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旋-律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m.jjxsw.com--久久小说网手机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就是这么苏/快穿之反派攻略 作者:故筝   文案   杭清死后得到了一个系统,可以让他在每个世界尽情释放苏爽光环,征服反派。   “你拥有举世无双的容貌,魅惑过人的躯体,让人一听就硬的声音,征服一个反派很难吗?”   “……………可我他妈是个男的。”   “没关系弯一弯你就习惯了。”   身材完美的泳池之王get√   天籁之音的高冷巨星get√   凶杀电影的变态boss get√   日天日地最美Alpha get√   囚于古堡的厉鬼 get√   【放飞自我,无脑苏文。臀翘腿长颜好受X每个世界都攻,1V1,攻始终都是一个人。】   内容标签:甜文 快穿 爽文   主角:杭清 ┃ 配角: ┃ 其它:苏爽甜,作者故筝   作品简评:   杭清死后得到了一个系统,从此拥有了举世无双的容貌,魅惑过人的躯体,让人一听就硬的声音,可以让他在每个世界尽情释放苏爽光环,通过征服反派来积攒生命值。从身材完美的泳池之王到天籁之音的高冷巨星,再到凶杀电影的变态boss……杭清总能无形中撩到每个世界里的各色人物。他面对强大的反派和炮灰游刃有余,攻略打脸节奏爽,一路躺赢不憋屈。作者选用了较为新奇的背景世界,用流畅独特的文笔,塑造出了主角与众不同的万人迷形象。在万人迷之上,作者还赋予了主角在感情上较为迟钝的性格,使得角色形象在高冷之余还多了一丝呆萌。同时作者笔下的情节狗血有趣,每个世界的各色人物因为主角而碰撞到一起,频频展开修罗场,让读者欲罢不能,能够一路轻松阅读下去。 =========================== 第1章 第一个反派(1)   蔚蓝的水波荡漾,映出了池边人的模样。   杭清盯着水面发了会儿呆。   仿佛被上帝眷宠,恰到好处勾勒出的完美五官;不可侵犯、冷若冰霜如高岭之花的气质;挺拔的身躯和足够修长的双腿,以及漂亮的人鱼线……   这就是现在的他。   杭清的生命终结在了二十二岁,但灵魂却得到了重生。——他得到了一个反派攻略系统,靠接取系统任务积攒自己的生命值。现在他就穿进了任务的世界里,成为了和他同名同姓的二十岁大学生杭清。   本来没什么不好。   但是……   “你拥有举世无双的容貌,魅惑过人的躯体,让人一听就硬的声音,攻略一个反派很难吗?”   “……………可我他妈是个男的。”   杭清性别为男,而系统要求他去攻略的反派性别也为男。   而且一个男人要什么举世无双的容貌?要什么魅惑过人的躯体?要什么让人一听就硬的声音?这不就跟个充气娃娃差不多吗!   杭清头疼地皱了皱眉。   “学长,你还没下水啊?”一道女声从背后突地传来。   杭清面容冷淡地转过了身。   走向他的是个穿着比基尼的年轻女孩儿,女孩儿五官很清秀,微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讨喜。杭清也挺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但是……对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苏蕊,她注定是属于男主的。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攻略反派,阻止反派黑化,避免反派搅断男女主的深厚感情。   想到这里,杭清就顿时失去了兴趣。   他别过了头,淡淡道:“我还在适应。”   因为他是新手的缘故,系统安排他早早地穿了过来。杭清和女主上了同一所大学。女主是大学里游泳社团的成员,她多次想要鼓动杭清加入社团,最后都被拒绝了。   但言情文女主往往有着坚持不懈的美好品质。   苏蕊锲而不舍地接近着杭清,杭清想了想原身的人设,告诉她,自己幼年落水留下了阴影,他虽然想要游泳,但却难以克制内心的恐惧。善良的女主听完以后,顿时觉得与杭清拉近了关系,开始更加努力地鼓动杭清和她一起游泳,来克服年幼时的阴影。   虽然反派还没出现,但能攻略到女主的好感度也不错。跟着女主,总能见到反派的。   在苏蕊又一次邀请他前来游泳馆之后,杭清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刻。   “学长别怕,我听说这家游泳馆有个教练很厉害的,你一定能在帮助下克服恐惧的!”苏蕊安慰地道。   “嗯。”杭清应得漫不经心。   他只知道女主和男主相遇在游泳馆里,女主同样是在游泳馆里被反派一眼看中了。并且女主还大开金手指,被国家队的教练看中了,从此走上了为国争光的道路。实在好一条女强之路!   剧情里的游泳馆,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来了!”苏蕊突然惊呼了一声。   杭清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平角泳裤,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本着长得好看,不是男主就是男配的原则,杭清觉得这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反正先刷好感度总是没错的。   杭清那张冷淡的面孔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   他冲着男子淡淡笑了一下:“你好。”   男子盯着杭清的脸,不自觉地愣了愣。他赶紧和杭清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这里的教练,我叫沐泽。”   杭清眉心微蹙。   诶,那个男主叫什么来着?   沐泽注意到杭清蹙眉的动作,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捏疼了对方,忙手足无措地收回了手:“先、先戴泳镜和救生圈吧……下水试试?”   杭清点了点头,戴好了泳镜,扶着泳池边的扶梯慢腾腾地滑了下去。   沐泽将救生圈扔给他以后,也跟着下了水。   “你不太会游泳是吗?”沐泽凑近了,一手扶住了杭清的腰,问。   “嗯。”其实他会蛙泳、蝶泳、自由泳来着。   沐泽的手掌和杭清的背部肌肤紧贴到了一起。   细滑的感觉……沐泽脑子里不自觉地划过了这句话,他突然觉得手底下的皮肤似乎变得滚烫了起来。沐泽收回了手,但随即又觉得这样无法保障对方的安全,只能又贴了回去。   杭清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教练在他背上干嘛呢?   沐泽低下了头,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不敢对上青年的目光。   “你看,这个姿势……这样踢腿……”沐泽压下心底的怪异感,伸手牵引着杭清摆动四肢。   杭清这会儿心不在焉极了,沐泽拉着他怎么动,他就跟着挥。两人的肢体难免碰撞,肌肤更难免贴到了一块儿去……沐泽感觉到手底下更烫了,几乎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为好。   明明以前也是这么教别人的啊……   沐泽想不明白。   苏蕊很快也下了水,她游了过来,问:“学长,怎么样?”   沐泽忙丢开了手:“不如……不如你试一试我刚才教你的姿势?”   “嗯,好啊。”杭清轻飘飘地应了。这种枯燥的教程他确实觉得腻烦了,下了水就该好好游一通。如果不是怕崩了原主的设定,坏了女主的好感度,他早就展开双臂自己游动起来了。   苏蕊眼底泪光闪动,仿佛杭清要英勇就义一般。   “学长加油,你一定可以战胜自我的!”苏蕊脸上露出了坚毅和鼓励的表情。   据说反派最喜欢她这个模样了。   杭清瞥了一眼苏蕊,本能地扫视了一圈游泳馆,没什么人……那个反派还没出现吧?   沐泽将救生圈推到了杭清的身边:“用上这个……”   杭清看也没看他,直接在水中一个漂亮的蹬水,水波将救生圈推开了……   “学长,救生圈!”苏蕊忙游动着想要将救生圈递上去。   而杭清此时已经像鱼一样在水中游动了起来。他用的是自由泳的姿势,手臂在空中完成移臂,大臂内旋,指尖触水……姿势优美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   苏蕊和沐泽都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们看着水将青年的头发打湿,看着水被青年的手臂划出漂亮的弧度……   看着水从青年的身上流畅滑过,从修长的脖颈到近乎完美的背部弧线……最后滑入青年包裹着臀部的宽松泳裤内。   两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而在水里畅游了个爽的杭清,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近乎炙热滚烫的目光落了下来。   杭清顿住了动作。他是不是表现得有些过头了?   杭清转身游了回去,然后取下了泳镜,抹了抹头发上的水滴。   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杭清扔了手里的泳镜,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两人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苏蕊最先反应过来,忙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杭清的胳膊:“学长,你没事吧?你脸色都白了!”苏蕊带着哭腔道:“学长你太厉害了,刚才一定很难受吧?可你坚持下来了!”   苏蕊一副想要拥抱杭清,却又不敢的模样。   杭清慢吞吞地摸着扶手爬上了泳池。   沐泽和苏蕊紧跟着也围了上来。   “你没事吧?”沐泽问。   “没事。”他们俩这么围着他干什么?杭清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我有点没力气,我去换衣服。苏蕊,你慢慢玩。”   沐泽张了张嘴:“我陪你去更衣室吧?”   杭清摆了摆手。他又不是小孩儿,去个更衣室还用陪?这教练也是奇怪。   杭清一路往更衣室里走去,他发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哦,是反派出现了吗?看见他和苏蕊互动亲密,吃醋了?他忙顺着目光往回看,但游泳馆内实在太大了,这一眼望过去,很难锁定目标。   杭清只得放弃。反正只要苏蕊在这里,反派就一定会频频出现的。   杭清搓了搓头发的水滴,一手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杭清全然不知道,这厢女主还在心底默默心疼他——学长脸色都白了呢……   而休息区里,还有个男人将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回放了无数遍。   漂亮的腰线,臀线……水顺着弧度滑过。可惜,那条款式丑陋的泳裤阻绝了视线,将里头的美好风景包裹得严严实实。   男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热。 第2章 第一个反派(2)   从游泳馆出来,杭清就直接回了家。路上他不停地呼唤系统,但是那玩意儿也许是死机了,也许在升级中,总之半点反应也没有。杭清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额角。   死了一次之后,他的记忆力就有了缺陷,现在连男主和反派叫什么都想不起来。真棘手。   ……   杭清面前的门突地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清清回来啦。”阿姨搓了搓手,“你爸爸在等你。”   杭清走进去,就看见了一个在藤椅上坐得笔直的身影。   原身的父亲是国家级跳水运动员,曾经满载荣誉,但英雄总有迟暮时。他退休以后,就指望着教导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但原身小时候实在太过体弱,杭清穿过来时,原身就已经因为落水而留下阴影了。杭父奉行严厉教育,对儿子并无多少关爱。两人的关系,在杭母去世以后,更冷到了顶点。   杭父会这样等他,实在太少见了。   杭清慢步走了过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落地灯,杭父的脸庞大半罩在了阴影里。看上去更加的严厉刻板,让人望而生畏。   “你准备好,过两天我带你去省运会。”   杭清微微愕然:“可我……”   “你以为是带你去做运动员吗?”杭父毫不留情地道:“是让你去给他们做保姆。”   杭清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他不太明白杭父对运动员行业的执念,心底顿时有些同情原主。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为了攻略反派而已,不管杭父要怎么安排,他都没关系。   “好。”杭清应了声。   “去吧。”杭父干巴巴地说。   父子之间的对话已然只能到此了。   杭清点点头,立刻转身回了房间,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刹,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反派好感度增加15点。   杭清猛地僵住了。   “系统?”   “……”   “男主和反派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   脑子里一片死寂,再没有多余的声音响起。   杭清倒也没觉得绝望。   重生本就是很多人不能拥有的幸运了,任务难一点有什么关系?当然,如果反派是个女性的话,他会更乐意一点的。   杭清走到桌前坐下,他飞快地在黑皮本子上写着字。   他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些……   反派是个大集团的掌权人,性格霸道、偏执,身边围绕了不少的莺莺燕燕。因为偶然到了游泳馆,看见了苏蕊优美的泳姿和灿烂的笑容,从而对女主这道清粥小菜一见倾心。那时候苏蕊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后来更遇见了同为游泳爱好者的男主。男主的身份当然也不简单,他是当地首富的独子,游泳馆其实就是他开的。他同样对苏蕊一见倾心。两人在一起之后,因为男主的家庭百般阻挠,加上各色炮灰女配插足,两人的爱情经历了极大的波折……   而其中最大的波折就是由反派造成的。   他得不到苏蕊,就要毁了苏蕊,杀了男主。   这手段确实够丧心病狂的……   以杭清正直的三观,是很难理解这种套路的。   “系统,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张清秀的脸。”杭清很认真地建议说。反派身边缺美人吗?各色男女都有。但反派却独独喜欢上了苏蕊这样清秀的女孩儿。说明反派的口味偏好是清秀,而不是貌美啊!   脑子里依旧一片死寂,毫无回应。   杭清搓了搓指尖,脑子里突兀地又响起了一个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15点。   这是……增加了两次?   可他连反派的面都还没见着啊!好感度怎么就蹭蹭往上涨了?   杭清突然有些怀疑,在游泳馆里盯着他的那个人是不是反派了。如果是反派,在看见他和苏蕊亲密的姿态之后,应该会有系统提示:反派好感度-10,甚至-50吧?   这个世界的反派又霸道又偏执,都敢强女主杀男主了,那很大可能是对他开启仇杀吧?   杭清对了黑皮本子发了会儿呆。   他觉得系统可能真的坏了。   ……   杭清没有将好感度放在心上。   因为当天他又接着涨了15点的好感度。   系统坏了,只能靠自己了。想到这里,杭清还觉得自己挺英勇的。   第二天,杭清就又往游泳馆去了。   苏蕊早早换上了泳装,她还面带薄红地给杭清递了一套:“学长,教练说了,你昨天的泳裤不太适合训练游泳。我给你买了新的,你去试试吧。”   杭清微微一笑,将泳装接了过来。   就在那一刻,杭清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了下来。   又来了!   为了探明对方究竟是反派,还是男主,或者其它无关的路人。杭清若无其事地拿着泳装走进了更衣室。   他打开了更衣室的柜子。   一大束鲜红的玫瑰险些晃花杭清的眼。   哪个求爱的小女孩儿?   杭清将玫瑰拿了出来,只见下面还压了一封情书。   果然是小女孩儿才喜欢的……   杭清拆开了情书。   不过诡异的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清秀婉约的字,而是刚劲有力的字。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你甜甜地睡觉。”   虽然杭清不大能看懂写的什么玩意儿,不过这词看上去倒是很婉约的。   大概是个性格刚强的女孩儿写的吧。   杭清折好了情书,连带玫瑰一块儿又放了回去。   正巧沐泽进来了。   “能再给我开个柜子吗?”杭清问。   沐泽应了声:“好。”说完就掏出钥匙递给了杭清。   杭清又开了个柜子,这才脱下上身的T恤和下身的长裤放了进去。   他拿出苏蕊给的泳裤,正要往身上套。身后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撞翻的声音。杭清转头去看,就见沐泽尴尬地摆了摆手:“不小心撞翻衣架了,我先出去等你。”说完,沐泽就匆匆走了出去。   杭清挑了挑眉。这人会是男主吗?   表现得这么……笨拙。不符合言情文惯用的男主标准。   杭清排除了这个猜测,继续低头套泳裤。   等套上来之后,杭清忍不住皱了皱眉。   穿衣镜映出了他的模样。   挺拔的身材,完美的腰线……延伸向下,然后是紧紧包裹住的泳裤。这泳裤还没下水呢,就跟涂了胶水一样完全贴他身上了,把他的臀型都勾勒了出来。   他怎么觉得自己看起来那么……骚呢?   “学长!”苏蕊催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杭清舒展开了眉头,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也许就流行这种泳裤吧……   等出了更衣室,那道炙热的目光就又落回到了杭清的身上。   “苏蕊,你感觉有人在打量我们吗?”杭清不动声色地问。   苏蕊茫然四顾:“没有啊。”   杭清皱了皱眉。   那道目光不仅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他发现较之之前,目光变得更为热烈和放肆了。让杭清有种自己没穿裤子的感觉。   沐泽在不远处招呼着他们过去。   苏蕊热情地跑了过去,“噗通”跳下了水,“学长快来啊!”实在活力十足。   杭清心说,我要是反派,我也挺喜欢她的。   但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基佬。杭清在心底默念三遍,这才走了过去。   杭清还是慢吞吞地扶着栏杆下了水,那姿势好比骨质疏松的老太太一样。但没人嘲笑他的姿势,杭清转过身完全泡入到水中,就见苏蕊和沐泽都盯着自己。   “看什么?”   苏蕊两眼放光:“学长,我们一起游一场吧?”   杭清点了点头。   苏蕊兴奋极了,眼里几乎快要溢出星星来,她抓着杭清的手臂往前游了几步:“学长,你要是游不动了你就喊我一声。”   “好。”   苏蕊踢了踢水,展开手臂游了出去。   杭清这才慢吞吞地一踢腿,水波被推开,水花还溅到了沐泽的脸上。   沐泽愣愣地舔了舔水,看着杭清游了出去。   杭清腿长,这是天然的优势。   眼看着他就要将苏蕊甩在后头了,杭清犹豫着放慢了速度。   苏蕊在游泳上很有天分,只是家里不允许,她才没能在幼时加入到了少年游泳队里去。第一个资助她去参加比赛的就是反派……   杭清看了看苏蕊,姿势挺漂亮的。   说不定待会儿反派就冒出来了。   正想着呢,杭清突然脸色一白,整个人在水中顿住了。   忘记在更衣室里热身了……   腿抽筋了!   沐泽听说了杭清有阴影的事,所以一直都有特别关注杭清的表现。等发觉到不对的时候,他立刻就冲了上去。岸边似乎还有人跟着跳下了水。苏蕊在那头也听见了动静,赶紧返身往回游。   “杭清!杭清……”   沐泽抱着杭清就游到了岸边,就在他企图将杭清推上去的时候,杭清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一双更为有力的手臂直接将他捞上了岸。   杭清微微仰头,瞥见了那个人的下巴。   冷硬而坚毅。   对方把他抱在了胸前,杭清除了下巴,就只能看见喉结了。   沐泽和苏蕊紧跟着爬了上来。   “学长、学长……”苏蕊的脸色比杭清更白,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沐泽沉着脸道:“送医院。”说着,他就伸手过去扶杭清。   却被那个男人躲开了。   沐泽心头火起,冷冷地看向了男人:“你干什么?”   男人一身西装,衣冠楚楚。俊美的脸孔上透露着更为冰冷的表情。当沐泽对上他的双眼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杭清也愣了愣,他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也就算了,男人竟然就这样抱着他,转身就往外去了。   ……来游泳馆里拐人的?人贩子也没这么嚣张啊!   “学长!”苏蕊一边喊一边在后面追。   杭清听见男人低低地说了一声:“叫救护车。”   有谁应了一声。   男人突然将他放在了皮椅上,然后蹲下身去捏住了他的小腿。   杭清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总觉得男人的手滚烫极了。 第3章 第一个反派(3)   男人掌心的温度是滚烫的,而杭清因为刚泡过凉水,加上骤然抽筋,所以他的小腿是冰凉的,冷热的肌肤相贴到一处,杭清不自觉地颤了颤……   男人却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反应似的,继续低头用滚烫的掌心缓慢揉搓着杭清的小腿。   杭清不自觉地放松开来,一股暖流渐渐在小腿里弥漫开了。   男人似乎对付小腿抽筋很有经验,三两下就给他揉好了。这下别说救护车了,就是医护人员都不用叫来了。   “谢谢。”两个字刚出口,杭清就发觉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不知觉间哑了。   男人突然抬起了头,杭清猝不及防地撞入到了对方的视线中。   那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视线……   杭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然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男人长得很英俊,五官无可挑剔。只是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上,透着一丝说不出的邪性,撇开外就剩下那不可忽视的强势霸道的气息。   杭清的心重重一跳。   是反派?   杭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只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腿收不回来了……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摁在他的小腿上,明明看上去只是虚扶住,但却让杭清感觉到了极大的力道……男人将他的腿箍在了手掌中。   “请放手。”杭清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快。   而男人不仅没有放开,反而还微微垂下眼眸,用手指勾了一下杭清的腿,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暗示性意味。   杭清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炸开了。   ……   杭清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没事了?”冷硬而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杭清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正身处医院之中。男人抓着他的腿不放,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当时他情绪有些激动,不慎激发了隐藏在原身心底深处对水的恐惧,于是就这样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杭清忍不住黑了黑脸。他这样猝然晕倒,男人不会以为他是在他投怀送抱吧?   杭父看了一眼杭清,神色微有柔和:“既然下不了水,就不要不自量力地去尝试了,你就在医院休息,过两天我接你去省运会。”   杭清点了点头。   反正对于他来说,在哪里都差不多。杭清今年大四了,也没什么课业,连向学校请假都不必。   杭清独自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忍不住将护士叫了进来。护士对上杭清的那张脸,当即就脸红了:“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把我送来医院的是谁吗?”杭清问这话的时候,都不报希望了。   谁知道护士马上激动地道:“我知道,他是顾行端!”   顾行端是谁?杭清忍不住又抬手敲了敲额角。   系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脑子里响了起来:反派好感度增加15点。   那加起来不就有足足60点了?这不可能!看来是真坏了……不然就是那个反派坏了。思来想去,杭清觉得还是前一个猜测更为靠谱。   提示音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杭清忍不住又抬手敲了敲额角,这个系统就跟个性冷淡似的,口吻永远是冷冰冰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连卖个萌都不会。   杭清躺回到床上。系统联系不上,反派身份不明……那就先睡觉吧。   ·   明明什么毛病也没有,但杭清却在病床上过了几天醉生梦死的生活。直到他被电话吵醒,苏蕊的声音兴奋地从那头传了出来:“学长,你怎么样啦?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我在游泳馆里碰见了一个人,他说能注资让我去参加游泳比赛!”   杭清心头一跳。   来了……   那个大反派!   杭清当即坐直了身子:“你们在哪里?”   “啊?我们在来看你的路上啊。”   杭清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我等你们。”   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苏蕊就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人。杭清立刻伸长了脖子……来的是反派吗?等那人高大的身影挤进病房来,杭清登时便失去了兴趣。   来的是沐泽。   沐泽并未察觉到杭清的失落,相反,他看见了杭清微微从病床上探出身子来迎接自己的那一幕。沐泽心中一动,再看杭清身上将他越发衬得肤白如雪的病号服,心底登时升起了点疼惜之情。   “你怎么样了?”沐泽问。   杭清冷淡地道:“没什么事。”   沐泽也不觉生气,反倒觉得心底有个地方再度受到了触动。刚才进来的时候,杭清还很是期待,这会儿又表现得很是冷淡,是……别扭吧?沐泽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这时苏蕊拔高声音道:“怎么是没事呢?都住院了呀。学长,等你出院我好好给你赔罪,都怪我……也没想起提醒你先做个热身。”   杭清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儿,有人在病房外打量他。杭清立刻朝外看了过去……来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填满了视线,杭清什么也没能见到。   “学长?”苏蕊好奇地出声问。   “没什么。”没有反派出现,杭清顿时没了精神,他懒洋洋地躺了回去,“你们不用来看我,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对了。”杭清突然看向沐泽。   沐泽被他这一眼扫得心跳都微微快了些:“什么?”   “你有发现我更衣室的柜子里多出什么来吗?”   沐泽摇了摇头:“没听见清洁人员说有什么。”   杭清点了点头。   送花的女孩儿应该看见他受伤了吧?   杭清并不大乐意和他们继续聊下去,奈何苏蕊和沐泽都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杭清就只能干脆保持沉默,躺在病床上假装小憩。   就在这时候,杭清听见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再一次响起了。   “男主好感度增加35点。”   杭清皱了皱眉,男主他也还没见着啊!   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杭父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来接你。”   杭清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杭父身后还跟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见杭清目光扫过去,便立刻扬起脸来对他勾唇笑了笑。这不就是游泳馆里那个抓着他腿不放的男人?   杭父扫了一眼苏蕊和沐泽,淡淡道:“有劳二位前来看望犬子。”   杭清这会儿注意力根本不在杭父身上了,他被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看得毛骨悚然。   杭清忍不住在脑内询问系统:“你不是说我拥有举世无双的美貌?”   所以,我看起来哪里像能下嘴吃的食物了?   男人的目光,让杭清有种自己被扒了外衣的错觉。   男人突然拔腿走到了杭清的床边,不等杭清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握住了杭清的手:“你好,我是顾行端。”说着,男人的大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杭清的手背。   杭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系统啊我的妈!   没攻略到反派,勾引了个变态怎么办? 第4章 第一个反派(4)   顾行端是省运会的大金主,而杭父是省运队的特聘顾问,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杭父坐了顾行端的车,顺路来接杭清去一同去省运会。   杭清从杭父口中得知了以上内容,稍微放下了心。他还以为顾行端在病房外面跟变态似的蹲守很久了呢。   “这就出院了,身体没事吗?”沐泽突然开口问。   “本来也没什么大碍。”杭清从病床上起身,取过了自己的衣物,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同一时刻,杭清感受到好几道目光从自己的背后投了过来。他只是去换个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换好衣服出来,杭父已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   杭清身上的衣服是杭父带来的,完美体现了老一辈的审美。   白衬衣,黑裤子,绝对找不出第三个色来。   杭清拉了拉身上的衬衣,勉强将上面的褶皱抚平,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发现顾行端和沐泽,包括苏蕊都定定地看着自己。杭清也没在意,估摸着他们心底也在想,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穿这么款式落后的衣服?   杭清全然不知道,当他将白衬衣胡乱扎在黑裤子里的时候,那一截腰肢被勾勒得格外的漂亮。让人本能地生起一股,想要去握一握的冲动。   “走吧。”杭父催促道。   杭清点点头,跟在杭父的身后走了出去。   顾行端和杭父并肩而行,杭清就只能看得见他高大的背影。就在杭清推断这人身份的时候,沐泽突然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杭清,你给我一个手机号吧,哪天苏蕊不过来,你也能来学游泳。”   杭清现在还分不清他是男主还是男配,心下衡量之后,就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走那么慢作什么?顾先生事务繁忙,不要让他久等。”杭父回过头低声斥责道。   杭清刚和沐泽交换完手机号,收起手机就见杭父和顾行端都盯着自己,只一点不同的是,顾行端的目光显得有些冷。杭清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掉地上去。   “抱歉。”杭清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   沐泽尴尬地笑了笑,忙闭嘴了。   等出了医院,杭清就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豪车。杭父走上前,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杭清跟沐泽和苏蕊挥手说了再见,转过身来,正要坐进去,杭父已经将车门拉上了。而顾行端站在一旁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杭清:……   爸爸,你这是把儿子往变态手里送你知道吗?   顾行端低声道:“请。”   车里,杭父不耐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杭清只得迅速坐了进去。顾行端似乎对他的选择满意极了,眼底的冷意顿时被一抹笑意所替代。   一路山都是杭父在和顾行端说话。   就在杭清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顾行端突然问:“您带杭清去省运会做什么?”   “顾先生知道今年省队里有个丁晓高很有潜力吧?这已经拿了不少奖了。我送杭清去……”   “学跳水?”   “不是,是去给丁晓高当个助理。”   杭清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心道,什么助理,只是听起来好听。在省运队里给运动员当助理,其实就是干保姆一样的工作。   显然顾行端也知道这一点,杭清瞥见他的眉头皱了皱。   “为什么不送他去学游泳呢?”顾行端突然问。   杭清打了个激灵,陡然反应过来——在游泳馆里一直盯着他游泳的人,果然是顾行端!   杭父没有说话,脸色甚至沉了下来,车厢里的空气登时变得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杭父似乎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这才缓缓开口:“他不喜欢。”   顾行端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是吗?”   杭父没听出来不对劲的地方,杭清却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转念一想,就算顾行端告诉杭父,自己会游泳了,那又怎么样?自己还可以顺便在杭父面前,塑造一个为了父亲而强行克服阴影的形象啊。也算顺手帮原身修复一点父子关系了。   想到这里,杭清顿时放松了下来。   很快,他们到了省运会的现场。   “我也一起过去。”顾行端出声说。   杭父点了点头,带着杭清匆匆走在了前面。没一会儿,杭清就见到了杭父口中的丁晓高。一个瘦高的青年,五官平凡,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很有味道。   丁晓高见着杭清的时候,还惊了一下,问:“杭老,这就是您推荐的助理啊?”   杭父点点头。   丁晓高笑着说:“这不是您上哪个电影学院给挖来的吧?这给我当助理,我压力太大了。”他还说了句玩笑话:“这以后再上体育频道,观众都该看我助理去了……”   杭父皱紧了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杭清对此压根就不上心,所以也沉默无言。   倒是顾行端突然开口了:“他给你做助理是不合适,他该去游泳队。”   丁晓高笑了笑:“游泳队也不行啊,他这张脸去哪儿都抢风头啊!”   “那就让他去抢风头。”   丁晓高愣了愣,杭父也是一愣。   顾行端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了杭清的脖颈,然后将杭清用力往外一带。顾行端身高足有一米九,杭清一米八的身高在他面前瞬间成了小鸡崽。   “您看,我聘他怎么样?”顾行端问。   杭清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顾行端的手臂。他们的姿势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顾行端的手臂肌肉之下蕴藏着极大的力道。杭清只能被迫靠在他的怀里。   杭父愣愣地点了下头:“可以……但是……”   顾行端没听他将话说完,就搂着杭清往游泳队的方向过去了。   杭清这才低低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你游泳,我想看你套着那条紧身泳裤,在水中像鱼一样……我会看着水拂过你的锁骨,胸膛……”   等等,这个越往下说越色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顾行端的手指勾了勾他耳边的碎发:“你就像是为水而生一样……你本就该去游泳。”   杭清面无表情地想,你就像是智障一样。   不过,顾行端说的这段话,似乎有点儿耳熟。   “我想看着你游泳,看着你在水里露出这世上最灿烂的笑容……”   这句话不是大反派对女主说的吗?   杭清猛地抬起头来。   反派拿错剧本了?还是他拿错剧本了? 第5章 第一个反派(5)   他是反派!   顾行端就是反派!   杭清脑子里嗡嗡作响,险些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喜悦砸个头晕。他不自觉地一把抓住了顾行端的袖子,反派啊!这他妈是任务目标啊!妈的该怎么勾引啊?系统!系统快出来啊!   杭清的脑子一片静寂。   倒是顾行端在注意到他抓紧了自己的袖口时,顿时搂着杭清的手臂更为用力了。杭清骤然意识到这一点,本能地一把推开了顾行端。   顾行端猝不及防地推开了,微微惊讶地看着杭清。杭清推完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直男了……这样别说勾引反派了,就是勾引个基佬也勾不到啊!杭清浑身打了个激灵。忙思考起了如何补救。   “顾总!”有人高喊了一声,带着满腔喜悦之情。   杭清被迫中止了思考朝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游泳队服的青年满脸欣喜地跑了过来。只是在看见杭清的那一刻,青年猛地顿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僵了僵。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顾总,他是谁?”青年虎视眈眈地朝杭清看了过来。   顾行端仿佛没事人似的,再度走到了杭清的身边,手臂紧跟着压到了杭清的肩上,微微一笑,问:“让他来你们游泳队怎么样?”   