就这么大的地方,他昨晚是在哪里过的夜啊?” 巽子扯了扯嘴角,是在西侧殿过的夜啊。 不止过了一夜,长老的床都塌了呢。 巽子抬手捂脸,他似乎是,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正式成为玄机子亲传弟子的林徽末直接多了十一个修为比他高,年纪比他大的师弟师妹们。好在林徽末性格开朗疏阔,天生在交友上有着独特的魅力,不到半个月,他就在天机殿混得如鱼得水。 比起同时来到天机殿的杨毓忻,可是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同样只是半个月,天机殿的众弟子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他们天机殿这位凝丹长老,似乎可怕了不止一点点。 这位年纪比他们小,修为高上许多的长老从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也就在他们新出炉的小师兄面前还有三分人气,若是林徽末不在,他们总有一种随时会被凝丹长老干掉的错觉。哪怕他们明白,再怎么样,凝丹长老也不会在天机殿对他们做出什么,但架不住那种直面天敌的恐惧感。如非必要,天机殿上下都是绕着西侧殿走的。 按规矩,因为杨毓忻天机殿凝丹长老的身份,他每个月处需向天机殿门下弟子分发一回丹药,一般是回春丹、辟谷丹和解毒丹这三种,皆是黄阶丹药,每种一颗。 在天机殿没有自己的凝丹长老之前,天机殿会分出一笔灵石向宗门换取,供他们一脉弟子使用。而当他们有了凝丹长老之后,天机殿直接购买炼丹所需的灵草材料便可,消耗要比直接购买丹药要小上很多。 在林徽末来到天机殿的第二十五日,正是五月初。 月初领丹药的时候,天机殿众位弟子的心情是雀跃的。尤其在打开瓷瓶,发现领来的丹药颗颗圆润,丹香馥郁,乍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最普通的黄阶丹药,反倒像是玄阶丹药甚至地阶丹药时,他们可谓是无比的激动。 林徽末在旁边一瞧,顿时就舒了口气,不由得暗暗钦佩好友的天赋。哪怕是刚刚接触丹道,这世上总有令人仰望的天才人物,一日之功胜过寻常人百年千年。 林徽末如释重负,他终于不必担忧好友被人发现丹道一塌糊涂而惹出事情来了。 然后,林徽末就被打脸了。 他放心得太早了。 巽未当场服下了一枚回春丹。 回春丹一般是黄阶丹药,能够帮助修士迅速恢复三成真元,丹药品质不高,与回春丹类似效用但品阶远胜于它的是回灵丹,那是玄阶上品丹药。 巽未先是激动,因为这枚丹药的品质虽然仍是黄阶,但回复真元的速度却远胜过他们之前从宗门换取的回春丹,可堪玄阶的回灵丹。最重要的是,他恢复的真元不是三成,而是五成。 就在众人激动不已,林徽末心中自豪的时候,巽未开始打嗝了。 他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嗝,打得眼泪都掉下来,话都说不连贯。 巽子给巽未把过脉,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体内真元浩荡顺畅,没有任何问题。这嗝打了整整两个时辰后才止住,仍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众人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些丹药。 直到,巽卯将领来的辟谷丹往嘴里一扔。 然后,他就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整个人变成了蓝色……同样蓝了两个时辰,同样身体毫无问题。 众人再看向那些丹药的时候,目光就复杂许多。 黄阶的丹药品质可堪玄阶,是他们捡了大便宜。但问题是,每一颗丹药都附带着一些小毛病,不至于影响身体,却让人哭笑不得。 林徽末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去旁观了杨毓忻炼丹一回,然后就默了。 这些丹药上的小毛病,并非是杨毓忻有意为之,而是在他一次次地更改丹方时出现的。 是的,杨毓忻炼丹的时候,并没有严格按照丹方来进行,反而相当随性,几乎每一次炼丹都有着新的改进。除了附带的小问题一二,他炼制出来的丹药品质越发出众,直让众人又爱又恨。 这样的丹药即使流传出去,也无人会说凝丹长老的不是,只会赞叹他修改药方的独到之处。甭管这些小毛病,无毒无害,功效翻倍,谁不想要。 只是吃了丹药的人心情着实复杂了些。 发放完丹药后,杨毓忻就闭关了。 他开始炼器了。 利用炼丹,逐渐摸透了木中火的特性,这会儿总算是轮到了炼器。 林徽末又去看了一回——西侧殿被杨毓忻亲手布置下无数的阵法,但那些阵法从来对林徽末不设防——然后他就不敢再去看了。 杨毓忻炼丹的时候,一身广袖长袍,木中火在丹炉下熊熊燃烧,而他则相当漫不经心地拈起灵草材料就往里面丢,不多时出炉的丹药连颗废丹都找不出来,除了有些坑人的小问题以外,品质差不多都能够越阶。 而当杨毓忻炼器的时候…… 炼器不似炼丹,某种意义上,炼器更耗费体力,比如锤炼刀胚的时候。 木中火熊熊燃烧,整个炼器室都被映成了青色,灼热的温度几乎扭曲了这一方的空间。而杨毓忻则站在工具台前,用锤子一遍遍地捶打着被木中火灼烧着的矿石精华。 而杨毓忻早已脱下了累赘的长袍外衣,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裤,赤-裸着上身,黑发扎成马尾。炼器室内异火全力燃烧之下,即使是元婴修为,他的头发也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地垂下。褪去了衣袍,他的身形虽然瘦削却不羸弱,腹部是结实的肌肉,右手握住锤子使力的时候,手臂上的肌理流畅而结实,虽不遒劲,却无人能够质疑其中蕴含的力量。 汗水析出,顺着胸膛淌下,最终没入白色的长裤之内…… 林徽末落荒而逃,再不敢看杨毓忻炼器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一不小心可能撞破了什么的巽子师弟# 巽子:我觉得,我有些危险TAT * 23:59扔了1个地雷,夏薄荷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74章 11 让林徽末转换心情的, 是他跟着天机殿的师弟们借由传送阵来到天相殿时, 如愿见到了他家小弟。 鉴于天华门弟子并非人人金丹,可御物而行,六殿十二峰, 包括不计在十二峰中的诸多别峰洞府外, 都设有传送阵,只要该峰没有封闭传送阵,一枚下品灵石嵌入传送阵中作为能源, 天华门各处, 瞬息可达。 又因传送阵乃是呈圆形, 半径一米左右, 一次性大概能够传送五六个成年人, 但花销都是一块下品灵石。天机殿众弟子一同前来,还能节省灵石一二。 林徽真依旧是少年模样, 圆脸猫眼, 可爱极了。只是,出乎林徽末意料的是, 他家小弟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弟子袍。 这些日子,林徽末被殿里的师弟们科普了不少天华门有关的事情, 知道天华门素来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执事弟子、宗室弟子和秘传弟子之分。 秘传弟子不必说,那是与天华门掌教之位更迭有关, 内部自有评定的手段。宗室弟子便是六殿十二峰殿主峰主亲传弟子,着白衣;执事弟子为一般执事长老的亲传和殿主、峰主记名弟子,着蓝衣。而普通内门弟子, 师父并非门内长老或是连师父也没有的,着青袍。 林徽末一身白底衮蓝边的劲装,一看便知是某位殿主峰主的亲传弟子,是一峰正统嫡传。但他小弟这一身青袍就让林徽末疑惑了,离祁真人的弟子不应该是宗室弟子吗?哪怕不是亲传,只是一个记名弟子,那也该着蓝袍才对啊。 林徽末将他小弟拉到一边,问出了他的疑问。 林徽真瞅着他哥,抹了一把脸,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人生如此寂寞如雪,杨毓忻不在,他就跟他哥分享一下吧。 林徽末先是被离祁真人提溜着衣领子拽回天枢殿,与被好好护在身旁的安于歌相比,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别忘了林徽真恐高晕飞剑的毛病,如果说安于歌御剑带他飞的时候,瞥一眼蓝天白云就让他心生忐忑恐惧蔓延。那么,享受了一把正道第一人御剑带人,林徽真已然忘记了对高空飞剑的恐惧——他已经被离祁真人的速度吓傻了。 待得回到了天枢殿,离祁真人将他往殿下一扔,开口就道:“拜师吧。” 声音冷冰冰的,林徽真根本不敢反抗,就那么低着头,对着上座的真人三跪九叩。待得他抬起头准备敬茶的时候,他就懵了。 坐在上座的,是被离祁真人按着一侧肩膀,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的安于歌。 也就是说—— 林徽真的神情飘忽,幽幽地道:“我师尊,是安于歌。” 林徽末:“………………哈?” 林徽真叹了口气,道:“安、师尊对我挺好的,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边送。”虽然一开始有些懵,但想了想,林徽真也就坦然了。 毕竟,安于歌金丹修为,足以做他的师尊。再者,安于歌虽然看上去太过年轻,跟他哥似的。但修士的年纪,啧啧啧,安于歌那岁数,用凡间的算法,那是耄耋之年,林徽真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安于歌当他爷爷都没有压力。 再者,安于歌对他也是真的用心,林徽真反正已经放弃治疗了。这么一想,他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师尊。 只除了一点让林徽真有些郁闷。 那就是,他那新出炉的师尊总想让他跟那正道第一人的师祖多多联络感情。 天知道,原著的主角是怎么抵挡离祁真人这等森然恐怖的气势求教联络感情两不误的,总之,林徽真掂量了一下自己,绝望地发现,他真不是做主角的料儿。 他是真的没有那个眼力,看不出安于歌口中温和的师尊究竟温和在哪里。 林徽真有些忧郁地想到,兴许他这个刚出炉的师尊,眼睛有些问题吧。 除了安于歌总是督促他跟离祁真人联络感情这一点让林徽真郁闷得连饭都有些吃不下以外,他在天枢殿的日子还算不错。 虽然他严格算起来,只是一个内门弟子,看似矮了其他峰弟子一头。但事实上,天枢殿从来一脉相传,安于歌并非寻常金丹弟子,他虽着青袍,却也是天枢殿正经的嫡传。只要安于歌突破元婴,不必承担天枢殿的长老职务,他都能跟着身份晋级。 林徽末哭笑不得。 林徽真摊手,道:“虽说内门弟子的月例有些可怜,但我那师父可是有钱得很,修炼资源是半点也不缺。” 林徽末下意识点头,天华门不愧是家大业大,他师尊也是壕气得很。 两兄弟叙话一阵就此分别。 林徽真是跟着安于歌一起过来的。 天机殿的弟子少,天枢殿的弟子更少,满打满算就祖师徒三人。安于歌被迫收徒,少了一个师弟多了一个徒弟,连带着林徽真的辈分地位不似上一世那么高。一身青衣,就比外门弟子强上些许。安于歌生怕林徽真吃亏,特地抽空跟林徽真来这么一趟。 这么一回,天华门上下算是都知道了。 离祁真人带回去的小子,没有收做徒弟,反而成了徒孙。 不过,即使是徒孙,也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孙。安于歌领着走了个过场,算是警醒那些嫉妒天枢殿弟子的某些修士,林徽真不是谁能够动的。 目送安于歌和林徽真离去,林徽末回到了天机殿弟子的阵营中。 加上他,天机殿统共有十二名弟子,比起天枢殿来,可谓是人多势众。林徽末一个宗室弟子混在这些执事弟子里,半点违和也无,引得其他峰修士频频观望。 待得众人领完这个月的灵石准备通过传送阵返回天机殿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众人的前方。 林徽末看了一眼来人,目光微动。 来人相貌俊朗,年纪在二十出头左右,一身白底衮红边的衣袍,手中则捏着一把折扇。他温和地看向林徽末,彬彬有礼地拱手行了一礼,道:“见过林师兄。” 林徽末心下微哂,他和这位可是从未有过交集,只在广天殿中见过一面。 杨家,杨毓笑。 父为杨家家主,母为白家大小姐的杨家庶子,阿忻同父异母的弟弟。曾在广天殿中意欲拜入天枢殿,被离祁真人直截了当地拒绝后,不知怎地又入了朝云峰,拜在了峰主珂罗月真人的门下。 林徽末定定地看了杨毓笑一眼,拱手回礼道:“杨公子。” 冷冷淡淡,并无丝毫寒暄的欲-望。 ——单冲着杨毓忻对这个庶弟无感,林徽末就不可能跟杨毓笑有所交往。 面对林徽末显而易见的冷淡,杨毓笑却没有一丝的不悦,面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温和起来。他歪了歪头,神情间竟有些天真烂漫的意味,看得林徽末微微一怔,下意识想到了自家小弟。 ……等等,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对着杨毓笑他就该心软了。 杨毓笑笑得眉眼弯弯,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林师兄好冷淡啊。再怎么说,林师兄和我兄长是故交,也算得上是、毓笑的兄长啊。” 林徽末但笑不语,心中却在腹诽。 得了吧,还兄长呢。 当他不知道你就比阿忻小差不多半岁吗。 要是阿忻不嫌弃,还能勉强算是你的兄长。可他……他今年才二十三,比这个杨毓笑还小差不多四岁呢,兄长个鬼啊。 “唉……”杨毓笑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看来林师兄对毓笑有些误会。”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终于回了一句。 “杨公子说笑了。” 杨毓笑一脸恳切地看向林徽末,眼瞳雾蒙蒙的,似是有些委屈,道:“先前是毓笑不懂事,冲撞了兄长。如今毓笑已经知错,却已无颜再见兄长……” 林徽末看着这个眼眶红红,一脸委屈的杨毓笑,心中有些茫然。 杨毓笑的相貌和杨毓忻可谓是半点相似也没有,不同于杨毓忻昳丽夺目盛极了的容颜,杨毓笑倒也能够称得上丰神俊朗。但他一垂下眼,似是委屈不甘的时候,林徽末却好像看到了自家惹了祸老实巴交过来认错求放过的小弟。 林徽末心中一梗,这什么鬼。 要不是林徽末立场坚定,他都想过去先狠狠对着眼前人额头一个暴栗,而后揉揉他的头发,大度地放过他了。 见林徽末久久不语,杨毓笑抬起微红的眼眶,低声道:“让林师兄见笑了。” 林徽末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杨毓笑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双手捧着递给林徽末,道:“这是我亲手备下的赔礼,还请林师兄帮个忙,将它带给兄长。” 林徽末看了一眼檀木盒子,没伸手,道:“既然有心致歉,便该亲自上门。阿忻如今身在天机殿,若是杨公子有心,不妨等几日,待得阿忻出关后亲自上门。” 不待杨毓笑再多说什么,林徽末一拱手,道:“杨公子,在下与师弟急着回天机殿,就先行一步。” “失礼了。” 说完,碰都没有碰那个檀木盒子一下,林徽末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没二话,众人直接向传送阵走去,徒留杨毓笑一人站在原地,手上是没能送出去的檀木盒子。 传送阵的光芒闪过,天机殿一行人消失无踪。 杨毓笑面上的错愕难过渐渐消失,他的目光微沉,似是自语一般道:“失手了呢。” “不应该啊。不过是帮忙递个东西,林徽末何以对我如此戒备?”摸了摸脸庞,“林徽末从前明明很吃这一套来着?” “也是……” “算了,林徽末这边走不通,我试试林徽真好了。” 杨毓笑慢吞吞地道,在说出“林徽真”三个字时尤为意味深长,神情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抢了他天枢殿亲传弟子身份的家伙。 不过,那小子也是个废物。没能拜在离祁真人门下,反而拜在了安于歌门下。 “不要急……”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师兄变成了师父的林弟弟# 放弃治疗的林弟弟:求不和师祖联络感情TAT * 沉迷荣耀,无法自拔= =不小心掉进荣耀CP的大坑里,BL和BG都吃得很欢,根本刹不住车了QAQ此生无悔入荣耀,但求一睡君莫笑~~徜徉在各种CP中放飞自我ing 第75章 111 杨毓忻这一闭关, 就是两个多月。 此期间, 他一直在炼器室中,从未外出一步。而在他闭关的第三天时,炼器室的大门就被杨毓忻从里面下了禁制, 就连在西侧殿畅通无阻的林徽末也没有办法进入。 杨毓忻闭关期间, 天机殿的丹药是由林徽末代为发放的。谁叫林徽末完全算得上西侧殿的第二个主人,无论是丹房还是库房,对他都没有丝毫阻碍。 在正式拜师后, 林徽末本该搬到玄机子居住的天机殿, 但被杨毓忻以“天机殿与西侧殿相隔并不远”为缘由, 再加上杨家主帮忙看顾杨毓忻生活的请求, 将林徽末就这么扣在了西侧殿。 林徽末发现, 人的脸皮似乎能够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而加厚。在被巽子目击了一回后,林徽末虽然纠结得喝了一坛子酒压惊, 但睡一觉醒来后, 他也就坦然了。 这算什么。他和阿忻关系铁,互相照料都是小事。再者, 床为什么会塌,巽子不知道, 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半点旖旎也没有,妥妥的阴错阳差。 林徽末有些小惆怅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被巽子拉出去见人。 虽然林徽末在玄机子那里说得好好的,天机殿的一应事务继续由巽子处理,但架不住巽子是一个认真到较真地步的人。 在他看来, 之前他接手天机殿的事务,是因为天机殿尚无亲传的师兄,这才勉为其难由他接手。 如今林徽末正式成了天机殿的亲传弟子,这些事务若是仍由他处理,不免显得越俎代庖。 这种影响天机殿内部团结的事情,巽子是坚决拒绝的。 林徽末抹了一把脸,好说歹说,甚至搬出了玄机子,巽子这才没有直截了当地撒手。不过,人家也是有要求的。 天机殿内部的事情,巽子可以继续管着。但天机殿对外的种种,林徽末必须出面。 天华门六殿十二峰,每殿每峰因其殿主峰主主修的侧重不同,门下弟子多是效仿其师尊。就拿天机殿来说,天机殿历来擅长观星卜卦之术,虽然门下弟子未曾放松其道法修行,但每个弟子都有一手卜卦的本事。不说能知过去未来,出门卜卦一番,看看是晴是雨,却已成了天机殿弟子的习惯。 再有净坛峰峰主,痴迷丹道之术,时不时就跑到苍雪楼跟那边的丹修切磋一二,连带着他门下弟子也钻研炼丹之术,天华门功绩堂里头的丹药,绝大部分都是出自净坛峰弟子之手。 天华门功绩堂,类似于善功堂,是天华门内部的奖惩部门,不隶属于天华门六殿十二峰,而是由主峰太巳峰全权处理。 上缴灵草、丹药、法宝等等,或是对宗门做出贡献,宗门大比中获得名次等等,都能够获得功绩点。功绩点不能换购功绩堂里面的灵草、丹药,却能够在天华门藏书阁中换取功-法。 功绩堂内的物品——灵草、丹药、材料、法宝——皆可以用灵石来购买。 在杨毓忻来天机殿当凝丹长老之前,天机殿的丹药就是从功绩堂花灵石买来的。 其实,天华门的丹药,多是从净坛峰流出来的,天机殿本可以直接向净坛峰购买。但不幸的是,天华门六殿十二峰,不可能每殿每峰都其乐融融,总是有远近亲疏。而净坛峰峰主,一向算得上是玄机子的老对头。虽不至上升到生死大仇,见面怼两句是常态,向净坛峰买丹药,净坛峰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价格往往就要比其他峰多出一倍来。 与其如此,天机殿还不如直接向功绩堂购买丹药,价格最起码是市场价。。 如今天机殿也是有凝丹长老的地方了,他们再不必购买丹药,只需买来炼丹的灵草便可。而六殿十二峰,圣泉峰的灵草种得最好。而圣泉峰与天机殿的关系不远不近,价格还算公平。至于要买什么灵草,按着凝丹长老的要求便可。 巽子仔仔细细地将天机殿与各峰各殿的关系掰扯了一个遍,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当年他也是吃过亏的。林徽末不住地点头,感慨于巽子的不容易,同时对自己就这么甩锅给巽子的行为冒出了那么一咪咪的愧疚。 只是,这点愧疚刚冒头,就被林徽末狠狠地打压下去。 林徽末决心对巽子好一点,但是天机殿的一应事务,请容许他郑重地拒绝。 巽子也是看出来林徽末对这些事的避之不及,心中无奈极了——天机殿亲传师兄已有,他这么记名弟子总不好插手太多。可纵是他急切地想要将林徽末培养出来,但架不住人家看着满桌案的卷宗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来。 难道,他真的是劳碌命? 巽子心下无语,虽然无奈地继续抗下了天机殿的事务,但林徽末想要彻底躲开这一切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隔三差五,林徽末就会被巽子拉出去,与天机殿有往来的殿、峰是转了个遍。 而对自己甩锅行为有些小愧疚的林徽末自是全力以赴地配合巽子的安排,一来二去,林徽末在其他峰、殿中竟有了不小的名头,就连几位峰主都感慨,虽然玄机子平时不怎么靠谱,但收弟子的眼光倒是好极了。还有那个林徽末,要不是玄机子在离祁师叔面前跌了个跟头,他们不想对玄机子二次打击,他哪里能那么轻易就将林徽末收到门下。 名气来了,桃花也紧随而至。 林徽末捧着满怀的血玉合欢花,踉跄着离开传送阵。踩在天机殿的土地上,他的神情依旧有些懵。 七月初七,神女峰广邀天华门各峰各殿男女弟子,前来神女峰赏花。 响应者众。 这可将天机殿众弟子激动坏了。 林徽末不明所以,只以为他们去神女峰赏的花是世间难寻的仙品,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巽子敲了敲后颈,表示这阵子有些劳累,就请林徽末带着这群师弟师妹去赏花。 林徽末见巽子面露疲色,没二话,领着人就去了。 然后,他就后悔了。 神女峰做东,请天华门弟子赏的是合欢花啊。 明面上是赏花,其本质,却是相亲。 林徽末目瞪口呆,难怪他那几个师弟那么激动。 修士虽然追求长生大道,但除了一心无情道的那一小撮修士和遁入空门的佛修以外,成亲生子的修士比比皆是。哪怕没有成亲,身边养一二侍妾的也不在少数。 更不必说,双修和采补还能够提升修士的修为。 林徽末就被盯上了。 林徽末今年二十有三,除了刚入门的弟子,鲜少有比他年纪小的。但修士自筑基之后便容颜不改,除非寿元将近,这几十几百年的年龄差距,压根没被他们看在眼里。 再者,林徽末的相貌好,虽不似杨毓忻那般盛极了的容貌,但在俊男美女多如云的修真界,他的相貌也属上等。一身气质潇洒不羁,端得翩翩浊世佳公子,再有一身象征宗室弟子的白底蓝纹劲装,怎不让人趋之若鹜。 林徽末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要是没有发现自己对杨毓忻的心意,林徽末对于这些爱慕的目光还能够有些小得意,觉得自己不愧为秣陵第一美男子。如今他在杨毓忻身上算是越陷越深,别说跟某个女修来一场浪漫的邂逅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就能够淡忘他对杨毓忻的心思,这是对三个人的不负责,打死林徽末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一场赏花宴,林徽末简直就像是身陷敌营的不屈兵士一般,跟那些心怀爱慕的女修可谓是斗智斗勇,狼狈地躲避着她们的倾慕,半点也没有当初秣陵城跟某某红颜知己品酒论曲的自在坦然。 即使如此,林徽末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再加上一众师弟师妹的不作为,在离开神女峰的时候,他的怀里被塞了满怀至少二十几朵血玉雕成的合欢花。 血玉在凡间是一种很珍贵的玉石,但在修真界里却很是寻常。这血玉雕刻而成的合欢花异常精致,细长的花丝纤毫毕现,是极为通透的红。 这是赏花宴上女修才能够持有的信物,会将此物交予男修,表示她对他有意,希望能够进一步发展。而血玉合欢花中内含一道传音,表明身份,若是男修有意,可凭此寻人。 林徽末出门一趟,至少得了二十几位女修的心意,这还不包括林徽末躲得快的几回。 杨毓忻出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同行的几位师弟师妹围着林徽末打趣的模样。 巽丑道:“哎呦,没看出来,小师兄的桃花挺旺的吗,这么多师姐师妹想和小师兄来一段啊。” 巽辰道:“没什么好害羞的小师兄,郎有情妾有意,看上哪个了,回头就让师尊给你提亲去。” 巽戌捧着脸,跟上队伍插了一句:“就连神女峰的凤潋溪师姐都给了小师兄信物,小师兄的桃花运不是一般的旺盛啊。” “什么,凤潋溪?!” 众人震惊了。 “凤师姐竟然给了小师兄信物?!” “师妹,不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小师兄乳臭未干,凤师姐怎么能看上小师兄?!” 林徽末嘴角抽搐,“喂……” 谁乳臭未干,说清楚! 林徽末的怨念却挽不回众人的注意力,他们都惊呆了。 凤潋溪是谁? 那是天华门三大美人之一,仅次于太巳峰微清珣的女神级别人物,金丹期修士。现在告诉他们,成名多年的女神竟然看上了林徽末,他们不会觉得凤潋溪老牛啃嫩草,只会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徽末,脑中疯狂刷屏—— 女神怎么可能看上小师兄!! 还没等表达对林徽末的羡慕嫉妒恨,他们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越过林徽末的肩膀,他们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容姿更胜天华门第一美人微清珣的凝丹长老。 见众人忽然不说话了,林徽末心里憋气——谁特么乳臭未干——冷哼道:“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啊?” 众人:“………………” 这种话题在凝丹长老面前说起,他们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就在众人屏息抬头挺胸就是不说话的时候,林徽末似有所觉,下意识回头,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拈起林徽末怀里的一朵合欢花。 林徽末心里一突。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刚出关就发现有人撬他墙角的boss# boss:呵呵…… * 现在进入福尔摩斯阶段—— 本文重生的有四个人,不包括安于歌和林徽末,他俩的情况一致。 杨毓笑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他有问题~【废话】 *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酱油不是油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づ ̄ 3 ̄)づ 第76章 1111 那只拈起合欢花的手好看极了。五指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 不带一点细茧却不会给人以无力的感觉。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拈着合欢花,欺霜赛雪的白与剔透润泽的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但林徽末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他木着脸, 只觉得有如天崩地裂一般, 九霄雷霆齐下,轰得他外焦里嫩。 要是他没有勘破自己对杨毓忻的心思,这种情况, 他会很得意地跟好友炫耀一番, 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魅力是如何得大, 能引得无数美人尽折腰。但如今…… 林徽末却下意识不愿听到杨毓忻的调侃——虽然一般而言, 调侃这种行为多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好精巧的合欢花。” 杨毓忻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是说起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巽丑等人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唔?还有传音?” 杨毓忻的声音似是带着笑意,而确确实实, 杨毓忻那张盛极了的容颜上真切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看得巽丑等人又是一抖。 ——凝丹长老不笑的时候吓人,笑的时候吓死人! 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偏偏一笑,就如阴风拂面, 鬼哭神嚎。 杨毓忻的声音很轻地道:“小女子圣泉峰年似兰仰慕师兄风姿,若蒙不弃, 愿与君合籍双修,共求大道……” 天机殿众人哆哆嗦嗦地看向杨毓忻,这个圣泉峰弟子年似兰, 真别说,他们有些印象。是个圆脸的姑娘,长相清甜,笑起来的模样讨喜极了。虽不是顶顶绝色的美人,天华门内追求她的男修也不少。 所以说,小师兄这桃花运是真的不错啊。 杨毓忻轻声念出合欢花内传音内容,唇边的笑容越发深刻起来。 巽丑一个激灵,嗖地蹦起来,急声道:“对了,长老,小师兄,我想起来巽子师兄嘱咐我回来就去见他一面,我就先过去了。” 巽丑毫不犹豫地拉出这一回没有参与赏花宴的巽子当借口。 而他那几个师弟师妹立刻恍然大悟,纷纷以着巽子师兄为借口,根本不敢看长老的脸色,也没等长老回应,喊出了借口之后,转身就快快地溜了。 林徽末面无表情地瞪视着这群一点也不讲究同门情谊的师弟师妹,你们好样的,就这么将师兄他扔在这里! 瞪视着那几个快快离去的背影,还没等林徽末暗暗唾弃一番,杨毓忻笑盈盈地又拈起一朵合欢花,慢悠悠地复述出花里传音的内容:“小女子飞凤峰弟子云晓晓,今日见君一面,自难相忘,愿……” 杨毓忻的声音平缓清淡,像是念着什么无所谓的东西一般,唯有一双凤眸沉淀着汹涌的暗色,真切地反应出主人心中磅礴的怒意。 ——什么东西,一个个的,竟然跟他抢人! 只是这一回,还没等杨毓忻将少女春心萌动而吐露的心里话念完,林徽末就耐不住了。他的眉头紧锁,低喝一声:“别说了!” 杨毓忻微微怔住,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徽末。 为了这些玩意儿,阿末竟然跟他发火了? 林徽末一对上那双满含着不敢置信的凤眸,方才心头莫名涌出的火气顿时就消散了大半。他咬了一下嘴唇,声音里没有之前的火气,但他仍是伸出手想要拿回杨毓忻手中的合欢花,低声道:“没有什么好看的,阿忻,还给我吧。” 杨毓忻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林徽末。 林徽末垂着眸子伸手拽,没拽动。再来一下,杨毓忻依旧没有松手。抬头看向杨毓忻,道:“阿忻你……!!!” 林徽末看着杨毓忻的脸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后颈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强烈的危机感。 在林徽末饱含惊慌的桃花眼注视下,杨毓忻缓缓松开手指,淡淡地道:“就是因为这些花里包含了那些姑娘的心意,所以即使觉得烫手,仍是用心捧着,更不愿里头的传音为他人所知吗?” 林徽末:全对。 虽然他因为对杨毓忻的心思,目前不会接纳任何一个女子。但她们的心意是值得感念的,哪怕不接受,他也不会践踏。 本质上,林徽末是个很温柔的人。 杨毓忻忽地嗤笑出声,似是嘲讽林徽末,又似在嘲讽他自己,幽幽地道:“还真是怜香惜玉呢,阿末。” 林徽末莫名不想继续跟杨毓忻计较合欢花的事情了——他想要去投奔巽子师弟。 那些不讲义气的师弟们,为什么逃走的时候不带上他! 林徽末被杨毓忻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心惊胆颤,他就不明白了,女子如花,只要不是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子,惜花有什么不对——阿忻自己对他阿娘还不是很孝顺。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这些给自己送花的姑娘和他亲娘比较有什么不对劲,林徽末心里一慌就开始胡思乱想——这一点,他和林徽真相当有共同语言——他下意识开始琢磨阿忻为什么见到这些花就阴阳怪气的。 他自然不会将阿忻往吃醋这边想,只下意识想到,该不会是阿忻嫉妒他桃花运比他旺盛吧? 一想到这个原因,林徽末都想要扶额了。 只要阿忻每日不摆着一张冷脸,他敢保证,他的桃花运绝对比他旺盛。 林徽末心中有些酸溜溜地想到。 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林徽末暗道一声“真是欠了你的”,张口欲言,却不想,杨毓忻的动手的速度远胜过他张口的速度。 林徽末嘴唇微张,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就被定住了。 林徽末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只见到杨毓忻抬手就将那些惹祸的血玉合欢花扔进他手上的纳戒之中,而后伸手抓住他的腰际,手上用力,一阵天旋地转,林徽末眼前的风景从蓝天白云白衣美人就变成了一截雪白的衣摆。 杨毓忻懒得废话,直接将人抗在了肩上。 大头朝下,黑色的长发顺着玉冠笔直垂落,直接拖曳在了地面上。腹部紧紧地贴着杨毓忻结实的肩膀,目之所及,唯有杨毓忻雪白的衣角。 这、这什么鬼啊?! 林徽末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阿忻突然发什么疯。 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林徽末会庆幸,自己的嘴没有杨毓忻的手快。 * 林徽末被杨毓忻直接扔到了卧室中的床上。 这张床是巽子一手操办的,根据凝丹长老的要求,木料是足有千年的桃木,结实得哪怕不用真元也能够轻易敲碎妖丹一转妖兽的脑壳。鲛绡的帷幔被勾起在两侧,床上铺着厚厚的云锦。 即使林徽末被杨毓忻这么一扔,摔得晕头转向,他也没有摔疼半分。 抱着脑袋晃了晃,林徽末张口道:“阿忻,你这是做什么!” 在被扔到床上的时候,他身上的禁制就被解开了。但即使这样,林徽末表示,被人忽然制住还头朝下扛在肩上,他很生气。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伸开手掌。 他的掌心上,是一块金红色的石头,表面光滑如玉石,却比一般的玉石颜色更为炽烈。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说出了石头的名字。 “绯云火石?” 作为一个必将因为刀而走上赚灵石买天材地宝尤其是矿石道路上的刀修,林徽末对于矿石这种炼器材料可谓是知之甚详。哪怕不是火眼金睛瞅一眼哪块石头便是那传说中的好材料,似绯云火石这等出了名又贵又少的矿石,他还是了解一二的。 青色的火焰,陡然升腾起来。 这一簇木中火已经被杨毓忻彻底收服,平日里就收在丹田之中,用起来方便极了。只是对于已经妖丹三转,灵智跟五六岁小娃娃差不多的蚀灵藤而言,木中火就是跟他抢主人,还仗着它天生的热度耀武扬威而它偏偏因为天性畏火而没办法上手抽的混蛋火。 白皙的手掌,青色的火焰附着其上,灼然的热度却没有损害手掌分毫。异火的热度非凡火可比,不多时,绯云火石就化为了一滩液体。 林徽末傻眼地看向杨毓忻,这是什么意思? 青色的木中火蒸腾着,绯云火石在火焰中变换着形态,最终当火焰徐徐散去的时候,那滩火红色的液体已经化为一朵栩栩如生的合欢花。而且,比起血玉雕成的合欢花,这一朵由绯云火石铸造而成的合欢花更有一种浓烈到极致的绝艳。 林徽末看着被递到眼前的合欢花,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有些呆滞地抬头看向杨毓忻,喃喃道:“给、给我的?” 杨毓忻没有说话,只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林徽末接过这朵与他在赏花宴收到的花截然不同的合欢花。 杨毓忻淡淡开口,道:“不听听里面的传音吗。” 语气应该是疑问,但杨毓忻说得四平八稳。 林徽末下意识照做了。 然后他懵住了。 传音只有一句—— “双修,还是采补,你选一样吧。” 林徽末愣愣地看向杨毓忻,张口,半晌吐出了一个:“啥?” 杨毓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林徽末,淡淡地重复道:“双修,还是采补,你选一样吧。” 林徽末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耳鸣。 “你……阿忻,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杨毓忻勾了勾唇角,复又上前一步,缓缓道:“阿末,我在向你求亲。”不待林徽末反应过来,杨毓忻接着道,“双修,以你现在的修为可能有些困难,不过采补……元婴修士任你采补,不比跟那些个不入流的筑基小丫头更有益?” 林徽末:“!!!” 林徽末觉得他可能是耳鸣了。 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执念太深以至于臆想出这样的情景? 林徽末慢吞吞地扶额,喃喃道:“我的头有些疼,得休息一会儿。”说着,就势往床上一躺,还不忘将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 林徽末死死地阖上眼睛,脑海中却在疯狂地刷着屏—— 做梦? 没做梦! 做梦? 没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忍无可忍决定不忍的boss# boss:呵呵哒,再忍墙角都被人撬穿了凸(艹皿艹 ) 林哥哥:( ⊙ o ⊙ )我我我,我这是耳鸣了吧?! * 卷毛鸟阿鸢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づ ̄ 3 ̄)づ 第77章 11111 杨毓忻冷哼一声, 对林徽末鸵鸟一般的躲避行为表示了不屑。 就在林徽末不断深呼吸再深呼吸的时候, 他身上忽然一沉,不知哪里来的温热呼吸拂在他的脸上。 林徽末倏地睁开眼睛,却见杨毓忻已经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那张盛极了的脸庞距离他的脸不过咫尺距离。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往一侧偏移, 根本不敢看杨毓忻的脸色。滚烫的热度自脖颈处蔓延开来, 耳廓通红, 仿佛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呼吸都带上了灼然的热度。 杨毓忻居高临下地睨着林徽末, 手掌轻轻地抚着他的脸庞,淡淡地道:“为什么不敢看我?那些姑娘的心意需得珍惜,我的心意就不值得珍惜吗?” 林徽末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嘴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他的手指不禁紧紧地握住那朵绯云火石炼制而成的合欢花,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 他有些慌,给他点时间,让他捋捋先。 杨毓忻却不打算给他时间了。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林徽末的脸庞, 杨毓忻的眸光沉沉, 喃喃地道:“阿末真是好狠的心呢……”杨毓忻俯下身, 唇角贴在林徽末的耳廓处,看着他下意识想要躲开的模样,他凤眸微暗,抬手就扳住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 林徽末僵住, 而后就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廓旁响起。 “我对你日日剖白心意,天地可表,可阿末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林徽末目瞪口呆。 啥? 日日剖白心意? 他却视而不见?! 开什么玩笑啊这个指责太重了他拒绝。 林徽末倏地转头看向杨毓忻,双眸相对,林徽末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点什么,但脑海里却下意识浮现了往日种种。 真要,说起来,似乎,打从阿忻来林家小住时,他的脾气,就好了许多? 对他,似乎是,更好了? 当时他以为阿忻是兄弟情谊,可现在说起来,阿忻那是在追求他?! “我很伤心呢,阿末。” 林徽末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住了。 在得知暗恋多日的心上人心中其实也是有他的,甚至用心良苦地构造出一张弥天大网,就那么耐心地等他落网,林徽末一开始感受到的不是心意相通的触动,而是—— 林徽末脱口道:“当初不是说从此以后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有美一起赏,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吗?!你……” 不不不,他不是这么想的。 不不不,他就是这么想的。 林徽末都想要抱头撞墙了。 然而,在林徽末这番“控诉”下,杨毓忻冷下了脸色,平淡地道:“兄弟之言皆出自你之口,而我……从未承认过。” 林徽末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 兄弟,好狠! 在林徽末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杨毓忻却勾了勾唇角,蓦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这个笑容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反而显得邪肆而倨傲。 林徽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不过……”杨毓忻俯下身,额头抵在林徽末的额头上,琥珀色的凤眸直直地看进林徽末的眼眸中,一字一句地道:“若能与你血脉相连,这世上再无一人比你我更加亲近,倒也不错。” 只林徽真的存在,着实碍眼了一些。 林徽末惊呆了。 真要是兄弟那就是乱-伦了啊。 不同于往昔杨毓忻点漆似的眼眸,自从他痊愈之后,他瞳孔的颜色就变成了极为通透而绮丽的琥珀色,就像是阳光下珍贵的宝石一样。可当这双眼眸涌动着暗色时,林徽末陡然发现,琥珀色沉淀下来的颜色,竟然被夜色还要危险深邃。 林徽末久久不语的发怔直接让杨毓忻领悟到一个南辕北辙的含义来,他的眼眸彻底暗下来。 如果被拒绝,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终究,无论如何,也想要将这个人牢牢地抓住。 手段不论。 杨毓忻毫不犹豫,微微侧头,咬住了林徽末微张的嘴唇。 这就如同本能,哪怕无人教导,他也能够在逐步的侵入过程中渐入佳境。更何况,他还趁着人睡着的时候小小地尝试过。 林徽末蓦地瞪大了眼眸,身体僵直,他下意识抬手推拒在杨毓忻的肩膀上,似乎是想要将人推开——等等,让他先好好捋捋的——但杨毓忻却抢先舔了一下他的上颚。 粗糙的舌苔滑过敏感的上颚,林徽末的身体就是一抖,原本只使出的三分力道顿时一分不剩。 下一刻,隔在他们之间的被子被掀开。杨毓忻一旦下了狠心,就不存在按不牢人的可能。尤其林徽末这会儿正懵着,杨毓忻没费力,直接扯下了他的腰带,温热的手掌顺着衣摆就滑进了衣裳里头,反复摩挲着腰侧结实的肌理。 林徽末的腰抖了抖,好痒。 唇齿被人霸道得宛如耀武扬威一般地占领,侵占他呼吸的空间,就连话的权力都被剥夺了。林徽末的脑中一阵嗡鸣,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一下一下,如同激烈的鼓点,又像是夏日骤雨突降,击打着窗外的芭蕉。 林徽末的眼尾被杨毓忻这一连串毫不客气的动作逼得晕红起来,就连眼瞳都变得雾蒙蒙起来。而在感觉衣服里头那只手越发放肆起来时,林徽末不想咬杨毓忻一口脱身,只能拼了命地仰头,好不容易觑到了一个换气的功夫,气喘吁吁地大喊道:“等、等等。” 林徽末以为自己是在大喊,却当他终于说出声的时候,他却发现,他的嗓音这会儿已经变得异常嘶哑起来,说出来的话不仅细如蚊蚋,还莫名得撩人。 林徽末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紧接着,他就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了。 林徽末竭力仰头的动作正好将他的颈子露出来,杨毓忻没客气,舔了他嘴角一下后,张口就咬住了林徽末的喉结。 林徽末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咽喉从来都是要害处,尤其是修炼之人,身体的本能要比凡间的武人还要剧烈一些。林徽末固然相信杨毓忻,平日里不经意碰触一下咽喉这样的要害处,他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问题是,眼下杨毓忻用的牙,他是真咬啊。 哪怕咬合的力道很轻,仍是让林徽末哆嗦了一下,没留神,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嘶……” 林徽末的脸皱成一团,好疼。 “真不乖。”杨毓忻有些含混地道,再度抬头。他捏着林徽末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而后再一次在他口腔中扫荡起来。 鲜血的腥甜味其实并不好,但对于杨毓忻而言,林徽末的血自不能与其他人的鲜血等同,味道还挺不错。 衣服下的手掌反复抚摸着林徽末的心口处,掌心下是有力而急促的跳动。 真好。 这是活着的阿末。 是属于他的阿末。 灵魂深处仿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是我的。 在杨毓忻近乎强横的攻势下,林徽末终究是没能说出那句存在他心中好一会儿的话来—— 阿忻啊,双修也好,采补也罢,这上下,是不是应该先商量一下? 杨毓忻直接启动了西侧殿内的阵法,西侧殿所有的门轰然关闭起来,将这片天地笼成一个密闭的空间。鲛绡的帷幔垂落下来,有一团红色的东西被丢了出来。落地之后,那团红色扭动了一下,竟是一团根茎叶都是血红色的藤蔓。 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丢下了床,某藤扭动着又爬到了床边,纤细而精致的触须刚碰到似雾非雾的鲛绡时,一团拇指大小的青色火焰凭空出现,狠狠地砸在了那根触须上。 【嗷——!!】 藤蔓倏地缩回触须,奋力地甩了甩,还凑到根茎的部位,似乎是想学人类那样吹一吹。只是,身为一根妖藤,它没脸没嘴,虽然它全身的每一根藤蔓都能够作为进食的器官,但它却没有办法模拟人类来吹口气。 那截触须已经变成了焦炭一般的颜色,与其他部位鲜红晶莹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得蚀灵藤心疼不已。 蚀灵藤愤怒地张开了身体,密密麻麻的藤蔓扬起——虽然由于蚀灵藤太过袖珍,即使张牙舞爪也无法带给人恐惧,而一团由主人操控的异火更不知恐惧为何物。 鲛绡帷幔的底端,青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它没有伤到这些脆弱的鲛绡半点,却完完全全地堵住了蚀灵藤没有眼色打扰主人的路上。 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地威胁了木中火好一阵子,木中火始终熟视无睹。蚀灵藤愤怒地拍了拍地面,不甘地游走到一旁的圆桌下面。 等主人出来了,它就告状。 这团该死的火竟然敢烧它,主人快点将它发配到厨房烧柴火去! 鲛绡帷幔后,传出隐忍的闷哼声,成功地吸引住了蚀灵藤的注意力。 扒在桌子腿上,那截焦炭触须抬起来,开始慢慢地摩挲着根茎部位,就如同一个人类正在用手摸着下颌,好奇地遥望着鲛绡之后的情景。 主人这是,终于养肥了那个人类,决定现在就将他吃掉了吗? 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痛苦似的。 哎呀,它家主人果然跟它一样,就喜欢生吃猎物,挣扎得越厉害,越痛苦,他们的食欲就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申请死缓却被拒绝的林哥哥# 点蜡,林哥哥一路好走~┑( ̄Д  ̄)┍ 第78章 111111 终于没能忍住, 推翻了自己曾经计划的种种, 将心爱的人牢牢地禁锢在床榻与身体之间,标记他,占有他,杨毓忻的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此刻涌上心头的竟不是满足, 而是后悔。 ——当初他何必想那么多, 凭白错过了那么多个夜晚。 还好, 现在还不算太晚。 杨毓忻舔去林徽末眼角沁出的泪滴, 喃喃着叫着他的名字。 之前便说了,杨毓忻平日里的自制力还算不错,但一旦到了林徽末的身上,他自己就没有什么把握。而事实也是如此,在林徽末面前,杨毓忻的自制力从来是不堪一击。 说好的采补,他转头就忘了个干净,光顾着追求交颈缠绵时的欢愉。而后在渐入佳境的时候, 他一没留神, 元神出窍了, 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笼罩在林徽末尚且弱小的元神上。 覆盖他,侵入他,占有他。 元神的交融,是双修的步骤之一。 林徽末陡然瞪大了眼眸, 如同在灵魂深处猛然炸开的快-感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的大海,一个浪头拍下,几乎拍散了林徽末所有的神志。 他忍不住嘶喊出声,泪水涌出。他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体竟还在微微痉挛着。 被泪水润泽的黑色眼瞳失去了焦距,变得空荡无神起来。 杨毓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撤回自己的元神。 只他忘形了,明明之前提醒了自己许多次,修为相差太多的双修会给修为略低的那人带来几乎灭顶的快-感,那张近乎泯灭神志的高-潮,对于修士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忙不迭地检查了一番,指尖小心地揉着林徽末头部的穴位,见他大睁的眼瞳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光亮,他这才舒了口气。 果然不能太过得意忘形吗。 垂眼看着正在缓慢恢复着的林徽末,杨毓忻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急着深入交流了。他的手一翻,一把长三尺五寸,通体灰黑色半点灵光也无,姑且称呼为刀的物件被他握在右手之中。 左手则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一嵌在林徽末仍微微痉挛着的五指之间,十指相扣,将林徽末的手掌牢牢地按在床褥上。 而后,右手那把灰扑扑的长刀举起,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他的手背。 元婴修士单凭肉身便可堪上品的法宝,但这一刀下去,杨毓忻的手掌就像是豆腐一样,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连带着刺破了林徽末的掌心。 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猝不及防间忽然被人挟持到了高空,而后又毫无征兆地松开手,这带来的刺激几乎麻痹了林徽末整个身体。以至于此时掌心被利刃刺破,鲜血涌出,带起的疼痛也不足以让他似往日那般敏锐的反应过来。 林徽末慢了半拍才转过头,有些呆呆地看着被那么一把丑刀穿串的两个手掌。 呃……有些疼,似乎是流血了…… 唔,按在他手上的手,似乎有些眼熟…… 还没等林徽末反应过来,杨毓忻已经缓缓地抽-出了那把刀。 杨毓忻执起林徽末流着血的手掌,轻轻地舔了一下掌心的刀伤。 鲜血止住。 方才那一刀下去,无论是杨毓忻被刺穿的手掌,还是林徽末被刺破的掌心,都流了不少血。 但林徽末被执起的手下床褥却没有沾上一滴。 两人流出的血,尽数被那把灰扑扑的刀吸收。 灰黑色的刀身上似乎浮出了宛如人体血脉一般的血色纹路,握在手中的长刀忽地微微一震。 杨毓忻松开手,那把灰扑扑的长刀凭空而立。 就像是蒙尘的宝物被一只手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以炼器师和主人的鲜血来醒刀的法宝挣开了破旧灰败的外壳,逐渐展露了令人炫目的华丽来。 修长的银色刀身约莫四指宽,形似禾苗,刀身并非光滑雪亮,而是点缀着碎星般的细小颗粒,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林徽末的视线有些迷蒙,喃喃着道:“好美……” 杨毓忻轻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殿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杨毓忻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眼前褪去灰黑色外壳,露出内里华丽的长刀。 长刀上笼着的淡淡灵晕,是紫色的。 仙器出世,天地有感,自然有雷劫伴随。 杨毓忻在心中暗骂一声,这雷劫简直来的不是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地将手掌上的血尽数往刀身上涂抹,飞快地画下了一个阵法。 这是他从古族传承记忆中学会的一种阵法,专门用作隐藏气息之用。 只见长刀嗡鸣一声,似是不甘地敛去刀身上紫色的灵光,刷一声落下,直接穿透了床榻,只留下约莫一尺长的刀柄。 古族不同于一般的修士,最强的从来是他们的血脉之力。以其鲜血绘制的匿息阵法一出,堪堪聚集的黑云以及开始酝酿的雷劫顿时就失去了出世仙器的位置,不甘心地炸响几声空雷后,缓缓地散去了。 暂时搞定了雷劫,杨毓忻也不管这把扎进床榻里头的长刀,反正床够大。 半点也没被突如其来的雷劫扰了兴致,杨毓忻俯下身,咬住了林徽末的嘴唇,悠悠地接上林徽末方才无意识的轻语,道:“不及你万分之一。” 迟钝的大脑有些难以立刻领会杨毓忻的意思,但下一刻,席卷周身的情-潮就让他忘记了思考。 * 转眼,三日过去了。 西侧殿外,巽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张望着大门紧闭的殿宇。 她的身边,一二三四,四个师兄巴头探脑地往那边瞧。 巽戌小脸皱成一团,忧心忡忡:“自从长老将小师兄抓到西侧殿里头,小师兄就一直没有出来。该不会,小师兄已经遭了凝丹长老的毒手了吧?” 想到从前师兄跟她讲过的,山下有一些丧心病狂专门拿修士炼人丹的炼丹师,巽戌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象那个招人喜欢的小师兄变成一颗丹药的样子。 “应该不会。”巽卯严肃脸分析道,“凝丹长老出身太禹杨家,是杨家的未来家主,正道一方一品势力的主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无辜弟子下手。” 完全不想蹚这浑水却被巽戌生拉硬拽,一脸无奈地蹲在这群猜来猜去的师兄弟中间,巽辰翻了个白眼。 一群蠢货。 眼睛长来完全是个摆设。 这些日子凝丹长老的态度还看不出什么吗?哪怕凝丹长老动手将天机殿上下都宰了,都不会动小师兄一根汗毛。 他们这么一副跟小师兄关系很好很亲近才会惹来凝丹长老的针对。 巽辰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要仔细想想当时的情景,完全能够推断出来长老为什么会发怒好吗。 都是那一堆血玉合欢花惹出来的祸事。 虽然当时巽辰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可只要回想一下这段日子长老的态度就不难发现,他家小师兄的魅力不仅征服了一众师姐师妹,还让凝丹长老的一颗心都挂在他的身上。 如此一来,当日巽卯所说,小师兄刚归属天机殿,凝丹长老就站出来加入天机殿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掌门真人更希望杨毓忻入尚无峰主的四峰之一,一旦突破化神,他就是顺理成章的峰主。 但他选择的是天机殿。 天机殿一脉单传,从来师传徒,便是殿内有长老突破化神,也无法越过殿主亲传弟子执掌本殿,可以说,杨毓忻去别的峰尚有出头之日,来天机殿,注定他无法掌权。 可人家完全不在意这些事。 巽辰摊手望天,这兴许就是真爱了。 所以,他们这些妄图掺和的人绝讨不到好,尤其这师妹剃头挑子一头热,真惹怒了长老,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巽辰严肃脸,他是应该直接将这丫头打晕了扛走,还是打晕了扛走呢? 正在这时,关闭了整整三日的西侧殿朱红色大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 埋伏在一旁草丛中的五人顿时瞪圆了眼睛,巽戌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要往西侧殿奔去。还是巽辰眼疾手快,猛地一拉巽戌的脚。 巽戌一个踉跄,险些摔成狗吃-屎。 巽戌霍地回头,怒气冲冲地瞪向巽辰。 巽辰死鱼眼看向自己明明救了一命却还不知感激的小师妹,慢吞吞地道:“从里头走出来的,有可能是小师兄,也有可能是……” 话也不必说完,只需要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巽戌默默地缩回了草丛里头,老老实实地在巽辰身边蹲好。 五个人,十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洞开的大门。 在天机殿众弟子眼中,无异于洪水猛兽的血盆大口一般的大门后,缓步走出来的男子一身白衣,广袖宽袍,分明就是凝丹—— 等等! 衣服是凝丹长老一直以来的风格,但是那张脸,眉目疏朗,一双桃花眼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但眸光清澈坦然,不正是他们的小师兄吗! 林徽末看了一眼躲在半人高草丛里影影绰绰的五人,这三天的经历实在是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以至于他鸵鸟似的移开视线,权当没有看到这些对他充满关爱的师弟师妹们。 他着实怕他们关心地问起他这三天的经历。 只是,林徽末虽然自己鸵鸟了,但拜修士的好耳力,草丛中五人的窃窃私语被他听了个正着。 “小师兄看上去没缺胳膊没缺腿,应该是没事吧?” “但有些伤是表面看不出来的。凝丹长老是丹修,他使出手段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师妹你想多了,凝丹长老毕竟是长老,他怎么能对小师兄做出什么。” “……我说,你们是眼瞎了吗。长眼睛的好好看看,小师兄现在是什么修为!” 众人:“!!!” “我去,我没看错吧?!”有人不敢置信地道,“我都融合期了,为什么会看不穿小师兄的修为?!” “难道已经心动期了?” “我记得,小师兄三天前那会儿,还是开光前期修为吧?” “难道长老给小师兄喂了能够增进修为的大补药?” “有可能啊。” “咱们是白担心了,长老明明很偏爱小师兄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818凶残定情信物的开启方式# 林哥哥:啊,流血了= = boss:难以想象我之前竟然忍了那么久┑( ̄Д  ̄)┍果然是想太多,直接下口就对了 ☆、第79章 1111111   四个人讨论得叽叽喳喳, 唯有看穿了一切的巽辰心中呵呵:一群愚蠢的家伙。   林徽末面无表情:“………………”   应该, 怎么告诉他们, 这所谓的大补药,就是他们凝丹长老, 本人呢。   林徽末,年二十三, 修为, 心动后期。   短短三天就连跳两个大境界,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这一切,完全是拜主动当炉鼎的杨毓忻所赐。只是,这世上不知有没有人如他一般凄惨, 被人压在床上,强迫着他去采补。   要不是丹成之时会有天劫降临, 那些险些将他撑死的真元还打算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头挤。可即使这一回采补差不多到了极限,始作俑者却没有停止的打算。反手将自己的修为一封,继续将他压在床上要个没完没了。   林徽末抬手扶额, 内心是崩溃的。   短短三天,他经历了没什么希望的恋慕对象其实也是恋慕着他,往日他总觉得是他日有所思的种种其实都是对方有意为之的大真相,喜悦尚未涌出,他就险些淹死在对方炽烈的情感之中。刚刚破处就差点纵欲过度,连绵不断的快-感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   如此可怕的三天,要不是他实在受不住, 抓住杨毓忻的手臂嘶声大吼,要是再没完没了的他就搬去天机殿住,杨毓忻所谓的“最后一次”还不知最后到什么时候。   他的真元是充沛的,精神是奕奕的,但经过了三个像是烙煎饼似的日日夜夜,他的内心却是憔悴的。   “阿末……”   身后传来异常柔和的呼唤声。   林徽末的身体一僵,耳根发麻。   这是三天以来的后遗症。   一只手臂揽住了林徽末的腰,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杨毓忻亲昵地贴在林徽末的身上,盈满了满足笑意的琥珀色凤眸瞥了一眼打从他出现后一动不动的五人,唇角轻轻地蹭了蹭林徽末的颈侧,他又想在这个明显的部位啜出个红印子了。   要不是林徽末强烈要求,杨毓忻说什么也不会祛掉他颈上的印子。   为什么要祛掉,明明好看得很。   若是阿末不好意思,他愿意伸脖子让阿末啜回来,正好跟阿末颈上的印子对称,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警醒一下,这个人不是她们能够觊觎的。   林徽末面无表情地抬手,手掌毫不怜惜地按在杨毓忻的额头上,一推。   他算是明白了,对阿忻的怜惜就是对他自己的残忍。   除非他想要一连数日躺在床上起不来。   “真是好无情啊。”杨毓忻心情好,往日总是显得冷漠异常的脸上盈着浅浅的笑容,眼眸明亮如星辰璀璨。   这样的凝丹长老,直将草丛里猫着的五人看得目瞪口呆。   即使迟钝如巽戌等人,这会儿也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一旦发觉了两人关系的亲昵,再回想一下三日前的情景,哪里会不明白,凝丹长老那一日突如其来的怒气,分明就是吃醋了!   林徽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于杨毓忻这种明晃晃宣布主权的行为不置可否——反正他也不会改。再者,他并不觉得他和阿忻之间的事情需要隐瞒,顺其自然便可。   他只横了杨毓忻一眼,看着他盈满笑容的眼眸只觉得腰酸背痛,叹了口气,道:“不去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是采补,哪怕以他的修为不会伤及杨毓忻的根基,但损耗了真元,对身体也有一些影响。   “我很好。”杨毓忻紧了紧手臂,眸中带笑:“阿末无论想要多少回,想要多少,我都能够满足阿末。”   林徽末:“………………”   救命,请将三天前沉默寡言的好友还给他!   抬手揉了揉眉心,林徽末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草丛——就眼下这种情况,当他们不存在反而是救了他们——转身就往西侧殿里走,口中道:“先回去闭关……我也需要一些时间熟悉一下末忻。”   两人的名字各取一字就成了林徽末刚出炉不久的本命法宝的名字,这把末忻饮他和阿忻的鲜血而醒,刀身长三尺五寸,苗刀制式,品质为——仙器。   单凭这一把末忻,杨毓忻已然是当代天器师。   亲手铸造出这么一把仙器,明明只是将炼器当做闲暇时候的爱好却走出了其他炼器师难以企及的高度,杨毓忻本身淡定极了。   用他的话就是,真正的天器师应该是那种用普通材料就能够炼制出仙器的存在。而他这把末忻,从矿石到提灵材料,哪怕是用来冷却的水都是修真界能够找到最好的材料,炼制出这么一把仙器来,只能说他没有失手而已。   只不知一生追求仙器而不能,什么珍惜材料都用过的炼器师们听到杨毓忻的心声会作何想法。   林徽末往静室中走去。   杨毓忻在身后亦步亦趋,他没有说话,却让林徽末额角的青筋迸了迸。   能不能别这么**辣地盯着他了?   那啥三天还不够吗?!   纵欲过度终伤身啊。   林徽末恨不能转过身拽住杨毓忻的衣领子摇一摇,明明是那等如仙履尘的人物,为什么一到了床上就跟绿了眼睛的狼似的,咬住就不肯松口,恨不能将他连皮带骨都啃得干干净净!   勉强撑到静室之前,林徽末一个箭步冲进了静室,随即门一关,无比强硬地将杨毓忻关在了静室外。   杨毓忻眼带愕然地看着静室的大门,不敢相信他家阿末竟然将他拒之门外。   林徽末:讲道理,哪怕再深刻的感情,也禁不住某人不知节制地索取啊。他还不想死在床上!   门关上不说,林徽末反手就将杨毓忻当初塞给他的符箓掏出来,将其中三个结界符箓挑出来,也顾不上心疼灵石,啪啪啪就贴在大门上。符箓发动,给这间静室套了三层乌龟壳。   彻底隔绝了某人**辣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的视线,林徽末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   下一刻,他强作平淡的脸猛地扭曲起来,单手撑地,将自己的臀部和蒲团分开一些距离。   天杀的啊,做得太狠了,即使他已经到了心动期,身体的恢复速度远胜以外,也架不住杨毓忻那个丧心病狂的做这种事的时候还用上了真元。他虽然身体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很一坐下就觉得别扭。   咬了咬嘴唇,林徽末深呼吸,决心不惯自己这臭毛病。   林徽末慢慢地坐回蒲团上。   说好了闭关,他就不会在闭关静室里干别的事情。   末忻横在膝上。   修长流畅的银色刀身,宛如繁星坠落其上。鲜血凝成的虚影锁链捆在长刀之上,压制得紫色灵晕只能够在锁链之下闪烁。   林徽末的手按在刀刃上,纵是刀锋再锋利,也没有划破他手指分毫。   其实以他如今的修为,收服宝器级别的法宝都略显费力,更何况是仙器。   但这把末忻不同。它是由杨毓忻亲手锻造出来的,锻造之时倾注的全部是守护之意,刀成醒刀之时更是用了他们二人的鲜血。可以说,林徽末与末忻之间,不必拼尽全力地打下印记,因为这把刀从矿石到刀成,已经被杨毓忻刻下了林徽末的印记。   仙器出世,本该先受雷劫,但那时候……   林徽末挠了挠下颌,面上微红。   但那时有些不方便,所以这么一个禁制阵法就被阿忻拍在了刀上。现在本该打开禁制让仙器渡雷劫,但阿忻却坚持让他先将末忻收为本命法宝后再让这把刀渡雷劫。   说什么这应该能够最大限度抑制器灵的产生。   仙器有灵,这证明仙器的不凡,本该是件喜事。但当时林徽末瞧着杨毓忻的神情,却是十足的嫌弃。后来林徽末一想,这末忻不是寻常法宝,是要做以己身识海为鞘的本命法宝,若是有器灵诞生,岂不是他识海中时不时就有器灵叽叽喳喳。   至于作为本命法宝的末忻渡雷劫时若有受损,连带着他这个主人也会受伤。林徽末相信杨毓忻,他亲手炼制出来的仙器不会那么脆弱。   抚摸着漂亮又不失锋利的刀刃,林徽末眨了眨眼睛,阿忻待他至诚,处处为他着想,他却因为一些床笫之间的小事就闹脾气,这是不是有些太小气了?   说不定,阿忻并不是贪欢,只是想要帮他尽快提升修为而已?   抿了一下嘴唇,林徽末阖上眼眸,待得出关后跟阿忻好好道歉吧。   哪怕是装的,他果然受不住阿忻沮丧的模样。   *   再说杨毓忻。   被林徽末干脆利落地关在了静室之外,杨毓忻抬手推了推门,一股大力凭空而生,不由分说地就将他的手掌顶回来——这种效果,怎么像是结界符?而且这反击力道,说不定是套了几层结界符。   看来阿末的决心很坚定啊。   