青年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他……?一个没游过泳的人?”青年眼底的轻蔑丝毫掩不住。   顾行端将杭清带到了泳池边:“谁说他没游过泳?”说完,杭清隐隐察觉到顾行端的眼底升起了浓烈的火焰,顾行端压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你父亲怎么能让你做助理呢?”他指了指面前这片清澈的水池:“这里,才该是你呆的地方啊。”   杭清愣了愣。这反派是不是有点什么独特而变态的嗜好啊?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他下水呢?   杭清一行人来得太早,这时候省运会还没有开始,泳池边上还有游泳运动员在做热身。他们稀稀拉拉地站在一边,都好奇地看向了这边的杭清和顾行端。   顾行端他们是认识的。   但那个五官精致,神色冷淡的青年是谁?顾总的秘书?还是哪个不知名的十八线小明星?   “拿泳衣给他。”   杭清听见这个声音,蓦地回了头,就见青年正目光阴鸷地盯着自己。顾行端跟着回了头,青年立刻露出了微笑:“顾总看上的人,我也好奇他能有多厉害。”   杭清回忆了一下剧情,实在想不起这个青年是谁。毕竟剧情主要都是围绕男女主戏份来写的,顾行端作为最大反派,当然戏份也不少,但他身边的人却未必有多少着墨了。   “你叫什么?”杭清问。   青年一怔,冷声道:“魏光。”   魏光……杭清恍然想起了这个人的身份。顾行端曾经在游泳队里帮过两个人,一个是女主苏蕊,一个就叫魏光。别的杭清实在记不起来了,但他记得,魏光是顾行端的忠实拥趸,在顾行端对苏蕊求而不得的时候,魏光想出来的毁掉女主的法子可要龌蹉多了。他找了人绑架苏蕊,企图将苏蕊轮奸,最后当然是男主成功救出女主,并且教训了一干反派……魏光可谓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奠定了男女主的感情,并且加固了男女主对顾行端的厌恶。   有人很快将泳衣拿了出来。   魏光微笑着亲手将泳衣交到了杭清的手中,杭清对上他眼底的阴鸷之色。   我哪里得罪了他?   杭清皱了皱眉。他当然不会畏惧这么一个小角色。毕竟魏光死得挺早的……   杭清抬手就要解身上的衬衣纽扣,在他修长的手指刚搭上白色纽扣的时候,顾行端就一把抓住了他:“去更衣室换。”   杭清隐隐觉得顾行端的声音有些哑。   杭清推开了顾行端的手,淡淡道:“不用了,就在这里。”说着,杭清继续去解身上的纽扣,但是衬衣纽扣实在太小了,解起来非常麻烦,加上顾行端又企图伸手来抓他,杭清心头恼火,干脆手上一用力,那质量不太好的衬衣扣子就这么崩了。   杭清反手三两下脱了衬衣,干脆利落的动作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撩人情态。   顾行端不自觉地紧了紧嗓子,目光定定地看着杭清,他突然有些想要阻止跟前的人下水了。   杭清将衬衣甩到了一边,然后弯腰去脱长裤。   这衣服他穿在身上的确不太舒服。杭父不清楚他的尺码,买得小了,勒得难受,这会儿脱了也正舒服。   顾行端的目光不自觉地下滑,盯住了杭清微微弓起而肌肉绷紧的完美腰身……长裤很快脱了下来。顾行端听到了旁边人惊呼的声音。杭清的身材太好了……他们也和我一样在看着杭清吗?顾行端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烦躁。   杭清脱下长裤后,就直接将泳裤套了上去,然后是泳镜。还有魏光让人拿来的,极其丑陋的一只泳帽。   杭清抬手将头发往后捋去,快速戴好了泳帽。那瞬间,杭清的眉眼似乎都跟随着变得冷厉锋锐了起来。   顾行端看着杭清的模样,更觉得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了。   这次杭清记得热身了,他很快做了几个标准的拉伸的热身动作,等感觉到身子都暖了起来以后,杭清才直起了身子。   周围看着他的人似乎变多了?   不过没什么关系。   杭清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只需要注意顾行端的态度就是了。   杭清脚下一蹬,轻松入水。   “哗啦”水花溅起,有些落到了顾行端的脸上,顾行端抬手抹了抹水珠,随后忍不住攥紧了那只手。   而岸边其他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比赛还没开始,是谁在热身了吗?   入了水的杭清瞬间化身为鱼,他身形灵活地在水中游动了起来。个子高的好处就是游自由泳的时候,格外的游刃有余。杭清很享受此刻。毕竟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他很少这样畅快地游泳。   这一刻,泳池里只有杭清一个人。   大家看着青年修长而精瘦的躯体不断与水花摩挲而过。   快!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但他的姿势却也越来越漂亮了!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游泳队的人懵了懵,慢半拍地想了起来:“这是我们队的秘密武器吗?” 第6章 第一个反派(6)   四百米的泳道,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就看着青年灵动地在水里摆动着四肢,很快就回到了起点的位置。而他们还沉浸在刚才漂亮的画面中,无法抽离出来。   顾行端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杭清,然后朝杭清伸出了手。   杭清没注意到顾行端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过分紧绷而微微隆起了。他抓着扶手自己爬了上来,扯下了头上的泳帽,头发乱糟糟地散开,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反而有种凌乱而富有张力的美感。   顾行端颇为可惜地收回了手。   水珠还挂在杭清的身上,杭清漫不经心地走到了魏光的面前,魏光浑身一僵,更加虎视眈眈地盯住了杭清。杭清突然抬起了手,抽走了魏光身上的大毛巾。魏光顿时感觉四肢都僵了……等杭清将大毛巾往自己身上一裹,微微低头专心致志地擦着身上水珠的时候,魏光感觉到自己更僵硬了,原本到了喉咙口的话,这会儿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杭清擦净了水,将毛巾还给了魏光:“谢谢。”   魏光用臂弯接过了毛巾,但手却一直顿在半空中没有要往回收的意思。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道仿佛微微灼烧了起来。   杭清也没再看他。   因为那头的杭父神色复杂地走了过来,而他的身边还跟了个穿着教练服的老头儿。   老头儿冲杭清笑了笑:“小伙子不错啊,省运队的?”   杭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老头儿不是省运队的教练吗?   杭父张了张嘴,似乎有满肚子疑问,但是在老头儿开口之后,他都全部吞了回去。能让杭父表露出这种姿态的,杭清心里一跳,国家队的?来省运会选人来了?   “他不是省队的。”魏光这才回过了神,硬邦邦地接道。   老头儿笑了笑:“那是哪儿的?小伙子很有潜力呀,刚才游得很漂亮!是不是从小学过?”说到这里,老头儿眼里都微微放着光。   杭父这才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以前没学过。”   杭清摇了摇头:“只是会在游泳馆游而已。”   老头儿更惊讶了:“以前没怎么学过?那你是个天才啊。不,不可能……”老头儿显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他从怀里掏了张名片塞到杭清的手里:“你看看……”   杭清不明所以地翻转过名片。   国家游泳队教练,唐江。   果然是国家队。   而且这个名字……这他妈不是在游泳馆里,被女主的游泳天分所打动,然后邀请她加入国家队的那个教练吗?虽然杭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国家队教练跟大白菜似的,随便一个游泳馆也能见到。而国家队教练随便看见一个游得好的姑娘,就觉得她立马能进国家队了。这其中的逻辑何在。   但是系统告诉他,主角有光环就够了,要啥逻辑!   所以……他这是把女主的光环给抢了?   杭清淡淡皱眉。   唐江似乎很忙碌,他像是打量橱窗里的商品一般,将杭清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说了句:“身材不错,爆发力不错……”说完,唐江就先匆匆走了。   杭清倒是毫无波动。   身材能不好吗?   都是系统将数据调到了最佳,哪怕他现在天天胡吃海喝,瘫倒在床上,身体也不会有半点变化。   只是等杭清一转身,既有杭父复杂的脸孔,还有顾行端那张神色莫测的脸。杭清抬手打了个呵欠:“衣服坏了……”   “你先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杭父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杭清沉默地别开了头。因为他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杭父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嗯?杭清再看向杭父,就见杭父或冷硬或责备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怜爱。   杭清:???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你可以考虑一下他的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好,我也就放心了。”杭父说完,再也没提起去给运动员当保姆的事。   杭清目送着杭父远去,随后一回头就发现顾行端的目光冷了。杭清心里打了个激灵。反派的心思可真难猜。   “满意了吗?”杭清问他,口吻有些冷淡。说完,杭清又有些烦躁。原身的口气就一直是这样的,这会儿想要装个温和都装不出来。   顾行端沉声道:“没有。”   杭清:……   那下面怎么接话?杭清突然有点后悔,没能好好翻一翻系统发送给自己的霸道总裁小台言。   “我送你去休息。”   杭清点了点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名片。   这样也好……反派既然会喜欢女主,那他就按照女主曾经走过的路那样去走一遍不就好了吗?杭清进了休息区,等他准备找手机发短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裤都还在顾行端的手里。   杭清伸手去接,却发现顾行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杭清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顾行端低声道:“衣服破了怎么穿?我让助理去买新的了,你等等。”   杭清当然也不乐意穿着撕烂了的衣服,他淡淡道:“我拿手机。”   顾行端摸出手机交给了他。   杭清捏着手机存下了唐江的号码,并且飞快地给他发了条短信。   等收好手机,顾行端的助理也回来了。杭清拿了新的衣服往洗手间走了过去,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已经不见顾行端的踪影了。毕竟是反派嘛,神出鬼没才是正常的。杭清安慰了自己。不过他那套80年代风味的衣服呢?顾行端顺手给他扔了?   杭清扫了一眼垃圾桶,没能找到踪影。   那就算了……   杭清也没在意。   反正这会儿杭父也用不上他了,杭清坐在一旁看了会儿省运会的比赛,就先打车回家去了。当天晚上,杭清就接到了唐江的电话。但凡出现在小说挖掘主角的贵人,都有着狂热的一面,唐江也不例外,他在电话里热情地邀请杭清去国家队参观,杭清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他就和苏蕊约了游泳馆。   不知道唐江先选了他,还会再有苏蕊的机会吗?   杭清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面前的储物柜,啪……里面掉出来了一大捧花,还有一封情书。   只是这时候杭清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能送花进男更衣室的,除了男人就是保洁阿姨。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一直这样暗中盯着他,连他重新来到游泳馆都知道。   这不是很变态吗?   杭清扔了情书和花,迅速换好泳裤走了出去。   沐泽见到他,立刻双眼一亮,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杭清:“身体怎么样了?”   杭清不太适应对方这么亲近的姿态,气息都快全喷洒到自己的耳朵上来了,他推了推沐泽,没能推开。杭清突然福至心灵,感觉到了沐泽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那么一点gaygay的。杭清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来游泳馆的人多吗?”   “今天工作日,不多。怎么了?”   “我柜子里发现了花和信,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杭清微微皱眉,甚至表露出了苦恼的语气,同时他暗暗打量起了沐泽的面部表情。   沐泽脸上的笑容几乎收了一半,他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眉头拢在了一起,语气也跟着变得不快了起来:“是吗?有谁在暗恋你?”   不是沐泽送的。   杭清在心底判定。但是沐泽的表现也挺奇怪的。   杭清低声道:“不知道是谁……”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查监控。”说到这里,沐泽的口吻都有些冷了。   杭清有些烦躁,沐泽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啊?他怎么觉得所有角色都跑偏了!   那头苏蕊走了过来,冲着杭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杭清这才觉得舒服多了,不过一想到对方是女主,杭清的心情就又不好了。杭清跟着他们俩在游泳馆蹲守了一天,始终不见有什么人出来对苏蕊说你很有天分,来加入国家队吧。   为了验证女主的机缘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掐断了,杭清接连去了好几天。   唐江和别的教练,他一个都没等到。倒是沐泽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就在沐泽又一次目光灼灼地扫向他的时候,杭清忍不住起了身往更衣室里走去。杭清在更衣室里站了会儿,他拉开了柜门,又是一捧花和一封信摆在里面。明明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里面的东西扔掉了,游个泳回来,竟然又出现了!   “我查过监控了,监控有缺失。”沐泽低低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杭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沐泽怎么跟过来了?   “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心理变态。”沐泽笃定地道。   杭清没说话。这个世界里的变态还少了吗?顾行端和魏光就是俩呢!   沐泽又说:“今天我送你回去吧,我不太放心。”   “哈?”   “你换好衣服,我送你回去。”沐泽重复了一遍。   杭清拎着衣服去换好,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沐泽竟然还真在外面等他。之前见沐泽的时候,不是穿着泳裤露出八块腹肌,就是穿着年轻化的T恤牛仔。但今天他居然换了身西装。   杭清觉得有点奇怪,就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沐泽带着他往外走。   苏蕊看他们要走,也马上转身去换衣服要一块儿。   但沐泽却根本不顾苏蕊,抓着杭清的手臂就往外带。然后他们停在了一辆劳斯莱斯的车门旁。沐泽拉开车门,说:“上车。”声音里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杭清却盯着那辆劳斯莱斯陷入了沉思。   原作者在写到男主角在女主角面前揭穿富二代身份的时候,就开了这么一辆车。   特别酷炫的劳斯莱斯魅影。   全球限量。   妈的,不就是这辆吗?   所以这个抛下女主,一腔热情要送我回家的人其实是男主?   系统,我觉得这个任务可能没法玩儿了…… 第7章 第一个反派(7)   直到车在杭家楼下停稳,杭清都还没能回过神来。他一直试图呼唤系统,然而脑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就连之前提前反派好感度的系统音也彻底消失了。   “明天还来游泳馆吗?我教你新的姿势吧?”沐泽转过头来,微笑着问。   杭清听出了他语气里不对劲的地方。   这会儿杭清也终于有功夫回想起了这几天沐泽表现奇怪的地方。沐泽和他在泳池里接触的时候,似乎都会无意识地贴上他的肢体……杭清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别开了目光:“嗯,明天再说吧。苏蕊还在游泳馆吧?你待会儿记得也送她回去,一个女孩儿,独自一人回家不太安全。”   如果男主真对女主没有意思,那就只有靠他来推动了。   沐泽淡淡道:“嗯。”听上去就是兴致不高的口吻。   杭清皱了下眉,这发展不对啊……这也没说男主是个双性恋啊!杭清快速推开了车门,正准备下车的时候,沐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明天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杭清的目光微微垂下,瞥了一眼他握住自己的手。大约是察觉到了杭清的不快,沐泽这才慢吞吞地收了回手,低声道:“明天我一定把那个往你柜子里塞垃圾的变态抓住。”   沐泽在说到垃圾和变态两个词的时候,咬字明显重了很多,甚至身上的气势都随之一沉。   杭清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完了……   男主这下走得更歪,哦不,更弯了。   杭清点了下头,没多给沐泽半个字,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但背后那道紧盯的目光却始终挥之不去。   系统啊……这还怎么玩儿啊?   ……   之后几天杭清都没往游泳馆去,当然,也没给沐泽打电话。如果沐泽因此就觉得他是个极品,然后苏蕊再从旁安慰,于是两个人渐渐生出情愫,就放他一个人去好好勾引反派,那就再好不过了……   杭清约了唐江,第二天就坐飞机飞京城去参观人家的训练基地去了。   杭清怀揣着女主才能有的光环,顺利地进入签了合同,进入到了国家队。当然了,必然还会有两三个炮灰质疑他的存在,认为他这样一个从未拿过奖,连省运会都没参加过的人,怎么能进入国家队?在唐江力排众议的情况下,炮灰们看杭清更加的不顺眼了。   杭清很绝望。   这不就是标准的主角路吗?   这样下去的话,他就该打脸炮灰,走上人生巅峰了。   系统没了反应,之前一直莫名其妙疯涨的反派好感度也骤然卡在了60点这个及格线,之后再也没有往上涨过。   又一次摁掉了沐泽打来的电话,杭清进了更衣室准备换泳裤。更衣室里有两个国家队的前辈在,他们目光冷淡地扫了杭清一眼。杭清无视了他们的不快,径直走过去打开了衣柜。   啪——   鲜花和信掉了出来。   杭清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有些懵,为什么这些东西还会出现在这里?两地相距足足数千公里吧!谁还能跟到这里来?杭清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身后有人嗤笑出了声:“自己塞进去的,拿来装粉丝送的?一场都还没游过,装什么呢?”   杭清没搭理他们,他将花和信都塞进了垃圾桶,转头问:“更衣室里有监控录像吗?”   身后的人僵了僵,不情愿地收起了脸上的嘲讽表情,说:“有。”   “好,我知道了。”杭清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有人舔了舔唇:“屁股还挺翘……”   杭清顿时觉得菊花一紧。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变态的世界啊?说好的玛丽苏言情呢?   等出了更衣室,还不等杭清热身下水,那头走过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矮的人杭清很熟悉。这几天一直都在和对方打交道。那是唐江。   等他们走得近了以后,杭清才发现另一个也很是熟悉。   那是顾行端。   不管在什么地方,顾行端永远都穿着一身高定西装,不过看着他这么英俊而正经的样子,杭清只想到了“衣冠禽兽”四个字。   “好久不见。”走到了面前,还不等唐江开口,顾行端就先伸手一把握住了杭清的手,他的掌心紧贴住了杭清的手背,滚烫的热度接触到杭清冰凉的皮肤,杭清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杭清这才想起来,自己实在太不敬业了。   这么久了,竟然连电话都没给顾行端打一个!这样能撩到反派?撩得到个鬼!   顾行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准备下水?”   杭清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顾行端这才松开手将他往泳池的方向推了推。   唐江连话都没顾得上插一句,就看着杭清被推走了。泳池边上还有不少其他的运动员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朝杭清看了过去。如果是换上辈子的他,或许还会有紧张的可能。但死过一次之后,在系统空间里又待了那么久,杭清对这些目光已然不痛不痒了。   他知道反派喜欢看人游泳,虽然杭清不太懂反派的这种执念来自于哪里……但他负责满足就行了。   水花溅起,杭清已然入了水。   有个人悄悄支起了手机。   为了提防被别人注意到,那人不断扫视着周围。   等杭清那头“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这人赶紧收起了手机。   杭清在水里游了一通,觉得浑身都舒畅极了,他隐隐感觉到岸边有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变了。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杭清扶着池壁,当先抬头去看顾行端。   顾行端就站在泳池边上,他微微躬下了腰,从唐江手里抽过了大毛巾,然后用毛巾罩住了杭清,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动作,他的五官都微微柔和了下来,眼底的温度也变得暖了起来。   只是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了。   杭清总觉得他跟要把自己往水里按似的。   杭清抓住了他的袖子,扒拉着池边爬了上去。姿势美丑当然是顾不上了……这反派总不至于因为我撅屁股的姿势丑了点儿,就把我拉入黑名单吧?   正想着呢,顾行端就用大毛巾将他整个人抱在里头,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然后半抱在了怀里。   这大庭广众的……   杭清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一脚,唐江突然过来了:“不错不错!你等会儿到我那儿去拿训练计划。”说完,唐江看向了顾行端:“顾总?”   顾行端又就着毛巾揉了两下杭清的背脊。   一股酥痒的感觉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   杭清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   顾行端这才松了手,笑着说:“我们过去谈吧。”   “好好。”唐江带着顾行端往另一边走去。但顾行端走着走着,突然回了个头,那一眼目光深沉,像是要把杭清给拆了似的。杭清别开了目光。周围这才有别的运动员围了上来:“杭清,你以前真的没参加过比赛?”   而角落里有个人连偷拍的视频都没点开看一眼,就匆忙传上了客户端。   他盯杭清很久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国家队?唐江是眼瞎了吗?居然还对他青睐有加!那人冷笑一声,关掉了微博。等着吧,明天就有好戏看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唐江居然塞了个没用的人进来!刚才走过来的人是顾总吧?是因为有这个后台,这人才被塞了进来吧。   呵呵。   ……   杭清换下了泳裤,去了一趟监控室。监控室的人也知道他是唐江带来的人,知道杭清要看监控,也就大方地给他打开了。但是只看第一眼,杭清就明显发现录像是被剪切过后的。但杭清并不死心,又重复放了好几遍录像,最终他终于从录像里发现了一个没剪切干净的部分。   那是一双手,搭在柜门上。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别的就看不清了。   杭清总觉得那双手看上去有点熟悉,而且他很肯定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杭清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随后才谢过了监控室的人走了出去。出去之后,杭清就看见了顾行端。顾行端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影高大却莫名有些阴鸷的味道。   “顾先生?”杭清主动出声。   顾行端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出来了?”   杭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有人在网上发了你的视频。”顾行端的声音甚至陡然间阴沉了起来。   “什么视频?”杭清倒是不在意。他估摸着,多半是国家队里有人对他不满,所以拍了他的视频想放上网去,趁他现在还半点名气都没有,就先让他名声臭起来。   顾行端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杭清。   手机是黑色的机身,和白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杭清一顿。   这双手……   和录像里的何其像!   但是因为录像有些模糊,杭清也不太敢肯定。   杭清垂下目光,若无其事地接过了手机。   @刘豪:没想到队里来了这么个玩意儿,以前从来没拿过奖,呵呵,也能进队里?进来吃白饭吗?   杭清眨了眨眼,果然预料之中。   他点开了视频。   画面摇晃了一阵,随后定格在了青年脱衣服的动作上,画面在这里卡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画面里的青年抬手脱下了T恤,露出了胸膛、人鱼线……画面又微微摇晃两下,青年一小截白皙而弧度漂亮的下巴入了镜头。   没错,这就是他!   这是他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   这人难道不应该是放他游泳的视频来指责他技术差吗?结果却放他脱衣服的视频???   闹得跟个小电影似的。   这人智障了吗?   杭清点开了评论。   “卧槽po主疯了吗?”“妈的po主你放的什么玩意儿?这就是进你们队的?你看不惯人家,就放人家脱衣服的视频?变态!”“……我想说视频里的人,身材还挺好的。”“看硬了……”“已撸表示尊敬。”   ……   杭清:………… 第8章 第一个反派(8)   不过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自己看了都想撸。   杭清重播了一遍视频,很认真地打量过了视频里的自己,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只手伸过来,粗暴地将手机夺了过去:“不要看了。”顾行端阴沉着脸,就连语调都是阴沉的。   杭清瞥了一眼顾行端的面部表情,直觉地认为此时的反派极度不好惹。所以在听到顾行端低声说:“过来,我送你出去。”的时候,杭清很是干脆地点了下头。   注意到这个视频的人还不多,走出去以后,其他队员都没有朝杭清这边看上一眼。唯有一个男人手忙脚乱地握着手机在做什么,为此还有助教不满地出声呵斥他。   应该是在手忙脚乱地删视频吧。杭清嘴角弯了弯,将那个人的模样默默印进了脑海里。   杭清还没有加入正式的训练,所以他走的时候没有人阻拦。   等他上了顾行端的车,杭清再掏出手机搜索那个微博来看,发现视频果然已经删除了。只是那个叫刘豪的运动员不死心地又放了一个视频上去。   杭清没有看视频,而是先点开了底下的评论。   “po主还要搞什么事?”“这次是要放小黄片了吗?”“po主我只想求种子!”   杭清:……   看来那个刘豪又得失望了。他希望激起大家的愤怒,谁知道发错了一个视频,后面就步步错了。   杭清正准备关掉的时候,却误点到了那个视频,视频立刻就播放了出来。啊,果然是刚才在泳池边偷拍的他。不过这个角度选得不太好,把他拍得不是很好看。   顾行端听见了视频里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杭清担心他注意力分散,一不小心来个撞车,赶紧关掉了视频。   顾行端有些意犹未尽地瞥了一眼杭清的手,缓缓收回了目光。   杭清来到京城后,住在一家短租的酒店公寓,等过几天,他就要收拾包袱去住国家队宿舍了。所以当顾行端打量一番公寓后,提出给他换地方住的时候,杭清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顾行端倒是没有过分执着,很快就离开了公寓。   杭清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怀疑这还是那个剧情里的反派吗?按照反派的性格,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啊,还是说反派在憋着什么大招呢?   杭清想不出个结果来,转身进了电梯。   顾行端回到车上,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他取出了手机,发了封邮件出去。没一会儿,两个视频就都到了他的手机里。顾行端先是点开前一个,反反复复地看上了好几遍,直到下身都感觉到硬挺无比了,顾行端才意犹未尽地关掉了它。然后是第二个……   以杭清的目光来看,刘豪拍得确实不太好,但是对于所有初见这个视频的人来说,这个视频已经展现出杭清在水里足以撩动人心的泳姿了。至少对于外行人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   看视频的人甚至觉得狭小的屏幕已经满足需求了,恨不得身临其境好好一观才是!   至少顾行端就忍不住将手机屏幕贴得更近些、更近些。   都快吻上去了。   原本顾行端的理智还在,但是等到视频里杭清爬出泳池的时候,美好的身材清晰可见……顾行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克制欲望,他的掌心牢牢扣住手机,然后忍不住亲吻了一下。   如果是吻在杭清精瘦的腰腹上……   顾行端觉得不能再想象下去,他翻手将手机扣倒在了副驾驶上,这才启动了车子远去。   视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红了。   哪怕刘豪删掉了前面那个视频,但越是删掉的东西,对于广大网民就越是好东西,当它再添加上“身材好”“看硬了”等标签之后,这个视频变得更加红火了。第二个视频也就相应地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外行的网民们表示并没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有大量的女性粉丝到刘豪微博下感谢他,为她们提供了新的舔屏对象。   刘豪当然怒不可遏。   杭清在公寓里躺得四仰八叉,毫无气质。他一手捏着手机,看着刘豪在微博上频频跳脚。   这人在队里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别的人都还没激动,他这样激动作什么?杭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去。之后网络上又发生了怎么样翻天覆地的风波,杭清就一概不理会了。   做饭技能为零的他吃了点快餐,就滚到床上去睡觉了。   这一觉醒来就变了天。   杭清接到了唐江的电话,唐江在电话里表示愧疚。等杭清再来到训练基地的时候,就已经不见那个叫刘豪的男人了。杭清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男人正在微博上激烈地控诉国家队的黑暗。   这不是黑暗啊。这是光环啊,你不懂。   杭清默默关掉了手机,跟着唐江训练去了。   刘豪很好地以身作戒,让国家队的人们知道了,为难杭清没什么卵用,再加上前一天的秀技,好歹也让他们知道了这人并不是真来混白饭吃的,一时间队里的气氛好了不少。杭清觉得刘豪的牺牲还是很值得的。   拿到训练计划表之后,杭清就被迫进入了魔鬼式的训练。不过他的身体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对于他来说,只是训练枯燥了点,劳累倒是并不觉得。一时间杭清大得唐江的称赞。   杭清的心情也不错。   只是在他又一次打开柜子的时候,一切都毁掉了。   他驾轻就熟地将鲜花和信都扔进了垃圾桶,顺便还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如果这些都来自顾行端的话,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变态反派为什么要执着于走小清新路线呢?就因为这个原因,杭清一直不敢将二者联系起来。如果对方能够轻松剪切掉录像的话,那么肯定也能看见他扔掉的动作。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之后,那个人会恼怒的吧?杭清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引出那个神秘的送花人了。   “杭清。”唐江在外面喊了一声。   杭清快步走了出去。   “收拾东西,我们去参加亚运会。”唐江说。   杭清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顾行端,顾行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杭清的目光扫过来,顾行端突然抬手松了松领带。杭清心跳快了一拍,他总觉得顾行端这个动作带了点儿暗示的意味。   但想到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基佬,还有会错意的可能,于是杭清移开了目光。   杭清作为替补,跟着唐江前往了亚运会。而顾行端作为最大赞助商,也跟随了他们一同前往。只是杭清没想到会在现场碰见沐泽和苏蕊。男主、女主、反派和炮灰撞到了一起……这就很尴尬了。   沐泽颇为哀怨地看了杭清一眼,沉声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苏蕊扬起笑容,跟着道:“学长,好久不见你了呀,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那他选择听谁的?   就在杭清犹豫要不要干脆冷漠地转身就走时,沐泽毫无绅士风度地将苏蕊挤到了一边去,他在杭清面前站定,一只手忍不住还攀上了杭清的胳膊:“杭清,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   苏蕊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杭清的表情也僵了僵。   这TM就很尴尬了……女主还在你身后呢。男主,你忘了你的宿命和职责了吗?   沐泽显然没有读取到杭清的内心,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去那边说好吗?”   我不想听。   杭清一脸拒绝:“我不能离队。”   说着杭清还指了指唐江队伍的方向,这一指,那边的顾行端似有所觉,立刻回头看了过来。而后杭清就看见顾行端拔腿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总觉得有种火星即将碰撞地球的感觉……   杭清本能地推开了沐泽。   而这厢沐泽和苏蕊都惊呆了:“国家队?”   “学长,你……你……”苏蕊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杭清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歉意的,毕竟女主光环似乎被他搞掉了。杭清矜持地点了点头。而就在这瞬间,顾行端已然从背后走了上来,他口气不悦,甚至还带着几分专制的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话问的是杭清。   沐泽脸色一变,冷冷地看向顾行端:“这不是顾先生吗?我怎么不知道顾先生和杭清有关系?”   顾行端一手搭在了杭清的肩膀上。   杭清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有些诡异。   反派对他的好感度,居然要靠男主来推动!   所以……他的身份果然是从炮灰变女主了吗?   顾行端真是不负变态反派之名啊,敢情就爱和人抢东西。杭清突然有些犹豫了,有个第三者插进来的话,显然更推动好感度。但沐泽是男主,他是属于女主的,这可不能用……   那用谁呢?   杭清目光胡乱扫了一通,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就他了!   一个同样死得早的炮灰!   魏光!   杭清装作什么也没发觉一样,淡淡道:“你们慢慢聊。”说完,就迅速从他们中间抽身,朝着魏光的方向过去了。   这头剑拔弩张的两人同时一愣。   只听得苏蕊在背后愣愣地说:“学长怎么去见省运队的运动员了?那不是魏光吗?”   沐泽和顾行端登时转过了头,目光嗖嗖似箭地朝魏光去了。 第9章 第一个反派(9)   魏光今天的身份只是个看客,他和一帮队友一块儿坐了下来,期待着接下来的精彩比赛。魏光甚至计划好了,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向国家队看齐……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更多的瞩目,尤其是顾先生的。   魏光满怀的激情,在看见杭清朝他走来的时候,都消失了个干净。   杭清一走近,就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魏光的冷脸,甚至是敌意。杭清满不在乎,他看向了魏光身边的小姑娘:“你好,能让我在这里坐一下吗?一会儿就好。”虽然杭清脸上不见什么笑容,但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和足够绅士的口吻,已然轻松俘获了对方。   小姑娘脸红着让出了位置。   魏光的脸色登时就青了:“你来干什么?”   杭清腿长、身量高,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其实有些挤了。