他倒不是不能破开这些结界符,毕竟西侧殿算是他的主场,但想起这三天的酣畅淋漓以及阿末如今有些萎靡的状态——传言不可尽信,一些有关采补的情报根本就是言过其实。果然还是得需要他亲自试验一番,从中找出一条能够让阿末更加精神一些的采补手段。   杨毓忻完全没有意识到林徽末的萎靡尽是拜他所赐。   是,没错,以着真元的角度,林徽末算是采补的杨毓忻。可问题是,某个本该老老实实被采补的炉鼎异常彪悍,除了损耗了真元坐实了他炉鼎的身份,其余的时间分明是林徽末被他索取无度。   在静室外等了一会儿,见静室的大门半点也没有开启的意思,林徽末确实已经闭关了,杨毓忻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间静室,转身开启了旁边的一间静室。   除了尚未举行双修大典——杨毓忻表示,他们可以随时举行双修大典——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差不多是大半个道侣了。   和心爱的道侣黏在一起,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作为刚刚缔结关系了的道侣,阿末对他着实是太过冷淡了。   反手将静室的门关上,杨毓忻坐在蒲团上,托着下颌,想入非非。   明明在床上,阿末对他很热情来着,为什么下了床就变了态度?   莫非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   一想到这里,杨毓忻的脸色就变了。他拧起眉,神情严肃极了。   这事情就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总想在我身上留记号的boss#   林哥哥面无表情:你是大黄吗?!   boss:汪~   *   卡文ing,心烦意乱OTZ ☆、第80章 11111111   杨毓忻左思右想, 哪怕是修炼的时候都没有他眼下这么认真。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 杨毓忻决定去找一下外援。不过, 他没有兴趣跟别人分享林徽末的种种,琢磨了一下, 这事儿还得摊在巽子身上。   谁叫当初玄机子跟他说,有事吩咐巽子便可。   就让他下山买些实用的书回来好了。   他做得不好, 可以学嘛。   暂时去掉这么一桩心事, 杨毓忻终于闭上眼睛,开始闭关。   倒不是因为采补那会儿损耗掉的真元,之前林徽末的修为着实有些低,即使眼下被他的真元一口气堆到了心动后期,杨毓忻的损耗亦是微乎其微, 再加上伪仙胎的恢复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他把修为一封, 在床上跟林徽末又厮磨了一日一夜,真元自己就回满了。   眼下林徽末是心动后期,待得将渡四九雷劫的法宝备好, 他就能够结丹。   而结丹之后便是结婴。   杨毓忻以己度人,不提现在不讲道理的修炼速度,单说从前。他独自修炼,差不多一年一个境界,在金丹期花费了时间略长,用了两年多到了金丹后期。要不是因为蚀灵藤,他当初闭关就能够突破元婴。   他从前的修炼速度已是杨柔口中的绝世天才, 而他家阿末三天就连跳了两个大境界,虽不排除里面有杨毓忻的倾力支持,但他自己估摸一下速度,等林徽末结丹,说不定一年就能够冲到金丹后期。   届时他们修为仿佛,他还怎么做林徽末最为坚实的后盾兼炉鼎。   果然,他一味地压制修为是不可取的——只要不突破化神,他识海中的八十一禁神锁就不会断,那面该死的镜子就能够继续沉睡下去。   他完全可以先冲击一下出窍期。   这么想着,杨毓忻索性放开了吸收灵气。   “嗯?”   天机殿中,玄机子疑惑地抬头。   他的神识穿透天机殿高高的穹顶,直直地看向高空之中。   只见西侧殿的上空,灵气不断汇聚而来,竟在上空处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充沛的灵气不断地灌入西侧殿中。   “这简直就像是天材地宝出世,啧,麻烦啊。”   玄机子的脚猛地一踏地面,无形的波动自天机殿开始,猛地蔓延开来,无形的结界铺展开来,将整个天机峰笼罩其中,就连上空的异象也没有放过。   玄机子这一手旨在掩盖异象,在旁人眼中,天机峰上聚集的云层有些多,却看不到俨然成漩涡状灌入西侧殿的灵气之海。唯有这些灵气撞在结界上时,一小缕灵气凝成了细小的水滴,落下。   天机峰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水中是堪比中品灵石的馥郁灵气,落地就给予天机峰的草木以勃勃生机。   扫了一眼在灵雨中抽芽吐翠的林木,玄机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愧是……也难怪区区百年便能……”   玄机子声音渐低,他看向散落在身前的铜钱。   “此卦,大凶……天下,乱起。”   *   太巳峰广天殿中,正在翻看东海散修盟盟主来书的清微真人忽然抬头,似有所觉。   好强的灵力波动,看方向,似乎是天机殿?   莫非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   殿下,一身劲装,胸口衣襟刺着“散”字的年轻男修恭敬地看向清微真人,轻声道:“真人?”   “此事老夫已经知晓。”清微真人颔首道,“三天后,老夫会派遣门下弟子与你一同去东海调查此事。若是属实,老夫会以天华门的名义召请各方宗门,共议此事。”   年轻男修顿时舒了口气,俯身行礼,道:“真人大义。”   清微真人沉声道:“此事攸关天下安危,天华门,自是责无旁贷。”看向男修,“南青师侄,这三日你就先在太巳峰修整一番。”   “是,多谢真人。”   待得南青退下,清微真人的手指抚着散修盟盟主的书函,枯瘦的手指抚过其中一行字句,陷入了沉吟。   【东海太合宗,长生门以及蓬莱仙境,宗门护山阵法完好,然其掌门弟子不知其踪,门内鸟兽皆绝,恐已遭厄。余曾往浅沧派问询,浅沧派上下对此毫不知情。】   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俱是天璟四品宗门,虽远不及天华门这般一品宗门的势力,但门下有元婴修士坐镇,实力不可小觑。   究竟是何等势力,能够无声无息地擒走这三派的掌门长老弟子,就连蓬莱仙境的护派妖兽都没有放过,偏偏毗邻蓬莱仙境的三品宗门浅沧派却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清微真人迅速过了一遍魔道的势力,缓缓地摇了摇头。   魔道固然有能够碾压在三派的势力,但想要在散修盟的眼皮子底下潜入东海对那三派下手,他们却做不到无声无息。再者,一旦发生战斗,哪怕这三派来不及向附近宗门求救,但战斗时引动的天地灵气异动,远隔百里都能够感应得清清楚楚。别说毗邻蓬莱仙境的浅沧派,便是位于东海的散修盟的人都能够瞧得清清楚楚。   若是浅沧派并未说谎,那么,那三家,怕是被什么手段给阴了。   所以,宗门内并无战斗后的痕迹。   但让清微真人十分好奇的是,不管什么势力,将宗门满门上下的人都抓走了,就连外门杂役弟子都没有放过,他还能当做是怕泄露了风声,稳妥起见,所以将人全部抓走。而将蓬莱仙境的护派妖兽逮走了,毕竟是妖丹四转堪比元婴的妖兽,妖丹血肉外皮骨骼都是宝贝,没有放过也是正常。   但一场浩劫之下,宗门内连个活物都没剩,岛成空岛,连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动物都没有放过,这就有些诡异了。   枯瘦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书函,清微真人摇头叹息道:“希望不要有召请其他宗门的那一日。”   *   这一回前往东海探查三派掌门弟子离奇失踪一事,直接被清微真人列为宗门任务。直接派出元婴出窍的长老未免小题大做,他考虑了一下,将这一次的任务人选定在门内的金丹期上。   不过,稳妥起见,可以加派一位长老随行。   清微真人直接传信给六殿十二峰,将这一次的任务一说,让每殿每峰出一个金丹期。   天机殿外,玄机子负手而立。他俯瞰着云销雨霁一派欣欣向荣之相的天机峰,看着他几个小徒弟在草丛里扭成一团,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再远一些,巽子几个大一些的徒弟正一脸严肃地蹲在峰顶上的菜圃中,在灵雨的浇灌下,往日里半死不活的蔬菜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巽午从土里拔出根胡萝卜,揪起他师兄的衣角擦了擦,刚咔嚓咬下一口,回头就被脏了衣服的巽丑一巴掌糊在后脑勺上,还抢走了手中的胡萝卜。   玄机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老夫这几个不争气的徒弟呦……”   笑够了,玄机子直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侧头看向停在他肩膀上的黄色传音符鸟,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但师兄亦知,师弟这天机殿,年轻一辈里头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心动期,派个心动期的充一下数行不?要是师兄觉得尚可,师弟可以贡献一位长老。”   说完,弹指一道灵力送到符鸟的身体里。   符鸟翅膀一扇,嗖地冲化光飞向太巳峰。   片刻后,符鸟返还,张嘴就是清微真人的声音:“哪位长老?”   玄机子阴险一笑,说出一个名字。   符鸟飞走又飞回:“真的?你能说动他?”   “有何不能。”   玄机子下颌一扬,神气极了。   “本座以德服人以礼待人,他自是对本座感激涕零,岂会不听本座的话。”   这一次,符鸟飞回只带回一阵沉默。   玄机子摆了摆手,将符鸟赶走,“总之他肯定会去,方法概不透露。唔,到时候见到人的时候别惊讶,凭白堕了掌教真人的名头。”   广天殿中,清微真人磨了磨牙,一拍桌子,“好,老夫就等着了!”   天机殿外,玄机子勾了勾嘴角,自语道:“我家徒儿要是去,他保准得跟上。”   “东海吗……想不到是东边先……”   玄机子声音渐低,最终宛如喟叹一般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希望一切顺利吧。”   *   一天之后,静室内的杨毓忻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他本来只想突破到元婴后期,结果一没留神,就变成了出窍前期。   太快了,即使是伪仙胎,也不应该是这样的速度。   他眼下这种情况,倒有些像是渡劫大能转世重修,只要积累的真元足够,他就能够随时随地地突破。   这不是修炼,而像是……恢复。   杨毓忻的神情变了变,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琥珀色的凤眸异常幽暗。片刻后,他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不管他前世是谁,他今生知晓自己是谁,所求之人是谁,那便足矣。   杨毓忻起身,下意识感应了一下林徽末的位置。   没在隔壁,显然是比他早一步出关了。   再循着当初送予的虎形玉饰里的神识一找,杨毓忻的眉头高高挑起,他家阿末如今正在天机殿中。   “玄机子,哼。”   再一次后悔撺掇林徽末到天华门拜师,杨毓忻面无表情,要不是拜了这么一个师父,他家阿末也不会多了十个师弟一个师妹,都是跟林徽真一样碍眼的存在。   天机殿的弟子还一向比较少,若是其他峰……   当初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好在,他抢先一步,没让天华门的师姐师妹们截胡,也权作慰藉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认真当炉鼎忘记双修那回事的boss#   boss:努力修炼,一定要满足阿末~   林哥哥:滚!!   ☆、第81章 111111111   复又想起一天前林徽末毫不犹豫将他关在门外的情景,杨毓忻眼露沉吟, 夜晚生活的不和谐极大地影响到了他和阿末日常的相处。果然, 为了每晚应有的福利, 咳不对, 是主旨帮助阿末提升修为的不间断劳作, 他应当投其所好,最好让阿末感动得主动投怀送抱。   而林徽末所好为何,他自是一清二楚。   这么一想, 杨毓忻也就没去天机殿堵人, 转而来到炼丹室中。   炼丹室内的摆设极为简单, 房间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高至屋顶的架子, 一边装满了各种草药、材料, 一边摆放着盛放着丹药成品的玉瓶,而屋中央就放着当初玄机子特地送到西侧殿的半仙器丹炉。   丹炉上的符文阵法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并不刺眼,却恒定。   杨毓忻掀开丹炉盖子, 探手进去, 片刻后,拎出一个储物袋来。将储物袋打开, 杨毓忻伸手摸出来两坛子酒来, 一坛是他惯常酿制的红尘醉, 一坛是按照不戒和尚的方子,用寒山羊的羊肉酿出来的羊羔酒。   利用丹炉上面的阵法,一比十的时间比例, 这酿制了堪堪三个月的酒在丹炉中实打实地渡过了三年的时间。酒龄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用料仔细,手法还算娴熟,口味应该不会差。   一想到这里,杨毓忻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纠结地摸了摸丹炉上面的符文阵法。   要是他能够破解上面的符文阵法,掌握更改时间流速的方法……他就能够造出一个酒窖,将时间流速的比例弄成一比一百甚至一千,届时开封的酒一定合阿末的心意。   只可惜,到如今,他也不过是堪堪弄明白丹炉最外的一层阵法是如何绘制的,具体如何操作还没有抓到要领。   曾经他以为自己在阵法上还有些天赋——毕竟炼器的时候需要在法宝上叠加一些阵法——但真正看着这个丹炉的时候,杨毓忻不得不承认,在阵法的造诣上,他还差得远。   还是想想今晚的下酒菜是什么吧。   杨毓忻摸着下颌想了想,眼眸倏地一亮。   对,可以试试那个。   再一次将这个半仙器丹炉当做了煲汤的砂锅,杨毓忻往丹炉里头加了小半炉的水。青色的木中火往丹炉下一引,开始给丹炉加热。   而后,杨毓忻来到一旁的木架旁,挑出十来株灵草放在一旁,随后一拂袖,某个被剁了羊头的寒山羊落在一旁。   澄如秋水的短刀握在手中,杨毓忻提着一只羊腿,手起刀落,该羊两只后腿之间的鞭状物被他一刀切了下来。   比起普通的羊,这只寒山羊不愧其妖丹二转的修为,剁下来的这块**积之大,杨毓忻一手难以合握。而后,他认真地看着这块肉,短刀换成了食指长,柳叶似的小刻刀,仔细地在这块肉上刻着什么。   这是不戒和尚交予他的尹家秘技之一,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阵法,能够尽可能地激活食材中的灵气精华,这也是尹家人做出来的菜肴能够让食者更多吸收食材中血气精华的原因。   不过,杨毓忻估计,即使不戒和尚教给他的应该不是尹家最高等的阵法。想来也是,毕竟是尹家家传秘技,哪能轻易传授给外人。   刻完了阵法,这只羊鞭上顿时涌出了血色的灵气,缠绕其上。杨毓忻刷刷刷就是几刀,直接将这只羊鞭切成小块,直接落入丹炉中已然沸腾的水中。随后,那十几株灵草跟着下了丹炉,跟着羊鞭一起炖。   将丹炉的盖子盖好,杨毓忻又从纳戒出掏出一个玄铁烤架,仿制的是当日不戒和尚在坊市卖烤羊腿时用的烤架,是前一阵子在粗粗炼制长刀末忻后又随手炼出来的,为的就是今日大展身手。   又是手起刀落,两只羊后腿都被杨毓忻剁下来,而后这残破的羊尸才放回纳戒之中。   就在杨毓忻捣鼓给林徽末的惊喜时,林徽末正在天机殿听着玄机子的絮絮叨叨。   林徽末的脸色有些僵硬。   他闭关半日,将末忻收服为本命法宝,刚出静室,他就收到了自家师尊的传音,让他来天机殿一趟。这前后脚近乎为零的时间差,不得不让林徽末怀疑,是不是他师尊一早就盯着这边,就等他出关了。   没有耽误,林徽末急匆匆地赶到天机殿。   殿门一开,迎面就是自家师尊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林徽末就是眼角一抽,心中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玄机子并没有为林徽末突飞猛进的修为而感到惊讶,而是笑得一脸猥琐,一手啪啪拍着林徽末的肩膀,还不忘挤眉弄眼。明明满殿除了他们师徒以外没有第三人,玄机子偏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语带挪谕地道:“哎呦,徒弟,不错嘛,这都快结丹了。这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效果不错嘛,可以多吃~两回啊。”   林徽末面无表情,就冲着玄机子刻意加重的几个字眼,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玄机子对于他和杨毓忻质变了的关系门清。   见林徽末不吭声,玄机子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不忘用手肘捅了捅自家徒弟的腰,嘿嘿地笑道:“徒弟,别害羞啊,这事儿天经地义的,没啥好遮着掩着的。”顿了一下,玄机子的眼中略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低声道,“采到了天璟第一美人,什么感觉?跟为师讲讲呗。”   “师尊!!”   林徽末忍无可忍地叫道,面无表情地瞪向玄机子,唯有黑发间的耳朵已经红透。   “成,成,为师不问还不成吧。”玄机子摊手,一脸“徒弟不听话徒弟要造反师父好伤心好难过”的表情,扭头,哼了一声,“这点小事,你就自个儿藏着掖着没人的时候好好回味一下吧。”   林徽末:“………………”   深呼吸,林徽末放缓了声音,道:“师尊,您叫弟子来天机殿,可有事吩咐?”   玄机子斜眼看,“合着没事儿就不能叫自己的徒弟过来天机殿了?徒弟哎,你是不是忘记了,本该住在天机殿跟为师相依为命的人是你啊。结果你因为那个谁,弃为师不顾……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   “师尊,弟子知错。”林徽末心累,他知错了还不成,求说正事。   “行了。”玄机子胡乱摆了摆手,气哼哼地道:“为师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哪里比得过你家里那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林徽末:……千娇……百媚……   “唉。”玄机子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师懂,为师都明白。”   林徽末:忍住,这是师尊师尊师尊,不能拔刀砍,用刀背也不行!   “今天呢,为师叫你过来,只要是宗门派下来一个任务,需要每峰派出一个金丹期弟子,就你了。正好这次任务还需要一位长老随行,为师就给你家那口子报名了。”   林徽末迟疑了一下,道:“可巽子师弟……”   这样由宗门直接发布的宗门任务,不仅贡献值奖励丰厚,还能在外刷名望声誉,哪怕具备一定的危险性却也让门下修士趋之若鹜。要不是那三天他被杨毓忻给补过头了,一路冲到了心动后期,这一次的任务,巽子本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没事儿。”玄机子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巽子才心动中期,拿来充数不太好看。徒弟你都心动后期了,加把劲儿,争取在外头将丹结了,天机殿的门面还能好看些。”   林徽末:“……是,师尊。”   “还有啊,徒弟。”玄机子看着林徽末,语重心长地道:“为师告诉你,出门在外,你一定得看着点那个谁啊。”玄机子一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就不说名字了大家都是清楚的,“为师以着过来人的眼光告诫你,你那媳妇娶得那叫一个不安全。就他那长相,放哪儿都是祸水,不将他看牢一些,当心每天都有人挥舞着锄头撬你墙角,明白不?”   西侧殿中,正在调制佐料的杨毓忻忽然扭头,打了个喷嚏。   天机殿内,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道:“…………是,弟子明白了。”   “还有这三个锦囊,你带着,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按着上面标注的顺序将它们打开。”   林徽末舒了口气,方才有些木然的声音顿时变得精神起来——总算师尊正经一些——朗声道:“是,师尊,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啧啧”两声,玄机子一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弟子告退。”   林徽末转身,忙不迭地往外走。   就在他伸手要推开天机殿的大门时,他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   “徒弟,你是一个好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林徽末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自家师尊已经坐在了殿上的椅子上,光影明灭,玄机子大半张脸都笼在黑暗之中。   “师尊?”   “啊哈哈哈,为师就是提前预演一下,主要是告诉你,外出不闯几个祸的人都算不得咱们天机殿的人。在外头闯祸了也不怕,找凝丹长老撑腰。要么就让他找为师来,总之你在外头,绝不能受一点气,明白?”   林徽末默默地看向自家师尊,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感动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无语。   默了一下,林徽末俯身行礼,道:“弟子谨遵师命。”   *   出了天机殿,林徽末本来是打算向西侧殿而去的,但忽然想起了自家师尊灌输的乱七八糟言论,代入一下杨毓忻的脸,他顿时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还媳妇,谁家有他家这么凶残的媳妇,差点将他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以至于他一想起自己这媳妇就浑身都疼。   嘴角抽了抽,林徽末拐了个弯,还是去弟子居那边看看吧。他现在跟一众师弟师妹相处得相当不错,而林徽末也挺喜欢这些人,尤其是巽丑师弟——   志同道合!   巽丑师弟院子里头埋了好几坛子的烧刀子,酒香浓烈,一口下去,舌头喉咙都像是被火烧一样。林徽末刚喝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但喝了两回,他若是几天不喝就觉得嗓子有些痒。   当然,在他心里,红尘醉永远排第一,但这烧刀子,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感谢好客的巽丑师弟,从不会克扣他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家里来人的苦逼某人#   某人: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QAQ都表抢我电脑,这么热的天我不要出门嘤嘤嘤 ☆、第82章 11111111   顺着山路往下走, 待遥遥见到弟子居的建筑时,林徽末正待加快脚步, 结果一拐弯, 他就看到某个气质容貌堪称天璟第一美人的某人抱臂靠在一旁的树上, 含着笑意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林徽末僵住。   “阿末这是往何处去?”   杨毓忻的神情温和极了, 看着林徽末的目光如同凝视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瑰宝,似是玩笑一般道:“难不能是去巽子师侄那里去蹭饭?”   林徽末:不是蹭饭是蹭酒。   修真界的修士在辟谷之后鲜少有人继续进食,毕竟五谷杂粮皆是浊气, 平日里用些灵果灵茶便已经是极限。而天机殿巽字辈的弟子还没有能辟谷的, 虽然天机殿每个月分发辟谷丹,但丹药有限还贵, 弟子居处就设立一个小厨房。   为了减少浊气,巽子带着师弟们在天机峰开辟了一个菜圃,以富有灵气的水浇灌,做出来的饭菜亦是蕴含粗浅的灵气,但味道就不要强求了。   林徽末之前还挺庆幸,自己能够在杨毓忻那里蹭饭。   但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后……   林徽末有些悲痛地表示, 阿忻做出的东西果然是不能白吃的。   面对已经挑明了关系并且酱酱又酱酱之后的杨毓忻,有着血玉合欢花的前车之鉴在前,林徽末哪能供出前两个月好心分他酒的巽丑师弟。林徽末无比镇定地道:“没,我就是随便走走, 一没留神就走到了这边。”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毓忻也不揭穿林徽末扯出来的谎,他走到林徽末身边, 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他的手一搭在林徽末的腰,他便清楚地感觉到他劲瘦的腰部就是一僵。想到那三天实践出真知,摸出了他家阿末腰侧右边的部位有些敏感,十分怕痒,一反复摩挲就能够让他露出好看的表情来,杨毓忻的凤眸就是微微一暗。   林徽末咬了一下嘴唇,抬手抓住了黏在他腰上蠢蠢欲动的手,往一边一扔。   杨毓忻顿时露出失落的表情来,低声道:“不行吗。”   林徽末心中呵呵,他还不知道吗。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他,对阿忻的宽容就是对他自己的残忍,他是说什么也不能放纵他的。   被林徽末无声拒绝了一回,杨毓忻的沮丧只是一瞬,然后十分从容地对林徽末道:“阿末,我在殿内备下了美酒佳肴,就等你过去了。”   林徽末的耳朵一动,“美酒?”   “正是。”杨毓忻伸手拉住了林徽末的手腕,这一回,他没有拒绝。杨毓忻唇角带笑,温声道:“除了红尘醉以外,还有从尹东城那里得来的方子酿出来的羊羔酒,不知酿得如何,还需阿末来品鉴。”   林徽末:“………………”   这诱-惑就有些大了。   咽了咽口水,林徽末谨慎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有些难以抉择。   杨毓忻抬手将林徽末被风吹到脸庞的碎发捋到耳后,在他有些不自在想要后退的时候,淡淡地道:“羊腿已经在木中火上烤着呢,阿末再耽搁一会儿,我就不确定回去的时候烤羊腿会不会变成烤焦炭了。”   林徽末蓦地瞪圆了眼睛,什么?   羊腿在火上烤着呢,他人就出来乱晃?   这简直就暴殄天物!   这一下,林徽末不再犹豫,反手拽上杨毓忻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而被林徽末主动拉着往回走的杨毓忻勾了勾唇角,果然,投其所好是对的。   *   林徽末急匆匆地回到西侧殿,第一时间冲到了炼丹室。   甫一打开炼丹室的大门,扑面而来便是烤羊腿的香气。   谢天谢地,烤架上的烤羊腿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一团黑炭。   拜烤架上的小型符文阵法所赐,串在烤架上的羊腿正在慢慢地转动着,下方青色的木中火徐徐燃烧着,金黄色的油滴沁出,噼啪一声滴进青色的火焰之中。   林徽末深呼吸,对自家好友的各种天赋佩服得五体投地。   反正他是拿着菜谱,每个环节都小心翼翼地处理,最后出锅的也是一团黑炭。说真的,当初他煲给阿忻的醒酒汤已经算是他登峰造极之作,只可惜那碗醒酒汤只勉强占了一个色——林徽末自认为——香味没沾上边,以至于一口浅尝就让他自己吐得昏天黑地,手脚发软。   噫,已是过往云烟,不提也罢。   林徽末冲到烤架一旁的桌子处,他凝视着桌子上摆着的两坛子酒,手掌轻轻抚摸一下黑釉陶瓷酒坛光滑的表面,含情脉脉。   忽然,另一种香气袭来。   林徽末回头,却见屋中央摆着的丹炉盖子掀起,杨毓忻正拿着木制汤勺从丹炉里头舀汤。   不忘在汤碗里头放一把汤匙,杨毓忻将汤递给林徽末,嘱咐道:“别急着喝酒,先喝碗汤。”   林徽末没有接,只看着一身白衣,无垢出尘和庖厨烟火气半点也不搭的杨毓忻,忍不住感慨——长相好,修为高,会炼器也会炼丹,会酿酒会做菜也会一手包办生活中所有的大小事,那么温柔贤惠……明明那么完美,偏偏在床笫之间却是如此凶残,让人承受不来。   默默接过汤碗,林徽末低声道了声谢,然后用汤匙慢慢搅动着乳白色的汤水,有些神思不属。   要是阿忻能……   “快喝吧,再不喝汤就凉了。”   杨毓忻轻声催促道。   “哦。”林徽末舀起一勺送到口中,眼睛一亮,旋即微微眯起。   好喝!   阿忻真是太贤惠啦——!!   林徽末慢吞吞地喝汤,连同汤里的配菜和肉一同吃下。他嚼着汤里头的“肉”,口感挺特殊,是羊筋吗?   林徽末没留意,阿忻总不会害他。一连喝了两碗汤,烤羊腿片好放在一旁的碟子上,酒满上。   林徽末越来越放松。   林徽末先将玄机子告知他外出宗门任务的事情一说,杨毓忻无所谓地点头。这种林徽末外出的任务,即使天华门没有加上他的名字,他也会主动跟去。   他得防着那些个不知羞耻给他家阿末送花的女人,也得防备着外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花杂草。   这回,他正好借着长老的名头用特权,将他和阿末分在一个房间里头。   桌上摆着的美食都是他心头所好,甘醇美酒又是那么得合心意,再加上眼前的美人垂眸低笑的时候简直在戳他的心肝,林徽末完全忘记了这个美人根本不是需要呵护的柔弱美人,而是凶残起来他根本压不住的食人花。   在杨毓忻陪着随便几筷子,剩下都是给林徽末各种递肉递汤,酒酣饭饱,林徽末就觉出不对劲了。   酒杯停在唇边,林徽末吃得眼眸弯弯的桃花眼中忽然一片呆滞。   “怎么了,阿末?”杨毓忻关切地问道,心里却在慢悠悠地微笑。   羊鞭本就能补肾壮阳,而寒山羊非其他羊类牲畜可比,这点功效妥妥能翻上十倍有余。再加上他挑出来的那几位草药亦有类似的功效,结果效果再翻倍。   林徽末的目光缓缓落在对面杨毓忻的身上,好想推倒……等等,他不可能这么禽兽。   林徽末没有说话,他慢慢地坐直身体,左腿压在右腿上。翘着有些僵硬的二郎腿。他很想回答一个没什么,但那仿佛就团下他下腹的火焰却越烧越旺,根本坐不住了。   他不可能这么禽兽,那么……   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食物,外加那两坛子酒,口感上没有什么怪异之处……等等,口感!   咽了咽口水,林徽末默默地看了一眼杨毓忻身后的丹炉,声音略带些沙哑地道:“那是,什么汤?”   杨毓忻挑了挑嘴角,坦然地道:“羊鞭汤啊。按照一比十的时间比例,差不多炖了四个时辰,味道如何?”   林徽末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好、极、了!”   闻言,杨毓忻一笑,恰如三月桃花盛开,昳丽至极。   “能合阿末的口味,这就证明我没有白做一回。”   林徽末呵呵,拜这汤所赐,他现在坐立不安,浑身燥热,下身也硬得难受。   下意识想起那三天的暗无天日,林徽末就咬牙,说什么也不想继续纵容杨毓忻了。   杨毓忻托着下颌瞧林徽末,他家阿末脸红起来真是好看啊。马上就能吃到嘴里了,心情愉悦。   却不料,林徽末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坛,直接往嘴里灌去。   杨毓忻微微怔住。   这等抄起酒坛灌酒的动作,杨毓忻不是没有看过别人做过,但那些人都不及眼前之人做出来的动人心魄。黑色的酒坛挡住了林徽末的脸,以杨毓忻的角度,只能够看到他浅麦色的喉结不断蠕动着,莹白色的酒酿顺着他修长的颈项淌下,没进衣领中,泅开小片湿润的痕迹。   杨毓忻看得目不转睛,明明他对羊鞭汤没什么兴趣,滴点未沾,但看着这样的林徽末,他的心头越发火热起来。   “啪嚓!”   一口气干了那坛子羊羔酒,林徽末将酒坛子一甩,“啪嚓”一声摔在地上变成碎片。而后林徽末倾过身,在杨毓忻有些呆怔的目光中,竟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子,一用力,直接将杨毓忻拽着站起身,身体也倾了过去。   林徽末一抬头,吻住了杨毓忻的嘴唇。   杨毓忻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脸颊微红的林徽末,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懵。   不过杨毓忻只懵了一瞬,这送上门的福利焉有不占的道理。   杨毓忻抬手按住林徽末的后脑勺,挑开了他的唇齿。   下一刻,杨毓忻就意识到,这会儿他家阿末为什么这么主动了。   辛辣略甘的液体被渡入了他的口中,并在对方“热情”地围堵下,迫使他吞咽入腹。   近在咫尺的黑眸中,清楚地浮起了得逞了的笑意。   他家阿忻什么都好,就是一杯倒,不能跟他一块儿喝酒。而酒醉的阿忻,真是乖巧又可爱。   曾经因为杨毓忻的“酒疯”赌咒发誓绝不会跟他再一起喝酒的林徽末笑眯眯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信心满满的林哥哥#   boss笑眯眯:送上门哒~~~~   日暮迟归扔了1个手榴弹,谢谢(づ ̄3 ̄)づ╭?~ ☆、第83章 1111111   有着杨毓忻醉酒之后会乖巧任由他摆布的信念加成, 林徽末即使眼下被杨毓忻差不多揉进怀里,被他反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依旧淡定极了。   直到……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为什么杨毓忻还没有倒?!   林徽末一脸呆滞地看着杨毓忻近在咫尺的琥珀色凤眸,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快喘不过气了。   唇齿稍分,杨毓忻将额头抵在林徽末的额头处, 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眸光清亮,哪有一丝醉意。   “阿末, 你可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   杨毓忻笑眯眯地解惑。   “虽然我并不嗜酒, 但也不至于会一杯倒。再者, 修真之人想要不醉,方法可是有不少。当初……”杨毓忻看着林徽末的目光充满了愉悦, “不过是因为当时我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而已。”   真元灵根气血都被蚀灵藤啃得差不多了, 他还能撑着一口气, 纯属是因为他体内还有古族的血脉。   林徽末:“………………”   杨毓忻:“饭吃了, 酒喝了, 接下来该安寝了。”   林徽末死鱼眼, 他抬手按住了杨毓忻的手背,垂死挣扎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后天再说。”   “不急。”   *   转眼两日过去了。   卯时未至,天光已然破晓, 偌大广天殿笼罩在熹微的晨光之中。殿外的广场之上,早有十数个年轻修士站在那里。有之前便有交情的,这会儿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亦有无心寒暄的,独自一人抱臂立在一旁,冷气四溢。   鉴于这一次派出的修士中有两名年轻的女修,还是天华门公认的绝世美人,有自诩天资高背景后肯定能虏获佳人芳心的修士站在两位女修的面前,彬彬有礼地献着殷勤。   比如出身登龙峰的霍君悦。   霍君悦是登龙峰峰主的独生爱子,百岁而结丹,是天华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的相貌俊朗,对门内女弟子向来怜香惜玉,不少女弟子一颗芳心都落在他身上。   只是,霍君悦平日虽然还算和气,但骨子里亦是傲气得很,哪里看得上普通的女弟子。他瞄上的是天华门掌教真人的爱女,姿容绝世出尘的微清珣。   虽然,微清珣性子极冷,从来不理会他的示好。   霍君悦也不恼,在他看来,美人有任性的权力,更何况是微清珣这等绝代佳人。他只要锲而不舍,天长地久,她总能投入他的怀抱。   对着自己的男性魅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霍君悦完全不为之前的小挫折而感到挫败。   就像在此时,哪怕微清珣看都不看他一眼,更不会跟他说一个字,霍君悦还是能够就今日的天气,云气的走向,东海之滨值得一看的人文古迹喋喋不休。   微清珣自岿然不动,仿佛听不到霍君悦的声音。   只是,微清珣有这个忍性耐力,她身旁被波及的女修就没有这个好运了。   出身神女峰,姿容同样不俗,追求者同样无数的凤潋溪柳眉微蹙,心中有些后悔过来找微清珣了。   她自负美貌,本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却不想门内有一个美貌更胜她一筹的微清珣,哪怕凤潋溪不会因此心生嫉恨,但她与微清珣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架势。只是,这一回的宗门任务,女修只有她和微清珣两人,比起那些频献殷勤的师兄师弟,她宁愿跟微清珣这个冰块似的女人站在一块儿。   自从她芳心暗许之后,这世上的其他男子再也入不得她的眼,往日里总是能够让她愉悦几分的殷勤也变得恼人起来。   尤其微清珣性子极冷,哪怕门内暗暗思慕的师兄师弟比她还多,但敢于上前乱献殷勤的却是少之又少。   只可惜的是,能够硬顶着微清珣冷气上前的男修并非没有。   凤潋溪气闷地看向霍君悦,往日里一颗还算上等的道心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让她恨不能撇下美人的自矜对霍君悦亮法宝。   然而,沐浴在凤潋溪明显带上了敌意的视线中,霍君悦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愉悦起来,他摇着手中折扇,一双眼眸更是含情脉脉地看向微清珣,希望她能够看到一个事实——   虽然他怜惜凤潋溪师妹对他的一往情深,但他对清珣师妹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要是凤潋溪知道霍君悦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冷笑着说,想多了,霍师兄!   就在霍君悦开始吟诗赞美微清珣的美貌才情,而一旁凤潋溪拢在袖中的手指越攥越紧时,一个声音及时解救了众人。   “小清珣。”   微清珣原本冷彻的寒眸几不可查地一亮,看都没看两边的霍君悦和凤潋溪,抬脚就向声源处走去,本如莺啭一般悦耳的嗓音却是无比清冷平静地回道:“小师叔。”   在安于歌面前站定,微清珣徐徐吐出一口气。   这般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看在安于歌眼里,不禁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天华门上下从来当微清珣如高岭之花,冷然不可攀,但谁又能够想到,微清珣的冷不过是这丫头腼腆的性格作祟。不知道人情世故应该如何处理,不知他人的好意如何婉拒,所以只能板着脸,用这一身冷然之气将所有人的示好挡在外面。   虽说能够透过微清珣冷然倨傲看到她本质的人少之又少,但安于歌这个名义上的师叔,私底下的青梅竹马,恰是知道微清珣本性的人。   看了一眼一脸敌意将扇骨捏得吱吱作响的霍君悦,安于歌耸了耸肩,小清珣没看上他又不是他的错。他家小清珣自小就比他道心坚定,一心只向往成仙大道,比他这个当初还三心二意觊觎自家师尊的人强多了。   安于歌身后半步的地方,林徽真一脸激动地……仰头看向微清珣,身上直冒粉色泡泡。   十四岁的林徽真,身高四舍五入能算是一米六。   而微清珣,个子高挑,在一众女修中也是佼佼者,差不多一米七五。   啊啊啊,这就是他家正宫娘娘,天璟第一美女微清珣,好美好有气质~啊啊啊,她看我了!!   却见微清珣一双清冷美眸看向林徽真,冷冷地道:“筑基后期?”   林徽真:“………………”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微清珣看不起林徽真这个才筑基后期的小修士,但安于歌和微清珣是打小的交情,立刻心领神会地解释道:“徽真资质好,悟性好,短短三个月便从筑基前期晋到筑基后期,比我当年强了不少。”   垂眸看向林徽末,微清珣抬手,抚了抚林徽真的发顶。   林徽真的眼中一片呆滞。   再一次领会微清珣动作中的真意,安于歌冲林徽真解释道:“你师姐在鼓励你好好修炼。”   “多、多谢师姐。”   林徽真仰头看着一身清冷的白衣美人,一颗男儿心忽地啪嚓一声碎成了无数瓣。   原著没有扯淡,《仙道至尊》的第一美女果然没有掺半点水分,可是!微清珣为什么那么高那么高那么高!而他为什么倒霉催地被魔尊逼着提早筑基,以至于身高卡在这么让男人悲愤的高度!!   方才看到微清珣的时候,林徽真只顾着激动了。直到微清珣这一摸头,林徽真陡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宛如天堑一般的身高差距,那一瞬间,他对杨毓忻的怨念几乎冲破了天际。   魔尊坑我!   微清珣和安于歌有些古怪但是异常和谐的对话在继续。   “为何在此?”   “徽真听说这一回天机殿会派出他哥哥,说什么也要提前见他一面。”   “林徽末?”   “对,他现在是玄机子师兄的亲传弟子。”   “筑基后期。”   “玄机子师兄应该不会拿门下弟子的安危做儿戏,再者,这一回随行的长老就是杨兄,想来师兄自有成算。”   微清珣美眸倏地一厉,低声道:“杨毓忻。”   安于歌摇了摇头,笑道:“杨兄三个月前来天华门的时候已是元婴中期,清珣可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两人同时停下了话头,同时看向问天石旁的传送阵。   只见到光芒一闪,有两人从阵中走出。   林徽真这会儿正因为微清珣轻抚他头顶这种充满“慈爱”的动作而抑郁不已,对始作俑者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用力磨牙仿佛正在啃着某魔尊的肉,却不想,一抬头,正见到被他腹诽诅咒的人出现在眼前——   “嘶!”   林徽真眼角泪花涌出,咬到舌头了,痛痛痛!   迎面就是自家小弟眼含泪光一脸扭曲的模样,刚走出阵法的林徽末一愣,忙走过来,掰开林徽真的嘴就往里头瞧,“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摸事。”林徽真顺从地张着嘴让他哥检查,他从小差不多是林徽末带大的,虽然年幼换尿布那会儿简直黑历史,但也让林徽真习惯他哥各种摆弄。   噙着泪,张着嘴,林徽真完全没有压力,但当他目光一瞥,先是见到微清珣清冷平静的面容,又不小心瞄到杨毓忻淡淡望过来的眼神,林徽真顿时就“咳咳”起来,一激动,被口水呛到了。   林徽真快快地挣开他哥的手,后退两步,站定,大着舌头,义正言辞地道:“摸事,箫伤恶已。”而后迅速打招呼,“样喝好。”   杨毓忻瞥了一眼林徽真,想了想,从纳戒中摸出来一个玉瓶扔给林徽真,道:“含上一颗。”   林徽真手忙脚乱地接过玉瓶,一脸的惊讶。还没等他动手,就见林徽末劈手将玉瓶夺到手中,面无表情地道:“你杨哥的丹药,是能随便吃的吗。”   林徽真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比原配媳妇矮了许多的林弟弟#   林弟弟:魔尊坑我!!!   boss:你哥坑我= =睡过不认   林哥哥:闭嘴!   *******   月醉云殇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84章 111111   杨毓忻耸了耸肩, 对林徽末的话不以为杵。   这会儿他家阿末怨念深着呢,先是两天前妄图让他一杯倒的梦想破灭, 再然后为了今日能够按时来到太巳峰而答应了他不少事情。杨毓忻的甜头吃了不少, 白天连着黑夜过得很愉快,这会儿被怼也权当情-趣。   林徽真已经懵了,他哥这是要跟魔尊掰了吗?   却不想,那药瓶又被他哥一脸不甘不愿地塞回他手上, 就听着他哥说道:“等你回天枢殿再用。”   那么, 即使出现打嗝、变蓝、身上冒出刺鼻气味,也不会怎么丢人了吧。   “哦。”林徽真愣愣地看着他哥, 听话将药瓶收到储物袋里头。   处理完这件事, 林徽末看向安于歌和素未蒙面的女修, 颔首道:“小师叔,师姐。”   他入门时间尚短, 见到不认识的女修叫师姐多数时候是没错的。   安于歌一脸惊讶地看向林徽末, 道:“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难怪玄机子师兄会将你派出来, 想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林师侄竟然达到了心动后期!”   林徽真闻言, 也是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家兄长。   原以为他三个月从筑基前期到筑基后期已经够快了,没想到他哥是从筑基后期连蹦好几级,直接到了心动后期。   这是要结丹了啊。   哎妈呀,果然他哥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命主角啊,这么个修炼速度是要上天了。   林徽末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没接这一茬。他倒不是忌讳他和杨毓忻的关系被别人知晓,而是……这种事拿在明面上说实在是太过羞耻。   总不能直说他是被迫采补了杨毓忻吧。   林徽末的视线漂移,含糊地道:“侥幸而已。”   安于歌一笑,并不为林徽末的隐瞒而感到恼怒。修炼一途便是如此,有人按部就班数百年提升的修为有限,有人天纵奇才机遇连连往往几十年就胜过他人百年之功,安于歌曾经嫉恨过,但如今想来,当他心生不平的时候,他已经输了。   他的道,从来无需和别人相同。   微清珣忽然上前一步,站在杨毓忻面前,声如冰雪一般道:“见过长老。”   安于歌默默望天,果然,下一句便是——   “请赐教!”   微清珣,女,天华门掌教真人之女,金丹中期,平日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绝不说话,能说一个字就绝不会说两个字。一生诚于道,忠于武,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   而这时,林徽真拽了拽林徽末的袖子,道:“喝,我妖话告术你。”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微清珣,虽然他很想旁观《仙道至尊》第一美女动手削魔尊时的英姿——虽然微清珣不见得能打过杨毓忻——但临行前就这么一点时间,他还有话跟他哥说。   林徽末看都没看杨毓忻一眼就跟他弟走到一边去了。   杨毓忻:心塞。   这两天的好心情登时削减了大半,杨毓忻面无表情地看向微清珣,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而微清珣这类女修,也从不稀罕别人的怜香惜玉——冰冷而又直白地道:“不自量力。”   微清珣神情不动,安于歌一脸“我就知道”,反倒是一旁的霍君悦一脸愤怒地瞪向杨毓忻,太过分了!怎么能对需要细心呵护的美人如此粗鲁!   微清珣重复道:“请赐教。”   杨毓忻看向微清珣,以他从前的性子,这类的邀战他是从不理会,直到有人不知死活地犯在他手上了,他才会亲手解决了对方,且从不留情。   不过,看在他家阿末见到这个女人却始终目不斜视的份上,他允她一次也无妨。   另一边,林徽真将林徽末拽到了广天殿旁的小树林里。   林徽末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弟弟左顾右盼认真地将附近侦查了一个遍才转过头看向他,究竟什么大事竟然这般小心翼翼。   然而,令林徽末惊讶的是,这还没完。   林徽真示意林徽末矮下些身体,而后整个人扒在林徽末的身体上,非得要凑在他耳边说话。   林徽末的身体一僵,这破习惯,怎么跟阿忻一个德性!   毫不怜惜地将他弟弟往下扒拉,林徽末耳廓泛红,面无表情地道:“有话直接说,咬什么耳朵。”   “得下,喝,我要话要索。”   【等下,哥,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林徽末面无表情地训斥道。   “喝啊……”林徽真扑腾着手脚被林徽末拽了下来,一脸怨念。他刚想说什么,忽然眨了一下眼睛,抬手指着林徽末的颈侧,“喝啊,乃波子轰了一块。”   【哥啊,你脖子红了一块。】   林徽末霍地抬手捂住了颈侧,而后一脸淡定地放下手,淡淡道:“没什么,天机殿的蚊子有些多,没留神,被咬了几口。”而后催促道,“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嗷……”   林徽真眨巴着眼睛,表面应是,心中对他哥拿出来的借口嗤之以鼻。   蚊子?   当他是三岁小娃娃地骗吗!   他这么好的眼神会看不出来蚊子包和红斑,不,是吻痕之间的区别?   依他看,十有八-九是个漂亮小姐姐留下的。   看来他嫂子的人选差不多定下来了。   像这种亲都亲了,可能抱也都抱了的情况,要是他哥不是认真地以成亲为目的而是耍流氓,让他们亲爱的娘亲知道了,他娘就能抄起大棒子打断他哥的第三条腿。   不过,既然眼下他哥想要装傻,作为一个贴心的好弟弟,他就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嘿,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他哥任务归来的,要是再不说,他就直接告到娘那里。   这些年一直对他哥“恨娶”的娘亲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林徽末被林徽真这种别有深意的眼光看得额角青筋直跳,当即就是一巴掌糊在林徽真的后脑勺上,作势欲走,道:“你再不说,我就先走了。”   “好好,我索我索。”   林徽真勉强想起正事,立马凑到他哥身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确定目之所及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才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个蜡丸,偷偷地往林徽末的手心里塞,还不忘嘱咐道:“在木人的思候看。”   垂眸看了一眼掌心里桃子大小的蜡丸,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一眼就看出了他哥眼中的嫌弃,林徽真想要炸毛,这能怪他吗!他需要传递的帛书有些多,糊上蜡之后蜡丸自然也小不了。要不是他哥通知他的时候太晚了,根本没有给他时间跟他哥面对面交代一些事情,他能这么费劲巴力紧赶慢赶地用最后的时间写下帛书做蜡丸巴巴地送过来吗!   头顶传来温柔的碰触,林徽真抬头,却见他哥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知道了,真真,多谢了。”   “……哼。”这还差不多。   *   微清珣无疑是极美的。   作为《仙道至尊》的第一女主角,微清珣的美是清冷出尘,宛如九天之上的神女。   但骨子里,她显然没有旁人想象的不食人间烟火。   修真界的法宝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但哪怕再彪悍的女修,她们的骨子里也有着爱美的天性。她们的法宝,多是长剑、彩绫、铃铛这类精巧好看,动起手来也极尽美感,这一点,无分正邪。   在见过微清珣出手之前,估计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么一个清冷出尘的绝代佳人,微清珣惯用的却是一双肉掌。   若是掌法也罢,毕竟神女峰的峰主就有一门云霞遮天手,用出来如云霞漫天,美得如梦似幻。   但微清珣主修的却是一套拳法,还是刚猛至极的拳法,还跟梵音寺的金刚拳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着微清珣拳风赫赫,白白嫩嫩的拳头一击下去,广天殿前的青石地面就“咔嚓”一声蛛网遍布,最中心的地方甚至碎成了齑粉,一直无缘得见微清珣出手的霍君悦就张大了嘴巴,往日里含情的双眸一片呆滞。   他小心地咽了咽口水。   接连十多拳都在杨毓忻游刃有余地躲闪下打了个空,微清珣也不恼,一双明眸亮得骇人,出手越发大开大合,凶猛至极。   在场唯二的女修,同样是天华门风云人物之一的凤潋溪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异常凶悍的微清珣,美眸放空。   在微清珣之前向杨毓忻请战的时候,她以为这位掌门爱女看上了杨家少主,想借着这一场“请教”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当时她还心中暗恼,觉得微清珣城府不浅。   但如今这么一看——   凤潋溪心中憔悴,她同样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真要动起手的时候并不逊色在场的男修,可她每一回出手的时候总会收敛几分,给他们“英雄救美”的空间。   在她看来,女修固然可以不逊色于任何男修,但太过强势,恐怕就得注孤生了。   男人总是有些肤浅的。   凤潋溪瞥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霍君悦,啧,估计这么一回下去,霍君悦未来的日子里应该不会在微清珣的面前晃来晃去了。   杨毓忻看着拳势越发凶悍的微清珣,总是闪躲也不是办法。说实在的,对于这个没有试图勾引他家阿末的微清珣,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于是,杨毓忻斟酌着,回了一袖子。   然而,即使杨毓忻有意留手,出窍期和金丹期之间的鸿沟却不是那么好弥补的,不仅将微清珣打出来的拳影虚像尽数击碎,余势亦是不减,直直地向微清珣面门而来。   微清珣也不慌,脚下用力一踩,青石迸裂,一只纤足直接踩进了青石里头。而后她双臂交叉挡在面前,看架势,竟是要硬抗下这一击。   杨毓忻负手而立,看了一眼广天殿。   果然,下一刻,广天殿的大门洞开,一个身影出现在微清珣的身后,袍袖一拂,直接化开了那道余劲。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被某蚊子咬了的林哥哥#   林哥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蚊子包吗!   林弟弟:蚊子包是带小尖尖的,哥你当我傻啊= =   林哥哥:你以为你不傻吗?   ******   霸霸打你是爱你扔了1个地雷,谢谢(づ ̄3 ̄)づ╭?~ ☆、第85章 11111   清微真人唉声叹气地看着微清珣, 苦口婆心地道:“清珣啊, 你说你一个金丹期,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跟一个出窍期的长老比划。”   微清珣退开一步, 即使险些受伤,她的面上仍然平静极了,行礼道:“掌门。”   一听微清珣喊“掌门”,清微真人心塞极了。   他这闺女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了。   是,他是掌门,可他也是她亲爹好吗。在外的时候喊他一声爹能怎么的, 非得张口闭口掌门掌门的, 让他这个亲爹憋屈死了。   微清珣显然没有领会到她老父亲的满腹心酸, 她看向杨毓忻,拱手一礼, 道:“多谢长老。”   杨毓忻没说话, 只看向了一边。   小树林外, 林徽末与林徽真站在一处。   林徽真此刻双眸的呆滞程度已经不逊于一旁的霍君悦了。   林徽真的脑子里就像有十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只留给他一个饱受摧残的坑洼地面。   这特么叫“拳法飘逸优雅”?   这特么叫“身形翩跹如舞”?   特么的一拳下去, 一脚下去,青石地面都碎成什么样子了!!!   作者是带着多厚的滤镜才能够写下那样的话啊啊啊!   这一刻,林徽真的内心崩溃不已。   林徽末瞧着自家弟弟这一脸的蠢像,心下叹息,抬手揉了揉林徽真的头发。   林徽真慢慢地, 慢慢地转过头,无神的猫眼直直地看向林徽末。那眼神,一瞬间让林徽末想起了榛子发现自己辛苦藏好的小鱼干却长了毛根本不能吃时的模样。   仿佛整个世界都辜负了他。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家小弟这仿佛被雷劈焦了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真的有些想要笑。   林徽真这状态,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少年知慕少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当初在秣陵那会儿,他对江月白就挺有好感,只是后来知道的事情多了一些,那点朦朦胧胧的情感是一点没剩,反而多了不少对江月白的忌惮。   如今以过来人的身份看看他家小弟,微清珣的确是个美人,虽然跟他家阿忻没法比,但真真会喜欢上她却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份感情究竟是对表象的喜爱还是至死无悔的深情,眼下却很难说。   但林徽末冷眼瞧着,林徽真眼下应该是前者。   若是前者,幻想趁早破灭倒是一件好事,免得期望越高失望越高。微清珣不是依附于他人的菟丝花,指望着她柔柔弱弱小鸟依人还是下辈子吧。   若是后者……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了的。   就像是他。   林徽末默默将自己挑出来当典例。   即使发现了好友其实一直对他图谋不轨,所有的和谐友爱的互动也都暗暗存着埋得很深的目的性,而且在床上跟几百年没见过腥的饿狼似的,堪堪两次的经历却让他体会到何谓半步深渊,生怕什么时候就英年早逝在床上……   虽然内心的悲催已经逆流成河,但他还是坚强地包容了杨毓忻。   他果然,对他家阿忻,爱得深沉!   *   这一次的宗门任务被清微真人列为地阶,被各峰派出来的都是金丹期,除了林徽末。   不过,在知道林徽末是三个月前弟子大选入门,只用了三个月就从筑基后期窜到了心动后期时,在场众修士看向林徽末的目光复杂极了。   这样一个三灵根,是要逼死单灵根和双灵根么?   便是杨毓忻当初,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修炼速度啊。   林徽末面无表情,只当没有看出他们眼中的疑问。   他没啥修炼心得可讲。有一个元婴期自荐枕席说什么也要当炉鼎供他采补,只要没被做死在床上,他们也能够一夜跨越两个大境界,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说他们看着林徽末是满心复杂,当他们看向杨毓忻时,心中已经是无力了。   这位杨家少主从筑基起就让他们连嫉妒都无从下手。   当他们金丹的时候,杨毓忻刚筑基。   当他们还是金丹的时候,杨毓忻也金丹了。   当他们仍然是金丹的时候,杨毓忻晋入出窍期了。   他们已经被杨毓忻打击得没有脾气了,对于掌门将这一次的主导权交在杨毓忻手上,众人没有半点异议。   这一次的宗门任务主要是查明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这三个门派的掌门弟子离奇失踪一事,以探查为主,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修士修炼、探索秘境、诛杀妖兽,哪一项不是具备着相当的危险。   这些天华门的精英弟子没有谁是一直宅在宗门里养出来的境界,能够有如今的修为也是几经生死。大宗门的弟子享受到的虽然是小门小户难以企及的资源,但门内的竞争也是相当激烈。像天机殿、天枢殿这等门下弟子稀少的地方还是少数,大多峰头的弟子都是成百上千,无论哪一个都是天华门精挑细选而来,都不是来混日子的。   广天殿前,这些弟子能够站在这里已经能够证明了很多事情。他们差不多都是各位殿主峰主的心尖尖,身上的保命手段不少。就拿微清珣来说,清微真人弄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家闺女身上戴,那种想要由着她搏击长空又担心世道凶险的心情尽数体现在一个又一个的防御护符上。   东海散修盟盟主的亲传弟子南青站在台阶下,一一见过天华门的师兄弟们。   而后,清微真人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飞舟交予杨毓忻。   天华门财大气粗,这种襄助他派的宗门任务自然不可能让门下弟子就这么从天华门飞到东海之滨。天华门固然不主攻炼器一道,但天华门和九夷宗的关系不错,买两只上等品质的飞舟却是不在话下。   杨毓忻一脸平静地接过飞舟,见他如此沉稳,清微真人心中不住地点头。   论年纪,杨毓忻就比在场的林徽末兄弟长几岁,但论修为,他已经将天华门年轻一辈的精英弟子都甩在了身后。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心性极佳,恐怕不出百年,天华门又要迎来一个离祁真人这般的人物。   清微真人完全不知道,在他眼中心性极佳,天华门未来中流砥柱的杨毓忻接过飞舟时,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借这一回的宗门任务好好地讨好一下林徽末。   虽说之前阿末答应了他不少事情,但他用出来的方法却不怎么……光明正大,他家阿末心里正憋着火呢。以至于他明明攥着林徽末的承诺,但想要找他兑现的时候,他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杨毓忻其实有些费解。   如果说之前他还拿不准林徽末的心思,那么,采补的三日过去之后,林徽末没有跟他绝交,没有抄家伙要干掉他,这已经说明了他对他也是有着感情的。   但杨毓忻不明白的是,明明林徽末在采补他的时候很舒服,为什么就不肯多采一些呢?   要是担心他真元枯竭道基受损……   杨毓忻若有所思,或许他应该找阿末好好地谈一谈——以他如今的体质,哪怕阿末结丹了,也完全禁得住他的采补。   杨毓忻忽然有些出神。   还有双修。   当日他一时忘情,引元神交融,差一点坏了事。   不过,那一瞬间带来的快感,确实不是采补能够比拟的。   若是阿末结丹,他小心一些,应该能够双修吧?   自他碎丹成婴,丹田里头就多了一个眉目与他一般模样,只身形是三头身的元婴之体。双修讲究身心相合,元神交融,那是不是就是说,当他和阿末在床榻上享鱼水之欢的时候,他的元婴之体跟阿末的金丹……好像哪里不对?   杨毓忻不禁凝眉沉思。   金丹圆溜溜的,并非人形,究竟应该怎么投影他们在现实中的交合,彻底达到身心相合?   总不能是他的元婴之体抱着一颗圆溜溜的金丹又亲又摸……吧?   等等,似乎,这样也不错?   杨毓忻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林徽末。   而正跟林徽真交代一些事情的林徽末脸一黑,这近乎穿透性的灼热视线,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杨毓忻。   他没有回头,只跟林徽真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了许多。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天知道光风霁月如仙履尘的杨毓忻一开荤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好男儿志在四方,整日在床笫之间消磨时间算什么!   林徽末义正言辞地磨牙,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将他昨晚答应杨毓忻的事情给赖掉。   不是他不诚信,而是……事急从权,不得不赖!   正在这时,问天石旁的传送阵又亮了起来,这一回走出传送阵的却是一个一身白底红纹长袍的俊朗修士。   青年走出传送阵后,先是向清微真人行了一礼,口中道:“弟子杨毓笑,见过掌门。”复又向周围众人见礼,“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杨毓笑?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杨毓忻。   这是杨家少主同父异母的兄弟?   长得,不像啊。   虽然相貌还算端正俊朗,但跟杨毓忻比起来着实差得远。听说渭水白家的大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追求者甚多,只是认准了杨家主,哪怕做侧也要跟着他。   当年不知道有多少男修嫉妒杨家主的艳福不浅。   杨毓笑走到杨毓忻面前,张口就喊“兄长”。   杨毓忻挑眉,看了一眼从小只知道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满脸嫉妒都不会收敛的庶弟。三个月前在广天殿时还恨不能杀了他,如今这一脸不安懊悔地站在他面前,着实让杨毓忻忍不住去想,他这庶弟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考虑起元婴和金丹怎么双修的boss#   boss:抱着金丹啃啊啃的,似乎很带感啊   林哥哥:= =   *******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づ ̄ 3 ̄)づ ☆、第86章 1111   站在杨毓忻面前, 杨毓笑先是深深一揖, 道:“兄长, 从前是小弟不懂事,冒犯了兄长, 还望兄长海涵,原谅则个。”   而后,他将折扇往腰带上一插,双手捧出一个檀木盒子来。盒盖打开,馥郁的丹香逸出,杨毓笑一脸诚恳地道:“听闻兄长外出办事,这枚九转还混丹, 还望兄长收下。”   杨毓笑说得一脸真诚, 满眼都是恳求, 就连九转还混丹这样的宝贝都捧了出来,完全就是想要与嫡兄修好的架势。众人看在眼里, 目光不禁往杨毓忻那边瞥, 想看他什么反应。   ……结果, 杨毓忻什么反应都没有。   杨毓忻最多是看了杨毓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后按照清微真人告知的手诀, 一道真元打在了手上这只巴掌大的飞舟上。   下一刻,飞舟迎风就长,待得完全恢复原状的时候,已经不能随意称呼其飞舟了。   这是一艘长约三十丈,高逾十丈, 船高首宽的楼船。只是,与凡人海战时的楼船不同,这一艘灵器级别的楼船船身竟是由一棵完整的阴沉木雕琢而成,方首而无帆,船身两侧也没有划桨。船上是缩小版的广天殿,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端得富丽堂皇,绝非苍梧商会那几只造型简朴的飞舟可比。   杨毓忻沉默了一下,颔首道:“不错。”   而后淡淡地看了这群六殿十二峰的精英弟子们,道:“走吧。”   “兄、兄长?!”   杨毓笑不敢置信地看着杨毓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了,他这嫡兄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难怪他日后——   杨毓笑心中咬牙,但面上表情却越发失落起来。他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兄长,我知道自己曾经不懂事,如今你我皆出门在外,同是杨家之……”   还没等着杨毓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嗤笑。   他心中一怒,但眼中却含着委屈,抬眼看去。   只见斜睨着他的,是一个穿着白底青纹劲装,满脸冷意,眼带鄙夷之色的男修。   