杭清蜷起腿坐下来,坐的时候,无意中碰了一下魏光的膝盖,等矫正了一下姿势后,杭清才准确无误地坐准了位置。   而等他坐好抬起头来,魏光那张发青的脸开始泛红了。   这人脸上还能五颜六色?   杭清觉得也挺罕见的。   大概是属于小说里特有的描写吧。   不过当这些真实呈现人脸上的时候,杭清觉得魏光这会儿就跟抽了似的。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杭清淡淡道。   魏光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膝盖,他这才陡然意识到,对方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着话时,声音是多么的好听……魏光陡然打了个激灵,看向杭清的目光变得更为抵触了起来。   杭清根本不在意他抵触不抵触自己,反正只要自己对他表现出几分亲昵就够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魏光张了张嘴:“你……”   还不等他将“你离我远点”的话说完,杭清突然目光紧紧盯住他,然后伸手抽走了他怀里的矿泉水,杭清的手臂难免地摩擦到了魏光的手臂和膝盖……   魏光登时僵在了那里。   “我有些渴了。”杭清说着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啊,是已经开了封的。嗯,喝过的水效果更好嘛。   反正自诩直男的杭清,觉得男人之间互相喝个水没什么关系。   但对于魏光,和紧跟着走过来的两个男人来说,这关系可就大了!   杭清才刚仰起头,还不等倾倒瓶身,手里的矿泉水瓶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因为对方的动作过于激烈和粗暴,里面的水还洒了些出来,弄湿了杭清裤子。   杭清转头看过去,就见瓶子正被顾行端捏在手中,瓶身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转眼间就瘪了。   目的已经达到,杭清满意了。   于是他一手摁着魏光的膝盖站了起来。这个位置快憋屈死他了,坐下来实在不大舒服。杭清淡淡道:“你们慢慢说,我去找教练。”说着杭清一手分开了顾行端和沐泽,从他们中间穿了出去。   三个人都是一愣。   杭清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还欠点什么火候,于是他转过身来,对魏光说:“等会儿要看我游泳吗?”   魏光嘲道:“……这是亚运会,你上哪儿游去?”而且,谁他妈要看你游泳?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魏光看了一眼顾行端,心底顿时怒火中烧,脸上表情也就变得更加嘲讽了:“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哪怕魏光的口吻近乎刻薄,这头顾行端和沐泽的眼珠子也快烧起来了。   杭清这会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拍拍屁股干净利落地走人。说去找教练,他就真去找唐江去了。   魏光在心底骂了句神经病,正要坐好,却发现顾行端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冰冷地盯着自己,哦不,准确的说,是盯着自己的膝盖。魏光突然觉得膝盖部位有些发烧……总觉得像是要被两人的目光切割开来了一样。魏光不自觉地打了个的哆嗦,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行端和沐泽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两个人就坐在了魏光的身边,一左一右,硬是将魏光夹在了中间。——这样杭清就没法挨着这人坐了!   魏光的队友们都统统惊诧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就在魏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运动会开始了。   ……   这厢唐江正在和杭清说一件事。队里有个老队员伤病复发,不能上场了。但这个老队员担任的是1500米自由泳的项目。1500米长跑都能要人命了,更别说全靠游了。一时间唐江难以找到合适的替补人选,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杭清的身上。   “前段时间队里和网上对你的争议都很大,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唐江鼓励道。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新人就算输掉了也不会太遭诟病吧,只要游完全程说不定都能得夸奖了。   不管唐江打的什么算盘,杭清都不在意。   1500米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以承担,但对于他这具被系统调整过后的身体来说,是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和别人比百米泳,速度难以比拼,但如果是换成这样的耐力加速度的项目,杭清还真无所畏惧。   看着杭清点了下头,唐江骤然松了一口气,马上临时抽调了人给杭清当助理兼保姆。而后又细细和杭清讲了讲赛则。   杭清开始做起了热身,满队的人包括唐江在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都比他还要紧张。   不多时,就轮到了1500米的项目。   队友们纷纷涌了上来,他们抱了抱杭清:“别有太大压力,加油。”   杭清还有些诧异,这算是他们难得的友善和温柔了。   杭清戴好了泳帽,慢步走了出去。   亚运会,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运动会了,会场里坐满了成千上万的观众。此时也许还有不少人在看着电视直播、网络转播。但杭清奇迹地感觉不到丝毫的紧张。两边仿佛潮水般涌来的尖叫声、加油声淹没了杭清。   杭清突然觉得当个运动员的滋味儿还是挺好的。   旁边不远的地方,一字排开,全是分别来自东亚、南亚等各国的游泳运动员。   杭清匆匆打量了一眼。没一个比他高的,更没一个长得比他更出色的。看来待会儿泳池里最夺目光的肯定是他了……正好,可以让反派好好看上一场。   杭清不知道,此时转播的网站上正在疯狂地刷着弹幕。   “我的妈,这人是谁?怎么换人了?”“我擦好TM帅!”“看着身材我要流鼻血了……”“这么一看,旁边其他国家的选手也太挫了点儿啊!”“这是打算派个人形春药出去,让对方选手流鼻血流到贫血手脚无力肾亏吗?”“啊啊啊这不是前段时间换衣视频的主角吗?忍不住舔舔舔!”“我看过刘豪偷拍他的视频,他游泳特别漂亮!”“壮哉我种花家!!!”……   中间也不乏一些“游得好看有个屁用,又他妈不是选美来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新人,呵呵,这是要出去为国丢脸吗”、“不想看了,妈的肯定要输!”这样的弹幕,不过很快就被疯狂的赞美声淹没了。   ……   看台之上,魏光险些一头栽下去。   真的是杭清!   他真的站在了泳池边!   魏光的耳边响起了队友们议论的声音:“卧槽,这不是上次在省运会上借用我们场地游泳的那小子吗?当时顾总还说让他进省队!这才多久不见啊,就去国家队了?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啊?”   “一千五,他能游下来吗?”   魏光掐了掐掌心。这人刚才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示威吗?还是别的意思……魏光脑子里不断闪现那些片段,一遍一遍,硬是被揣摩出了许多暧昧的味道来。   直到一声发令枪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集中到了泳池中。   杭清跳入了赛道,这一刻,所有人都瞥见了他优美得无可挑剔的姿势。   自由泳!   他展开了双臂,在水中划动起来。漂亮的水花和白皙而紧致的皮肤交替擦过,组成了一道道赏心悦目的画面。他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太美了!   那个人在水中就仿佛水中精灵一般。   顾行端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就如他想的那样……杭清仿佛天生就是为水而生的,没有人会比他游动得更拨人心弦了!这一刻,顾行端只恨自己坐得太远,不能清晰地看见杭清此时的面孔,不能看见他穿着贴身泳裤勾勒出完美臀线的模样,也不能看见水珠划过他的胸膛、人鱼线……   越想顾行端越觉得胸中发烧,身下某个部位以极快的速度肿胀硬挺了起来。   真叫人恨不得将他直接按在泳池的池壁上,看着他被水浸湿的性感面孔,狠狠地插入进去。 第10章 第一个反派(10)   中华国旗缓缓升起来,站在国旗下的青年只穿了一条单薄而性感的泳裤,泳帽不知道扔给谁了,头发乱糟糟地支棱起来,反倒将他过分漂亮的五官完全暴露了出来。青年的腰腹上还挂着水痕,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镜头,然后低头擦了擦腰腹上的水痕,这才露出了一个极为寡淡的笑容。   只有那么一瞬。   但却足够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为之疯狂。   明明能靠脸吃饭!却要靠身材!靠身材也就算了,还要秀泳技!明明名不见经传,却还能在替补的位置上大发光热,一举拿下银牌!   还是人吗!   所有人在心底疯狂地大喊,面上却是忍不住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谁不看脸啊?游得又好,又要颜值有颜值,要人鱼线有人鱼线!请允许他们舔个屏先!   当亚运会的1500米项目划上句号的时候,杭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网络上走红了,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他的视频。   此刻顾行端就随手点开了一个。   他紧紧盯着屏幕,脑子里不断地闪过杭清在水中的模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行端才放下了手机,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顾行端打开花洒,水拍打在脸上,让他想起了杭清那次从他面前跳下去,水花都飞到了他脸上来的时刻……顾行端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有种仿佛亲吻到杭清的错觉。   浴室里的水雾渐渐浓密起来,顾行端眯起眼握住了某个部位。   ……   从亚运会离开以后,杭清就享受到了英雄级别的待遇。他在国家队的地位一跃提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那位伤病的前辈倒也不吝教他一些泳技。沐泽、苏蕊也纷纷打来了恭贺的电话……杭清挨个挂了,就连杭父的都给挂了。   大约是挂断键按得太起劲儿,杭清一个顺手,把顾行端的电话也给挂了。   “……”这就尴尬了。   手机沉寂了一秒钟,紧接着就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还是顾行端打来的。   啊,对啊,顾行端是个变态反派,怎么能用常理来揣摩他的行为呢?兴许……人家就喜欢欲拒还迎这套呢!据说这套在台言里可吃香了。于是想着想着,杭清又一个错手给顾行端挂了。   下一个打进来的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魏光。   杭清很是干脆地接了起来,那头的魏光一怔,大约是完全没想到杭清会接自己的电话,一时间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有事吗?”杭清的声音传递到了魏光的耳中。   淡然的,带着点儿懒洋洋的味道,微微撩动着魏光颤抖的心弦。   魏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手机突然被一只手接了过去。魏光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人,想要开口说话,那人却目光冰冷地对他做了个封口的动作。魏光只能闭了嘴。   那只有力的手轻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于是通话模式就变成了外放。   “怎么不说话?”杭清诧异地问。难道是魏光正在措辞怎么骂他?   魏光得到了可以开口的许可,这才道:“你……恭喜你,那天……”   “哦,那天结束太累了,我就没来找你了。”杭清说道。毕竟那天利用了魏光一把,没头没尾的显得有些奇怪,这会儿解释两句才像话。   魏光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浑身发冷。   背后的男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阴沉极了。   魏光手一抖,干脆挂了电话。   杭清听着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无奈地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这头魏光哑声道:“顾先生……”   顾行端面色阴沉地用自己的手机再度拨出了杭清的号码。   杭清将手机抓过来看了一眼,啊,欲擒故纵应该玩儿得差不多了,于是杭清接通了手机:“喂。”   那头很快传出了顾行端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和魏光说话,怎么了?有事吗?”杭清毫不留情地把魏光给卖了。   魏光狠狠吸了一口气,胸口堵满了各种交杂的情绪,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顾行端的喉头动了动:“你现在在哪里?”   杭清报了酒店的名字。   “我来接你。”顾行端说完就没头没脑地挂断了电话。   接我?接我去干什么?杭清踢掉了脚上的拖鞋,舒服地躺倒在了沙发上。这会儿他才有力气给沐泽和苏蕊回了短信,电话就不必了……反正打定主意要疏远一些,好让男女主自己去发展奸情。   杭清却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目光炙热地盯着屏幕,像是要将屏幕盯穿一样。好半天才将手机拿起来,吻了吻那条短信……   另一边,魏光打了个冷颤:“顾先生。”   顾行端捏紧了手机,力道之大,手机屏幕都有了裂纹。魏光忍不住再度吸了口冷气,总觉得自己对顾行端的认知似乎从来都没正确过。对面的人,其实是冷酷无情的……   顾行端将手机扔给了助理,站起身来:“我去接杭清。”   男人来得快,离开得也很快。   魏光茫然地看了一眼男人离去的背影,眼前突然划过了杭清的面孔。冷淡的、漫不经意的、微微一笑的……   “我去接杭清。”男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魏光捏了捏拳头,突然觉得胸口更堵得难受了。   杭清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是黑漆漆的车顶,而不是酒店里那富丽堂皇的天花板。杭清缓缓爬了起来,大约是因为在车里睡的姿势太过别扭,杭清觉得四肢酸软极了,他抬手正要揉捏,一只手却先一步伸了过来,正正捏住了他的后颈。   那只手像是在给他按揉,但又有些像是在摩挲。   杭清猛地转头过去,就瞥见了顾行端那张英俊的面孔。   顾行端冲他微微一笑:“陪我玩儿几天。”   虽然顾行端面带笑意,但杭清却总觉得他的眼底隐藏着戾气。杭清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难道反派要学古早的狗血台言一样,大吼着我这样冷酷霸道的总裁,怎么能被你一个小妖精所迷惑,让你成为我的弱点!于是下手把他拖野外去宰了,以此来消灭自己的软肋???   杭清本能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的皮很脆啊,没有女主那样的光环啊!   经不起霸道总裁的磋磨啊! 第11章 第一个反派(11)   不愧是有权有势的最大反派。   杭清看着眼前这座中世纪风的古堡,由衷地发出了感叹。   大概是这年头,身家没有上千亿,没有拥有一个占地百亩的古堡,没有直升飞机,没有满屋子女仆……那都没资格当小说男配。所以原作者就下了这样的狠手。   杭清上辈子压根就没见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古堡,本来一般人一生可能也不会见着一次。所以当顾行端带着他走进去的时候……   啊,突然还有点儿不想走呢。杭清顿足在门前,看着里面穿着女仆装的各色美人,忍不住生出了这等真挚的想法。   顾行端大概是以为他不乐意进去,所以顾行端从背后走上前来,一只手强势地抵在了杭清的腰间,用力将他生生推了进去:“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顾行端顿了顿,补充道:“我让人修了一个很大的泳池……你会喜欢的。”   杭清没说话。话都让顾行端说完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行端的目光冷了冷,他抵在杭清腰背后的手挪动位置,转而放到了杭清的肩上,立刻就成了半搂半抱的姿势。然后他就这样近乎强制性地带动着杭清往里进去了。女仆们齐齐躬身:“先生!”   差评!   居然不是喊主人。   哪怕来个少爷的称呼也好啊!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   顾行端根本不知道杭清在想什么,他带着杭清上了楼,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杭清的手机突然响了。杭清摸出了手机。顾行端仿佛不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机,低声问:“谁打来的?”   杭清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也微微有些惊讶:“……魏光?”   顾行端的目光立刻就阴冷了起来。杭清才刚刚按下接听键,顾行端就伸手夺了过去,从楼上扔了下去。“啪”一声脆响,杭清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他就冷静了下来。反派么,大概就是这么神经病。   只是估摸着手机该在大理石地板上摔个四分五裂了,杭清就有点心疼。   他转头看向顾行端,面上带出了一层薄怒之色:“你干什么?!”   顾行端反而将杭清扣得更紧,微笑着道:“出门玩儿就应该彻底地玩儿,还看什么手机呢?改天我赔你一个新的。”   杭清往后指了指,“那边才是门。”   现在他们在门里头呢!哪来的出门玩儿呢?   顾行端充耳不闻,带着杭清走过了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了一扇花纹繁复的门外。顾行端推开了门:“带你去看看游泳池。”   杭清往里一看……这分明是个卧室!   黑白是房间的装潢主色,和外面的风格全然不同。房间里最为显眼的就是那张足以躺下数十人的大床。   来了,传说中的总裁专用kingsize大床!   顾行端带着他走了进去。   杭清心底一紧。   这哪儿来的游泳池啊?分明只有一张大床啊!难道顾行端所谓的游泳池,实际带了点儿那方面的暗示味道?他要把自己推倒在这张床上?   眼看着就要走到床边的时候,顾行端突然带着他往右一转,杭清这才看见面前是一面极其巨大的落地玻璃,而玻璃的那一头还真是个极大的游泳池,透过玻璃,就能看见游泳池里荡漾的水波。   顾行端有病吧?   杭清震惊了。   难道他要天天躺在床上看自己游泳?还一边看一边撸?   顾行端打开了面前的玻璃门:“你要下水试一试吗?”   杭清转头去看顾行端,就见顾行端眼底的火焰亮得惊人,仿佛带着足以将人灼烧的温度。杭清还真有点好奇,顾行端想要干嘛。于是杭清装出了不快平复的表情,抬手脱了身上的T恤,“很棒的游泳池……”   顾行端的目光紧紧缠绕在了他的身上,杭清甚至觉得腰腹的位置被盯得隐隐有发热。   顾行端盯着他低低一笑:“还有更棒的……”   还有什么更棒?   杭清愣了下,本能地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儿性暗示的味道。   杭清也没过分纠结,他弯腰脱了裤子,快步走到了池子边,简单做了热身之后,杭清带着一身薄汗跳了下去。顾行端在这头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杭清,就算是这样,顾行端也仍旧觉得目光不够用。   他来这里了!   此刻他就在我精心打造的游泳池里!他的美只能为我一个人所见!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他做任何事……所有之前想做,却的没能做到的事,这一刻都齐齐涌进了顾行端的大脑。   杭清在水里游动了起来,越游越觉得畅快。   顾行端打造的这个游泳池是真的不错!杭清喜欢极了!   只是在他尽情享受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顾行端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放肆了。   顾行端就像是一个猎人,终于看着可口的小白兔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的牢笼,最佳时机终于到来了……   杭清游得有些累了,他从泳池里爬了出来。等坐在泳池边上放松的时候,杭清才骤然想起来,他还得跟唐江请假……正想着呢,背后一阵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杭清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就见顾行端缓步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杭清总觉得这一刻的顾行端看上去强势极了,而且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眼底的光芒分明是冰冷而阴沉的。杭清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危险,他撑住地面正要站起身来,顾行端已经长腿一迈,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杭清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就被顾行端结结实实地扣倒在了地面上。   顾行端的手强劲有力,将杭清扣得动弹不得。   “啊——”杭清急促地痛呼了一声,他不自觉地蜷了蜷身子,想要缓解后背被撞得发麻的疼痛感。额上的汗水混合着泳池里带出的水珠滑落进了眼里,杭清的视线登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干什么!”杭清低低地喝道。   一片视线模糊之中,他看着男人扯掉了领带,同时一只带着微微薄茧的大手摩挲进了他的内裤里……杭清整个人都僵住了,对方那张英俊的脸顿时在他眼里扭曲成了可怕的模样。   杭清打了个激灵,本能地抬脚将顾行端踹了两脚。   顾行端动也不动,只用炙热且带着强烈霸占欲的目光视奸着他。   杭清被看得头皮发麻。   那只手很快突破了杭清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一刻,他听见顾行端低低地道:“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杭清被光溜溜地压在下面,而身上的男人却依旧衣冠楚楚,只是扯开了领口,解开了裤子,两种强烈的对比,让杭清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操”。   男人的欲望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袭来,杭清数次以为自己要死在泳池边上了,但又多次被强烈的快感唤醒过来……   杭清睡了整整两天,才勉强撑着脱力的身体坐了起来。   狗屁作者,瞎写什么一夜七次郎!   什么打桩机!   什么公狗腰!   去你妈的持久三小时!   杭清一脸冷漠。   而当他发现自己打不开卧室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冷漠了。再回想顾行端说的那句“陪我玩儿几天”,杭清觉得这句话有了更深的含义……   妈的系统,当初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 第12章 第一个反派(12)   杭清光着身子坐在地毯上等了很久,脑子里始终不见响起系统提示好感度的声音。   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杭清有些失望。   都让他给睡了,这反派还不算被攻略了?   杭清冷着脸站起身来,抬脚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给踹翻了,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一角,那里一道微弱的光闪烁而过,随即就看不清楚了。等屋子砸了个稀巴烂,杭清这才觉得爽了。他背对着那个天花板一角,慢条斯理地穿起了衬衣。   衣服不是他的,很明显是顾行端的。   不过这时候杭清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杭清没想到,当他的手刚扣上第一粒扣子的时候,监控那头坐着的人险些飚了鼻血,之后那人连滚带爬地去找了顾行端,生怕自己多看了一眼不该看的。   没一会儿,那扇紧闭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杭清坐在床边抬头看了过去,就见顾行端走了进来。顾行端倒是穿得依旧衣冠楚楚,他却只套了件衬衣,衬衣还是从顾行端柜子里翻找出来的,衬衣下摆还堪堪遮住了他的屁股,竟然还提醒着他,顾行端的个子比他要高上一头……种种综合之下,这会儿杭清看顾行端的目光恼火极了。   顾行端这会儿也有些火大。   只是此火非彼火。   当顾行端踏进来,一眼看见杭清半裸着,身上就套了一件他过去的衬衣,胸前白皙的皮肤半隐半现,下面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大长腿时,顾行端就立刻感觉到了血脉贲张,一把火将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顾行端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怎么了?”   “衣服给我。”杭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啊,别急,先吃点东西?你睡了很久,还水米未进。”顾行端慢条斯理地答道,一边还转头朝门外吩咐了两句。门外的人似乎没敢进来,杭清就隐约听见外头的人应了一声。   到这一刻,杭清才清晰地感受到了剧情里的反派,究竟是多么的霸道专制且丧心病狂。   杭清敛下眼底的光芒,没有再说话,只是浑身散发出的冷意,代表了他对顾行端的抗拒。   毕竟他也确实挺饿的,打滚撒泼撕反派这种事,还是得等吃饱了再说。   顾行端这头对上了杭清冰冷的目光,心底突然泛起了一阵难过,顾行端强行将这股莫名其妙涌来的情绪压了下去,笑着坐到了杭清的身边。很快有人进来摆好了桌子和食物,香气飘进杭清的鼻间,他的胃相应地发出了一声哀鸣。   顾行端轻笑一声,抬手捂了捂杭清的腹部:“饿坏了吧?”   杭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说得跟这个局面不是你造成的一样?   杭清心底轻嗤一声,再度给反派的头上盖了个戳儿——渣男!   顾行端给杭清盛了粥,捏着勺子往他嘴边喂去。   杭清想了想,自己得表现得有气节一点儿。于是他一抬手,把粥碗打翻了。热粥哗啦翻下去,全倒在了顾行端的腿上。碗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门外的女仆都被吓了一跳,忙怯怯问道:“先生?”   杭清微微转头瞥了一眼顾行端,却发现顾行端连脸色都没变,仿佛那碗热粥压根没温度一样。   门外有人进来跪在地上清扫狼藉,还有人伸手想要替顾行端擦去腿上的热粥,顾行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个女仆便吓得立刻顿住了动作。   “换个口味?”杭清听见顾行端问。   这么有耐心?杭清有些惊讶。   说着顾行端就又亲手盛了一碗粥。杭清这会儿是真饿坏了,那个香气直往鼻子里窜,要不是顾行端坐在这儿,他已经塞满嘴的食物了。杭清觉得戏演得也挺到位了,于是屈尊降贵地张开了嘴。   因为是顾行端给喂的,这个姿势吃得非常的不痛快,一不小心还会有点儿米掉嘴角去。为了避免嘴里漏饭这样狼狈的场面出现,杭清赶紧伸舌头给舔了。   不过很快杭清就发觉到不对劲了。   顾行端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也就算了,还总刻意将勺子往他嘴里塞得歪一点,于是米饭就漏出来了。   杭清接连舔了好几次,顿时识破了顾行端那猥琐的心思。他忍无可忍地夺过了碗,打算一口干掉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不能这样崩人设,于是忍了忍,三两口给喝光了……   顾行端颇为可惜地捻了捻指尖,低声问:“还饿吗?”   “我手机呢?”杭清问。   顾行端让人拿了手机进来。   杭清低头一看,就知道是顾行端的。不过没什么关系,一样能用。说不准用顾行端的手机还能有奇效。   现在系统彻底下线,反派好感度一动不动,杭清只能琢磨着用别的手段再刺激一下顾行端了。变态的爱意都是刺激出来的嘛,多刺激刺激就有了。   杭清接过手机,先拨了唐江的电话。哪怕没有通话薄,他的脑子里也印下了这些人的手机号。   唐江在那头都快急疯了:“你怎么回事?庆功宴不见你来,回去也不见你!”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唐江迟疑了两秒,才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这怎么是顾总的手机?”   顾行端将手机接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和唐江说了什么,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杭清:……   眼看顾行端就要将手机收起来了,杭清忙道:“我还要打电话。”   顾行端的眼神陡然阴霾了下来:“除了唐江,你还要和谁打电话?”   杭清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顾行端当先服了软,将手机递了过来。   然后杭清愉快地拨了魏光的手机号,并且他还不小心地点到了扩音键,当魏光一声“喂?”从里面传出来的时候,顾行端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杭清皱了皱眉,关掉了扩音键。   “我是杭清。”   “什么?!你、你……”魏光不可抑制地结巴了起来。这是顾先生的手机号!魏光仿佛被一记重击正正敲到了头上,那瞬间,酸痛的滋味儿填满了他的胸膛。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那天顾先生说的话……我去接杭清……   他们在一起待了多久?   到今天是第三天了。   魏光心里一紧,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艰涩了起来:“你、你在哪里?”   杭清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魏光心里更紧了。不知道?是……是因为顾先生用了什么手段,强制将杭清带走了吗?是因为那天他给杭清打了一通电话,所以引得顾先生妒火中烧?魏光想不明白顾行端是什么时候看上了杭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杭清因为他而遭殃了。   魏光的心跳快了起来。   之前杭清为什么要特地走到他的身边和他说话?   是因为……杭清喜欢他?   想到这里,魏光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而这头顾行端却觉得忍无可忍了,他的确是不满于杭清给别的男人打电话。唐江就算了,毕竟是个老头子。但魏光不同……   顾行端再度伸手去夺手机,杭清眼疾手快,赶紧挂了电话,然后低声道:“我再打一个电话。”   顾行端平复了一下胸中的不快,这才收回了手。只要没再和魏光说话就行。   然而下一刻顾行端就恨不得收回这句话。   杭清打给了沐泽。   顾行端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亲耳听见了杭清对着那头的人喊:“沐泽。”语气里半点冷淡的味道也没有,那股熟稔的语气令顾行端感觉到心底的那把火都快把自己头发燎着了。   顾行端再度强行夺过了手机:“打完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杭清:……   这是强行打完啊?   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啊!   “我衣服呢?”杭清也懒得和他计较,反正打电话不在乎说了什么,打了就够了。   顾行端的目光先将他好好梭巡了一遍,这才颇为依依不舍似的让人送来了衣服。   然后,杭清就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生活。日日女仆环绕,还有个大水池子供他畅游,还有锦衣美食、温软大床……如果这张大床没有附赠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就更好了。   杭清在古堡里住了小半个月。   他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这样心安理得、安逸享乐下去,系统说不定就要永远下线了。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他还是要回到自己曾经的世界才好。   于是在这天早上,趁着顾行端前脚出门,他后脚就砸了东西,顾行端那头才刚和生意伙伴在谈判桌上坐下来,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回来。顾行端阴沉着脸打开了门:“杭清,你在干什么?”   杭清听见他口吻就觉得来气。   果真天下渣男都一个样儿,搞上床就换了张面孔了。大概顾行端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被他强行留在这里的,是该让这人好好长长记性了。   “我要离开这里。”杭清冷着脸说。   一听见“离开”两个字,顾行端就觉得大为火光,他甚至立刻联想了杭清一离开这里,就会去见魏光的画面……哦,还有,最近杭清在网络上大出风头,他甚至还看见不少人在微博下面评论什么“看硬了”“已撸”……顾行端顿时更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怎么能让别人看见杭清的模样?   顾行端心底冒出了无数邪恶的想法,但他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再留几天,我就带你出去。”   杭清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行端是个意志极其坚定的反派,哦,当然,除了在他脱光衣服的时候。   当顾行端说出再留几天的时候,那么今天就算是杭清骑他脖子上把他打破头,又或者杭清一哭二闹三上吊,找个阳台啪叽跳下去……顾行端也不会放人。   顾行端心底又涌起了那股久违的钝痛感,他别开了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在顾行端再度回到谈判桌上的时候,古堡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人曾经跟着顾行端来过,所以没人想着要拦住他。   当卧室的门一打开,杭清发现外头站着面色阴沉,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的魏光时,是真的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杭清脱口而出。   魏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来接你出去。”   那天电话挂断以后,魏光就经历了极大的折磨。顾行端和杭清的面孔交替从他的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杭清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腰曲腿坐下来,不小心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腰身的画面上……   我不能让他留在那里……   魏光咬了咬牙,迅速开车来到了这里。   当那扇门打开,他再见到杭清的时候,那一瞬间,魏光竟然生出了点儿春暖花开的错觉来。 第13章 第一个反派(13)   顾行端刚在谈判桌前坐下没几分钟,就又被叫了回来。   这厢杭清和魏光一拍即合。   “我接你走。”魏光说着,努力克制着自己将目光从杭清的身上移开。   “好。”杭清光着脚踏上地面。雪白的足和雪白的地面几乎融到了一处。魏光只无意中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为了打破现在的僵局,杭清觉得没有比跟着炮灰跑更好的途径了。   古堡里的女仆们知道杭清不能离开,她们纷纷阻拦上前,杭清和魏光顿时就陷进了女仆的海洋。   杭清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这不科学的世界设定啊……   究竟谁会在家里放上这么多的女仆啊?   魏光此时脸色一沉,初步展露出了他作为神经病炮灰的一面来。他的口吻冷厉:“我来过这里,你们是认识我的,现在我要带他去见顾先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女仆们面面相觑,迟疑着让出了路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带杭清来见我了。”顾行端的声音陡然在不远处响起,紧跟着便是他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杭清看了一眼魏光,魏光的脸色有些发白。毕竟魏光在剧情里只是顾行端的忠实狗腿子,两者的段位自然是不能等同的。   杭清有点头疼。魏光能搞定吗?难不成还得把男主叫来?   杭清从背后戳了戳魏光的掌心。   魏光僵了僵,小心翼翼地转过了头,那瞬间,魏光觉得自己的掌心似乎都微微烧了起来。   “你手机给我。”杭清小声说。   魏光毫不犹豫地摸出了手机。就在杭清刚将手机握到手里的时候,女仆们分开来,让顾行端走了过来。魏光艰难地从喉中喊道:“顾先生……”   顾行端的目光冷酷:“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那天接到了杭清的电话,通话到一半被掐断了,我担心杭清出事,所以才过来看看……”魏光艰难地说着原因。   “现在你也看到了,杭清很好,你可以滚了。”顾行端眼眸中的怒火越发地旺盛了。   魏光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不顾先生,杭清要跟我走……”   顾行端从来没见过魏光会在自己面前说一个“不”字,现在却为杭清说了出来……他没记错的话,魏光对杭清不是极为抵触的吗?顾行端脑子里再度闪过了杭清走到魏光跟前主动攀谈的画面,心底的那把火越烧越旺。   所以,魏光也没能抵挡得过杭清的诱惑吗?   还会有多少个人愿意这样为你鞍前马后?   顾行端冷冷地扫了一眼杭清,直恨不得将对方死死禁锢在怀中,捂得严丝合缝,再不叫任何人看见……   杭清对顾行端的目光有所觉,但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他给沐泽发了条求救短信。他琢磨着,能和反派正面肛的,大概就有男主了。   就在这时候,杭清的脑子里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杭清已经顾不上琢磨系统到底坏没坏了,他脑子里只闪过了一句话:这个套路是对的!   反派的爱果然需要别人的刺激才能增多。   不愧是个变态。   发完短信以后,杭清就关掉了手机。这也是根据魏光刚才的话得来的灵感。为了避免沐泽接到短信后迟迟不出现,杭清就干脆让手机关机了。等沐泽发现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他就会心急如焚地猜测杭清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一个畅通的手机,不如一个关机的手机更让人牵挂。   “把他架出去。”顾行端彻底失去了耐心,厉声下令道。随即便有身高体壮的保镖走到了魏光的面前,抬手就想要抓住魏光的胳膊。   杭清把魏光的手机一扔,快步挡了上去,他眉眼冷厉地瞪向了对面的保镖和顾行端:“顾行端,你想干什么?”   这样的行为无疑成为了火上浇油。   顾行端紧紧抿住唇,半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将杭清拉了过去:“干什么?”顾行端冷笑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干你……”   杭清菊花一紧,差点脱口而出:有话好好说。   他和魏光半点关系也没有,就只是撩了一把,顾行端就想当着魏光的面上他?反派果然多是逻辑智障并且手段狠辣的渣男!   魏光这头却也跟着火起,破开保镖的防线就打算往杭清的方向扑:“顾先生!顾先生您不要太过分……”   但魏光只是个死得很早的炮灰,人设不需要像男主男配那样出彩优秀,自然就没有了金手指的外挂加持,所以两个保镖很是轻松地将他制服住了。魏光被迫跪到了地面上,他竭力地想要抬起头看向杭清的方向。   但接下来他看的却是,顾行端将杭清扣在怀里,手探入杭清的领口,杭清的领口被拉开,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杭清紧紧地皱着眉,是那样的痛苦。   魏光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与杭清有关的画面。   他想起来刚才打开门的时候,他见到杭清抬头看来,那惊鸿一瞥之后,杭清对他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真让魏光想到了春暖花开。   但变故来得这样的快……   魏光死死地咬住牙,突然翻身而起,硬生生将两个保镖掀翻了,随后他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捏住顾行端的袖子,一拳头就欲往顾行端的脸上揍。   顾行端的脸色一沉,立即放开了杭清,他抬手捏住魏光的拳头,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男人之间的较量,拳拳到肉,似乎连骨骼都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杭清呆了呆,就听着系统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这样也行???   杭清神色复杂地出声道:“别打了。”   两个男人却在下一刻变得更为凶狠了起来,颇有些你死我活的味道。   杭清这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为了那个被英雄争夺的“美”啊!但魏光不是反派的狗腿子吗?魏光为了反派,还差点把女主搞死啊!   就在这时候,管家奔到了门口,低声喊道:“先生!先生!沐家那位小少爷要见您……”   沐泽还真来了?杭清眨了眨眼。   看来这个世界的剧本是真的崩坏了…… 第14章 第一个反派(14)   为了凸显男主的有钱有势,作者特地将男主所在的沐家,塑造成了一个足以与反派匹敌的豪门。势均力敌的两人争夺起女主来,才更有看头。但杭清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肩负着看头重任的,竟然会是自己。   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对面三个剑拔弩张的男人,杭清沉声道:“我该回去了。”说着,杭清看向了沐泽。   沐泽立刻会意,强制压下胸中的激动,快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我们走。”   杭清毫不留恋地转过了身。   顾行端的目光登时就沉了下来:“你想回哪里?大可我送你。”   杭清摆了摆手,冷声道:“不用了,顾总事务繁忙,怎敢劳烦顾总?”顾行端这个渣,把他留在这座古堡里头,每入夜就不由分说将他按倒在床上,到了天亮后,就抽身离开,杭清随口问过一句,换来了女仆鄙夷的目光,和一句冷冰冰的“先生很忙”。   你不是很忙吗?那就接着忙去吧。   顾行端被噎了一下。   这厢沐泽已然伸手攥住了杭清的手腕,带着他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客厅里满地狼藉,顾行端扫了一眼,随后皱紧了眉。接着他的目光不小心扫到了魏光,魏光紧紧盯着杭清远去的方向,脸上神色有些怪异。还有那么多人觊觎着杭清……顾行端看得心头火起,立即让保镖将人轰了出去。   顾行端按了按额角,转身上楼。   等回到卧室里,顾行端四处一打量,发现卧室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杭清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顾行端怔了怔,心底突然涌起了极为强烈的思念和疼痛。顾行端紧皱着眉,将这股突然剧烈涌动的情绪强压了下去。他走到了床边坐下,手缓缓摩挲过被子……就仿佛摩挲在杭清的皮肤上一样。   没关系……反正还会再回到他的手里。   这一头刚刚坐着车走出古堡的杭清,突然听见脑子里响起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5点。   杭清微微出神,看着他走出去,反派反而更喜欢他了?果然,反派的脑回路是异于常人的。   沐泽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杭清淡淡道:“送我回训练基地。”   沐泽却对司机说:“你下去。”司机懵了懵,倒也真下去了。   杭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沐泽重重地抿了下唇,像是在用极大的力气去下定决心。然后杭清就听见他开口说:“我先带你去我那里吧。”   杭清果断拒绝了。他只需要男主来这里将他带走,以达到刺激反派的目的,这不代表他就真得跟着沐泽走了,这样置女主于何地?   沐泽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为什么你能跟着顾行端走,却不能跟着我走?”   杭清对沐泽的口吻有些反感,本能地皱了皱眉,沐泽见状,声音更加低沉了:“因为你喜欢他?”   杭清想也不想就否认了:“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喜欢男人?”他上辈子还是个直男呢,虽然在这个世界是有那么一点儿弯了,但那都并非他的本意。   沐泽脸色骤变:“所以你喜欢的是苏蕊?”   “啊?”杭清再度否认:“怎么可能?”那是你的女人啊!   他疯了才会去喜欢女主。   沐泽却摇了摇头:“你不用否认了。”他顿了顿,用力掐了掐手掌,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之前你总和苏蕊一起来游泳,你还在苏蕊的鼓动下去尝试克服阴影学游泳。会选择去国家队,也是因为苏蕊吧?”   不,我是为了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啊。   沐泽没有给杭清说话的机会,他翻到了驾驶座上去,然后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不想被顾行端抓回去,你就得跟我走。”   杭清隐隐从里面听出了点儿威胁的意味。   男主什么时候还学会趁人之危这一套了?这种品德,难道不应该是反派专属吗?杭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沐泽带着他回到了之前的城市,连续一天一夜的旅途奔波让杭清忍不住闭上了眼。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放到了床上。杭清从床上坐起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温暖的色调,生活化的氛围,显然不是酒店。那就只可能是沐泽家了。   杭清不快地揉了揉额头。这是打虎穴出来又进狼窝了?   正想着的时候,卧室门突然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学长!”苏蕊跑到了他的身边,她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眼泪便掉到了杭清的手背上。杭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苏蕊已经眼睛红红地说:“学长你受苦了。”   我也觉得我自己受苦了。   ——杭清面无表情地想。   沐泽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上去男主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还冲杭清笑了笑。只是随后目光扫到苏蕊的时候,沐泽脸上的笑容隐约变成了冷笑。   杭清:……   妈的那是你官配啊!   苏蕊咬着唇道:“学长,你别难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个人渣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什么人渣?”杭清疑惑地出声问。   “学长还不知道吗?”苏蕊说着看向了背后的沐泽。   沐泽淡淡道:“我怕说起这个事杭清再伤心,所以暂时没有提。”   “到底什么事?”杭清的声音一冷。沐泽在玩儿什么把戏?   苏蕊掏出了手机,翻出了微博热搜给杭清看。杭清的目光定了定,只见上面写着:#新秀游泳运动员遭绑架#   杭清顿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他忙点开了话题,然后弹出来的第一条微博转发已经过十万了,评论已经过二十万了。微博以知音体写了,他是如何被顾行端绑架然后囚禁起来的,其中数落了顾行端的恶行,并且将顾行端塑造成了个人格缺失的变态。虽然杭清觉得顾行端的性格也有极大的缺陷,但他也没想到顾行端会被这样挂出去,而自己还跟着作了个陪。   等再看到发微博的人表示已经报警的时候,杭清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的,这是我的反派啊!   男主你给我送警察局去了? 第15章 第一个反派(15)   怒气翻滚、上涌,杭清毫不客气地将手机砸向了沐泽,满足躲也不躲,生生受了。“啪”的一声,他的脸上留下了红痕,甚至还微微肿了起来,看上去实在有些可笑。   苏蕊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沐泽会撒火。但事实是,沐泽只是抬手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脸颊,还冲杭清笑了笑:“这样不好吗?”   “谁让你这么做的?”我的反派好感度要是掉了,你负责吗?   “我愿意为你这样做。”沐泽微微一笑,满脸无怨无悔的表情。   苏蕊呆了呆,抬起手指来指了指沐泽:“你……沐教练,你对学长……”   杭清不快地皱了皱眉,他很讨厌拆散别人的官配,沐泽的话让他有种自己第三者插足了的感觉,尤其还是在当着女主苏蕊的时候,杭清就觉得更加难以接受了。   “神经病,我要回去。”杭清站起身,快步朝着门边走去。   “你回去干什么?你知道顾行端是什么人吗?”沐泽一把抓住他,“顾行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一定会下手折磨你的!”   “那你明知道,你还这样做!”杭清厉声喝道。   沐泽顿了顿,面上有些不自然。   “放手。”杭清冷声道。   “不放……我怎么能让你再回去他的身边?”   “我要回国家队!”   “不……不可能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回不去了。”沐泽艰涩地道。   杭清一怔,心底顿时涌起了剧烈的反感。大约是因为一开始他对反派就没什么期待值的缘故,所以哪怕反派再丧心病狂,那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换男主去做,他就觉得男主像是披了一张道貌岸然的皮。杭清压下心底的不快,冷声道:“听你的口吻,你似乎很乐于见到这一幕的出现。”   苏蕊这时候站了起来:“沐教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泽看了一眼苏蕊,顿时大受刺激,脱口而出道:“我的确不希望你回去……”   “所以你不管不顾捅出了这件事,甚至在其中大夸其词,是为了彻底杜绝我的后路?”杭清脸色更冷,他又不是傻子,沐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他当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是。”沐泽顿了顿:“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沐泽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让杭清觉得瞧不上。你既然做了,那就大方承认,辩解还有用吗?难不成还是我逼的你?   “删微博。”杭清厉声说:“我要回去!”   沐泽动也不动:“……不可能。我只是不希望顾行端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要生气?”   你他妈还敢问?   杭清气不打一处来。也幸亏原身已经死了。否则换成原身的话,早已经让沐泽给气到吐血了。沐泽的举动,看似将顾行端推到了警局,实际对顾行端半点伤害也没有,顾行端是什么身份?如果一时舆论,和普通警察就能奈何得了他,他就不会是大反派了。仔细一看,其实受到最大影响的是杭清。出了这样的丑闻,哪怕杭清是受害者,也将面临挥之不去的风言风语,之后更可能会因为个人形象受损,而被踢出国家队。杭父那样古板的一个人,到时候又会如何责怪杭清?   一个人失去了事业和名声,还得到了父亲的斥责。   原身那样内里高傲又隐忍的性格,恐怕会恨毒了沐泽。   沐泽好歹是个男主,他不会是个蠢货。那么这些他会想不到吗?或许当时激愤之下想不到,但冷静之后他绝对是清楚的,可他选择了动也不动。   杭清看着沐泽的目光这才变得厌恶了起来。   “沐泽,你这是要学顾行端囚禁我吗?”杭清的嗓音变得冷漠了起来。   沐泽心头一颤,正要开口。   苏蕊却茫然地先一步开口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学长,我、我陪你回去啊……沐教练怎么会不放你走呢?”   沐泽脸上刚刚软化的痕迹顿时被抹去,他冷声道:“你说对了,我不会放杭清走,你自己走吧。”   杭清:……   苏蕊掏出了地上的手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如果你真要这么做,我也会报警的!”   杭清从苏蕊手里夺过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喂,您好,我是杭清。我被人绑架了……”   沐泽和苏蕊同时呆了呆,谁都没想到杭清会这样干脆利落地报警。沐泽最先反应过来,他更为用力地抓住了杭清:“我不会放你走的,我现在就能把你换到另外的地方,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杭清张嘴刚想说话,却“噗嗤”喷了点儿液体出来。   我激动得都喷口水了?   杭清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喷的是血。   早说如果换成原身,肯定被气得吐血了,结果这具身体还真吐血了。杭清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抿了抿唇,就觉得血腥味儿让人想要作呕。杭清抬手抹了抹嘴。等他抬起目光的时候,却发现沐泽目光微微呆滞地看着他,沐泽颤抖着举起手,帮杭清擦了擦嘴角……   “学长!”苏蕊失声叫道。   沐泽喉头动了动,艰难地唤出了杭清的名字:“杭清……对不起,我……”   就在这时候,警察破门而入,身后还跟了一大群闻风而动的媒体。   沐泽还牢牢抓着杭清,动也不动,像是在那里化作了一座雕像似的,他的姿态无疑是坐实了他绑架杭清的事。只是等警察们看清这人是本地赫赫有名的沐少时,迟疑了一瞬。但记者们随即围了上来,警察们也只能咬咬牙,先将人抓捕了事。   手铐“咔”的一声上了沐泽的手腕。   杭清掰开了他的手指。   沐泽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悲恸,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警察们拉着他往外走,记者们疯狂地拍着照片,活像是在拍什么知名巨星一样,生怕错过了半个镜头。沐泽根本看也不看他们,他始终都牢牢盯着杭清,直到两眼布满血丝……直到被警察彻底带了出去。   记者们也不敢将沐泽的照片拍太多,于是他们就挤到了杭清的跟前。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杭清,不是说你被顾行端绑架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报警?”“到底是谁绑架了你?”“是沐少绑架了你吗?”   杭清微微垂下眼眸,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整了整褶皱的袖口。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再没谁七嘴八舌地抢着开口。   他们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青年,突然有种不忍开口的错觉出现。   这时候杭清才缓缓开口:“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说完,杭清又“噗嗤”喷了一口血出来,先溅了对面的女记者一脸,女记者愣了愣,随即吓得大叫起来。所有人心里同时一揪。苏蕊哭着走上来抱住了杭清,一边艰难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医生一来,杭清就特别爽快地晕了。   这件扑朔迷离的绑架案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同时遭到谴责的还有当天前去采访,不顾杭清身体的记者。当天被喷了一脸血的女记者,带头在网上道了歉,而后还表示自己也心系杭清,在与杭清的短短接触中,自己也成为了他的粉丝……这话还被人喷是在炒作。   不管网上吵成了什么样,杭清躺在病房里,只觉得终于安静了。   只是沐泽被送入警局不久,顾行端就出来了。   以顾行端的本事,本来也没什么人能留住他。他走进病房,一眼看见了守在杭清身边的苏蕊,顾行端的眉梢挑了挑,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发作。他缓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苏蕊惊得叫了起来:“是你!你就是那个绑架学长的人……你……你还敢来?”   “纠正一下,绑架的人是沐泽,不是我。”顾行端淡淡说完,随即微微俯身,手撑在了病床边上,几乎快要贴到杭清的面上去:“你给唐江打电话了吗?”   “没有,怎么?”杭清冷淡地道。   顾行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号码,然后放到了杭清的耳边。里头很快传出了唐江的声音:“小杭啊,你没事吧?我都看见新闻了,你别担心,你好好休养几天,然后回到队里来。过几天还有比赛等着你。”   杭清怔了怔,居然……丝毫没有受影响吗?   很明显,这是反派的手笔。   但是反派不应该是坚持贯彻粗暴狠辣的手段吗?   “很惊讶?”顾行端附在了他耳边:“沐泽提醒了我,不能像他那样蠢。杭清,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关着你了,我会送你走入泳池,走上奖台……”   杭清更诧异了。   以反派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会舍得?   顾行端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样,低低地道:“我当然是舍不得的,但是……想一想,若你站在世界之巅,万人追捧、爱慕……但你却独属我一人。这样的滋味儿,也不错。”   哦……果然还是个变态。杭清面无表情地想。   苏蕊大约是气懵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学长,你、你和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顾行端一口截断:“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苏蕊的脸色白了白:“你们都是男的……”   病房外,来迟一步的魏光死死掐住了病房门上的把手,他看向了病床上的杭清,又看了看一旁的顾行端。顾行端似有所觉,回过了头,魏光被吓了一跳,仓皇转身……   魏光的步子越走越快,护士不小心和他撞上了。   “诶你……”护士瞪了他一眼,却在接触到对方目光的时候,吓得将话都吞了回去。这个男人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啊? 第16章 第一个反派(16)   男主稚嫩的手腕,到底没能扛得过反派老辣的手段。顾行端成功从警局出来了,沐泽却被结结实实地扣在了看守所里,沐家人谁去都不好使,警局对外只有一个说辞:涉及公众人物,涉及国家形象,涉及全民舆论……这事儿太重大了,咱不能贸然做主。   而这时候,杭清却很荣幸地得到了之前那位受伤前辈的推荐,荣幸获得走出了国门当替补的机会。   沐泽蹲在看守所里,目光透过栅栏,恰好能瞥见不远处的电视机上,偌大的赛场之中,众人欢呼声迭起,伴随着音乐响起,青年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了泳池边。他戴好了泳帽和泳镜,甩开了身上的外套,露出了线条完美的腰身、和精瘦性感的腹肌……   沐泽定定地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沐家人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正是这样一幕,沐家人登时火冒三丈,高声骂道:“没点出息!那狐狸精就这么好看吗?他把你害进了警局,你还一心想着他?”   沐泽默默垂下目光:“……是我差点害了他。如果他能好好的,就最好不过了。”   沐家人顿时更为气急,在背后指着杭清臭骂了一通,直恨不得冲进电视里,将杭清生撕了才好。   ……   杭清做了几个热身的姿势,然后忍不住“扑哧”打了个喷嚏出来。水面上的凉意扑面而来,让杭清微微有些战栗。不过那是兴奋的。   也许真是走了运,他又一次从替补变成了参与的正式运动员。杭清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替原身留下一个让人永远难以忘却的辉煌,也算是自己借用他身体这么久的偿还了。   杭清跳入了水中……   解说员们激烈地喊着:“……杭清紧紧咬住了前面的选手,他们的差距在缩小,在缩小……快了,快了……第一的选手脱力了!杭清追上去了!天哪,他追上去了!他扭转了整个局势!”   这是杭清游得最畅快的一次,他尽情地享受着两边看台观众的尖叫声、赞美声……享受着那些炙热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心底升起了极为强烈的愉悦感,也许其中就夹杂着属于原身的情感。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在杭父面前扬眉吐气的了……   杭清几乎无暇去顾别的选手游到哪里了。   而这时候解说员再一次迸发了热情:“脱力了,二三号都渐渐慢了下来……你们看见了吗!杭清居然还维持着那变态的速度!他是人形机器吗!他的姿势还是那么优美,动作一点没有变形……漂亮!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解说员突如其来的一阵欢呼——杭清的手触壁了。   终点。   1500米的泳道变成了他加冕的红地毯。   赛场之中,无数欢呼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前任选手已经拿了四年的冠军了,在第五年他却遭遇了伤病,所有人都以为中华无法再继续五连冠的神话……而这一刻,这个神话通过这个年轻的面孔实现了。   那一刻,赛场里响起的都是杭清的名字。   顾行端面无表情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台上的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国旗,没人注意到他。助理见状,小声问:“老板不高兴吗?”   顾行端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高兴,当然高兴。”   顾行端说完就立刻坐了回去。   助理瞥了一眼老板的方向,惊诧地发现……嗯???老板下身竟然鼓起来了?这样也能……发情?助理又将目光转回到泳池的方向——杭清利落地脱下泳帽,甩了甩头发,微微打湿的头发黏在了他那张漂亮的脸庞上。   助理不自觉地咽了口水,根本不敢往下看……好像、好像能理解老板的感受了。   “走吧。”顾行端站起来说。   助理往他腿间瞥了瞥,忙跟上了老板。   杭清站在领奖台上,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金牌。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幕被人拍了下来,并且从此在网上广为流传,都说他摸金牌的动作实在太过呆萌,完全脱离了高冷的形象,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领完奖牌,杭清回到了队里。因为有系统金手指的加持,杭清对于游完全程除了爽就没了别的感受。因而他也不是格外的激动,和队友们简单拥抱一番后,在他们惊叹欣赏的目光中走去了更衣室。   背后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年纪轻轻却这么波澜不惊,厉害了啊……”“是啊这么年轻就能得奖,以后岂不是光明坦途吗?”“杭清是有真本事的啊,比以前那个刘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不知道现在刘豪打脸不打脸?”   杭清走得远了,那些声音也就听不见了。   他打开了更衣室里属于自己的柜子,里面一束花挟着信掉了出来。杭清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这会儿要是还猜不出这是谁送的,他就是个傻子了。   只有顾行端在现场,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别的人!   果然是变态作风!杭清轻笑一声,捏起那封信,破天荒地打开了来。   上面写的不是什么情诗,而是简短的一行字。我在圣菲尔酒店809等你。   杭清将信撕碎,塞回了柜子里,而那捧花……他则是等换好衣服后,抱在了怀里。杭清跟唐江请了假,很快出了赛场。他叫了辆车,往圣菲尔酒店走了过去。   809?   杭清站在房间外,仰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然后按响了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杭清抬手就将手里的花束摁到了对方的脸上:“花全都是你送的?”随即骂了一句:“变态。”   对方伸出手,一把揽住杭清的腰,重重将他摁到了墙上。   背上一疼,杭清皱起眉骂道:“顾行端你疯了?”   对方打掉了花束,一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乙醚的味道袭来,   室内昏黄暧昧的灯光摇晃,杭清音乐看清了对方的脸。   “魏光?”   魏光似乎在灯光下微笑了一下。   哎操……我这真是把女主线体验了个遍啊!   杭清的意识渐渐涣散,难受地晕了过去。   ·   顾行端站在更衣室里,捏着撕碎的纸片,面上阴霾之色浓重,“竟然有人敢学我……”   助理忍不住嘀咕,谁学您这幼稚园手段,天天往人柜子里塞情诗啊! 第17章 第一个反派(17)   分外具有情趣的红绳在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打了个结,还有漂亮的脚踝处同样打了个结。杭清醒来后,看着自己这副堪比AV情趣的捆绑姿势,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他这不仅走了女主线,还成功让炮灰更加变态了啊。   杭清左右打量了一圈儿,屋子里灯光暧昧,像极了情趣酒店的摆设。浴室的门突地开了,魏光从里头走了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是魏光,杭清面上还是装出了震惊和愤怒之色:“怎么会是你?魏光,你想干什么?”   魏光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是复杂、像是空茫。   他拉过椅子在杭清面前坐下,低声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杭清微微一怔,……感情这是他自己撩出祸来了?   见杭清不说话,魏光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的眼底涌现了愤恨和怒火:“为什么不说话?现在不喜欢我了?顾先生,姓沐的,那个小姑娘……你喜欢谁?”   杭清微微拧眉,他很不喜欢魏光这样问话的方式,和审问没什么区别。   魏光将他的表情解读为了默认,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脖颈上青筋微凸,因为用力过猛还掀翻了身下的椅子:“看来我说对了。我去顾先生的住处找你,也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吗?”   杭清也很绝望啊,他原本选定魏光,一是因为这人是顾行端的忠实小狗腿,二是因为原剧情里这个炮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杭清怎么也没想到,魏光一撩就动了,还直接酿成了这个局面——女主线被搅得一塌糊涂,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就在杭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系统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15点。   杭清差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掰掰手指一算……加起来总共已经有95点了啊!就差最后5点,他就能圆满攻略反派了!不过到了这会儿,杭清都想不明白,这些好感度究竟是怎么涨起来的。希望不会是系统故障……   想到终于能脱离这个gay里gay气的世界,杭清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哪怕自己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也半点不觉难堪了。   杭清微微垂了下头。   这一幕落在魏光的眼里,就更显得抗拒了。   魏光脑子里无数次回闪过与杭清接触时的种种画面……他进入到古堡,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杭清对他露出的那个微笑都是假的吗?亚运会的时候,杭清主动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冲他灿然一笑,还摸过了他的水瓶,那一幕也是假的吗?   魏光目光猩红,死死地盯住了杭清:“我不比顾先生,更比不上那个姓沐的……”   杭清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抬头看向了魏光。   所以呢?   “可我不想任何人得到你。”魏光舔了舔唇,脸上开始展露出病态的疯狂之色。   杭清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炮灰这么丧心病狂?这是要下手杀了他?什么得不到你就毁了你,这不该是反派的行事风格吗?   魏光的手搭上了杭清的脖颈:“你在害怕?”   我当然怕。   杭清垂下了目光。   尤其死过一次的他,其实更畏惧死亡。当然,如果是在完成攻略任务的情况下去送死,他还觉得划算。如果眼看着快到100点了,他却死在这里了……那也太不划算了。   魏光的手指在他脖颈上滑动了好几下,突然间又沉寂了下去。他匆匆收回了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杭清被弄得一头雾水。   魏光走出去后,结结实实地抵住了门板,他紧握住拳头,额上满是冷汗。他怎么下得去手?魏光现在脑子里都还是第一次见着杭清的时候,他极为厌恶这个夺去顾先生关注的人,当时杭清神色冷淡,没有将他看在眼里。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杭清跳水。身姿优美……当时他就看得入了迷,只是那时候他半点也不肯承认。等杭清从水里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杭清会走到他的身边,那样慢条斯理地抽走他身上的毛巾,然后裹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瞬间,让魏光恍惚有了肌肤相贴的错觉。   也许那个时候,我就对他有感觉了。   魏光重重地喘息了一声。   他艰难地攥紧了手指。   ……   之后一整天,魏光都没有出现。就在杭清以为他要把自己活活饿死的时候,门开了。杭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过去,魏光提着食物走了进来。魏光揭开了杭清手脚上的红绳,因为绑得久了些,上面还留有清晰的红痕。魏光的目光闪了闪,他不自觉地抬手摩挲了两下杭清手上的红痕,然后才拆开了食物,低声道:“我喂你。”   杭清没有拒绝,他实在是饿得狠了。   只是没吃上几口,魏光的电话似乎响了。魏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很快沉了下来。但他没有急着接,而是先又将杭清捆了回去,这才捏着手机走了出去。   杭清:……   你倒是先给我喂完啊!   才吃了几口的杭清,觉得胃里的饥饿感反而更加明显了。   杭清甩了甩泛晕的头,只能眯上眼稍作休息。   只是这一眯眼,就又不见魏光回来了。杭清琢磨着,很可能是顾行端在找他。以反派的变态程度,肯定是恨不得时刻紧盯着他。之所以盯岔了,应该也是当时顾行端为了来找他,谁知道刚好和他错过。顾行端见不到他人以后,肯定会四下找他,连男主都玩不过反派,更别说魏光了,现在魏光肯定是急了。   一想到这里,杭清也就不觉得急了。   就是饿得慌……   谁要是这会儿给我喂个饭,我能以身相许啊!!!   杭清舔了舔唇,仰躺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杭清惊了一跳,忙坐了起来,一脚还把粥给踹翻了。那瞬间,杭清的心都在滴血。不过等发现进门来的是顾行端以后,杭清也顾不上去哀悼粥了。   “是你……”杭清淡淡地道。   顾行端瞥见了他发白的脸色,也不顾杭清的冷淡,快步走上去,蹲下身解开了杭清手上的绳索。   杭清无意间抬起头来,正好撞进顾行端的眼眸里,他的眼眸里似乎装着担忧焦灼和淡淡的宠溺。杭清看得咋舌,反派的情绪是个迷啊……   顾行端也注意到了杭清手腕上的红痕,不过他只短暂地摩挲了一下,便没再作停留。等绳索都解开以后,顾行端就将杭清打横抱了起来。杭清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打翻的粥,沉声问:“之前送花送信的人都是你?”   “是我。”   还真是他?!反派还会这么纯情?还写情诗?杭清总觉得这个反派,和他从剧情里所了解到的大有不一样。   顾行端的双臂格外有力,杭清靠在他的怀里颤都不颤一下,平稳极了。   等走出来以后,杭清才发现,这就是在809的上面一层楼。魏光一直没带他离开酒店。   “我往你柜子里塞过那么多次东西,你就分不出我和魏光?”顾行端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杭清觉得里头甚至还带了点儿阴沉沉的味道。   “有什么区别吗?”杭清无辜反问。   “你没拆开我的信看过?”顾行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我以为你知道它们每次都进了垃圾桶……”   顾行端抱着杭清的手紧了紧,杭清忍不住“嘶”了一声,顾行端倒是立刻就松了松手劲儿,同时还微微低头吻了一下杭清的鼻尖:“疼吗?”   杭清心底有些惊奇。   反派是真转性了?没撒火?   “如果你拆开来看,就会知道它们完全不一样。”顾行端沉声道,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哦……”   顾行端无奈地看了一眼杭清。   一行人很快进了电梯。   那头等魏光发觉到自己被耍了以后,再回到酒店中,就只见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他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喃喃道:“顾先生、顾先生……”顾行端的手段,他头一次才领略到。   他带走杭清会做什么?   魏光用力闭了闭眼。   像上次一样吗?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接走杭清,不费吹灰之力地拥有杭清。他可以霸道地阻断所有人和杭清的联系。   而自己只能听见手机听筒的那一头传出被粗暴挂断后的嘟嘟余音……   魏光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一路下了楼,飞快地从车库里开出了自己的车。魏光打开车门坐进去,面无表情地踩下了油门。   这头杭清也已经上了车。   顾行端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红线很好看……”   杭清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没搭理他:“有吃的吗?”   顾行端的助理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巧克力,根本不敢多看就忙递给了杭清,杭清拆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遥远的另一头,沐泽刚刚从警局里被放出来。   