却是与他出自同一峰,拜在同一位师尊名下的朝云峰大师兄,薛谨言。   杨毓笑心中暗恨,却是委委屈屈地唤道:“大师兄……”   “别。”薛谨言冷笑着道,“我可担不起。”   说完,看都不看杨毓笑一眼,飞身上了楼船。   有了这么一出,原本还有些同情杨毓笑的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杨毓忻倨傲冰冷,同辈修士无人不知,要是他笑脸对人,他们才会怀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但薛谨言不同。   这位出身朝云峰的嫡传大师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敬爱长辈,爱护师弟师妹。这会儿竟然对杨毓笑摆出这样排斥的模样,众人下意识就会想,这个杨毓笑是不是有着什么问题。   说起来,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杨毓忻送东西,这是不是有些做戏的意味?   薛谨言固然是个好脾气,但看看这三个月来朝云峰究竟出了什么乱子,他能对罪魁祸首有好脸色就怪了。   说句大不韪的话,在他看来,他师尊对这个小师弟的宠溺,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完全不讲道理。   心都是偏的,师尊偏爱小徒弟很正常,哪怕他自认对一众师弟师妹都是尽心尽力,他也确实更加偏爱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三师弟。   但是,再偏爱,他不会因为三师弟跟几个师妹调笑几句就掌掴师妹,因三师弟跟几位师弟发生口角便不问青红皂白,一掌将别的师弟打到重伤不起。   才三个月,师尊的变化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还有朝云峰上的几位小师妹。   从前七师妹明明与五师弟情投意合,还约定了结丹后就结成道侣。结果,杨毓笑来朝云峰不到七天,七师妹就倾心杨毓笑了。   薛谨言上看下看也没觉得杨毓笑有什么过人之处,偏偏他那几个小师妹为了杨毓笑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   一想起这些,薛谨言就心头火起,看到杨毓笑的时候完全露不出好脸色来。偏偏在别的峰师兄弟关切问起的时候,他还不能将这档子破事儿告诉他们——他们朝云峰还要不要脸面了。   薛谨言的抑郁,别人无从得知。但他这般态度,却是让杨毓笑彻底记恨上了。   等他……一定不会放过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暗地里咬牙切齿,杨毓笑抬起头的时候,却扯出一个有些失落却硬撑着的笑容来。他想骗得杨毓忻心软,却不想,那人果然铁石心肠,根本对他的示好不为所动。   杨毓笑一咬牙,伸手就想抓杨毓忻的袖子。   只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杨毓忻的袖角,一股大力凭空而生,猛地向他撞来。   杨毓笑脸色一变,被那股力道撞得倒退三步,耳边传来“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却见月前他师尊给他挂上的防御玉佩已经断成了两截。   那是能够抵挡元婴修士致命一击的防御法宝啊。   杨毓笑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他竟然当着掌门还有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杀手?!   兄弟同门相残,杨毓忻他怎么敢?!   最可恨的是,他挨了这一下,他也没能碰到杨毓忻的衣角。   “你这手段,着实难看了些。”   杨毓忻淡淡地道,瞥向杨毓笑的目光跟看到路边的石子杂草没有丝毫的区别。   杨毓笑的神情间顿时泄露出一丝委屈来,虽然很快就掩饰起来,故作坚强地道:“兄长,我没……”   “还有——”杨毓忻懒得听杨毓笑编故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叫我‘兄长’了?”抬了抬下颌,示意一下站在清微真人旁边的林徽真,淡道,“那才是我弟弟。”   他家道侣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杨毓笑倏地看过去,直直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目瞪口呆,啥?这关他什么事啊。   他刚想要麻溜儿地缩在清微真人身后,表示这滩浑水他不蹚的时候,却见某双琥珀色的凤眸淡淡地看了过来。   林徽真身体一僵,他在心中泪流满面,却不得不张口叫人。   “喝,杨喝,丫路朋安。”   【哥,杨哥,一路平安。】   “嗯。”杨毓忻颔首道,“回去记得吃药。”   勉强算是一句关心。   林徽真:“………………是,杨喝。”   杨毓笑心中暗恨,早晚他会处理了这个林徽真。他复又看向杨毓忻,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杨毓忻相当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毓笑,进了朝云峰三个月,你倒是变了不少。”   杨毓笑:“!!!”   三个月,性格有些转变他可以想出很多理由。   杨毓笑逼着自己直视杨毓忻,却越发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觉得不安起来。他没有试图跟杨毓忻攀关系,那个装着九转还混丹的盒子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敢说出一个字来。   楼船腾起,转眼消失在层层的云海之中。   杨毓笑勉力将自己伪装成被兄长拒绝而失混落魄的模样。   清微真人没有说什么,毕竟是杨家内部的事情,再者,他是站在杨毓忻那边的,怎么可能会因为门下一个普通弟子就与门内前途无量的长老交恶。   林徽真就更不可能安慰他了。   先是入天枢殿一事,再是他被杨毓忻“另眼相看”,林徽真觉得,未来他师父不在的日子里,他还是宅在天枢殿里比较安全。毕竟,他那师祖看他再不顺眼,也不会趁着他师父离开的时候对他下杀手……   应该,不会的吧?   林徽真悲催地发现,明明来天华门之前,他一直防备着的是安于歌。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能让他信任的反而变成了安于歌。   离祁真人,不提也罢。   杨毓笑失混落魄地回到了朝云峰。   面对一个个面带关切的师姐和满脸妒忌的师兄们,杨毓笑勉强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椅子上,方才近乎于虚弱的颓丧表情卸下,杨毓笑的神情微凝,目光深沉。   他似是低声自语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有一个古板的声音回道,【哪怕是渡劫期大能亲自出手检测,你就是杨毓笑,绝无半点夺舍的痕迹。】   撇了撇嘴,杨毓笑伸手将桌上的铜镜拿起来,左右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铜镜中青年,五官上糅合了杨家主和白晓月的影子,虽不是尽挑着优点长的,但总体上也算得上丰神俊朗。他勾了勾嘴角,黑色的眼眸竟浮现出一股近乎天真的执拗来,一看就是那种心性坚定,一旦下了决心就百折而不悔的人。   嘴角倏地拉平,杨毓笑抬手就将铜镜倒扣在桌子上。   他冷着脸,道:“检测不出又有什么意义,这个废物跟杨毓忻的那一层血缘关系,有跟没有一样。反倒是林徽真……”他咬着后槽牙,“杨毓忻竟然说林徽真是他的弟弟!这就跟见了鬼似的!”   越想越来气,杨毓笑忍不住拍桌子,道:“还有那个林徽末,他不是三灵根吗!怎么才六天,他就从开光前期晋到心动后期了?!”   杨毓笑不是那群对林徽末了解不多的同门,他在六天前神女峰的赏花宴上还堵了林徽末一次,那时候他还是开光前期。结果才六天,他就冲到了心动后期。这速度——   杨毓笑眼中的神情变了又变,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他是不是跟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传说中的魔尊弟弟#   林弟弟:( ⊙ o ⊙ )什么鬼,我肿么就成了魔尊大大的弟弟了?!   boss:妻弟,不对,夫弟也是弟。   林哥哥:心好累。   ******   严肃脸,杨毓笑,已经不是之前的杨毓笑了= =   林徽真这日子过得酸酸甜甜^_^ ☆、第87章 111   杨毓笑, 年二十八, 表面上的修为是开光中期, 但实际上,他是心动中期。   同样三个月, 杨毓笑跨越了两个大境界,但比起林徽末完全是六天连跳两级,他却是确确实实用了三个月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他可不是。】那个依旧古板的声音似乎有些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诸天万界,找一个跟你类似的人很容易吗!】   杨毓笑拧在一起的眉头没有丝毫舒缓的意思,他有些不满地道:“那他进境为何如此之快?!”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而后以着不太确定地语气道:【我在林徽末的脖子上, 扫到了红色的印子。】   “哦?”杨毓笑的眉头高高挑起, 作为一个从来自来到朝云峰就掀起了腥风血雨的男人, 红印子什么的,他秒懂。   【他身上的真元气息, 有杨毓忻的味道。】   杨毓笑:“………………”   静默了片刻, 杨毓笑的眉头高高挑起, 他掏了掏耳朵,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声音静默片刻, 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林徽末应该是采补了杨毓忻。】   愣了片刻,杨毓笑脱口就是一连串的“卧槽”,他不敢置信地道:“那是俩断袖?!”   杨毓笑猛地跳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神情崩溃, 喃喃着道:“难怪当初杨毓忻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杀意,次次坑得我一脸血却没有下杀手。特么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想到了现在的林徽真,想到了杨毓忻那句“那才是我弟弟”,顿时面上表情扭曲,心中对林徽真的杀意几乎上升到了顶峰。   明明这具身体才跟杨毓忻有一半血缘,结果,他宁愿认林徽真当弟弟,也不肯看他一眼!   特么的杨毓忻对他的好感度那么低,他跟杨毓忻之间的差距那么大,接下来的计划究竟该怎么进行下去啊!   杨毓笑气得抓狂。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对啊,你看看杨毓忻,三个月从元婴中期到出窍前期,哪里像是被采补后的样子啊。”   面对杨毓笑的质疑,那个声音只平平淡淡地扔过来一句:【百年渡劫。】   杨毓笑的脸色阵红阵白,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呼吸,“看来切入点还是在林徽真的身上。”抬手摸了摸颈侧部位,“除了玉阆仙府和点蕴千追四器以外,那个能够转移攻击的仙器究竟是什么?!我所知晓的仙器中,并没有一种能跟它对上号。”   【我暂时没有想到相关的——有人来了。】   杨毓笑的面色一变,所有不符合杨毓笑本人性格的表情褪去,只剩下被嫡兄深深伤害而沮丧不已的模样。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后是一个近乎于温柔的女声。   “笑儿……”   杨毓笑打开门,勉强冲门外的人一笑,低声道:“杨毓笑见过师尊。”   口上虽然这么说道,但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半点也没有向师长行礼的意思。   而他的师尊,朝云峰的峰主珂罗月,显然也没有让她小徒弟行礼的打算。   修行千年,化神之境,珂罗月成名多年,是与天华门掌教真人同辈的师妹。但不同于须发皆白,为了掌教风度而尽可能将自己往仙风道骨折腾的清微真人,朝云峰的峰主珂罗月除了一身雍容气度不似寻常女修以外,她的容貌姝丽,浑厚的真元更是将她的年龄定在了当初筑基时的十八芳龄,美艳不可方物。   珂罗月看着小徒弟眉宇间难掩的疲惫难过,不禁心口微疼。抬手抚了抚杨毓笑的眉心,珂罗月柔声道:“笑儿,不必难过,杨毓忻心胸狭窄,不过是哪个破落户生下的子嗣,纵是眼下天赋尚可,终有心魔缠身的那一日。”珂罗月看向杨毓笑的目光温柔极了,“而你身兼杨、白两家血脉,岂是杨毓忻能够比拟的。你父亲现在糊涂,但早晚,他会看到你的好。”   “师尊……”   杨毓笑感动地看向珂罗月,下一刻,他直接扑进了珂罗月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珂罗月耳畔微红,她抬手拍了拍杨毓笑的后背,抬脚迈过门槛,随即袖子一拂,屋门紧闭。   抿了一下嘴唇,珂罗月还想再说什么,她的耳廓就传来一阵微痒,她家小徒弟慢慢地道:“果然,还是师尊对我最好。”   珂罗月的两颊越发润红起来。   “师尊……”   有些催促的语气。   “冤家。”珂罗月轻叹一声,抬手揽住了杨毓笑的后背。   *   一门两宗三派四家,正道十方一品势力,东海之滨的散修盟便是其中之一。   不同于天华门、苍雪楼这等底蕴深厚的宗门,散修盟成立于一万年之前,最初不过是一群被宗门世家压迫了生存空间的散修联合起来,齐心协力在宗门世家的碗里强行分走一杯羹。   毕竟,散修盟出现之前,天璟大世界的灵脉资源多是把持在大宗门世家的手中,小宗门尚且在夹缝中生存,不得不依附一些大宗门,更何况是无门无派无资源的散修。   只是没有想到的,散修盟的发家史着实太过励志。及至今日,散修盟俨然成了十方一品势力中存在感虽然最为稀薄却也从不会让人忽视半分的所在。   散修盟从来偏安一隅,既不试图扩张,亦不曾像其他门派一样广招弟子,但其盟内却不乏合体、化神的大能,金丹期的年轻后辈也不少,底蕴不逊色于任何一方宗门。   只是与其他宗门画风截然不同的是,散修盟,散修盟,顾名思义,就是由散修组成的联盟,这方势力自诞生出就带着散修特有的散漫不羁和投机主义。   毕竟,散修之所以会成为散修,有些是无门可入,有些却是不愿入门。   就像是如今散修盟里头那些化神修士,到其他一品势力做个长老绰绰有余,但他们却乐得在散修盟里自在。   虽然正道牵头的活动,散修盟都会参加,但比起一腔热血为宗门/家族争光的其他门派弟子,散修盟惯是在万宗大会那种争名的大比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往往垫底。但在决定资源分配上这等攸关本身利益的大事,往往就能够看到散修盟上下一心。   因散修盟这等行事作风,不少世家暗地里嘲笑散修盟纵是有今日之势,也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着实上不得台面。   只是,这些酸言酸语,不痛不痒。听到了,不管哪家的,先打掉两颗牙再说。听不到,只当充斥这些人心中的全是溢美之词。   对于散修而言,酸话算什么,哪里有到了手的东西实在。   可也正因为散修盟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事作风,使得散修盟的名声毁誉参半。不过,这对于当初咬掉宗门世家一块肉才能够有今日的散修盟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   只是,一旦遇上了棘手的事情,散修盟想要召请其余诸派商议一番,十有八-九也会被这些宗门不要脸地当做利益交换,来个不见甜头不搭理散修盟的。   因为散修盟平日里就是这个作风。   但这事儿要是放在天华门身上,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效果。   天华门这么多年的正道魁首,调解各门派关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魔道已经差不多成了本能。别的门派会跟散修盟讲利益,天华门只会跟他们讲道义。也因此,散修盟跟天华门的关系素来不错,散修盟坑宗门的手段从来不会用在天华门的身上,同时有事的时候也不吝求助。   这也是散修盟在发现东海异常,敏锐地意识到这些潜在的危险可能危及天下安危的时候,立刻找上天华门的缘故。   于情于理,天华门也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散修盟弟子南青动身去往天华门后的第七日,一艘恢弘大气的楼船于天光破晓之时自云端驶下。玄色的船身两侧带起了成带状的流云,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天空驶入东海碧蓝色的海水之中。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楼船甫一入水就激起数百丈的海浪,清晨原本平静的海面顿时露出了暴风雨时才会展现的狰狞,海水咆哮着逆卷至青天之上,停滞了片刻之后,携着万钧之威狠狠地砸回至海水之中。   不过眨眼之间,方圆百里的海域就如同暴雨倾盆,雨骤而风狂。浪翻汹涌,那是恨不能将一切吞噬的恐怖而狰狞,即使在船中显得庞然大物的楼船在海浪之中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但这艘楼船玄色的船身上泛起了淡淡的蓝色灵光,就那么稳稳地浮在海水之中,既不随波逐流,亦未被海浪砸入海中。   任雨骤风狂,波涛汹涌,自岿然如山。   狂风暴雨之中,有人涉水而行,如履平地。   无形的真元撑开一道屏障,直接将那些风雨阻隔在外。   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风雨。   “在下散修盟弟子南越,敢问前方可是天华门的道友?”   南越师弟!   南青站在楼船的甲板上,向下扫了一眼,冲自家出来接客的小师弟露出一个笑容来。   立于海面之上的南越肩背挺得更加笔直了。唇红齿白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但他的言行举止间却自有一番沉稳的气度,绝非一般修士可比。   南青师兄就在楼船之上,那船上诸人的来历便是呼之欲出。但南越牢牢记着将他赶出来接客的师叔的嘱托,要彬彬有礼又不失矜持,哪怕十分确定这些人的来历,也不能急吼吼地将人往散修盟里带。   要、矜、持!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跳脚的伪弟弟#   杨毓笑:喵的,他当林徽真的时候,那个杨毓忻可劲儿折腾他。这会儿他成杨毓笑了,杨毓忻反而说林徽真是他弟弟!!   ******   话说,原著那个坑死了林哥哥的主角弟弟哪里去了~他就在这里啊┑( ̄Д  ̄)┍   剧透一点点:其实林弟弟本该一直是林弟弟= =即使他是穿越的,也是唯一亲生的弟弟   至于坑死林哥哥的那个,打脸男的,各种收美人入后宫,走耿直种马路线的,上辈子他是有预谋地穿了林弟弟,只可惜还没能走到人生巅峰就被boss干的一些事情给牵连回来了,损失惨重惨重的,这才想着能不能在boss渡劫期之前干掉他= =   及至今日,这只曾经的种马主角干过的最后悔一件事,八成就是坑死林哥哥了o(╯□╰)o boss记了他一辈子 ☆、第88章 11   楼船上, 天华门六殿十二峰的精英弟子稳稳当当地站在甲板上。面对这因楼船降落而激荡起来的暴雨, 众人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和南越一样的避雨方法,无形的真元屏障将硕大的雨滴牢牢地挡在真元屏障之外, 始终确保了他们身上衣物靴履的干燥。   再加上众人相貌不俗,气度出众,在甲板上一字排开,气势更是惊人,相当有大宗嫡传弟子的风范。   他们没有回答南越的话,只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到一个人的身上。   掌门有命, 这一回的宗门任务,全权由天机殿凝丹长老杨毓忻来负责。   如果说,三年前的时候,他们这些跟杨毓忻算是同辈的各峰天才对这个后起之秀颇有些忌惮不甘,想着哪一天将他按下去。那么如今, 这些天才们已经被杨毓忻展现出来的天赋悟性挤兑得没脾气了。   同是金丹的时候, 还能够用前辈的眼光俯视一下这个不给他们这些天才面子的杨家少主, 自恃动起手来不会比他逊色。可现在人已经出窍期,高了他们整整两个大境界。   便是天华门天才辈出,却不知有多少修士有生之年困死在元婴期巅峰, 始终摸不到出窍期的门槛。   结果,杨毓忻三个月就从元婴中期窜到了出窍前期。   他们还能如何。   对于修士而言,臣服于强者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暴雨之中,杨毓忻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以真元挡去风雨,而是撑开了一把油纸伞。   画着雪里寒梅的伞面上泛着淡淡的青光, 青色的木中火精准地笼在油纸伞的伞面上,既没有损伤伞面分毫,又轻而易举地在雨水尚未敲击油纸伞的时候就将它们蒸发至虚无。   杨毓忻撑着伞,白衣黑发,修眉凤眸,本是盛极了的容颜却覆盖着更胜极北冰原的冰冷,只一眼就让方才打了腹稿无数的南越忘记了接下来的说辞,下意识想要缩脖子。   南越咽了咽口水,内心却在尖叫。   这个人的气势,怎么那么像是想要收拾他的戒律长老?!   他、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的脚像是生根一样扎在楼船前,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南越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楼船上的南青师兄时,他忽然发现,方才暴雨倾盆如珠落玉盘的吵杂声音,消失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狂暴的雨滴就变成了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南越懵住,东海现在不是下雪的时候啊。   “咔咔……”   细小的声音响起,南越下意识低头,却见他脚下的海水中有细小的冰晶出现。冰晶越来越多,咔咔声越发频繁起来,自脚底下传来的寒气让已晋入金丹,寒暑不侵的南越抖了一下,有些冷。   东海,即使到了最冷的时候,也不会结冰啊。   别说南越有些发愣,楼船上的众人也有些诧异。   看了一眼正以着极快速度开始冰封的东海,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天机殿凝丹长老,他们这是要上门挑事,还是过来帮忙调查的?   长老这态度不对劲啊。   难道是因为散修盟就派出这么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来迎接他们,让杨长老觉得这是散修盟对他们的怠慢,所以要给散修盟一个下马威?   这么一想,似乎能说得通。   只是,杨毓忻从前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啊?   而从刚才就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毓忻的林徽末嘴角一抽,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以及以楼船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展开来将海水冻结的冰层,心里无奈极了。   并不是,并不是他不愿意跟阿忻撑一把伞,可是,出门在外的,总要注意一下形象吧?   毕竟是天华门的长老,整日跟他一个普通弟子黏黏糊糊像什么话!   看了一眼楼船下神情僵硬,雪花簌簌落满了发顶肩膀的少年修士。虽然少年站得稳稳当当,肩背挺得笔直,似乎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气象变化惊讶分毫,但只是似乎而已,那孩子的眼睛里已经全是茫然了。   像极了莫名挨批却不知缘由的小孩子,就连用真元撑开屏障隔去风雪都忘记了。   叹了口气,林徽末抬脚,慢吞吞地走到杨毓忻身边。   杨毓忻依旧面无表情。   不少人为林徽末捏着一把汗,虽然他们同是天机殿里出来的,听说之前也有几分交情,但杨毓忻从来倨傲,这所谓的交情,一听就有水分啊。   抱臂靠在一旁,饶是安于歌因为所修炼剑典的缘故,心境修为高了同辈人一大截,此刻也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曾几何时,他还觉得杨毓忻的性格跟他师尊有几分相似,都是清冷出尘淡泊于世,那等心境是他模仿至走火入魔也达不到的境界,也就现在因为修炼的功法才摸到了个边。   可如今?   安于歌耸了耸肩,他阅历不足,当初是他看走了眼。   虽说他不知自家师尊动情之后会不会像是杨毓忻这般黏黏糊糊地腻歪在道侣身旁,恨不能揪着所有人的衣领子,让他们瞪大了眼睛好好地看着林徽末已经有主了,就连撑个伞都恨不能来伞下一双人,脉脉的深情足以融化长久以来凝在眉目间的冰雪,腻歪得他想要一把火烧了他们。   安于歌撇了撇嘴。   人一旦动心动情就会犯傻,这一点,安于歌深有体会。如今回想一下自己当初做出来的事情,安于歌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怎么就那么莫名其妙。幸亏师尊心无杂念,一心求道,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点龌龊的小心思,不然,安于歌现在都没脸在天枢殿继续待下去。   见杨毓忻目不斜视,好像对他的靠近半点反应也没有,但身上的冷意在他靠近的时候却消弭了大半。他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要倾斜伞面将他笼在伞下遮挡风雪,但不知想起了什么,杨毓忻的下颌绷紧,手中的伞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上,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的海域。   天气继续转寒,这是连金丹期修士都觉得冰冷的寒意。   相当不幸地站在杨毓忻视线范围内的南越冷汗直冒,说不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的,还是被这淬着杀意的目光吓的。   在心中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林徽末心中无力。   自己作的死,说什么也不能连累别人。   “长老。”   林徽末轻声道。   一声“长老”下去,杨毓忻身上的冷意就像是迎来了爆发一样,咔咔几声,楼船的甲板上都开始蔓延起冰霜来。   林徽末忙改口道:“阿忻!”   冰霜的蔓延,陡然停滞。   杨毓忻慢吞吞地转过头,“勉为其难”地看向林徽末。   琥珀色的凤眸漂亮得不可思议,但其中蕴含着的热度却让林徽末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身后众位师兄师姐炯炯有神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林徽末咬了咬牙,心一横,断然开口道:“之前是我想岔了,为人当一言九鼎,承诺了的事情,就该兑现!”   他不赖账了还不行!   杨毓忻的凤眸几不可查地一亮,但他没有立刻搭腔,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徽末。片刻后,他移开视线,目光幽幽地望向这辽阔的,已经被冻了一小半的海域,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是我不想你为难……”   林徽末顿时被噎了个半死,对于杨毓忻故作矜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林徽末冷笑三声,道:“那正好,我就……”   没等林徽末将自己的话堵死,杨毓忻刷地掏出了纸笔塞到林徽末的手中。   林徽末呆了呆,却听到杨毓忻郑重地道:“口说无凭,还是立字据为证吧。”   林徽末:“………………”   杨毓忻一脸认真,“心魔誓言重了些,还是不要了。你的修为还没有到金丹,刻录玉简着实太过勉强,我思前想后,还是写字据吧。”   林徽末的手抖了抖,一下子想起了十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楼船刚从天华门离开的时候。   打定主意要赖掉昨天晚上被迫答应下来的种种不平等条约,林徽末说什么也没有让杨毓忻进门,还义正言辞地问他:“有字据吗,有玉简吗,有心魔誓言吗?什么都没有的话,凭什么说我答应了你什么什么事情?!”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合着阿忻在这儿等着他呢。   捏着手中的毛笔,林徽末十分想在杨毓忻的脸上画上一只小乌龟。   他定定地看向杨毓忻,无声地询问,你认真的?   杨毓忻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咔吧”一声,林徽末的手指一错,手中的毛笔登时断成了两截。   杨毓忻又从纳戒中取出一只毛笔。   林徽末咬了咬后槽牙,那种事情竟然还要写字据,简直——   “行,杨毓忻,你好样的。”   林徽末的耳朵通红,抬笔刷刷就写下了所谓的字据。   杨毓忻略略垂眸,扫了一眼字据上的内容,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有些……不够详尽,不过,正合他心意。   林徽末对于自己一天之前自己的全盘毁约后悔极了。   要是他没有毁约,在床上好好哄哄杨毓忻,说不定就能够将那些条条框框删掉几项,而不是现在如此羞耻地将当初那些混账话都以立字据的方式写出来。   哪怕他知道这张字据上的内容日后也是天知地知他知阿忻知,就是眼下同在楼船上的同门都不可能看到分毫,但这种简直过了尺度的闺房之乐,也让林徽末有些难以招架了。   他的阿忻,再不是当初如仙履尘,清冷剔透的美人了。   这分明就是变成了食人花,吃人都不吐骨头!   作为时不时就被杨毓忻啃来啃去的可怜人,看着这张他亲手写下的字据,他都觉得眼前发黑,手腕发抖,仿佛“精尽人亡、英年早逝”八个字哐当几声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恨恨地将自己名字写在下方,林徽末重重地将笔往船舷上一拍,侧头瞪向杨毓忻,“这样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悔不当初的林哥哥#   林哥哥:你的风度你的气度你高岭之花的性格呢?!   boss:哦,都被榛子吃掉了┑( ̄Д  ̄)┍   ******   严肃脸,现在这只杨毓笑已经不是之前那只广天殿里愤青版杨毓笑了o(╯□╰)o这娃子在不能接受他老爹爱他哥不爱他冲出去时被种马主角敲了闷棍= =甄荟也是他哒,所以林弟弟没能找到当初说一起来天华门的小伙伴┑( ̄Д  ̄)┍   #818总是被夺舍的倒霉弟弟们# ☆、第89章 1   杨毓忻眸光温和而包容地看向林徽末, 他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侣, 没有着急伸手将那张字据拿在手中,而是一反手, 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林徽末。   林徽末狐疑地看了杨毓忻一眼,用笔杆一挑盒盖。   打眼一看,林徽末瞬间面无表情。   漆蓝彩绘的盒子里头,装着满满一盒子朱砂印泥。   林徽末是嘴角抽,眼角也跟着抽,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有什么比写下这等荒谬字据更加让人三观尽碎的事情?   有!   比如说,写完字据还不忘让他按手印!   林徽末黑着脸,一巴掌拍在字据上,在上面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手印。   杨毓忻终于微笑起来。   平时不爱笑的人, 他们的笑容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林徽末被杨毓忻的笑容晃了一下, 那个笑容太好看, 也太触动人心,哪怕唇角并不大,琥珀色的凤眸里泛起来的盈盈光亮却能够驱散最冷的寂夜。   林徽末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他扭头,不去看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眸,只在心底泛起嘀咕: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想要招蜂引蝶吗!   林徽末并不知道,这世上,能够让杨毓忻发自内心笑起来的人, 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在遇到他之前的二十五年里,爱也好,恨也罢,旁人的感情与他的情绪似乎隔着厚厚一道冰墙,他在墙里冷眼旁观,从没有生出触碰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有人攀在那道厚厚的冰墙上,对他笑弯了一双眼眸。   仿佛,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开始跳动了。   杨毓忻这一笑,顿时就消弭了林徽末大半的怨气。   林徽末仰头望天,果然,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言出必行,想要赖账毁约的,总是会遭到报应。   他不能总仗着阿忻对他的包容而胡来。   引以为戒吧。   毕竟,阿忻也不仅仅是挚友了。   那是他还没有过明路的道侣。   林徽末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是还没有过明路的道侣,那也是道侣。   人已经收了,就只能好好地宠着了。   不知道自己那一笑反而让林徽末开始检讨自己,杨毓忻珍之重之地将林徽末亲手写下并按上手印的字据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咔咔上了两道锁,而后才放在纳戒里头。   林徽末落实在笔上的字据也有了,杨毓忻的心情就如此刻的天地一般。笼罩在海域之上的乌云散去,大雪停歇,寒冰消融,碧蓝色的海水又一次流淌起来。   天光破晓,此刻,正是日出之时。   杨毓忻将油纸伞丢回纳戒里头,这会儿看向南越的目光也不泛着彻骨的寒意了。虽然没有看着林徽末的热乎劲儿,起码不会让南越胆战心……不!   南越咽了咽口水,对于杨毓忻开口让他上楼船这件事,内心是拒绝的,但身体却比谁都老实。   南越:完全,不敢,拒绝。   *   南越并不是这一次负责接待天华门的人。   不客气地说,虽然散修盟一向与天华门交好,但这一回是散修盟有求于天华门。对此,天华门没有丝毫推诿,十分给面子地派出了十八位金丹期的精英弟子,还有一位出窍期的长老再侧,完全展现了天华门对散修盟这一回求助的重视。   如此阵势,要是散修盟真的只派出南越这么一个才金丹期的小弟子,那散修盟纯属就是挑事了。   南越,其实是被散修盟的戒律长老丢过来打前锋,负责领路来的。   南越与南青是嫡亲的师兄弟,师承于散修盟的盟主。只是,同是金丹期修为,入门时间更是相差无几,但比起为人处世相当干练圆滑的南青,南越就跟他那张明明忍到了弱冠才筑基却跟十四五筑基没啥区别的外貌似的,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开始,林徽末还以为南越跟真真似的,是因为选择在身体还未长成的少年时期筑基才显得这般年幼。万万没有想到,这跟南越筑基的年纪无关,跟他二十岁却跟旁人十四五相同身量有关。   当着杨毓忻的面不敢说谎,南越的内心里被狠狠地扎了无数刀却还装作若无其事,道:“真正的男人,不在乎其外表如何,身高如何,而在于担当!”   南越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让林徽末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却不想,下一刻,南越就扭头气鼓鼓地道:“等我碎丹成婴的时候,绝对身高五尺七,虎背熊腰真汉子!!”   林徽末:他家真真,绝对跟这个南越相当有共同语言。   立在楼船的甲板之上,南越将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镜向上一抛,手诀连连变换,一道道真元不间断地打在菱花镜上。只见到那面菱花镜嗡鸣一声,悬停在半空之中。   待得南越终于将一套手诀打完,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菱花镜中忽然迸发出刺目的白色光束来,直直地照在前方的海域上。那处的海水就像是沸腾起来一般,白雾蒸腾,像是有人伸手将窗户纸撕开,影影绰绰的海岛影子映入众人眼中。   楼船缓缓地驶入那道雾气氤氲的裂缝中。   远远看去,这艘楼船就像是传说中的鬼船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而后在朦胧的雾气中最终消失了踪迹。   海面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穿过那一层薄薄的雾气,楼船驶入了另一方天地。   那面负责开路的菱花镜在楼船穿过薄雾的时候,咔嚓一声碎成了两半。   眺目远望,已经能够看到海岛的轮廓。   不同于将门派建在巍巍高山之间的天华门,盘踞在极北雪原深处的万剑宗,散修盟坐落在东海群岛之间。大大小小的岛屿如星罗棋布,海底暗礁暗流隐含阵法,观其阵法繁复严密程度,并不逊色于天下道门之首的天华门。   散修盟主岛码头处,早有一众修士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锦缎长袍,长发绾髻的女修。女修姿容秀丽,皮肤白皙,恍若二八年华的少女,但她一双眼眸深邃幽深,气度沉静,不言不语的时候便给人莫大压力,又哪里是寻常女子能够比拟的。   正是将南越扔出去“锻炼”的散修盟戒律长老,莫辛夷。   楼船停靠在码头,一众修士渐次走下楼船。   南越挺胸抬头收腹,整个人精神奕奕,完全看不住之前在杨毓忻面前的萎靡。他大步走到莫辛夷的面前,面上带笑,拱手行礼道:“长老,弟子幸不辱命。”   “嗯。”莫辛夷看了一眼南越,淡淡道:“三日后,练武场。”   南越完美无缺的笑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缝,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长、长老,弟子、弟子并没有弄出什么纰、纰漏……”   在莫辛夷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诡谲的眼眸下,南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耷拉着脑袋,蔫哒哒地道:“……是,弟子领命。”   莫辛夷收回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看向南青。   南青笑着行礼,半点也没有南越的不安窘迫。   他们的师尊和戒律长老莫辛夷乃是一对亲生兄妹,他们师尊惯来是不爱管事的,盟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一向是交在莫辛夷的手上处理,就连他和南越也在筑基后就早早地被师尊打包给了莫长老。   戒律长老莫辛夷,不是师尊,却胜似师尊。   南青和莫辛夷相处得非常好,因为他们本就是一类人,从来克己复礼,对自己的要求极严,事事力求做到最好。   只苦了南越。   南越性格跳脱,虽然资质悟性很好,但做事从来一炷香的热乎劲儿,喜新厌旧极快,做事还没有恒心,一向是莫辛夷最看不惯的那类人——跟她哥哥一个德性。   莫辛夷掌管散修盟戒律堂,一般只要南越不犯事,莫辛夷也懒得管这个跟她哥如出一辙的混小子。   可谁叫她哥懒病发作,将两个徒弟硬塞给她代为管教,说什么只要给留一口气就好。   虽然平时莫辛夷挺嫌弃她哥的,可奈何比她早出生了三年,是她的兄长。除了一些原则性的大事,她对她哥也是挺纵容的。   南越就这么撞在了莫辛夷的手上,任他哭天抢地,莫辛夷是半点也没有心软手软。而南越出门在外能这么人模狗样会装相,不得不说,这与莫辛夷的种种严厉的教导有着相当的关系。   这会儿,亲自给南越预约了三日后的练武场教导后,莫辛夷不去看南越如丧考妣的模样,转而看向天华门一行人,向着杨毓忻略一颔首,道:“杨长老。”   出窍前期。   只一眼,莫辛夷就看出了杨毓忻此刻的修为,不同在心中暗暗叹息——这又是一个离祁真人。   有他在,天华门未来三千年的正道首座位置固若磐石。再看看他身后一众金丹期的年轻修士,个个人中龙凤,不足百岁的金丹,这样的资质在散修盟不足五指之数,但在天华门,他们能够一次性派出十八位……嗯?等等,杨毓忻身边那个还没有到金丹期。   只不过,虽未至金丹期亦不远矣。   心动后期,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只是一步之遥,但心动后期到金丹也是修行路上的一道坎儿,不知困死了多少心动后期修士,愣是寿元耗尽也没有能够结丹。   天华门莫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只找得出这十七位金丹修士,而拽来一个心动期的充数?   可谁也没让他们非得派不足百岁之龄的金丹期过来啊,天华门内部又不缺金丹修士……不对!   莫辛夷面上的平淡一滞,有些凝重的目光从林徽末的手腕扫到颈项,目光尤在他的眉目间转了转,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个青年的骨龄,似乎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修士的外貌具备欺骗性,但他们的骨龄却无从作假。在修真界里有专门检测骨龄的方法,多用在宗门收徒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择取优秀的苗子,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魔修混入。   测骨龄,有专门的法宝,亦可摸骨。虽说修为高深的修士也能够单凭眼力大致判断出某人的骨龄如何,但总是有误差在。莫辛夷自认眼力不错,可这会儿,她却觉得自己兴许是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没过明路的道侣?   就是有实无名= =还木有结婚哒   林哥哥:自己选的道侣,哭着也要好好宠着QAQ   ***   话说真真应该欣慰才是,有什么是比他十四岁筑基更悲剧的事情?   那就是别人二十岁跟他一样高啊~┑( ̄Д  ̄)┍ ☆、第90章 11   这世上, 有一个杨毓忻已经足够匪夷所思, 怎会出现第二个修炼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更何况, 她瞧此人, 并不像是身怀天灵根或是特殊体质。   虽说修真界里, 资质并不能决定一切,却能够让人在起跑线上领先无数人。   资质高的修士,他们有着先天的优势。   所以,杨毓忻的修炼速度再快, 想着他有冰系天灵根, 再加上天生圆满的道心, 似乎,再出格也是有道理的。   但眼前这人,莫非也有特异之处吗?   莫辛夷的观察虽然不动声色, 但却瞒不过杨毓忻的眼睛。   或者说, 如今的杨毓忻, 对于每一道看向林徽末的视线都非常警惕。就像是守在珍贵宝物身边的凶兽, 稍有风吹草动就警惕起来,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上前一步,直接挡住了莫辛夷看向林徽末的视线, 扫了一眼这位成名多年, 在散修盟位高权重的女修, 在心里冷哼一声。   化神期吗。   虽然他识海中的昆仑镜是个麻烦,但只是出窍期,似乎还不足以守住他的道侣。   杨毓忻的凤眸暗了暗, 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那多看的几眼就让杨毓忻对自己防备起来,莫辛夷客客气气地将天华门一行人带到了散修盟的盟主府中。   不同于天华门、九夷宗那等动辄殿宇宫闱、亭台楼阁的宗门,占据了一方海域的散修盟乍看一眼,只觉得这里低调又质朴,既无琼楼玉宇,又无珠玕玉树,一间间民居错落有致,拱卫当中的盟主府看上去还算是大气恢弘。   总之,别说跟天华门相比,就是东海五仙山之上的修仙门派,即在人间赫赫有名但泯然于修真界诸多洞天福地的岱舆、员峤、方壶、瀛洲与蓬莱这五仙境,论其外观也远胜散修盟不知几筹。   若是有普通人误闯此地,他绝对猜不到这里竟会是正道十方一品势力的散修盟所在。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是哪处贫穷落后的岛国。   然而,事实上,散修盟只是看上去质朴而已。   天华门这一行人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自然也识货。这一方海岛之上的灵气之浓郁,绝不下于天华门,想来岛下绝不缺极品灵脉的滋养。看看脚下这“鹅卵石”铺出的小路,那一间间灰扑扑房屋墙壁上不间断渗出来的“水”,还有那路边栽种的“野花野草”,这些来自天华门的精英弟子目光微动。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修真界。   就像是天华门所占据的辽阔山脉之中有着不少天材地宝,这散修盟背靠东海海域,海底的宝贝比起山里的只会多,不会少。东海之中,大大小小的宗门足有十四门,哪怕散修盟无称霸之心,但架不住他是东海这一地界上唯一的一品宗门,多的是想要跟散修盟打好关系的门派。   一来二往,相信散修盟的库房中早已堆满了无数的宝贝。   实属正常,因为天华门也没少收到附属宗门的“孝敬”。   这就是大宗门和小宗门之间的现实。   不过,现实归现实,所谓的孝敬不过是买一份庇护,散修盟内的弟子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东海其他宗门的人不觉得自己矮人一头,相处得反而十分融洽。   就像是这一次东海发生的异状,是因为一次失约而现于众人之前。   盟主府的议事堂下,一个蓝衣女修红着眼眶,将九天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着天华门来客的面,又叙述了一遍。   这名女修名叫何亚楠,是散修盟一位执事长老的女儿,资质尚可,修为在开光后期,便是她,首先发现了太合宗的异状。   虽然何亚楠修为一般,但她长相清甜可人,性格极为开朗,爱笑爱闹,对于东海的志怪轶事抱有极大的兴趣,没事儿就拉着人到处走。虽然她倒腾出来的东西挺一般,但也因此交到了不少好友。   其中一位,便是东海太合宗宗主的女儿,谭恪敏。   何亚楠和谭恪敏自相识后便觉相见恨晚,原本何亚楠外出探险的时候,同伴总是一变再变。然而自从认识了谭恪敏后,她们两个就成了最默契不过的搭档。   何亚楠和谭恪敏在一个月前就约好了日子,她们准备一起去东海的归墟之地寻找鎏金石。结果,九天前,何亚楠在流离岛一等再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谭恪敏过来。   何亚楠以为谭恪敏忘记了当时的约定,气冲冲地来到太合宗兴师问罪。   结果,她一站在太合宗的山门外,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东海太合宗是四品宗门,宗门实力底蕴自不能跟散修盟相比,却也是东海之中一方实力还算出众的宗门,所占据的灵脉品质中等,岛屿上有着不少开启了灵智的小动物。   何亚楠粗通炼丹之术,算不上多高明,但炼几味讨小动物喜欢的“糖丸”却是手到擒来。她以往过来找谭恪敏的时候,身上时常带着几瓶这样的丹药,专门喂那些小动物,久而久之,她只要一过来,太合宗的山门前总能簇拥一堆小动物,围着她讨丹药吃。   但这一回,一只动物也没有。   何亚楠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东海各处险地也算是逛了个遍,警惕心绝对不缺。当时她心中便是一紧,没急着叫门,先走了一遍山林。   果不出所料,太合宗山门所在的岛屿上,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何亚楠是一只也没看到。   当时,她就将宗门的求救符箓扣在手上了。   太合宗的护派大阵并没有开启,区区大门自然挡不住一个有心进入的修士。何亚楠攥着求救符箓在太合宗的宗门内转了一圈,别说失约的谭恪敏,这整个太合宗俨然变成了空城,一个人都没有了。   散修盟很快就派人来到了太合宗,上上下下地将宗门搜了一个遍,连太合宗的密室库房都翻个底朝天,愕然发现,太合宗的护派阵法完好无损,禁地密室内的镇派之宝尚在,唯有宗门所有弟子以及岛上飞禽走兽,人间蒸发,遍寻不至。   这样的情况着实太过诡异,散修盟马上给东海其余十三个门派送了信,回信只有十一封。散修盟立刻去没回信的长生门和蓬莱仙境一看,发现这两个门派和太合宗一个处境——宗门内看不出一丝被破坏的痕迹,但宗门内所有人,连同岛上的飞禽走兽,一个没剩,全都消失了。   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都是四品宗门,有元婴真人坐镇,总体实力在东海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不是一击就崩溃的小门派。   散修盟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魔道。   只是,魔道虽不乏能够碾压在三门的势力,但在散修盟的眼皮子底下,在不触动护派阵法,没有留下任何战斗痕迹地将三门修士连同门内活物一同卷走——魔道任何一方的势力,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寻仇,散修盟盟主和诸位长老商议一下后,就修书一封,找天华门求助了。   天华门是正道魁首,这种一看就来头不小的事情,不找天华门找谁!   散修盟倒是想召请诸位同道来东海一叙,可能有几个回应的,盟主表示,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杨毓忻翻看着这段日子散修盟调查出来的情报,屈指在一旁的案几上扣了扣,神情微沉。   有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的前车之鉴,散修盟生怕有哪个门派不小心步了他们的后尘,派出盟内不少好手驻留在那些宗门中。只是,散修盟这一主动的保护行为并不为所有宗门接受,一些宗门婉拒了散修盟的保护,直接开启了护派大阵。   散修盟没有多加劝阻,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愿意主动保护那些宗门,还不是因为他们长年奉上来的“孝敬”。散修盟自觉收了他们的孝敬,关键时刻就该施以援手。但人家不接受援手,他们也不会上赶子找不自在。   散修盟这段日子是以着将东海翻个底朝天的气势寻找太合宗等门派的失踪人口的,结果人没有找到,他们却发现了隐藏在东海平静之下的诡谲。   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并非东海最先出现人员失踪的地方,只是,他们是第一批失踪的修真门派。   东海极东边缘地带的海岛,已经有不下百个空岛。   散修盟自认对东海的掌控力不错,却被这一回接连发生的变故打了脸。寻常门派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藏着掖着了,但散修盟自建盟开始就不走寻常路,对于自己领域范围内发生的事情也不避讳地告知了天华门,就是他们觉得这一回的事件恐怕不简单。   藏多错多,莫不如开诚布公。   散修盟在这些事上一向豁得出颜面来。   杨毓忻心中啧啧,这正道魁首还真不好做,什么事情都能找上天华门,劳心劳力,真不知他们在天华门落脚是对是错。   东海三个四品宗门失踪一事并非寻常,清微真人本意也不是让这么十来个金丹弟子在东海冒险调查出真相。他们所行的主要目的是确认,确认这一回的时间并没有散修盟从中作梗,是真的发生了一些散修盟无法掌控的事件。   一经确认,清微真人便会以天华门的名义召请各方同门,一同商议东海一事。   显然,清微真人的意思,散修盟也能够理解。   没有十足把握就召请各方同道,若是调查出来的事件是一件乌龙,损耗的会是天华门的名望。散修盟又不是准备坑天华门,自然要配合天华门的动作。   将情报主动交予杨毓忻后,莫辛夷就带着散修盟的弟子先行离开,主动将议事堂留给了天华门一行人。   杨毓忻略一沉吟,看了一眼在座的天华门众位精英弟子,除了安于歌以外,还有几个挺眼熟,就是不曾注意他们的名字为何,出身何峰。想来也是当初探索秘境时遇到过,只不曾在意过罢了。   不过,眼熟也是一件好事,证明他们先前就已经独当一面,无需他多费心。   杨毓忻没有兴趣带着十七根蜡烛跟在他和林徽末的后边,尤其其中一根蜡烛还觊觎过他家阿末的美色。   杨毓忻冷冷地,冷冷地,瞥了凤潋溪一眼。   这一眼,换来神女峰大师姐有些怔愣的回望。   杨毓忻一拂袖,十七瓶丹药摆在桌上,外加十七张求救符箓,内含杨毓忻的一缕神识。   杨毓忻示意众人,道:“每人一份丹药和符箓,若遇到危险,可凭此符箓求救。至于这一回的任务,诸位自便,十五日后在散修盟集合,可有异议?”   这些东西是杨毓忻早就预备好的,而这个计划,自然也是早有预谋。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准备二人世界的boss#   清微真人:说好你带队,好好地看护同门呢?   boss:看着呢,阿末不也是同门吗。   **   boss:最近心情不好,总觉得有人要撬我的墙角。我想了想,决定搬个小板凳坐在墙角盯着   林哥哥:泥垢了! ☆、第91章 111   众人皆是六殿十二峰的精英弟子, 修炼自有小成开始便漫天下地跑, 没少闯过秘境、遗迹, 对于杨毓忻的交代也是接受良好。唯有凤潋溪怔了怔, 轻声道:“可这里只有十七份……”   六殿十二峰各出一人, 他们有十八人,如何分十七份的丹药符箓。   杨毓忻凤眸微眯,扬袖,一把将林徽末抱在怀里, 严肃地道:“阿、林徽末自然与本座同行。”   林徽末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打从杨毓忻将十七瓶丹药摆出来, 他就能够猜到他的想法。这人睡已经睡了,字据写已经写了,虽说往日里兄弟义气的勾肩搭背到了现在多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但林徽末也坦然了。   还能怎么办!   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啊。   总不能一直让这段感情见不得光。   林徽末红着耳朵, 坦然地回望众位师兄师姐。   他们已经懵住了。   林徽末一脸镇定地跟杨毓忻走出议事堂, 无视了身后诸多满是震惊复杂的视线。   林徽末拒绝猜测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杨毓忻倒是很愉悦, 没有什么比当着情敌——凤潋溪——的面秀恩爱更好的效果, 相信凤潋溪很快就会知难而退,再不会打他家阿末的主意。当然, 若那姑娘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杨毓忻不确定, 这一回的宗门任务会不会出现一些小波折,折进去一两个人也实属正常吧?   杨毓忻异常凶残地想道。   完全不知道这到这份上了杨毓忻还在琢磨着打击情敌,林徽末仰头看天, 搔了搔下颌。   啊……   估计这一回,他和阿忻的关系是瞒不住了。   好吧,反正他也没有打算隐瞒过。   等这回任务结束,他得去天枢殿跟真真说一声。还有阿娘那边,都得回宗门后再传信好了。这种找到了媳妇……嗯,媳妇的大事不跟他娘说,日后他娘从别人那里听到他们的事情,以着他娘的性子,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一想起他娘,林徽末蓦然想起了当初杨毓忻初到漪澜院拜访时,他家娘亲送出的见面礼。   那据说是传给长媳的翡翠镯子……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难怪他娘想嘱咐阿忻将镯子留给自己的媳妇,却不想他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镯子往自己手腕上套。当时他还笑话阿忻喜欢女人的首饰,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这心思够深啊。   林徽末苦大仇深地转过头,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杨毓忻。要不是这人可劲儿地撩拨他,他也不会在心动,更不会日日受到良心的拷问,为自己见色起意,竟然看上好兄弟这般无耻的行径而自责愧疚不已。   看看阿忻,他就完全没有半点愧疚地谋划着他!   他当时觉得自己是禽兽,但眼前这位,分明禽兽不如啊!   林徽末磨了磨牙。   杨毓忻却是被林徽末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旋即他一笑,恰如三月桃花盛开,压弯枝头。他凑过来亲了林徽末的唇角一下,凤眸微弯,琥珀色的眼瞳在微微眯起的时候就像是两泓秋水,好看极了。   林徽末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么好看的禽兽,谁能真跟他置气?   “阿末……”   他听到杨毓忻轻轻地说道。   “我不是女子,并不能为你孕育子嗣。”杨毓忻凝视着眼前的青年,缓声说道,“可我也做不到,让你近别人的身,让别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   林徽末瞠目结舌地看向杨毓忻,完全不明白杨毓忻为何提起这一话题。   他什么时候说他想要子嗣啊?!   “我的性格也不好。”杨毓忻细数自己的缺点,“占有欲强,哪怕我明白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有亲人有朋友是无从指摘的事情,但我看那些围着你的人还是不顺眼。”   “我总想着,要是你能够只看我一个人就好了。”   林徽末微微怔住,他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可是,阿末,你相信我。”杨毓忻握住林徽末的手,认真地道:“虽然女人不能有,孩子不能给,但从别的方面,我一定会尽全力来满足你。”   林徽末的嘴角忽然一抽,尽全力满足他?别的方面是指什么?!   他有些慌!   床笫之间,他真的不需要尽全力!   重点跑偏的林徽末有些惊恐地想道。   杨毓忻不知道林徽末已经想到了那个方面,他郑重地保证道:“一日三餐,我做的不会比那些女人差。量体裁衣,虽然我不会,但我会学!红袖添香,嗯,这个也不难。”摸了摸脸庞,杨毓忻有些不确定地道,“我长得似乎还行,应该不比那些姑娘差……”   杨毓忻其实对人的皮相并没有多少意识,也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有多出众。但他觉得林徽末十分好看,好看的,他的眉眼,他的唇角,他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得合乎心意。   无处不好。   杨毓忻认真地看向林徽末,一字一句:“我会成为让你拿得出手的道侣。”   林徽末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看着杨毓忻,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杨毓忻就是太好了,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无措,不敢想象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   还有——   他的有意,究竟是不想亲近的好友被别人抢走,索性自己占了眷侣的位置,还是他真的……林徽末自认长相不错,但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而且在林徽末的印象中,那些招男人喜欢的男子多是相貌精致,眉目如画的少年,他跟那些少年是两款长相,搭不上边。   林徽末在独处的时候认真地想了想,与杨毓忻过往相处的细节一一回顾,他忍不住去想,杨毓忻这份感情,是不是因为当初他是在杨毓忻最为落魄的时候遇到他,就像是戏折子里演的那样——落难的公子,农家的女子,两个本不该存在交集的人相遇,这或许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却不知是孽是缘。   不过,林徽末后来转念一想,哪怕当时的杨毓忻道基被销蚀殆尽,但“落魄”二字,他却是半点也没有看出来。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哪怕落入再不堪的地步,始终能够从容以对,生与死,灾与厄,那些都不足以将他动摇。   可真的什么都无法让他动摇吗?   林徽末想起了那几个梦境。   空荡的大殿,黑色的棺椁,絮絮的低语,还有恍若心死的杨毓忻……   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死穴。   林徽末的性格疏阔豁达,从来奉行得之他幸,失之他命,事关他自己的得失时,从来看得挺开,亦没有对某种事情执着到心生执念的时候。   他从炼气期就开始在外闯荡,哪怕他的性子很适合交朋友,但在利益面前,他不是没有被出卖过。他不是不愤怒,不是不难过,只是报复后,再一杯酒下去,他也就释然了。   虽然他被出卖了,可毕竟性命无忧,且早早地看出了那人的真面目。若是感情渐深,真当他是生死之交,再被出卖时,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是两说。   他还有知交一二,证明他做人还不是那么失败,别的也不必多介怀。   他家小弟说,这是没有遇到让他无法放手的人,所以他才能够说得这般洒脱。这世上痴男怨女无数,若是都能释怀,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当时林徽末大笑,说他这样活着挺好挺自在,还是别让他碰到那个会让他心生执念的人了。痴男怨女什么的,着实太过心累,不若一辈子潇潇洒洒,也算是一种圆满。   可事实证明,话是不能乱说的。   因为他遇到了杨毓忻。   从萍水相逢到一见如故,再到今日的泥足深陷,仿佛是为了惩罚他当日笑语,林徽末真切地品尝到了何谓不敢求。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不敢求。   原本只是当做最好的朋友,可以交付生死,可以付出所有,却不想有一日忽然醒觉,他竟然对挚友抱有另一种情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杨毓忻太好,会喜欢上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曾经被林徽末嘲笑的痴男怨女,应验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可林徽末的性格,注定了他选择另一种爱慕杨毓忻的方式。   越是喜欢,越是掩藏。   喜欢的花不一定要攀折,仰望的星辰不一定要攫取。   因为折下来的花终有一日会枯萎,攫取的星辰会从苍穹坠落,他并不需要伸出手紧紧握住他想要的,只要远远地,远远地望着,看着他亘古长明,这样似乎也不错。   在所有人都觉得星辰高不可攀的时候,唯有他才知晓,星辰的光芒是温暖,这一点点与众不同,已经能够让林徽末忍不住微笑起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准备遥望一生的星辰主动地投入他的怀里,将所有的光芒都送给他一人。   因为对这颗星辰而言,他不需要所有人的仰望,只需要那个人专注的目光。   林徽末的目光微怔,看着杨毓忻认认真真地问自己,如果他能够做到最好,他能不能只看他一个人。   真是有够霸道的。   不过,确实是杨毓忻才能说出来的话。   林徽末弯了弯眼眸,他不去想那些曾让他辗转反侧的梦境。   他不知道是谁曾让杨毓忻如此痛苦,但他在。   是杨毓忻自己选择撞在他手上的。   这般想着,林徽末抿紧的嘴角微微翘起些许,他抬手反握住杨毓忻的手掌,黑眸熠熠,认真地道:“阿忻,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待杨毓忻回答,林徽末自顾自地道,“从来没有好与不好,只要你是杨毓忻便够了。现在就很好,不需要什么改进。”   杨毓忻愣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徽末,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说,什么?”   林徽末歪了一下头,耳朵发烫,却是一派淡定地道:“说你很好,能有你这么好的道侣简直是我上辈子积德。”   杨毓忻呆呆地看着林徽末。   林徽末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心悦你啊,阿忻。”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禽兽和禽兽不如#   林哥哥(无奈摊手):这么好看的禽兽,谁忍心跟他置气?   林弟弟:哥,你就作吧,你就宠吧,早晚有你悔不当初的那一天。   boss:这个时候,我只需要静静微笑O(∩_∩)O~   ***   话说这段日子以来,林哥哥自己也有些懵。他觉得自己喜欢杨毓忻挺正常的,但杨毓忻看上他就有些奇怪了。林哥哥自认相貌英俊潇洒招小姑娘喜欢,但吸引到了杨毓忻这个汉子的目光就有些始料未及。而杨毓忻,┑( ̄Д  ̄)┍这长相妥妥男女通吃,男人看上他也不奇怪   谜之音:林哥,这些心里话你敢跟boss说吗?   林哥哥:啊……不敢= = ☆、第92章 1111   杨毓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凤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林徽末, 像是没有听到林徽末的话一样,一副混飞天外的模样。   “喂……”林徽末心中无力, 他这么认真地剖白心意,他就这个反应。   林徽末在杨毓忻的眼前摆了摆手, 不会是欢喜疯了吧?   显然, 他猜对了。   下一刻, 杨毓忻猛地伸出手臂,用力地将人抱在怀里,林徽末只觉得骨头都有些发疼了, 这是用了恨不能将他揉进身体里面的力道。   耳畔颈侧上印上了胡乱的亲吻, 属于杨毓忻的声音有些慌乱的响起, 带着狂喜。   “我、我太高兴了, 阿末,我心悦你, 只心悦你。别离开我, 别离开,否则我就毁了这个世界。我不能没有你,阿末阿末……”一迭声的呼唤,领口被蹭开些许,湿热的吻大有逐渐下移的架势,十足的狂热与贪婪。   林徽末傻住了,片刻后,唇齿都含到了肩颈处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忙挣扎起来,他抬手用力地拍着杨毓忻的肩背。   “喂喂喂,阿忻,你别在这里发疯啊。”   这里是散修盟议事堂外的回廊上,虽然人少,但不代表没有人路过啊。   林徽末有些气急败坏的拍打下,杨毓忻总算没有欣喜若狂地深入表达自己的狂喜之情,而是转头亲回了耳廓唇角,有些颠三倒四地道:“我立刻修书一封给父亲,还有掌门真人,你我的双修大典不能含糊,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   杨毓忻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起来,“谁敢打你的主意,我就杀了她!”   林徽末的嘴角抽搐,虽说他觉得自己现在有那么一点丢人,但阿忻会这么高兴,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阿忻他,原来这么喜欢他啊。   林徽末抿了抿嘴角,他得承认,他心底也是有些欢喜的。   他默默地抬手,揉了揉杨毓忻的头发。   这是一项壮举,是柔姨曾经提过的,无论是杨家家主还是柔姨他自己,无论是杨家老祖还是诸位长老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黑发间穿梭,唔,很好摸。   比真真,比榛子,都要好摸。   对比一下曾经揉过的毛发,林徽末默默道。   杨毓忻愣了愣,方才冲天的杀意登时一滞。琥珀色的凤眸眨了眨,杨毓忻倏地一笑,面上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更加亲昵地将头靠在林徽末的肩膀上,凤眸中波光流转,似乎还带着鼓励。   林徽末失笑,原本穿梭在黑发间的手指停下,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杨毓忻的头皮。   杨毓忻微微眯起凤眸,眼中笑意更甚。   林徽末忍不住又摸了两下,就像是一只美丽而凶悍的猛兽,有着锋利的齿爪和强悍的撕咬能力,所有人想要接近却不敢。但现在,这只猛兽却愿意在他面前袒露腹部柔软的皮毛,任摸任揉各种好脾气,还会发出被顺毛得很舒服的呼噜声……   林徽末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杨毓忻的耳朵上。   白皙的,宛如玉石一般的耳廓,看上去也很好揉的样子。   今天阿忻的心情好得很,他多摸两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林徽末蠢蠢欲动,不断摩挲着杨毓忻头皮的手指下滑,就在他准备向那只耳朵伸手的时候,他的后背忽然察觉到几道**辣的视线。   林徽末的手指僵住,他一开始还想着出门在外光天化日之下莫要太出格,可当阿忻对他露出这般神情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忍住……   林徽末慢慢地转过头。   果然,方才在议事堂的众位师兄师姐正站在堂口处,默默地看向这边。   林徽末:“………………”   感觉到紧贴着的身体僵住,方才在黑发间穿梭的手指也不动弹了,杨毓忻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看向堂口处。目光尤在凤潋溪的面上扫了一眼,冰冷的眼神中半点也没有对着林徽末时的温情。   凤潋溪的嘴唇动了动,眼眶倏地红了。她霍地转身,跑掉了。   不少人冲林徽末讪讪一笑,哈哈哈地转身走了,只当没有看到这相拥而立的一对。只内心却在疯狂地“卧槽”,那是杨毓忻?他们的眼睛没瞎吧?   众人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脸平淡实则耿直的微清珣和抱着手臂靠在门扉上的安于歌。   微清珣眨巴了一下眼睛,认认真真地看向杨毓忻,开口道:“恭喜长老。”美眸看向林徽末,同样认真地说道,“恭喜师弟。”   林徽末被微清珣耿直无比的话糊了一脸,怔了怔,伸手想要将杨毓忻的手扒拉下来。连连扒拉了两下没有成功后,林徽末只能以拥着杨毓忻的姿势拱了拱手,道:“多谢微师姐。”   杨毓忻看微清珣的目光顿时顺眼了不少,起码比凤潋溪要顺眼许多。他的下颌蹭了蹭林徽末的颈侧,而后冲微清珣点了点头,主动地道:“日后若想练手,可到天机殿寻我。”   微清珣的美眸登时一亮,嗓音顿时提高了不少,大声道:“多谢长老!”   微清珣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只剩下安于歌。   安于歌的手指轻点下颌,眼眸弯起,道:“手头实在没有能做贺礼的物件,这样吧,待得两位双修大典之上,师叔再给林师侄补上,如何?”   林徽末默了一下,师侄……   差点忘记这位的辈分非比寻常。   林徽末瞅了瞅一旁的杨毓忻,拱手行礼道:“多谢小师叔。”   安于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毓忻,道:“不客气,林师侄。”   杨毓忻心情好,也不介意安于歌在辈分上压了自己一头。他一笑,道:“待得双修大典举行之日,就劳安兄破费了。”   小师叔又如何,阿末愿意与他合籍双修才是正事。   *   虽说一开始就知道杨毓忻和林徽末入门之前就有交情,之后在楼船上发生的事情也能够瞧出两人关系的非比寻常,但天华门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会是这般亲昵。   道侣啊,虽说修真界中不乏有两位男修结成道侣的例子,但世家大族这等从来以血缘绵延的家族中,断袖却从来是禁忌。   虽说修士孕育子嗣,修为越高,越是艰难。但努力个几十几百年,总会有得偿所愿的一天。再者,不是还有侧室侍妾存在吗。只要广撒网,总能够捞回一两条小鱼来。   可这袖要是断了,那简直就是断了子嗣绵延的未来。   尤其,杨毓忻是四家之一太禹杨家的少主,未来的杨家家主。他这一断袖,基本上就是绝了杨家嫡系一脉。   这是足以引起杨家地震的大事。毕竟,杨毓忻资质之高,可谓是绝无仅有。他的后嗣,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哪怕不能青出于蓝,但诞生天灵根资质的几率不会低。   当年杨家众位族老就因为杨毓忻生母孕育他的时候未能够显露出孕育高资质子嗣的征兆就对杨家主施加压力,大力促成他与白家白晓月的婚事,为的就是保证杨家嫡系继承人的资质不逊于上一代,以免在今后数百年落后于其他世家。   结果杨毓忻和杨毓笑先后降生,杨家众老为了他们当初的选择,狠狠地得罪了家主,结果杨毓笑资质虽然不错,但在世家中只能算上平平,根本没有办法跟资质妖孽的杨毓忻相比。   这件事无疑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这些族老的脸上,只是,毕竟一个个都是修炼多年的老油条,虽然脸皮疼得厉害,但看到杨毓忻资质那么好,杨家的未来简直一片光明。即使明白他们算是得罪了两代杨家家主,纵是有白家在一旁敲边鼓,这些族老也没有再偏帮白晓月和杨毓笑的意思。   而且,杨毓忻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父亲当年的例子,这些族老们都想好了。哪怕少主似父,万一在选择道侣的眼光上也随了家主,看不上那些世家贵女,偏爱那些小门女修,他们也绝不会去棒打鸳鸯了。   有家主夫人和白晓月的例子在前,他们再也不敢迷信两个天灵根能够生出天灵根了。   只是,这些族老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杨家少主的选择更为极端出乎意料——他选择的道侣,连姑娘都不是,这特么还提什么后嗣传承了。   能让杨家众位族老哭瞎的真相尚未传到太禹仙境,但林徽末已经很有危机意识地将如何摆平杨家众人迎娶杨家少主的大事放在了日程上。   世家贵女尚不好娶,更何况他要娶的还是一族的少主。虽然杨毓忻拍着胸脯表示,这些事情全交给他就行,但这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推给他一个人。   林徽末认真地看向杨毓忻,这样太没有担当了。   杨毓忻被林徽末这般不容置疑的神情看得发怔,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顿时就进入了“阿末说什么都是对的,阿末说什么都是好的”昏君状态,笑弯了一双凤眸。他握住林徽末的手,坚决地表示,他只看上了林徽末,旁的人,旁的事,半点也入不了眼。   林徽末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扭头不去看杨毓忻,但耳根却烫得厉害。   自从两人表明过心意之后,他家阿忻就像是顿悟了一般,甜言蜜语那叫一个不要钱地乱洒,偏偏他毫无哄弄的姿态,一言一语皆认真至极,让他在两人的相处中越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林徽末深深地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的底线都要被榛子给啃没了。   就在林徽末万分纠结的时候,杨毓忻凑了过去,冲着他抿嘴一笑,凤眸中光彩熠熠,恰如三月桃花渐次盛开,好看极了。   “阿末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有一日,阿末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杨毓忻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论要求他什么,他拼了命也会办到。   他高兴,什么都好。   他不高兴,什么都不好。   倒是林徽末被他的话说得心头一窒,这样的话,话本戏折子里经常出现,但从杨毓忻那边听来,林徽末只觉得心惊肉跳,几乎是一瞬间瞪向杨毓忻,厉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杨毓忻一愣,有些懵。   阿末这反应不对啊,听到这样的肺腑之言,他不应该感动得投怀送抱吗?怎么还狂暴了!   就在杨毓忻有些傻眼的时候,却见林徽末一把抓住了杨毓忻的手腕,神情严肃极了,一字一句:“不要随意生死,阿忻,我不喜欢。”   生与死的界限太过残酷,他不想再看到梦中杨毓忻形销骨立的模样,也不打算自己变成那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乐傻了的boss#   牙疼的作者默默看:好想一棒子敲过去= =   #818那个真·牙疼·要死的作者#   打滚ing: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第93章 11111   杨毓忻怔了怔, 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反手握住林徽末的手,保证道:“好。那除了生死以外的大事, 我都听阿末的。”   杨毓忻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林徽末的眼眸,眼底是不容忽视的情意。   林徽末:“………………”要命, 这些话究竟是谁教给他的啊。   有些狼狈地扭头, 林徽末抬手抹了一把脸, 他低低地回了一声,“……哦。”   杨毓忻却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 道:“就这样?没有什么奖励?”   林徽末:“………………”   奖励个鬼!   林徽末转过头, 有些恼羞成怒地看向杨毓忻, 不说话。   “啧啧,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就在两人双眸相对, 一个暗含恼怒, 一个满是不满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慢吞吞地道:“似你等这般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难道就不能换个地方?海市的入口就这么大,你俩堵在门口谈情说爱,酸谁呢。”   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杨毓忻,完全忘记了两人正身在何处的林徽末面色一僵。   他们两人正在海市的入口。   天璟大世界有三大坊市,其一是位于九嶷山十二连-城, 其二为酆都鬼市,其三,便是这蜃楼海市。   蜃楼海市是海外修士和异族把持的坊市,坊市内交易的皆是广袤海洋所产出的异宝,类似于鲛绡蜃珠吉光片羽海心矿这类的宝物,都能够在海市中找到。   只是,与十二连-城不同的是,酆都鬼市和蜃楼海市不是哪个修士都能够进入的地方。前者是因为鬼市是由鬼修掌控,虽然鬼市上有不少让修士心动的宝物,但鬼市从来不欢迎人类的修士。   而后者则是因为蜃楼海市一直以来是被一只万年蜃蛟驼在背上,一年十二个月,只有一个月会停驻在一个地方。而蜃蛟的天赋能力就是吐蜃气,那些蜃气比起一般构造幻境的迷雾还要来得迷惑人心,没有些门道,蜃楼海市真不是谁都能够找得到的地方。   今年,蜃楼海市正好停留在东海海域之中。而散修盟的人有心与杨毓忻交好,便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他。   林徽末本不想来海市。   他们是奉宗门之命前来调查东海太合宗、长生门和蓬莱仙境发生的异状,并不是过来游玩,虽然他对海市相当感兴趣,但现在绝不是逛坊市的时候。   而杨毓忻本身对蜃楼海市并没有多少兴趣,海外珍宝虽多,但他对于宝物之流的需求并不大。   但他想到了林徽末。   就拿鲛绡来说。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鲛绡,是凡人眼中的仙衣,可望不可即,可遇不可求。但在修真界这边,想要弄到鲛绡却是很容易的事情,还能根据鲛绡的品质将其分为上中下三等。   下等的鲛绡最为常见,一般十块下品灵石就能够扯出一尺鲛绡来,多用作帷幔之类的遮挡作用。中等鲛绡十块中品灵石一尺,多被制成外袍,入水不濡。而上等的鲛绡极为少见,往往逛一次坊市都未必能够找出一尺来,可谓是千金难求,是制成法衣的最好材料之一。   若是从前,杨毓忻这种万事不上心,上等法衣也好,普通布衣也罢,从来一视同仁的另类大少爷,鲛绡的品质如何,从来不会是他考虑的问题。但现在,作为一个有了道侣的人,他是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堆在自家道侣的面前。林徽末如今这一身宗门配发的下等法衣,虽然他家阿末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件衣服却入不得杨毓忻的眼——根本配不上他的人么。   杨毓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海市上可能出现的上等鲛绡。   灵石不是问题。   还有能够炼成发冠的吉光片羽。   那种红鬃白底带纹的神兽皮毛有如玉质,稍加打磨就堪比上等玉石,由它炼制出来的发冠,能附带一丝水火辟易的属性,既可用作束发之用,又可当做护身的法宝。他父亲那里就有一只吉光片羽制成的发冠,挺不错的。   再有蜃珠,挑些品质极佳的蜃珠穿个珠串套在林徽末的手腕上,既好看,又能时不时用蜃珠里头的蜃气护身坑人。   一想到林徽末的本命法宝是他炼的,发冠是他做的,法衣是他缝的,护身法宝是他刻的,而林徽末这个人也是他的,杨毓忻就由衷感到了一种满足感。   都、是、他、的!   虽然来海市的根本目的是给林徽末买买买,但杨毓忻不可能这般直白地告诉林徽末,否则他根本不会来海市一步。   杨毓忻打出的旗号是在海市探听消息。   林徽末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杨毓忻的话很有道理。   海市一向掌控在海外异族手中,所谓异族,指得就是鲛人、翼族这样类人却非妖的种族。他们长年生活在海中,还能够沟通海中的妖兽,东海有什么变故,他们应该能够知道一些消息。   林徽末这才跟着杨毓忻来到海市。   只是,林徽末从前与杨毓忻相处的时候就亲近极了,黏黏糊糊的,看得林徽真眼睛都疼,也就林徽末自己没有意识,一直当他们是兄弟情谊深厚。如今他们两个成就半个道侣,黏糊劲儿比从前更甚,时常说着说着就自成一方天地,旁人都插不进去。   这一回,也不例外。   林徽末自己无知无觉,被别人这么一说顿时臊红了脸。他倒是没有将人推开蹭蹭蹭倒退几步撇清关系——他和阿忻的关系已经撇不清了——而是拉着人往旁边走了三步,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方才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蓝色锦缎绣云纹长袍的男子,就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光景,相貌生得俊美,剑眉星目,黑发被玉冠束得整整齐齐。他手中拿着一把黑底描金的折扇,刷刷刷地扇个不停,正在将他衣裳上萦绕着的浅紫色雾气拂开。   那些浅紫色的雾气就是蜃蛟吐出的蜃气。   因为海市一直以来都是随着蜃蛟的活动而不断变换着地点,海市外笼罩着的蜃气可谓是终年不散,影影绰绰的薄雾间,往往能够幻化出不同的蜃景来。那些蜃景就如同一面镜子,忠实地映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引动人心的脆弱,终于将陷入蜃景中无法自拔的人陷入海水中沉眠。   海市难寻,蜃气的功-劳不可忽视。   林徽末是闭着眼睛让杨毓忻带着穿过蜃气的。   换做平日里,林徽末一定不会选择这种近乎示弱的方式抵抗蜃气,但一想到那几晚梦到的情景,林徽末深深地觉得太不吉利——万一让蜃气偷到了他心中最恐惧的蜃景出来,他家阿忻一看,哎呦,这黑色棺椁旁边的怎么还有个自己?林徽末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穿过蜃气之前,林徽末不忘拉着杨毓忻严词警告了一番。   他完全相信杨毓忻能够心如止水地穿过蜃气而不激起丝毫蜃景,但架不住万一杨毓忻有心逗他故意让蜃气窥到什么。还好他家阿忻还是有底线的,通过蜃气的时候,林徽末虽然阖着眼睛,但一直耳听八方,很确定蜃气没有呈现出什么让人崩溃的情景。   站在林徽末身边,杨毓忻瞥了一眼那人,目光冷得厉害。   “唔?”被杨毓忻满含杀意地瞪了一眼,那年轻公子非但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刷地一下展开折扇,挡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浅茶色的眼眸。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拖长了声音,慢吞吞地道:“这么俊呢,难怪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些把持不住。好吧好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年轻公子长吁短叹,目光幽幽,竟似有些羡慕地看向林徽末,小声道:“要是我家那口子肯跟我卿卿我我,我一定也不管是不是光天化日了。”   林徽末:“……”   杨毓忻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打扰他和林徽末说话的不速之客,凤眸微眯。   修为,看不出来。   是高于他,还是身上带了能够隐藏修为的法宝?   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人,杨毓忻伸手握住了林徽末的手,道:“先进去吧。”   林徽末虽然自认脸皮挺厚,但也被这人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就点了下头,跟着杨毓忻往海市的入口走去。   还没等迈开步子,那个年轻公子倏地闪在两人身前。他靠在海市入口前的巨石上,神情困顿,懒洋洋地道:“哎等等,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两人双宿双栖,我自个儿形单影只,两位就行行好,逛海市的时候带我一个吧。”   林徽末死鱼眼看向他,这人刚才不还控诉他和阿忻刺激他吗。怎么这会儿反而要跟他们一起行动了?   林徽末虽然爱交朋友,但这种不知底细直接窜出来攀交情的人,林徽末还是具备相当的警惕心的。闻言,林徽末很是委婉地道:“恐怕有些不方便,我和……”看了一眼杨毓忻,林徽末抿了一下唇角,“我和内人有要事在身,并不方便与阁下同行。”   很轻易地被一句“内人”取悦到,杨毓忻原本冷彻的目光顿时开始回温。他看向林徽末,琥珀色的凤眸中一片柔和,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年轻公子小声地“嘶”了一声,顿时有种眼睛被刺痛的感觉,心中不禁浮起一丝郁闷来。他对着林徽末看了又看,目光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探究意味——那个白衣男人一看就是冷心冷情孤傲至极,真是半点也不像是会跟别人结成道侣的。可他偏偏就有这么一位道侣,还被那人的话语轻易地勾起了情绪,为之喜而喜忧而忧。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年轻公子看向林徽末的目光有如高山仰止,满满都是敬意。   想起了某个从来不屑回应他感情的某人,年轻公子捏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一扫方才的慵懒漫不经心,目光熠熠,满含向着林徽末学习的斗志,声音铿锵有力地道:“方便方便方便的。这蜃楼海市一向把持在海外异族手中,没有修士会在海市里头挑事,除非他们准备一辈子不靠近大海。我不是坏人,就是想在海市里头挑一件宝贝讨好心上人的普通人。”   “这样吧。”年轻公子折扇展开,刷刷地扇着风,异常热切地道:“你们在海市的花销,都包在我身上,如何?”   林徽末断然拒绝道:“多谢阁下美意,还是不必了。”   杨毓忻微微颔首,对林徽末的意见表示赞同。   下一刻,那个年轻公子就哭丧着脸,一脸的悲痛欲绝,道:“我是真没有恶意,我、我就实话说了吧。”他倏地攥紧手指,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几道裂缝出现。   “我追求了我那心上人一百多年,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但她宁愿跟那些……”他的脸色瞬时扭曲了一下,浅茶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真切的杀意来,但这丝杀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林徽末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杨毓忻却微微眯起凤眸,眸光锐利。   年轻公子“咯吱咯吱”地捏着折扇,一脸的幽怨,道:“这回她生辰,我就想着找些好东西讨她欢心,类似的宝贝我每年都送,这都送了一百多年了,她始终也没瞧上哪个,更别提对我另眼相看了。”   真是气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被基情闪瞎眼又被迫吞狗粮的路人甲#   路人甲:泥垢,路人也是有尊严的!!信不信等我追到媳妇,天天跑你们两个面前显摆………………好吧,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QAQ   *****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么么哒   谢谢亲们的关心QAQ,我现在的状况里,嘴里的肉都肿起来了= =吃东西的时候都疼死了TAT不吃饿,吃了疼,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_(:з」∠)_ ☆、第94章 111111   他有什么不好?   年轻有为脸俊修为高, 族里不知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可他从一百年前, 整颗心就掉在了她的身上。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   他可以不介怀她曾经所有, 为什么她就不愿意给他哪怕一个机会呢?   眼见着这人一身怨气几乎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厉鬼正在作恶。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 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从方才就盘桓在他心头的问题。   “那个, 你家那口子和你心上人……是一个人?”   年轻公子眨了眨眼睛, 道:“当然是一个人。”他按住心口,郑重其事地道:“此生此世,这颗心, 只会为她而跳动。”   “哼。”杨毓忻对于这个胆敢拦路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 冷冷道:“原来只是单相思而已。”   年轻公子面无表情地瞪向杨毓忻, 一字一句:“单相思又怎么了?只要用情深, 单相思也能够变成两情相悦!现在是心上人,等我登堂入室了, 她就是我家那口子!!”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 对于这个折腾了一百年始终锲而不舍的人多了几分敬意。抿了一下嘴唇,林徽末问道:“所以,你究竟想跟着我们做什么?”   帮忙追人?   不不不,他对于自己稀里糊涂地得了他家阿忻“芳心”一事还有些懵,颇有种撞大运的感觉。   一听林徽末这话里有些松动,那个年轻公子立刻两眼放光,忙道:“绝对不是麻烦事。就是我家心上人过生辰,这一回的生辰礼, 麻烦你这位道侣帮忙挑选一下。”   林徽末:“啊?”   林徽末一脸懵逼,让阿忻帮忙挑生辰礼?   “对对。”那人忙不迭地点头,道:“美人总是有共同语言的,我家心上人就跟你家这位一样,都是绝世大美人。要是你家这位看得上眼的,她一准儿也能看上几分。”   那人俯身就是深深地一揖,恳切地道:“麻烦两位了。”   林徽末下意识看向杨毓忻,杨毓忻则微微皱眉,显然对于此人的请求不感兴趣,张口就想要拒绝。还是林徽末觉得他追求了一百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着实可敬可叹,他动了动手指,挠了一下杨毓忻的掌心。   杨毓忻顿时就将这个碍眼的家伙抛之脑后,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很是慎重地开口道:“要是阿忻挑的东西,你那心上人还是不喜欢呢?”   那人连连摆手道:“那也不是两位的问题,最多我这一回多挑几件。”   林徽末看看杨毓忻。   杨毓忻这会儿哪里会不明白他家阿末已经被这人说服了几分,与其跟这个修为不明的家伙在海市外纠缠,还不如快点在海市里头挑件东西将这人打发走,反正灵石也不需要他们付。   这么一想,杨毓忻也就答应了。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手中黑底描金折扇一展,刷刷地给两人扇风,笑嘻嘻地道:“在下古兰溪,还未请教两位大名?”   “林末,杨忻。”林徽末毫不犹豫地给两人报了假名。   古兰溪刷刷地扇着扇子,口称“林兄”、“杨兄”。   三人同时进入海市之中。   蜃楼海市之中,薄雾弥漫,一眼望不到尽头。以着修士的好眼力,也只能够看到百米以内的一切,更远一些的已然淹没在雾气中,影绰朦胧。   虽说蜃楼海市作为修真界三大坊市之一,听上去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内里流通的宝贝都是四海之内的珍宝,陆地上鲜少见到。可实际上,海市的内里构造相当质朴,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物,完全就是一个个地摊首尾相连组成的。只是,地摊上的宝贝能够晃瞎初入海市之人的眼睛。   而地摊的摊主,只有小部分是海外修士,绝大部分都是异族。   就拿海市入口旁的这个摊位来说吧。   这个地摊约莫一丈见方,上面摆着不少海草、不,是海生仙草。还有蚌壳之类的玩意儿,仔细一看,蚌壳黑中带蓝,泛着莹莹灵光,根本不是普通的海蚌,反而更似矿石。再看看摊主,只见两片硕大的贝壳张开,一个蓝发蓝眸,耳廓带鳍,手指带蹼,下身拖着长长蓝色鱼尾,五官妍丽近乎妖冶的女子斜靠在贝壳上,一手轻抚口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眼角沁出细小的泪珠,啪嗒一声落在摊位上,就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来。   这家地摊的摊主,是一位鲛人。   据说十万年前,天地浩劫降临之前,世上有妖修横行,妖丹三转之时便可化作人形。   彼时,人妖不两立,正魔不对付,可谓是三足鼎立。   但在天地浩劫之后,世上只有妖兽,再无妖修。似鲛人、翼族这等生而异于常人却也非妖族的所在,便被统称为异族。   这个蓝尾鲛人懒洋洋地抬眸看了看,似乎是想要瞧瞧站在她摊位前的几位客人,却不想,这么一看,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倏地一亮,直勾勾地看着杨毓忻,蓝色的鱼尾啪啪地甩了两下。   蓝尾鲛人托着下颌,目光眨也不眨地看向杨毓忻,口中道:“这位客人,可看上了什么东西?半价哦~”她的脸忽然红了红,似乎有些羞怯,却语出惊人地道:“便是看上奴家,也可以带走哦。”   原本饶有兴致看着摊位上的林徽末倏地黑了脸,看了一眼这个含羞带怯却饱含期待看向杨毓忻的鲛人,他陡然想起从《异物志》看上的有关鲛人的记载。   鲛人,除了能够泣泪成珠,水织鲛绡以及御使鲛鲨以外,还是相当耿直的颜控,不论男女,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存在。而且,别看鲛人长得娇娇弱弱,其实相当凶残。如果答应了他们相守却没有做到,拽到海里淹死没商量。   这世上从不缺少守着心上人尸体过一辈子的鲛人。   林徽末毫不犹豫地挡在杨毓忻的面前,义正言辞地道:“抱歉,他已经有主了。”   “啊?”蓝尾鲛人皱起眉,她咬着指甲,蓝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失望,喃喃道:“已经有主了吗。”   蓝尾鲛人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她啪地一下躺倒在贝壳里,抽了抽鼻子,委屈地道:“祝你们幸福……”   林徽末面上微红,却强自淡定地颔首,道:“多谢。”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心中愉悦。   而站在一旁却被两人一鲛同时忽视的古兰溪深呼吸,这种酸了吧唧的感觉,一定不是嫉妒。   他年轻有为颜俊修为高,最重要的是一心一意矢志不渝,早晚有一天能够抱得美人归。现在的形单影只不过是为了日后的幸福美满做铺垫而已,他是一点都不羡慕前面这两个狗男男!   没有忘记之前拿来搪塞林徽末的借口,杨毓忻装模作样地蹲下身,向这个蓝尾鲛人打听最近东海发生的事情。   蓝尾鲛人虽然刚刚夭折了一段还没有开始的感情,但美人在前,即使她很想找个地方哭一哭,却也坚强地爬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回答杨毓忻的问题。   古兰溪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的折扇,直将这把黑底描金折扇捏得扇骨又断了两根。他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林兄。”   林徽末看向古兰溪,眼带疑问。   古兰溪踌躇了一下,没忍住,问出了他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   他悄悄指了一下杨毓忻,低声道:“林兄啊,我那位心上人的性子跟杨兄倒是有几分相似。我就是想知道,林兄当初是怎么追到杨兄的?”古兰溪眼巴巴地看向林徽末,“兄弟啊,帮忙支个招呗。”   林徽末:“………………”   古兰溪目光忧伤,幽幽地看向林徽末,语气哀怨:“不然,兄弟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怎么支招,他不会啊。他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杨毓忻究竟是怎么看上他的。   “林兄……”古兰溪还待再说什么,却见一只手伸过来,将林徽末往旁边一揽,那张盛极了的面容上浮起一丝针对他的冷笑,目光更是冰冷锐利,仿佛在说——离他的人远一点。   古兰溪深呼吸,他忍。   林徽末若无其事地挠了一下红透的耳朵,很平淡地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并无。”杨毓忻道,“这个鲛人是跟着海市从南海过来的,并不知道东海最近发生的事情。”   两人说着话,继续往海市深处走。   摊位上摆放着的东西越发琳琅满目起来。   杨毓忻随意扫了几眼,忽然抬手指了一下一边的摊位,道:“那个看上去还算不错,就那个吧。”   林徽末顺着杨毓忻的手指看去,却见一方摊位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里头,一棵足有一米高,周身血红色的珊瑚格外显眼。   海市里面,除了会卖一些修真界难寻的宝贝以外,一些徒有美色只能够当做摆设的玩意儿也不少,这棵血珊瑚便是其中之一。   古兰溪探头过去,眨了眨眼睛,道:“就这棵普通的珊瑚?”   杨毓忻颔首,道:“看上去还不错。”   古兰溪有理由怀疑,这个杨忻是故意拿普通的东西搪塞他。但想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古兰溪掏灵石将那棵珊瑚树买下。他转头刚想说什么——比如说道谢,顺势请客什么的——却见杨毓忻拉着林徽末已经走没影了。   显然,当初答允的事情完成后,杨毓忻连客套都懒得做,迅速地将他甩掉了。   古兰溪捧着血珊瑚树,一脸无语。   片刻后,古兰溪耸了耸肩,一面将珊瑚树往纳戒里头放,一面小声咕哝道:“算了,要真是那个人的话,总会有再相见的机会。要是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们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反感就糟糕了,啧。”   而被杨毓忻拉着走远的林徽末却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   感觉到林徽末脚步的迟缓,杨毓忻有些不解地看向林徽末,关切地道:“阿末,你怎么了?是看上什么了吗?”   林徽末一言难尽地看向杨毓忻,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原则性的大错误。   那个古兰溪让阿忻按着自己的喜好帮忙挑选生辰礼,那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阿忻对那个血珊瑚也是心仪的!   而他却任由古兰溪买下了杨毓忻的心头好,由着他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林徽末抹了一把脸,先坚强地回道:“我没事。”然后反手拉住了杨毓忻的手腕,开始挨个摊位地看。   亡羊补牢为迟不晚,再找找,一定要再找出一棵血珊瑚!   杨毓忻不知道林徽末就这么一会儿就想了那么多,但他看了看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勾了勾唇角。   希望阿末晚上也能够这么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路人#   boss:信你就有鬼了= =   路人甲:跪求兄弟支招,这种冷美人究竟是怎么追到的?!   林哥哥: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boss:东西挑完了,总算将人给打发了   林哥哥:QAQ   boss:怎么了这是!   林哥哥:以着阿忻的眼光挑东西,挑到的必然也是阿忻喜欢的,我肿么刚才木有想到这一点TAT   boss:么么哒,我的心头好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第95章 1111111   与此同时, 东海某处。有人倚靠在礁石上, 凝眸看向水面倒映着的自己。   白皙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凝脂一般的脸庞,抚过如画的眉眼,动作精细得如同正在摩挲着精致的工艺品。片刻后, 她放开手, 由衷地感叹道:“这小丫头长得挺好看的。”   “好看?”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满满的不屑一顾,“就这没壳没螯的,好看个脑袋。老三,你这才披着这张皮几天, 就被屎糊住眼睛了?”   “你放屁!”女子霍地转头,横眉冷目地瞪着身后的铁塔似的大汉,怒道:“你才被屎糊住了眼睛, 不会说人话就闭上你的嘴!”   大汉哼唧了一声,嘟囔道:“老子本来就不会说人话,就你非得让老子说人话。”   女子被那人的话噎了的倒仰, 手指颤啊颤地指着那个大汉, 精致的脸蛋一阵扭曲, 白皙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大汉不明所以地看着越是恼怒面色越发苍白的女子,眨巴一下眼睛,十分无辜地道:“老三,你这是又怎么了?”   女子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跟他计较来计较去, 纯属就是给自己找气受。   却不想,大汉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彻底引爆了女子的怒气。   “该不会是吃撑了吧?都告诉你少吃一点,原形都走形了还吃吃吃。”   每次奋斗在吃货第一线的大汉一本正经地抱怨着。   女子只觉得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咯嘣”一声断成了两截,她的瞳孔和眼白倏地变成了纯黑色。她咬牙切齿地瞪向大汉,抬手按在了颈侧的位置,粉色的指甲直接□□了皮肉中,没有流血,只是透出些许白色来。   就在女子作势摆出一个“撕扯”的动作时,一个异常冰冷沉静的声音响起:“好了,都闭嘴。”   女子的动作僵住,面上阵青阵白。倒是大汉一脸天然地转过头,大声道:“大哥!”   女子咬着牙瞪了大汉一眼,眼眶中的纯黑色褪去,化为之前纯净的黑与白。她拢了拢鬓发,低声道:“大哥。”   被两人唤作大哥的是一个相貌普通但气质儒雅的男子,他冷淡地看了一眼两人,道:“有时间讨论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出去看看,能不能再抓几个人过来。”冰冷的目光梭巡着铁塔似的大汉以及娇弱娴静的女子,吐出的话直接让两个人僵住了。   “若是七日之内不能收集到足够的血气精华,我就拿你们两个来生祭。”   大汉和女子同时打了个冷战,他们大哥说话从来一言九鼎,说生祭就不会是死祭。   两人立马指天发誓表决心。   “大哥,您放心好了,我出马,一定手到擒来。”   “没错没错,老三虽然蠢了些,但骗那些人类家伙上十分有心得,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女子冷冷地看向大汉,而后忍耐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三个,谁呆傻,自有定论,不是这个傻大个随便就能甩的锅。   她就搞不明白了,明明他们三个出自同源,诞生时间不过前后脚,为什么他们大哥如此威严,她如此聪慧,中间这个老二就各种呆傻?那些人类说什么“二愣子”,看来排行老二真不是什么好事。   女子不知是无奈还是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还好她晚诞生一步。   老三在怎么说也是比老二强的。   面对两人言之凿凿的赌咒,男人仍旧一脸淡漠,片刻后,他冷冷开口道:“有天华门的人来海上了。”   此言一出,大汉和女子的表情同时变了。两人的眼眸同时变得漆黑,身上杀气四溢。   “天华门,嘿,天华门……”大汉将手指捏得嘎嘣嘎嘣直响,桀桀怪笑道:“好极了,天华门的人来了,老子要撕了他们的皮,一点一点将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女子没有说话,只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胡闹。”男人冷淡地道,“听说天华门的人来了就乱了阵脚,若是万剑宗的人一同来了,你们是继续收集血气精华以图打开结界,还是跟那两派的人死磕到底?”   男人不满极了,一个两个就是拖后腿的存在。要不是这一回就他们三个出来了,无论这两个哪个失了手露了底都可能将他们的计划给毁了,他是真的懒得理会这两个废物。   大汉和女子顿时抖了抖,立刻表示:“自然是大事为重。天华门,等吾主脱困囹圄,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天华门!”   “没错没错。”   男人掀了掀眼皮,冷道:“员峤仙境的人就在附近,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不用不用。”女子立刻起身,她飞快地将发髻扯乱,又从袖中掏出把匕首,毫不迟疑地给自己身上来了几刀,就连方才还有些陶醉的漂亮脸蛋都不忘划上两刀。   下刀之干脆果决,一看就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   鲜血,顺着刀口淌下。   顶着鲜血肆意流淌的脸蛋,女子却笑得张扬,道:“大哥,您就瞧好吧。员峤仙境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   天华门,天枢殿。   林徽真要疯。   他僵着脸,看着坐在天枢殿里头的朝云峰峰主珂罗月和她的小徒弟杨毓笑,林徽真的心中无语泪流。   杨毓笑,虽然林徽真觉得自己很无辜,但是阴错阳差之下,他已经无可避免地大大地得罪了这一位,恨不能上天入地地躲着他,偏偏他自己竟大剌剌地上门来了。他若是自己上门的,林徽真还能够打着闭关的旗号避而不见,可问题是,珂罗月也来了。   堂堂朝云峰的峰主,化神期的大能,就这么闲?   林徽真半点也不信她是来拜访他师祖离祁真人的。   毕竟,以着离祁真人在天华门的身份地位,想要上门之前都得送拜帖。若是她提前送了拜帖,自然也就能够知晓,他那位正道第一人的师祖,眼下并不在天枢殿。   师祖不在,师父安于歌去了东海,偌大天枢殿就林徽真一个能管事的。没奈何,林徽真不敢就那么晾着珂罗月,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接客。   看着眼前的杨毓笑温文尔雅地笑着,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温和,林徽真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说杨毓笑不记恨他这个躺枪的,谁信?   林徽真僵着脸偷偷瞄了一眼珂罗月,好吧,朝云峰的峰主就相信。   珂罗月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美艳动人的脸上浮起清浅的笑容来,温声道:“既然小师叔不在天枢殿,本座也不便多停留。”   林徽真心中一动,眼中顿时流露出期待来,快走吧,快带着你的小徒弟走吧。   想要寻仇报复什么的,拜托去找正主啊。   他就是一个无辜的,倒霉的,过了气的前任主角而已。   却不想,下一句,就给林徽真来了个晴天霹雳。   “林师侄,本座这小徒儿,杨毓笑,往日里在朝云峰也没有什么同龄玩伴。你若是有空闲,不妨带着他好好走一走。”   林徽真:“………………”   美人,你是认真的吗?   同龄玩伴?   他和杨毓笑?   谁不知道杨毓笑就比杨毓忻小了半岁,跟他差了足足十四岁。虽说跟别的动辄几十几百的师兄师姐们,这个年龄差已经很小了。但在林徽真这里,三年一个代沟,他跟杨毓笑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啊。   林徽真十万分地想要拒绝珂罗月的建议。但想到这位的身份脾气,林徽真默默将泪水咽下,看向杨毓笑,口中道:“嗯……只可惜天枢殿没有什么好景色,恐怕会让杨师兄失望了。”   求不停留!   杨毓笑却是一笑,道:“无妨,本就不是为了观景而来。”杨毓笑彬彬有礼地解释道,“素闻林师弟天资悟性出类拔萃,杨某更想与林师弟论道切磋一番。”笑着看向珂罗月,“师尊疼我,才带着我前来叨扰,林师弟勿怪,勿怪。”   林徽真: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扯了扯嘴角,林徽真有些不确定地想道:在天枢殿的地盘上,这个杨毓笑哪怕再恨他,应该也不会对他下黑手吧?   林徽真心中郁卒,平日里对师祖避之不及,偏偏最需要师祖保护的时候,他却不在天枢殿。   这样的师祖,要来何用?!   还不如他师父呢!   在珂罗月温柔的注视下,林徽真是硬着头皮将杨毓笑带到了自己住着的偏殿里。他实在是对杨毓笑笑不出来,只能将他觉得所有能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地摆出来,点心茶水堆了一桌子。   林徽真发自内心地希望走完招待的过场之后,杨毓笑能够识相地跟着珂罗月离开。只要他们人一走,他立刻闭死关,不到融合期不出关。相信这样,即使珂罗月再上门,他不露面,应该也不算是他怠慢吧?   杨毓笑捋了捋袖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天真而纯粹,仿佛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年,跟杨毓笑那张堪称丰神俊朗的脸真是半点也不相配。   林徽真的身体一僵,他难以形容自己看到这个笑容时自己心中的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不,并不完全是照镜子,那是相似的两个灵混套着不同的皮囊,面对面时,足能够让人四肢五骸里泛起寒意。   “你……”林徽真的声音干涩,下意识按上手腕上伪装成护腕的玉阆仙府。   杨毓笑就像是没有看到林徽真这满脸的戒备一般,他逐渐敛去面上的笑容,他看向林徽真,目光犹如看向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   杨毓笑托着下颌,慢吞吞地道:“虽然有些抱歉,但是,林徽真,你就安心地去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倒霉的林弟弟#   林弟弟:每天在_(:з」∠)_从未被超越 ☆、第96章 11111111   林徽真手下用力, 下意识想要催动玉阆仙府。然而,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 玉阆仙府竟然没有回应!   往日里只需他一念就能够启动的仙府, 此刻就像是死了一般, 仿佛手腕上的护腕只是普通的精铁护腕,根本不是仙器级别的仙府。   “为、为什么?”林徽真咬了咬牙, 一面死命地催动仙府,一面强自镇定地开口问道,“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是朝云峰嫡传, 我是天枢殿嫡传,你若是对我下手, 纵是你师尊珂罗月也保不住你!”   林徽真是半点也不怀疑杨毓笑的杀意, 他就是有一种感觉,杨毓笑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你我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仇怨。”眼见着林徽真与玉阆仙府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割断, 区区筑基后期的林徽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对他百依百顺的师尊珂罗月就在天枢殿的正殿中, 可能护着林徽真的离祁真人恰好不在天枢殿。   天赐之机。   无比确定林徽真就是瓮中之鳖,杨毓笑一扫接连在杨毓忻那里折戟的不悦,笑盈盈地看着砧板上的林徽真,道:“只可惜,你运气比我好。而我想要好运气,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林徽真咬牙切齿,忍不住在心里爆起粗口——特么的, 这个杨毓笑怎么这么狂,竟然在天枢殿的地界上就想对他下手。而可恨的是,他竟然还快成功了。   这就体现了天枢殿从来一脉相传,连长老都没有的弊端了。   一个离祁真人固然能够碾压其余诸峰,但他若是不在,林徽真连找个求救的人都找不着。   所以,束手就擒?   林徽真磨牙,做梦!   玉阆仙府沟通不能,但他还有点蕴千追四件半仙器……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徽真竭力保持着冷静,张口问道。   先是玉阆仙府,再是点蕴千追四器,虽说他当日契约这么些仙器半仙器有绝大部分都是运气所致,但他与这些法宝之间的联系却不是谁能够说隔绝就隔绝的。   “自然是因为——”   杨毓笑笑盈盈地看向林徽真,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林徽真的面前,抬手就按在了他的额头上,轻飘飘地吐出让林徽真心胆欲裂的话来。   “这些仙器的用法,我比你熟啊。”   林徽真:“!!!”   能比林徽真这个主人还要熟悉这些仙器的,莫非是天海小秘境内遗迹的主人?   林徽真抬手格挡,想要击开杨毓笑的手掌,却不想,他是手掌还没有触及杨毓笑的手腕,他紫府识海忽然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那种仿佛灵混被撕扯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尖叫出声,但下一刻他的喉咙里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林徽真睚眦欲裂得瞪视着眼前的杨毓笑,这种蔓延四肢五骸的痛楚令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但痛苦之中,林徽真的心底却泛起一丝茫然。   这种灵混被撕裂,被挤压,被一点点褫夺原本属于他空间的痛苦,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杨毓笑抬手禁了林徽真的声音,虽然有珂罗月相护,但毕竟是天枢殿的地盘,做坏事要低调。   低调地强行夺舍着林徽真的身体,杨毓笑看着他个人属性面板上,不断向上跳跃着的数字,咧了咧嘴角。   别的不说,干掉一个主角所带来的气运值,比起打脸那些炮灰,或是睡那些女主女配要高得许多。有了这些气运值加身,他能够一口气冲到元婴期。   而且,顶替了林徽真的身份,他和杨毓忻的关系就能够进一层,下黑手也能够方便许多。   就在杨毓笑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林徽真顶替的时候,属性面板上不断上涨的数字忽然停滞下来,然后在杨毓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数字忽然一掉千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毓笑在惊呼失声,却不想,下一刻,一个刺耳至极的痛苦尖叫声却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饶是杨毓笑干这种强行夺舍的事情算是熟练工,也被这尖叫声吓得手掌一抖。   这还不算完。   杨毓笑正有些发懵的时候,他按在林徽真额头上的手掌上猛地传来一股大力。猝不及防间,杨毓笑整个人被掀翻出去,手臂的骨骼发出接连不断的咯嘣声。   杨毓笑捂住手臂,惨叫出声。   然而,痛的不只是骨折不知多少段的手臂。   源自于灵混的痛楚泛起,那种仿佛整个灵混被一点点撕裂的痛苦让杨毓笑彻底放弃了装相,疼得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满地打滚。   而失去了杨毓笑桎梏的林徽真则双眸失神,整个人软倒在地,冷汗将他整个身体浸透。   但林徽真的身体之上,一个巴掌大小,筒车模样的法宝却腾空而起,伴随着咔哒哒的转动声,黑色的光芒洒在杨毓笑的身上,接连不断的痛苦渐次加深。而与之相对的,是不断洒在林徽真身上的乳白色光芒以及他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和逐渐舒展的眉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杨毓笑疼得浑身打颤,这还是跟他走过不少世界的系统勉强分出一点力量才将他的神志给抢救出来。杨毓笑的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那个筒车是什么鬼!!”   这就是被强行夺舍的痛苦吗?   疼死他了!   不是说他已经将林徽真身上的仙器全部禁锢住了吗?!   杨毓笑脑海里的声音变得虚弱了很多,断断续续地道:【那、那不是仙器,是、是半源器……因果、因果律令的半、半源器,能够、能够反弹一切攻击……】   杨毓笑目瞪口呆,几乎顾不上身体灵混上的痛楚,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林徽真身体上方那灰扑扑的筒车,眼神既是贪婪又是忌惮。   何谓源器?   众所周知,法宝有法器、宝器、灵器、仙器和神器之分。   法器和宝器较为常见,灵器少有,仙器罕见,神器更是伴随着神族消隐而不现于人间。   但这些法宝只是根据这一方世界划分出来的。   杨毓笑是轮回者,灵混绑定着名为系统的存在,他们辗转于多个世界,用着各种方法来掠夺那个世界的气运。曾经的姓名与过往,杨毓笑早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便已经舍弃,他不是那些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现在的生活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好。   是的,没有什么不好。   作为走种马后宫流的系统宿主,他就像是天生吃这碗饭一般,打脸撩妹的技能浑然天成,而他本人也不觉厌倦,很是乐在其中。而随着他等级的升高,他每个世界里头从系统买来的身份也越来越高,从普通的炮灰路人甲到后期的男配主角,任务做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直到《仙道至尊》这个世界!   主角的人设算是被他玩烂的那种,在林徽真进入天海小秘境的前一夜夺舍了这部小说的主角,他已经规划出了未来几百年自己的行动计划。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完全贯彻了主角各种光环,男配各种苦逼,反派各种碾压以及妹子各种思慕的主旨。   可偏偏,这个世界里头却有一个名为杨毓忻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存在。   要不是他明确自己夺舍的身份是白纸黑字标明了的主角,要不是每次魔道那边的攻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半点事没有反而能够从中获益,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不是魔尊魇皇!   他原本将这个世界的剧本设计得那么完美,他甚至有希望在五百年内就达成仙道至尊的成就,卷走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气运。可偏偏就因为一个杨毓忻,不仅从前付出的种种成了泡影。   而为了抵消他上一回任务失败带来的损失,他账户里头大把的积分转眼就缩水成了个位数,以至于重刷这个世界一回,他选择的身份只能是炮灰路人甲,眼睁睁地看着林徽真一出现就卷走了玉阆仙府和点蕴千追四器。   哪怕是轮回者,有时候看着大气运的主角也只能够干瞪眼。   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是与众不同的,这些不同,不止体现在他们初始的高气运值,还有他在不断巧遇机缘下,他的气运值也会随之增长。   而普通人,气运值却是一生不变。   他可以负责地说,想要掀翻一个有着大气运的主角,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要不是身为轮回者的他开了挂,能够通过打脸和收后宫来增加自己的气运值,还有攻略在手,掌握先机,单一个坑害主角就得被世界法则给有意无意地坑死。   他轮回至今,未尝一败,而上一世,是他等级升到了足够高度,终于不必再草根起家,夺舍了主角的身体。可偏偏在他任务完成度90%的时候,坑在了终极大反派的身上。   一想到当日的情景,他就想要骂娘。   说好主角才是世界气运最高的人呢?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气运值堆到了90,已然是他经历世界的巅峰值。结果,他终于跟反派大BOSS,那个魔尊魇皇面对面的时候,修为不必说,那是渡劫后期,只一次九九天劫就能够渡劫飞升。   按照以往的经历,跟主角作对是相当坑自己气运的,他自认跟魔尊多死磕几回,他在九九天劫之下一准儿会陨落,毫无悬念。   可特么的,为什么在系统的显示下,魔尊魇皇的气运值竟然是三个问号?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饶是系统也检测不出他的气运值是多少!   系统测不出气运值的存在,饶是他走了不下百个世界,也不曾遇到过。   然后,他的任务就折在了魔尊魇皇的手上。   而现在,他是好不容易才觑到了机会,向系统那个周扒皮赊账才换来的再次夺舍主角的机会。可尼玛,林徽真身上竟然不只有仙器,竟然还特么的带着源器!!哪怕只是半源器,那也是远胜于神器的存在!   他只觉得全世界的恶意冷冷地拍在脸上。   勉力撑起身体,现名杨毓笑的轮回者一面咳着血,一面联系受创不轻的系统。   “快,快点将那个半源器控制住,我必须现在就将他夺舍。否则,后患无穷。”   【没、没办法……】系统的声音异常微弱,断断续续地道,【无法……压制……半源器……】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剧情被立刻反转的某宿主#   杨毓笑:我靠,不是仙器吗,怎么回事半源器!!尼玛这个林徽真究竟是什么运气!!!   系统:QAQ我不造啊   林弟弟:zzzzz……   ┑( ̄Д  ̄)┍就怪少谷主炼制的法宝太过给力= =   话说,同是系统,但是杨毓笑这系统跟雨哥那系统不是一挂的= =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还不走正道   话说,为什么boss气运值辣么高但还是死了情缘呢,那是跟有些天生大富贵各种顺的人却是个天煞孤星一个道理了。因为他命太好,别人的命不够硬却跟他在一起,会被克哒= =   ***   23:59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ギルオズ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么的地雷,(づ ̄ 3 ̄)づ ☆、第97章 111111111   杨毓笑疼得恨不能立刻就昏过去, 但他若是痛痛快快地昏过去, 这个林徽真怎么办?!   要是林徽真说出他想要夺舍他的事情, 谁也保不住他, 那么这具身体就只能够舍弃了。   尼玛, 别以为他是轮回者就能够随便夺舍身体。每一次夺舍,损失的可是他来之不易的气运值!   “能抹去他的记忆吗?”杨毓笑问道。   【办不到。】系统郁闷得要死, 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有半源器护身。而这半源器也是霸道得很,直接反弹了杨毓笑的攻击,连带着他这个跟宿主绑定的系统也没有讨到好。   如今这个半源器已经被激活,别说抹去他的记忆, 就连近身都没有可能了。   “我就不信那件半源器能够一直启动!”杨毓笑眼前阵阵发黑,心里则发了狠, “以着林徽真的修为, 他不可能掌控一件半源器,一定是半源器自动护主。”   杨毓笑咬牙切齿:“你给我将整个天枢殿都炸了!”   系统:【………………】   杨毓笑:“天枢殿突然遭受袭击, 林徽真下落不明。制不住这件半源器,但将人和半源器一起埋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你应该能够做到吧?”   系统:【大概……】   系统认真地算了一下杨毓笑这完全可以称之为暴力的方法,发现还真有些可行之处。宿主的气运值已经是可怜的44了,这还是这段时间不停地打脸撩妹赚回来的,再夺舍一回,好不容易涨起来的气运值就又得被打回原形了。   话说,是它的错觉吗?   自打进入了这个世界,他的宿主就一直在倒霉, 从未被超越。   宿主倒霉,连累的是它这个无辜的系统。就在系统决定拿出自己积攒了许久的一部分能量炸掉天枢殿的时候,侧殿的大门轰然开启,一个身影缓步踏入殿中。   杨毓笑:“!!!”   尼玛,离祁真人怎么回来了!!!   杨毓笑瞠目结舌地看着离祁真人,只见到这位大乘期大能一身白衣胜雪,神情冰冷,但手中却提着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鲜血顺着横切的颈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杨毓笑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那个人头,他认得啊啊啊!!!$hūkūāī   那是血河派先代掌门,一方魔道巨擘季相安!   为什么他会认识季相安,那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他跟季相安有过合作。   杨毓笑作为轮回者,自然不可能拘泥在正道各宗门里折腾,要不是魔尊魇皇实在是太坑了,他更想做的是黑白通吃,夺取两道至尊之位。   上辈子,他跟季相安合作,坑死了安于歌。   可这辈子,正式剧情还没有开始,季相安就这么挂了!   这特么究竟是什么鬼!   杨毓笑手脚冰冷,只觉得自己轮回者的尊严都要被这个世界的土著给打击没了。还没等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一道劲气袭来。   杨毓笑的眼瞳猛地收缩,太快了。即使他有足够的眼力看清攻击的来势,拼了命地向一旁躲去,但刚被半源器反弹了攻击,他身上的防护符箓已经碎了一地,灵混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他的手脚根本就提不出一丝力气。   “住手!”   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响起,正是朝云峰峰主珂罗月。   “噗——!!”   杨毓笑直接被这道劲气击得倒飞而出,撞碎了侧殿的墙壁,口喷鲜血地砸进了殿外的花园中。   “笑儿!”   珂罗月睚眦欲裂地奔来,一下子跪倒在不断咳血的杨毓笑身边,急忙将保命的丹药往他口中塞去。看到爱徒整个胸膛都凹陷下去,痛得直接昏迷过去,珂罗月心如刀绞。   她霍地转头,美眸含煞,厉声道:“师叔,我徒儿微末修为,纵是有冒犯之处,何以下如此狠手!”   离祁真人没有理会珂罗月,只俯身,抬手虚虚按在林徽真的脉门上。   此时,达成自动护主成就的某半源器筒车已经再度消失在林徽真的身体中。   离祁真人的神情微缓。   好歹是于歌的徒弟,他的徒孙,哪怕他对林徽真没有什么感情,但于歌那般殷切地想要他和林徽真好好相处,他也不会真的对林徽真放任不管的。   就像是之前,虽然他将林徽真一个人留在天枢殿,但他给林徽真的护身的玉佩中留下一道神识,只是没让林徽真察觉而已。   离祁真人这一回出山就是为了季相安。   世人只知离祁真人是正道第一人,普天之下唯一的大乘期修士,却不知正道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晋入大乘期。正道一门两宗三派四家,哪一个没有暗藏的势力,一旦晋入大乘期之后就不理门派家族俗物,专心修炼。   只离祁真人没有走那条闭死关的路而已。   再者,天下大乘期修士之中,他晋入大乘期所花费的时间确实是最短,而后期他更是先正魔两道的大乘期一步晋入渡劫期后,正道第一人的名头确是名副其实。若不是当时有魔尊魇皇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渡劫期魔修,称离祁真人为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数万年来,能跟正道互有胜负的魔道,其暗藏的势力自然也不会弱。   魔道的大乘期魔修不多,而季相安便是其中之一。   世人只道血河派前代掌门在三百年前在一处太古遗迹中失踪,却不知那是血河派放出来的假消息,就是为了将季相安的情报隐在暗处。不过,这都是正魔两道用烂了的手段,往往一次“失踪”,百年千年不复人世,或是突破不能寿元殆尽,或是走火入魔兵解转世。   除了正魔两道刻意摆在明面上的势力,他们真实的实力总是隐在云雾之中。   饶是有天华门做后盾,想要追查一方魔道势力铁了心隐藏的人也不容易。但季相安此人,离祁真人却是不得不除,甚至多等一日都做不到。   但离祁真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出门杀魔修,竟有人敢趁着他不在的时候钻空子,对他的徒孙下手。   面对珂罗月有如护崽母狮一般的愤怒,离祁真人面无表情,长袖一拂,天地灵气震荡,如同一道囚牢,猛地将吐血昏迷的杨毓笑扣在里头。   珂罗月不敢置信地看向离祁真人,原来,打了她的徒弟还没完,他还想要将她的徒弟抓起来?   “姜离!!”   珂罗月愤怒了,不管不顾地喊出了离祁真人修道之前的俗名。不论是她的徒儿还是心上人,都不能任由别人来欺侮。   哪怕这个人修为辈分都高她一截。   珂罗月心中发狠,当即手握法诀,就要对离祁真人动手。   却不想,下一刻,她体内疯狂运转的真元竟猛地一滞,肩背上凭空出现一股大力。珂罗月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离祁真人居高临下地睨着珂罗月,冷冷道:“不自量力。”   珂罗月嘴角都咬出血来,但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实力的悬殊,实在是太过鲜明。   十个珂罗月,也不是离祁真人的对手。   急匆匆赶到的清微真人看了看一脸冰霜,手中提着还在往下滴着血头颅的离祁真人,又看了看一脸倔强,满眼恨意的珂罗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大小姐啊,谁给你的勇气来招惹小师叔啊!   但更刺激人的还在后面。   离祁真人将季相安的头放在桌子上,伸手将林徽真提溜起来,缓步从院中走过的时候,冷冷道:“杨毓笑不对劲,他想要夺舍林徽真。”   清微真人:“!!!”   清微真人目瞪口呆地看向离祁真人,惊呼道:“夺舍?!”   离祁真人将证人兼证据林徽真提溜到清微真人的面前。   是与不是,林徽真此刻身体的状况不会说谎。   这世上,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   ******   东海。   打着探听情报的旗号,拉着林徽末逛了海市又看了海景,杨毓忻摸着自家道侣亲手挑出来的红珊瑚珠手串——虽说一只手腕上已经套了一只缠了蚀灵藤的玉镯,再加上这么一只手串显得有些赘余——但想一想这两件饰品所代表的意义,杨毓忻暗暗点头,心情无疑是愉悦的。   愉悦到,他差点忘了自己这回出门领队长老的身份。   三日前他给出的求救符箓,有人使用了。   杨毓忻:真不想搭理。   