杭清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几号了?”他都不知道被关多久了。   “二十八。”   “三月二十八?”   “是。”   杭清舔了舔唇。剧情可真是全毁了啊。三月二十八,不就是顾行端丧心病狂要搞死男女主的日子吗?   剧情是怎么写的来着——   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横冲直撞地和沐泽那辆劳斯莱斯碰到了一起……   “嘭——”   杭清手里的半块巧克力飞了出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几乎将整辆车都掀翻了出去。杭清几乎来不及思考,更想不起来什么狗屁剧情了。   ……哦妈的,怎么被撞的变成他和反派了? 第18章 第一个反派(完)   那瞬间,杭清仿佛回到了上辈子死亡的时候,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又要死一次了吗……?   “噗通——”   公路的两旁就是大海,轿车翻越栏杆滚了下去。   杭清骤然清醒过来,急忙和顾行端同时敲碎了车窗玻璃,飞快地游了出去,司机和助理也有样学样,跟着游了出来。   杭清松了一口气。   幸亏是落水里……   不然的话,恐怕他们的性命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这里没有人比杭清更通水性了,杭清灵活地摆脱了那辆车,司机和助理的动作也不慢,反派……   杭清顿了顿,重新潜入到水中,他微微眯起眼,水底深沉的颜色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但他还不能立刻游出去……   顾行端呢?   顾行端为什么没有跟着游动?   杭清返身回了车的方向。   司机和助理也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忙跟在了杭清的身后,但他们哪里跟得上杭清的速度?等潜入水里以后,杭清很快就没了踪影。他们也只能忙往车子坠落的方向往回游。   反派要是死这儿了,那也很不划算啊!   眼看着就要100点了啊!   这个念头支撑着杭清飞快地游了回去。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杭清见着了僵硬地浮在水里,没有往上游,却也没有往下沉的顾行端。   他怎么了?杭清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忙凑上去一把扶住了顾行端。   顾行端的脸上泛着青紫色,瞳孔也微微扩张。整个人像是被吓魔怔了一样……杭清愣了愣,反派还会怕水?顾行端不是最喜欢水了吗?凡是能得他青睐的人,可都是从水里出来的。   杭清顾不上想太多,他一手死死抱住顾行端的腰身,将顾行端带出了水面。不过顾行端个子比他高,也比他更重,才一会儿的功夫,杭清就觉得抱着顾行端实在太吃力了。不过顾行端是什么人?大反派,大变态呢。几乎是顷刻间他就醒过了神。   “杭清?”顾行端怔了一下,脸上分明浮现了不可思议之色。   杭清原本就因为饥饿而手脚发软,这会儿更没力气搭理顾行端,他看向了不远处游来的司机和助理,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算能把顾行端给扔出去了……杭清的手抵住了顾行端的背,然后他将顾行端往助理的方向用力一推,自己却往下沉了沉。这对于杭清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他伸展开酸软的手臂,正要往外游,腿却突然抽筋了……   加上这会儿脱力感尤其的明显,杭清疼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一点劲儿都使不上了,没几下就开始往下沉了……杭清手脚僵硬,连扑腾的动作都施展不出来。那头顾行端被猝不及防地推向了助理和司机,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就看着杭清突然沉了下去。   顾行端脸色一沉,厉声喊道:“杭清!”   司机和助理不敢放开他的手,甚至还拼命地抱住了顾行端。   顾行端的脸色骇人得可怕,他掰开了司机的手:“去救人!去!”   “先生、先生……”   助理咬咬牙,松手游了过去。顾行端阴沉着脸,也勉强划动着水朝杭清而去。顾行端伸出了手,他的手臂长,一手就捞到了杭清的手腕,但是水里很难使得上劲儿,顾行端的手掌只匆匆擦过了杭清的手腕,然后他就看着杭清沉了下去。   杭清在水里吐了个泡泡。   深色的海水吞没了他的脸。   ……就差五点了啊!   杭清不甘地沉进了黑暗之中。   ……   警车、救护车都来得很快,顾行端浑身湿透地站在了桥边,面色铁青,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顾先生……”护士颤抖着喊了一声。   顾行端动也没动,直到打捞队将人带了上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却有些不敢靠近。   护士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却见打捞队怀里抱了个青年上来,青年生了一张极其出众的面孔,哪怕这时候泛着青白色,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护士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可惜了……”   话音刚落下,她就察觉到身边男人的目光冰冷可怕极了,像是恨不得将她生撕了一样。护士打了个哆嗦,低声问:“顾先生,您不上车吗?”   顾行端还是没说话。   别的医生护士围上了那个青年。   最后来的是法医。   顾行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那个护士根本不敢再站在他的身边。   顾行端紧紧盯着杭清的方向,脑子里还没能完全转过弯儿来。直到看见法医伸手去检查,顾行端终于挪动了脚步,他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大步走过去,将杭清抱了起来。   那一刻,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是那么的轻。   ……   杭清死了。   他在奥运会上的一千五百米泳的表现,让无数粉丝都忍不住在网上大呼,他似乎就是从水里生出来的一样。不然怎么能游得这么漂亮?不然怎么能长得也这么漂亮?   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那个刚刚升起来的游泳新星,他死在了大海里?   不可能!   才刚刚粉上杭清的无数粉丝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官方通告他们不敢转发,一直等着公安机关站出来辟谣。但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杭清死亡的消息越传越烈,却始终不见辟谣。   他们这才接受了,原来真的有天妒英才这回事。   “生于水,而死于水。”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从此深深地刻在了所有曾经粉过杭清的人心底。他来的时候,是以极其突兀的方式,惊艳地落入了大众的视线中,他走的时候,也是以极其突兀的方式,就这样走了……像极了一现的昙花。   但越是稍纵即逝的东西,就越是让人难以忘怀。   杭清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华,最为出彩的时刻,所有人都还捏着他在奥运会上的视频……一时间,杭清的名气甚至超越了娱乐圈的无数当红明星,一跃成为了国民第一人。   转眼就到了葬礼这一天。   不少人从外地赶来参加杭清的葬礼。   杭父彻底白了头,他茫然地看着来祭奠的人们,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事。他以前是运动员,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刻,他希望儿子也能拥有那样的辉煌。但现在是拥有了,甚至是拥有了更高更多的辉煌。但是杭清不在了……   不在了。   “先生?”助理抬头看了看顾行端。   顾行端驻足在那里,没有动作,他突然转身往外走:“沐泽和苏蕊,谁也不许放进去。”   “您、您不进去吗?”   “不了……去把魏光提出来。”顾行端大步走回到了车里,座位旁放了一个大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塞满了信。   还有好多封没给出去啊……   还有好多封他还没拆开来看过啊……   顾行端死死地握住了盒子的边缘,仿佛从那些信封层叠的间隙里瞥见了杭清的脸。   ·   这次死亡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可怕,杭清甚至没太能感觉到痛苦,也许是系统动了手脚吧。杭清很快恢复了意识,当他睁开眼睛之后,不出意外的,他果然是回到了系统空间。   “欢迎回来。”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杭清实在累极了,还觉得馋极了,他舔了舔唇,干脆地躺了下去:“……有吃的吗?”毫无疑问,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还是在就差五点的时候,他死掉了。看来选个死得早的炮灰角色也不好啊,他还是没能逃过原主的命运。杭清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这会儿就更不愿意提起任务了。   系统似乎迟疑了一下,随即才应答道:“有的,你的奖励。”   话音落下,杭清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其实回到系统空间他就并不会饿了,但杭清仍旧有种饥肠辘辘快要发疯的感觉。他坐起来,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面前的饭菜。就在这时候,杭清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眼格外灼热地盯着自己。杭清皱了皱眉,朝着系统的方向看了过去:“怎么了?”   系统淡淡道:“你这副皮囊果然很好看。”   杭清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口吃的:“……是很好看,就是有点儿过头了。”搞得他都变身玛丽苏文女主了。   “恭喜你,任务成功。”   杭清的动作一僵:“成功了?”   “在你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反派好感度满了100。”   杭清顿在了那里,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竟然真的成功了???这么一看,要攻略反派似乎也不难。找个恰当的时候,在他面前死一死就行了。   “你成功成为了反派心底永远抹不去的那点朱砂痣,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搅合男女主,扰乱社会了。”   “等等……男女主现在还能HE?”   “你要看看你死了以后,他们的画面吗?”系统反问。   “能看?”   “能。”说着,杭清的面前就闪现了那个世界的画面。   居然是沐泽和苏蕊的婚礼。   杭清先是一惊,紧跟着笑了笑:“任务真的完成了啊……”不过他心里多少有点儿别扭。沐泽之前还往他跟前凑呢,这会儿就和女主结婚了,这HE是不是也来得太神转折了。   突然间画面一闪,英俊的男主和靓丽的女主转身进了婚房,他们脸上的喜色齐齐退去,两个人各自坐在了沙发的两头。   苏蕊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去书房吧。”   沐泽站起了身,竟然分外服从。   苏蕊咬了咬唇,喃喃道:“这样有意思吗?大家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有意思。”沐泽开口了:“至少在所有人忘记了他以后,还有我们两个人在永远地记着他,一起爱着他……”   杭清呆住了。   “这个他……是我?”   “嗯。”   “……这他妈也能HE?也能算完成任务?”杭清都快怀疑是不是系统放水了。   系统淡淡道:“当然能HE。你看那么多本总裁文,男主和女配出轨,羞辱女主,打掉女主的孩子……最后女主不还是和男主HE了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竟无言以对。   系统突然问:“你要看看反派吗?”   杭清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毕竟我死在他面前有些不太好……”虽然顾行端这种反派未必会有什么愧疚痛苦。   “那就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为什么之前我一直呼唤你,你都不出现?”杭清没有动,而是先质问出了声。   “第一个世界,特地为你选的新手任务,因为世界等级太低,我不能出现帮助你。”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帮助你恢复记忆力受损的区域。”系统还不忘补充一句:“不消耗任务点数。”   “还有,下个世界请给我一个权势地位高一点的身体。”起码不用被男主、反派、炮灰抢来抢去,他还手无缚鸡之力。   系统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   杭清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来的时候,冰凉的液体挟着还没完全化开的冰块,浇了他一脸。   “妖里妖气的骚蹄子!谁他妈让你勾引我老公了?”   杭清:……   系统我操你大爷的! 第19章 第一个反派(番外)   顾行端有深海恐惧症,每当他看见深色的水底,就会浑身僵硬。但他又爱极了水,每个在水里优美的身姿都能夺走他的目光。   他曾经也是会游泳的。他母亲是个游泳运动员,当然,因为退役很早,可能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她了。他从小就跟着她学游泳……一直到看着她丧生在大海里。她是被顾家人生生逼死的。   那以后,顾行端就再也没碰过水。他让每一个顾家人都丧生在水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彻底掌握了顾家的大权。   但这样的生活实在了无生趣。   直到他无意中瞥见了电视上游泳运动会的画面。顾行端渐渐开始会往游泳馆里去,会往比赛现场去,他甚至出资赞助省运队,国家队……他不吝去资助那些有天分的运动员。好像能从他们的身上依稀看到几分自己年少时候学游泳的影子。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个女孩儿,她身边的青年。   他无意中瞥见了青年站在泳池边上发呆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分明是怕水的,为什么还要来游泳馆?   然后青年的表现就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青年不仅会游泳,还游得非常漂亮。但他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歇了下来。顾行端回味着他刚才游泳的那一幕,忍不住用力攥了攥手指。心底似乎有个地方跟着躁动了起来。   想要这个人。   顾行端强压下了激烈的心情。   之后他有幸无数次见到了青年。   他每次都能坐在最好的位置,用最好的角度去观察青年漂亮的泳姿。他甚至能看见青年精瘦的腰身,漂亮的腰腹线条,和挺翘的臀部……   水就像是属于青年的王国,他看着青年在水里展示出越来越优秀的一面,他也忍不住越来越沉溺其中。   他想要扒掉青年的泳裤,在水里侵犯他。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顾行端性奋了好几次。   他想要得到这个人,顾行端的念头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而又强烈过。   他忍不住在自己的卧室里修建了一个极大的游泳池。如果他一抬眼就能看见青年在里面游泳,那么世上一定没有比这更动人心弦的事了。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如愿,但是青年太过美好,很快,所有人都见到了他在泳池里畅游时的美。   顾行端每天都能看见无数向青年表白的微博。   尤其当青年身边出现了另外的男人时,顾行端头一次尝到了被妒火炙烤的滋味。   想要得到他的欲望越发强烈。   顾行端的渴望和爱意交织,一起往上攀爬而去。   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将青年带走了。他迫不及待地让青年进入到了自己的地方,甚至迫不及待地希望青年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当他看见青年如他所愿,进入了那个大泳池之后,顾行端再难抑制内心熊熊燃烧的欲望火焰。   ……   一切破碎得无比的快。   他贪婪地注视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心底的思念长成了藤蔓,疯狂地折磨着他。我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地得到他?不再单单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顾行端翻出了自己曾经抄过无数遍的情诗。   顾行端没爱过什么人,当他真正需要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只能笨拙地去学习,企图从情诗里面窥得半分感悟和技巧。   顾行端是忐忑,他不知道青年爱他与否。他开始重新接近青年,他愿意为青年铺好一切路,拱手送青年登上荣耀的顶峰……他愿意看着青年在顶端展露最美的风采。反正那些人再喜欢,再倾慕,青年也只会是属于他的。只有他见过青年情动时,是什么模样。   顾行端还是不知道青年爱他与否。   不过也没关系,世上难得能寻到一个这样合心意的人,他怎么能撒手松开呢?   顾行端甚至闭眼规划好了所有的未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青年躺在了灵堂里。   顾行端怎么也不会忘记,青年将他推向助理和司机的时候,他疯狂地伸手去抓他,却怎么也没能攀住他的手……   青年沉了下去。   你不是很会游泳吗?   你刚刚才拿了冠军啊。   你是游泳界的新星啊!   怎么会就这样沉了下去?   ……   他不敢踏足青年的葬礼,哪怕是瞥见青年的遗照,他害怕自己都会忍不住崩溃。   他将罪魁祸首魏光从警局里带了出来,他将魏光按在了那个大海边上,他冷酷地看着魏光:“他死了,你满意了?”   魏光面如纸色,他顶着那张憔悴又狼狈的脸,死死地望着大海的方向。他挣脱了身边的人,纵身跳了下去。   助理慌忙问:“老板,怎么办?要去捞人吗?”   顾行端冷冷地盯着海面,没有动作。   魏光也很会游泳……也许是想要逃跑。   “去堵人。”   不少人封锁了那一带海域,开始围堵魏光。但是他们等到了一天,都没能再等到魏光从水里冒头出来。   “……老板,可能是、是死了。”   顾行端沉默了下来。他这一生最爱的两个人,都死于水中,害死他们的人也都死在了水里……   “老板,要是打捞到尸首……”   “那就扔回去,他就该尸骨无存。”   魏光的死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但青年的死却在一段时间内轰轰烈烈。顾行端只要走出去,就能听见、看见青年的消息。无数的人都在缅怀着这个转瞬即逝的天才。   顾行端心底掩藏起来的伤口一次次被撕开。   有时候,他的脑子里不断回顾着青年沉下去的瞬间。   有时候,他还会想起来那天在车上,他还和青年调笑,说有一天也要试一试红绳。   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摩挲着手里的照片……   然后骤然惊觉,原来他已经沉溺于青年不可自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顾行端生出了结束了无生趣的人生,去和青年作伴的念头。   但他怎么能死呢?   ……   顾行端终于来到了青年的坟前。   他放下了手中的花。   “虽然你一次也没收过,但还是要给你。”顾行端冷硬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虽然你一次也没拆开过,但我总要读给你听。”   顾行端展开了手中的信纸。   “昨晚我梦见了你……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嗯。还有那么多封不曾拆开过,等念到结束那一天,大概就是彻底结束这无趣人生的时候了。   顾行端站起身来,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   “我觉得你是爱我的。”所以他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第20章 第二个反派(1)   杭清睁开眼,冷着脸抹了一把水。   眼前站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穿着打扮时髦,只是皮肤黑了些,顿时带出了一股子土气。   杭清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理清楚了脑子里陡然涌入的大量记忆。   他脑子里的记忆区域恢复了以后,系统就直接将剧情一股脑儿地放进了他的脑子里,其中还包括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叫韩珧,出自音乐艺术家名门。   杭清微微挑眉。   这个出身还真不算低了,看来系统也没驴他。   韩珧今年才二十二岁,之前在国外高等学府就读,刚从国外回来没几个月,因为在网站上传了一首歌,这首歌随即风靡网络,于是就有娱乐公司找上了韩珧。韩珧迅速和一家名叫兴阳娱乐的公司签了约。   正巧,这家公司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反派蒋墨阳的。   倒是方便了他行事。   不过,很快杭清就高兴不起来了。   韩珧签约以后,由经纪人做主改名叫了韩青青。   这都什么娘里娘气的名字!   韩珧出身虽然不低,但性子却太绵软了,加上他是个天生的gay,骨子里还带着两分自卑,性格就更内向了。他从国外回来后,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出身,就为了避免被人说他靠父母起家。经纪人看他性格软,好拿捏,偷拿韩珧谱子给别的歌手,吞了韩珧的钱,甚至是把韩珧送到了兴阳副总的手边去……   韩珧还没明白这是潜规则呢,兴阳副总的老婆就找上门来了。   眼前的妇人,就正是兴阳副总的老婆。   杭清皱了皱眉。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他还不会这么生气。在原剧情里,韩珧是个地道的炮灰。他才刚在网络出名,还没拥有大量的死忠粉,兴阳副总的老婆一找上门来,他就立刻上了新闻。男小三啊!多大的新闻啊!很快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名席卷而来……韩珧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经纪人捏得动弹不得。很快有人挖出韩珧的出身,他的父母也跟着遭到了口诛笔伐,韩父韩母乍一知道儿子是个同性恋,而且还给人当小三去了,顿时暴怒不已,将韩珧逐出了家门。韩珧绝望之时,经纪人还想压榨他的剩余价值,就把他送反派的床上去了。但那时候反派正痴迷主角受,就让人把韩珧光着丢了出去。   韩珧再一次上了新闻。   也就是这一次,让韩珧跳楼自杀了。   韩珧死后,大都是说风凉话的,很快就没什么人记得他了。而这个角色的存在,只是为了告诉读者,反派对主角受如何的一往情深,同时体现出反派如何的心狠手辣、杀伐决断。   反派啊……   杭清将蒋墨阳这个名字咬在舌尖来回滚了一遍。   “攻略完反派以后,我能剁了他吗?”杭清在心底问系统。   “……”   “不能吗?”   “……能。”系统很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难得没有了那么冰冷机械的味道。   杭清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这才有功夫看向对面的妇人——林太太。   “怎么?哑巴了?有本事勾引男人,这会儿装什么闷蛋呢?”林太太冷笑一声,五官都跟着狰狞了起来。   侍者战战兢兢地递上了纸巾:“两位、两位有什么话好好说。”   杭清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脸上的水渍。   林太太看他竟然一反刚才的惊惶和愕然,变得沉静了起来,心里不自觉地有点发虚。明明她应该是底气十足的!她是受害者!可是眼前的青年,冷下脸来,气势好像都随之变得冰冷了起来。一个小歌手横什么?林太太咬了咬牙,正要再度开口。   这时候杭清却先一步开口了。   他目光冷漠,甚至是带着两分讥诮地看着林太太:“您的丈夫是林总我没记错吧?就林总的模样……我能看得上他?”   兴阳副总林昌是个矮个子,黑瘦,地中海式脱发。往杭清跟前一站,也就堪堪到杭清的肩膀处。   而杭清这副皮囊长得什么模样呢?   眉如远黛,鼻若悬胆,眸如点漆,唇红齿白。是偏女气了一些,但胜在韩珧出身名门,多年经受艺术熏陶,一身的气质是娱乐圈里的人难以比拟的。韩珧是真的不在乎钱财、名气,所以更衬得气质清雅澹泊。   稍微动个脑子,都知道韩珧这样的,怎么能看上林总?   韩珧自己不善分辨,林太太又泼辣又没脑子,才会这么轻易就给韩珧定了罪,让他再难翻身。   林太太一怔,越看杭清的姿态,越觉得恼怒,好似对方高高在上,自己反被衬进土里去了一样。她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我男人身上那点子钱呢?”   杭清仿佛不经意地转了转手上的腕表:“钱?林总身上那点钱,我还真瞧不上。”   林太太也注意到了他一身穿戴,看似低调,实际上都花用不菲。   “谁知道你是不是让他给你买的?”林太太依旧冷笑。不过随着这么一来一往,林太太已经收势了不少,显然也知道冷静了。   杭清又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父母是谁吗?就敢说我稀罕他的钱?我父亲叫韩枝,我母亲叫梁思。”干嘛要费尽心思隐瞒自己的出身呢?杭清才不隐瞒,他不仅不隐瞒,还要大方地说出来。   林太太泼水已经泼了,说不定已经被记者拍了照片,到时候网上舆论可不管他是不是冤枉的,大家只看照片说话,他再辩解都是无用功,不如干脆搬出韩父韩母这两个老艺术家,虽然他们不比什么当红偶像明星,但他们的国民度却是相当的高。现在的人本能地对老艺术家怀有崇敬感,知道他的出身之后,谁还敢怀疑他为了那么点儿钱,为了获得更好的机会,就去勾引有妇之夫呢?   毕竟以韩父韩母的人脉,他想要什么没有?   杭清慢吞吞地道:“您的丈夫要脸没脸,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要多眼瞎才能看上他?真值得我去勾引的……起码得是他的顶头boss,蒋老板那一号的才行啊。”   “哦?”   林太太还没说话,却是有个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   杭清懒洋洋地分了道目光给出声的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站在桌边,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因为背光的缘故,杭清并没有一眼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这人身上分明透着一股危险的……匪气。   林太太转头一看,失声叫道:“蒋先生?”   杭清:…………   他就随口那么一说,那话就正好落下去砸着反派了?! 第21章 第二个反派(2)   男人身量高大,足有一米九,一双长腿登时让人联想到T台上的男模。他穿着一身Bornnvo黑色西装,只是领口却微微敞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颈上,带出了一股野性霸道的味道。男人的五官立体,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黝黑的眼眸无形中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冷睨着人的时候,便溢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匪气。   这是个谁也不会想要和他打交道的男人。   原剧情里曾经这样描写反派蒋墨阳。   而眼前的男人和那段描写还是很贴切的。   这的确是个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危险的人物,当然,长得还格外英俊。   杭清心底的尴尬一闪而过。   反正基佬都当了……背后议论被人抓个现行又算得了什么?   杭清淡淡道了一声:“蒋先生好。嗯……蒋先生还是这样风采过人。”说完,杭清还没忘记转头问林太太:“林太太,您觉得您的丈夫和蒋先生放在一起,只要没眼瞎的,会选谁?”   林太太被问得傻了眼:“他……这……当然、当然是蒋先生更好。”   林太太非常畏惧蒋墨阳,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刚才还嚣张挥舞着的手臂这会儿已经颤抖起来了。她捏了捏手里的包,低着头道:“今天的事,下次再说,蒋先生……抱、抱歉,我还有些事,就不陪您了。”说完,林太太跟见了鬼似的赶紧扭头跑了。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狗仔正在收相机。   杭清有点失望,竟然这时候才下手拍,那还有什么能写的?难道要YY他、蒋墨阳和林太太的三角恋吗?   蒋墨阳看也没看离开的林太太,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杭清的身上,满是玩味。   “蒋先生,那我也先走了。”也许是因为跟反派离得太近,杭清都觉得对方身上的压迫感让他有些不大舒服。   蒋墨阳的助理恰好挡住了去路。   杭清顿时明白过来,蒋墨阳没有放话,他是走不了的。   “你不是要勾引我吗?”蒋墨阳缓慢地道,“急着走什么?”   杭清没想到搬起的石头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脚砸了……他是要攻略反派,但不代表是站在这里,盯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去“勾引”。蒋墨阳喜欢的,绝对不会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人。   杭清微微低头:“……我害羞啊。”   助理嘴角抽了抽。这不是瞎扯吗?脸上哪里有半点害羞的颜色了?   蒋墨阳也被噎了一下,还不等他说话,杭清先一步又开口了:“蒋先生愿意把手机号给我吗?”说完,杭清抬头看了一眼蒋墨阳,很快又低下了头。看上去还真像是害羞了一样。   蒋墨阳无意中对上他清凌凌的目光,不自觉地一愣。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让助理给了杭清一张名片。   杭清瞥见了蒋墨阳眼底一闪即逝的惊艳。   看来有张好脸用处还是很大的,不然蒋墨阳身后那两个保镖肯定早就把他拖出去揍了。   杭清将名片放好:“蒋先生再见。”   蒋墨阳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似乎没什么理由再拦着人。刚才之所以会顿足,是因为凑巧听见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蒋墨阳这个地位,想要勾引他的人是不计其数的,但他还真没遇见过大咧咧就这么往外说的。蒋墨阳怀着轻视看了过来,然而却在对方撞入自己视线中之后,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原本的不快和嘲讽也都统统掩了下去。   这头助理让出了路,杭清顺利走了出去。   杭清迅速回到了韩珧居住的公寓。   才刚走到楼下,杭清的手机就响了:“你怎么回事?把林总给打了!还去招林太太!你没长脑子吗?你到底想怎么着?大好前程放你面前,你他妈非要自己作践是吧?”   男人的声音尖酸刻薄。   杭清心道,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才是真的妖里妖气。   杭清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韩珧的经纪人,CK。   拿内裤品牌当名字,难怪这个经纪人给他改个艺名叫韩青青。都特么难听到大西洋去了!   懒得听他骂街,杭清将手机随手放下,就转身进厨房找吃食去了。   韩珧的冰箱里除了一盒水果,就别无其它了。韩珧是个歌手,格外保护自己的嗓子,除此外,在他家里连个零食都找不见。杭清草草吃了点水果,洗了澡,换了衣服,顺手丢进洗衣机里,就睡觉去了。   等一觉醒来,杭清对着洗衣机里被搅得面目全非的名片沉默了下来。   ……没事,下次找反派再要张好了。   杭清松了口气,换了身干净衬衣就往公司去了。   别说攻略反派了,现在他得先把那个讨厌的经纪人踢了,免得再给他整些拉皮条的破事儿出来。韩珧脾气好,但他脾气可不好。   得益于韩珧的好皮囊,哪怕娱乐公司里向来不缺乏俊男美女,韩珧每次出现也总能引来不少目光。只是今天杭清才刚踏足公司,就听见了满是喜悦的惊呼声,而那些平时爱打量韩珧的人,这会儿都不见了。是哪个天王明星来了?   杭清走了过去。   那是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年轻男人,哪怕只是随便站在那里等候电梯,他一身的光彩也叫人移不开目光。   杭清走得更近了一些。   男人眉眼都生得很细致,五官柔和俊逸,身上的气质却是冷冷清清的,有几分和杭清相似。   杭清差不多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宋茗。   宋茗是流行乐坛的小天王,能驾驭各种流行歌曲,他非常有天分,还有一个好嗓子,再加上外形俊美,又有名校出身作背景,更会弹钢琴,种种荣耀加身让他早早就出了名。如今也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在乐坛撑起了一小片天。在唱片业萧条的时期,他还创造了销量神话。宋茗就是兴阳娱乐的一棵小摇钱树!   不过……   杭清回忆了一下原剧情。   宋茗在和正牌攻相恋以后,就和兴阳娱乐解约了。而正是解约这天,他淡然的姿态吸引了反派。   算一算时间,……今天是来解约的?   杭清想着想着,就不自觉走到了宋茗的跟前去。   本来没什么人敢接近宋茗,这会儿大家看见杭清凑上去了,都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   杭清慢半拍地抬起头来,也正对上宋茗微微惊愕的目光。   “你好,有什么事吗?”宋茗淡淡地问。   杭清指了指左手边:“等电梯。”   宋茗身边的助理脸色有点难看:“麻烦您到旁边去等下一个电梯。”   啊,天王待遇就是不一样。   杭清也懒得和对方争执,就算他和宋茗坐了一个电梯,也未必对他的攻略进度有帮助。杭清脚下一动,正要走一边去,宋茗突然开口了:“一起吧。”   不远处立刻有人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杭清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谢。”   宋茗那张冷淡的面孔上,似乎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宋茗先走了进去,杭清紧跟其后,宋茗的助理虽然不大高兴,但却什么也没说。杭清一进电梯,CK的电话就打来了。   宋茗的助理皱了皱眉,显然是嫌弃他的手机铃声有些吵。   杭清立刻掐断了电话,并且干脆关了机。   “是《Liz on Top of the World》吗?”宋茗突然出声了。   韩珧的手机铃声是自己录的钢琴曲,这首钢琴曲很冷门也很难弹奏。宋茗会知道也不奇怪。   杭清点了点头,然后发现宋茗脸上的表情似乎更柔和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杭清的楼层到了,他大步走了出去,那边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粉色衬衣,打扮颇为奇怪的男人,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开口就骂:“不接我电话?翅膀硬了是吧?快给我过来!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电梯门很快合上,宋茗只能瞥见青年那漂亮的侧脸,就那么一瞬间。   叫韩珧啊。   助理在一旁皱眉道:“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大出风头那个歌手吗?果然上不了台面……他经纪人也是个……”助理没说完,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宋茗冷睨了他一眼,助理忙闭了嘴。   “不过兴阳居然会有这样的经纪人,也是……”宋茗摇了摇头。   ·   那头电梯门关上,这头杭清冷着脸甩开了CK的手:“既然我们对彼此都不满意,我会申请换经纪人。”   CK结结实实呆了好几秒,他从没见过韩珧这么硬气的时候,他顿时气笑了:“兴阳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你说要换经纪人就能换?别做梦了!当然,你要是乐意去爬床,那还能把我给换了!可你不愿意……”CK咬了咬牙:“你他妈还把人给打了……”   杭清捏了捏拳头,有些遗憾。   韩珧的身子骨不太好,下个世界得换个身体更强健的。   别说打那个林副总了,他现在就想揍跟前这个打扮得跟人妖似的男人。   CK越说越来劲儿,还伸手推了杭清一把:“去!你去让人给你换!你去找谁啊?你他妈能找谁?” 第22章 第二个反派(3)   韩珧是个非常有天分的人,杭清翻过他的谱子,他写的歌词,包括他录的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韩珧没有性格和性向上的拖累,他会比宋茗还要出色。韩珧能自己作曲,能写词,又有一口好嗓子……原本出名是迟早的事,但就这样生生被阻断了美好人生路。   第一个阻断他路的就是经纪人CK。   所以啊,得先一脚把他踹开才行。   杭清的目光冷了冷:“那你便等着吧。”他当然是有备而来,他手里捏了只U盘,里面有自己写的曲子和歌词,还有录的歌。他完全可以带着它们去找高层……本来他还拿不定找谁更好,但现在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蒋墨阳!   顺便破坏一下反派和主角受那美好的初遇,说不定初遇破坏个干净,反派自然就对主角受没意思了。   怀着这个心思,杭清转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CK没想到他还真转身就走,登时气得跳脚:“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和公司解约去啊?”   “你算什么东西?我干嘛要解约?”杭清淡淡道。   恰好这时候他面前的电梯门开了,杭清大步走了进去。   来的时候,杭清已经了解过了,蒋墨阳在十八楼。   叮的一声,电梯在十七楼停下了。   