虽然杨毓忻是一百个不愿意理会天华门的其他人,但考虑到他和林徽末还得在天华门继续待下去,这才跟林徽末说一声,两人一起往那边赶去。   考虑到能够让金丹期修士求救,林徽末尚未结丹,跟去那个地方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道侣不在身旁看着,他更不放心。   谁知道东海里头都有什么。   两人循着符箓中的神识牵引一路赶去。   “这个方向……是员峤仙境?”林徽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绢帛,长宽各是一丈有余,一抖开就跟一件斗篷似的,被风吹得烈烈直响。   凝眸细看,只见到这张绢帛之上绘制着相当详细的东海地图。而与市面上流通的东海地图不同的是,这张绢帛上绘制的地图线条较为粗劣,字迹略丑还有些大,但上面却仔仔细细地标注了东海各处暗流以及海底遗迹的所在,还有一处连散修盟自己都不知晓的秘境所在。   正是离开天华门之前,林徽真塞过来的那枚蜡丸中藏着的帛书。   林徽末不知道自家小弟从哪里弄来的这么详尽的东海情报,暗流遗迹秘境自不必说,帛书的背面竟然还写着如何推算归墟之地的方法。这样的东西,任谁拿到,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究竟是谁竟然这般详细地知晓东海的情报,而是质疑这张地图的真假。   太详尽了,反而让人怀疑它的真伪。   虽说林徽末有时候觉得自家小弟太过单蠢,出门在外的时候难免被骗上一两回,这张地图兴许就是被谁给骗了,但本着弟控的情怀,林徽末还是选择暂且相信林徽真这张地图。   毕竟,推演归墟之地的法子,看上去挺头头是道的。   归墟之地是传说中的海底无尽深谷,众水汇聚之地,亦是上古诸仙葬身之处,是修士从来闻之色变的地方。史料上寥寥有关归墟之地的记载,伴随着的都是一方大能被卷入归墟,尸骨无存的传说。   可以说,归墟之地,神陨仙葬,更何况是普通的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夺舍不成被逮住的种马男主角#   杨毓笑:这个世界克我,这个世界一定克我!!!   ******   师尊大大是重生哒,之所以之前多看杨毓忻几眼,是因为现在这局面是他俩联手弄出来的。在发现boss的记忆格式化了,他的内心是无语的。   这个世界的重生四人组,分别是boss,离祁真人,种马男,以及~林弟弟。   *   话说,带系统的轮回者很多,但作者是比较喜欢那种能给土著带来幸福的那种~   *   日暮迟归扔了1个□□,谢谢亲(づ ̄3 ̄)づ╭?~ ☆、第98章 11111111   林徽末所不知道的是, 这张地图其实是林徽真按照记忆里头, 从《仙道至尊》原书配的官方插图里抠下来的。鉴于他并没有什么绘画天赋, 林徽真自觉, 能够将地图画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靠谱了。   在《仙道至尊》的原书里, 主角东海历险的戏份不轻。在这片海域中,可谓是处处有宝, 处处有险,就是顶着主角光环的原著主角,在东海之中至少遭遇了五次生死大险,两次**, 三次天灾。   被某某门派追杀都是轻的,那什么海底火山群爆发万里熔岩, 什么东海海兽与西海海兽搏杀血染东海, 什么什么归墟之地突然现世吞没一方仙门,有时候林徽真也在想, 所谓的主角光环根本就特么的是霉运光环,只是在最后一击上放人一条小命而已。   林徽真不敢拉着他哥的手, 语重心长地跟他哥说,东海太可怕,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天华门得了。   这么一说,他哥一准削他。   都开始修真了还处处畏首畏尾,当心连四九天劫都过不去。   再者,这样的宗门任务,岂是他随便扯出一个理由就能阻止他哥前往的。   林徽真只好努力回忆原书关于东海的剧情, 能画的都画,能写的都写。   地图是原书自带的,但上面的标注却是林徽真一面回忆剧情,一面尽量精准地标记出来的。   他学地理都没有这么认真!!   林徽真:这也就是亲哥,不然管他死活!   林徽末认得自家小弟的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们都是一个娘教出来的,他的字虽然说不上大家之风,起码看得过去。但到了他小弟这里就像是突变了似的,写出的大字勉强入眼,小字不堪入目。林徽末试图挽救了几回,发现他弟写丑字的功底之深甚至能够将他好好的字给拐带得缺胳膊少腿后,他就放弃了。   他不是好为人师的料。   在距离员峤仙境尚未十里的距离时,两人遥遥就看到彼方的海域正笼罩在昏暗的天色中。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员峤仙境的上空聚集,黑压压地一片,海水如同烧沸的滚水,不断咕嘟出来的却是黑色的气泡。   而在这遮天蔽地的黑色中,有深紫色的雾气弥漫开来。那些雾气有些像是南疆密林中较为常见的瘴气,但危险程度却远胜于普通的瘴气。只见到弥漫开来的雾气无论沾到什么东西,或是岛屿礁石,或是仙门阵法,便会发出“嘶嘶”的声响,那是被雾气不断腐蚀的声音。   就在黑色与紫雾交织的天地间,依稀能够看到一处闪烁着蓝色的微光,似是一道屏障,艰难地隔开雾气的侵蚀。而蓝光外,另有一道道异常明亮的剑光穿梭,每一下都能够击散些许雾气,但效果却极其微弱,不断有大量的雾气从不知处涌出,填补被剑光击散的地方。   “剑意……那是安师叔?”   林徽末眺目远望,神情有些凝重地道。   同是专修刀剑的修士,已经修炼出刀意的林徽末对于剑意十分敏锐,尤其安于歌跟他一样,修炼出剑意的时间尚短,尚无法将剑意完美地敛起。   “嗯,是他。”杨毓忻皱了皱眉,看来这一回的麻烦不小啊。   天地异象尚不必提,那些深紫色的雾气,总觉得有些熟悉。   一种相当熟悉的,令他心生厌恶的气息。   深紫色的雾气之中,微清珣冷着脸,手握法诀,一个铜钹似的东西悬浮在半空之中,周身深蓝色闪烁。那是她父亲仿照天华门镇派仙器太极玄清罩上符文炼制出来的极品灵器,被赠予微清珣用来防身之用。而在外闯荡数十年,今日却是微清珣唯一一次全力催动铜钹的时候。   但即使她疯狂地燃烧自己的真元,铜钹撑开了蓝色屏障仍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甚至铜钹上也出现了被雾气腐蚀的痕迹。   这些雾气太过诡异,极品灵器也抵不过它的腐蚀。   皱了皱眉,微清珣看向蓝色屏障内的几人。   薛谨言师兄也在全力驱动当初师尊赠予他的防护法宝,只是,中等灵器级别的法宝对于微清珣铜钹撑开的屏障援助只能算作是杯水车薪,但这样,他也不曾让同门师妹一个人苦撑。   在这种情况下,另外两人的行为就有些刺眼了。   杨长老让他们自行调查东海情报,微清珣和别的师兄弟不熟悉,跟凤潋溪更是不曾说过一句话,思来想去,她就和安于歌一起行动。而安于歌和薛谨言的关系一向不错,本来,他们是三个人一起。   但霍君悦却硬是要跟上来。   跟上来其实也无妨,毕竟是同门,总不能拒绝他。但问题是,这一路上,霍君悦就像是……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从前总缠着她让她有些烦恼,可中邪之后还要跟着她,那就是大-麻烦了。   微清珣实在不明白那时不时飘过来的幽怨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   唯一让微清珣还算欣慰的是,霍君悦终于不送她东西了。   说真的,她对于那些花啊草啊小兽什么的没有兴趣。有那时间,还不如让她多看几本拳谱。要不是掌门说什么也禁止她去梵音寺,她真想上梵音寺借住几日,跟他们交流一下拳法。   她之所以专攻拳法,就是因为当初万宗大会,各门派以武交流时,她亲眼看着那些大师们以刚硬拳法将对手打得倒地不起时太过震撼与惊艳,以至于久久无法忘怀。   如今霍君悦跟她保持的距离有三步远,她挺满意。可问题是,现在这等危急时刻,他能不能出手帮帮忙,而不是在那边不断安慰那个姑娘?   都是修士,哪怕是女子,也不至于那般脆弱,需要他当做是菟丝草一般呵护吧?   微清珣抿了一下嘴唇,从小就很不会说话以至于这些年越发沉默寡言的她,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微清珣有些纠结,却不知背对着微清珣的霍君悦正嘴角上挑,明明在安抚那个受惊的姑娘,却显得格外不走心。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微清珣身上。   自从那一日看了一场微清珣拳碎青石的大戏,霍君悦心中仿佛有什么跟那些青石一同碎了一地,以至于乘坐楼船那会儿,他心神恍惚,都不知今夕何夕。   可缓过劲儿后,霍君悦偷瞄微清珣两眼,清冷出尘,美丽动人,他还是那么那么得心动。纠结了一阵后,霍君悦表示,这个美人虽然强悍,但若是能够将她收服,成就感只会更多。但是,追求的方式得变一变。   于是,这会儿,霍君悦打着向别的姑娘献殷勤的幌子,刺激微清珣。   当然,他对这姑娘也是挺有好感的。   看着那双对他充满了崇拜依恋的眼眸,霍君悦心中的成就感是蹭蹭地上涨,原本只是三分真心七分做作登时就变成了五五开。   这姑娘叫谭恪敏,是东海太合宗宗主的女儿,宗门祸事的遗孤。这姑娘遭逢大难,处境惹人怜惜,他得好好安慰一番才不堕天华门的威名。至于这些雾气,霍君悦表示,那算什么,他手头上可是有一件半仙器的法宝,是他爹给他弄来的。只要微清珣给他服个软,软语相求,他就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紫雾中忽然传来一声锐啸,只见到万千剑光冲天而起,呈扇形穿透了深紫色的浓雾。   原来,安于歌每一剑看似徒劳地劈砍,只是构造出剑阵的步骤。待得九九八十一剑斩出,剑阵即成。   万千剑光中,是安于歌冷静到了极致的声音。   “剑阵·龙影分水!”   “轰——!!”   海水逆卷,银白色由纯粹剑意凝成的巨龙携云带雾而起,庞大的身躯盘旋着,龙吟阵阵,咆哮着冲进深紫色浓雾的中央。   “嗷——!!”   雾气中传来一声惨嚎,深紫色的雾气登时散去了不少,而与之相对的,是微清珣撑开的屏障稳定了不少。微清珣倏地改变法诀,厉声道:“走!”   而后驱使着铜钹向紫雾最为稀薄的地方撞去。   四人一路往外冲去,眼见着就要冲出紫色雾气的范围,就听到雾中有人愤怒咆哮,声如雷霆震响。   “万剑宗的杂碎,老子宰了你!!!!!”   然后,是安于歌无比冷静的声音。   “在下出身天华门,并非万剑宗。”   只是,对于那个声音而言,安于歌的解释不过是狡辩而已。   再者,对于天华门和万剑宗,他的仇恨都是一样稳定的。   紫色的雾气,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那处被铜钹撞出来的缺口转眼就要弥合。   微清珣眉头一蹙,就要加大真元的输出。   就在此时——   “小心!”   是薛谨言。   身后有寒意袭来,微清珣猛地闪身,只是仍然慢了一步。   一把长剑,擦过了微清珣的手臂,狠狠地插-进了闪烁着蓝光的铜钹之中。   只听到“咔嚓”一声,铜钹上面的蓝光闪了闪,先是一道裂痕,随即裂痕扩大,如蛛网一般扩散开来。下一刻,蓝光猛地扩散开来,仿佛亮到了极致,猛地将周围的雾气逼退了一丈有余。   只是,这阵亮眼的光芒只是一瞬,片刻后,仿制于太极玄清罩的极品灵器就变成了废品,碎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微清珣冷着脸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美眸含煞,冷冷地看向身后。   手持长剑的人,是霍君悦!   霍君悦一脸呆滞,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忙不迭地喊道:“不是我!”只是,与他这句话截然相反的是,霍君悦剑尖一挑,再度向微清珣刺来。   薛谨言拔剑横档。   这位出身朝云峰,不管修为多高,始终温和的大师兄人物目光锐利,他推了一把微清珣,丢下一句“趁着雾气还没有合拢,快走!”,而后就与霍君悦战在一处。   生死之间,他选择将生的可能留给自己同门的师妹。   微清珣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她看了一眼不足十丈,正以着极快速度弥合的缺口,若是她全力冲刺,有五成可能逃出紫雾笼罩的范围。而眼下,蓝光屏障再起,这一回撑开屏障的是薛谨言。   蓝光微弱,中品灵器哪里及得上极品灵器。更何况,薛谨言一面得撑开屏障,一面还得与霍君悦交手。   霍君悦脸上的表情比薛谨言还震惊,他不断地喊着“不是我”、“我被控制了”,但他的出招一招比一招狠辣,须臾间便已经给下意识留手的薛谨言留下不少伤口。   微清珣不去看逐渐弥合的缺口,而是毫不犹豫地杀入战局,跟薛谨言联手压制霍君悦。   薛谨言的神色顿时就变了,厉声道:“微师妹!”   生死之际,哪里是她任性的时候!   微清珣抿着唇,一拳打在霍君悦的剑身上,剑身传来的力道登时让霍君悦后退了三步。   “一起!”   微清珣短促地说道。   是的,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战!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被当做万剑宗弟子痛骂的安于歌#   安于歌:说第几遍了,我真是天华门弟子= =   某人:放屁,剑意都出来了,当老子眼瞎啊,你究竟万剑宗的混蛋!   **   安于歌和林徽末是一个情况,他们的记忆是从梦里来的,只不过安于歌比林徽末早,两年来梦一个接一个,有些被证实之后,安于歌也不能说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来安慰自己。   他俩这情况,离祁真人和杨毓忻的锅——by认真甩锅的作者   **   望天,总觉得林弟弟的cp要糟,正宫娘娘对薛谨言的好感度正在up~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23:59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99章 1111111   薛谨言快被这个说话从来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倔强师妹气死,但再生气, 他也没办法揪住她, 将她甩出紫雾。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似乎被控制住的霍君悦, 着实棘手。   交手不过片刻,那处被铜钹撞出来的缺口便已经彻底弥合起来。但雾气之中,剑意纵横, 不断撕开雾气组成的致命屏障。   那个粗犷的声音还在继续。   “该死的万剑宗小子,还想骗老子?!亏得老子认得这红尘剑阵, 哼, 看老子将你们弄死!”他在咆哮,“老子要将你们都吃掉, 连骨头渣都不剩!”   伴随着他的话, 紫色雾气越发汹涌起来。   正在这时,一股冷彻入骨的气息闯入, 猛地撕开了紫色的雾气。   正和微清珣联手压制霍君悦的薛谨言目光一亮, 脱口道:“是长老来了!”旋即有些担忧, 这些雾气的腐蚀性极大,不仅能够腐蚀海岛礁石,还能腐蚀修士的护体真元, 极品灵器也撑不过它的侵蚀。   雾气已然棘手,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修为也不弱,不是元婴就是出窍。   屏障内, 一直瑟缩着身体,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以至于此刻仍回不过神来的谭恪敏猛地挑了起来,眼眶内漆黑一片,十指弹出锋利的爪钩,猛地扑向了微清珣。   薛谨言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侧过身,先是一招格挡霍君悦的攻击,而后以自己的后背帮微清珣挡住谭恪敏的攻击。   微清珣的眼瞳猛地收缩,即使身处险境而清清冷冷的天华门第一美人神情巨变,那一刻,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尖利起来,“师兄!!”   “铿!”   一柄横出的银色长刀挡住了谭恪敏的利爪。   “幸好赶上了。”林徽末一笑,旋即手腕一转,长刀横劈,刀意纵横,猛地将谭恪敏击飞出去。   “啊啊啊——!!”   谭恪敏捂着手腕尖叫起来,这人是凝练出刀意的刀修,刀意是破万法的存在,任谁挨上一下都不会好受。   但这并不是令谭恪敏痛苦嘶叫的原因。   剑意刀意虽然难缠,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难缠而已,还上升不到克星的地步。要不是安于歌的剑意与寻常剑修凝练出来的剑意不同,还能够以金丹期的修为催动剑阵,这些人早就被他们抓住了。   真正伤到谭恪敏的,是那把刀。   林徽末看向那个面容扭曲的姑娘,看着那姑娘黑漆漆的眼眶,顿时“嘶”了一声,搓了一下手臂。   有些吓人啊。   眼白和眼瞳都是泼墨似的黑色,然后那黑漆漆的眼眶再直直地“看”过来,着实有些瘆人。   谭恪敏捂着手腕,身体微微颤抖,嘶声道:“仙族遗脉……神族的走狗!”   林徽末有些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啊?”   谭恪敏却没有心思给他解答疑问,她猛地扑了过去。   她看出来了,这个小子的修为不高,那把刀虽然棘手,但只要让他没办法使用那把刀就行。   林徽末举刀就劈,刀意纵横,气势凛然,哪怕他察觉谭恪敏的修为至少高他两个大境界,也是毫不畏惧地跟她战在一起。   此时,薛谨言撑开的屏障已经破碎,周围深紫色的雾气涌动着,向着众人而来。薛谨言刚想再度驱动灵器,却听到一声脆响,原是他那法宝已经不堪重负,碎掉了。   薛谨言毫不犹豫开始燃烧真元,想要以己身真元撑开一道屏障。微清珣的脸色雪白,她一面狠狠地在霍君悦脸上来一拳,一面回头有些愤怒地喊道:“师兄!”   若是真元耗损太过,会损及道基,轻者境界掉落,重者再无进境的可能。   微清珣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掌门给她塞的宝贝,她全带上就好了。   就在薛谨言准备拼命的时候,就听到林徽末一声锐啸,双手紧握刀柄,周身真元沸腾,华丽的银色刀身上,细碎如星沙一般的颗粒一颗颗亮了起来,庞大的刀影在他上方凝聚成形。   “给我破!”   林徽末厉声喊道,猛然刀落。   谭恪敏的神情发狠,她对于仙族遗脉的仇恨仅次于天华门和万剑宗。眼见着这么一个金丹都没结成的人族小子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而她堪比出窍修为都没能一下子拿下他,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谭恪敏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修为的压制,种族的优势,她不信那小子能奈他何。   她有把握,在这小子用刀伤到她之前,先一步刺穿他的心口。   她要将这小子的心脏挖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   “轰——!!”   无形的劲气激荡开来,周遭的深紫色雾气被猛地向外推去,顿时就给了薛谨言等人喘息的空间。   “林师弟!”薛谨言有些担心地叫道。   然而,片刻的停滞后,响彻迷雾之中的,却是凄厉的女声。   谭恪敏猛地后退,黑色的鲜血溅落,洒在地上,更多的紫色雾气从血滴中涌出。   她的身体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明明避过了长刀的袭击,抓向了那个小子的心口。结果,一道道白色的屏障腾起,硬生生地挡住了她的手掌,为那个小子争取了砍到她的机会和时间。   一道血淋淋的刀口,自她的左肩开始,斜划至腰侧,衣裳尽碎,鲜血淋漓。而她的那只妄图刺穿他心口的手指,锋利的爪钩被尽数震断,手指一片血肉模糊,黑血淋漓。   而在她受伤的那一刻,原本一剑剑只攻不守地刺向微清珣和薛谨言的霍君悦就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腿一软,手腕也提不出力气来。旋即他眼睛一痛,却是微清珣收招不及,在他双膝软倒的时候,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眶上。   “砰!”   霍君悦只觉得天旋地转,啪嗒一下倒地,昏了过去。   薛谨言十分谨慎,半点没客气地就想将霍君悦先捆起来,免得等他醒了以后再发疯。然而,还没等他动手,他刚抓到霍君悦的手臂,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霍君悦的四肢竟然瘪了下去。   薛谨言不敢置信地捏了捏霍君悦的手臂足踝,星眸中一片呆滞——霍君悦的四肢,竟然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皮囊!   里面的骨骼血肉,全都不见了!   但他的躯干却还是完好的。   薛谨言活了百年也不曾见过这么诡异的情景。   薛谨言和微清珣面面相觑,好在试了试霍君悦的鼻息,虽然微弱,起码还活着。四肢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修真界有断肢再续丹,丹药虽贵,但霍君悦这么一个亲爹是一峰之主的人付得起。   人起码还活着。   两人同时看向林徽末。   在谭恪敏受创后退的时候,林徽末却是毫发无伤。真要说什么异样,那便是在谭恪敏动手的时候,一声脆响,他腰上挂着的一枚玉佩断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谭恪敏的攻击虽然诡谲凶狠,但架不住林徽末有一个妄图将他武装到牙齿的道侣。他身上已知的防御饰品就不下五指之数,这还是两人赶来的时候,杨毓忻见天地涌动的紫雾着实诡异,说什么都要给他挂上的。   防御的“龟壳”一层套一层,其中还不乏杨毓忻亲手炼制,还加入了自己的鲜血的护符,谭恪敏想要伤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此时,谭恪敏已经要被气疯了。   她的手掌颤抖着抚过胸上的刀口,尖叫着道:“这是我喜欢的皮囊,该死的,老娘要你的命!”   说完,她的手猛地插-进不断淌着血的刀口,猛地一撕。   人皮被撕扯开来,下一刻,一只黑色的大蜘蛛钻了出来。   那只蜘蛛足有三米高,黝黑发亮的腹部上有着鲜血的沙漏形状图案,八只深紫色的单眼,螯肢上是密密麻麻倒刺似的硬毛,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徽末:“!!!”   微清珣&薛谨言:“!!!”   “我去!”林徽末目瞪口呆,“你是蜘蛛妖?!”   “住口!”黑蜘蛛的蓝紫色的口器张合,吐出的却是人类的女声,异常尖利,“本座岂是那等低劣的妖族叛徒能够比拟的!”   妖族叛徒?   先是什么仙族遗脉,神族走狗,现在就连妖族叛徒都出来了?那你自己是什么?   这只蜘蛛精是什么来头?   林徽末眉头紧皱,虽然身上带着的护符不少,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之前阿忻给他挂上玉佩的时候,说这枚玉佩能够抵御一个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林徽末无法判断这个蜘蛛精究竟什么修为,但绝对比他高多了。   他现在,完全是仗着身上护符多,手上法宝足够厉害才能够与这蜘蛛精周旋。   林徽末看了一眼大蜘蛛胸腹上的那一道长长的,还在不断渗血的刀痕,心中有了主意。   谭恪敏,不,蜘蛛精此刻对林徽末的仇恨,已经完全压过了其他人。便是此时,她连看都没看微清珣和薛谨言。好不容易得了一件称心的皮囊,结果还没有稀罕够就被砍坏了,连带着她自己还不慎受了伤。虽说这点伤,她多吃点就能恢复。而毁掉了谭恪敏的皮囊虽然可惜,但那个天华门的小姑娘,长得比谭恪敏还要好看,她挺喜欢。   换一个,也不错。   但一切的前提是,先干掉这个用刀的小子。   说动手,就动手。   大蜘蛛快速地挪动着爪螯,口器一张,冲着林徽末就是一口绿色的毒液。随即是爪螯刷刷两下,似乎想要还林徽末方才那一刀。   林徽末挡了两下,手腕有些吃力。显然,这只蜘蛛,披着人皮和没披人皮时的力道相差不少,许是之前怕打坏了那张人皮吧。   林徽末心中啧啧,这是一只爱美的蜘蛛精。   旋即身形一闪,躲开蜘蛛的攻击。下一刻,林徽末手中末忻刀刃逆转,他抬手就将手掌按了上去,随即一划。   鲜血喷涌。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否认自己是妖怪的大蜘蛛#   林哥哥:麻烦你照照镜子再说话,成不?   咳咳,boss上辈子搞事的后遗症出来辣~天下乱起   咆哮的大蜘蛛:尼玛不可能,明明因为老娘先干掉他才对!!   林哥哥:傻了吧,哥身上的护身符已经堆成山了┑( ̄Д  ̄)┍   话说,有亲的评论被删除了吗( ⊙ o ⊙ )?不是我干的啊啊啊,我自己还没看到被删评论长啥样呢= =   **   23:59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 ☆、第100章 111111   本命法宝固然不会弑主,但主人主动给予它的鲜血, 它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扑通, 扑通。”   鲜血被长刀尽数吸收,细小的脉动声在林徽末脑中响起, 那是仙器近乎欣悦地挣脱束缚的声音。   “轰隆——!!”   天空中,层层的乌云间,电蛇游走。   仙器劫。   林徽末长刀紧握, 距离雷劫降临之前还有一点时间,威力加倍的仙器, 应该能够弥补他和蜘蛛精之间的修为差距。   林徽末挥刀, 猛地斩下。   ***   紫雾的深处,杨毓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仙器劫?   末忻解封了?   看来阿末碰上了不好对付的家伙。   琥珀色的凤眸微微一暗, 下一刻,杨毓忻脚步一移, 瞬间闪在雾气中央那只至少十米的多足蜈蚣面前。他视周围能够腐肉蚀骨的雾气于无物, 抬手冲那条大蜈蚣面门就是一掌。   杨毓忻并没有刻意格挡那些紫色的雾气, 但那些雾气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始终距离杨毓忻十步远。就连方才一番苦战已经强弩之末的安于歌都沾了光,在雾气的避让下努力调息。   安于歌喘息了两下, 血淋淋的手掌紧握住本命长剑,心下有些无力。   他以为自己进步够多了,毕竟,他改修剑道不过两年, 不仅将《红尘剑典》修至第五层,还初步领悟的剑阵·龙影分水,这样的进境,放眼万剑宗也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他媲美。   但事实证明,他还有的修炼。   他费劲巴力地跟这个大汉搏杀,结果只给他弄出些皮外伤。而杨毓忻一出手,直接将他打回了原型,啧啧,好好一条大蜈蚣,眼瞅着就要被杨毓忻打成两截。   不不不,他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跟杨毓忻比?   大蜈蚣被杨毓忻打得嗷嗷直叫,黑血喷涌。但哪怕他落入了下风,大蜈蚣的口器张合,吐出的却是气急败坏的粗犷男声。   “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还有完整的仙族的遗脉!”   “混蛋,你使出的究竟是什么障眼法?!”   “啊啊啊,老子要吃了你!”   “你这个——!!”   大蜈蚣还没有吼完,它高昂的头颅忽然猛地下压,却是杨毓忻闪身落在蜈蚣的脑袋上,脚下使出千钧之力。   大蜈蚣惨嚎一声,他的脑袋被猛地踩进了一旁的礁石里。   杨毓忻面无表情地道:“废话真多。”   看着凄凄惨惨的蜈蚣精,安于歌眨了眨眼睛,由衷地感叹道:“这个蜈蚣精,生命力还真挺顽强。”   却不想,安于歌只不过是小声地感慨一下,那只脑袋被杨毓忻踩进礁石里头的蜈蚣精却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竟奋力地挣扎起来。   还真别说,它这挣扎的力道,杨毓忻一时也没有踩住。   杨毓忻眉头一挑,脚踩虚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负隅顽抗的蜈蚣精。   却不想,蜈蚣精挣扎着抬起脑袋的第一件事,不是反扑杨毓忻,而是冲着安于歌大吼道:“老子才不是妖族那等低劣的种族!!”   安于歌一愣,重点是这个吗?   不不不,这只蜈蚣精说什么?   它不是妖?   安于歌喘了口气,坐直了身体,似是很友好地问道:“你不是妖,那是什么?”   千万别说它就是一只普通的蜈蚣。   “老子可是——!!”大蜈蚣语调激昂地想要吼出自己的身份,但刚说了四个字,它猛地想起了什么,顿时就闭紧了嘴巴,色厉内荏地喊道:“反正不是妖!”   安于歌:“………………”   “你确实不是妖。”   出乎意料地,这一回开口的却是杨毓忻。   白衣胜雪的男子立于虚空之上,容颜极盛,琥珀色的凤眸俯瞰着那条足有十米长的大蜈蚣,皮肉外翻,黑血淋漓。   “你是魔。”   杨毓忻冷冷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安于歌蓦然愣住,魔?   大蜈蚣整个僵住了,他的内心在哀嚎——啊啊啊,大哥,它什么都没有说,它真的真的没有说漏嘴啊,一切都是这个小子自己猜出来的啊啊啊!   大蜈蚣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只是说出来的话已经气短三分:“胡、胡扯!什么魔,老子听都没听过!”   “呵……”杨毓忻冷笑一声,“肆无忌惮地用魔气覆盖这片海域,事到临头,反而不敢承认?看来即便你是魔,也是个胆小魔。”   “放屁!”大蜈蚣咆哮,“你特么才是胆小魔!老子在魔域纵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大蜈蚣的口器咔咔直响,被杨毓忻打得只剩下小半的步足疯狂地戳着身下的礁石,吼出来的粗犷声音这会儿带上了决绝的意味。   “跟老子一起死一回吧!”   说着,大蜈蚣的身体猛地一缩,暗红色的外壳忽然涌出了黑紫色,一股压抑而深沉的气势在凝聚。   安于歌的神情一变,“不好,它要自爆!”   杨毓忻眉头一皱,最厌烦这些打不过就自爆的家伙。   这只大蜈蚣有着堪比出窍后期的修为,要不是他体质特殊,真元回复的速度远非常人可比,他还真不能将这只大蜈蚣打成这么凄惨的样子。但这蜈蚣要是自爆,出窍后期的修为造成的效果不亚于洞虚合体修士的全力一击,这员峤仙境都得被它炸个底朝天。   但这不是杨毓忻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下方帮助微清珣等人的林徽末。   他给林徽末带上的护符,可没有能够扛住……   “轰隆——!!”   忽然,一道闪电,直直劈开紫色雾气,异常精准地劈在了大蜈蚣身上。   “嗷——!!”   本来抱着死一回的决心准备自爆,还没等将气势升到顶峰,从天而降的一道雷霆将它劈了个正着。那些蓄势待发的气势顿时就一泻千里,还凄凄惨惨地嚎叫一声。   尼玛,劈在尾巴尖上了,熟了熟了!!   大蜈蚣疼得打了个滚,尾巴“啪”地砸碎了礁石。   他们魔族,最特么怕这种雷劫了。   普通的雷霆他们不惧,但这种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雷劫,绝对是神族的第二走狗。   第一走狗就是仙族。   紧接着,就是一阵雷霆之雨。   紫色的雷霆中,安于歌脸色微微发白。   按照修真界的常识,有人渡劫的时候,若是有其他人在雷劫的范围内,雷劫的威力会成倍增长。这等紫霄雷霆,是雷劫中最为强大的一种,唯有九九天劫之下才可能出现。   这样的雷霆,以他如今的修为,擦上一点就是身死道消……等等。   安于歌有些茫然地仰头,看着不断劈下的雷霆,那精准的定位,半点也没有波及他和杨毓忻,专挑着那只大蜈蚣劈,将它劈得嗷嗷直叫,外焦里嫩。   什么时候雷劫这么有脾气了?   而不远处,作为引动雷劫的直接关系人,林徽末也有些懵。   这雷劫,显然就是他的本命法宝,仙器末忻引来的。   仙器成型之日本该就是仙器劫降临之时,只当时,他们有些……忙,杨毓忻就封禁了末忻。而他刚刚给末忻解封,雷劫降临,本该是雷火淬仙器之时,但不成想,轰隆隆的雷鸣声不绝,除了方才有一道小雷霆劈在了他的长刀之上,电花闪烁,意思了一下,之后的雷霆就像是找到了它们更感兴趣的东西,理都不理他的本命法宝了。   只是,饶是如此,他手中的银色长刀与之前亦是不同了,只见到紫色的灵光影影绰绰,正是仙器的标志。   “那个蠢货!”大黑蜘蛛显然知道了什么,当即怒骂一声,而后猛地扑向林徽末。   林徽末横刀就斩,却不想,本来气势汹汹扑向他的大蜘蛛在即将跟他硬碰硬的时候,竟然半空中一个旋身,而后看都不看他们几人,一头扎进了紫雾之中,片刻后竟没了影子。   林徽末愣了愣,待得大蜘蛛没了踪影才恍然意识到,那只方才还恨不能食肉寝皮的大蜘蛛,说逃就逃了。   林徽末的嘴角微微一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好在,他对于斩杀那只大蜘蛛并无执念,最重要的是救人。   还有那么一点好奇——   也不知道雷霆都劈到哪里去了。   林徽末快步走到薛谨言三人身边,“先离开。”   旋即,银色长刀扬起,猛地斩下。   刀意凛然,刀势霸道,直接绞碎了前方的雾气。   毕竟只是仙器劫,哪怕引来的雷霆是紫霄雷霆,却做不到九九天劫时的八十一道雷霆之雨齐齐降临的威势。   九道雷霆,除了第一道有些弱以外,接下来一道比一道强横,劈得大蜈蚣嗷嗷直叫。只让人心惊的是,这雷霆虽然劈得大蜈蚣痛苦嘶叫,但杨毓忻和安于歌却听得出,它嘶喊的时候中气挺足,疼是必然的,却没有让它奄奄一息。   待得九道雷霆劈完,聚集在员峤仙境上空的乌云终于不甘散去的时候,周遭的紫色雾气被劈得零零落落,海水中浮着一只挺尸的大蜈蚣。   安于歌眉头紧皱,他忽然看到了什么,厉声道:“它在吸收那些雾气!”   紫雾,也就是魔气,有一部分是被雷劫劈散的,但更多的却是被大蜈蚣拉走,拼了命地用来修补己身。   他是魔,魔由魔气构成,无明确意义上的生死。   能够完全杀死魔的,只有神族或是其他魔族。   哪怕它现在自爆了,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与魔气,它能够逐渐恢复过来。   它从来是个死心眼,既然打算自爆将这两个知道它是魔族的人炸死,哪怕被雷劫阻碍了一点时间,缓口气,它还是要继续自己未竟的自爆。   大蜈蚣被雷霆劈得外焦里嫩的外壳上,再度涌起了黑紫色。   “找死。”杨毓忻冷声道。他能一口断定这只大蜈蚣是魔族,自然也清楚魔族的特性。这玩意儿自恃自爆只是让自己虚弱一段时间,但杨毓忻不介意让它死透了。   洪荒太古之时,神魔对立,能够诛魔的,自然只有神。   可当神魔两族的争夺越发激烈的时候,神造仙,魔造妖,妖族有一部分魔族的特性,而仙族亦带有一部分神族的本事。   他固然只能够算是仙族遗脉,可这魔,也不见得有多强大。   杨毓忻并指如刀,刚想要在手腕上划开一道的时候,“嗖”地一声,一只箭矢穿云破空而来,直直地向大蜈蚣而来,却在距离大蜈蚣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化十,箭矢化为箭雨,精准地射进了大蜈蚣每段节肢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一言不合就要自爆的大蜈蚣#   boss:揍就一个字!   *   这里有三只魔,大魔是小头头苦于没有好魔使唤,二魔有实力没头脑,三魔自认很聪明但是实力差,允悲   *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づ ̄ 3 ̄)づ ☆、第101章 11111   “嗷——”   大蜈蚣猛地甩头,拼了命聚起来的一点势再度化为乌有。   杨毓忻微微侧头, 看向不远处的高空。   乌云刚刚散去, 又有一片乌云向着员峤而来。   如果,这片废墟还能称之为员峤仙境的话。   那是一群鸟形妖兽, 外形有几分肖似信天翁,但长相更加凶悍,鸟喙内弯如刀, 微蜷的鸟爪纯黑,爪钩寒芒闪烁。舒展开来的羽翼至少有五米宽, 上面覆盖着的羽毛泛着金属的光泽, 每一次翅膀闪动都能够带起狂风阵阵。   这一队鸟形妖兽,至少有二十只, 它们呈人字形飞向这里, 以着杨毓忻和安于歌的目力,能够清楚地看到, 每一只鸟形妖兽上都立着一个人。   一身玄色劲装, 高马尾, 金属护额,一般无二的打扮,只除了为首那人。   为首那人一身锦衣华服, 手中把玩着一把强弓,显然方才那一箭便是出自他手。   杨毓忻凤眸微眯,那个人,不是三天前遇到的古兰溪吗。   古兰溪冲杨毓忻歪头一笑, 似是在打招呼。随即手一挥,道:“将那只大蜈蚣给孤抓起来。”   “遵令!”   下一刻,鸟背上的黑衣人自高空一跃而下,足踏虚空,将大蜈蚣上上下下包围起来。   杨毓忻看了一眼那些黑衣人,修为比他高,至少是出窍中期的修为,或许更高。   一行二十四人,打扮得跟护卫一般无二,却有着能够在一方立派传道的深厚修为。   不过冰山一角便是这等触目惊心,那么,他们所属的势力又是何等可怕?   纵是正魔两道,也不见得有奢侈至此,拿出窍乃至化神修士做随身护卫。   被黑衣人围住的大蜈蚣正在嗷嗷痛叫,仅剩下的十三只脚拼命挣扎着想要拔出身体里头的箭矢。那箭镞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不仅刺进了它的皮肉里,还又疼又痒,让它整只蜈蚣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低喝一声:“动手。”   二十四个黑衣人同时取出一条玄色的锁链,一端缠在手腕上。下一刻,他们同时出手,锁链交织成天罗地网,将大蜈蚣网缚其中。   这种捕捉方法,大蜈蚣本来没有放在眼里的。然而,当锁链加身的时候,它又嗷嚎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缚魔锁——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有缚魔锁?!”   黑衣人们充耳不闻,手下攻势越发凌厉起来,不多时,就将这只大蜈蚣从头绑到了尾,结结实实,保管挣脱不开。   大蜈蚣被锁链烫得奄奄一息。   缚魔锁,顾名思义,专门就是用来捆魔族的。越是挣扎,捆得越紧,那玩意儿一勒进皮肉里去,上面与魔族相斥的力量能够让再坚强的魔族疼得满地打滚。   而这时,林徽末和薛谨言几人也赶到了这边。   他看着跟那只逃跑的大蜘蛛异曲同工的大蜘蛛,眉一挑,有些惊讶地看向古兰溪。   古兰溪刷刷地扇了扇手中的黑底描金折扇,风度翩翩地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林兄,杨兄,许久不见了。”   林徽末:明明三天前还见过。   杨毓忻直接无视了其他人,他走到林徽末面前,细细地打量他。然后,他抬手将林徽末散落到脸庞的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受伤了吗?”   “没有。”林徽末的脸庞微红,却是大大方方地冲杨毓忻一笑,“末忻好用得很,还有你给我戴上的护身符。这一战,我收获良多,回去就能闭关冲击金丹之境了。”   杨毓忻凤眸中盈满温柔,道:“恭喜阿末了。”   古兰溪:又来了,这种明明本少爷站在这里却被完全无视了的感觉。   “长老。”微清珣和薛谨言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多谢长老和林师弟援救之恩,承君此恩,日后必报。”   杨毓忻淡淡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对着林徽末的温和,冷漠极了。   “没事,大家都是同门。”林徽末笑着说道,随后用手肘尽量不着痕迹地捅了捅杨毓忻的腰。   杨毓忻勉强冲两人点了点头,道:“都是同门,自当相助。”   微清珣认真地点头,表示,日后长老和林师弟要是有事,她一定义不容辞。   薛谨言也是一个意思,只是他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反正,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杨毓忻也有耐着性子跟人客套的时候。   安于歌亦道,待两人双修大典的时候,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这话比报恩不报恩顺耳多了。   杨毓忻的眼睛里顿时多了几分温和。   “殿下,已将魔物捕捉完毕。”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古兰溪的身后,恭敬地道。   古兰溪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被缚魔锁捆得结结实实的大蜈蚣,手一挥,道:“带回去,交由陛下处置。”   “是,殿下。”   两个黑衣人,一个拎头,一个提尾,就这样将它整只给提溜起来,放在一只鸟形妖兽背上。随即,妖兽振翅飞起,向着一个地方飞去。   安于歌皱了皱眉,他倒是想要将那只大蜈蚣抓回去见掌门,但这么一群黑衣人,他一个也打不过。   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前对东海太合宗、长生门以及蓬莱仙境下黑手的祸首也算是找到了,证据也有,就是眼下俨然成了废墟的员峤仙境。   作为东海五仙境之一,员峤仙境与蓬莱仙境一样,虽只是一方四品宗门,却是人世间最为向往的仙境之一。这会儿,不仅门下弟子被那些魔物吃了个干净,就连仙岛都因为做了战场,毁了大半,只剩下断壁残垣,半点也不是仙家之境的清幽。   魔物的侵蚀无声无息,若是没有个防备,指不定自己被吃得差不多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像是霍君悦,四肢都被吃没了还无知无觉的。   杨毓忻取出一枚玉简,将方才战斗的情景刻录在玉简之中,随后加上几句话。而后他看向众人,道:“此番仙门被灭乃是魔物作祟,此事必须尽快上报掌门,由他来定夺。”   微清珣上前一步,认真道:“我来送信。”   虽然玉简能够用符鸟带回天华门,但符鸟又哪里比得上人力安全。微清珣看了一眼背着霍君悦而自己伤痕累累的薛谨言,他们需要的是养伤。而将散在东海各处的同门召集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魔物现世的消息却不能迟延。   杨毓忻将玉简连同楼船一同交给微清珣。   微清珣没二话,立刻就上路了。   杨毓忻看了一眼四肢软绵绵瘫在薛谨言身上昏迷着的霍君悦,皱了皱眉,道:“先去散修盟。”然后藉由散修盟的力量将天华门的人招回来。   正在这时,古兰溪开口了。   “哎呦,这小兄弟有些惨啊,这胳膊腿儿的,不是被魔物给吃掉了吧?”古兰溪老神在在地摇着扇子,“要是被魔物干的话,吃再多的断肢再续丹,也长不出胳膊和腿的啊。”   杨毓忻挑眉,看向古兰溪,没有说话。   东海之大,三天遇上两次,还总是在套近乎,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更何况……   “殿下”这个称呼有点意思。   林徽末不用看杨毓忻的表情就知道他家阿忻已经怀疑上了古兰溪,他也不开口,坚决跟杨毓忻站在同一战线上。倒是薛谨言这个素来敦厚的同门师兄一听古兰溪的话,面色登时一变。   他不曾见过古兰溪为了跟在杨毓忻和林徽末身后逛海市而卖惨的模样,他只见到此人气度不凡,看不出修为为何,还有一队修为高深莫测的人做护卫,显然出身不俗。一听他这么说,他顿时就信了七分。   虽说因为霍君悦的缘故,薛谨言受了不少伤,但都是皮肉伤而已,他还不至于记恨一个受到控制的师弟。   当即,薛谨言就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先生可有办法医治在下师弟?”   “自然是有的。”古兰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只是,能救他的东西在族里,想用,必须通过陛下的许可。”   歪了歪头,古兰溪邀请道:“几位,要不要来我们那儿做做客?”   古兰溪看似邀请几人同往,但目光却是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凤眸微眯,似乎想要看出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古兰溪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杨毓忻略一沉吟,虽说霍君悦的死活他完全不看在眼里,但他比较在意林徽末的看法。   他家阿末心肠好,讲义气,像是霍君悦这样的人,他从来是能帮则帮。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他清楚,林徽末还是趋向帮助他的。   再者,古兰溪这家伙的来历着实有门道。   似是魔族的存在,早已在太古之时随着神族消隐而退出天璟大世界,如今修真界所公认的魔,更多的是指魔道。可魔道,说白了,也是人修的一种,不过修炼的路子与仙修不同而已。   古兰溪手底下有一群出窍化神的修士做护卫,他们掌控着缚魔锁这样可以克制魔物的法宝,极有可能,古兰溪,亦是出身古族。   去一趟,也无妨。   大不了,他解放昆仑镜,总不至于受制于人。   思及此,杨毓忻直接道:“去可以,但我需要给散修盟传一些消息。”   天华门如今散落在东海各处的弟子,需得及时召回。免得迎面遇上那只逃走的黑蜘蛛,以着他们的修为,根本奈何不得魔物的存在。   “我来吧。”安于歌道,他辈分高,又有一个正道第一人的师尊,在杨毓忻缺席的时候,有他坐镇要好一些。   再者,这人想要邀请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们这群人中,霍君悦是需要祛除魔气,不得不去,但别指望着杨毓忻或是林徽末去背着霍君悦——林徽末愿意,杨毓忻也不会同意——于是,薛谨言这个苦力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杨毓忻颔首,这个无所谓。倒是一旁古兰溪手一摆,让他手下叶一护送安于歌去散修盟,毕竟,瞧安于歌这伤势也不轻的样子。   安于歌自是承情,接过杨毓忻的玉简之后,坐上了一只鸟形妖兽,两人一鸟向着散修盟而去。   “走吧。”   似乎毫不担心古兰溪派去的人会做什么手脚,杨毓忻平淡地吩咐道。   古兰溪终于愉悦地笑了起来,侧身一引,道:“诸位贵客请。”   杨毓忻抬脚路过古兰溪的时候,古兰溪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对了,出门在外,在下一直用了假名。两位,不会怪我吧?”   杨毓忻泰然自若,而林徽末的脚步一顿,面上忽然有些讪讪。   当时,他告诉古兰溪的,同样是假名。   古兰溪手中折扇一展,浅茶色的眼眸泛着笑意,缓声道:“在下,姓叶。”   “叶兰溪,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千方百计想请客的古兰溪#   古兰溪:来啊,快活啊~   话说,停电一上午,可算是来了= =手机都自动关机了OTZ ☆、第102章 1111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杨毓忻只知古兰溪, 不,叶兰溪来历不凡,却不想, 此人所说的族地所在, 竟在天上。   鸟形妖兽双翼一展, 拍云压雨,逆苍天直上九霄。   待得冲破层层浮云,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的时候,妖兽似乎迎头撞上了什么。   那是一种清晰地, 被什么东西滤过了一下的感觉。   待脚下踩在了实处的时候, 众人赫然发现, 他们竟身在一座悬在白云之巅的城池。   那是古籍上才有寥寥记载, 隐匿于苍天白云之间的, 悬空岛。   比起九嶷山苍梧之渊的十二连城,悬空岛才是真正的云端城。   城门大开, 周遭云雾缭绕, 有如神仙府邸。而大门两侧,各站着一个披挂甲胄的守城兵。   那两个守城兵在看到叶兰溪的时候,顿时俯身行礼,“见过殿下。”   “嗯。”叶兰溪随意点了点头, 而后笑着看向杨毓忻等人,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叶家的云端城了。”   薛谨言神情微变,区区守城兵, 他竟然看不出他们的修为底细。   难道,两个守城的兵士,修为也在元婴期乃至更高吗?   什么势力这么奢侈!   薛谨言没有想到的是,刺激的还在后边。   待得众人进城,沿着主街一路向皇宫走去的时候,杨毓忻自己是冷淡惯了,脸上往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手上不忘扣住林徽末的手指便可。但林徽末和薛谨言就有些发愣了。   满街的人,除了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是炼气修为以外,过往的行人,只要是成年人体型的,个个金丹、元婴境界不等,甚至道边一个卖馄饨的中年妇女,明晃晃的出窍修为,与杨毓忻相当。   薛谨言眉头微皱,他扶了扶背后的霍君悦,不知道就这么带着他过来究竟是对是错。   总觉得这个势力的水有些深。   一路上,显然有不少人都认识叶兰溪,纷纷行礼,口称“殿下”,显然他的身份不低。但没有人理会叶兰溪带着的人,要么完全无视,要么瞥两眼还带着些轻蔑的意味。   倒是卖馄饨的妇人看到杨毓忻的时候愣了一下,目光间带着惊疑之色。   众人一路走到了皇城城门前,这一次守在皇城前的护卫已经是出窍修为的大能。   杨毓忻遥遥看了一眼皇城内的宫殿,看来要是跟里面人闹翻了,除了释放昆仑镜,没有别的方法了。   应该说,不愧是古族吗。   比起修士来,古族在修炼一途上,简直是得天独厚。   只不过,再得天独厚,无法觉醒全部的血脉,也不过是早死的下场。   即使身份贵重如叶兰溪,也无法随便将外人带到皇城里头。虽然叶兰溪有把握陛下一定会见他们,但之前,他先得带人进到皇城里头。   皇城的守卫,可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放水。   叶兰溪清了清嗓子,刚想遥声向紫宸殿内的陛下请命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叮铃叮铃”的声响。   只见到正前方白玉的石阶上,缓缓走下一个身穿蓝色华美宫装的妇人。   那妇人生得极美,杏眼桃腮樱唇,是再典型不过的山水美人。一身蓝色宫装,裙摆蜿蜒迤逦,依稀可见裙下赤-裸的双足,那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便是从她白皙足踝上绑着的金铃铛传来的。   美眸温和而沉静地将城门外众人收入眼底,她的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看向叶兰溪,道:“小殿下回来了。”   “是啊,玦姨,我回来了。还带了几个朋友。”叶兰溪笑嘻嘻地说道。   玦姨颔首,美眸转而看向薛谨言,道:“你身上那人需要浣灵池浸泡一个时辰,陛下已经允了。你带上他,跟妾身过来吧。”   薛谨言闻言一愣,他不知道这个叶兰溪是什么时候将消息传回的族里,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杨毓忻。   玦姨温温和和的声音继续道:“杨公子和林公子,陛下想见见他们,小殿下,就带着两位去见见吧。”说完,看向薛谨言,颔首示意道,“过来吧。”   说着,不再看薛谨言,而是缓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薛谨言皱了皱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将他们四个人分开……似乎有些不妥吧?   薛谨言的顾虑,杨毓忻自然也想得到。只不过,既然算是有求于人,到了人家的地界上,暂时按规矩办事也无妨。   当下,杨毓忻点了点头,道:“去吧。”   薛谨言犹豫了一下,背着霍君悦跟上了玦姨。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我们的陛下。”   叶兰溪笑得眉眼弯弯,但杨毓忻却是心中一动,微微收紧了握着林徽末的手指。   叶兰溪的情绪,有些古怪。   明明是他主动邀请的,可到了皇居,那个陛下想要见他们后,他的情绪反而失落起来……这是发什么疯?   很快,杨毓忻就知道叶兰溪究竟在发什么疯了。   *   皇居守卫恭敬地俯身,三人走过大门,踏上白玉阶梯,一路向上,目之所及,恢弘而华丽的宫殿终于完整地映入了眼中。   不同于凡间天子宫室的红墙绿瓦,紫宸殿以白玉为墙,琉璃为瓦,如冰雕雪塑,自是清贵不与凡俗同。呈带状的流云萦绕在紫宸殿外,更衬得此方殿宇如仙神洞府一般。   就在三人终于走完了白玉台阶时,紫宸殿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缓缓开启。   叶兰溪单膝及地,俯首行礼,“叶兰溪,拜见陛下。”   杨毓忻和林徽末没有动,他们并非云端城的人,自然也不准备对他们的陛下俯首。   洞开的殿门中没有回应,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却悄然响起。   杨毓忻的心头,忽地一跳。   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征兆,就是心底忽然涌起一丝明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玄衣纁裳,广袖宽袍,缓步走出紫宸殿的是一个做帝君打扮的竟是一个女子。女子的发髻高挽,十二旒白玉珠冕旒低垂,微微遮住了女子盛极了的容颜。   她立在紫宸殿之前,长风烈烈,鼓动着她宽广的袍袖。   她如立云端,俯瞰世间。   云端城的帝君,是一个女人。   林徽末目瞪口呆地看向眼前的女帝,他倒不是为了一个女子执掌大权而惊讶,而是——   林徽末傻傻地看着女帝,霍地扭头,瞪大一双桃花眼,愣愣地看向杨毓忻。   头戴冕旒的女帝虽有十二旒白玉珠遮挡面容,但不难看出,这位云端城女帝有着世间难以描绘的美丽面容,如同盛极了的凤凰花。   让林徽末惊讶的是,这个女帝,单从五官相貌上,竟与杨毓忻有七分相似。   那三分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一个是铮铮男儿,一个是美艳女子。   但长成这样,说没有血缘关系,谁信!   比起林徽末掩不住的震惊,杨毓忻的神情平静多了。   他当然有些惊讶,甚至于,不足十步的距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与眼前女子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正如他宛如古井一般唯有在面对林徽末才会雀跃的内心,直面那个与他血缘缠绕的女子,杨毓忻除了最初的些许惊讶以外,到了此刻只剩下平静。   他甚至能平平静静地点评道:“古兰溪,叶兰溪。古清苑,叶清苑。原来,你们叶家的人出门在外,都是假称古姓吗?”   女帝徐徐地笑了起来,与杨毓忻极为相似的琥珀色丹凤眼微微弯起。她向杨毓忻伸出手,缓声道:“忻儿……”   杨毓忻平静地看向云端城女帝,叶清苑。   也是曾经的杨家主母,古清苑。   据说难产而亡的生母。   杨毓忻:啧,早该想到,虽然古族的命不长,却也不至于短到生个孩子就陨落。   “啪嗒。”   一截绯红色的藤蔓落地,正是往日里缠在杨毓忻手镯上的那根妖丹三转的蚀灵藤。   落在玉石的地面上,殷红的叶子晃了晃,似是在摇头晃脑一般。随即,这截蚀灵藤嗖地一下冲了出去,如一张摊开的大饼,猛地扑向了女帝的裙裾。   林徽末神情微愣,在他和杨毓忻关系明确了以后,当初坑了杨毓忻的蚀灵藤存在,他也告诉给林徽末了。   虽说林徽末一想到当初杨毓忻遭的罪,罪魁祸首就是这小玩意儿,将它剁吧剁吧当柴火烧了都不解气。可看在它已经和杨毓忻结下契约,听话老实,让它往东绝不往西,林徽末也就接纳了它的存在。   但是好感度,仍是不可避免地在水平线以下。   可现在看着,这东西似乎还不是完全驯服,竟然在这会儿主动扑了出来。   原以为是攻击,可看着那截藤蔓扒在女帝的裙裾上,叶片蹭啊蹭的模样,哪里是攻击,分明是讨好!   林徽末看向那截蚀灵藤,顿时带上了磨刀霍霍的意味。   正在这时,女帝身后忽然闪出红色的藤类植物来,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深红色的藤蔓,最细的一段都比杨毓忻那根蚀灵藤的主干粗。只见一截藤蔓甩出,“啪”地一下,精准地将扒在女帝裙裾上的藤蔓拍了下来,还没有碰到女帝的裙裾半点。   被强行拍下来的藤蔓慢慢地爬起来,虽然这根藤蔓没有脸,但众人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身上萦绕着的委屈。   看看纤细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够按断的蚀灵藤,再看看女帝身后耀武扬威的巨大藤类植物,虽然体型上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但外貌上却是十足得相似,一看就系出同源。   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藤蔓的小动作,女帝像是这会儿才看到那根纤细的小藤蔓似的。她的凤眸微垂,语气中依稀带着笑意,道:“长势不错吗,这才三年多就已经妖丹三转濒临四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当年背了黑锅的白家和魔修#   白家&魔修:都说不是我们做的了!!   叶清苑:^_^   *   慢吞吞撞墙ing,挂着一个掉血debuff的作者心里苦。 ☆、第103章 111   林徽末看着女帝身后的藤蔓,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是你。”   说话的是杨毓忻,他的语气平静,既没有见到生母的喜悦, 也没有发现自己三年前被坑祸首的愤怒。   显然, 曾经给魔道与白家扣上无数黑锅的蚀灵藤, 并非是魔道或是白家的手笔。   看看这截蚀灵藤对女帝的亲昵劲儿就明白了。   蚀灵藤出自云端城。   女帝微笑颔首,并不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坦然自若地道:“我叶家的孩子,自不能带着一身斑驳血脉。若不是想让你好过一些, 本来, 十八岁是觉醒血脉的好时候。”   杨毓忻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愤怒吗?   杨毓忻问自己。   ……啊, 还是没有感觉。   仔细想想, 其实还觉得挺庆幸。   要不是蚀灵藤这一出, 从来深居简出的杨毓忻恐怕不会来到秣陵城,更不会遇到林徽末。虽然前世今生有些坎坷, 他也曾经失去过林徽末,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的人,他会不惜一切地抓住。   仿佛洞悉了杨毓忻的心思,女帝微微侧身, 对杨毓忻和林徽末道:“跟我来。”顿了一下,“叶兰溪,你退下吧。”   “……是, 陛下。”叶兰溪的声音有些压抑,低低地道。   紫宸殿的殿门缓缓阖起,叶兰溪动也不动,半晌,他才抬起头,痴痴地看向紫宸殿。   片刻后,他垂下头,神情郁郁。   果然,站在清苑面前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是,太可悲了。   *   紫宸殿中,叶清苑斜靠在御座上,单手撑着下颌,美眸含笑,瞟向林徽末。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将林徽末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林徽末的身体僵硬,这是阿忻的生母、亲娘……   杨毓忻默不作声地将林徽末往身后挡,凤眸冰冷,直直地看向叶清苑。   叶清苑蓦地笑了起来,直如花枝乱颤,“忻儿,我又不会吃了你媳妇,至于护得这般紧吗。”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媳妇……   杨毓忻眉头一皱,声音冰冷,断然道:“不是媳妇!”   林徽末愣了愣,看向杨毓忻,却听到杨毓忻以着断冰切雪的声音,冷然道:“阿末是我的道侣,他并非女子,合该称之为‘夫君’。”   林徽末:嗯……夫君又有些怪怪的。   叶清苑歪了歪头,道:“成,我儿说夫君便是夫君。来,阿末过来,让娘好好瞧瞧。”   林徽末抬脚向叶清苑走去,毕竟是阿忻的生母。   杨毓忻抬手,抓住了林徽末的手腕,不让他过去。   林徽末低声道:“放心。”   杨毓忻冷冷地看了一眼叶清苑,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手。   林徽末拾阶而上,在叶清苑面前站定。   叶清苑笑盈盈地打量着林徽末,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林徽末的脸庞。   林徽末蓦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林徽末腰上一紧,却是杨毓忻闪身过来,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叶清苑的手摸了个空。   叶清苑“啧啧”两声,道:“至于吗,为娘就是想稀罕稀罕我儿的夫君,这也不行?”   杨毓忻:“不行。”   “小气。”叶清苑抖了抖长袖,心里有些遗憾。还真别说,这个林徽末长相倒还真是挺合胃口的。从前是没有注意这样的人,现在意识到了,要不,她往后宫添两个这模样的?   林徽末干笑:“伯母……”   叶清苑的眉头登时蹙起,“你不是我儿的道侣吗,为何还称呼伯母?”   林徽末的耳尖通红,看了一眼杨毓忻,复又看向叶清苑,咬了咬牙,道:“娘。”   “嗯。”叶清苑满意地颔首,“乖,比我那不听话的儿子乖。”睨向杨毓忻,“见面至今也没听叫一声‘娘’。”   “呵……”杨毓忻冷笑,他对于这个娘,还真没有什么感情。   他只紧了紧揽住林徽末腰部的手臂。   他有阿末就够了。   林徽末只觉得自己被推进了修罗场里,头好疼。   就在这时,叶清苑忽然开口道:“忻儿,我这云端城有不少妙龄女子,皆是我叶族资质极佳的好姑娘,你要不去挑两个做侍妾,如何?”   林徽末怔住,他看到叶清苑下颌轻抬,目光倨傲睥睨,却是若无其事地略过林徽末,直直看向杨毓忻,道:“不然,百年之后,这云端城,为娘又该交予何人。”   说完扎心的话,叶清苑还笑盈盈地看向林徽末,道:“阿末,末儿,你不会介意的吧?不过是侍妾而已,只要生下孩子,忻儿定不会再碰她们一根手指。”   林徽末:“我介意。”   杨毓忻只当叶清苑在发疯,等一个时辰过去,薛谨言和霍君悦回来,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这有娘没娘都是二十八年,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存在。   他完全没有搭理叶清苑的心思。   但林徽末却无法全然无视叶清苑的话。   他十分果断地拒绝了叶清苑这个看似十分替人着想的建议,抬手按住了杨毓忻的胳膊,掷地有声地道:“阿忻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杨毓忻微微一怔,旋即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异常好看的笑容来。   “嗯,只要阿末。”   眼见着方才一直冷着脸的儿子忽然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叶清苑“啧”了一声,心道自己方才是不是特别有凡间恶婆婆的风范。   只她这个恶婆婆可怜了一些,没有一个乖巧任摆布的儿子。   不过啊,看着当初留在杨家的小不点已经长成如此俊秀出众的模样,叶清苑恍然意识到,原来,二十八年过去了。   她离开那个男人,已经二十八年了。   年少的感情自认真挚炽烈,一切艰难险阻都不足以阻挡他们在一起。可事实证明,现实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生生将她初见时鲜衣怒马的少年变成不断向现实妥协的合格世家少主。   杨家固然是天璟正道十方宗门世家之一,底蕴深厚,可跟传承自太古时代的古族相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若是叶清苑愿意表明自己古族叶家的身份,杨家上下非但不会阻拦他们的结合,反而会欢天喜地地将她供起来。   可是没有办法。   她不能说。   因为,她是偷偷离开云端城的。   她没有办法继续在云端城待下去,因为她既不想嫁给自己的父皇,也不想嫁给自己哪一位的皇兄。   古族素来有族内通婚保持血统纯净的传统,但这通婚,从没有在直系血亲中出现过。只是,叶清苑是个例外,是个叶族嫡系一脉说什么也不愿放弃的例外,哪怕叶清苑在叶族嫡系的资质中是最差的。   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云端城的国师给她卜过一卦,说她是天生凤命,所生之子是诸天帝君,为天道所钟。   当时的叶皇有十子一女,女儿最小,继承权从头排到尾,也轮不到叶清苑。   可国师的占卜,却无人能够质疑。   他说叶清苑是凤命,便必然是凤命。   说她的儿子会是帝君,便必然君临天下。   这意味着,叶清苑的夫婿会登临帝位,   叶皇有十子一女,虽然女儿只有一个,但要说多偏爱还真没有,因为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而她那十个兄长,本来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叶清苑的批命一出,简直是在告诉他们已经无缘帝位。   叶清苑十八岁之前,叶皇无视,兄长背地里小手段无数,就想要提前弄死她。   但国师所批的天道所钟不是假的,哪怕钟的是叶清苑未来的儿子,在他没有降生之前,叶清苑也是气运加身之人。   往往对她下黑手的都反受其害。   十八岁之后,再也没有人试图伤害她。   之前的十八年仿佛就是一个不甘心的测试,确定了什么之后,毅然改变了对待她的方式。   既然叶清苑有凤命,既然她未来的儿子是帝君,那么,在无法弄死这个帝君之母的前提下,便成为帝君之父吧。   叶清苑差点就成了云端城的皇后,要不是她跑得快的话。   易容换面,改名易姓,叶清苑在离开云端城后,遇到了当时还是杨家少主的杨天正。   从来不知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杨天正,是叶清苑的劫数。   那时少年意气,流淌在身体里面的血是火热的,情感是炽烈的,纵是无数人跟他们说不合适,他们亦携手走过无数荆棘。   凤冠霞帔的时候,是叶清苑笑容最为灿烂的时候。   相知,相许,相守。   哪怕杨家族老看她仍然不顺眼,可她已经是杨家的少夫人,那些人只能够蛰伏下来。   而后是数百年的相守,没有子嗣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族里开始有风言风语,无非就是她自己没有办法生孩子还拦着少主不得近身其他女人,分明就是想要断绝杨家嫡系香火。   孩子吗?   叶清苑想起当初的批命,心中有些不安。   但看看自家夫君,还是生吧。   孕育子嗣对于女修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因为不同于凡人女子孕育子嗣,想要生出一个有灵根,甚至灵根品质不凡的孩子,作为母体的女修会付出无数精血真元,往往会使得母体形销骨立,为孕育子嗣而陨落的女修也不在少数。   好在,杨家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任由腹中少主耗干杨家主母。   孕期之初,叶清苑并没有显露过过多负担的模样,就连孕吐都没有,仿佛这个孩子的存在压根就不是一个负担。   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叶清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真元不断地向腹中的胎儿涌入,源源不断,骨头似乎都因为真元抽取过快的速度而隐隐作痛。