再往上就需要刷卡了。   杭清当然是没资格上去的,不过等出了电梯就是秘书处。杭清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使之显得更加冷傲,然后才缓缓走了出去。韩珧这时候还没出名,当然不是人人都认得他的,大家只看着一个长得极其漂亮、气质冷傲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   秘书处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当然能从来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地位。   而杭清恰巧就属于打扮得体,气质出众,一身名牌的那一类,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什么世家公子。秘书处的人,当即就迎了出来。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女秘书笑吟吟地问。   杭清直接绕过了她:“我找蒋墨阳。”   女秘书愣了愣。来找他们boss的人很少……毕竟不是谁都敢站在boss面前的。这个人……气质冷傲,姿态高贵,举手投足看着都像是大家出来的。女秘书咬了咬牙,扬脸露出笑容:“您这边请。”说着女秘书就将他带回电梯,然后陪着他上了十八楼。   出了电梯,杭清就听见了一个人小声抱怨的声音:“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杭清抬眼一看,前方站着宋茗和他的助理,刚才出声抱怨的就是助理。   一看见他过来,助理登时瞪大了眼:“你怎么跟过来了?”   杭清皱了皱眉,有点烦这样没眼色的。就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跟在宋茗面前?哦,也是,宋茗是天王,就算他面前的人嚣张无比,也不见得会得罪人。   宋茗这会儿也朝杭清看了过来。   女秘书愕然地看了看宋茗,又看了看杭清,冷汗登时就下来了,她以为自己是被杭清骗了,这人就是上楼来缠着宋茗了。   毕竟宋茗是当红天王,粉丝无数,发疯缠着他的人可真不少。   杭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不远处的那扇总裁室大门突然打开了。   蒋墨阳从里头走了出来。   宋茗助理双眼一亮,忙低低地叫了一声:“蒋先生。”   蒋墨阳的目光却是径直落到了杭清的身上:“你来找我?”   杭清没想到,这里站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主角受,蒋墨阳的目光竟然直直就朝自己看过来了……果然有张好脸,就是占优势吗?   蒋墨阳半天没等到杭清的回答,他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绕了个圈儿,最后又落回到了杭清的身上:“不是吗?”   身后的女秘书已经再次呆住了。   所以这位先生到底是来找谁的?不过他和蒋先生认识就好。女秘书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伏,最终满面笑意地退到了一边。   宋茗的助理哪里能容忍别人抢了宋茗的风头,当即就上前一步,笑着道:“蒋先生,宋天王等您很久了。我们先进去说话?”   杭清听了这话差点嗤笑出声。   原剧情里没有写宋茗带的助理是谁,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太能坏事儿啊!在蒋墨阳这样的人面前说话,还敢称“天王”,还敢做主让先进去说话……蒋墨阳能有好脸吗?   真是谢谢了他这样的路人来助攻!   果然,蒋墨阳立刻就沉下了脸:“你是什么东西?”   宋茗助理涨红了脸,想要辩驳,但是又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宋茗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蒋墨阳这样的不客气有些不快。   杭清见他要张嘴,马上抢先一步开了口,淡淡一笑道:“是啊,我是来找蒋先生,不知道蒋先生愿意见我吗?”宋茗靠什么得了蒋墨阳的青睐?不就是淡然傲气不肯屈服的姿态吗?加上宋茗做久了天王巨星,一身气场本也不可小觑。自然能引得蒋墨阳这样的人倾心不已。   眼看着宋茗就要展露自己的淡然傲气不肯低头了……杭清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蒋墨阳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到了杭清的身上,他勾唇笑了笑,大方地打开了门:“进来。”   杭清的心跳快了一拍。   没想到反派这么好说话。   杭清顶着宋茗助理怨憎厌恶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蒋墨阳转身坐了下来。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将这人放进来……只是看着青年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想到了青年淡淡一笑,和装作害羞的面孔……然后就不自觉地松口了。   “蒋先生,我是来申请换经纪人的。”杭清直接了当地道。   蒋墨阳一愣:“经纪人?”什么玩意儿?   “相信您也不会容忍公司里有一个热爱拉皮条的经纪人吧?”   “拉皮条?给你?”不等杭清回答,蒋墨阳心底已经燃起了一把无名火,“你经纪人是谁?”“算了。”蒋墨阳按下了面前的电话,接通了内线:“公司里叫……”蒋墨阳顿了顿,突然抬起头来,问杭清:“你叫什么?”   “韩珧。”   蒋墨阳抿了抿唇,对电话那头道:“把韩珧的经纪人叫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徒留那头的人呆了呆:“韩珧是谁?”喃喃自语完,他马上去查了内部资料。   也就一分钟的功夫,CK被叫到了十八楼,而这厢杭清已经冲蒋墨阳简述完了CK拉皮条的过程。   那头CK战战兢兢地推开了门。   这是他头一次进入到十八层,CK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相信所有人都会觉得,去见蒋墨阳不是件好事。毕竟这人实在太可怕了,哪怕CK从来没正面见过他,但却听过他的不少事迹,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让CK觉得腿软。   “蒋先生。”CK根本没敢仔细看,就向前鞠了一躬。   杭清冷淡道:“蒋先生在那头。”   CK骤然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撞上了门板,他连痛呼也不敢,勉强站定以后,就看向了杭清,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蒋墨阳厌恶地皱了皱眉:“就是他?”   杭清点头:“对,是他。”   CK登时腿软了。早就听说蒋先生喜好美人,韩珧这张脸也确实出色,难道说韩珧早就是蒋先生的人了?CK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完了!   “让他滚,滚出兴阳。”蒋墨阳这话是对门外的人说的,门外有人应了声是,然后CK在地板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拖了出去。   干脆利落啊!   杭清不由得多看了蒋墨阳一眼。   其实拉皮条、潜规则在蒋墨阳这儿真不算什么,他本身起家就不干净,一个拥有黑色背景的人,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事?但是今天……今天是不一样的。至于哪儿不一样,蒋墨阳自己都没想个明白,也就干脆不想了。   “你想要谁当经纪人?”蒋墨阳问。   杭清先将U盘放到了蒋墨阳的面前:“我要陈梅。”   陈梅是宋茗的经纪人,能捧出一个天王,这个经纪人当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但是宋茗马上就要和兴阳解约,转头去找正牌攻了,而陈梅却留了下来……   蒋墨阳皱了皱眉:“口气不小……”   杭清没说话。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请问蒋先生现在有空了吗?”是宋茗的声音。   “进来。”蒋墨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快。   杭清抿了抿唇,蒋墨阳这是认为他不自量力了……杭清目不斜视,姿态都快比宋茗还要高傲了。   宋茗走进来,先看了一眼杭清,然后才淡淡表明了自己要解约的事。杭清静静观察着他们……咦,反派并没有露出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不能自拔的表情。相反的,蒋墨阳眼底闪过了怒火。   “那就滚吧。”蒋墨阳冷声道,说完,他马上转头朝杭清看了过来:“你不是要陈梅吗?他滚了,你就去找陈梅报道。”   宋茗脸上青白一片,显然被蒋墨阳大大损了脸面。   宋茗的助理脸色更难看,看向杭清的目光也更怨毒了,但这助理更怕蒋墨阳,所以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杭清微微傻眼。   就……就这么解约了?   蒋墨阳没有挽留他的摇钱树?而宋茗也没有表明自己的不屈服?两个人没有火星撞地球,干柴着烈火?   杭清的小拇指兴奋地勾了勾。   那可就太好了! 第23章 第二个反派(4)   CK只是个小人物,他被踹出兴阳,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而宋茗的解约却让娱乐圈掀起了大风暴,无数媒体粉丝开始揣测他离开兴阳的真相。   杭清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关于自己的新闻。   可惜了,他还打算直接将自己的出身公之于众呢,哪里知道记者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杭清遗憾地放下了手机。   “我听过你的歌了,是很不错,但是U盘里播放出来的声音和唱片有很大的差异,这样录出来的歌好听,并不代表唱功就真的达标了。”一道女声突然在屋中响了起来。   杭清抬起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穿着Chanel裙装的女人,女人已经年过三十,但打扮得体,看上去依旧美丽动人。   她就是陈梅。   杭清毫不意外地从女人眼底瞥见了不快和轻视之色。陈梅原本手里有个天王,现在却要改为带他这个新人,当然会有所不快。杭清一点也不在意,因为陈梅很快就会扭转自己的姿态。   “您好。”杭清站起身来:“那您过来是要听一听我的现场吗?”   陈梅惊讶地看了看他。她过来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的,可不是为了听什么现场,而且这孩子知道现场多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不足吗?他不过是个靠着在网上发布歌曲走红的小歌手,哪里来的底气敢在她面前唱现场呢?   杭清听过韩珧无数的录音,听完之后,杭清只有一个感觉——天籁之音。   这样好的声音,总该替他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好啊。   杭清没有说多余的话,他镇定地看着陈梅,开口唱起了Vitas的成名曲。不少歌手曾经这首歌当做一个挑战。Vitas的高音横跨了5个8度,被誉为天籁高音,之后更得了“海豚音王子”的美誉,他创下了世界纪录,当着所有人的面震碎了盛满水的玻璃杯。   这样的一个高度,自然引得不少歌手去攀登。   去年一档选秀节目里,就有歌手因为演唱了这首歌,也被冠上了海豚音的标签。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我有系统啊。杭清默默地在心底道。   有系统开的外挂,他的声音可以做到更完美,音阶也还可以往上爬。再加上韩珧本身已臻化境的歌唱技巧……已然无人可挡。   “房子落成了,里面的我孑然一身,房门在身后砰然作响……”   没有伴奏,杭清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梅开始还一脸不屑,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变了——青年唱歌的声音竟然会这样好听!技巧,情感,都拿捏到位了……   但是,居然选了歌剧二,这首歌他以为自己能驾驭吗?   很快到了高潮的部分。   杭清流畅地过渡到了高音……   陈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渐渐被对方近乎天籁的声音带入到了其中。   门外,蒋墨阳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秘书小心地问:“蒋先生?”   蒋墨阳转过身来:“走吧。”   秘书松了口气,忙跟了上去。不过……蒋先生走路的姿势怎么有些奇怪?刚才撞到腿了吗?   屋子里,杭清不着痕迹地朝门边瞥了一眼。他知道刚才反派站在外头,所以他才会干脆地开口唱歌。反派应该就好这一口吧……   一曲终。   陈梅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杭清也没有出声催促。好半晌,陈梅才抬起头来,低声道:“你很好……”陈梅的神色复杂,但随即她的声音就高了起来:“你会成为第二个宋茗!”   杭清淡淡道:“我会超过他。”不超过他,怎么能夺走反派的目光呢?   陈梅这下倒是没斥责他做白日梦:“你回去休息一天,明天来报道。”陈梅神色匆匆,显然是在听过之后,心底的决定作了改变。   杭清点头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他先回了休息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来就撞上了以前同在CK手下的艺人。   “你知道CK走了吗?”有人问。   杭清点头。   旁边有人低低地讽刺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谁知道CK走了,还会来个什么样的经纪人,你长了一张好脸,新经纪人肯定也是先急着把你推出去。”那人在“推出去”三个字上重重地咬了一下,笑得有些暧昧。   杭清抬眼盯住了他,目不转睛。   韩珧的眼睛很漂亮,里面一片干净澄澈。杭清觉得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目光……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对面的人慢慢脸涨红了起来,甚至无措地微微别开了目光,最后无力地辩驳道:“我、我不是在说你。”   “哦。”杭清冷淡地应了一声,拔腿走了出去。   余下其他人望着他的背影。   “你们不觉得韩青青好像哪里变了吗?”   “哪里变了?变得更娘了吗?嗤……”   “不,是……是变得更有气度了。”   ·   漆黑的屋子里,一只手将U盘插上了电脑。戴上耳机,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仅过分动听,甚至还过分撩人了。   男人不自觉地喘息了一声,然后他扯下了耳机。   ·   另一边,杭清也在听自己的录音。   他没想到陈梅将他那天的现场传到了网络上。不过不可否认,这是最快的宣传方法,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杭清的头上就多了个小天王的名号。不过这个名号乍一听很好,实际上却会将宋茗得罪得死死的。   在他的经纪人跟了自己以后,又在自己被说成是很像他以后,除非宋茗是圣父才不会生气。   杭清关掉了视频。   自己的声音还真好听。   正应了系统的那句“让人一听就硬得声音”,要不是自攻自受太变态的话,杭清觉得自己都快听硬了。   他划开了视频下的评论,不出意外的,一溜儿的赞美……其中夹杂了零星几个宋茗粉丝的嘲讽。宋茗是个很克制的人,他不仅克制自己,还会克制自己的粉丝,所以他的粉丝里大部分都格外理智,没有在这时候急匆匆就掐起来。   杭清感叹了一声。   宋茗其实也挺讨人喜欢的,难怪是主角受呢。   ·   无数人点开了那个视频。   “我的妈这音太高了……吊打国内一群自称海豚音的啊!”“教你做人系列!”“听的时候真有种纯净辽阔大气的味道……真·天籁之音!”   “……听硬了,咳。”“听硬+1……”   网民自发成为了宣传水军。   尤其当杭清头上落了个让人一听就硬的名头时,更引得人疯狂转载。   陈梅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名。”   杭清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这也算是侧面说明我的声音好听。”   陈梅苦笑一声,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开始和杭清商谈唱片的事。   ……   助理推门进来的时候,宋茗也正在看那个视频,助理看了一眼,登时不满地道:“我看就是作假的!视频要作假声音太容易了!你也别看了……这人太讨厌了,一来就抢了你的经纪人,现在外头还叫他什么?叫他小天王!他哪里赶得上你?”   宋茗淡淡一笑:“这个声音没有作假,我能听出来。他……”宋茗的眼神微微复杂:“他很厉害。”   “哪里厉害了……”助理嘟哝了一句,然后低声说:“刚才程少来电话了。”   “电话给我。”   助理将手机递了过去。   只是宋茗讲了没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宋茗起身拿了风衣:“我出去走走。”   助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或许是要去见程少吧……   宋茗乔装打扮了一番,捏着手机走了出去。他进了一家蛋糕店,蛋糕店的对面是一家咖啡厅。宋茗坐在窗前,盯住了对面的咖啡厅。   突然间,宋茗听见了蛋糕店店员惊呼的声音:“韩珧?!”   换了经纪人,杭清也就弃用了之前的艺名,所以现在大家都只知道韩珧,而遗忘了韩青青这个名字。杭清对此很满意。   他走进蛋糕店,对店员淡淡一笑,然后要了一道甜品和一只小蛋糕。都是常温。   韩珧的嗓子不能吃任何刺激性的东西,柔软的和常温的倒是可以。   他既然接管了这个身体,当然也要遵循原主的习惯,保护好他的嗓子。   杭清拿了甜品和蛋糕转身到窗边坐下。心道,天天这么吃也不是个事儿啊,还得请个保姆才行。外卖他吃不了,但他又不会做饭……总不能天天跑蛋糕店吧?   杭清低头吃了没几口,就察觉到有目光在打量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对面坐了个包裹严实的男人。杭清诧异地看了看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对方突然起身走了过来。   “你唱的歌很棒。”男人开口了。   “宋茗?”杭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上主角啊!   男人微微压低了声音:“嘘。”   杭清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大叫出声,免得惊动其他人,宋茗的粉丝可不少……   “你很有天分,为什么选择签在兴阳呢?兴阳并不太适合你,那里的作风……不太好。”宋茗缓缓道。   宋茗能说出这样的话,杭清还有些惊讶。宋茗可着实算得上是君子了,竟然还会提醒他这些。   不过宋茗也是有私心的吧,这是打算挖他去正牌攻的工作室吗?   杭清摇了摇头,低声说:“省事。”   “省事?”   “嗯,懒得再选公司。”   宋茗听完这句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流露出来。   之后宋茗没再开口,杭清也就低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宋茗时不时地朝窗外看上一眼,时不时地又看向杭清。   宋茗注意到青年居然很喜欢吃巧克力和奶油,奶油不小心漏到嘴角去的话,他还会伸出舌头舔一舔……实在和他表现出的气质不符。   “我吃好了。”杭清放下叉子和勺子,站起了身。   宋茗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走了。”   店员走过来:“您好,这位先生一百八十块,这位先生七十块。”   宋茗一摸风衣:“……我忘带钱了。”   杭清很是大方地掏出了钱:“不用找了谢谢。”想了想,杭清还是又加了个小蛋糕拎在手里,这才慢腾腾地走了出去:“再见。”   宋茗看了看他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笑。   店员看着他尖叫了一声:“宋!宋天王!”   ……   杭清回头去看了一眼,主角受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了。   杭清走到街边,突然注意到对面有家咖啡厅,名字看着还挺熟悉。杭清猛地一愣。这里……不就是正牌攻被家里安排相亲的地方吗?原剧情里,主角受在蛋糕店里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和正牌攻还玩了好一阵的虐恋情深,当然最终正牌攻干掉了家中长辈,一手掌了大权,再不用接受家族安排,而受也最终受到感动,和攻在一起了。两人还力排众议结了婚。   这么凑巧啊……   这就是虐的起点啊。   这样可不行啊!   就是在受和攻闹矛盾的时候,反派趁虚而入,并且越发自信能拿下受啊!   杭清咬了咬唇,不然明天起他就去缠着反派?不,反派不好盯,而且过分纠缠反而会让反派不高兴。那就只有盯主角受了,以确保反派一出现,他就能顺利搞破坏。   杭清在心底做了决定,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第24章 第二个反派(5)   这年头传统的写歌出唱片,已经不能将人捧红了。没有什么比参加一档音乐节目出名来得更快。陈梅将他安排到了时下当红的节目《蒙面歌手》——歌手上台唱歌,由观众和嘉宾来猜测歌手的身份,被猜出来的将退场。   非常凑巧的是,宋茗也是这档节目的嘉宾。   “节目组一定是故意的。”陈梅低声道。   “那有什么关系?我能应付的。”杭清淡淡说完,将手中花纹繁复的面具扣上了脸,顿时就只剩下了眼睛、鼻子和嘴唇露在外面。   陈梅微微一笑:“只要你能应付就好。”   “麻烦陈姐帮我叫一下化妆师。”   “好。”陈梅起身出去,换了化妆师进来。   杭清指了指自己的脸:“麻烦再画一些花纹,遮盖住眼周、鼻翼和唇。”   化妆师愣了愣:“唇也要画吗?”   “要,颜色深一点没关系。”   “好的。”   杭清闭上眼,淡定地等待着化妆结束。半个小时后——化妆师蛋疼地看了一眼,那张原本漂亮至极的面孔,硬生生被自己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   杭清睁开眼对着镜子看了看,他倒是很满意。诡异的妆容,搭配上诡异的面具,才能配上风格迥异的歌啊。   化妆师又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长得好就是优势啊!哪怕化了这么丑的妆,还硬生生能让人从中看出点诡奇妖异的美来。   杭清重新将面具扣好,化妆师再看一眼,顿时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明明刚才看起来还是诡异的,但当妆容和面具贴合起来的时候,居然就只剩下美了!化妆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再看。   化完妆,杭清就被带到了等候区,前面已经有其他歌手上场了。   杭清往外看了看,嘉宾席上坐着宋茗,宋茗的气质和其他人大不相同,坐在中间还显得颇为有些鹤立鸡群。主角受还挺好看的……杭清多看了一眼才别开了目光。   就这一转头的功夫,杭清注意到了观众席上坐了一个人。他的气质同样和周围的人完全不同,所以显得鹤立鸡群极了。   那是反派——蒋墨阳。   他周围的其他观众甚至本能地往旁边坐了坐,谁都不敢挨着这个看上去危险又强大的男人。   果然来了啊。   杭清暗暗皱眉,难道说蒋墨阳还是对宋茗一见钟情了?   杭清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现在两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只管上台唱首歌就行了。   很快就轮到了杭清。   “下面让我们有请水中八条腿的鱼!带来……”主持人微微愣了一下,“万物生。”   下面观众也都有一瞬间的哗然。   这首歌不是太难唱,甚至有很多人去模仿,但是谁都唱不出原唱的味道来,而原唱也正是因为自己独特的韵味,用近乎空灵的声音征服了所有听众的心。   杭清淡定地走了出去。   下面观众更惊讶了。   这分明是个男歌手啊,他能唱得了萨顶顶的歌?   如果他们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恐怕就不会这样怀疑了,因为杭清在唱歌剧二的时候,就将高低音假音玩得近乎出神入化,这当然难不住他。而杭清更清楚自己还有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他的音色。因为系统的存在,他甚至可以厚着脸皮说,这世界上很难再找出比他唱歌时还要好听的声音。   随着伴奏响起,极为浓厚的宗教和异域味道扑面而来,众人不自觉地屏息,随着杭清开口,神圣庄严的味道重重地压了下来。   这是和原唱全然不同的味道。   他唱的是梵文!   全场寂静无声,几个爱玩闹的嘉宾不自觉地褪去了脸上的笑容。   ……   蒋墨阳紧紧地盯住了舞台上的人,从他一走出来,他就知道这人是韩珧。但是这一刻的韩珧和他之前见到的又大有不同。这个气质干净,眼底深藏傲意的青年,此时站在舞台上顿时化身庄严、禁欲的神佛。   他的声音足够空灵,足够辽阔,却也足够庄严。   没有半点妖魔乱舞的味道。   蒋墨阳喘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不自觉地抿唇屏息了。   真是个天才。   蒋墨阳不自觉地笑了笑,眼底慢慢点燃了炙热的火。越是这样漂亮又不可亵玩的人,才越引得人想要将他拉下神坛来啊。若韩珧如同神佛,那他便想做那侵犯神佛的大逆不道之人。   蒋墨阳用力地捏紧了手指,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翻腾的渴望。   ……   嘉宾席上的宋茗心情也难以平复。   或许别人认不出来,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韩珧。或许是出于惺惺相惜的心思,他将韩珧唱歌的视频曾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所以他已然对韩珧的歌声有了一定的熟悉。韩珧刚开口的时候,他并没能认出来,但是随着越沉浸其中,宋茗就立刻认出了这是属于谁的声音。青年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啊……宋茗觉得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   宋茗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   等到这首歌终于画上句号,现场有一瞬间的沉寂。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主持人轻咳出声,现场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顿时响起了轰轰烈烈的掌声。   韩珧虽然大火了,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依旧是个新人。所以嘉宾们互相看了看,愣是没能猜出来杭清是谁。   宋茗猜了出来,但他这时候却抿紧了唇。   他突然很想看着青年再继续走下去。   青年还会唱什么?还会带给人怎样的惊喜?   ……   果然没有人猜出他是谁啊。杭清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翘了翘,然后完美退场。   后面再出场的歌手就吃亏了不少。因为杭清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直到杭清退场,他们都仍旧沉浸在那个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下,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如何还能分出心思去体验别的歌曲呢?接下来的歌手,有被猜中得,也有没被猜中的……   而最终,因为有杭清珠玉在前,别的都被衬得逊色三分。   节目播出以后,杭清一枝独秀,顺利再次走红。   陈梅看着网上铺天盖地关于杭清的讨论,神色复杂:“……也许你真的能超过宋茗。”当年宋茗红的速度也就是如此了。何况杭清还有一张足够他去演戏的脸呢!   前后连半个月都不到,知名八卦论坛里很快就建起了水中八条腿的鱼的粉丝大楼。   点开楼,第一页就是大大的一行字,“我鱼美如画!”   蒋墨阳关掉了面前的页面。   青年是长得怪好看的。   而且还越来越好看了。哪怕是戴着面具,都遮挡不住那张脸的风采。 第25章 第二个反派(6)   水中八条腿的鱼引起了无数关注。   粉丝们期待着最后的揭露。然而就是没人猜到他是谁。因为接下来几场他就开始灵活变幻音色和技巧了,而选的歌风格也各有不同,次次都能被他唱出不一样的味道。   参加这档节目的也有歌坛大佬,但硬是没一个人盖过他的风头。   几个月下来,水中八条腿的鱼拥有了大量的粉丝,他们疯狂地为杭清的歌声倾倒,他们开始猜测面具下那张脸该是什么样子。   而这个时候杭清的新唱片也发布了。   近来韩珧这个身份的曝光率并不多,陈梅说是为了避免大众视觉疲劳。杭清也欣然同意。之后网上还有不少说风凉话的,说他昙花一现云云,作假云云……杭清都不予理会。因为等到节目揭露身份的时候,网上会重新形成一个新的巨大的爆点。现在的沉寂低调都是为之后做铺垫。他发布新唱片也很低调。杭清没有什么圈内好友,陈梅原本想为他联系几个歌坛前辈帮忙宣传一下,但最后还是被杭清拒绝了。   “人情是不能轻易欠的,要欠,也是要用在更重要的事上。”杭清淡淡道。   陈梅先是一怔,而后欣慰地笑了笑:“你说得很对。”   唱片发布以后,也有不少人瞅准杭清嘲笑了起来,说他怪冷清的,靠炒作起来的人气,果然是没用的。当然也有一些人去买了唱片,还有些人在各大网站上听了试听片段……好评渐渐涌现在了评论区,但这些影响力还不够,就算是别人看见了,也只是嘲笑一下,并不相信杭清真的能有多厉害。   陈梅一开始还担心杭清心绪不稳,谁知道杭清一点事也没有,平静得出奇。   蒋墨阳将陈梅叫去问话的时候,陈梅神色复杂地感叹了一声:“像韩珧这样的如果都不能出名,那也没几个能出名的了。这孩子实在太厉害了……看着干净得跟个不沾俗尘的水晶人儿似的,实际上眼界并不狭窄,相反还宽阔极了。他凡事懒得去沾,但却都恰好是最正确的决定。”   蒋墨阳把弄着手中的签字笔,淡淡道:“大智若愚。”   听着陈梅的夸赞,蒋墨阳的心底远不如他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   蒋墨阳以前很少在国内,对于公司里的当红艺人也只是听个名,简单了解一下生平。哪怕是那个刚刚解约的宋天王也是一样。唯有这个韩珧不同。蒋墨阳有种自己看着他慢慢红起来的感觉……心底竟然还颇有些为之骄傲。   蒋墨阳觉得这种情绪有些可笑。   但是随即一想,这种一手扶持青年成长起来的滋味儿,其实格外满足了他的掌控欲。   蒋墨阳收拾起情绪,大方地批给了陈梅经费。   等陈梅出去以后,秘书很快进门来了。   秘书将文件放到桌上,一边低声道:“那边又打电话来找您了。”那边指的是蒋先生的父亲,每次说到这个,蒋先生都会暴怒不已,但是这件事又不能不提。   秘书低下了头,静待着狂风暴雨来袭。但是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动静?秘书小心地抬起了头。   “知道了,下去吧。”蒋墨阳道。   秘书又是一怔。竟然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今天蒋先生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吗?秘书小心地走了出去,百思不得其解。哦对了,今天是《蒙面歌手》倒数第二场节目了。还要打电话去让那边留出位置来呢。说来也奇怪,蒋先生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居然会频频去现场观看一个音乐节目。秘书苦苦思索一番后,终于福至心灵——   蒋先生是看上宋天王了吧!   秘书自以为窥得了什么真相,当即笑了笑,忙去打电话了。   ·   杭清喝了两口粥,叹了口气,他无力地将粥碗推远,今天还能吃什么呢?不然让陈梅帮忙请个厨子好了。说干就干,杭清立刻打了电话,陈梅心情很好,听了杭清的要求,二话不说就为他物色厨子去了。   多好的经纪人啊,杭清暗暗感叹了一声。宋茗后头换了正牌攻当自己的经纪人和合伙人,那日子并不如和陈梅一起的时候舒心。   得感谢主角受的无私奉献啊!   杭清笑了笑,收起了手机。   恰好这时候,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是微博提示音。   杭清点开微博,发现韩珧的账号上竟然多了无数的@和评论。随着他打开微博客户端,提示音还在不断响起。难道是他身份已经揭秘了?没这么快吧?   杭清疑惑地点开@。   很快他就发现了是怎么回事——   宋茗竟然转发了他发布新唱片的微博,并且还留了一句“很精彩,加油”。宋茗在娱乐圈的形象向来是高洁自律、不食烟火的高端人设,他不会为谁站台背书,不会和女明星炒绯闻……所以当他转发微博并给予称赞的时候,所有人都疯狂了。宋天王的品味是毋庸置疑的,而他也不是拿钱就能收买的,他会称赞韩珧,说明韩珧是真的有本事啊!   宋茗的粉丝们也抛开了对韩珧的偏见,纷纷涌去听韩珧的新歌。毕竟他们的偶像都称赞了韩珧,如果他们再贬低韩珧,那岂不是在变相地说偶像没有眼光吗?   杭清看着网上的大转折,登时惊叹不已。   宋茗真真是君子啊!   竟然半点不视他为敌,反而这样大方称赞他。   杭清都觉得这样的主角受,配那样的正牌攻有些可惜了。当然,反派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怪原作者没多写几个出色的候选攻出来了。杭清关掉了手机,琢磨着得请宋茗吃个饭才行。   但是他又没有宋茗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只有等参加节目的时候在后台找到宋茗了。反正今天就是最后揭露的时刻了。   只是,此时还有两个男人看着网上掀起的风浪,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   此时网络上还有一小撮粉丝悄悄地涌现了出来。   他们是宋茗和韩珧的CP粉。   他们是这么说的:“早已成名、从不炒作绯闻、不近女色的前辈,终于等到了干净剔透,歌声动人的优秀后辈,当后辈开口唱歌的那一瞬,就打动了前辈。”还有什么“世人都说我像你,这就是最好的告白不是吗?”   不过同时也有一撮诡异的CP粉撕:“宋天王和我鱼才是真爱啊!”“每次我鱼在蒙面歌手唱完,宋天王都是一脸欣赏痴迷……”   还有人弱弱地问:“你们觉不觉得,韩珧和水里八条腿的鱼是一个人?”当然这条评论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因为根本没人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在他们看来,韩珧是很出色,但也只是个出色新人,可水里八条腿的鱼明显技巧娴熟、音色多变幻,这分明是个老手!韩珧怎么可能是他?开玩笑!   杭清是没看见这些,但这些都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比如蒋墨阳。   再比如出现在节目现场,眉头紧锁,面色阴沉的正牌攻——程洲。   程洲是大院儿出身,有红色背景,气势当然也不是平凡人可以比的。他和蒋墨阳坐在观众席里都格外的显眼。   杭清之所以会认出这人是正牌攻,一是因为这人长得太英俊,二是气势逼人,三是宋茗有意无意地朝那边多看了几眼。杭清一下子就能肯定对方就是程洲了。   杭清上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对方充满敌意的目光。杭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理会。   正牌攻是个疑心非常重,并且吃醋极为厉害的人设,他看主角受身边的所有人都像是对主角受有意思的,所以会对自己充满敌意也不奇怪。   今天杭清选的歌是神曲“忐忑”。很多人都认为这首神曲难听至极,甚至不知所云。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不少直播观众就忍不住皱眉。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选这样的一首歌,这首歌并没有什么可唱的地方,与悦耳动听可完全沾不上边。   不过杭清知道要唱好这首歌,非常考校技巧和气息,而能不能好听,还要看音色和气势。   杭清的音色能变幻得更贴合这首歌,而气势更不必说。   当他开口的时候,气势立刻就被带了出来,他的气息沉稳,肆意玩弄着唱功的技巧。   而当过度到戏曲部分的时候,气势铿锵,现场的观众已经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现场的顶峰几乎快被观众沸腾的情绪掀翻。   相信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会生出一个念头,觉得这人已经具有开现场演唱会的能力了。   蒋墨阳再度紧紧攥了攥拳头。   受四周观众的影响,蒋墨阳觉得心绪也跟着翻腾了起来,甚至有种燥热的感觉缓缓从体内升起。   杭清突然听见脑子里响起一声清晰的:“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终于等到了!   ……   宋茗坐在嘉宾席,连眼睛都不敢闭。   他看着青年炫目的模样,全然挪不开眼,心底的惊叹和欣赏也一波胜过一波。 第26章 第二个反派(7)   轮到猜歌手的环节,宋茗知道自己开口的时间终于到了。   他动了动唇,吐出了杭清的名字:“听了这么多场,我终于可以确定你的名字了。你是韩珧。”话音落下,场下观众顿时一片哗然,因为大部分人都没将他往韩珧的方向想。同一时刻,网上已经刷起了热门话题,大部分人都不肯相信面具底下的人是韩珧。水里八条腿的鱼台风极强,唱功又厉害,肯定是个歌坛前辈才对!不可否认韩珧是不错,新唱片也很令人惊艳,但两者还是有差距的吧……   很快,现场观众投票,嘉宾商量得出最后的结果。   宋茗一口咬定是韩珧,其他嘉宾很快也统一了意见,场下观众自然也就随大流选了韩珧。   除了韩珧外,还有另外一个前辈级的候选名字,两个名字挨在一起,韩珧的票数直线上升,比那位前辈要多出一半的票数。   转眼就到了揭面的环节。   今天杭清脸上的妆容被擦去了大半,看上去干净了不少。   面前的大门打开,杭清缓步走回到了舞台上。现场顿时爆发出了阵阵尖叫,同时,杭清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聚光灯下,他精致的面孔一点点落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紧跟着更为激烈的尖叫声响起了。   那张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明媚极了,耀眼极了……所有观众盯着那张好看的脸,都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   同一时刻,网上也掀起了激烈的风潮。   竟然真的是韩珧!他就是引得这么多人追捧的水里八条腿的鱼!   又有不少的CP粉跟着沸腾了,原来我们粉的就是同一对啊!想一想,就只有宋茗认出了韩珧……多么引人遐想啊!   ……   正如杭清猜测的那样,这时候揭露出来,会引起更为强烈的反应。   杭清嘴角微微弯了弯,连带着眼角都跟着弯了弯,脸上余下的妆容登时衬得他的笑容妖异妩媚了起来,大家看着这一幕,都有一瞬间的心神荡漾,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等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青年还是那副干净剔透的模样,站在那里还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还真像宋天王啊,有些人暗暗感叹道,不过青年的五官也实在太出色了,连宋天王都无法与之比肩。   杭清下台以后,其他再揭面的歌手就远不如他揭面的时候声势浩大了。这样的对比当然会拉来不少的仇恨,但杭清全然不在意,出色之人才会招人妒忌,他该高兴才对。   节目很快到了尾声。   杭清在后台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嘉宾们散场往后台来。有的要在后台换衣服卸妆,这是最好的时机。杭清出声叫住了宋茗:“宋先生。”   宋茗冲他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吃个饭。”   宋茗点了下头:“好。”   就在这时候,杭清感觉到身上一冷。   宋茗那头也略有些不自在。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了狭小的过道里。这二人正是蒋墨阳和程洲。杭清心底打了个激灵,这两人不会是以为自己对宋茗有所企图吧?杭清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吃醋了,主角受的魅力果然难以抵挡。   不过……他们就算把眼睛瞪得再大又怎么样呢?   杭清定定地看着宋茗。   宋茗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他就作出了决断:“现在就走吧,你想吃什么?”   杭清早就看好了饭馆,因为格外珍惜嗓子,所以他得小心物色。宋茗听过后,笑了笑,道:“我也常在那里吃东西。”宋茗越说便越觉得与杭清投机,两人很快便一同往外走去。   蒋墨阳和程洲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底瞧出了隐藏的危险之色。   蒋墨阳打了个电话给陈梅:“把韩珧叫走,说我给他开庆功宴。”   程洲也打电话给了宋茗的助理:“把宋茗留住,别让他走,今晚我要和他吃饭。”   打完电话,两个男人迈开大步子,齐齐朝前追了上去。   陈梅和宋茗助理都没能拦住两人。   等到了店里,宋茗突然掏出钱递给了杭清:“这是上次的钱。”   上次?什么上次?   蒋墨阳和程洲同时竖起了耳朵,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匪浅,尤其再一联想到网上的那些东西,蒋墨阳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而程洲则是妒火中烧,恨不得将杭清拖过去活烤了。   杭清很快吃完了这顿饭。   宋茗愣了愣,问:“这么快就吃饱了?”   “嗯。”杭清站起身来。   宋茗跟着站起了身,却见杭清大步走到了蒋墨阳的身前。   杭清抽走了蒋墨阳作伪装的菜单,微微躬身,问:“蒋先生能再给我一张名片吗?”   蒋墨阳心底有一瞬间的波动,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问:“之前的呢?”   杭清当然不好说让洗衣机给搅坏了,就淡淡道:“珍藏起来了。”   蒋墨阳嘴角弯了弯,阴沉的脸色登时被笑容所替代,他拿了张新名片交到了杭清的手里,这才起身道:“走吧,一起出去。改天我给你办庆功宴。”   杭清摆了摆手:“等新唱片销量破纪录的时候,再举办吧。”   “口气不小。”蒋墨阳又说了上次那句话,只不过这次他的口吻是带着笑意的。   杭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到那一天就知道了……”说完杭清马上拦了一辆车,上车,回家。反正有正牌攻在那里,反派也干不了什么事儿。而他,还得玩欲擒故纵这一招呢,撩完反派就快点跑……   蒋墨阳看着杭清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一时间有些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头杭清还在思考,怎么攻略反派。   大概等到蒋墨阳肯为他一脚把林昌从兴阳娱乐踹出去的时候,就距离成功不远了吧。蒋墨阳是个很分得清公私的人,他就得要蒋墨阳为了他变得不分公私……   想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呢。   杭清闭上眼,问系统:“我最近是不是变得gay里gay气了?”   系统没搭理他。   杭清也不在乎。   杭清舒服睡了一觉,醒来陈梅告诉他又顺利签了两个代言合同。杭清心情很不错,点开微博看了一眼,粉丝疯涨无数,追捧夸奖他的很多,不过也不乏一些臭骂他作假的,毕竟还有很多人难以接受韩珧就是水里八条腿的鱼。   杭清关掉了手机,突然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会是谁?   韩珧的父母不可能上门来,而韩珧在国内又没有朋友,陈梅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杭清走过去打开了门。外头站了个一身煞气的男人。   杭清惊讶地挑眉。   居然是程洲!   程洲红着眼,如同发怒的公豹。   “你出来。”程洲低声说。   我又不傻。杭清心说,一边掏出手机给蒋墨阳打了电话。虽然他现在和蒋墨阳还没有交情,但是让蒋墨阳来和程洲干一架,蒋墨阳肯定是分外乐意的……何况,敢和程洲打起来的,也只有他了。   幸好昨天要了新的名片啊。   程洲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手,程洲背后的保镖突然上前来,一把抓住杭清的胳膊,然后抢过手机扔了出去。   “给宋茗打电话?”程洲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人叫你一声小天王,就真以为自己可以攀上宋茗了?”   杭清向来不肯示弱,随即也冷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程洲眼底怒色更浓,伸手就要去抓杭清。   “程洲!你干什么?”宋茗也许是一路跟着程洲来的,电梯门一开,他就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程洲的胳膊上,同时挡在了杭清的面前:“我们两个人吵架,你为什么牵连到别人?”   程洲怒极:“那你为什么要维护他?你看上他了?”   杭清一脸麻木。   系统啊,为什么我去一个世界,就能把主角感情破坏个彻底呢?   “……”   就在双方僵持,杭清以小妖精姿态躲在主角受背后的时候……   反派加入到了战局。   蒋墨阳沉着脸大步走来:“程少这是在闹什么?”   对于蒋墨阳为什么能及时出现,杭清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蒋墨阳这样的人,要根据他的手机定位他的地点再容易不过了。而且……为了勾引反派,他可是刻意换了个住的地方。   唔,反派就住隔壁小区。   蒋墨阳扫了一眼程洲,又扫了一眼宋茗,眼底顿时浮现了冷色。   紧接着他一把将杭清拉到了背后,宋茗皱眉:“蒋先生?”   杭清默默无言问系统:“他们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弱受了?”   “……是的。”   “商量一下,下个世界换个武力值高点的身体好吗?”   系统很好说话:“好。”   杭清放下心了。   但是等他抬起头来,程洲就和蒋墨阳打起来了。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宋茗,主角受魅力真大啊!   宋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忙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轻拍了拍:“别怕,这人就是发会儿疯,一会儿就好了……别怕,不会伤到你的……”   蒋墨阳转头正巧瞥见这一幕,顿时下手更狠了。程洲瞥见这一幕,也顿时怒从心起,更想将蒋墨阳揍个扁! 第27章 第二个反派(8)   正牌攻程洲是什么出身呢?   红色背景,虽然爹不疼娘不爱, 但自己能力极强, 手底下有个湖海工作室,宋茗就是打算跳槽到湖海去帮他。原剧情里, 没几年工作室就大红大紫, 而以这笔资金为基础,程洲杀回了家族, 重新夺得了家族长辈的认可。更夸张的是,程洲手里的钱权已经足以操控国外一些小国。   反派攻又是什么出身呢?   如果说程洲是天生高贵,蒋墨阳就是天生泥堆里出来的。因为拥有黑色背景, 蒋墨阳手底下可是半点不干净, 也正是因为如此, 兴阳娱乐才能在初期就迅速成为业内龙头。而蒋墨阳混迹的环境三教九流都有之, 再加上整日与血腥、军火为伍, 蒋墨阳的脾气也更为暴躁, 真杀伐决断也。   两人都算得上是天之骄子,都是厉害人物。   但此时,这两个在原作者笔下大受读者追捧的人物, 正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两个护士战战兢兢地围绕着他们上药,威风全无。   杭清也很纳闷。这些男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肉搏?   宋茗只当他还在害怕,又伸手拍了拍杭清的肩:“没事了,别担心了。”宋茗和杭清的个子相当,做这个姿势倒是顺手得很。   杭清颇为遗憾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材, 韩珧的身材可远远无法与上个世界相比,而且上个世界他的身高足足一米八有余,因此才腿长手长,游泳的时候自带天生优势。   见杭清不说话,宋茗心底的内疚感登时更深,看向程洲的目光也就有些不善了。   程洲察觉到这道目光,仰头看了过来,还咧嘴冲宋茗笑了笑,显然是想讨好宋茗,不过等看清宋茗的手正搭在杭清肩上的时候,程洲的脸色就变了。   蒋墨阳注意到这一幕,也登时浑身肌肉紧绷,急诊室里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杭清觉得照这么下去,说不准还得打起来。他主动走到了蒋墨阳的面前去,低声道:“谢谢蒋先生了。”   蒋墨阳紧绷的肌肉登时放松了下来,他头也不抬,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要怎么谢我?”   “请蒋先生吃饭,蒋先生愿意赏脸吗?”杭清也有些忐忑反派会不会答应。不过像反派这么聪明的人,眼看着正牌攻在这里,应该不会非要往宋茗面前凑吧?   蒋墨阳握了握拳头,这才抬起头来,勾唇一笑:“好啊。”   宋茗看了一眼蒋墨阳,登时皱了皱眉。   他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手掌,那里一下子变得空了起来。   这厢杭清问护士:“好了吗?”   护士小声说:“还没……”话还没说完,护士的脸就先红了。   蒋墨阳极为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一手推开了护士:“不用了,就这样吧。”   杭清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他没有劝蒋墨阳接着包扎,蒋墨阳这样的人物,家里肯定有家庭医生,与其让他留在这里不耐烦,还不如快些将反派带走。   杭清将蒋墨阳带到了上次请宋茗吃饭的地方。   没办法,他太忙,也不能多物色几间适合他的餐厅,因而也只能都往这家餐厅凑了。   进了餐厅落座,杭清刚将菜单捏到手里,就敏锐地发觉到反派的脸色不太好看。   蒋墨阳阴着脸沉声道:“怎么又是这里?”   杭清低声道:“这里很方便啊。”反派这个样子是又想起宋茗了吧……也是,如果换他,发现自己一眼看中的人,身边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他也一定会恼怒的。   哦呸!这是什么破比喻,他又不是真基佬。   蒋墨阳坐在这头,定定地看着杭清,心底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这韩珧哪里有半点像是想要勾引他的意思?韩珧倒更像是看上了宋茗。这一点认知让蒋墨阳的心绪变得更加烦乱了。   杭清很快点好了菜,等报完菜名,杭清才突地想起——完蛋,忘记问蒋墨阳爱吃什么了。   杭清眨了眨眼,盯住了蒋墨阳:“蒋先生爱吃什么?”   蒋墨阳什么吃的没见过?这会儿吃什么根本不重要,他摇头道:“就这样吧。”   杭清暗暗皱眉,这是为了主角受都茶不思饭不想了啊。可不能放纵反派这样下去……于是杭清微微一笑,面上冷淡的神色登时褪了个干净。   蒋墨阳正对上他这个微笑,只觉得眼睛仿佛都要盛不下这一抹微笑的绚烂了。   蒋墨阳不自觉地呆了呆。再一次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   韩珧越来越好看了……   杭清收了笑容,道:“我最爱吃这里的三鲜豆腐,蚝油蘑菇,松仁玉米和滑蛋虾仁……蒋先生也尝一尝吧。”   蒋墨阳不自觉地记住了几个菜名,点头道:“好。”   为了不让蒋墨阳再去想宋茗,杭清主动抛出了话题,他说起了以前CK当他经纪人的时候的事。   当听到CK把杭清往副总林昌身边送的时候,蒋墨阳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叫人听不出语气来:“……这个林昌,越来越不像话了。”   杭清见告黑状告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又扭转到了下一个话题上。而蒋墨阳也的确很想知道杭清以前的事。一个有意攀谈,一个有心了解,话题自然进行得分外愉悦。好的聊天氛围,会让人暂时忘却外物,等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两人的时候,杭清才顾得上惊讶,蒋墨阳竟然这么有耐心听他说话。   “你以前在国外念书?”蒋墨阳突然问。   杭清点了点头,报了他毕业学府的名字,说的是英文。蒋墨阳的学识远不如正牌攻,这会儿听了名字都还觉得抓瞎。   “我父母都在国内,所以一毕业我就立刻先回来了。”杭清淡淡道。   蒋墨阳将杭清眼眸低垂的模样收入了眼底,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极为轻巧地挠了挠似的……   “吃饭吧。”杭清淡淡一笑,道。   蒋墨阳将他那抹笑容印入了脑海中,然后也不再说话,只低头去吃。只是下筷子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将筷子伸向了刚才青年提到的那几个菜色。   味道都很不错……   不过蒋墨阳并不嗜好清淡的菜色,不过想一想,面前的这桌菜,倒是别样的体验了。   人也是。   蒋墨阳再度勾唇笑了笑。   等吃完饭后,蒋墨阳就亲自将杭清送了回去。   杭清顺路买了个新手机。   程洲的保镖虽然没将他手机摔坏,但总归是屏幕裂了,杭清可不想委屈自己接着用那个手机。等SIM卡刚换上去,电话就来了。杭清低头一看,居然是宋茗打来的。   杭清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蒋墨阳,他发觉到蒋墨阳似乎微微绷紧了身体。   看来还是很挂心主角受啊……   杭清接通了电话。   “喂。”   “韩珧,你没事吧?”宋茗的声音很快从里面传了出来,还带着微微焦急的味道。能让宋茗表露出这样的情绪,已经算是极为不容易了。杭清当然也知道,宋茗是真的为自己担忧。   “我没事,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吗?”杭清道。   那头的宋茗似乎哽了一下。   电话那头突然静寂了下来。   杭清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杭清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宋茗突然又开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你和蒋先生待在一起,还好吗?”   “怎么?”和蒋墨阳一起怎么?   “蒋墨阳这个人,风评很不好,没有谁愿意和他打交道,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杭清知道,主角受除了正牌攻以外,都很难喜欢上其他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宋茗对蒋墨阳的印象竟然会这样差劲。不过想一想当初宋茗助理在蒋墨阳面前如同小鸡一样,还有CK见了蒋墨阳就腿软不已……这些似乎都表明着蒋墨阳恶名在外,正如宋茗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人愿意和蒋墨阳打交道。   多好啊!   杭清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反派越不受人喜欢越好!   太多人喜欢,爱就变得廉价了,不被珍惜了,可如果只有他去喜欢蒋墨阳,那不是更容易打动蒋墨阳的心吗?   真是感谢宋茗为他提供了新思路!   因为心情不错,杭清的声音也就带上了三分喜色:“谢谢你啦,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改天我请你。”宋茗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点笑意。   而这头的蒋墨阳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了杭清的手机,冷声道:“安静些。”   杭清抿了抿唇,从蒋墨阳的掌心里将手机夺了回来,不过他倒是没有再打。蒋墨阳这是吃醋了吧?杭清皱了皱眉,还得快些在反派的心底拥有更高的地位才是啊!   这厢蒋墨阳把握着方向盘,心底的滋味儿更是复杂了。   在餐厅里的时候,乍然见到青年展露笑容,他还有种说不出的隐秘的欢喜。毕竟青年很少以笑示人。但紧跟着他就被打脸了。青年居然对着宋茗也笑意盈盈,似乎心情还更好了……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蒋墨阳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焦灼感。   “到了。”杭清低声道。   蒋墨阳停下车朝外一看。   是到了,到青年的家了。   蒋墨阳突然有些埋怨车子跑得太快,而路程太短。   杭清握着手机走了下去:“今天谢谢蒋先生了。”   蒋墨阳看着杭清走出去的身影,心不自觉地紧了紧。青年不高兴了?因为自己刚才夺走了他的手机?蒋墨阳的唇不自觉地动了动:“韩珧。”   杭清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蒋墨阳。反派不会是要问他,刚才宋茗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吧?   “刚才……”   杭清微微皱眉。   蒋墨阳见状,顿时觉得心更紧了:“我不太喜欢别人在我的旁边,和别人打电话。”蒋墨阳生硬地道歉。   杭清点点头:“我知道了。”反派这习惯,还真是能把人给逼疯!谁都难免会接到电话啊,难道说只要见他的人,都得将手机静音吗?这是见国家元首吧。   杭清腹诽完,利落地转身进了小区。   蒋墨阳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看着杭清的背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而就在这时候,杭清听见了提示音。   “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没有上个世界来得快啊。不过一次增加十点也很不错了。杭清微微一笑,回到屋子里以后,愉悦地洗了澡。顺便还和陈梅敲定了上新节目的事。   ·   刚刚炒作大红起来的新人,和舞台上台风极强、技巧娴熟的歌手是同一个人。接受了这个设定的人,就疯狂沦为了杭清的粉丝,而不接受这个设定的人,则开始指责节目组作假,台上的人和台下的韩珧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这种说法刚冒出来的时候,杭清和陈梅都没在意。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个说法愈演愈烈,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杭清的新粉丝和大嚷着有黑幕的人在网上掐了个昏天暗地。   陈梅也想要将杭清的人设塑造得更清高孤傲一点,更不食人间烟火一点。这样的人设,当然是不适合掺和进各种绯闻、丑闻里去的。被黑红的明星固然不少,但陈梅却不希望杭清也走上这条路。所以这时候就不能再放纵这些人抹黑下去了。   陈梅开始活动了起来,但奇怪的是,无往而不利的公关部,这时候却吃了点儿亏。   话题压不下去。   陈梅开始焦躁了起来。   杭清自己倒是并不是太在意。他隐约已经猜出了幕后黑手。   除了程洲,还有谁会对他下手呢?和他有过节的CK可没这个本事。而林昌也不敢对他下手。要知道蒋墨阳翻脸无情,如果知道林昌敢对自家旗下的艺人动手,坏自己的摇钱树,那林昌还有活路吗?   不过程洲就算这么做了又如何?他依旧有办法。   杭清往嘴里灌了杯水,站起身道:“陈姐,我去练会儿声。”   陈梅神色复杂地道:“去吧。”这个孩子可实在太给她省心了,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比这孩子更自律的人,从不吸烟喝酒,更不吃任何损害嗓子的东西。明明自己的唱歌技巧已经足够出色,但他却每天雷打不动地练声,对基础功都半点不懈怠。除了偶尔目中无人一些,其它都实在太完美了。何况,韩珧的目中无人并不算什么,正是这样的目中无人,才更衬得他心如赤子,满眼只有音乐,再别无其他,这对于塑造高端人设来说,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杭清也感觉到了背后陈梅投来的欣赏目光。   杭清也忍不住暗暗感叹,固然其中有他坚持的部分,但这些最早都是韩珧的习惯,他数年如一日,从来不荒废珍爱的音乐,所以韩珧才能如此出色,唯一不足就是他的性格了……杭清在心底道了声可惜,但同时更坚定了,要扮演好韩珧这个人设,虽然韩珧已经没有了,但他可以让韩珧这个名字在乐坛上留下重重一笔,而不是像原剧情那样,留下那样声名狼藉的一笔,而且这一笔还淡得很快就被大众所遗忘了。   杭清练完声出来,凑巧路过钢琴室。钢琴盖是打开的,谱子也是翻开的,但是那里却没了人。   杭清走过去,原本是想将钢琴关上,但是他的手指却流连地摸了摸琴键。   大概是一种技痒的感觉。   杭清忍不住坐了下来,抬手就开始弹琴。   贝多芬的交响曲,萧邦的圆舞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致爱丽丝……信手拈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钢琴键上跳跃,青年微微闭上眼,露出了迷醉的神色,所有的音符似乎都在他的手底下活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陈梅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   杭清睁开眼,一边起身一边淡淡道:“我还会小提琴。”还有二胡。杭清也想不明白,韩珧怎么还会学二胡。三者放在一起可实在不搭调。不过这也正说明,韩珧学习乐器,并不看这个乐器是否高端,他是真的喜欢音乐。   陈梅神色复杂地道:“你的确足够出色,宋茗在你这个年纪恐怕都很难和你比……”   杭清转过身,站直了身体。   蒋墨阳站在陈梅的身边,正定定地看着他,或者说,蒋墨阳正看着他垂下放在腿边的手指。   他的手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杭清觉得自己被盯住的地方都快烧起来了。   这只能怪蒋墨阳盯得太久了。   “蒋先生?”杭清出声叫道。   蒋墨阳这才慢慢收起了目光,看向杭清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哦,蒋墨阳说的是网上抹黑攻击他作假的事吧。杭清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什么大事?蒋墨阳心底升腾起了怒火。宋茗都站出来公开为你说话了!你能找宋茗,却不能来找我?蒋墨阳越发觉得当初青年口中所说的勾引自己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越是认识到这一点,就越是让蒋墨阳心有不快。   杭清瞥了一眼蒋墨阳阴沉的面孔。反派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啊,但这应该不关他的事吧?   杭清转头问陈梅:“陈姐,通告是几点?”   “还有两个小时开始。”   这是一档谈话节目,在国内正当红。杭清作为刚刚火起来的歌手,当然也要去蹭一把。虽然他今天的戏份不多,但这个节目是一定要参加的。他还打算借着这档节目,将这段时期闹得风风火火的作假事件压下去呢。   陈梅看了一眼蒋墨阳,尴尬地道:“我们该出发了,过去有一段路,等到了之后还要化妆。”   杭清点了点头:“走吧。”   陈梅却不敢动,她用目光觑了觑蒋墨阳的神色。   杭清忍不住暗暗感叹,反派在兴阳娱乐的威信着实可怕啊!   “去吧。”蒋墨阳松了口。   陈梅面上一喜,这才敢带着杭清出去。兴阳的王牌经纪人又怎么样?手中握有一点儿股份又怎么样?这些放在蒋墨阳的面前都不够看的。陈梅谁都敢得罪,唯独在蒋墨阳的面前,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蒋墨阳目送着杭清和陈梅走了出去,等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的时候,蒋墨阳才转回了身子。   他拔腿走到了钢琴的旁边,然后忍不住伸手缓缓抚过了钢琴的键面。刚才青年那双十指修长的手,就是这样灵活地在上面弹奏着……蒋墨阳闭了闭眼,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凸了出来。   不知道……那双手抚过下身的时候会是什么滋味儿。   就在这时候,有个女孩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蒋、蒋先生?”   蒋墨阳的遐思被打断,他极为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   那女孩儿满眼慌乱地看着他:“蒋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蒋墨阳厌恶地看了一眼女孩儿,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守在外面的秘书忙跟了上去。   秘书抬了抬头,看了一眼蒋墨阳的背影。蒋先生今天走路的姿势怎么也怪怪的?刚才又撞到腿了吗?自己要不要去求个符来送给蒋先生?哦,还是算了吧,他站在蒋先生面前都觉得哆嗦,更别说还送符出去了。   ……   “让我们一起欢迎今天来到现场的神秘嘉宾——水里八条腿的鱼。嗯没错,也就是韩珧!”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落下,场下观众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几乎要掀翻整个顶棚。   杭清倒是淡定多了,他穿着白色衬衫,打扮得就像是所有女孩子心中的钢琴王子一样。   他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主持人在看见他的那一瞬,眼底都闪过了惊艳之色。   “终于见到韩珧本人了,真的太太太好看了!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具体形容了!”主持人一边说着,一边请韩珧落了座。   想到今天台本里写好的针对韩珧的问题,主持人这会儿都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了。   她觉得每个见到韩珧真人的,恐怕都会舍不得去为难韩珧。主持人暗暗叹了口气,但为了收视率,为了节目爆点,该问的还是得问啊。主持人扬起笑脸,先准备问一些基础性的问题。   “终于等到这个采访你的机会,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出色优秀的歌手,哦不,外面叫你天才,你这样的天才歌手,是什么样的学校才能培育出来的呢?”   “Eastman。”杭清缓缓吐出了这个英文单词。   主持人却愣了一下,没能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学院。   因为今天本身是要针对杭清问一些具有爆点的问题,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前对过台本,主持人也根本不知道杭清毕业于哪里。毕竟杭清虽然已经走红了,但是网上却实在少见他的资料,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台也不会特地邀请对方过来,拿挖掘杭清的资料作为爆点。   主持人很快收敛起了自己的惊讶,仿佛不着痕迹地笑着道:“这个学院名字真奇特,以前没怎么听过呢。”其实就是在侧面向大家说明,杭清毕业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但这年头留学的越来越多,不少都毕业于国外的一些野鸡大学。显然在整个节目组的眼里,都觉得杭清应该也是毕业于一所野鸡大学。   杭清神色淡淡,并没有作解释。   因为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Eastman。   全名,罗切斯特大学伊斯曼音乐学院。杭清报的只是个简称。外行人当然听不出来这是哪里,但是对于内行人来说,这个名字可实在太过响亮了!去年全世界音乐学院进行排名的时候,就是伊斯曼夺得了榜首。   见杭清什么反应都没有,主持人还觉得有些失望,一面又忍不住感叹,青年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迷人了!   “嗯,我听说你自己会作词作曲是吗?”   杭清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也有很擅长的乐器了?”   “有。”杭清顿了顿,故意道:“我会二胡。”   主持人再一次傻了眼。   二胡?!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看着这一幕直播的人,脑子里都不自觉地闪过了老瞎子抱着二胡,坐在寒风中拉着哀乐求打赏点钱的画面。   主持人这会儿甚至都觉得杭清疯了。   所有费尽心思包装自己人设的明星,都会知道先表明自己在国外学历很高,其次表示自己会弹奏一些高大上的乐器,比如钢琴、小提琴等等,再不济你说个古琴也行啊,仙风道骨的味道立刻就能营造出来,而且多符合眼前青年的人设啊!可他居然脱口说了二胡!   疯了,疯了!   杭清反问主持人:“二胡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   只是还不等主持人开口,杭清就接着往下道:“二胡是我们中华的传统乐器,我一直很喜欢它。为了拜师学艺,我在一个民间老艺人那里求了很久,才让他收了我为徒弟。”   主持人哑然,顿时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当对方开口说二胡是我们的传统乐器时,主持人就骤然惊觉,这个听上去何其可笑,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陡然被拔高到了另一个高度。   那是我们的传承啊。   主持人恍惚地想。   看着这个直播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想。   “你要听我拉给你听听吗?”杭清问,说着,他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但就是这个笑容,就如同风中旅人顶着风寒等了几天几夜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昙花一现一般……所有人盯着杭清的这个笑容,都有一瞬间的沉醉。这其中包括了站在角落里盯着杭清的蒋墨阳,也包括此时站在帷幕后的宋茗。   主持人小心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杭清说着冲台下的陈梅招了招手:“我让经纪人给我拿过来。”   陈梅点了下头,随即神色复杂地起身去取二胡了。出发的时候,韩珧问她要二胡,她当时还觉得惊诧,以为韩珧要胡闹,谁知道竟然是用到了这里……   二胡很快放到了杭清的跟前,杭清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跟前的乐器,扶好琴身,他一手握住了琴弓。   杭清目光微微垂下,淡淡道:“二胡始于唐朝,那时还称奚琴,到宋时,还称嵇琴。”杭清顿了顿,突然抬起脸来,道:“这样听起来好听多了是吗?”   台下观众跟着笑了起来。   很多人都认为二胡不如古琴高雅,更不比钢琴、小提琴的高端。   其实不过是二胡的名字听上去不比它们透着股风雅高贵的味道而已。   “我跟着那位老艺人学的第一首就是二泉映月。”说着杭清就拉动了琴弓,紧跟着音乐通过麦克风流入到了大家的耳中。这不是作假,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他在拉奏。   二泉映月前奏颇为悲凉,这个前奏常常作为一些节目、电视剧的BGM,大家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笑。   而杭清却突然停止了拉奏,“今天不拉这个。”说着,他手下又一动,出来的却是一段大家少有听闻过的前奏,杭清低声道:“这是赛马。”琴弓飞快地动作起来,节奏跟着也快了起来。观众们的情绪都跟着飞扬了起来,甚至有的不自觉地跟着抖起了腿。杭清却再次顿了顿,重新拉奏起来的时候,则是大家又耳熟能详的一段——梁祝的前奏。由快节奏过渡到缠绵的慢节奏。现场观众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主持人暗暗心惊,这才反应过来,青年是在让大家去体验二胡不同的味道,而看现场观众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此刻有多么沉醉其中了……   杭清是卡着时间拉奏的。他在这档节目里的戏份不多,所以他卡着在两分钟内结束了这段演奏。等他开始收二胡的时候,大家都还没从中将情绪抽离出来。   工作人员将二胡取了下去,下面的人这才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同时他们心底还颇为有些不舍。如果能再多听一会儿就好了……   主持人喘了口气,再度企图将主场拉回来:“你拉得很棒!没想到你会的竟然是这门乐器……”   杭清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除了二胡,钢琴、小提琴也会一些。”   主持人乍然听见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主持人忙补救地笑了笑,生怕杭清再问一句你要听听吗,虽然她也很想听,但还得按照台本来,前面都崩得太厉害了,后面还得竭力稳住啊!主持人道:“你真厉害!”   这时候网上都已经快刷疯了,满屏都是韩珧的名字。   “我的妈啊啊啊这就是我喜欢的男神啊!我的妈居然会拉二胡!”“听见他说会的乐器是二胡的时候,本来很想笑,但是看见主持人那么不屑的表情,突然就感觉到了心酸,他说得对啊,这是我们的传统乐器啊!”“嘤嘤嘤男神不仅歌唱得好,人长得美,二胡也拉得666,请收下我的膝盖!”   “啊啊啊原来钢琴和小提琴也会!男神一脸漫不经心地说出来的时候,太迷人了!”“突然感觉到废材的我不配做男神的粉丝了Q-Q”“男神一脸正经的老艺术家风……明明还这么年轻啊!”……   而很快,又有了新料在知名八卦论坛爆出来。   “韩珧毕业的学府是伊斯曼啊啊啊!全球第一音乐学府啊啊啊!我的妈!主持人太没文化了!居然还想嘲讽韩珧就读的学校是不知名大学!结果人家是全球第一啊,是她自己太没孤陋寡闻啊!”   “韩珧这么6,他真的会在蒙面歌手作假吗?有没有觉得前段时间黑他作假的,都有点过分带节奏?”   “怀疑黑子水军……”   “LS+1!”   “+2!”   ……   主持人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孤陋寡闻的标签,她还在问:“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吗?有没有人请你去演戏?我们都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演戏才对啊!”   杭清摇了摇头:“演技不好,不去祸害剧组了。我能做好音乐就够了。”   主持人心底是惊讶的。这年头双栖明星不要太多!像韩珧这样极具优势的,进入影视圈不是更容易吗?但他居然一口否决了?希望以后不要被打脸才好。   主持人脸上笑容更浓,心底却是激动的,马上就要问那个问题了……   “你知道最近各大媒体、网络平台都在说你作假了吗?”   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心都被提了起来。   不少韩珧的粉丝都在微博刷“心疼”之类的字眼。   杭清点了下头:“知道。”   主持人看着他镇静的模样有些失望,难道青年就不会发怒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生气?”杭清漫不经心地反问。   主持人被抢了台词,顿时一噎,“……是。”   “没什么好生气的,公道自在人心。我为什么要作假呢?我不需要作假。何况……”杭清再度露出浅淡一笑,“如果我爸妈知道我作假了的话,一定会愤而把我逐出家门。他们眼里可容不得一个在音乐艺术上作假的儿子。”   主持人心底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却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不等主持人说话,杭清就接着道:“我年少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我回到国内,一定不能倚靠父母,我要自己慢慢爬到歌坛的顶峰。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虽然我依旧还没什么成就,但是我已经拥有了许多喜欢我音乐的粉丝,这个时候我该让我的父母为我而骄傲了。”   主持人动了动唇,低声问:“你的父母是?”   “大家也许听过。”杭清顿了顿:“我父亲是韩枝,我母亲是梁思。”   主持人登时就疯了。   岂止是也许听过啊!是都听过啊!这两个人是国家级艺术家啊!春晚常客啊!和他们打交道的都是国家级领导啊!我的妈啊……主持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今天的访谈似乎依旧爆点十足,但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台本全崩了啊!   主持人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坚强地问完了最后几个问题。   “原来,原来是出自音乐世家。这也难怪……”主持人转而问道:“今天我还想代表许多粉丝问一问,韩珧,你还是单身吗?”   前面几个问题的时候,蒋墨阳都并不如何关注,他并不是个擅长欣赏艺术并且喜欢艺术的人,青年的父母对于他来说,也都只是两个名字而已。唯独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蒋墨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甚至连呼吸都滞了滞。   