但每一次她真元被抽取得仿佛连境界都快掉落的时候,她的体内又会涌出一股力量来,弥补她之前的缺失,让她始终维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叶清苑隐隐感觉到,当她诞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的体质可能也会发生变化。   但叶清苑没有想到的是,杨天正会跟白晓月弄出那么一出。   被陷害也好,被设计也罢,杨天正想到的弥补方法竟然是将白晓月纳侧,让她生下孩子之后只给她名不给她实,不得不说,这真正恶心到了叶清苑。   叶清苑迄今还记得,她抚着凸起的小腹,看着一脸颓丧的杨天正,心中诡异得没有悲伤痛苦,只有冷静的质问。   “为什么不杀了她?即使是白家的大小姐,做出这种事情,也是死有余辜的吧。”   换来的是杨天正不敢置信的目光,仿佛第一次认识叶清苑一般。   直到那时,叶清苑才恍然意识到。一个男人,哪怕心中并无爱意,却也会对倾慕他的女子留有几分怜惜之情。   叶清苑忽然心灰意冷。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想做恶婆婆的女帝#   叶清苑:啊,失败了。不愧是我儿子,比他爹强多了。   boss:呵呵   **   杨爹的想法是:错已经铸成,但孩子是无罪的,生吧,我只给个侧室的名分,不会再动她,你是唯一的。   杨妈的想法是:呵呵哒,骗虚空阵鬼呢。一次妥协,十次退步,谁知道等孩子长大的时候你会不会联系孩子他娘。   ——所以,杨妈就把杨爹给踢了┑( ̄Д  ̄)┍ ☆、第104章 11   将杨天正赶出去后, 叶清苑枯坐院中一夜,终于下了决心。   她无疑还是爱着杨天正的,只是这份感情, 不足以让她的骄傲折腰。   就像是怀孕时隐隐的猜测,在诞下杨毓忻后,她的体质宛如洗经伐髓,根骨一下从叶家嫡系最末变成了最佳。她刚怀孕的时候不过金丹中期修为, 生下杨毓忻后三个月,她已经是化神之境。   她回到了云端城。   十年,叶清苑从当初被父兄当做物件摆弄的公主一跃成为云端城女帝,父兄早在一次次的争权夺利中内耗殆尽, 与叶清苑平辈的嫡系已经死干净了,下一代, 除了她留在杨家的儿子, 便是十皇兄的幼子叶兰溪。   走到这一步,她看清了许多,也看淡了许多。   舍得,舍得, 有舍,才会有得。   虽然日后没有玉雪可爱的孙子孙女,但杨毓忻能如其名字一般,从心而行,那也不错。   她之一生,亏欠这个孩子实多, 惟愿他一生从心而行,也不枉她留下一个“忻”字。   “笃笃。”紫宸殿的大门被轻轻扣响,一个温和沉静的声音男声响起:“陛下。”   叶清苑嘴角一挑,沉声道:“进来吧。”   殿门缓缓开启,悄无声息走入大殿中的是一个身穿广袖宽袍,头戴玉冠束发的男子。男子的相貌极为清俊儒雅,他双手捧着乌金茶盘,微微仰头看向叶清苑的时候,黑色的眼眸中沉淀着的是温柔。   借着倒茶的功夫,男子瞥了一眼林徽末和杨毓忻。   他的目光先是略过林徽末,神情比较放松——中上之姿,武者习气,不是陛下偏好的类型。   目光再滑向杨毓忻,以着他的角度,偷看只能瞥到杨毓忻的小半张脸,却是心中一紧。   虽然只是小半张脸,却是冰肌玉骨,不是凡俗颜色。   劲敌!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人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对。   还是叶清苑主动地介绍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是钰夫人。”   男人眼睫微抬,行了一礼。借着这个时机,他看清了杨毓忻的脸,不禁微微一怔。   林徽末也有些发愣,“钰夫人?”   这明明是个大男人,哪里是个夫人啊。   叶清苑笑盈盈地解释道:“朕后宫有三妃七夫人,钰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林徽末傻眼了。   杨家主纳了个侧室算什么,阿忻的娘直接在云端城里开后宫啊喂!   杨家主的头顶已经绿成了大草原!   等等!   林徽末做沉吟状,按照时间先后来说,应该是杨家主先给阿忻娘戴了绿帽子,然后阿忻娘才回敬杨家主的。所以,这事究其根源,是杨家主有错在先。   只是——   林徽末下意识看了杨毓忻一眼,阿忻这是算多了十个小爹吗?   呸!他想什么呢!   林徽末用力地握住杨毓忻的手。   杨毓忻倒是平静极了。   归根结底,叶清苑对于杨毓忻而言,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她是嫁人了还是收面首了,杨毓忻是真不在意。   倒是林徽末的安慰,他挺受用。   想了想,杨毓忻侧头看了一眼林徽末,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中似乎带了一丝失落。   林徽末心中一紧。他抿了一下唇角,手指动了动。他的耳廓微红,却是悄悄挠了一下杨毓忻的手心。   杨毓忻的眼中依稀闪过一丝笑意。   *   云端城浣灵池中,凄厉的惨嚎声连绵不绝。   薛谨言头大如斗。   池水四溅,薛谨言穿着单薄的里衣,用力地压制在池水中疯狂挣扎着的霍君悦,鲜血,一点点泅开,晕染了整个池水。   霍君悦被魔物悄无声息地啃噬成人彘,骨骼血肉全无,只剩下薄薄的一张皮囊,看似没有血涌出来,那是魔物用唾液弥合了伤口,又麻痹了霍君悦的神识。   这是魔物惯常用在稀罕食物身上的手段,保其生气,有事没事啃一口,无比珍惜。   但浣灵池的池水,却冷酷地撕破了假象。   鲜血涌出,魔气被缓缓拔除,四肢断裂的痛楚涌出,却是远胜过被刀剑之伤的痛苦。   “啊啊啊——”霍君悦喊得撕心裂肺,他发了疯似的想要脱离这些让他痛苦不已的池水,但真元见底,四肢亦无,他再疯狂的挣扎也只是让混着魔气的血流得更快而已,根本挣不开薛谨言的束缚。   只是,薛谨言也不好过。他身上尽是被霍君悦被控制时留下的伤口,这会儿池水中晕开的血,也分不清是谁的。   “再忍忍。”   薛谨言不知第几次说出的话终于引爆了痛苦中的霍君悦,让这个出身登龙峰的天之骄子赤红着眼,“嗷”地一声扑了过来,张口就要用浑身上下唯一的武器咬薛谨言一口。   然后,霍君悦就被薛谨言捏住了后颈,一手按进了池水中。   薛谨言的脾气是很好,但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怎么能让手底下的师弟师妹们服气。   “咕噜咕噜……”   霍君悦在窒息中吐出一串气泡。   片刻后,薛谨言捏着霍君悦的后颈将人提出来。   “咳咳……”霍君悦一面咳嗽着,一面嚎得涕泗横流,断断续续地骂道:“该、该死!都、都特么是蛇蝎,女、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   薛谨言冷静地纠正师弟:“啃噬了你的不是女人,只是披着女人皮的魔物。”   两者不可等同。   “屁!”霍君悦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阶,近乎尖叫着道:“她不是女人,也是女魔!!”   发现霍君悦开始咒骂时,身体挣扎的力度小了不少,薛谨言想了想,开始引着霍君悦说话,尽量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到女魔的身上。   “其实,霍师弟你该庆幸才是。”   薛谨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霍君悦红着眼睛看向薛谨言,这一趟出门他都快被坑死了,庆幸个屁。   却听见薛谨言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道:“起码,那个女魔没有将你的下-体都啃光,日后双修行房无碍。”顿了一下,薛谨言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应该。”   “啊啊啊,老子咬死你!”   霍君悦红着眼,又张嘴咬了过去。   薛谨言的眉头高高挑起,这难道不是一件该庆幸的事情吗?霍师弟怎么又将火气对准了他?   薛谨言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当霍君悦悲愤过度失了理智,而后再一次,捏着霍君悦的后颈,将他压进了池水中。   微微泛红的池水上,又开始咕嘟小气泡。   出了紫宸殿,想着过来看看霍君悦如何的林徽末:“………………”   薛谨言抬眼看向池边,缓声道:“长老,林师弟。”   “……见过师兄。”林徽末看着薛谨言的手稳稳地将霍君悦压在水中,眼角抽了抽,心中对这位朝云峰大师兄的行动力有了几分认知。   林徽末蹲在池边,手中拿着一个玉瓶递给薛谨言,道:“这是向……嗯,此间主人讨的断肢再续丹,他们说浸足一个时辰后直接服用断肢再续丹,可以减少些痛苦。”   服用丹药断肢再生的时候,又麻又痒还疼得厉害。听说有人在无人看顾下使用断肢再续丹,结果,肢体还没有长出来,那人就在难挨的痛苦中挥刀将刚长出一截的断肢给砍断了。   霍师兄已经很惨了,这会儿能减少些痛苦就减少一些吧。   霍君悦那伤势,看得林徽末都有些毛骨悚然,心中对魔物的警惕又升了几个台阶。   薛谨言接过玉瓶,冷静地问道:“需要什么代价?”   修真界陌生人之间可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尤其断肢再续丹这等地阶高等丹药,价值不俗。   “呃……”林徽末应该怎么说,此间主人是杨毓忻的生母,杨毓忻开口要丹药,人家二话不说就给了呢?   “不必理会。”杨毓忻淡淡开口,“再给你们一个时辰,结束后就离开云端城。”   “是,长老。”薛谨言颔首应道。   林徽末忍不住了。他指了指接连不断冒着小气泡的池水,有些沉重地道:“霍师兄,这样没问题吗?”   下一刻,薛谨言捏着霍君悦的后颈将人提了出来。他看了看呛咳不止的霍君悦,肯定地道:“没问题。”而后在霍君悦缓过气,又要叫骂的时候给人压回了池水中。   林徽末沉默片刻,他慢慢地站起身,看向杨毓忻。   杨毓忻冲林徽末弯了弯嘴角,伸手扣住林徽末的手指,拉着他走出浣灵池所在庭院。   庭院外,是绵延数里的桃林,还有在林间蜿蜒的小路。   桃花正是喧妍灿烂的时候,团团簇簇压低了枝头,微风拂过,花瓣时不时飘下枝头。   两人沉默着走在小路间,庭院渐渐隐没在绚烂的桃花深处。抬眼四顾,四面八方都是桃花,入眼的粉红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静默片刻,林徽末止住脚步。   从林徽末那里传来的细微阻力让杨毓忻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侧头,专注地看向神情间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担忧的林徽末。   抿了一下嘴角,林徽末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忻,你现在心情如何?”   这不到半个时辰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死去多年的生母其实尚在人间,那坑了他三年多的蚀灵藤就是她的手笔。她明明还活着却从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她在云端城称帝,后宫里头有三妃七夫人没准没名分的面首还不少……这种事情,摊到谁身上都不好过。   林徽末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简直觉得他家阿忻眨眼从世家少主变成了地里的小白菜,委屈死了。   面首什么的姑且不提,刚出生就被舍弃,蚀灵藤这种明明能好好沟通的事情硬是变成了突然袭击,连带着遭了三年罪——一想到当初阿忻修为尽丧,身上血线纠缠的模样,林徽末就心疼得厉害,连带着对叶清苑和杨家主都没了好感。   这两人折腾来折腾去,合着就牵连了他家阿忻遭罪!   杨毓忻看向林徽末,眼睫微颤,轻声道:“不太好。”   古族叶家,传承至今,已经没有先祖真血了。没有真仙之血,他只能止步伪仙胎,然后在某一日,如每一个觉醒了伪仙胎的古族一样,早早步入死亡。   杨毓忻并不畏惧死亡,只是,他放不下林徽末。   无法忍耐林徽末日后有他人相伴,也不愿看他在他离去后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可拉着林徽末一起死,他却舍不得。   杨毓忻眼睫微垂,他从来自私又霸道,唯一的心软,全在林徽末的身上。   忽然,他的嘴角传来轻柔的碰触。   杨毓忻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地看向忽然凑过来,亲了他嘴角一下的林徽末。   林徽末的耳朵通红,目光飘忽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杨毓忻。片刻后,他才抿着嘴角看向杨毓忻,轻咳一声,小声地问道:“有没有好点?”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倒霉催恐患上恐女症的花花公子#   霍君悦:啊啊啊,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啊啊啊啊!   薛谨言:闭嘴。   霍君悦:我就要说,混蛋,你也是混蛋啊啊啊   薛谨言面无表情,按下,咕噜噜……   ******   boss妈就是想要看看这两只的反应,毕竟,当初她就被恶心过,要是林徽末犹豫了,她反而会对他有看法。   其实boss妈和boss的性格都挺极端,会放弃杨爹只能说她爱得不够深,不然分分钟抓回去关小黑屋。而不是干脆就舍了情爱,逍遥自在地在云端城开起后宫~┑( ̄Д  ̄)┍   完全可以说,杨爹掐灭了boss妈最后的柔软,所以,她能够干掉老爹和一溜儿兄长,当上女帝。对boss也是有感情的,但不会是温情,因为他们两个都不需要= =   ***   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Sariel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105章 1   琥珀色的凤眸渐渐盈满笑意, 杨毓忻却平平淡淡地道:“唔,还行吧……”   完全不确定的口气。   林徽末微微眯起眼睛, 盯着满脸无辜的杨毓忻。   片刻后,又是飞快地一个蹭了一下他的唇角。   “这样呢?”   “还差一点。”   林徽末面无表情地瞪向杨毓忻, 这是要得寸进尺吗?   杨毓忻目光幽幽, 十分无辜。   林徽末一咬牙,一狠心,猛地伸出手,扳住了杨毓忻的脸,而后重重地将自己的唇贴在杨毓忻的嘴唇上, 桃花眼直直地看进杨毓忻琥珀色的凤眸之中, 有些模糊地问道:“现在总好了吧?”   嘴唇相贴, 说话时声带的震动带起了唇瓣上酥麻的触感。   林徽末僵硬了一下,刚想要后撤, 下一刻, 他的后脑勺已经被一只手扣住,唇齿被撬开, 涌入了另一人熟悉的,带有强烈侵略意味的气息。   林徽末的脚步踉跄着后退, 脊背最终不得不抵在树干上。   花枝颤动, 抖落一片花雨。   杨毓忻将人按在树上,反复研磨他的嘴唇,直将人嘴唇都亲肿了,这才后撤一步, 笑盈盈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林徽末。   林徽末的眼尾晕红,怒视杨毓忻,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阿忻你能不能顾忌些环境,这里不是天机殿,你——”   林徽末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就盖住了他的眼睛,旋即是杨毓忻有些压抑的声音。   “别那么看我,我的忍耐力,其实没有那么好。”   正如林徽末所说,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不然,幕天席地来一回也不……咳,不可多想。   而后,杨毓忻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我现在的心情,好极了。”   林徽末:哦,但他的心情不怎么美妙了。   缓了缓,杨毓忻慢慢移开手掌,看向靠在桃树上的林徽末。   林徽末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眼睫纤长浓密,此时,他晕红了眼尾,眼瞳也不似往日那般黑白分明,朦朦胧胧,似醉非醉。明明正在对他怒目而视,却让杨毓忻心中涌出越来越多的心满意足。   杨毓忻拉着林徽末,席地坐在桃树下。   林徽末趁着杨毓忻看向别处的时候,悄悄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有些麻。   林徽末调整一下坐姿,后背靠在树干上,一腿屈起,一腿平伸。后来索性头也靠在树上,微微仰头,看着纷纷落下的花雨。   “阿末……”   杨毓忻轻声开口。   林徽末不吭声,但却微微侧头,倾听。   “我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杨毓忻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杨家老祖说,我是上好的修仙苗子,可期大道。”   林徽末轻轻地哼了一声,冰系天灵根,三十不到已经出窍,可不就是上好的修仙苗子。   “不是资质,或者,不只是资质。”杨毓忻唇角带笑,缓声道:“是因为我的道心天成,从出生起走的便是无情道。”   “人也好,妖也罢,比我弱的皆是蝼蚁,比我强的,终有一日会被我斩落剑下。”   “父也好,母也罢,亲缘血缘于我而言,并不存在舍弃,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法将那些放在心里。”   “不是我心狠,而是……办不到。”   杨毓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喟叹之意,办不到。   他能够伪装出在意,但真正的心情却是无法伪装的。   杨家老祖说的,冷心冷情,是对杨毓忻最为真实的写照。   他的心是冷的,哪怕活着,修炼,不过也是按部就班而已。   林徽末慢慢地拧紧眉头,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他很想问,那他呢?   垂放在腿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却被人轻巧地撬开指间,嵌入了另一个人的手掌。   林徽末看了杨毓忻一眼,却见他对他缓缓弯起眼眸,轻声道:“唯有你,是不同的。”   这世上,唯有你是不同的,阿末。   杨毓忻静静微笑,眉眼如同徐徐融化冰雪的春水,温柔极了。   林徽末下意识移开视线,隐藏在黑发间的耳廓通红,他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地道:“那个,你究竟……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嗯,我?”   杨毓忻歪了歪头,将这个问题奉还:“那你呢?为什么会喜欢我?”   为什么……?   林徽末微微出神,往事一幕幕略过眼前。最终,林徽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他只知道,等到他意识到了自己不知何时疯长出来的心思时,他已经泥足深陷。   他反复拷问自己,心情烦躁,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最终无奈叹息,爱上杨毓忻,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他那么好。   仿佛听出林徽末话中隐含的意思,杨毓忻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他凑过去,与林徽末额头相抵,双眸相对,沉声开口道:“我亦是如此。”   遇到林徽末之前,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日会为另一人牵挂至此。   而遇到林徽末之后,他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成为林徽末最在意的人,并牢牢地将人困在自己的怀里。   让他只能看到自己。   让他只能爱上自己。   他不接受除此以外的回答。   呼吸,似乎都变得黏稠起来。   不自觉屏息的林徽末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眸,绯红的颜色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的脸,红起来,比起头顶绚烂的桃花还要好看。   杨毓忻刚想要再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只手就推了他的肩膀一下。   杨毓忻顺从地被林徽末推得向后仰了一下,靠在桃树上。他以为林徽末想做什么——他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却不想,下一刻就靠在林徽末躺倒下来。   杨毓忻僵住,林徽末当枕头的位置是大腿,位置有些微妙。   他垂下眼,只看到散落下来的黑发间那只已然通红了的耳朵,耳廓处润红的颜色几乎有些透明。   “啪啪”两下,随即是林徽末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放松些,太硬了,不好枕。”   杨毓忻:“……哦。”被枕着的那条腿平伸,放松,尽量让林徽末枕得舒服些。   只不过,再放松,那里也是硬邦邦的肌肉。于是,杨毓忻微微俯身,对着那只红彤彤的耳朵说道:“枕头的话,我其实带了。”   林徽末刷地捂住耳朵,而后整个人蹭了蹭,尽量让自己枕得舒服些,而后闷闷地道:“困了,睡一会儿。”   杨毓忻伸手,扣住了那只手,柔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林徽末闭上眼睛。   他并没有多少困意,只是,杨毓忻方才的话让林徽末有些手足无措而下意识选择了这种亲近方式。而当他真的将杨毓忻的大腿当了枕头,睡意反而一层层地泛起。   一只手被杨毓忻扣住,另一只手,轻轻攥住了杨毓忻的衣角。   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   梦境,降临。   恍惚间睁开眼,林徽末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狭窄的黑暗之间。动弹不得,只能够听到黑暗外传来的声音。   “你一定要带着他?”   那个声音,冰冷锐利,有些熟悉,林徽末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此番,生死难料,我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是阿忻!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带着他,终究不便。不如放在纳戒里面,也算安全些。”   “呵……”杨毓忻的声音冰冷而讥诮,“纳戒里头是放死物的,换做你那徒弟,你舍得将人往纳戒里面放。”顿了顿,杨毓忻的声音出奇尖锐,“哦,我忘了,你那徒弟尸骨无存混飞魄散,只剩下一把扇子!”   “杨毓忻!”   “别叫那个名字!”杨毓忻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魔尊,魇皇,随你称呼。杨毓忻已经死了。”   林徽末的心一紧,什么叫杨毓忻已经死了。   杨毓忻的声音仍在继续:“姜离,你究竟在犹豫些什么。你这副模样,会让后悔与你合作。”   姜离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道:“你真相信那只孔雀的话?昆仑镜是用来镇压域外天魔之四方结界的阵眼,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个命取走昆仑镜。若你真成功了,四方结界崩溃,域外天魔脱困囹圄,生灵涂炭。”   “那又如何。”杨毓忻声音平静地重复道,“那又,如何?本座即为魔尊,做一两件魔尊应做的事又如何。”   “引战火入天下,生灵涂炭,罪业加身,九九天劫难渡。”   “姜离,你当我在乎这一身修为,在乎那大道长生?”杨毓忻的声音染上冰冷的笑意,“我知道你想去取昆仑镜,但我不信你。昆仑镜,必须掌握在我手上。”   “万一你这正道第一人反水,拿走了昆仑镜,我这数百年的谋划岂不功亏一篑?”   “反水?”姜离冷淡地回答,“魔尊似乎忘了,我已经入魔了。”   “这天下苍生,我顾及得太多了。我之一生,唯一后悔的,莫过于明知道那孩子心悦于我,却一直试图将他推得更远,甚至破了当初的誓言,收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明明,在得知他的心情时,我心中,亦是欢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被很好安慰了的boss#   boss:很开心~果然有阿末就够了,么么哒~~   林哥哥:……   boss:要是能幕天席地来一回一定高兴,但是不安全,万一有人偷窥就不好啦~阿末是我的我的我一个人的~谁也不给看~   林哥哥一巴掌糊过去:闭嘴吧你= =   ***   师尊:这镜子不好拿,烫手   boss:呵呵,废话这么说,还不是你自己想拿。做梦╭(╯^╰)╮   ***   说到底,boss的感情比较少,全给了林徽末,所以别人怎样怎样根本不在意。   偷偷讲:boss和天道的关系有些小复杂= =boss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但天道希望他能当个明君来着~~允悲   ***   听着天地缓缓码字,码着码着哇地一声哭出来QAQ要是糖里裹着刀片,一定是缓缓的错TAT太好听又好伤感 ☆、第106章 11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入眼是大片灰色的雾气萦绕,林徽真的眼眸欲阖未阖, 神志在迷蒙与清醒间来回打着转,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张了张口,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林徽真艰难地喘息着, 这里的雾气就像是有重量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就在林徽真险些背过气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异常熟悉的嗓音。   “这个啊, 是你哥我一个朋友送的。”   一小片迷雾散去, 逐渐显露出来的身影, 赫然就是林徽末。   庭院中,林徽末坐在石凳上, 脸上带笑, 修长的手指间勾着一枚用红绳穿好的刀形玉饰。纯黑色的玉石雕刻出来的刀形玉饰不过食指长,玉石剔透, 雕工精细,不说玉石多贵重, 但看得出极为用心雕琢。   “噫, 哥你笑得好恶心啊。”   林徽末的对面,身穿紫色锦衣的少年对着他哥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林徽末笑得温柔,“哎呦,真真,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哥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少年在林徽末无比温柔的笑靥下顿时抖了抖,他迅速仰头看天,“没,我什么都没说!”   伏在地上的林徽真愣了愣,那是……他哥和他?奇怪,他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啊。   雾气中显现出来的林徽真个子似乎要比他现在高一些,眉眼轮廓也要比现在的他成熟一些,但他笑起来却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   “呵……”林徽末显然也只是吓唬一下自己越发不服管的弟弟,他转而看向手中的玉饰,手指轻抚的模样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品,目光亦是柔和极了。   “嘶……”林徽真刚偷瞄了林徽末一眼就看到他露出这么一个笑容来,好看是好看,但林徽真却捂上了腮帮子,一副被酸倒了的样子。   酸,真酸,这恋爱的酸臭……哎,等等!   林徽真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那枚玉饰,圆溜溜的猫眼眨了眨。他凑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玉饰,问道:“那个,哥,你那朋友是男是女?好看不?能介绍一下给弟弟认识认识不?”   “嗯……”林徽末手指合拢,将玉饰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里,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他现在不在秣陵城,不过,他会回来的。他说过,很快就会回来。”   林徽末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慢地道:“阿忻自然是最好看的。”   “哎呦我去,他真这么说?”林徽真一拍大腿,嚷嚷道:“哥哥哎,他这么说,十有八-九就不会……呃,不会迟到,一定早早就回来。”林徽真缩着脖子谄媚笑,“哥,到时候介绍介绍呗,能让我哥这么牵挂的,一定是个大美人!”   “别老想着这些事情。”林徽末板起脸,“还有两天就是出发去天海小秘境的日子了,万事要小心,一切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哎呀我都知道了。”林徽真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不就是一个天海小秘境吗,放心,我一定安安全全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介绍那个大美人!”   “闭嘴吧你。”林徽末伸手就弹了他弟弟额头一记,看着捂着额头一脸委屈的弟弟,他小心地将玉饰收起来,认真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而后,庭院中兄弟俩的身影忽然如水面泛起涟漪,渐渐被雾气淹没。   林徽真神情怔忪,即使雾中的一切消失了仍是怔怔地望着那边。   “哥……”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林徽真登时惨叫出声。   “好疼——疼啊啊啊——!!”   痛得不能自抑的时候,林徽真哑着嗓子尖叫出声。与此同时,雾气聚散,却有一人同现在的林徽真一般,疼得浑身冷汗淋漓。   那是属于林徽真的房间里,床榻上,林徽真疼得直打滚,但他却叫不出声音来。   因为,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冷酷地响起:【动作快点,要是死了,夺舍后的资质会下降一大截。】   【知道了,可算能当一回主角,我当然会好好珍惜这具身体。】   好疼好疼好疼——究竟是谁在撕扯他的灵混?!   哥,阿娘,救他,快救他啊啊啊!!   林徽真疼得几乎崩溃,却在某个时刻,他的痛苦戛然而止。   他茫茫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来,笑嘻嘻地道:“主角就是不一般啊,虽然只是个双灵根,但悟性是A呢。还有这气运值,我去,75,这个气运值,差不多能俯拾皆宝了吧?嘿,果然是主角,气运之子。”   “查一下进程,最近的副本是哪个?”   “天海小秘境,嗯,玉阆仙府和点蕴千追吗。啧,果然是主角,都不用抢,宝贝自个儿往手里跑……林家,啧啧,我哪里那功夫给人发展成第五世家,干脆就灭族得了?一般主角不也有这种家破人亡的人设吗,要改剧情就从头开始。”   “我记得,这次天海小秘境,白家的人也有去的吧?那个什么白练商后头还给主角添堵使绊子,这次顺手解决了,还能给林家扣一口黑锅,借白家的手解决了林家,何乐而不为!”   “我可没有随便认妈认哥的习惯。”   林徽真怔怔地看着雾中涌出的景象,顶着自己脸的人笑得志得意满,满目贪婪,而被抢夺了身体,虚立在那人身前的混魄破烂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的目光茫然而呆滞,不知何时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头,忽然疼得厉害。   林徽真蜷缩着身体,捂着头,忍不住尖叫起来。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熟悉的景象跃出,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眼泪,不断地涌出。   这是,他的第三世。   最初的最初,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若说与众不同,那就是他不是孤儿,胜似孤儿。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在如释重负地分开后,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拖油瓶,各自成立的家庭并不需要他的加入。   一次车祸中,他穿越到一个与地球截然不同的修真-世界,变成了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虽然他这一世父亲早亡,但他有疼爱他的母亲与兄长,他们对他的关爱便远胜过世间所有。   林家是个修仙的小世家,林徽真从不奢望自己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只想做自己人生的主角。他所求不多,一家人开开心心便好。   但是在他十六岁,即将前往天海小秘境历练的时候,他被一个携带着系统的轮回者夺舍了身体。他的混魄无依,本该消散,却不知是不是原本他就来自异世,他的混魄没有消散,而是缀在那个鸠占鹊巢的畜生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蒙骗自己的娘亲兄长。   他有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十六年记忆,所以他能够伪装得惟妙惟肖。但林徽真没有错看,当那人和他哥哥说话时,他哥哥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林徽末年长他九岁,比起自生下他后不得不卧床三年修养的娘亲,他完全可以说是被林徽末带大的。   不会有人比林徽末更加了解他。   可纵是他看出些许端倪,也没时间了。   天海小秘境之行,迫在眉睫。而那个冒牌货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非但如此,他还预备了一场大祸给林家。   林徽真看着他在天海小秘境中如鱼得水,明明能够悄无声息地取走玉阆仙府和点蕴千追四器,却偏偏要当着众人的面夺取,还杀死了白练商。   他如愿地得了仙器,如愿地给了林家一场灭门之祸。   林徽真两世以来好不容易得到了家,最终变成了一段冰冷的文字。   林家阖族覆灭。   虽然不过半个月,江家也在两位金丹期修士交手的余威之下覆灭,半个秣陵在天雷之下塌陷,世上再不复秣陵。   林徽真恨得心胆欲裂,他发了疯地诅咒他,扑咬他,却始终伤不到那人一根毫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如何踩在他家人的尸骨之上,一步步走得更高,更远。   凡是跟他作对的,死无全尸。   凡是在他之上的,总被他踩在脚下。   林徽真看着他用他的身体辗转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被他哄得团团转,给出身体,拿出宝物,心甘情愿地做他后宫的一份子。   直到,他对上魔尊魇皇。   看着他次次算计成空的模样,不断咒骂魔尊的情景,林徽真笑到泪流满面。   冒牌货城府极深,他从来做出一副我不欲与他人相争,但他人却寄望于他,让他不得不争的虚伪嘴脸。他会以身犯险,妄图潜入魔宫盗取九叶灵芝并不是完全为了他那位红颜知己,而是因为九叶灵芝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惜的仙草之一,抵押给系统能够换取一笔不菲的积分。   如是而已。   而在他发现魔尊似乎克他的时候,轮回者的骄傲让他对上了魔尊。   终于,在他化神的时候,他成功潜入了魔宫,来到了焱淼泉旁,见到了漂浮在水面之上的棺椁。   二百多年自在的主角生涯,已经让他忘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他所干过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认出棺椁之中的人是谁,反而嘀咕了一句,说魔尊用焱淼泉镇棺椁,简直有病。   但林徽真认出来了。   那是,他的哥哥。   那是,疼了他十六年,在他没有父亲时,给予他双倍爱护的哥哥。   此刻,他眼眸紧闭,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仿佛只是沉睡。他的手指间缠着一段红绳,系着一个只能勉强看出刀形的破碎玉饰。   林徽真忽然想起久远的曾经,他的哥哥坐在他的面前,眉睫轻垂,眸中笑意盈盈,跟他说起,这是他一个朋友送给他的。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林徽真忽然意识到了,为何魔尊总是找那个冒牌货的麻烦,却在能够将其置于死地的时候收手。   他的哥哥曾笑得温柔,说,阿忻自然是最好看的。   冒牌货想要摘取的九叶灵芝没有到手,魔尊就来了。   身披火红色狐裘的魔尊有着盛极了的容貌,远胜于天华门的第一美人微清珣,但不同于微清珣的清冷,魔尊的美却更为冰冷而死寂。   那是绽放在枯骨之上的死亡之花,美则美矣,萦绕其上的死气与绝望却令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惨遭回忆杀的林弟弟#   林弟弟:QAQ该死的轮回者,我跟你拼了啊啊啊!   这是林弟弟经历过的一次十六岁,boss去魔域找自救的方法,临走时送了礼物~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林哥哥和boss都有那么点水到渠成的意思,只是boss意识到了而林哥哥还有那么一点无知无觉= =然后就被轮回者给坑了   还有现在林弟弟以为的原著其实有些问题,主角原本的人设不是家破人亡,而是第五世家~   鱼雁音扔了1个地雷,谢谢(づ ̄3 ̄)づ╭?~ ☆、第107章 111   那是冒牌货第一次重伤垂死, 是那个系统用10点气运值将他的伤势治愈。   冒牌货不知道魔尊为什么忽然陷入了狂暴,但林徽真却是知晓的。   因为他没有认出林徽末。   魔尊会对他手下留情, 是因为他以为他是林徽末的弟弟。可一个连自己亲哥哥都认不出的弟弟,魔尊自然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冒牌货开始处处受制, 他听到他对着那个系统咆哮, 那个魔尊是什么鬼?原著的魔道有四道两盟,可从不曾有什么渡劫期的魔尊。   在魔尊的狙击下,冒牌货高达80的气运值似乎也失去了作用,有几次,为了保护冒牌货,系统的力量也遭受了重创。   那时, 林徽真忽然福至心灵——他能不能进到系统里呢?   念头一起, 他就被扯进了系统之中。   虚无的空间之中, 高悬在眼前的是两本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书。   一本光芒微弱只剩下星点亮度, 封面破败不堪。   一本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封面崭新精美。   试探地将手放在书籍的封面之上, 脑中立刻浮现出大段的剧情。   林徽真恍然意识到, 这两本书,其实是这个世界具现化的命轨。   封面破败不堪的, 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命轨。   林徽真是主角。   封面崭新精美的,是这个世界被篡改了的命运。   冒牌货是主角。   林徽真原本的命运里, 他是从地球穿越而来的普通人,生长在普通的修真世家中。他之后的命运说得上跌宕起伏,但次次遇险总能够逢凶化吉。林家仍在, 并因为他的缘故,最终成为与杨、顾、莫、白四家齐名的第五世家。   他之一生,唯一称得上束手无策的时候,便是在他修行满一千年,晋入大乘期之后,保护天璟大世界的四方结界之力迎来了衰退之期,被镇压的域外天魔逃脱了一个。   太古之时,神魔两族是站在站在金字塔上的两个种族。哪怕这只魔是所有被镇域外天魔中最弱的一个,却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族修士能够对付的。   就在他们被那只域外天魔逼到了绝境,林徽真不得不选择与它殊死一搏的时候,一个白衣人出现在战局之中,只一招就将那域外天魔击溃。   魔血纷纷扬扬,却在半空之中化为虚无。   一招就解决了那只天魔,白衣人却无丝毫与众人客套的心思,身影一闪,他便出现在下方的树林旁。   那里,早早有一人站在那里,他撑着伞,唇角的笑容懒洋洋的,正在等着白衣人。   原本的命轨最后,就是撑伞的人冲着林徽真一笑,就与白衣人转身离开。而林徽真怔住,片刻后,他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文字的结局,并没有指出最后那两人是谁,但从林徽真会心一笑中可以看出是认识的人。但涌入林徽真脑中的景象,他却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样子。   白衣黑发的男子,容颜盛极,有着和魔尊魇皇一般无二的相貌。只是,比起魔尊眉宇间的倦怠冰冷,白衣人的眉眼就显得温和许多,琥珀色的凤眸在看向那个林徽真时浮起的是真切的笑意。   而撑着伞的蓝衣青年,眉目疏朗,却是他的哥哥,林徽末。   再看崭新精致的书时,上面描述的却是冒牌货从开始到现在的经历,只是被美化了无数倍。他的强行夺舍,他的虚伪城府,全变成了赤子之心,处处无奈被迫还手。明明花心滥情,却成了不忍佳人难过心伤而选择的妥协。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这人。   而后,林徽真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出不去了。   与他相伴的,只剩下两本书。   一本正逐渐变得虚无,与之相对的是另一本变得越发凝实起来,就好像在被第二本书取代一样。渐渐地,第一本书里的内容,林徽真也无法阅读。他在这片黑暗的虚无中,只能一遍一遍忍着恶心去看第二本的内容。   在心里扒开文字的美化,试图看到底下的险恶。   一个人都够在无尽的虚无中待多久而不崩溃?   林徽真在恍惚中为自己改造了第一世的经历,糅合进了第二本书的内容。   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本火遍了全网的小说,一篇篇吐槽主角的长评,挽回了林徽真险些崩溃的神志灵混,最终迎来了又一次的重生。   能够逆转时空的昆仑镜,以及堪堪保留了不完整记忆的他。   ………………   “少爷一定很难受,不然也不会昏迷着还哭个不停。”   天枢殿内,负责照料林徽真的童子一面给林徽真擦着眼泪,一面小声地嘀咕道。   一说起这事儿他就义愤填膺,少爷才入门三个月,师祖和师父都不在,转头就被朝云峰欺负上门,简直不把他们天枢殿看在眼里。   要不是真人及时赶回来,他们少爷早就被那个杨毓笑欺负死了。   哼,这么坏的心眼,也不怪真人当初说什么也不肯收他。   还有朝云峰那位峰主珂罗月,纵徒伤人不说,还想跟真人动手。不自量力,真人堂堂正道第一人,岂是她能够比拟的。   掌门真人最好重重地罚那个杨毓笑!杨家人又怎么样,他们少爷可是天枢殿的嫡传弟子,正道第一人的徒孙。   正在这时,侧殿的大门大开,却是离祁真人来了。   “见过真人。”   童子忙起身行礼。   “嗯。”离祁真人看了床榻上的林徽真,皱了皱眉,沉声道:“还没醒?”   童子刚想回答,却听到一个异常嘶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醒了。”   缓缓睁开的眼眸里布满血丝,但他的眼眸却亮得骇人,仿佛正在用他的灵混燃烧。   离祁真人下意识皱了皱眉,林徽真似乎有些变了。   他的眼中,充满了恨意。他慢慢地张口,一字一句:“抓到、他了吗?”   离祁真人居高临下地看了林徽真一眼,却发现,这辈子变化不小,看见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的林徽真竟避也不避地看向他,孤注一掷的灵混再没有畏惧。   有些意思。   离祁真人颔首。   林徽真紧接着又问道:“还,活着?”   离祁真人点头。   却见林徽真定定地看向他,嘶声道:“您,晋入渡劫期了吧?”不待离祁真人回答,林徽真自语道:“所以能够引动天地之力,化为囚牢,让他的神混逃脱不出,哈……”   离祁真人皱了皱眉,这个林徽真该不是疼过头以至于疯了吧?   林徽真要是疯了,林徽末不得急眼。再加上一个杨毓忻,麻烦。   却见林徽真慢慢地爬了起来,推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   童子忙阻拦:“少爷,真人说您神混受创,需要再卧床几日……”   “我没事。”林徽真断然道,只是他青筋冒出的额头还死死扣住床沿却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显然交出了相反的答案。   “躺着。”   离祁真人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换做平时,离祁真人这么个语气,林徽真早就老老实实地躺平,还被子都会自己扯好盖上。   但这一次,他却微微仰头,平静地开口道:“季相安死了吗?”   离祁真人的目光微微一变。   林徽真自顾自地道:“若是没死,还是尽早杀了他吧。父不父,子不子,他看上的不是那层血缘,而是天生的魔体。他想要的,不是认回儿子,而是夺舍他的肉身。”   离祁真人的目光真真正正地变了,他长袖一拂,负责照料林徽真的童子一下子被离祁真人推出了侧殿,随即殿门紧闭。   只剩下两人的侧殿之中,离祁真人的神情冰冷,声线危险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林徽真似哭非哭,喃喃着道:“十万年前,天地浩劫,正魔两道联手,偕同妖族立四方结界,镇压来犯的域外天魔。十万年,月有阴晴圆缺,结界之力纵是能循环往复,以十万年为期,却有衰退之时。”   “一个域外天魔,集正魔两道之力亦不是对手,可失却昆仑镜,结界崩溃,能够脱困囹圄的魔便不会一个了。”   原本,一千年后,有一个人抬手之间便能够灭杀域外天魔,可如今的他,才出窍期。   四方结界失了昆仑镜做阵眼,这一回逃出来的域外天魔就不会是一个。   林徽真红着眼,“东海,东海是四方结界的东方结点。”   原本的命轨中,那只域外天魔,正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我哥还在东海,师、师祖……”林徽真挣扎地跪下,哀求道:“我哥才心动期,快点让他回来吧。”   离祁真人没有说话,只抬眼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半点也看不出,天地大劫即将降临。   片刻后,离祁真人轻声说道:“于歌他,也在东海。”   他看向林徽真,声音冷凝:“能站起来吗?”   林徽真咬牙,攀着床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离祁真人缓缓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随我去见掌门吧。”   “好。”林徽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还是离祁真人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拎起林徽真的衣领子。   林徽真白着脸,任由他施为。   离祁真人长袖一引,身化流光,直向太巳峰而去。   凛冽的寒风中,林徽真的话语在风中支离破碎。   “我知道……很多……事情……”林徽真的眼眸空茫,泛着血意,“只要,我哥,阿娘能活着,我都告诉你们……”   离祁真人没有说话,只在太巳峰的上空收剑落地的时候,淡淡地道:“他死不了。”   “重来一回,只要杨毓忻还活着,就没人能伤林徽末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本该充当主角外挂的boss#   就酱紫,原本的进程就是boss恢复之后就跟林哥哥半隐居了,对,就是这样没有追求老干部boss,他是有末末万事足。修炼也不用担心,资源也不用担心,boss本来家底就厚,而且还自带黄金律【并不,于是他们就这样开启了环球旅行的副本= =   boss这个**ug,再怎么放缓步子,一千年他也差不多要飞升了,只是他死赖在这里等林哥哥一起而已。所以,他能够秒杀了那只天魔┑( ̄Д  ̄)┍对弟弟态度不错,是因为boss的日子过得十分顺心,连带着决定对他夫弟好一点。   由于boss和林哥哥都是不好出头,热衷旅游【并不】的和平主义者,所以林弟弟的主角进程就比较路人。原书本就是以林弟弟为主角的,轮回者当然不会注意林哥哥和他好基友这对边缘人物路人甲= =于是他最后就跪了   说白了,就是轮回者坑了**ug的情缘,于是**ug转头坑了全世界的悲伤故事~ ☆、第108章 1111   在云端城停留了一个半时辰之后, 杨毓忻等人准备离开云端城。   霍君悦刚长出来的胳膊腿还脆弱着,无法着力, 再加上在浣灵池里扑腾挣扎嚎叫了一个时辰,霍君悦就是脱了水的小白菜, 整个人蔫哒哒地被薛谨言背在背上。   也亏得这位朝云峰的大师兄人品够好, 若是换做杨毓忻,一准儿就将他打晕过去,哪里由得他折腾。   反正不是他的心上人,怎么折腾他也不心疼。   说到心疼……   杨毓忻眉头微蹙,有些担忧地看着林徽末的脸,手指轻轻地揉按着林徽末的太阳穴, 低声道:“还难受吗?是桃林的花有问题吗?”说到这个可能, 杨毓忻凤眸微沉, 眼底浮现出真切的杀意来。   仿佛只要林徽末一个点头, 杨毓忻转头就杀进云端城里,找叶清苑拼命。   “冤枉啊。”林徽末没说话, 一旁将他们送到云端城城门口的叶兰溪就拖着声音喊道, “浣灵池外的桃林可没有什么问题。偌大云端城,就有那么一片桃林, 听说还是陛下从凡间带回来的,只一株就发展成了那么一片桃林, 冬天的时候还能结桃子呢。”   杨毓忻不理会叶兰溪,只专注地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看着神情担忧的杨毓忻,嘴唇动了动。他微微垂下眼, 不去看杨毓忻,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又是梦!   杨毓忻眉头紧蹙,眸中略过一丝狠意来。   究竟是什么梦,能时不时折磨得阿末如此不安!   难道,这是什么人的手段?   是怀梦草,还是百花宫那些个女魔修的摄梦**?   怀梦草是修真界一种还算平常的灵草,只要一片叶子便能够让人梦所想梦,可杨毓忻瞧着那梦也不像是什么好梦,要不然,他也不会将睡着了的林徽末叫醒。再者,林徽末周身上下,一切都是他打理的,穿着什么,戴着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没有发现可疑的草叶子。   那么,会是百花宫的摄梦**吗?   魔道百花宫出来的女人一向不正经,他家阿末那么好,别是被她们看上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杨毓忻顿时就有些不能控制心底的杀意,心中的小火苗是蹭蹭地往外冒。   好胆子,抢人竟然抢到了他的头上!   “我没事!”   林徽末一看杨毓忻有些气息不稳就意识到他家阿忻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他就搞不明白了,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明明特别招桃花的是杨毓忻,偏偏他就觉得自己招蜂引蝶,林徽末简直不能再冤。   就像是那会神女峰的赏花会,林徽末敢说,要是杨毓忻也去了,那些女修肯定看不到别的男修。别说一怀的花,花山花海都可能出现。   就像是他师父说的,他这媳妇,嗯,道侣,什么都好,就是长得不够安全,极容易被别人觊觎,要好好地看着,免得被人撬了墙角。   可林徽末瞧着,杨毓忻这态度,怎么就反过来,时刻担忧他被人抢走呢?   林徽末心中有些无奈,梦中揪心的一切暂且放下。他伸手扳住杨毓忻的脸,他不去看一旁薛谨言等人,权当这些人不存在,他只专注地看向杨毓忻,认真地道:“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林徽末认真地保证道:“只在你身边。”   杨毓忻微微瞪大了凤眸,缓缓地,缓缓地,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他小幅度地点头,“嗯”了一声,神情温和得简直不像是杨毓忻。   叶兰溪默默扭头,特么的,这个林徽末真的不愿意跟他分享一下手段吗?他怎么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还不如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强,这么一朵高岭之花攀折在手上,还让他对自己百依百顺。   简直不可思议!   要是林徽末知道叶兰溪在想什么,一定会面无表情地表示,他想太多。   所谓的高岭之花,其实是一朵美丽而凶悍的食人花。   他从没有试图去攀折他,而是被这朵食人花给拖回了自己的老巢里。   好在,他稀罕这朵食人花稀罕得不行,就从了。   本以为是不自量力地暗恋,却不想是两情相悦的思慕。   林徽末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幸运的。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薛谨言弯了弯嘴唇,由衷地为两人感到高兴。   如果说,薛谨言是高兴,那他后背上的霍君悦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曾几何时,他百花丛中过,始终片叶不肯沾身,为了微清珣守身如玉,偏偏微师就是无动于衷。好不容易他接受了微清珣原不是高岭之花而是霸王花这个残酷的事实,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紧接着就出了谭恪敏这码事。   惹人怜惜的娇弱美人变成了一只大蜘蛛,好好的胳膊腿儿不知何时被那美人蛛啃得骨头都不剩,霍君悦只觉得一辈子的认知被冷酷无情地颠覆,一看到女人他就骨头疼。   心理阴影已经铸成,霍君悦郁闷得要死,偏偏还有两人肆无忌惮地炫耀他们的感情。   好吧,也算不上是炫耀,就是不曾隐瞒而已。   霍君悦心里酸得厉害,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是陌生人也看得清楚。而霍君悦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定下来,就是想要一份完美无缺的感情。   也就是,他的道侣,人美性子温柔资质好修为高,跟他的感情还要深。   微清珣原本除了最后一项以外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如今,性子温柔这一点却被打了折扣……   霍君悦在心中痛哭流涕,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倒霉催的人了。   临行前,叶兰溪递给杨毓忻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罐子。   杨毓忻看了一眼这个上面刻满繁复符文的琉璃罐子,以及罐子里头那条一指长,浑身上下密密匝匝捆着锁链挺尸状的蜈蚣,转头看向薛谨言。   薛谨言瞅了瞅罐子里头那条差点坑死他们的魔物蜈蚣,认命地接过罐子,将它提在手上。   叶兰溪递过一枚玉简,道:“封魔符文,如何解,都记在里头。你也小心,魔物擅长蛊惑人心,他的话,不要相信。”   嘱咐完这句,叶兰溪自己忍不住失笑。   虽说据叶家古籍记载,魔族都是擅长蛊惑人心,食人肉,噬混魄,一般的法宝法术还伤不到他们。但这只魔物,不说别的,在蛊惑人心上貌似有那么一点点不擅长。   “嗯。”杨毓忻点头,勉强说了一句:“那就后会无期吧。”   叶兰溪:“………………”   杨毓忻说完,手诀一引,长剑现于脚下,下一刻,剑光冲天而起。   薛谨言冲叶兰溪笑了一下,浣灵池的问题上,是他们受了云端城的恩惠。但看着长老的意思,似乎跟这里已经互不相欠的样子。既如此,他也不便多言,说一句“告辞”后,薛谨言背着霍君悦也追了过去。   剑光如雪,白云浩荡,四人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叶兰溪神情微怔,喃喃自语:“说起来,从小到大,我除了云端城以外,只在东海的范围内活动,竟连中原大地都没有踏上过……”愣了愣,叶兰溪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皇居,咬了一下嘴唇。   “再等等。”   剑光破空,离开层层结界包围下的悬空岛,直向散修盟而去。   林徽末被杨毓忻细心地护在身前,小心翼翼的动作让林徽末都想要跟杨毓忻强调一下,他真不是什么易碎品,大男人的,磕了碰了又能怎样,他从十来岁的时候就是在燎荒山脉里摸爬滚打到今日的。   等到了散修盟,他就去借个静室闭关结丹。   变强了,兴许阿忻能放心几分。   顾念着身后的薛谨言,杨毓忻御剑的速度适中控制在薛谨言能够跟上的速度,但饶是如此,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当日进入散修盟的地方已遥遥可见。   林徽末望着辽阔而不知其边际的大海,忽然轻声开口,问道:“阿忻,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入魔?”   “入魔?”   杨毓忻挑了下眉,不明白林徽末为什么提起这个问题。他道心天成,可以说天生仙修的苗子,修炼无瓶颈,道心无尘垢,若说心魔……唯一的心魔,便是在林徽末……   揽住林徽末的手臂一紧,杨毓忻慢慢地道:“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入魔。”   林徽末咬了一下嘴唇,他的嘴里泛苦,恍然意识到那几个梦境的关联。   会是什么让不擅饮酒的杨毓忻醉得浑浑噩噩,笑起来的模样比哭还要痛苦?   是因为……他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林徽末听到自己用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地说道,“我这不是要结丹了吗,心里有些紧张啊。”   “放心。”杨毓忻将下颌抵在林徽末的肩窝,蹭了蹭,神情温柔,“我会守着你。”   “好。”林徽末郑重地说道,抬手握住杨毓忻的手掌,一字一句,“一起。”顿了顿,林徽末忽然道,“不过四九天劫,有末忻陪着我就好了。加你一个,我那四九天劫没准就上六九的威力了。”   “好吧……”杨毓忻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明白,一个人的雷劫加入了其他人,威力会成倍增长,劈到他没关系,伤到阿末就不好了。   不过,在阿末渡劫的静室外来几套阵法却是可以的。   很快,四人赶回了散修盟。   他们在云端城逗留的时间不长,这会儿天华门的人正陆陆续续地往散修盟赶。   因为安于歌带回的消息,散修盟的护派阵法已经开启,严格检查每一个进入的修士,杜绝任何魔物混入的可能。   杨毓忻等人刚赶到散修盟外,立刻有修士过来接应。   杨毓忻见到莫辛夷第一件事,便是给林徽末要一间静室闭关。   莫辛夷看了一眼林徽末,点了点头,道:“心动后期巅峰,确实可以结丹了。”   她也没二话,当即就派人将林徽末带到灵气最为充沛的静室去。杨毓忻倒是想跟去,只是,天璟之中,魔物再现,关乎天地安危,散修盟俨然进入了备战状态。而与魔物交过手,甚至以着相仿的修为却占据了上风的杨毓忻便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快患上忧虑症的林哥哥#   林哥哥:是梦?不是梦!是梦?不是梦!   boss:卧槽是不是有人下黑手了?阿末你告诉我,老子灭他全家,连狗不放过!!   林哥哥:= =你唐门附身了吗   ***   LAN绯雪扔了1个地雷,清泉石下流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109章 11111   普通的法宝, 并不能够伤到魔物。   剑意、刀意倒是可以, 但万剑宗远在极北雪原, 从通知到赶来,没有七天就办不到的。再者,剑意刀意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剑修刀修才可能悟出的真意, 便是万剑宗满门剑修, 悟出剑意的不过其中万分之一, 着实寥寥。   而眼下东海,有剑意刀意护体的,唯有安于歌和林徽末两人。这也是林徽末要闭关结丹时,莫辛夷二话不说地大开方便之门的原因。   他是杨毓忻道侣,是其一。而他是万里挑一悟得刀意的刀修,则是其二。   林徽末修为的提升, 有利于他们对抗魔族。   杨毓忻倒是想一甩手跟着林徽末过去, 不说别的, 先在林徽末准备闭关的静室外画叠加几套扛雷的阵法。但在散修盟众人殷切的视线以及林徽末无声拒绝的目光中,杨毓忻只能止住脚步, 将纳戒里头灵器级别的法宝一股脑往林徽末手指上的纳戒里头塞去,还不忘嘱咐道:“不必顾惜这些法宝,要是要是撑不住雷劫, 就将这些法宝丢出去顶雷。再不济, 还有末忻,千万别犹豫。”   林徽末:“………………”身为一个勤俭节约的修士,道侣却总是鼓励他败家, 他应该怎么办?   看着杨毓忻眸中散不去的忧色,林徽末敢保证,就是他自己渡劫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不安。他应该恼怒一下他对他实力的不信任,还是心疼在不知何时起,他便一直一直担心失去他?   在心中叹了口气,林徽末弯了弯嘴角,道:“放心好了,区区四九天劫而已,我还没跟你举行双修大典呢,怎么可能折在金丹劫上。”   杨毓忻微微一怔,旋即抿了一下嘴角,快速地点了一下头。   林徽末愣住,哎呦天啊,他看到了什么?   阿忻他、他脸红了!!!   能够一本正经地将甜言蜜语当诗词念诵低吟,能够觑准每一个揩油机会占便宜,能够打蛇随棍上只露出一点心软就能令他溃不成军的杨毓忻,竟然会因为双修大典的事情而脸红?!   林徽末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没有下红雨啊。   林徽末自然不知晓,即使道侣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杨毓忻这心里始终不得安稳。   没有举行双修大典的他们,只能算是半个道侣。   虽然双修大典的事情,杨毓忻能够亲力亲为地准备,但都及不上林徽末一句肯定。   他主动提起了双修大典的事情,这说明,他对自己也是有独占欲的。   杨毓忻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并且向着晴空万里发展着。   林徽末不明所以地看了杨毓忻一眼,摆了摆手,跟着散修盟的弟子就去闭关了。而杨毓忻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这么站在路口,目送林徽末的身影离开,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才转身看向莫辛夷,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莫辛夷:“………………”   有种他们耽误了杨毓忻大事,着实罪大恶极的感觉。   散修盟的会客室中,散修盟盟主莫辛磊已经出关。   坐在主位的散修盟盟主在相貌上与莫辛夷有五分相似,相貌是十足的俊雅,一身儒雅书生的打扮,气质温和,论霸气,还不如他同胞妹妹,散修盟的戒律长老莫辛夷。   莫辛磊看了一眼琉璃罐子里的魔物蜈蚣,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但它的节肢却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似是在试图挣开捆缚的锁链但却有些畏首畏尾,只能够小幅度地抽动一下。   他本以为东海之事有些棘手却仍在可控的范围内,却不想,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魔族。   哪怕只是个低等魔物,这等数万年不曾出现在天璟大世界的存在,也着实让他们有些束手无策。   魔族与魔修,从来不可等同。   员峤仙境已经步了蓬莱仙境那三个宗门的后尘,而比那三个门派更惨的是,因为员峤仙境沦为了天华门弟子与魔物的战场。拜魔气强大的腐蚀性所赐,员峤仙山当时就人畜草木不存,再沐紫霄雷霆之雨之下,哪怕只是余威,最终也让员峤仙境的废墟沉入了东海之中。   从此,这世上海外五仙山,再不复员峤仙境。   如此遗憾,怎不让莫辛磊为之唏嘘。   莫辛磊在一旁唏嘘去了,还是莫辛夷打破了堂中的寂静。   她哥从小就爱多愁善感,修真之后,这毛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了加重的趋势。杨毓忻看上去已经很不耐烦了,毕竟,他道侣正在着手渡四九天劫结丹,哪怕送出了一堆法宝却也始终放不下心来。   她哥再这么唏嘘下去,她看杨毓忻就要拂袖走人了。   莫辛夷主动道:“杨长老,如何对付魔物,还望长老能够指点一二。长老大义,散修盟上下必铭记于心。”   散修盟成立时日虽逾万年,但比起天华门或是杨家,年代就要差得远了。魔物在天璟大世界中已经消失了数万年,想要知晓对付魔物的手段,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历史悠久的门派世家了。   散修盟盘踞东海已久,这块地界上的势力都摸的差不多,基本上都以散修盟为尊,便是海市异族,与散修盟也能保持良好的关系。   但这里也有散修盟势力所不及的地方。   譬如说,那神秘的一族。   似莫辛磊和莫辛夷兄妹,倒是从自家师尊那里窥得那一族的峥嵘,绝非现在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可比。但是,那一族避世已久,从不参与大陆上的势力争夺。此番魔族再现,他们也没有把握他们会不会出手。   只不管他们出不出手,他们散修盟本身必须有着足够的力量来庇护东海。   不久前送安于歌回到散修盟的鸟形妖兽,像极了师尊能隐晦提及的妖兽吞天,是唯有那一族才能够豢养出来的妖兽。又听安于歌说杨毓忻等人去妖兽主人那边做客,主要是祛除霍君悦身上的魔气,莫辛夷不免对杨毓忻抱有一丝希望。   那一族素来排外得很,能到那边做客,证明他们是入了那一族的眼。若是那一族肯出手襄助一二,魔物未必不能对付。   莫辛夷看着琉璃罐子里那条被重重锁链禁制捆得结结实实的魔物蜈蚣,从未见过的符文附着在罐子上,想来正是那一族的手笔。   “指望那些人出手,估计是不可能。”杨毓忻靠在椅子上,将叶兰溪临行前给他的那枚玉简拿在手中,神识一扫,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们早不复当初的煊赫,不然也不会龟缩在族地中,不插手大陆的势力争夺。”   “这……”莫辛夷的眉头皱了皱,她习惯于将那一族列为不可说的势力,如今见杨毓忻的语气中似有轻视之意,不免有些惊疑。她犹豫了一下,道:“杨长老,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呵……”杨毓忻冷笑一声,反正他是挺讨厌云端城的,尤其是那个桃花林!等此间事了,他要回秣陵城,将他庭院那棵梅树挖出来,种到天机殿……不不不,等阿末结丹之后,他们完全可以向宗门申请别峰另住。   等到阿末可以出师,他们便可携手游历天下。   他记得,阿末之前的愿望便是能够遍览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美酒。   他们未必一定要回到天华门,亦可在人间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   那样的日子,只要想到是和林徽末一同度过的,就能够让杨毓忻的眼底泛起笑意来。   畅想一下未来,杨毓忻忽然发现,他心中些许的火气也散了。   他转手将玉简扔给莫辛夷,道:“这是叶家人给的符文,在对付魔物上有奇效。”站起身,“还有事吗?若无事,我想去阿末那里瞧瞧。”   莫辛夷又惊又喜地接过玉简,刚想说些感激的话,一听杨毓忻又想往林徽末那边跑,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这有道侣的人和没有道侣的人,就是不一样。   莫辛夷拿到了能够对付魔物的东西,十分痛快地放人了。   那只装着蜈蚣的琉璃罐子也留在了散修盟这边,反正杨毓忻没兴趣带着这么一条丑了吧唧的蜈蚣去见他家阿末。   不需要人引路,循着当初留在林徽末那枚玉饰里的神识,杨毓忻就一路找到了林徽末闭关的地方。   由于林徽末这是准备渡劫,静室外的结界已经打开,隔开任何可能被人暗下出手的可能。杨毓忻可惜地绕着静室走了一圈,干脆往不远处的树上一坐,就那么守在那里。   最为珍贵的宝物,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能让他安心些。   ***   虽说林徽末这修为有大半都是杨毓忻硬塞过来的,但采补过来的真元都是经过凝练的,比起自己修炼,少了提炼压缩的步骤,只剩下最为精纯的真元。   换句话说,杨毓忻给林徽末的真元都是干货。   这心动后期巅峰的修为就比较夯实了。   再加上林徽末的性格豁达,心境修为就有先天的优势,结丹首先就有了七分把握。再者,四九雷劫虽然有三十六道雷劫,但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四九天劫并不难过。   悉心地将静室内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后,林徽末盘膝坐好,双眸阖起。   心动后期巅峰距离金丹期只是一步之遥,丹田中流转着的真元早就随着修为渐深而凝成了液体,一滴一滴汇聚着,呈漩涡状转动,只待最后一步结丹。   林徽末凝神静气,开始压缩丹液直至成丹。   三天后,林徽末凝成伪丹,天地有感。   静室外,所有事务都甩给安于歌,专心致志地守着道侣渡劫的杨毓忻忽然仰头,看着天空中渐渐聚拢而来的黑云。   他微微皱眉,遮天蔽日的黑云间,似乎隐带血光?   议事堂中,莫辛夷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天华门这一代的年轻人,还真是了不得。看来再过个一千年,天下正道仍会是由天华门执牛耳。”   比起莫辛夷单纯的感叹,莫辛磊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凝眸看向天边聚拢而来的黑云,喃喃道:“劫云遮天十里,隐含血光,云中异象似蛇而四足有角……这是雷殛之相!”莫辛磊一脸震惊地看向莫辛夷,“杨毓忻那个道侣不是天华门的弟子吗?你之前还不是说那个小子性格不错还一身浩然正气吗?他渡劫怎么引出了雷殛之相了?!”   莫辛夷被莫辛磊的话吓了一跳,她忙凝眸看向聚拢而来的劫云,黑压压地一大片,云中血光翻涌,通体紫色的蛟龙异象游走其中,天地间隐约带来的威势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散修盟的上空,不时爆起的炸响仿佛在心底响起,震得人神混颤抖。   这是雷殛天罚之相!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志向远大的boss#   boss:我们的目标是环球旅行!在风景好空气好的地方建栋别墅,每天撒撒狗粮,日子就是辣么好~   林弟弟:没追求   林哥哥:有吗?我觉得挺好的啊[宠溺笑.jpg]   boss:会心一笑   林弟弟:= =[元婴元婴快点元婴抓狂ing.jpg]   ***   雨寒吟暖扔了1个地雷,公子楚烟儿?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 3 ̄)づ ☆、第110章 111111   修士飞升之前要渡过三次天劫, 分别金丹期的四九天劫、化神期的六九天劫和渡劫期的九九天劫。而这三种天劫中, 理论上来说, 是四九天劫最弱,九九天劫最强。   一般而论,确是如此。   但雷劫这种东西, 并没有固定的衡量标准。   天地法则有着自己的评定标准, 同是四九天劫, 劫雷的强弱其实还是有鲜明的差别的。修真界撕开光鲜的表面,其行事准则无非就是弱肉强食。但除了一些丧心病狂的邪魔道魔修,鲜少有修士屠戮普通凡人,反而在天灾之时会出手相助。   这是功德。   人在做,天在看。   行善多的,有功德加身, 天劫亦会网开一面。   但为恶太多, 罪业加身, 往往便是天劫难渡。   雷殛之相,是劫雷异象中最为可怖的一种。而渡劫之时伴有雷殛之相的, 莫不是大奸大恶至天道难容之辈。   这也是莫辛磊和莫辛夷震惊的原因。   区区一个正道金丹期弟子,哪里造这么大孽以至于渡四九天劫就引来了雷殛之相?   便是魔道那些老不死的家伙渡劫时也不曾出现过这等异象!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两个还不至于看走眼了吧?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 被黑云笼罩其下的散修盟上空忽然亮起了宛如白昼的光亮, 刺得人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饶是莫辛夷化神修为都不禁晃了一下, 有些眩晕。   莫辛磊扶住莫辛夷,急声道:“辛夷,你速将散修盟金丹以下弟子带到禁地中,我去开启散修盟的归元大阵。”   莫辛磊嘴里泛苦,好歹是正道一品势力之一,散修盟哪怕成立时日比其他宗门晚,但也有着一些压箱底的宝贝,譬如,这归元大阵。   归元大阵是散修盟最后一道阵法结界,唯有门派经历生死大劫时才会开启,因为归元大阵的每一次开启都是以三件仙器为代价,只能够持续三天三夜的时间。   这三天之内,归元大阵会将所有从外攻击阵法的能量吸收化为护派的结界之力,攻击的力量越强,罩着宗门的结界越结实。   但三日一过,归元大阵自动关闭,那三件仙器也会随之化为齑粉。   可以说,开启阵法的代价,相当高昂。哪怕莫辛磊知晓东海有魔族虎视眈眈,他也只是打开了宗门其他的护派阵法,并没有现在就开启归元大阵的打算。   好歹是大宗门,哪怕地界上有人渡九九天劫,莫辛磊都不会兴师动众地开启归元大阵。可莫辛磊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是要渡四九天劫,竟然引来了雷殛之相。   眼下不是心疼仙器的时候。   因为,雷殛之相一出,不管渡劫的人是不是第一道劫雷下就神形俱灭,形成的雷殛劫雷也会降下九九八十一道之后才会散去。在雷殛之相的加成下,区区四九天劫会衍化成比九九天劫更为可怕的天罚。   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莫辛磊自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散修盟发展万年才有今日风光的山门就这么步员峤仙境的后尘,被劫雷劈个粉碎,沉入这东海之中。   天罚威力哪怕不是针对散修盟,仅余威就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今日散修盟宗门不保,别人不会看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束手无策的事情,只会记得散修盟的山门毁在天劫之下,散修盟上下却无能为力。   这对于散修盟的威信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再者,东海还有魔族虎视眈眈,他们总不能在失了护派阵法之后举派投奔他派。   散修盟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莫辛磊暗暗咬牙,下定决心,等今日之劫过去,定要跟天华门和太禹杨家好好商量一下散修盟的损失问题。   此时,林徽末闭关的静室之外,杨毓忻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雷殛之相?!”   杨毓忻的眉头紧皱,“不应该啊。”   似雷殛之相这种等级的劫雷异象,就是作恶多端的邪魔道魔修都不见得会遇到,他家阿末的心那么善,怎么可能遇到这玩意儿!   这天道别是中风了吧?   “轰——!!”   忽然,一道雷霆劈下,银白色的光柱自黑云之间霍然劈下,直直地劈向林徽末闭关的静室之上。静室外的结界就跟纸糊的一样,畅通无阻地让那道雷霆劈下。   杨毓忻倏然色变,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却犹豫了一下,在静室外一百丈开外的地方站定。   杨毓忻自不是怕被劫雷波及,只是,渡劫从来是一个人的事情,若是他冒冒然进入渡劫的范围,只会使得雷劫的威力叠加。   他手头上的法宝都塞给了林徽末,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法宝能够撑到雷劫结束。   只是,杨毓忻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他死死攥紧手指,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这该死的,天道!   他死死地盯着静室的方向,纵是银白色的雷霆亮得刺眼,他也固执地睁着眼,试图从亮白的一片中找到林徽末的身影。   那道雷霆的光芒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徐徐散去,留下宛如废墟一般的地面以及盘膝坐在当中的林徽末。   原本的静室已经在雷劫下化为齑粉,地面焦黑外翻,林徽末的身边散落了一地破碎的法宝。而他的身上,微薄的光亮撑开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障来,却是毫发无损。   杨毓忻扫了一眼地上的法宝碎片,目光凝重。   只一击就毁了大半的法宝,一般四九天劫会降下三十六道劫雷,而这一次的雷劫中还有雷殛之相,最起码也会有八十一道天雷。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杨毓忻掌心鲜血淋漓,他死死地看着不远处的林徽末,心急如焚。   而处在雷劫中心的林徽末,却出奇得平静。   他没有看到这遮天蔽日的黑云,也没有看到劫云隐带着的血光,更没有注意到天地的恶意已经铺天盖地地向他逼来。   他的眼眸空茫,看到了却是另外的一片景象。   逐渐剥落的黑暗,露出的是周身浴血的杨毓忻。   他没有披着那件火红色的狐裘,而是穿着一件被鲜血浸透而染红了的长袍。断刃透胸而过,鲜血顺着刃尖肆意流淌,但杨毓忻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而对着林徽末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来。   “抱歉啊,阿末,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林徽末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他说不出话来,而那个杨毓忻显然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嗡鸣震动。   杨毓忻的手中,紧紧地握住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鲜血,正顺着杨毓忻的手掌流入镜子里。染血的镜子边框,太乙玄纹正在一点点亮起。   这面镜子,正在近乎疯狂地抽取杨毓忻的鲜血与真元。   雪色,正从杨毓忻的发根开始,逐渐蔓延开来。   只一眨眼,枯槁一般的白发就自他的肩头垂落下来。   杨毓忻苍白着脸,却在慢慢地微笑。他俯下身,与林徽末额头相抵,那双琥珀色的凤眸里盈满的是温柔。   林徽末的视线越过杨毓忻的肩膀,天空正在被撕裂,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出现,有狰狞的魔物探出利爪,粗暴地撕扯着空间的裂缝。   有些像在东海见到的魔物,却远比那蜈蚣蜘蛛模样的魔物更加狰狞可怖。   无数修士手持法宝迎面而上,疯狂地攻击着撕开裂缝,想要将身体探入这个世界的魔物,却被魔物抬手撕成了两半。   鲜血四溅,尸块掉落。   在凡人眼中的上仙,在魔物面前却显得弱小至极。   在魔物的攻势下,他们的反抗有如螳臂当车。   无数魔物涌入了这片天地,与人修厮杀在一处。   鲜血几乎将整个天幕染成了红色。   而在这宛如末世降临的血色之中,杨毓忻却凝视着林徽末,轻声开口,如阳春三月的微风般缱绻动人。   “我用所有的一切,换得与你的重逢。”   “无论,我忘记了多少,我都是爱你的。”   “轰隆——!!”   杨毓忻的幻影被再度劈下的雷霆撕裂,银白的雷霆携着毁天灭地之威,咆哮着直直劈向他。   林徽末堪堪恢复了焦距的眼眸猛地收缩。   这是,天罚?!   仅第一道劫雷,就劈碎了静室外的结界,毁掉了他身上七成的法宝护符。   林徽末定了定神,手掌一翻,银白色的长刀末忻握在手中。   他的手掌刚要抚过刀刃,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用着与林徽末一般无二的声音,轻声开口。   “知道因为你,死了多少人吗?”   林徽末抚着刀刃的手掌一颤。   “失却了昆仑镜的四方结界崩溃,知道有多少域外天魔入侵天璟大世界吗?”   林徽末的面色苍白如雪。   “啊……无数的人被魔物啃噬,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都是,因为你啊。”   林徽末的身体僵硬,听着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因为他想复活你,所以,别人都死光了哦。”   “嘻嘻嘻,都死光了。”   “那么——”   那个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起来,一字一句:“你还活着干什么?”   林徽末的眼眸中渐渐染上悲色。   “别挣扎了,老天爷都看不惯你继续活下去,还是——去、死——啊!!”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雪亮的刀光忽然斩下。   攀附在他身上的黑影顿时在这刀光中被劈成两半,惨叫着化为黑烟。   林徽末的眼角泪水蜿蜒。   “我、我想要活下去。即使、即使……”   林徽末的手掌猛地按下,鲜血四溅,银白色的仙器长刀上,宛如星砂的颗粒一颗颗亮了起来。他的手腕一甩,刀意竟在他身体上方凝成了一只白虎。   白虎仰天长啸,猛地跃起,直扑劫雷,一口咬住了劫雷的中端,猛地甩头。   第二道足能够灭混碎魄的雷霆竟这么被咬成了两截,最终不甘地化为虚无。   “即使我满身罪孽,我也绝不会再留阿忻一个人了。”   林徽末轻轻地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说什么也想要boss死情缘的天道#   天道:让你修炼修炼早日飞升结果你耽于情爱你还有理的啊?!之前死情缘就死呗,天下又不是就你一家死情缘,结果你竟然坑了老纸的世界!老纸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那个妖后奸妃吗!看老纸不劈死他!!!   boss:你问过我手中四十米长的大砍刀吗。   林哥哥:_(:з」∠)_   ***   话说boss最后干出的这事儿其实挺不厚道的,他如愿地魔尊了一把,抢走了昆仑镜,逆转了时间,但是有些罪孽不会因为时间逆转就消弭了。   这是坑杀了全世界的boss┑( ̄Д  ̄)┍   但是还不能收拾他,于是气成了河豚的天道决定挑个软柿子( ̄へ ̄) ☆、第111章 1111111   比起林徽末的沉寂, 由他的刀意凝结而成的白虎显然就要霸道张扬许多。   它脚踩虚空之上,昂首咆哮,声震山林。   而黑云之间, 周身萦绕着雷电的蛟龙显露了峥嵘的身躯,有些狰狞的蛟首与白虎遥遥相对,龙吟震天, 显然对这个胆敢挑战它天地之威的白虎十分愤怒。   比起有着数百丈蜿蜒身躯的蛟龙,堪堪三丈高的白虎要显得小巧许多。但面对蛟龙这般的庞然大物,刀意凝成的白虎不退不避, 甚至半点怯色也无,就那么昂首长啸,大有要跟蛟龙一决生死的架势。   虎啸龙吟, 天威煌煌,几乎看呆了遥遥看向这里的众人。   “真是……了不得的悟性啊。”   安于歌眼眸明亮,几乎都想试试自己的剑意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第三道雷霆, 轰然落下。   形如蛟龙, 周身紫色电光闪烁,伴随着龙吟之声,直扑下方银色刀意凝成的白虎。   白虎毫不畏惧,长啸一声就直直迎上。   就在龙虎即将展开搏杀的时候, 一道无形的波动自散修盟下的岛屿中心震荡开来。无形的网滤过白虎, 却在触及蛟龙的时候,猛地爆开无数金色的符文。   繁复的符文交织成网,将整个散修盟笼罩其中, 近乎强硬地将劫雷化成的蛟龙挡在了结界外。   白虎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蛟龙的身躯在网面上撞得节节破碎,雷声炸响,整片天地几乎被染成了紫色。   远处的莫辛夷眉头紧皱,有些担心地看着铺陈开来的归元阵法结界。只见到金色符文组成的结界在那道雷霆寸寸爆裂开来的时候一阵颤抖,摇摇欲坠,让人几乎以为这道结界也撑不住的时候,符文结界的光芒却最终稳定了下来。   金色的符文结界之中,似乎染上了一丝紫意。   那是归元阵法挡住了劫雷的同时,还吸收了一缕劫雷加持己身的表现。   眼见归元阵法抵抗天罚有效,莫辛夷的面上却没有丝毫放松之意,紧蹙的眉宇间显得更加忧虑了。   这才只是第三道雷霆。   众所周知,劫雷从来都是一道比一道狠的。   天罚雷劫笼罩的范围之内,刀意凝成的白虎眼见着劫雷化成的蛟龙就这么撞碎在结界上,喉咙中竟发出了类似嘲笑一般的咕噜声,大有连一道结界都能挡住你,根本不用它出手的意味。   林徽末的神情微怔,从来玄之又玄的刀意竟然被他凝出了虎形,这本身就已经出乎林徽末的预料——他完全不知道刀意还能够这么用。但显然,更令人惊讶的却不是他用出来一招他从未用过的,很厉害的招式,而是——   这刀意凝成的白虎就像是活的一样,它竟然在对着劫云挑衅!   白虎的挑衅,劫云之中的雷殛之相收到了。   只见到黑云翻滚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那是雷殛之相的蛟龙在云中游走的速度变快了。随着黑云的翻滚,云层间的血光更盛。   “轰隆隆——!!”   这一回,雷霆炸响的声音连成了片,天地震动,七道深紫色的雷霆同时劈下,陡然迸发出来的亮光几乎能刺瞎人的双眼。   而在这响彻天地的雷鸣之中,细小的咔嚓声显然微不足道,却令散修盟内耳聪目明的修士脸色大变。   归元大阵的特性固然是能够吸收外部攻击的力量化为结界之力,可也不是打不破的龟壳。只要外部攻击的力量超过了归元大阵能够吸收承受的范围,纵是三件仙器撑起的大阵,该破也是会破。   不客气地说,这样的天罚之下,十件仙器都扛不住。   莫辛磊长长地叹了口气,传音莫辛夷,全员撤出散修盟。   纵是归元大阵,也撑不住雷殛之相的劫雷。   林徽末抬眸看向蛟龙游走的劫云,撇了撇嘴角,自语道:“这老天爷,究竟是多希望我被劈死啊。”   只是,他说什么也不能遂了老天爷的意。   这般想着,他的腰侧忽然被什么拱了一下。   林徽末侧头,原是那头刀意凝成的白虎。   他的白虎着实威武,往那儿一坐就像是小山似的。明明对劫云霸道得很,但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他一下的动作却温柔极了,金色的兽瞳看向他的时候是十足的驯服。   林徽末的心头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下一刻,再度劈下来雷霆却让他没有时间想下去。   又是七道雷霆齐齐劈下,他的耳朵嗡嗡直响,根本听不清别的声音。   但他手中的银白色长刀却是一震。   白虎仰天长啸,周身刀意纵横,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劫雷。   刀意与雷霆抵消,待得雷光散去,白虎哀鸣一声落下。   林徽末下意识伸手去接,但他的手却摸了个空。   白虎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身体就溃散开来。   “咔嚓。”   他手中的末忻银白色的刀刃上,一道裂缝清晰可见。   刀意凝成的老虎不是成精了,而是融入了他和杨毓忻鲜血的仙器,终究衍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意识。那一丝微弱的意识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以刀意凝成身体,为了保护主人,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劫雷。   林徽末用力地咬住嘴唇,他看着杨毓忻亲手给他锻造出来的本命法宝,心疼得无以复加。   再继续用末忻,雷殛之相的劫雷之下,末忻纵是仙器也难逃断刀的命运。   但这样的天劫之下,林徽末其他的法宝已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说到底,这样的雷殛天罚,便是渡劫期的大能遇上,也是难逃陨落。他能够扛过十七道雷霆,已属侥幸。   林徽末仰头看向劫云,不断翻涌着的劫云正在酝酿足以毁天灭地的雷霆。   天道为何想要诛杀他,看过幻境中的情景后,他自然明白过来。   阿忻强夺昆仑镜为因,天地崩溃为果,但这因果,归根究底,却是因为他。   遍览史书,如妲己妺喜被视作亡国妖姬的只亡了一个王朝,他这算是间接毁了一方天地,算得上是终极祸水了吧?   只是,抱歉了。   林徽末眸光锐利,直直地看向黑云间的雷殛之相——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扔下杨毓忻一人。   咬了咬牙,林徽末的手掌按在末忻的刀刃上,刚想要再度划开手掌时,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   身后贴着的是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林徽末的脸色一变,随便闯入他人的渡劫之地,十有八-九也会被劫雷劈得灰飞烟灭。他会尽全力活下去,但他不需要杨毓忻为他以身犯险。   果然,劫云的范围陡然向外扩散了不少,黑云中的雷殛之相所化蛟龙的身躯变大了许多,龙吟声阵阵,压迫力铺天盖地而来。   林徽末刚想说话,他的耳廓处被轻轻碰触。   “嘘……”   林徽末心中一紧。   此刻,杨毓忻站在林徽末的身后,一手揽住了他的腰往身后带去,一手则将他握着末忻的手按住。这个姿势,林徽末根本没有办法看到身后的人。   他想要转过身,却不想,那只按在他手腕上的手微微用力,末忻竟脱手而出,铿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刀身就像是切豆腐似的没入地面之上。而后,那只手向上滑去,轻柔而不容拒绝地盖住了林徽末的眼睛。   林徽末的眼睫微颤,他想要让杨毓忻离开,但他张了张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禁制?!   口不能言,身体被制住,眼睛更是被挡住,林徽末只能够听到劫云中酝酿许久的雷霆轰然劈下的声音,毁天灭地的声响近在耳边。   林徽末没有看到,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杨毓忻竟似变了模样一般。   原本的白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血色长袍,那是吸饱了鲜血才能够迤逦开来的颜色。同样盛极了的眉眼却不似杨毓忻往日的清冷淡漠,沉淀着暗色的眼眸在瞥向遮天蔽地的劫云时,流露出来的竟是邪肆与讥诮,满是对这天地之威的不屑一顾。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天地因本座而颠覆崩溃,有仇有怨,自冲着本座来便可,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座的道侣?”   “轰隆!”   回答杨毓忻的,是九道轰然劈落的紫色雷霆。   杨毓忻冷哼一声,一缕流光自他眉心紫府处窜出,笔直地迎向了轰然劈下的雷霆。   几不可查的一声嗡鸣,声势浩大的雷霆尚未落地,耀眼的紫色雷光竟似鲸吞海吸一般,不由自主地涌向了半空中的某一处。待得雷光散去,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竟是一面镜子。   巴掌大小宛如女子惯爱把玩的梳妆镜,深蓝色的边框上镌刻着太乙玄纹,下端缀着的金色流苏正随风轻轻飘荡。   “嗡——”   镜面微微震动着,下一刻,并无法照出人影的镜面陡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来。九道紫色的雷霆以那面镜子为中心,倏然出现,盘旋着拧成一道来。   接连不断的噼啪声,那是身躯上细小的紫色雷霆不断爆开的声音。庞大的深紫色身躯盘桓,尾端与镜面相连,而身躯则高昂而起,仰天而长啸。   远处,有人在逃命之余不忘向这边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若说劫云之中的雷殛之相是蛟龙,那么,此刻半空之中同样以雷霆凝出身躯的便是真龙了。   深紫色的身躯盘桓,比起蛟龙头顶那孤零零一根独角更加壮美,枝干遒劲而分叉的龙角,还有虚按在半空之中的如鹰一般的利爪上分开的五趾,无不比劫云中游走的雷殛蛟龙更加美丽而凶悍。   “嗷——”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激得劫云间的蛟龙勃然大怒,长吟着,雷霆如骤雨一般砸下。而尾端与那面镜子相连的雷龙更是不甘示弱,长啸一声,迎头而上。   “轰隆轰隆!”   接连不断的巨响之中,即使是修士,他们的耳朵也是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原本向外撤退的修士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雷霆爆发的重灾区。即使眼睛被雷霆爆发开来的光芒刺得疼痛不已,也鲜少有闭上眼睛躲避光芒的。   他们死死地看着敢于向天地之威回以重击的雷龙,一昂首,张嘴就能咬断劫雷。一甩尾,便将劫雷打回天空之上。   凶悍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接连被怼回来的雷殛之相#   天道: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天道(╯‵□′)╯︵┻━┻   林哥哥:这个,咱们先商量一下吧   boss:不能~   话说天道傻不傻的问题,天道差不多就是一道死脑筋的程序,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没有他顺着别人的时候。boss是bug,他没有办法。但林哥哥对他来说是病毒,于是他祭出来杀毒软件——天罚。   就酱紫┑( ̄Д  ̄)┍   ***   云深不知处扔了1个地雷,谢谢~ ☆、第112章 11111111   修为低的修士只觉目眩神迷, 分不出是对天地敬畏,还是对着敢于在渡劫时还手的修士敬佩。而似莫辛夷这等修为高深的修士则目瞪口呆地看着雷龙尾端相连的那面不起眼的镜子。   镜子边框渐次亮起来的太乙玄纹, 正在无声地宣告它的身份。   神器, 昆仑镜!   劫云间的雷殛之相焦躁地探出蛟首,愤怒地咆哮着, 仿佛在痛斥杨毓忻与昆仑镜这等插手他人渡劫的无耻行径。   面对雷殛之相的控诉,与昆仑镜尾端相连的雷龙就是一声长啸, 一甩尾, 竟直入九霄之上, 对着黑云间的蛟龙张口就咬。   看了一眼正被雷龙咬得节节败退的雷殛之相,杨毓忻冷哼一声, 收回了目光,转而温柔地看着身前的人。手掌下能够感觉到林徽末不安颤动的眉睫,他的喉结动了动, 想说话, 但杨毓忻却不想听。   不想让他看到如今的自己, 也不想他说出什么让他动摇的话。   就这么让他抱着就好。   杨毓忻在心中叹了口气, 下颌在林徽末的颈窝间蹭了蹭, 神情留恋。   有着昆仑镜做后盾, 雷殛之相终于溃不成军。   不甘心地甩下最后一道紫得发黑的雷霆, 还没有劈到林徽末的头顶就被雷龙一口咬住, 随即十分凶悍地吞入腹中,   遮天蔽日的黑云似乎滞了滞,没有再劈下雷来, 片刻后,黑云散开,露出了明亮的阳光来。   看得散修盟众人一阵感动。   他们的门派,竟然没有被这些劫雷劈碎了沉到东海里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有,那个渡劫的林徽末究竟是什么来头?   雷殛之相可不是普通的小恶能够引来的,难不成,那人是魔道安□□天华门的奸细?   不不不,最让人惊讶的是,面对雷殛之相这等天地之威,他竟然反抗了,而且还成功了!他们可是看得真真的,天罚绝对没有得手,但是打不过那头雷龙,这才散去的。   莫辛磊与莫辛夷兄妹面面相觑,而后嘱咐了一声散修盟的长老,身形化光,直向方才的渡劫之地而去。   安于歌皱了皱眉,交待薛谨言照看一下同门,也飞身向那边而去。   他的修为不高,但身份足够让散修盟正视。   不管林徽末渡劫时缘何引出雷殛之相,他也不能任由散修盟的人处置了天华门的弟子。   天华门六殿十二峰的精英弟子默然站在一处,与一旁的散修盟弟子隐隐成对峙之势。   待得莫辛磊和莫辛夷赶到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模样的弟子静室所在地时,他们的身体一僵,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并不比方才劫雷入骤雨一般劈向散修盟时的情景。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动也不动的林徽末。   一身天蓝色的劲装还要完好,他的双手垂放在身侧,脚边是插入足边地面只余下刀柄的法宝,双眸却被一只手遮住。   是动也不动,还是动弹不得?   那种宛如步入了绝世凶兽的领地,仿佛他们动一下就会被撕咬喉咙至死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莫辛夷惊疑不定地看着一手遮住林徽末眼睛,还不忘横臂揽住他腰际,下颌抵在他颈窝处,眼眸微阖似在小憩的男人。确是杨毓忻无疑,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许多。   莫辛磊下意识看了一眼两人身旁悬浮着的昆仑镜。   雷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么一面半点灵光也无的镜子。若非它悬浮在半空之中,任谁也看不出它的特异之处。   莫辛夷皱了皱眉,虽说让林徽末在散修盟渡劫是她允许的,但谁能够想到渡个四九天劫竟然引来这么大的阵仗,将散修盟坑得一脸血。也亏得最后散修盟没有被劫雷劈成渣,否则她万死难赎其罪。   莫辛夷是后悔不迭,这会儿,自然不能沉默下去。   只是,她刚想说什么,却见贴着林徽末颈侧小憩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莫辛夷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想出口的质问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莫辛磊抬脚将自己妹妹挡在身后,沉声开口道:“杨长老,林公子四九天劫既过,散修盟愿为林公子提供一处安静之所,巩固修为心境。”   一般修士渡劫成功后,天道在散去劫云之前都会来一场灵雨,恢复修士的身体,并弥合天雷给渡劫之地带来的损害。只遇到这等雷殛天罚就不用想了,天罚没能将人诛杀,最后还被逼得主动退去,别说一场灵雨,就连个水滴都没落下一滴。   莫辛磊和莫辛夷本意是想要过来看看林徽末有没有被雷劈死,劈死不算完,他们得就这个修士的问题跟天华门好好说道说道。若是没劈死,他们两人得将人制住。   雷殛天罚一出,谁都知道散修盟的地界上出了大恶之辈。一个弄不好,散修盟的声名尽毁,这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那神器昆仑镜,能够将雷殛天罚给逼回去,任谁都知道这神器是正品了。   神器啊,谁不想要!   饶是莫辛磊修炼多年,还执掌一方一品势力,远远瞧着昆仑镜将雷殛天罚逼回,神力不凡,也是有些心动的。他都心动了,天下之人若是知晓昆仑镜出世,乱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神器无主是麻烦,神器有主更是麻烦。   更何况,现在东海的某处还有魔族虎视眈眈,驻守在东海的散修盟本就是首当其冲,这会儿还又是雷殛天罚又是昆仑镜出世。   但最麻烦的还当属这个长得和杨毓忻一般模样,似乎是一个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一身修为更是让如今合体后期修为的莫辛磊看不出深浅的男人。   他对林徽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若是亲昵,为何会在他身上下禁制,让人动弹不得又无法说话?   可看着他抱着林徽末的动作,又不像是对他怀有恶意。   莫辛磊有些不敢确定他就是杨毓忻。毕竟,杨毓忻的家世来历清白,太禹杨家家主的嫡长子,年纪连而立都不到,骨龄也就二十八岁。纵是天纵奇才,出窍期已是匪夷所思。可会让莫辛磊都看不出底细的修为会是什么?   是洞虚,大乘,还是渡劫?   这已经不是天纵奇才了。   “本座可不是什么杨长老。”杨毓忻慢吞吞地移开捂住林徽末眼眸的手掌,随着他手掌的移开,林徽末紧绷的肩膀一松,却是禁制也随之解除了。   “阿忻!”   林徽末忙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杨毓忻。   然后愣住了。   黑色的眼瞳猛地收缩。   杨毓忻却没有看林徽末,而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莫辛磊和莫辛夷,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诮的意味,淡淡道:“天道着实有些小题大做,本座只当那是欢迎了。至于给你们散修盟带来的损失,自去向太禹杨家讨要便可,谁叫本座是杨长老的本命神器,源头也是他渡劫闹得动静有些大。”   莫辛磊愣了愣,有些震惊地道:“所以你、您是昆仑镜?!”   “杨毓忻”抬手一招,半空中那面刚把雷殛天罚给怼回去的昆仑镜无比乖巧地飞了过去,化为一道流光冲入他的眉心紫府处。而后他睨了莫辛磊兄妹一眼,似乎在说他们还不算笨。   莫辛夷皱了皱眉,道:“所以,雷殛天罚不是林公子的四九天劫引出来的,而是——”杨毓忻渡劫弄出来的?!   林徽末眉头一皱,他刚想说什么,自称昆仑镜的人便淡淡地开口道:“修行不到百年,已然渡劫之期。他这六九天劫的阵仗闹得有些大,也不知之后的九九天劫会是如何。”   莫辛夷都要吐血了,说什么修行不到百年,杨毓忻修炼至今,百年的三分之一都还不到呢,这就渡劫期了?   这让她一千多年才化神的人情何以堪!   而且,他竟然还有昆仑镜这等上古神器作为本命法宝。   这么一想,雷殛天罚会出现,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修士求仙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太过逆天,天道亟不可待地想要将人劈死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古往今来,多少天之骄子都死在了雷劫之下!   比起林徽末这个二十出头,哪怕想要大奸大恶也没有什么时间精力人脉来进行的金丹期小修士,昆仑镜的说法显然要更站得住脚。   不然呢,还有这么合理的解释吗?   由于两人太过震惊,自然没有注意到林徽末此刻满含愤怒的眼眸。   他又一次被下了禁制,动弹不得也无法说话,就这么看着这所谓的昆仑镜将雷殛天罚的锅扣在了杨毓忻的身上。   安于歌的修为不及莫辛磊兄妹,这会儿堪堪赶到。见林徽末和杨毓忻都好好地站着,与散修盟盟主和戒律长老之间的氛围也还算和谐,并没有大动干戈,不禁松了口气。   他举步走来,道:“林师侄,无恙便……”   话没说完,他忽然心中一悸。他猛地往一旁一扑,只听到“轰”地一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一截异常粗大的蝎尾竟深深地插-进了地里。而蝎尾的另一端,正与一个长相清甜可人的小姑娘连在一起。   小姑娘歪了歪头,笑起来时依稀能看到嘴角处的小虎牙。然而,与她无辜又可爱的笑靥截然相反的,是那截刷地一下拔-出来的蝎尾,尾刺长而尖锐,恍若刀剑利刃。   莫辛夷震惊地看着那个小姑娘,“何亚楠?!”   正是散修盟一位执事长老的女儿,第一个发现太合宗异状的那个小姑娘。   “神器……”何亚楠咧开嘴,原本的樱桃小口这么一咧,竟直接咧到了耳根出,人皮寸寸裂开,没有血,只透出黑红色金属一般的质地,与那截蝎尾颜色一般无二。   散修盟开启了护派大阵以防魔物混入盟中,却不想,散修盟中早早就混入了一只魔物。   “毁掉!”   何亚楠尖啸一声,就这么披着半掉不掉的人皮,猛地扑向了杨毓忻。   神器是神族的东西,必须毁掉。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自称神器的某人#   某人: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看什么看,不就是天道对本座的欢迎热烈一些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哥哥:呵呵,有本事解开我的禁制啊,会自说自话了不起吗!   天道:你们伤害了本宝宝,给宝宝记住了(╯‵□′)╯︵┻━┻   话说,天道不是蠢,而是他行事的中心就是让boss无牵无挂地早日飞升。围绕这个中心,他干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种马真不是他的锅,那是穿越局的锅啊   ***   日暮迟归扔了1个□□,谢谢打赏,(づ ̄ 3 ̄)づ ☆、第113章 111111111   “不自量力!”   “杨毓忻”冷哼一声, 他伸出手,五指倏地握紧。   空气, 在那一刻扭曲起来。   只听到一声惨嚎, 何亚楠的身体猛地爆裂开来,鲜血四溅, 肉块横飞。   而一招解决了魔物的杨毓忻却轻咦了一声,只见到被炸开的肉块竟变成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蝎子, 飞快地向四周逃散。   “身外化身?”   “杨毓忻”凤眸微暗, 纵是身外化身, 也统统给他留下来!   “杨毓忻”手握法诀,冷声道:“冰封万里。”   天地间的温度, 陡然降了下来。只听得“咔咔”声不断,却是地面上冰霜覆盖,冰棱刺出, 精准地将那些四散逃开的蝎子贯穿。   那群蝎子的外壳并不坚硬, 虽然数量多得几乎铺天盖地, 但莫辛磊等人出手那是一击一个准。只是, 打了两个之后, 他们就犹疑着不在出手。   因为, 每一只蝎子在被击碎之后, 大量的黑紫色雾气逸出, 将附近的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并逐渐向周围蔓延开来。   与之前所提及的魔气效果,一般无二。   但“杨毓忻”出手却毫无顾忌。因为, 每一只被冰棱刺穿的蝎子刚化作雾气,冰雪的霜寒之气就先一步将其驱散。冰霜所及之处,魔气也停止了蔓延,并渐渐被其净化。   莫辛磊的眼眸微动,单是这一点,散修盟就必须与这个昆仑镜器灵交好。   这才是对付魔物的大杀器。   心中刚松了口气,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莫辛夷霍地看向禁地方向,脸色大变,脱口道:“糟了!”   散修盟既然早早混入了魔物,魔物自然不会只是蛰伏而什么事情都不做。   单看霍君悦的经历就明白了。   “阁下……”那边是散修盟新锐弟子,可以说是散修盟的未来,他们断然不会让他们出事。但魔物的魔气着实诡谲,还能够吞噬修士的真元,这使得他们对付起魔物来总是显得束手束脚。   “杨毓忻”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只用脚轻轻地踩了一下地面。   下一刻,覆盖了方圆一里的冰霜再度向周围扩散开来,大有将整个散修盟山门都覆盖其中的架势。   莫辛磊等人顿时松了口气,冲“杨毓忻”道谢之后,转身就向着禁地方向疾驰而去。   安于歌看了一眼气氛有些古怪的杨毓忻和林徽末两人——他晚来一步,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跟杨毓忻一般模样的人是昆仑镜,虽然散修盟盟主口称前辈的样子有些古怪,但瞧着杨毓忻如今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的修为,却也是能够理解的。   这两个人并不需要他来操心。   安于歌确认了这一点后,冲杨毓忻道:“我先过去看看”,而后也向着禁地方向奔去。   人来了走,如今这冰霜覆盖的废墟,只剩下杨毓忻和林徽末两人。   林徽末定定地看着“杨毓忻”。   莫辛磊能够很快认同“杨毓忻”昆仑镜的身份,与杨毓忻此刻的模样是分不开的。   比起往日里神情寡淡,只在林徽末面前会多露出几个温柔笑容的杨毓忻,眼前这个人一身血色广袖宽袍,盛极了的容颜如同沁了血的花,美丽而危险至极。他唇角的笑容是轻佻的,瞥向林徽末的目光戏谑而放肆。   那不是凝视他挚爱之人的眼神。   他似乎在说,原来那人钟爱的道侣是这个样子的,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酸疼的情绪在心底泛起,林徽末看着仿佛只有一张皮囊与杨毓忻相同的人,声音有些干涩地唤道:“阿忻。”   “叫错了呦。”一身红衣的“杨毓忻”闪身出现在林徽末的面前,手指钳住林徽末的下颌,笑容轻佻而邪肆。   林徽末抬手握住了杨毓忻的手腕,慢慢地,又一次唤道:“阿忻。”   “都说叫错了。”红衣的男子有些不满地说道,捏着林徽末的下颌微微用力,引着林徽末的脸凑过来。而他另一只手则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杨毓忻在这里待着呢。”   什么八十一禁神锁,听着倒是厉害,他只是懒得挣脱而已。   林徽末却只想笑,他的眼底染上了悲色,声音微微颤抖:“我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心爱之人。”   红衣男子面上的笑容僵住。   他慢慢地松开手。   林徽末的下颌处,是清晰的红色指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忙不迭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真元揉了揉泛红的部位。见指印消失,他才放开手。   “你是……”方才还自称昆仑镜的男人此刻眼瞳中竟有一丝惶恐,喃喃着道:“怎么,怎么认出来的?”   就连他自己,对他自称昆仑镜器灵一事都深信不疑,甚至想尽办法要除掉他。   ——虽然是他拿着林徽末恶意挑衅在先。   ——但是,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看着那个杨毓忻与林徽末相处。哪怕他明白,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其实是一个人。   林徽末抬起手,扳住杨毓忻的脸。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骨脸庞,认真细致地描摹他脸部的轮廓,声音有些沙哑地重复道:“我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心爱之人。”   杨毓忻弯了弯嘴角,他伸出手,将林徽末抱在了怀里。   活着的,阿末。   林徽末用力地回抱住杨毓忻,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一想到杨毓忻曾经历过什么,他的心口就疼得厉害。   他死便死了,这世上,谁人最终不是一死。他何苦、何苦不放过他自己。   “别哭了。”林徽末的眼泪烫得杨毓忻手指微颤,擦拭的动作也变得笨拙起来。已然渡劫后期,就差一步天劫就能够飞升的魔道尊者近乎手足无措地看向林徽末,搜肠挖肚地试图安慰林徽末。   “我没事,有事的是他们。”   “真的,不信你问姜离,就是离祁真人。”   “当魔尊的感觉挺不错的,就跟土皇帝似的,一发话,下头的人拼了命也会将事情办妥。”   “我真没事,真的,我……”   杨毓忻的声音变得干涩,眼眶也湿润起来,“除了……没有一起喝酒的人以外,没有什么遗憾。不过,到了现在,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杨毓忻慢慢地握住林徽末的手指,沉声道:“阿末,你听我说。”   朦胧的视线之中,杨毓忻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但他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来。   “我所行之事,从来出自本心。罪也好,孽也好,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胡扯。”林徽末抬手揉脸,愤愤然地将泪水用力地擦去,“连天道都知道把我往死里劈雷,我是你旁人吗?”   林徽末润泽了泪水后越发明亮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杨毓忻,大有他敢说他是旁人,他就敢真成他旁人的架势。   杨毓忻顿时气短三分,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有些恼火地道:“冤有头,债有主,都是我干的,你顶多是被牵连。天道如此,着实不公!”   “闭嘴!”林徽末怒视杨毓忻,“你刚才跟莫盟主他们胡扯的事情我可还记着呢!”   硬是将渡劫的名头抢过去,哪怕他并不清楚内情,却也明白这是杨毓忻强行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指不定那些人现在怎么想他家阿忻呢。   杨毓忻抿了一下嘴唇,不吭声了。   不同于之前,也就是如今被他强行弄回识海中融合记忆的自己,他是真真切切失去了林徽末五百年,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将人复活,最终强夺了昆仑镜的魔尊魇皇。   虽然他只是一缕携带着所有记忆的混魄,算不得完整的杨毓忻。可他想做的,仍是只有宠着他顺着他,只要他高兴,就胜过世间的种种。   林徽末恨恨地抹了一把脸,道:“先去薛师兄那边。”   魔物并不好对付,且不说普通的攻击能不能破开他们的防御,即使能够破开防御,还有魔气这等对普通修士无疑剧毒的存在,使得修士在对付魔物的时候显得畏手畏脚。   “不用过去那边。”杨毓忻瞥了一眼散修盟禁地的方向,“他到了。”   “谁?”   揉了揉眼睛,林徽末往禁地方向看去。   “姜离。”   话音刚落,禁地上方的空气就扭曲起来。   能够驱动天地之力,扭曲一方空间的,唯有渡劫期领悟了天地之力的修士才能够做到。   禁地的范围内,还没来得及撤出的散修盟修士本来与来自天华门的修士呈对峙之势,虽然谁也没有出手,为首的几人面上还保持着平和的笑容,但气势俨然剑拔弩张。   天华门修士觉得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将罪名扣在林徽末身上着实欺人太甚,散修盟修士觉得他们尽心待客但天华门的人引来的天雷差点劈碎了他们的山门驻地简直放肆,只不过上头没人发话,旁边有散修盟化神期的长老看着,他们还不敢随便动手而已。   禁地范围内,一片死寂。   直到,他们看到远处渡劫之地的上空似乎扭曲了一下,旋即天地间温度骤降,冰霜出现。   他们以为那边动起手来,毕竟,杨毓忻是冰系天灵根一事并不是秘密。林徽末与杨毓忻的关系匪浅,若是盟主想要对林徽末做出什么,杨毓忻定不会坐视不管。   当即,禁地这边就有些骚乱。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率先动手的,不是散修盟年轻气盛的普通弟子,而是位高权重修为高的化神长老。   而且他攻击的还不是天华门那几个金丹弟子,而是散修盟另一位化神长老。   攻击的时候还没有用法宝术法,而是用嘴。   倏地咧到了耳根的嘴,满口利齿,堂堂散修盟的化神长老就那么被咔嚓一口咬掉了脑袋。   也亏得修士元婴后算是多了一条命,在被咬掉脑袋的那一刻,元婴脱逃,这才保住了性命。   那一口只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装模作样的boss#   boss:我我我我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林哥哥:就你那演技,还想蒙我?!   boss:= =   ***   12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渺万里层云扔了8个地雷,谢谢亲们的打赏~~好开森(づ ̄ 3 ̄)づ ☆、第114章 11111111   原来越多的散修盟弟子开始扑咬禁地中的其他修士, 手臂后背时不时就钻出长满了倒刺的螯肢, 不断嚎叫着刺耳声音的口中亦满是狰狞的口器。   挥剑斩断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身体时,深紫色的雾气逸出, 将周围腐蚀得“嘶嘶”直响,修士堪比法宝般坚硬的身体也难以幸免。   好在莫辛磊他们及时赶回极大地分担了这边的压力, 开始杀得那些怪物节节败退,而逸出的深紫色魔气也在霜雪的白雾中渐渐变得虚无。   而众人之中, 当属安于歌这个悟得剑意的修士杀伤力最高。   没了魔气掣肘,安于歌用剑意破开魔物驱壳的姿态越发娴熟起来。而一众元婴出窍的修士则在他身后,顺着他破开的口子大力攻击魔物相对脆弱的内里,两三下就将那些魔物宰了个干净。   就在他们即将消灭所有的魔物时,一直持剑站在安于歌身后的天华门净坛峰精英弟子忽然扭曲了脸色。他的眼眸漆黑,神情狰狞, 周围不断在白色霜雾的驱散下节节败退的魔气倏地向他涌来,如鲸吞海吸一般纳入了他的体内。   正在被修士围攻的魔物纷纷倒地, 不再动弹。   下一刻, 人皮撕碎,显露出其庞大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本体。   异常光滑的玫粉色表皮上满是黏腻的液体,两根白色的触角在椭圆形的脑袋上轻轻颤动。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型的蛞蝓,只是张开的大嘴中遍布利齿, 与他们普遍认知的蛞蝓截然不同。   而令人心惊的是,这只蛞蝓身上的气息幽深而晦暗,修为比莫辛磊还要高一线。   “死吧!”   异常稚嫩的声音,但与之嗓音极为不符的是她猛地扑向安于歌, 张口就咬的凶悍。   “小心!”   莫辛磊忙高声提醒,旋即就是一招轰向那只蛞蝓。   与此同时,安于歌也眉头紧锁,举手就是一道剑意,直指蛞蝓的下颌处。   但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莫辛磊的攻击还是安于歌的剑意,击在蛞蝓的身体之上,就像是打了滑一样,擦着它粉色滑腻的身躯就滑了出去。   两人的攻击打在了石壁上,“轰”地一声就击出了巨大的坑洞来。   安于歌的眼瞳猛地收缩,魔物蛞蝓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眼前。   “小师叔!!!”   天华门众人面色惨白,想要出手救援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禁地上方的空气,猛地扭曲起来。   天空中,仿佛有一只巨手正在搅动风云。   只差三尺的距离就能够咬掉安于歌脑袋的蛞蝓猛地僵住了身体,下一刻,它惨叫起来,庞大而滑腻的粉色身躯随之扭曲起来。就像是正在被拧水的毛巾,连剑意都能够滑过而不伤到己身分毫的身躯陡然迸射出黑色的魔血来,魔气汹涌而出,但很快就被霜雪的白雾驱散。   魔气虽然被驱散,但黑血与迸溅的肉块却砸得附近众人一个猝不及防。   而距离魔物最近的安于歌首当其冲。   眼见着安于歌要被黑血淋满身,有人却出现在他的身后,宽广的袍袖挡在了安于歌的面前,严严实实地将血污挡在了外面。   身后是熟悉的清冷气息。   安于歌下意识回过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冰冷面庞以及略微紧绷的下颌。   师尊。   安于歌的嘴唇动了动。   离祁真人一出现,一下子就成了在场众人的主心骨,连散修盟的人也不例外。毕竟,正道第一人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离祁真人的实力就给出身正道宗门的弟子十分的安全感。   莫辛磊是又惊又喜,他与天华门掌门清微真人同辈,这位离祁真人可是长辈级的大能,连清微真人都未必能支使动他。但这会儿他亲自来到东海,无疑体现了天华门对东海魔物出没一事的重视。   哪怕平日里存着一些较劲的小心思,此刻也不得不感慨天华门的深明大义。   他们散修盟不是没有修为晋入大乘期的长辈级人物,但无奈的是,每一位会选择散修盟的修士大多有着一颗自由不羁的心,像是他妹妹这样富有责任感的寥寥无几。   别人家的大乘期长老会在宗门闭关不理俗务,但他们散修盟的大乘期长老早不知跑到哪个深山老林或是市井小镇溜达去了。   这位深受感动的散修盟盟主大步走了过去,刚想说什么,却见正道公认的第一人长袖一拂,直接留给莫辛磊一个背影。   莫辛磊:“……”   离祁真人静静地看着安于歌。   安于歌被自家师尊只默默看但一句话也不说的姿态弄得有些懵,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见到师尊应该请个安什么的。当下就想要行礼,却不想,刚起个手式,离祁真人就伸出手,抬起了安于歌的下颌。   安于歌呆住了。   离祁真人抬手擦了擦安于歌下颌的部位,张口,声音低沉地道:“脏了。”   这不是刚才那只蛞蝓拧爆开来时渐上的,而是之前安于歌劈砍魔物的时候沾上的血。   安于歌懵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师尊竟然给他擦脸了……擦脸了?!   安于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离祁真人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僵,旋即他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向安于歌,缓声道:“于歌,你受伤了?”   句子似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安于歌被自家师尊罕见的温情动作弄得脑袋直懵,这会儿听到他师尊的话,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以着自我检讨的语气道:“于歌无用,累师尊担心了。”   离祁真人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垂眸,低垂的浓密眼睫将眼瞳严严实实地挡住,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安于歌面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了,郑重地道:“弟子日后定当潜心修行,绝不会堕了天华门……!!”   他的话忽然停住。   因为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再好看不过。细腻得没有一丝茧子的掌心里,是一个白色的玉瓶。   “丹药。”   离祁真人简短地道。   安于歌怔了怔,伸手接过玉瓶,小声地道:“多谢师尊。”   离祁真人:“……嗯。”顿了顿,“别再受伤了。”   安于歌本想恭恭敬敬地回一句“是,弟子领命”,只是,那句恭敬有礼的话在嘴边转了转,不知为何,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师尊,安于歌竟然没能说出口。   他有些茫然无措地看了一眼离祁真人,而后点了点头,小声地道:“是,师尊。”   又是一阵沉默。   莫辛磊:“………………”   这两师徒的相处模式,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总觉得这一师一徒,哪怕沉默着相对无言,但他貌似也插不上什么话呢?   莫辛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个招呼,他是打,还是不打?   正犹豫间,自远方传来的细微声音给了他一个选择。   莫辛磊抬头望去,只见到有一艘楼船御风而来,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散修盟外的海域中。而以着合体期大能的极佳眼力,莫辛磊一眼就看到了楼船甲板上那几个堪称熟悉的身影。   天华门掌门清微真人赫然在列。   除了这位以外,还有天华门登龙峰、松峦峰、翠屏峰和净坛峰四位峰主,天相殿、天梁殿和天同殿三位、不,加上离祁真人这位天枢殿殿主,亦是四位殿主齐至,另有修为在出窍期、元婴期的长老十二人。   别看这一行人才二十来人,俨然是天华门差不多一半的力量,更何况,连掌门真人都亲自来了。   莫辛磊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方才散修盟差点被雷殛天罚劈碎了沉进东海里的事情早就被他扔到了脑后。   看看人家天华门,再看看那些鹌鹑似的缩着的门派。   同是一品宗门,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莫辛磊毫不犹豫地在心里踩了其余几家一脚,完全忘记了他之前压根就没往其他门派传过消息。   散修盟的第一选择,就是天华门。   而天华门,也没有让散修盟失望过。   方才被正道第一人无视的尴尬顿时就扔到一边去,莫辛磊脚踩虚空,大步向楼船走去,看着清微真人的目光热切极了,犹如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清微道友!”   清微真人的笑容同样热切,他捋了捋长长的白色胡须,扬声道:“莫道友!”   往日里生疏的“清微掌门”和“莫盟主”就这么变成了道友,语气亲近,态度热切。   莫辛磊表示,天华门果然深明大义,不愧是正道魁首。   清微真人表示,天下安危,天华门责无旁贷。其他宗门也已通知到了,他们都会为除魔大业贡献一份力量。之所以天华门没有全员出动,他们还不得防着些魔道吗。   两方势力的主人开始了亲切的会晤,莫辛夷则先是向天华门来客致歉,而后拿出了杨毓忻从叶家弄到了的符文检测阵法,开始检查在场修士是否被魔物寄体。   枉散修盟自认对魔物的警惕已经升到了最高,仍是被魔物钻了空子。留守在散修盟的化神长老有四人,一位被魔物吞噬殆尽还将另一位化神修士重创到只余下元婴脱逃,还有十数个修为在金丹到出窍不等的修士被寄生操控,反手将同门重创。   虽然那只蛞蝓形态的魔物被离祁真人出手解决了,但散修盟这会儿已然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修士。   天华门,同样有两名金丹修士折在了这里。   莫辛夷的举动,在天华门众人表示理解。魔物的存在,着实让人防不胜防,棘手极了。按照掌门的说法,魔物眼下还无法离开东海的范围内。他们必须尽快将所有的魔物消灭,一旦他们离开东海,天璟大世界将会迎来最为惨烈的大劫。   在莫辛夷的主持下,散修盟开始逐一排查门下弟子,自然也包括天华门一行人。   最后还没有检测的,便只剩下方才一击解决了魔物的离祁真人和他唯一的徒弟安于歌了。   这对师徒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那么站在那边,相顾无言的样子看得外人心生疑惑,莫辛夷都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开口请这两位检测一下。   虽然不觉得这两位被魔物寄生,但检查一下总能安了在场众人的心。   安于歌僵立在原地,心底一片茫然。   师尊他,究竟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语死早的师尊大大#   师尊:于歌……   安于歌:弟子明白,弟子一定不会再犯,请师尊见谅!   师尊:…………………………   安于歌:师尊?   师尊:吃药吧。   ***   师尊大大是重生一回还没有什么长进= =   这是想要示好却不知道怎么示好的师父父   话说昆仑镜里的boss和一直以来的boss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其实昆仑镜boss觉得他们是两个人了,但事实上,他们就是一个人。真精分出两个,哭的就得是林哥哥了,hold不住啊   ***   最近掉进了释索的坑了= =当年看完幻城都木有酱紫,电视剧热播的时候我根本没看,结果无意中被马二爷的释殿给圈粉了,挠墙   讲真,白发的造型换在真人身上通常很雷人,但是马二爷真的很好看= =还有于朦胧的徐暮云,真心好看   ***   渺万里层云扔了6个地雷,谢谢亲~~(*^__^*) ☆、第115章 1111111   安于歌面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下去。   他师尊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是一身青色劲装的少年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叫了一声“师父”,打破了这安静得近乎尴尬的气氛。   安于歌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看着脸色雪白的小徒弟,讶道:“徽真, 你怎么在这里?”   魔物肆虐,别说金丹元婴, 便是出窍化神遇到魔物都讨不到好。他这小徒弟才筑基后期,连给魔物塞牙缝都不够。   作为天华门此行修为垫底的存在,林徽真冲安于歌勉强一笑,有些含混地道:“有些事。”   安于歌随即恍然,道:“是因为你兄长吗?”   林徽末是林徽真的亲哥哥,他俩感情多好, 安于歌自然也看得出来。   林徽真默默地点头。   虽然不自量力,来这边遇到个魔物纯就是送菜的, 但林徽真还是想要过来。   亲眼看着他哥哥安然无恙。   林徽真眨巴一下眼睛, 小声地道:“我哥他……呢?”   林徽真现在是看到安于歌就气短三分,自从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哪能猜不到安于歌对他态度迥异的原因!只他估摸着,安于歌这记忆可能不太全, 不然,他要是有着上辈子记忆的安于歌,在看到林徽真这个人时,铁定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一剑戳死了再说。   实在是上辈子那个夺舍了他身体的轮回者做事太绝。   要不是他行事过于狠绝,林家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他哥哥和娘亲不会死,也不会跟魔尊魇皇结下深仇。   而且,摸着良心说,那个轮回者在拜入天枢殿后,安于歌对他真没得说。哪怕安于歌对他并没有怎么热络,但该尽到的责任,该给的东西,他始终不曾克扣半分。   但轮回者就是觉得安于歌仗着他金丹修为离祁真人首徒的身份,对他各种看不起——林徽真强烈怀疑那个轮回者是草根当多了以至于他心态一直转变不过来——一早将安于歌剔除小弟的候选,转而列为当阶段的打脸对象,甚至还跟血河派的太上长老季相安勾结在一起,给安于歌下了魔种。   修士不是圣人,哪能个个做到道心无垢心如止水,会有一二执念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魔种,最大地催化了执念,执念成魔,怎不会入魔!   安于歌都要冤死了。   当然,林徽真觉得自己也要冤死了。   虽然这孽不是林徽真做下来的,罪魁祸首正被关押在天华门的地牢中,半残状态,神混被离祁真人困在杨毓笑的肉身之中,脱逃不出只能零零碎碎地受罪,就等着处理完东海魔物的大事后就收拾他。但这会儿林徽真看着安于歌对他那么好,他是真心不安。   尴尬得要死。   林徽真的目光漂移,他哥呢?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林徽真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起了那足以成为他一生噩梦的棺椁,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散修盟和天华门的人一起清剿魔物,为什么他哥没有在这里?   难道——   “真真?”   有些惊讶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林徽真霍地转过身,见到那个踏着霜雪走来的俊美青年,看着他眼中惊讶与关切,林徽真几乎是用嚎地大喊了一声“哥”。   那一刻,他甚至压过了对杨毓忻本能的畏惧,就那么猛地扑向了林徽末。   林徽末被他弟弟这豪迈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张开手臂,将自家扑过来的小弟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是?”   因为杨毓忻的事情,林徽末这会儿本就情绪就不高,见到自己弟弟这表现,心中顿时有些担心他家小弟该不会是闯祸了然后不远千里地来投奔他。只是,他刚问出一句,他就听到死死抱住他的林徽真“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林徽末惊呆了。   感觉到胸口衣襟处迅速湿润至湿漉漉状态,林徽末的头发都要炸了起来。   他家小弟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特别讲究人格尊严什么的。这一点,从他婴儿时期就能够看出些端倪——他就是在给真真换尿布的时候随手弹了他小**一下,他家可爱的小弟就硬是三天不肯搭理他,见到他就翻身用屁股对着他,那小白眼翻的都看不到黑的地方了。   当然,那时候才十岁的林徽末也挺熊,专门趴在林徽真耳边说,要是林徽真再不理他,他就天天揉他的小屁股。   这才镇压了林徽真对他兄长实施自己宠爱弟弟权力的反抗。   婴儿时期已经是这样,长大些后,更是孩子中的硬汉子,便是跟林徽宝打架打得门牙都掉了,回头上药的时候嘴里还巴巴个没完,嘴里一面漏着风,一面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是如何英勇地将比他胖了一圈的林徽宝揍哭。   林徽末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弟弟哭哪怕一回,这会儿见到了嚎啕大哭版本的弟弟,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有人欺负了他弟弟!   他弟弟委屈到爆了!!   作为一个相当疼弟弟,从来我弟弟只能我欺负别人别想伸爪子的兄长,林徽末简直勃然大怒。他的拳头紧握,深呼吸,尽量放缓了声音,道:“真真,你别哭,跟哥哥说,谁欺负你了!”   林徽末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神情危险极了。他不轻不重地抚着林徽真的后背,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有哥在呢,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便是哥哥对付不了的人,还有你杨哥在呢!”   杨毓忻就站在林徽末的身边,林徽真一来就扑进他道侣的怀里,他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但人家兄弟俩,他能说什么?他能做什么!   林徽真这个人,他上辈子记恨了数百年,每一次都要将他挫骨扬灰,可只要一想起他家阿末那么疼爱那个弟弟,他就下不去手。   直到后来,那个林徽真潜入了魔宫之中,看到了阿末的棺椁却没有将人认出来,杨毓忻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开始对那个家伙步步紧逼,痛下杀手。   他家阿末那么好,他疼爱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白眼狼!   所以,那个林徽真,一定是冒牌货!   而眼下,对比一下眼前的林徽真以及记忆中的那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记忆中那个林徽真,哪怕披上了彬彬有礼的皮,谁人看不出他充满野心欲-望的眼睛,还有那一身自信到爆棚的狂妄。虽说他手段有几分诡谲,但天璟大世界里有几分名头的强者,哪个不是有几把刷子的,也不知他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林徽真是蠢了点,但看在林徽末的面子上,杨毓忻也愿意给他几分纵容。   如今林徽末这么一说,杨毓忻当即就开了口,道:“正是。真真心里有何委屈,告知本座、我便可。”   如今主导身体的是承载了五百多年魔尊魇皇记忆的杨毓忻,哪怕只是一缕混魄,但言谈时扑面而来的凛然霸道与戾气杀意也足以让人窒息。   这是一统魔道四道两盟,生生压了正道一头,硬是凭一己之力就让天璟大世界道消而魔长的魔道尊者。   在林徽末面前还好,杨毓忻每一次在魔宫跟林徽末“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能完美地收敛一切戾气杀意。但在别人面前,杨毓忻就没有那么好的气性了。   能跟林徽真勉强这般和颜悦色,绝对是因为他爱屋而对乌勉强没那么排斥而已。   嗯,这也是他的弟弟。   这般想着,杨毓忻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林徽真的头。   林徽真恸哭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从林徽末的怀里抬起头,呆愣愣地看向对他出言安慰的杨毓忻。   只那么一眼,林徽真顿时有种要背过气的感觉。   这个杨毓忻,不是他所见过的原本命轨中那个眉眼温和的白衣人,也不是这辈子之前就登堂入室神情有些冷淡的俊美青年。林徽真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血衣,容颜盛极,只淡淡一瞥就仿佛掀起了尸山血海一般的男子,蓦地想起了那个给整个天璟带来梦魇的魔尊。   魇皇啊啊啊!!!   见林徽真红着眼睛还挂着鼻涕,眉眼间跟他家阿末明明有几分相似却显得又呆又蠢的少年,杨毓忻的眼眸中略过一丝嫌弃。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在林徽末眼里,除了他和他阿娘以外,他这个弟弟再蠢,也是惹人喜欢的。   杨毓忻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来,道:“本、嗯,杨哥给你做主。”   林徽真,林徽真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   魔尊大大要给他当靠山,要给他出头给他做主……   他的心有些慌。   不是林徽真怂,而是眼前这个杨毓忻,实在是太像上辈子他见过的魔尊了。   但凡见过魔尊的,除了离祁真人以外,随便揪个修士,不管是正道的还是魔道的,哪个不怵?!哪怕是轮回者,前期提及魔尊牙疼,后期看到魔尊浑身哪儿都疼。   “我,嗝。”林徽真不敢晾着魔尊,刚想说什么,因为哭得太用力,张口的话全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嗝。他抽着鼻子,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徽末此刻的表情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徽末要气炸了。   根本顾不上自己衣襟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状态,林徽末扫了一眼不远处瞅着这边有些发愣的众人,看了杨毓忻一眼,而后拉着林徽真,道:“真真,你跟我过来。”   他弟弟不管不顾地哭得这么厉害,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以着他的性子,这种有些丢脸的行为,再怎么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他说道说道。这会儿,附近人那么多,他弟弟估计已经觉得够丢脸的了,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林徽末决定跟弟弟谈谈心。   杨毓忻的心塞了那么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心虚气短的林弟弟#   林弟弟:我知道那些事都不是我的锅,但是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内疚就是心虚QAQ   林哥哥:来,告诉哥,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问过哥手中的四十米大刀了吗!!!!我弟弟乖巧可爱……(省略一万字赞美)欺负我弟弟的都特么不是好人!说,哪怕哥怼不过他,还有哥的道侣呢!   boss:^_^   **   扶鸾扔了1个地雷,渺万里层云扔了6个地雷,谢谢亲们的打赏,(づ ̄ 3 ̄)づ ☆、第116章 111111   识海里, 自认为是从两年后重生回来的本尊正在融合记忆。他本就是杨毓忻为了强夺昆仑镜而强行分离的一缕混魄, 算是分-身一般的存在。拿自己的一缕混魄充当器灵以控制昆仑镜,这也就是杨毓忻这么疯狂的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 逆转时间,即使有昆仑镜, 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杨毓忻一身渡劫后期的修为,连同他这五百多年的记忆, 差不多都被昆仑镜取走作为代价,也就留下二十来岁的零头。也亏得当时他以自己的混魄充当器灵,误打误撞,修为和记忆与那一缕混魄融合,最终造就了他。   他是杨毓忻,又算不得完全的杨毓忻。   他只是分-身。   可在感情上, 他对林徽末的心思并不下于本尊。   他与本尊一同苏醒,但不同于只拥有两年后记忆的本尊, 他有着漫长的五百年记忆和渡劫后期的修为, 却只能困在了昆仑镜器灵的身份里,隔着识海,遥遥地看着林徽末却没有办法将他拥到怀里。   看到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杨毓忻,他是真的想过将他取而代之。   只是, 说到底,他只是一缕被分离出来的混魄,哪怕承载了过去无数的记忆以及渡劫期的修为,他也终究无法取代杨毓忻。   他试过了。   短暂的几次忤逆只是他在试探当初本尊与昆仑镜缔结下来的契约, 结果,他固然能够令本尊识海震荡疼痛,但他所承受契约反噬的痛苦是本尊的十倍百倍。   然后,他就被本尊的八十一禁神锁给封印了。   那个封印,他不是挣脱不开,毕竟,他们在本质上是一个人。可那没有意义,他终究没有办法取代本尊。   等到本尊将所有的修为和记忆吸收完,就是他回归的时候。   之前,能跟林徽末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值得珍惜的。   只可惜,有个林徽真出来裹乱。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弟弟这种生物。   杨毓忻心下叹息,却不忘抬手,一个古朴无华的蓝框缀金流苏铜镜扔到了林徽末的怀里,“把这个带上。”   林徽末看了杨毓忻一眼,点了点头,将这面看不出半点灵光的昆仑镜塞进怀里。   目送林徽末拽着林徽真进了一旁的树林中,杨毓忻无声叹息,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抱到了阿末,比起掩住了容貌就没能认出自己的本尊,阿末认得出他,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比起雷殛天罚降临之时,他挣脱八十一禁神锁,以神器昆仑镜逆转天罚时鼎盛的渡劫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如今已经变成了渡劫前期。   大抵今天晚上,修为、记忆连同他自己,都会回归到本尊的身体里。   被分离的时候疼得渡劫期大能都忍不住痛哼出声,谁知道回归的时候会是如何。   杨毓忻举步走向离祁真人。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及早解决。   这个有着林徽末的世界,他想要守住。   *   雷殛天罚之威,远非其他雷劫可比。那十里的劫云,不说东海各门看得清清楚楚,便是远隔万里之外,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修士也能够感觉得到。   乘坐楼船往这边赶来的天华门一行人自然也感觉得到。   只是,他们没把这雷劫与他们门下金丹期小弟子联系在一起,哪怕清微真人发现林徽末已经结丹,也没将雷殛天罚的原型往四九天劫那里想去。   他首先看到的是杨毓忻。   那个离开天华门时修为在出窍期的天机殿凝丹长老。   可现在,他已经看不出他修为的深浅了。   林徽末在的时候,杨毓忻还有意识地收敛一下。而当林徽末拉着自家哭鼻子的小弟走了之后,杨毓忻就肆无忌惮起来,一身摄人之威,红衣如血,举步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恍若尸山血海。   每一步,白骨成枯。   清微真人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想到了那个如今被关押在地牢中,先是夺舍了杨毓笑又想夺舍林徽真的那个家伙。   杨毓忻难道也被夺舍了?   而先前被杨毓忻拿昆仑镜器灵的名头糊弄了一回的莫辛磊则是神情微变,因为比起之前,现在的杨毓忻显然要危险许多。   杨毓忻漫不经心地开口:“姜离。”   离祁真人将安于歌挡在身后,声音平静:“魇皇。”   杨毓忻挑了挑眉,“借一步说话。”   离祁真人点头。   然后,两人就无视了在场所有人——不,离祁真人没有无视安于歌,临走前他抬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他的头发,换来自家徒弟满眼茫然的回望——杨毓忻和离祁真人走到一处,抬手就布置下一方结界,隔绝了所有人的注视。   树林中,林徽末不断深呼吸,尽量用着不会刺激弟弟的语气,努力和颜悦色地问道:“真真,你跟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要抄刀将那个欺负了他弟弟的混蛋剁碎!   恢复了那么可怕的记忆,要不是眼下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林徽真差点就崩溃了。从天华门到东海这一路上,林徽真一直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种蘑菇,一想起过去这眼泪就啪嗒啪嗒直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辈子他都家破人亡了!!!   他是又愤怒又难过还有那么一点迷茫,这辈子的种种总是与上辈子混淆,林徽真是生怕自己还困在那个系统里头,而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   这会儿见到了他哥,活生生的哥,林徽真一个没忍住,连丢人都不管了,抱着他哥哭得昏天黑地。要不是听到了魔尊异常“柔和”的安慰话语,林徽真能抱着他哥哭昏过去。   魔尊一开口,再多的眼泪他也下意识咽了回去。   虽说魔尊上辈子收拾那个轮回者的时候,林徽真一直在旁边咬牙切齿地加油鼓劲,恨不能扶着魔尊的脚将那个轮回者往地里踩。但魔尊的威力,真差不多能止小儿夜啼了。   他的眼泪是憋回去了,嗝也停住了,周围没有围观的人,魔尊也不在,就他哥一个。然后他哥问他,是谁欺负他,给他委屈了。   林徽真能说是上辈子有人夺舍了他,还害得他们家破人亡了吗?   必须不能说啊。   不管他哥相不相信他的说辞,但那样绝望的过去,还是别拿来让他哥伤神了。   林徽真看向他哥,眼睫直颤,很是平静地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就是看到哥太激动了。”   林徽末都要被这个傻弟弟气笑了。这小子从小就不会说谎,却不知从哪里取的经,说谎的时候非得来个目光相对,仿佛目光回避一点就会被揭穿说谎的真相似的。   可这小子,有本事瞪出真诚的目光,他有本事眉睫别乱颤啊。   强撑着不眨眼但眉睫颤啊颤的,谁能看不出他心里有鬼!   林徽末怒极反笑,往日里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就冲他哭成那傻样儿,他就绝不姑息!   林徽末直直地看向矮了他一头多的小弟,一字一句:“编,你继续编!”   林徽真卡主,而后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强撑着道:“我、我没编啊。”   “呵。”林徽末抬手,轻抚林徽真狗头,慢悠悠地道:“不想跟我说?那跟你杨哥说说,怎么样?”   林徽真:“!!!”   林徽真心惊胆战,别,亲哥,别害我!   林徽末冷笑,从当初见面他就注意到了,他这小弟明明熊得很,偏偏对阿忻有着天然的敬畏,阿忻说一,他就绝不会说二,乖得他都有些眼红。   林徽真真诚的眼神都快撑不住了,他哭丧着脸道:“别介啊,何必惊动杨哥他老人家。”   林徽末十分淡定地抛出一句:“又不是外人。”   林徽真:“!!!”   不由得想起魔宫中的情景,林徽真顿时有了一种被迫嫁哥的不甘。当初他哥陨落,魔尊能始终守着他哥的棺椁,甚至最后坑杀了整个世界换回现在的时间回溯,林徽真自然会感念他对他哥的心意。   可真到了眼睁睁看着他哥被叼走的时候……   啊啊啊,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甘心!   他哥那么那么好!!!   林徽末看着自家小弟时而伤感时而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果然还是找阿忻过来比较好。   这么想着,林徽末刚想去叫人,一个带着哭腔的“哥”响了起来,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啊,果然每个哥哥,上辈子都是欠了他弟弟的。   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他能怎么办。   无奈地看向林徽真,却对上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猫眼。   曾经他弟弟是干打雷不下雨嚎得人耳朵疼,这会儿他弟弟化身孟姜女,哭得他是心疼肝也疼。   林徽末想说,小祖宗啊,你就说是谁欺负了你吧。哪怕那人来头再大,拼上哥哥的性命,也要给你讨个说法。   却不想,一声百转千回委屈巴拉的“哥”之后,是林徽真噙着两泡眼泪,赌咒似的话:“哥,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我给你撑腰,要是杨哥欺负你,我一定给你打回去!”林徽真死死攥拳,“我一定好好发展势力,哪怕我一个人打不过杨哥,但我们可以围殴他!!”   林徽末:“………………”   林徽末感动了那么一瞬,然后一巴掌拍在自家弟弟的后脑勺上,面无表情地道:“闭嘴吧你,说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说谎的时候却死撑着不眨眼的林弟弟#   林哥哥:这特么是谁教你的啊,有本事不眨眼,你有本事眼睫毛别哆嗦啊   林弟弟:QAQ   ***   谢谢亲们的打赏,(づ ̄3 ̄)づ╭?~   霸霸打你是爱你扔了1个地雷,修殒扔了1个地雷,渺万里层云扔了4个地雷,糖醋排骨不加糖扔了1个地雷,^_^   接档新文《[综英美]入行需谨慎》,穿越版加百列cp瑞德,感兴趣可以先收藏一下哒 ☆、第117章 11111   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林徽末隐在发间的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阿忻并不会欺负他, 但弟弟的心意, 他很受用。   林徽真一脸委屈地揉着后脑勺,心中明白他是没办法搪塞他哥。于是, 他在心里措辞再措辞, 假话不说但真话一定不说全地将杨毓笑被人夺舍, 而后占据了杨毓笑身体的人又妄想夺舍他, 结果被他师祖给逮到的事情告诉给林徽末。   林徽末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夺舍他弟弟?!   林徽真仰着头,认真地道:“已经没事了。”抿了一下嘴唇,林徽真重复道,“我已经没事了,现在有事的是那个人。”   没事就完了吗!!   林徽末的额头青筋直迸, 他扶住林徽真的肩膀,咬着牙, 一字一句道:“他竟然敢打你的主意?!”林徽末咬牙切齿,要是那个人就在眼前, 管他什么身份, 他抄起末忻就能将他砍成三段。   感觉到自家兄长磅礴的怒意,林徽真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他被师祖给抓起来关在地牢里头, 等东海的事了,不会放过他的。”   “你呢?”林徽末拧着眉去摸林徽真的腕脉,哪怕不通医术, 但检查经脉神混出没出问题,修士还是能够办到的。   “我没事。”林徽真免去要不是当初在稻香村得来的那个仙器筒车,自己差一点就被杨毓笑得手的情况,避重就轻地道:“师祖来得及时,我身上法宝还多,就受了一点小伤。用了上好的丹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过,他倒是要谢谢轮回者这一手。   要不是这一次的夺舍,他还没有办法想起上辈子的记忆。   林徽末呵呵,要是只是那么一点小伤,他弟弟能看到他的时候哭成这德性吗!   他当他哥好糊弄不成!   一见他哥这表情,林徽真就意识到自己还是没能糊弄过去,忙试图弥补,“那啥,我还从那个人的记忆里发现了特别可怕的事情,所以这一回说什么也跟着来东海了。”   “什么事情?”林徽末挑眉,“是四方结界?”   林徽真一脸震惊,“哥,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他哥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林徽末掏出杨毓忻方才扔给他的那面铜镜,在他小弟面前晃了晃,淡淡道:“昆仑镜。”   林徽真:“!!!”   林徽末沉吟片刻,道:“那个对你下手的畜生,跟那些魔族是一伙的?”   要不然,他小弟怎么知道四方结界的事情。   林徽真愣愣地道:“大、大概吧。”   林徽真觉得,只要有黑锅,他完全可以往那个轮回者头上扣。   林徽末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林徽真的头发。   林徽真神情微怔地仰头看向他哥。   “没事就好。”林徽末的神情温和中带着心疼,轻声道:“有些事,你不愿说也无妨,毕竟,你已经长大了。”   林徽末的目光异常温柔:“真真已经是大人了。”   “哥……”林徽真顿时泪眼汪汪地看向林徽末,“嗷”地一声扑进了林徽末的怀里。   由着林徽真再一次用眼泪鼻涕糊自己满衣襟,林徽末异常轻柔地揉了揉林徽真的头发。但是林徽真没有看到的是,林徽末瞥向远处时眼中闪过的凶光。   那是夺舍啊,哪怕没成功,会让他弟弟多疼,林徽末根本不敢想象。   就一句“不会放过他”就完事?   不剁了那个伤到他弟弟的混蛋,他就不姓林!   *   没有人知道杨毓忻和离祁真人究竟说了什么,但只看着离祁真人的态度以及杨毓忻向他们走来时那扑面而来的冰冷戾气,旁人看向杨毓忻的目光中就多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狂热与敬畏。   一个人,若只是比他们强一点,他们还有嫉妒的余地。可若是强到了他们无法企及的地步,他们注定只能仰望。   离祁真人抬手挥去了结界,转身向安于歌走去。   杨毓忻则立在原地,瞥向莫辛磊,忽然扬声道:“莫盟主。”   杨毓忻虽然叫的是莫辛磊,但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是能够让在场众人听得清楚明白的音量,沉声道:“之前杨某借贵派渡劫,给贵派造成的损失,杨家自会一力承担,还望盟主莫怪。”   虽然之前已经将雷殛天罚的锅往自己身上背了一回,但那会儿就莫辛磊和莫辛夷两个人。如今天华门和散修盟的人都在这里,再说一遍,说得清楚明白也好,免得这些人说道他家阿末。   更何况,雷殛天罚会出现,本就是他的缘故。   林徽末何其无辜!   莫辛磊坦然一笑,道:“杨长老言重了。天华门前来襄助散修盟,又助本派弟子诛杀魔物,大仁大义,区区耗损,又谈何赔偿。”   这个节骨眼上,赤-裸裸地跟杨毓忻讲利益,反而得不偿失。   毕竟,以着杨毓忻如今连他都看不透的修为,神器昆仑镜之主的身份,杨家家主之位怕是跑不了。若是能够让他欠散修盟一个人情,比之赔偿更是散修盟需要的东西。   杨毓忻了然地看了莫辛磊一眼,干脆地颔首,道:“好。日后散修盟若有所求,尽管开口。”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避讳其他人,甚至于,杨毓忻本就是有意让别人听到的。而莫辛磊,哪怕之前被他蒙过去了,但这会儿肯定也是想明白了。   虽然林徽末的修为仅为金丹期,为人也正气,但雷殛天罚,确确实实是冲着他去的。   他虽然想不明白天道为何针对林徽末,但莫辛磊是个聪明人。杨毓忻既然要将雷殛天罚的源头安在他自己身上,他索性就顺着他好了。   连雷殛天罚都能逼回去的人,不到逼不得已,散修盟不会与他为敌。   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方才的天劫,清微真人捋胡须的动作都不免快了三分。   他们远远瞧着的那个有雷殛之相的天罚,竟是杨毓忻六九天劫引出来的?   话说,这杨毓忻的修为是不是增长得太快了?   便是六九天劫,渡劫之后也合该是化神期才是。可他冷眼瞧着,怎地觉着他的气息和师叔他老人家相差无几的样子,他这个合体后期的掌门,竟也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这后浪也未免太过凶残了吧。   还是说,杨毓忻其实是用了什么秘术提升的修为。不然,那小子冷淡到了骨子里的性子怎么会突变成这种、这种比魔道那几个老不死的还要凶残的感觉。   要是用了秘术致使性情大变什么的,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清微真人顿时有些忧心忡忡起来,以着杨毓忻的资质悟性,哪怕按部就班地慢慢修炼,日后成就亦不可限量,更何况,他本身还有太禹杨家作为后盾,一句真正的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何苦用那些秘法折腾自己的身体呢。   清微真人简直痛心疾首,他看向杨毓忻。此番魔物现世,天华门自然将天璟大大小小说得上号的门派世家通知了一个遍,估摸着过一两日,他们就能够赶到东海。   他是先跟杨毓忻谈谈呢,还是等杨家主过来,让他们父子先谈谈呢?   就在清微真人有些犹豫的时候,却见方才还一身冷厉,压迫感十足的杨毓忻周身气质一变,不说多温和,但起码身上的戾气杀意直接消退得干干净净。   清微真人微微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林徽末兄弟俩回来了。   林徽真那一通酣畅淋漓的发泄,直接报废了林徽末那件衣服。好在他纳戒里头塞着不少外袍,这会儿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鲛绡外袍,越发显得眉眼温润。   林徽真则躲躲闪闪地跟在后面,他这会儿可算是想起方才的丢人,虽然现在他眼睛不红也不肿,但当众哭成傻逼的黑历史已经造成,他也没有办法掐着众人的脖子让他们忘掉。   当林徽末拂开扶疏花叶走过来的时候,杨毓忻就看了过来,凤眸含笑,轻声道:“这颜色好,果然衬你。”   林徽真默默地打了个冷战,这么温柔的嗓音简直能吓死人。   林徽末则捋了一下宽广的袍袖,摇了摇头,道:“不方便。”   他惯穿的衣服从来都窄领箭袖的劲装,干脆而利落。只是,那个款式的衣服都放在杨毓忻的纳戒里头,而他的纳戒里头都是一些广袖宽袍——他总不能穿着一身被眼泪鼻涕毁的差不多的衣服过来找杨毓忻,而他家小弟纳戒里头的衣服他根本穿不了。   杨毓忻是觉得林徽末怎么穿,穿什么都好看顺眼。当即,他就道:“回去换了便是。”顿了一下,“就这月白色的就好。”   林徽真:“………………”这冷冷的狗粮胡乱地往他嘴里塞,是欺负他还不到元婴期个子矮找不到情缘吗。   林徽真忽然有些心酸,偷瞄杨毓忻的目光顿时含上了怨念。   ——这个抢走了他哥哥的混……呃!!   杨毓忻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这让林徽真一个激灵,下意识挺胸抬头收腹,本能地进入了备战状态。   杨毓忻目光淡漠地看向林徽真,他应该庆幸,这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跟日后那张英挺成熟的脸差别还是不小的。不然,他极有可能看到他的时候就不小心手滑一下。   杨毓忻的声音勉强算得上温和:“真真,有什么难事直说便可,万事有我和你哥在呢。”   林徽真:“……啊?哦……”林徽真缩了缩脖子,方才放出豪言要召集小弟围殴杨毓忻的豪情壮志陡然去了七七八八。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小声道:“谢谢杨哥。”   林徽末拍了拍林徽真的头,而后去拜见掌门以及诸位长老。   杨毓忻自然跟了过去,外带一个笑容僵硬的林徽真。   清微真人看着林徽末的目光复杂极了。   从前只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够好,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   杨毓忻这变脸的绝技,他算是领会到了。   刚才他们这一群大活人站在这里,杨毓忻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也就离祁真人让他多说了几句话。这会儿林徽末过来拜见他们,杨毓忻的态度顿时就好了许多,不提多热络,起码没有无视他们了。   这样的差别对待,鲜明得让人心塞。   清微真人的眼角抽了抽,不去看让人心塞的杨毓忻。他看向林徽末,语气不自觉放缓了几分,道:“林徽末。”   林徽末恭敬行礼,“掌门师伯。”   清微真人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你需知晓。”   林徽末疑惑地看向清微真人,却见天华门掌门叹了口气,道:“玄机子师弟他三日前已仙逝了。”   林徽末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想砍人的林哥哥#   真真:我不说假话,但真话也不能说全= =   林哥哥:啊啊啊,谁也别拦着我,老子要剁了那个混蛋啊啊啊   boss:放下我来,别脏了手   林弟弟到底也没有说实话┑( ̄Д  ̄)┍   ***   糖醋排骨不加糖扔了1个地雷,风暴召唤扔了1个地雷,谢谢两位亲的地雷(づ ̄3 ̄)づ╭?~ ☆、第118章 1111   清微真人道:“玄机子寿元已至, 是含笑而逝, 也算得圆满。”犹豫了一下, 须发皆白的掌门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星图的令牌来,递向林徽末, “玄机子师弟的遗命, 是由你来接替天机殿殿主之位。”   清微真人的话里透着些犹豫。   天华门中, 有资格位列长老之位的, 至少是元婴修为。可有资格角逐殿主峰主之位的,化神修为则是最低线。   但与其他诸殿诸峰不同的是,天机殿的传承从来都带着一些玄之又玄的天命意味,饶是掌门也不可干预。玄机子当日收林徽末为亲传弟子,已经是指定了天机殿下一任殿主的人选。如今虽羽化而逝,临终前亦留下遗命, 林徽末可谓是实至名归。   可说到底,金丹期的修为, 还是太低了。连长老的资格尚且够不上,更何况是一殿之主。   要不是顾念着玄机子的遗命, 清微真人更倾向于先由天机殿长老代掌, 等林徽末修为到了再接手。   林徽末呆呆地看向清微真人,神情迷茫,片刻后, 他慢慢道:“掌门师伯,您……说什么?师父他,仙逝了?!”   清微真人叹了口气, 道:“节哀。”顿了一下,“天机殿还需要你撑起来。”   只是说的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林徽末愣住了。   悲痛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茫然。   他拜入玄机子门下,满打满算还不满四个月的时间,若说情谊有多深厚,那还真没有。   林徽末固然性情疏阔,爱交朋友,但其本质却是外热内冷,真入心的没有几个。   他与玄机子师徒一场,玄机子待他以真心,林徽末回之以诚意。玄机子的性格还让人没有什么距离感,林徽末也很感激这个师父的爱护与教导,对玄机子交待的一切都尽心尽力。   感情是一点点积蓄发酵起来的,纵是一见如故,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初始的好感度。   只是,林徽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离开天机殿没有几天,在天华门一众修士中都属顶尖的师父,竟然仙逝了?!   林徽末霍地看向清微真人,他没有接令牌,而是红着眼,冷静地发问道:“我师父合体前期修为,修行尚不满一千八百载。而合体期修士的寿元,为两千五百载。”   纵是玄机子的修行卡在合体期至死,他也至少还有七百年可活。   清微真人叹了口气,有些含混地道:“天机。”   林徽末愣了愣,恍然。   天机殿的传承从来在占星卜卦问天机一道颇有建树,但玄机子也交待过,普通的小事也就罢了,天机,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试图占卜。   天道,不会给人机会勘破自己。而他们纵是机缘巧合地窥得一丝天机,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林徽末也明白了,所谓的寿元已至,其实就是那剩下的七百年寿元被当成了窥探天机的代价。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底的湿意,低声道:“多谢掌门。”   清微真人将天机殿的信物令牌递给林徽末,缓声道:“日后你便是天机殿殿主,一殿的荣辱,便托付在你的身上了。”   林徽末犹豫了一下,殿主?虽然是师父遗命,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他才金丹期啊。   杨毓忻的凤眸暗了暗,冷声开口道:“且慢。”   杨毓忻沁着寒意的目光看向清微真人,沉声开口道:“阿末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还当不起前代殿主的厚爱,还望掌门另选他人。”   开什么玩笑!   天机殿殿主?   他看是这些人想要将林徽末困在天华门,当牛做马。   杨毓忻唇角带笑,看向清微真人的眼神却似淬着冰雪,由内而外的寒意里带着细微却不同忽视的杀意戾气,“比起阿末,巽子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林徽末默默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弟子愚钝,当不起殿主之位。”   天机殿的诸多事务,至今还是由巽子处理。比起他这个不中用的嫡传弟子,巽子作为玄机子的首徒,最适合殿主之位不过。   清微真人一愣,“这……”   “殿主之位先不急。”离祁真人忽然开口道,“即使是天机殿,历代殿主继任之时,修为亦是在化神之期。眼下,无论是林徽末还是巽子,修为还不足以胜任。就先由震午代任天机殿吧。”   离祁真人的语气平淡,“殿主之位,可日后再议。”   清微真人立刻道:“那便依师叔所言。”   若非玄机子的遗命,清微真人也不想让六殿十二峰多出来一个金丹期的殿主。这会儿有离祁真人开口,他立刻就应承下来。   他虽然不干预天机殿的传承,但毕竟是天华门的门主。   殿主之位,大可再等上个几百年,天华门又不是没有空悬峰主之位的支峰。   帮着林徽末甩掉包袱似的殿主之位,杨毓忻嘴角轻翘。这殿主之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劳心又劳力。要真沾上这殿主之位,恐怕他家阿末至少有几百年的时间都会被困在天机殿,为着天机殿劳心劳力。   那玄机子想得倒美。   杨毓忻凤眸微暗,玄机子这个人,他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神神道道的一个老头,无所谓好感不好感,但这一世,那老头绝对是知道了一些东西,以至于提早将阿末弄到了天机殿。   如今林徽末与天华门结下这么深的因果,他的责任也在其中。   杨毓忻心下叹息,要是当时他选择回归,与本尊融为一体,让他得回一统魔道四道两盟的修为和记忆,他哪里需要让林徽末以天华门为后盾。   他完全能够自己成为林徽末的后盾,四海八荒,哪里去不得。   勉强算是杨毓忻和离祁真人联手,加上清微真人的顺水推舟,天机殿的殿主信物被清微真人收了回去。须发皆白的掌教真人一脸慈祥的表示,在林徽末晋入化神期之前,殿主的位置暂由震午长老代理。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毕竟,十二峰就有四峰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峰主之位空悬,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着,所以本峰的元婴、出窍期长老会代理峰主之位。   也不过是代理而已,修为不到化神,始终不能登临峰主之位。   被杨毓忻以资历浅、修为低的缘由将殿主的位置往外推了一大把,林徽末丝毫不恼,反而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杨毓忻一眼。   说真的,他是真的不爱掌权管事。就像是刚入天机殿,本该以嫡传弟子的身份接手天机殿各项事务的时候,他宁愿欠巽子一个大人情,也不想管着那些东西。   有那时间,还不如来两坛好酒。   只是,暂时推却了殿主之位,林徽末想起如今天机殿的形势,不禁有些沉默。   天机殿自立派以来便是六殿十二峰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脉,便是如今一脉就三人的天枢殿,听说在数千年前也是如天府殿、天相殿这般香火旺盛,弟子众多。只是,在离祁真人接手天枢殿后,许是眼光太高,千年来就收了安于歌一个徒弟,到如今,也就多了林徽真一个徒孙。   他师父玄机子是合体期大能,放眼诸殿诸峰,也属于顶尖的一档,故而天机殿弟子寥寥,长老更只有三人,其他人也不曾轻视天机殿,反而将其视为天华门最为神秘的一脉。   只如今,玄机子仙逝,天机殿遮风挡雨的大树算是折了。哪怕天华门门规森严,禁止门派内部倾轧,可想一想当初跟着巽子处理的一些事务便可知晓,六殿十二峰内部并非一团和气。   林徽末的眉头越拧越紧,这么一来,天机殿简直就成了谁都能戳一下的面团了。   杨毓忻一看林徽末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都想要叹气了。   他家阿末,就是太过重情重义,这才几个月,就被玄机子那奸猾老头子给套牢了。哪怕推拒了殿主之位又如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是要跟天机殿同进退。   他能怎么办!   他总是见不得林徽末伤神的。   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杨毓忻神情淡淡地瞥了清微真人一眼,伸手握住了林徽末的手,轻声道:“放心,还有我。”他弯了弯嘴角,“别忘了,我还是天机殿的凝丹长老。”   林徽末回握住杨毓忻的手,神情郑重地道:“一起。”   离祁真人移开视线,魔尊魇皇的态度还真是一天三变。他出言本意是避免清微真人激怒魇皇,毕竟,魇皇要是疯起来,还有昆仑镜在手,他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只没有想到的是,林徽末不过一个皱眉,他反倒是自己跳了下来,主动要撑起天机殿。   离祁真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安于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于歌小时候还会要跟他一起睡,要他亲手给他做饭,要吃山下的糖葫芦。但凡哪一次离祁真人不允,小小的安于歌就能坐在地上连滚带嚎,干打雷不下雨,如魔音穿脑,比之梵音寺的梵音、百花宫的天魔幻音也不逞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直逼得天枢殿殿主,有正道第一人之称的离祁真人丢盔卸甲,要什么给什么。   他没法不宠着那个孩子。   当初会收下安于歌,并非他本意。   但相处时久,想要宠着安于歌,却是出自他本心。   前世发现安于歌的心思时,离祁真人感到的不是失望愤怒,亦不是恍然欣悦,而是茫然无措。   他自修炼开始,走的就是无情道。那不是他主动追寻的道,而是在修炼的途中,顺理成章地走出了无情道。没有断情绝爱的痛苦,只有水到渠成的平静坦然。   他天生契合无情道。   修真界中,倾慕他的修士不少,甚至还有女修为他疯癫入魔,但离祁真人始终不曾动容半分。   情爱一事,本就是两情相许。单方面的痴狂,哪怕再让外人动容,也撼不动当事人的心。   离祁真人只觉得这样的人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有些心酸的师尊#   离祁真人:徒弟弟不爱我了嘤嘤   安于歌:跪求师尊吃药   林弟弟:嗯呐,师祖快点吃药吃药吃药   ***   话说,师父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挺高兴地领盒饭了= = ☆、第119章 111   将自己的心情牵系在他人的身上, 为之喜而喜, 忧而忧, 甚至因为得不到回应而自伤自损。离祁真人只想问,这么脆弱的道心, 他们是怎么渡过元婴期的心魔劫的。   离祁真人不懂, 也不屑懂。   他的道, 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也无需任何人的理解。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在安于歌的身上栽了跟头。   安于歌不是其他人,是他养大的徒弟,是他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放在心里的人。所以,在发现安于歌暗藏的心思后,离祁真人舍不得将他赶出天枢殿, 舍不得对他冷眼以对就像是漠视其他追求者一般,而是在慎重地考虑了一个月, 翻阅无数话本,最终决定用着和风细雨的方式, 让安于歌放弃对他的执念。   于歌值得更好的, 他看着微清珣就挺不错。本就是青梅竹马,资质悟性还相当,日后结为道侣之后, 还能够相互扶持。   于是,在接下来的弟子大选中,离祁真人打破了当时对安于歌玩笑般的承诺, 收下了那个祸害。   一步错,步步错。   当看到安于歌的本命灯熄灭的时候,离祁真人整个人都懵住了。   每一个入门的弟子都会点燃一盏本命灯,安于歌这一盏,是安于歌六岁的时候,离祁真人抱着他,亲手点燃的。每一次安于歌外出的时候,离祁真人便会时不时地过来瞧一瞧。   灯火无恙,则安于歌无恙。   灯火熄灭,则意味着,安于歌陨落。   离祁真人赶到的时候,他只拿回一把山河扇。还有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修士,信誓旦旦地说安于歌入魔,他们这是帮着离祁真人清理门户。   这一次,涌上心头的,是杀意。   道修也好,魔修也罢,那都是他的安于歌。这些人凭什么,要代替他来清理门户?   离祁真人第一次,将手中的剑对准了这些出身正道宗门的修士。   宰了便宰了,他们的血,与魔修,其实也无甚差别。   那一刻,在心底高高筑起的城墙,终于轰然倒塌。曾经被离祁真人有意无意压制下来的情感,终于疯狂地涌了出来。   由魔入道,千难万难,迄今无人能够做到。   但由道入魔,只需一念,便能够破道心而成魔心。   入魔,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让他看清楚自己当初有多愚不可及。   于歌明明就是他的,他那时纯属是脑袋修炼傻了才想着往外推。师徒又如何,于歌可是他养大的,是他的。   清清冷冷的黑眸陡然锐利起来。   昆仑镜逆转时间,这已经是不可复制的奇迹。要是他还犹犹豫豫,想要抓住的人抓不住,那他还真不如当日就随安于歌一起死了算了。   重来一回,可不是给他犹豫徘徊的。   他的犹豫,已经让安于歌选择了《红尘剑典》,七情断绝其五,安于歌变成曾经无情道的自己只是时间问题。但正像是清微说过的,《红尘剑典》的主人与先代掌门尊者是道侣,《红尘剑典》未必会是无情道的功法。   不过,对于他而言,纵是安于歌走上了无情道,他也会守着他。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下定了决心,离祁真人霍地转身,大步走向安于歌。   清微真人:“………………”   两派会盟,清微真人有心请离祁真人出面,哪怕什么都不说,往那里一坐便是无形的威慑。可他近来越来越任性的师叔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就冲着小于歌去了。   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可当清微真人看到自家师叔就那么默默地走到安于歌的身后,硬是将跟安于歌说话的散修盟女修给“看”得手足僵硬而主动致歉告辞,而他可怜的安小师弟还以为他师尊有话要说,老老实实地束手立在离祁真人面前等待训话,结果师徒俩相顾无言便是大段大段的沉默时,清微真人心里那点心塞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要以为他没长眼睛,没有看出来之前安于歌对离祁真人什么心思,而现在离祁真人对安于歌又是什么心思。这两人都是他管不了也管不起的,比起胡乱插手惹人嫌恶,清微真人更希望的是这两人能好好地捋一捋,别在这么折腾了。   就说说因为安于歌一脚踩进无情道后,天枢殿的阵法被他师叔踩爆了多少次!天华门的地脉之力再雄厚,也禁不起这么消耗啊。   清微真人捋须长叹,虽然师叔天纵奇才,但在感情上,还真不如他这个不成器的师侄。当年,他对清珣他娘一见钟情后便锲而不舍地追求了她五百年,最终抱得美人归,不知羡煞多少人。   别看他现在这么一副须发皆白垂垂老矣的模样,这都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他又没有寿元将近真元溃散,完全算得上是合体期修士的青壮年,他完全能够保持着年轻的面貌,做一个俊美清逸的美男子。   但清珣娘早已死在了正魔战场上,向他示好的女修又是络绎不绝,他都不知拒绝了多少个偏偏还是有人往他面前凑,他嫌麻烦才出此下策。   这法子其实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总有人以为清珣是他的孙女,而不是女儿……   屁的孙女!谁特么敢对他家清珣出手,他绝对弄死那孙子!   清微真人面上表情瞬间扭曲,手一紧,直接扯掉了两根又白又长的胡须。   深呼吸,清微真人转头看向杨毓忻。   虽然不知道杨毓忻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的修为堆到了这个境界,但不是大乘就是渡劫的修为着实好看,对于其他门派就是一个震慑。当然,透支根基来提升修为的手段,天华门并不提倡,回头还得联系一下杨家家主,找来苍雪楼的医修给杨毓忻瞧一瞧。   可这么一看,清微真人又有些心塞了。   杨毓忻拉着林徽末,已经走远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脸幽怨的林徽真。   林徽真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一出事就非得粘着亲哥才睡得着的小孩子,可自己主动是一回事,被人以幽幽的目光胁迫是另一回事。要不是魔尊长得还行,将他哥迷得团团转,而且自身的武力值还高到离谱,他非得扑过去咬掉杨毓忻一块肉不可。   那是他哥!   林徽真揉胸口,他此刻无比坚定了自己修炼的决心。不仅要好好修炼,还要联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成为他哥无比坚硬的后盾。但凡魔尊敢对他哥有一点不好,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围殴他。   林徽真扭头去找这辈子的师父,然后死鱼眼。   安于歌正在跟离祁真人说话。   安于歌实在是耐不住这久久的沉默对视,他的眼睫飞快地眨动着,心里已经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行事过了一遍,确定他并没有辱没师门和师尊名声的行为后,他十分谨慎地开口道:“师尊,可是有话要训诫弟子?”   虽然他自认没有失格的行为,但师尊的训诫,要好好地听着。   闻言,离祁真人怔了怔,拢在宽广袍袖中的手指倏地攥紧。   必须说点什么,不能让于歌误会下去!   于是,离祁真人沉默良久,而后以着异常冷凝的语气道:“疗伤。”   安于歌愣了愣,“师尊已经予了弟子丹药。”   离祁真人的神情严肃极了,他伸出手,缓声道:“大战在即,不可轻忽。”   他这么一说,安于歌也严肃起来。他俯身行礼,“是,弟子领命。”   却没有看到自家师尊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眸中浮起的懊丧神情。   明明,并不想跟于歌这么生疏的。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林徽真:“………………”   一定是他想多了。   林徽真死鱼眼,不能因为他哥被一个大尾巴狼给叼走了,他就怀疑原著里光风霁月的师祖也是一个大尾巴狼。   这样不好,不好。   *   诸天之上,星耀黯淡,漆黑的裂缝在天幕之上蔓延开来,破碎的声音由几不可闻到震耳欲聋,天地在微微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他仿佛睡了很久,以至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地偷换,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立足于虚空之上,神情寡淡。   他的身后,跪了一地的人。   或者说,是神。   “帝君!属下无能,未能守住天极,致使界石落入魔帝湮罗之手。属下,罪该万死!”   他转过身,静静地看向垂首跪在他眼前的诸神。   只一眼,他便明晰这几人的身份。   十方天君。   “界石碎了。”他平淡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属下该死!”   在神帝沉睡之时,负责执掌神界,监控诸天万界天道法则运行的十位神界君上同时重重叩首,不敢直视帝君面容,更不敢求饶。   该死,是啊,确实该死。   界石是诸天万界的基石,哪怕损坏一丝一毫,便意味着一方世界的崩溃。   界石破碎,则诸天万界崩溃,天地重归混沌。   “湮罗究竟在发什么疯……”   他听见自己用着清冷冷漠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仿佛天地崩溃也无法让他动容半分,只冷冷淡淡地陈述着事实。   “天地重归混沌,神魔两族皆逃不脱一死,便是他湮罗也不例外。”   反倒是他,与天地同生,孕于大道之中,生即为大道之主,诸天万界的帝君。纵是天地重归混沌,万物湮灭,于他也不过是睡上一觉。待得天地重启,他依旧是诸天万界之主,大道所钟,不是一方世界里孕育出来的魔帝能够比拟的。   更何况,界石不是能够轻易打破的。   在他感应到界石破碎的时候,魔帝湮罗的气息消散了。   他摇了摇头,不明白魔帝湮罗在算计着什么。   只是,他确实不喜混沌。   哪怕神界清冷,也比混沌要好看许多。   他认真地思索。   天地若是重归混沌,想要再孕育出这诸天万界尚不知多少岁月。他倒是不死不灭,可若是不小心提前在混沌中醒来——就像是之前那般——眼见着灰茫茫的世界,冷冷清清的只有法则不断破碎新生的声音,着实太过无趣。   既如此,他莫不如……   “帝君?!”   天地忽然一阵震动,十方天君骇然抬头,却见一身白衣胜雪的帝君神情淡淡,不断有星屑一般的光芒自四面八方而来,疯狂地涌入帝君的身体之中。而随着帝君身体的渐渐虚化,那颗安放在天极之中,饶是十方天君也不曾亲眼所见的界石正在逐渐成型。   “帝君!!”   他们怎会看不出,帝君这是牺牲了自己,重塑界石,挽救了天地崩颓,保住了诸天万界。   “帝君大义!”   众神重重叩首,声音嘶哑。   “不过是睡上一觉罢了。”   他神情平淡。   是的,对于他不过是睡上一觉。   只是这一觉可能长了些,但再长也比不过大道重新孕育出诸天万界的时间长。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悄摸摸鄙视师叔的某掌门#   清微真人:啧啧,就这手段,简直没法看┑( ̄Д  ̄)┍   师尊:拔剑吧。   清微真人:师叔我错了QAQ   话说,为啥boss怎么作天道都顺着他呢,真相就是——他上辈子来头很————大。N久之前天地差点玩完就是boss出手挽回的,虽然那时候他是认真地对比一下天地重新孕育的时间和自己睡一觉的时间,再加上boss相当有主人翁意识才选择暂时牺牲自己的。   boss:我的东西,你要毁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   捧脸,快完结啦~    ☆、第120章   杨毓忻倏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帷幕低垂, 林徽末仰躺在床榻上,而杨毓忻则抱住他的腰, 头枕在他的胸口处。林徽末完全没有体会到软玉温香主动投怀送抱的旖旎, 只有对翻壳乌龟深深的同情,以及压抑在心底深深的忧虑。   阿忻的状态, 不太好。   他们之前本来在说真真被夺舍的事情。   林徽末并不相信林徽真那一套颇有些云淡风轻的说辞, 他还不了解他这个弟弟。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那小子告起状来相当来劲, 大有兄弟齐心一起敲人闷棍的架势。但真有了什么事,他反而会选择将事情一个人扛。   林徽末不怪林徽真,因为他也是这个性格。   总是报喜不报忧太假,莫不如选择性地告知一部分, 轻描淡写地将最大的伤害隐瞒。   林徽末有理由怀疑, 要不是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太大, 让林徽真看到他的时候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家小弟完全有可能会将这件事掩盖下去。   林徽末都快气死了。   杨毓忻自然是林徽末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别说现在杨毓忻的身体里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夺舍者,还极有可能就是上辈子成功夺舍了林徽真, 害死了他家阿末的那个畜生。   杨毓忻唯一迟疑的, 便是就这么让他死了着实便宜了他。   还没等杨毓忻制定出处理那个家伙的手段,便是倦意上涌。   那是识海中的本尊正在逐步掠夺寄存在昆仑镜中的记忆与修为。   他用的借口是困了, 然后就不由林徽末反对地将人按在了床上,手脚相缠。他不让林徽末离开,就那么缠着他心爱的道侣睡去。   他没有事, 只是不知醒来后,他还是不是那个杨毓忻。   可当他醒来时,在记忆中时如流水白云苍狗,有杨毓忻痛失所爱茕茕孑立五百多年的过去,亦有自天地初开时冷眼旁观诸天万界运转时的清冷淡然。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纠缠,最终将他唤醒。   从来不存在于本尊与分-身之说,因为诸天万界只会有一个主人。   这一觉,他睡得很久。   但却是他最喜爱的。   因为梦醒之时,走过无数会元才遇的,最为珍惜的存在正在看着他。   杨毓忻微微抬起身,手掌轻轻抚摸着林徽末的脸庞。   这世上有无数的人,他只觉得林徽末最好。   林徽末的目光微微偏移,耳廓渐渐染上了红色。他轻咳一声,方才死死抱着腰身让他动弹不得的人已经凑了过来,温热的唇角在他的嘴边轻轻磨蹭。   “阿忻……”   不等他说什么,他的呼吸就被人夺取。   唇齿间交换的气息熟悉而温柔,盈满了情意的琥珀色凤眸凝视着他,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愫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地缚在其中,让他挣脱不得,也不想去挣脱。   就像是饮下了几百年的佳酿,醺醺然的状态让林徽末几乎忘记了现在的形势。他抬手揽住了杨毓忻的肩背,慢慢地回应他。   杨毓忻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吻罢,林徽末唇齿微张,正在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喘息。而杨毓忻则目光错也不错地凝视着他,手指轻轻归拢林徽末有些散落的头发。   终于喘匀了气,林徽末游移的目光重新落在杨毓忻身上,只是,一瞥到那双堪称熠熠生辉的琥珀色凤眸,他忽然曲起一只腿,有意无意地将人往外挡了挡。   杨毓忻挑了挑眉,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上了调笑的意味,“怎么,想要我了?”   林徽末的脸通红,他伸手要将一旁的被子拽过来,口中道:“哪、哪有,快休息吧。听说明天其他宗门就会赶来东海,你是天机殿的长、嘶!”   林徽末瞠目结舌地看向杨毓忻按在他下身某个部位的手掌,宛如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掌隔着衣裳,正在慢条斯理地挑起林徽末亟不可待想要压下去的欲-望。   林徽末闷哼一声,他伸手想要抓住杨毓忻那只作乱的手掌,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了手腕,按在了枕旁。   杨毓忻慢条斯理地挑开他的腰带,动作优雅极了。让林徽末下意识想起了他抚琴时候的情景,只是,这一回被抚的不是那把大圣遗音,而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   每一个动作,撩拨起来的琴音是他的声音,带起的是妄图压在理智之下的情潮。   “阿忻,别闹了。”林徽末的声线发颤,想要合拢的双腿却因挤进来一个大活人而宣告失败。   杨毓忻俯下身,在林徽末耳边呢喃着道:“没有闹。憋着对身体不好,阿末,来,你可以叫出来啊,我保证,没有人会听到。”   林徽末欲哭无泪,大战在即还耽于情爱之事,如果这不是胡闹,什么是胡闹。   只是,再多的理智也及不上心上人百般的撩拨。在林徽末晕红着眼尾,终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抵抗,而是将身上的人拥抱,并抬腿勾住了他的腰时,杨毓忻终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在每一个都在警惕魔族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还有那因缺少阵眼昆仑镜而濒临崩溃的四方结界时,没有人能够想到,有人交颈而眠,极尽欢愉之事。   就在林徽末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似乎听见杨毓忻在低语。   “……诸天万界,应敬汝如日月星辰。”   “敬汝,如敬吾。”   林徽末迷糊了一阵就睡了过去,他没有看到,无数金色的光线交织,融入了林徽末的身体之中。   杨毓忻唇角微翘,俯身在他唇边印下一吻,喃喃道:“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结束。”   静静地看了林徽末一会儿,杨毓忻站起身,抬手将床幔落下,层层叠叠地挡住了床榻上林徽末的身影。而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虽为神族帝君,但他却不能算是神族。   所谓的神魔两族,其实是他当初在天地混沌时所种下巨树结下来的果实。   巨树一侧,集天地清净之气,果落化形,即为神族。   巨树另一侧,集天地阴晦之气,果落化形,即为魔族。   而那巨树,在撑开了天地,衍化出诸天万界之后便化为虚无,只剩下树心化为的界石。   神族自不必多提,他当初选在神界落住,未尝不是因为神族的品位与他当时的喜好相近。他对魔族并无排斥之意,只是,当他遵从本心选择站在魔族那边的时候,那时,必是他认定天地应该重塑之时。   但他不曾想到的是,天地所孕育出来的造物,自诞生始生死命运便被早早刻在命轨之上的存在,竟然挣脱了命运给予他的枷锁,挣扎着看到了世界的一丝真实。哪怕因此他身死而道消,却也被他击碎了界石,以死亡的决然打破了诸天万界的命运。   他记得,魔帝湮罗,并非先天魔族,而是由人族堕化而来。   人类啊,还真是了不得的存在。   杨毓忻踏入虚空之中,走进了残破的四方结界之中。   结界摇摇欲坠,里面的魔物正在疯狂撞击着布满蛛网裂纹的结界。   杨毓忻的出现,惊起了无数的魔物。   杨毓忻皱了皱眉,魔族虽然是天地阴晦之气所化,但毕竟是先天种族,与神族对立至今。魔族,越是强大,越是容貌昳丽。他虽然不曾插手神魔两族的战斗,但他曾旁观过几次两族的战斗。   像是眼前这般丑陋的魔族,他还是第一次见。   杨毓忻的嫌弃,这些俨然被困十万年,靠着不断的残杀互食才活到今日的魔物感受不到。他们只目光贪婪地看向杨毓忻,喉咙中发出渴望的呼噜声,涎水不断淌下。   杨毓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不要吵醒阿末。   进入四方结界之前,杨毓忻一身白衣胜雪。而当他离开结界时,他依旧不染尘垢。   一场险些颠覆天璟的浩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弭在杨毓忻的手中。偏偏除了他以外,谁都不知道此时。清微真人与莫辛磊在议事堂,彻夜商议联盟一事,就为了抵御魔族的入侵。   而解决了魔物,深藏功与名的杨毓忻则瞟了一眼泛起鱼肚白的天边,转头进到了散修盟的后厨中,开始叮叮当当地为林徽末做早餐。   修士在晋入金丹期后便无需进食,但辟谷这东西,往往是身体一关好过,心理一关难过。但在林徽末这里却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他家阿末可是打算吃遍天下美食,饮遍天下美酒,辟谷与否,并不是放在第一位的选择。   在杨毓忻淘米的时候,远处天地流光贯来,正是堪堪赶到的其他门派掌门长老。众人神情严肃,落下后大步向散修盟的正堂走去。   在杨毓忻的手在水米上轻轻一拂,悄然改变了这一小片空间的时间流速,让米粒需浸泡的半个时辰就这么眨眼而过时,仍然有些昏暗的天空忽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来,惊得众人纷纷看向天空。   旋即骇然。   天幕之上,隐匿的四方结界忽然显露出来,炼妖壶、神农鼎、崆峒印还有伏羲琴悬于东海之上,天地之间。   “嗡——”   神器接连震动,结界之中,无数魔物狰狞的模样显露出来。就在众人以为结界即将崩溃,困在其中的魔物要脱逃而出的时候,伴随着神器之间逐渐崩断的联系,结界之中的魔物竟然同时被交织成网的神力切割。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凶名赫赫的魔物就那么化为齑粉,簌簌落入东海之中,却在还面深紫色的魔气泛起时,四把神器同时震动,将魔气尽数净化。   在杨毓忻安然在后厨中拿着菜刀切着菜的时候,四把神器忽然迸发出纯白的光芒来。下一刻,神器竟化作流光,向着天地四方疾行而去。   “神、神器!!”   “神器跑了!”   原本为剿杀魔物而聚集在东海的众门派修士顾不得其他,跌足惊呼一声,身化流光,向着神器飞走的方向追去。   神器,谁不想要!   林徽真目瞪口呆,这剧情是什么鬼啊!   当然,林徽真其实也挺眼馋那些神器的,但瞅瞅追出去的修真界大能们,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林徽真淡然地摆了摆手。   神器什么的,还不如用得顺手的仙器来得好。   但他下意识梭巡了一下杨毓忻的身影,毕竟是终极反派大BOSS的人物,尤其他手上还有神器昆仑镜——他对其他神器就不心动?   林徽真一溜儿小跑去找他哥。   客房庭院的丹桂树下,林徽末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颌,他正在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而在林徽真心目中天璟第一危险人物则站在林徽末身旁,正在从红漆木的食盒中取出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小菜。   香气远远地飘了过来,让林徽真这个吃过早饭的人下意识按住了胃部,似乎,又饿了。   林徽真咽了咽口水,觉得他这个哥夫太堕落了——没看着大家都在为神器疯狂吗——但转念一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比起一个心大的哥夫,这个满心满眼里只有他哥哥一个人的……   靠之!   他果然还是不甘心他哥被别人抢走!   林徽真深呼吸,他决定作一把死。   反正他有他哥做靠山。   于是,他在院门口大喊一声“哥”,而后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林徽真内心:就说自己没吃早饭,要哥哥喂!   林徽末闻声抬头,他嘴里还咬着一个小笼包。他刚冲林徽真摇了摇筷子,就听到“扑通”一声,他小弟不见了。   不不不,是他小弟脚下一滑,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口土。   “真真!”   林徽末忙站起身。   当然,好歹是修士了,哪怕只是筑基后期,也不是随便摔一跤就回摔坏的。   林徽真一连“呸呸”了好几下,他当然没有摔疼,只是这么丢脸的摔法让他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一手将那个绊了他一跤的罪魁祸首抓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有些恼怒地道:“什么玩意儿?!”   却见他抓过来的,是一块蓝色的印玺。   印玺不过拳头大小,上头却盘着一二三四,嗯,九条龙。   林徽真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盘着那么多条让人瞧着让人鸡皮疙瘩冒出来的龙以外,印座上还刻着五张人脸,也不知谁那么自恋竟然将脸往印玺上刻。再仔细瞧瞧,唔,印玺下刻着两个字,但是什么字,请恕他认不出那歪歪扭扭的篆书,嗯,大概。   但林徽真却是一脸深沉,他将这枚印玺对着太阳看了看,点了点头。   玉质,似乎不错。   然后,林徽真立刻将印玺递给他哥,道:“哥,这玉看上去不错,就那些龙看上去有些恶心。不如雕成玉佩,怎么样?”   林徽真刚说完,他手中蓝色的玉玺忽然一亮,原本温凉的手感一下子变成了滚烫,烫得林徽真“嗷”地一嗓子叫了出来,而后猛地一甩。   一甩,再甩!   林徽真瞪圆了眼睛,甩不掉?!   “嗷嗷,哥,杨哥,救命啊啊啊!”   看着自家蠢萌的小弟,已经看出门道的林徽末不禁沉默了一下,而后张口接过他家阿忻亲手给他蘸了醋的小笼包。   杨毓忻看了一眼那枚蓝色的印玺。   滚烫的热度顿时降回原来的温度,但它就像是黏在林徽真的掌心里一样,无论他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这什么鬼啊!”   林徽真欲哭无泪。   还是杨毓忻就着林徽末的手,喝了一口他碗里的白粥,而后慢吞吞地开口道:“真真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林徽末默默点头。   换来林徽真充满了委屈的眼神。   他的运气,哪里不错了!   先是哥被抢走了,这会儿他被一个古怪的印玺欺负,他哥竟然还袖手旁观!   果然,有了后、后哥夫,也就有了后哥。   林徽真委屈得要死。   林徽末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真的运气确实挺好,不是谁都能摔一跤就能捡到神器的。”   林徽真:“!!!”   林徽末下颌点了点,“神器崆峒印。”   林徽真的眼神放空,所以,在无数修真大能冲出去追神器的时候,他过来找他哥,结果一跤就摔出来个神器吗?   不不不,神器就是烫手的山芋,他根本就不能——要——   林徽真在心中呐喊,还没等他跪求魔尊帮忙想个主意将这块黏在他手心上的崆峒印弄走,一个黑影扔过来,精准地扔到了他的怀里。   林徽真下意识一接。   唔,是一面镜子。   挺精致好看的一面梳妆镜……个鬼啊,太乙玄纹,这是昆仑镜啊。   杨毓忻看都不看林徽真,只摆了摆手,“拿去玩吧。”   林徽真:“………………”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要道歉,今天的更新没能按时,实在是越到结局越卡,卡得我是泪流满面,默默撞墙。但终于,正文到这里就结束,魔物虽然难对付,但对于开启了终极大领主模式的boss而言,轻轻松松。   轮回者就在番外里头收拾了,后来的事情也会在番外交待~谢谢亲们的支持~~~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