然后他听见青年说:“是。”   蒋墨阳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缺氧已久终于获得了水的鱼。   同一时间,杭清听见自己的脑子里连续响了起来——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反派好感度……”   一直增加到三十五点才停下来。   虽然杭清不明白这次的反派怎么这么抠门,竟然每次只涨这么少的好感度。还有这谜一样的增长方式……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杭清的好心情,因为加上之前增长的,一共已经有足足五十五点了。这代表着任务成功一半了!   这时候主持人又问:“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杭清淡淡道:“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   主持人微微愕然,但也知道无法再追问下去,而后面还有其他嘉宾等着,主持人只能笑了笑,站起来说:“今天很感谢你作客了我们节目。能和你坐在一起聊天,实在太愉悦了!”主持人重重咬了后面半句。   “大家下次再见。”杭清得体地说了结束语,然后就退了下去。   “下面让我们欢迎……”主持人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又走回到台本上了。不过……主持人暗暗皱眉,她怎么觉得他们节目给韩珧做嫁衣裳了呢?今天这一段访谈,不仅没能为难针对到韩珧,反而……反而还让刚才的时间变成了韩珧的个人秀!太可怕了!   虽然韩珧长得实在很好看,但是……主持人也再也不想采访他了。   全程被带节奏,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主持人了。   ……   杭清回到了后台,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有个年轻男子立刻凑了上去,只不过这人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   “韩珧!”他出声叫住了杭清。   杭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事吗?”这个人似乎也是兴阳娱乐的歌手,不过签约比他早两年,似乎一直不温不火的,好像是叫什么唐肖吧。   唐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杭清的跟前,他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怎么样?刚才被打脸了吧?以为作假就能哄骗大众了吗?”   其他人看着唐肖的目光变得怪异了起来。   这人刚才没看前面发生的事吗?   唐肖察觉到了那些怪异的目光,但他并没有在意,反而更加讽刺地看着杭清:“你可千万不要发火,不然我想你的名声会变得更好听……”   宋茗也是这次的嘉宾之一,只不过他早早就结束了访谈,他一直在后台看着杭清,发现杭清回到后台以后,他就立刻找了过来。   这一过来,就正好看见这一幕。   宋茗微微皱眉。那个挡在韩珧面前的人他是知道的,这人叫唐肖,曾经费力地巴结过他。这人在兴阳混了几年都没混出个名头来,所以这是嫉妒韩珧了……   “韩珧。”宋茗出声的同时,大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去。   后台顿时骚乱了起来。   毕竟宋天王难得一见!   而且宋天王为人出头的一幕就更难以得见了!   唐肖看见宋茗出现的时候也是一愣:“宋、宋天王……”   宋茗丝毫没给他留脸,冷声道:“如果你的本事只是在后台无中生有地攻击别人,那么难怪你在兴阳这么久都没有出头了。”这话实在太踩人痛脚,唐肖的脸色几乎是顷刻就变得惨白了起来。后台的其他人顿时都幸灾乐祸地捂嘴笑了起来。   杭清没想到宋茗会替他出头,想了想,也就承了这个好意。他看出了宋茗有话要和他说,就主动示意宋茗一起往外走。   唐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   “我说错什么了吗?韩珧难道不是作假被揭露了吗?宋天王这么维护他,总不会两个人真的有一腿吧?”唐肖冷笑。   旁边的人这才出声提醒他:“韩珧可没作假,刚才节目上都澄清了……”   唐肖本能地否定道:“不可能……”   就在这时候程洲和蒋墨阳都走了进来,这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他们冷冰冰地扫视了一眼对方,然后刚好都停在了唐肖的面前。唐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正想惊喜地叫蒋先生,但是两人身上的气势却压得他腿软不已,唐肖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而两人却是同时对着他开口了:“看见宋茗了吗?”“看见韩珧了吗?”   唐肖压下心底的难堪,抬手指了指杭清和宋茗离开的方向:“他们一起的……”   对面的两个男人同时沉下了脸色,唐肖打了个哆嗦,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到了这两人。   程洲和蒋墨阳同时转身走了出去。唐肖回过身来,就见其余人朝自己投来了嘲讽的表情。唐肖咬了咬牙,不服气地转身朝另外一个房间走去。那个房间能看到刚才现场录下来的片段。   十分钟以后,唐肖再走出来,面色惨白。他扶住了墙壁,几乎站立不稳。   ·   “没想到原来你有这样的出身……你很优秀。”宋茗神色复杂地说道。其实准确地说,是越去了解韩珧这个人,就会越多地发现他身上的优秀。   对方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一处珍贵的宝藏一般……越是挖掘就越是能发觉到其中隐藏起来的瑰丽是何等惊心动魄!   其实觉察到这一点的不仅是宋茗。   杭清对主角受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因而当听见主角受的夸赞时,杭清还冲宋茗露出了笑容。   宋茗望着他的这个笑容,心中一动,登时有了点儿说不出的滋味儿。   “对了。”   “嗯?”杭清看向他。   宋茗不经意地撞进了杭清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宋茗忙别开了脸,低声问道:“你刚才在节目说到的学院是伊斯曼音乐学院吗?”   “嗯。”   宋茗淡淡地笑了:“真的是伊斯曼啊。”说完,宋茗顿了顿,道:“你不要在意那些人说你像我的话,你不像我,你已经足够优秀,可以独当一面了。”   杭清听完都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宋茗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谢谢。”   他们聊天的过程很短,多是宋茗对他的称赞和肯定,结束之后,他们就各自走开了。陈梅找到了杭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当你丢了呢。你今天这一手太漂亮了!我都没有想到……”   杭清正低头听着陈梅说话,突然,他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身上,目光过分炙热,容不得他忽视。杭清抬头看了过去,就见蒋墨阳站在不远处。   “蒋先生。”想到那些好感度,杭清就觉得蒋墨阳这一刻看起来格外的顺眼。杭清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蒋墨阳转头看向陈梅:“庆功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杭清低声道:“是给我的吗?我想不必了,我不喝酒,会坏气氛的。”   蒋墨阳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变得鼓噪了起来,他沉声问:“那就……我单独给你庆功吧?好吗?”最后两个字,蒋墨阳说得很轻,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其实蒋墨阳自己都没想过,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如果那次在店里,他没有因为青年的一句话而驻足,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好啊。”杭清应了声。   蒋墨阳心底登时掀起了巨浪,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因为过分克制情绪而显得有些冷硬。   杭清有些累了,和蒋墨阳简单打了招呼,就出门叫了车回家去休息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韩珧两个字再一次屠版了。它们霸占了热门,互联网中处处可见它们的身影。固然有因此而讨厌杭清的,但更多的却都是杭清的粉丝。   作为一个才出名不到半年的人,杭清的微博粉丝涨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对于这些杭清都没过分在意,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结果他差不多都已经预料到了。   杭清在家舒舒服服地睡了两天,中途还接了韩父韩母的两个电话。韩枝和梁思都在电话那头表达了对杭清的欣慰和思念。杭清很是享受这种温情,同时还有些感叹原剧情里韩珧的命运。   杭清这头刚挂断一个电话,他的门铃就响了。   是蒋墨阳?   毕竟前两天蒋墨阳说要给他单独庆功以后就没了消息。而知道他住处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蒋墨阳恰好是其中一个。   杭清走过去打开了门。   “宋……?”杭清及时住了嘴,他差点直呼宋茗的名字了,宋茗好歹是前辈,这样就显得有些不大礼貌了。   没错,来的人竟然是宋茗,而且他的手里,竟然还拎着食材。   宋茗低声道:“我会做饭。”   那可真是太好了!原来宋茗说的请他吃饭,就是亲自下厨。杭清非常不客气地将宋茗迎了进来,他帮着宋茗将食材放下来以后,杭清再度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饮食习惯。   宋茗挑了挑眉,惊讶道:“你很保护自己的嗓子啊。”   杭清点了点头,嘴上却是道:“只是小习惯而已,大部分歌手都会有的吧。”   宋茗摇头道:“现在唱片业不景气,市场浮躁,多少歌手狂开演唱会,疯狂出唱片,但却不知道维护自己的嗓子。因为现场就算状况不好,还可以放录音,唱片效果不好,还可以修音……他们都被惯坏了。”宋茗说着还得露出了些许厌恶的神色。   杭清再一次感受到了宋茗这个人身上的宝贵之处。这人才是真正的赤诚之心啊。   宋茗很快就做好了一桌菜出来。   杭清光是瞧着就觉得口水快出来了,他煎熬地等到宋茗一起落座,这才动了筷子。   两人都是歌手,吃饭某些习惯都很是相近,这倒也省掉了不少的麻烦。   吃饱喝足,杭清就感觉到了倦意,宋茗进厨房收拾餐具的时候,杭清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宋茗从厨房里出来,就正好看见杭清横躺在沙发上,颇有些四仰八叉的模样。宋茗走近了些,不自觉地笑了笑。青年醒着的时候已经足够好看,睡着的时候却更显得五官精致,气质干净。也不知道童话故事里有没有睡王子的典故……   宋茗伸手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给杭清盖上,手不小心地蹭过了杭清的下巴。宋茗感觉到手背仿佛被烫了一下,他迅速收回了手,看着杭清呆了呆。   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宋茗大为受惊,忙转头去看,就见蒋墨阳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宋茗浑身一僵:“蒋先生,你怎么……”   蒋墨阳一把将他推开,沉声道:“你可以走了。”   宋茗觉得蒋墨阳这会儿的眼神可怕极了,他本能地感觉到发憷,于是想也不想就转身出去了。等走出去以后,门就被扣上了。宋茗站在门外发了会儿呆,然后迟钝地想了起来……留韩珧在蒋墨阳那里,这样好吗?   但是宋茗也没别的选择,恰好这时候手机又响起了,宋茗低头看了一眼,瞥见上面程洲两个字。宋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眉梢眼角隐藏的抵触和不耐。   ……   杭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撑着沙发坐起来,被对面沙发上沉默不言的男人吓了一跳,登时就清醒了。   “蒋……蒋先生?”   蒋墨阳抬起头:“我敲你门半天没应,我担心你出事,就擅自闯进来了。”当然,是骗人的。自从上次程洲闯过来以后,蒋墨阳就在杭清的屋子外头放了摄像头,宋茗一来,他就坐不住了。他没想到宋茗会待上那么久,最后他忍无可忍,拿了私自配的钥匙上门来了。   这人在说谎!   不过杭清也懒得和他计较那么多。杭清点了点头,道了谢,然后起身去洗手间洗脸。   蒋墨阳坐在沙发上,能看见不远处浴室外的透明玻璃。   不知道青年站在里面脱去衣服,打开花洒,让水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诱人画面……蒋墨阳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遐想下去,于是忙中断了思绪。   等杭清洗完脸出来,就发现沙发上没人了。   反派就这么走了?   杭清觉得有些可惜,还没能趁机和反派多说两句话呢。杭清走到了门边,正要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上方有东西。杭清抬头扫了一眼,随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是监控摄像头。   谁装的?反派吗?好像也只有反派会做这种事了。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监视他和主角受的来往吗?那就……装作不知道好了。杭清收回目光,淡定地关上了房门。   因为这段时间曝光率实在足够充足,杭清干脆和陈梅请了假,在家里休起了假。   几天之后,杭清的门被敲开了。蒋墨阳拎着食材走了进来。   杭清微微惊诧地看着他:“这是?”   “给你庆功,我下厨。”蒋墨阳说。   娱乐圈大佬还会下厨做饭?杭清实在太惊讶了。不过随即想到蒋墨阳的出身,会做饭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有人做饭多好了,就不用烦恼午饭吃什么了。杭清照样毫不客气地报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等饭菜一一盛出来的时候,杭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色香味俱全啊!   大佬居然还有这等隐藏的手艺啊!   不过这些菜色……杭清惊讶地发现,似乎是上次他在餐厅里冲蒋墨阳提到过的那几个菜,蒋墨阳就记下来了?杭清又觉得不太可能。反派哪有那么好攻略,这个反派又不是上个那样变态。   杭清隐去了眼底的疑惑,很快吃掉了桌上的食物。   杭清的饭量不大,还剩下了不少的饭菜,蒋墨阳倒是不介意,都扫荡了个干净。   “要睡觉吗?”蒋墨阳主动问。   杭清愣了愣点了下头,心说反派可真体贴。   “别在沙发上睡了。”   杭清也觉得沙发上不太舒服,于是从善如流地将吃了睡的场地换到了卧室里去。等他拉上被子,躺得舒舒服服的时候,杭清才骤然想起来,他屋子里还有个蒋墨阳呢。   “你不用管我。”蒋墨阳进到卧室里说。   杭清点点头,也的确是困意上头了,很快就闭眼睡着了。   蒋墨阳就站在那里盯着杭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动腿缓缓走到了杭清的床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之后蒋墨阳盯住杭清的脸庞,目光就舍不得移动了。   等杭清醒来的时候,蒋墨阳又不见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日,到点蒋墨阳就会上门来做饭,而等杭清午觉睡醒,蒋墨阳就不见踪影了。这都让杭清忍不住猜测,蒋墨阳是不是有个身份叫田螺姑娘了。   几天之后,杭清就接到了陈梅新的安排,杭清收拾起东西,跟着陈梅去了外地。等坐上飞机的时候,杭清才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他还没怎么攻略蒋墨阳啊……不过自己在他的公司,以后应该还有很多机会吧。想到这里,杭清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幸而系统看见他这样的消极怠工,也并没有流泪满面或是高声控诉。   这次去外地参加的是公司组织的粉丝见面会,塑造高端人设固然重要,但还得和粉丝有所互动才能将粉丝圈得更牢固。   到达外地以后,杭清先洗了个澡,一身疲累消减了不少。等他围着浴巾出来,门铃就响了。杭清走过去打开门。   “中午好。”   杭清看着蒋墨阳站在自己面前,颇有些不可思议,恍惚间还有种自己根本没有到外地的感觉。   蒋墨阳无比自然地走了进来:“要吃点东西吗?”   杭清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保温盒,这不会是蒋墨阳亲手做的吧?都送到外地来了?杭清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这会儿他的确是饿了,所以杭清并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走到桌边坐下,蒋墨阳打开了保温盒的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尤其是菜色,那就更熟悉了。因为蒋墨阳翻来覆去就做了那次杭清提到的几个菜,不过不得不说,蒋墨阳是越做越好吃……但是再好吃也总有吃腻的时候啊。杭清看着面前的饭菜有些哭笑不得。   “谢谢。”杭清还是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取出了筷子。   蒋墨阳将杭清的神色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随后低声问道:“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也推荐给我试一试。”   杭清又报了几个菜名。心里暗自嘀咕,蒋墨阳这是打算给他换菜色了?为什么反派的好感来得这么汹涌又奇怪呢?   依旧是不变的流程,午饭-午觉-蒋墨阳离开……   “系统,我觉得反派可能有点儿毛病。”杭清很认真地道。   系统:“……哪里有病了?”   “你看他每天来给我做个饭就走,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啊!他图个什么啊?”   系统:“……”   杭清也没指望系统说些什么,就是有时候寂寞久了,就忍不住想和系统说两句话。   杭清起身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然后就出门去找陈梅了。   当天的粉丝见面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参与了当天活动的粉丝回去以后,忍不住在网上对杭清大加夸赞,表示真人比荧幕好看一万倍,而且真人虽然看上去高冷,实际上很体贴。而杭清还在见面会中趁机拉了会儿二胡,这回拉的倒是二泉映月,不过这次没人觉得想笑了,听到后头倒是听哭了不少粉丝。杭清表示这是粉丝们的VIP福利。本来这句话只是杭清随口一说,谁知道之后倒是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期待。那之后,每次杭清有粉丝见面会,现场都快挤爆了,哪怕是拿不到见面会票的粉丝,也一定会到现场外蹲守。当现场里响起欢呼声的时候,外面的粉丝也会不自觉地沸腾起来。   这都是后话了。   ……   结束了一天的见面会,杭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早知道应该让你给我一个铁人的身体了……”   系统声音都变了调:“……那你怎么X生活?”   这回轮到杭清:“……”   ·   杭清睡了一觉起来,陈梅带着他去了当地的体育馆。   “想在这里开演唱会吗?”陈梅问。   杭清没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如果是韩珧,他一定会想要的。所以杭清点了点头:“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陈梅笑了笑:“回去就好好准备吧……公司已经在为你策划了。”   杭清点头。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兴阳这样的公司,行动力实在足够强!   和陈梅敲定下演唱会的具体时间以后,杭清就决定改变一下攻略计划了,正好最近和蒋墨阳来往过多,得避免过而不及,他该躲一躲蒋墨阳了,也避免反派好感度增长太快,导致演唱会还没到,他就死翘翘了。他倒是没关系,但是韩珧在原剧情里过得那么不顺遂,为什么不让他拥有一次盛大的演唱会,填满他的遗憾呢?   他们很快飞了回去。   回去以后,杭清第一件事就是先收拾东西回韩家。   韩家住的地方可不是蒋墨阳能去的。那里实际上已经算是大院儿了,外面的保安可都不是吃素的。当然,杭清打的是为演唱会准备要闭关的名头。最近杭清风头太劲,这时候闭关正好。发了表示要闭关的微博以后,杭清就关掉了一切通讯平台,专心在韩家过起了舒心日子。   韩枝和梁思是老年得了韩珧这个儿子,因而对韩珧极其宠爱,同时也不放过细心培养。他们在韩珧的身上寄托了一切美好的愿望。而原剧情里,两人会将韩珧逐出家门,其实正是爱之深责之切。韩珧刚被赶出去,他们就心软了,但是两人年纪大了,韩珧一走,他们就先后进了医院。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早年对儿子的宠爱,会让儿子变得那样的刚烈又脆弱,竟然用死亡来回应了一切。毕竟韩家不是主角,后面根本没有再写到他们的篇幅。但是杭清也差不多能够猜到结果。   两个年迈的老人,将儿子逐出去以后,自己也犯病进了医院,还不等病愈就得来了儿子死亡的消息……就算他们扛过了这个打击,恐怕也寿命不长了。   想到这里,杭清便有些憎恶CK和林昌。   不过不急,等搞定了反派以后,这两个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韩珧回过神来,端起了面前的鸡汤往嘴边送去。   虽然家里有保姆,但梁思总会固执地为他煲鸡汤。而韩枝再忙,每天都要盯着他训练基础,看似严厉,不过其实每次结束以后,韩枝都会不吝夸赞,仿佛杭清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音乐家。   就这么才过了一天,杭清就接到了蒋墨阳的电话。   “你去了哪里?”电话那头的蒋墨阳竭力克制着焦躁。   “我在家。”   “你根本没在家!”蒋墨阳压抑不住怒火地打断了杭清,“你到底在哪里?”   “我是在我家啊……我平时住的只是一个临时住所。我现在是在我从小到大住的家。”   蒋墨阳顿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口吻忙缓和了下来:“那地址是在?”蒋墨阳打定主意是要上门去的。哪怕是见到韩珧的父母也没关系……蒋墨阳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畏惧这两个字。   杭清从善如流地报了自己的地址。反正蒋墨阳也进不来。   蒋墨阳很快挂断了电话,杭清估摸着他是动身过来了。诶,不知道今天蒋墨阳是不是也要做菜带给他?今天该换菜色了吧?一时间,杭清还真有点好奇。不过梁思很快就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今天有空吗?”梁思笑着问,“陪妈妈去见几个人?”   梁思很以韩珧为傲,只是以前韩珧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韩枝和梁思都觉得遗憾至极,他们倒是想纵着儿子让他打自己的旗号,但偏偏没机会。现在梁思欣喜不已,终于迎来了可以带儿子出门炫耀的时刻。   杭清毫不犹豫地应了。   等到任务完成,他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就只能尽全力代替韩珧去满足这对老夫妻了,至少不要让他们在知道儿子死讯的时候,是充满悔恨和遗憾的。   这头杭清坐着车和梁思出门去了。   那头蒋墨阳才刚刚抵达小区门口,开车的是蒋墨阳的秘书,秘书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这里看上去……好像不简单啊。”   蒋墨阳没说话。对于他来说,很多事都不简单,但最后都被他做成了。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很快,蒋墨阳到了门口。两个保安走了出来:“您找哪?”   蒋墨阳是目光多锐利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对面的两个人是练家子,肌肉鼓囊,看上去显然不好惹。不过这放在蒋墨阳的眼里是不够看的。只是他突然有些想要知道,青年到底是怎么样的出身了……韩枝、梁思……两个名字有些熟悉。   “我来找你们这里的住户韩珧。”蒋墨阳道。   那两人却是让也不让:“请出示出入许可证。”   蒋墨阳皱起了眉,竟然这么严格?“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和你们说。”蒋墨阳说着拿出了手机。   那两个人却油盐不进:“必须有出入许可证。”   蒋墨阳头一次遇见这样难进的地方,他当即就拧了拧眉。蒋墨阳走到一旁去,打电话给韩珧,打不通……蒋墨阳脸色更沉了。秘书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暗暗嘀咕,万万没想到蒋先生居然也会有被人挡在门外的一天啊。   电话打不通,门卫拦着不让进,蒋墨阳心底的火登时窜了起来。   他一脚踹在了门外的大树上,这一脚力道极大,大树猛烈地晃了晃。那两个保安对视一眼,走到了蒋墨阳的跟前:“您好,罚款五百。”   蒋墨阳:“………………”   ·   韩珧不知道蒋墨阳在那头遭遇了多么大的挫折,梁思带着他去见了一位老艺术家,那位老艺术家也是春晚常客,属于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那一类国宝级歌手。老艺术家见了杭清,还高声出言夸赞了杭清,看得出来是出自真情实意的。   韩珧抿了抿唇淡淡一笑。   老艺术家的夫人在一旁见了,忙笑着道:“老梁啊,你们家孩子生得也太俊了!以前我还说,要是生个女儿就嫁给你们家孩子,现在啊,就算是我生了个女儿,我也不敢厚颜往你们家嫁了。”   梁思笑得合不拢嘴,口中却是谦虚不已。   “老师。”这时候有人来了,进门来就先冲老艺术家鞠了一躬。   杭清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就立刻转头看了过去。是宋茗!   原剧情里没有提到过宋茗有这样一个厉害的老师啊,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这个蝴蝶翅膀扇动了剧情,也有可能是他当时看得太匆忙,没有注意到这个剧情。   “韩珧?”宋茗直起身子来,当先惊讶地喊出了杭清的名字。   杭清点头:“前辈。”   梁思愣了愣:“这是?”   “这是我们圈里的前辈,对我多有照顾。”   梁思就如同所有的母亲一样,听过这句话后就立刻笑意融融,对待宋茗亲切极了。宋茗颇有些受宠若惊地过去坐下。梁思就拉着他聊了起来。杭清见状,就自己到一边找吃的去了。   长得好看的人是有特权的,老艺术家的夫人就亲自下厨给杭清做了不少吃的。都是平日里注重保护嗓子、注重养生的艺术家,食物当然也很对杭清的胃口。   杭清先偷吃了不少,等回转身来的时候,梁思已经和老艺术家聊去了,而宋茗独自站在一边翻阅乐谱。   见杭清出来,宋茗放下了手中的乐谱:“真有缘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是有缘啊。”说话间,杭清打量了一下宋茗的神色:“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吗?”宋茗看上去可是有些憔悴,眼底还带着轻微的红血丝。   宋茗勉强笑了笑:“不是……”   那就是和正牌攻出问题了?   这一段可是磨砺攻受感情的时刻啊!   杭清也没再多问什么,因为按照原剧情,他们肯定是会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段时间的,之后两人的感情会变得更加紧密。但是杭清没想到,他虽然不问,但宋茗却自己提了起来。   “上次无端找你麻烦的人,他叫程洲。”宋茗顿了顿,“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应该不会觉得惊讶吧?你似乎也是,我没看走眼吧?”   杭清低头扫了扫自己。   难道韩珧壳子里换了个灵魂,看起来也依旧gay里gay气的吗?   宋茗没有等杭清回答,因为对方没有变脸色,就说明他说对了。   “他疑心太重了。”宋茗叹了口气,“所以那天才会对你那么无礼,因为他误会我和你……”宋茗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仅如此,他家里人对我们百般阻挠,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宋茗眼底竟然慢慢涌现了厌恶之色:“这段时间和他争吵太多,我觉得有些累了。”   杭清:???   你们是主角攻受啊!   怎么能说累?   杭清动了动唇,低声道:“中间有误会吧?说开就好了。”   宋茗看了一眼杭清,笑了笑:“懒得说了。是真的累了。”   杭清:“……”   他的蝴蝶翅膀是不是扇得有点过劲儿了,原本应该感情深厚的主角攻受,现在居然感情岌岌可危了!   宋茗也只是点到了几句,并没有要向杭清大量倾诉的意思。说完这个,他就将手中的谱子放到了杭清的面前,“你看这里……”   杭清没想到他转变如此之快,不过也很是配合地投入到了其中。   等到结束离开的时候,各自都心情愉悦。   而等回到小区外,门卫告诉他,今天来了个凶神恶煞的人找他,还一脚踢坏了门外的树,被索要了五百赔偿以后,杭清更觉得可乐了。   “你们该问他多要一点的。”杭清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蒋墨阳的身价哪里只值五百?   “谁来找你了?”梁思皱眉:“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坏人……反派也算是坏人。   杭清摆了摆手:“不是,是我们公司老总。”   “他来找你做什么?”   “应该是来关心我吧。”   梁思欣慰地笑了:“你们公司老板这么好,那我和你爸爸也就放心了。”   ·   兴阳娱乐总裁室里。   蒋墨阳问面前的秘书:“韩枝和梁思,是什么人?”   秘书擦了擦额上的汗,忙给他解释了起来。   蒋墨阳脸色冷了冷,沉默了下来。   秘书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蒋墨阳这会儿却是已经遗忘了那个秘书。   难怪韩珧的家不容易进去……不过出身再好又如何?他一样总能将人弄到手。   蒋墨阳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刷起了关于青年的消息。   等发现韩珧和宋茗的CP大楼已经竖得老高的时候,蒋墨阳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了起来。   宋茗不是有那个程洲吗?还和杭清搅合什么?   当看到有人以爆料的口吻说,上次访谈节目后台,有人出言嘲讽韩珧,结果宋天王站出来大力护短的时候,蒋墨阳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当时他就去迟了一步,不然护着杭清的就是他了。   越看越觉得不快,蒋墨阳重重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秘书瞥了一眼,心中嘀咕,这力道……屏幕该裂了吧。   ·   杭清潜心在家中写了两首歌,有家里两位老艺术家的斧正,水准自然噌噌往上涨。为了庆祝完成了一部分成果,杭清准备去撩一下反派。   他打开手机,就恰好收到了新闻客户端的推送。   杭清正准备习惯性地清掉消息,但他的目光却突然凝滞了。   “宋天王签约名城唱片。”   卧槽!说好的要去正牌攻的工作室,和正牌攻携手并进创传奇呢?杭清不得不又想到了那天宋茗的那个眼神。   药丸。   剧情又TM崩了! 第28章 第二个反派(9)   宋茗带给杭清的震动实在太大,一时间杭清都忘记了要撩反派。就在杭清出神, 细细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的时候, 反派主动将电话打了过来。   杭清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蒋墨阳似乎原本有什么话要说,但突然又哽住了似的。杭清听着那头的气息变化, 静静地等待着蒋墨阳先开口。   “你……有看新闻吗?”   “有。”   “那你看见宋茗的新闻了?”   杭清微微皱眉, 他还以为蒋墨阳对宋茗已经没意思了,现在对他动心了呢, 蒋墨阳又跑来问他关于宋茗的事是什么意思?杭清颇为冷淡地道:“看见了。”   蒋墨阳察觉到了杭清的冷淡,登时心底更觉焦灼难当。   “你要去祝贺宋茗吗?”蒋墨阳沉声问。   杭清心里打了个转儿。反派为什么这么问,是因为反派决定要去祝贺宋茗吗?那他当然要去了!现在攻受感情岌岌可危, 反派要是再插足进去, 岂不是很轻易就能抱得主角归?他得去盯着!瞅准时机搞破坏, 不给主角受和反派攻有半点发芽感情种子的机会。   “要去。”   “啪”反派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杭清心底有点儿不痛快。   虽然上个世界里顾行端也不讨人喜欢, 但顾行端多好对付啊, 自己就凑上来了。而蒋墨阳的心思他还真摸不透, 刚看着对他有了点儿意思吧,蒋墨阳就扭头又对宋茗表露情意了。怎么那么多变呢?还不如让他去勾引一把主角受?   当然,这个念头杭清也就只能想一想。   杭清忍不住给宋茗打了个电话。   “你签到名城了?”   “对啊。”宋茗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轻快的味道, 像是放下了一切肩上的重担和烦忧,“韩珧,谢谢你打电话来关心我。”   杭清噎了噎,本能地感觉到不好,宋茗的这个状态简直就像是彻底和正牌攻saygoodbye了一样。   还是得等见了宋茗,探一探他的口风。杭清低声道:“恭喜。”   “八号我有个私人宴, 都是过来祝贺的朋友,韩珧,你要来吗?”   杭清没想到宋茗竟然主动提出了邀请,当即点头应了:“好啊。”   宋茗似乎很忙,匆匆和他说过几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留下杭清在这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杭清这会儿当然不知道,程洲又去他之前居住的公寓门外,开始了砸门。还不等程洲破门而入,蒋墨阳就带着人去了。程洲有手段,蒋墨阳却比他更流氓。程洲和蒋墨阳比起来,一个是强龙,一个是地头蛇,还未长成的强龙程洲还得真压制不了蒋墨阳。   程洲愤怒地砸了蒋墨阳一拳。   蒋墨阳冷笑一声,却比程洲更为不快:“自己的人都看不住,这会儿来逞什么威风?”蒋墨阳也觉得甚为窝火。你他妈没看好你的人,跑来东撩一下韩珧,西撩一下韩珧,他妈的老子还没发火呢!   两个男人又幼稚地干了一架,旁边一干保镖愣是不敢拉架。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光顾了之前的医院。   蒋墨阳瞧上去一身匪气,尤其刚干过架之后,身上的匪气就更为浓重了,小护士看着他不敢下手,蒋墨阳一皱眉,那小姑娘更是吓得仿佛要哭出来。   程洲嗤笑了一声,他都快包扎结束了。   蒋墨阳黑着脸站起身来,没让小护士再碰,自己就着这么一身狼狈的模样走了出去。等上了车,司机战战兢兢地问:“蒋先生,我们回家吗?”   “……不,你回去,换李秘书来。”   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这样去做了。   李秘书是他的心腹。   韩珧到底是个明星,如今还正当红,他的那点儿心思,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然就会将韩珧毁个彻底。虽然蒋墨阳也动过这样狠辣粗暴的心思,但是最后都被强制压下去了。他很喜欢韩珧的模样,更喜欢他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模样。所以蒋墨阳还是选了让李秘书跟着自己过去。   以后往韩珧那里跑的时候还多着呢。   “去上回的那个小区。”等李秘书一来,蒋墨阳就立刻吩咐道。   李秘书愣了愣:“还、还去啊?”   “开车。”   李秘书忍不住腹诽,咱这也进不去啊……不过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将车开到了上回的地方。   蒋墨阳长相出众,一身气势更加出众,他上次来的时候就给小区保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当蒋墨阳那辆车近了以后,保安们纷纷走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住了蒋墨阳。李秘书都被盯得有些发憷了,但是转头一看蒋墨阳,蒋墨阳无比自然地走了下去,浑然没将那些人看在眼里。   蒋墨阳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来给杭清打电话。   保安们紧紧盯着他的腿,不知道是在提防着他踹树呢,还是在期待着他踹了树还再多收点罚款……   这次杭清接了蒋墨阳的电话。   毕竟反派不能老晾着,晾着晾着去主角受怀里了怎么办?   杭清迅速到了小区门口来接蒋墨阳。   杭清这张脸显然能顶门卡使用,门卫一见了他,就立刻笑盈盈地打开了门。蒋墨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一个大步跨了进去。门卫还转头斜了他一眼。蒋墨阳可许多年没受过这样的白眼了,他不知道自己落在门卫保安的眼里,瞧着就是不像是什么好人。   杭清一见了蒋墨阳的模样,就立刻呆了呆。   “你……怎么了?”跟泥地里滚过了吗?反派会干这种事?寻求童真?   蒋墨阳一个大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他低声道:“你家里有药吗?”   “有,但是……”但是你上药去医院啊,回自家也行啊,来他这儿是怎么回事?   蒋墨阳说着就伸手揽住了杭清的肩背,带动着他往前走:“找点药给我。”   “你怎么回事?”   蒋墨阳没说话。   杭清见他绷紧了脸,还当是什么大事,见蒋墨阳不说,杭清也不好再追问了。但是……反派真要去他家?杭清心底多少有点怪怪的。虽然他现在和蒋墨阳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就这样直接了当地带个男人回家……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就在杭清低头思索对劲不对劲的时候,反派已经推着他往前走了。   “不对,走错了,是这边……”杭清纠正道。   蒋墨阳脸上阴沉的表情登时转为了笑意,他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杭清的身上,他笑道:“好,我记住了。”   你记住什么了?   杭清一头雾水。   小区门外,李秘书眼睁睁地看着蒋墨阳走远,就这样一句话也没留下地抛弃了他。李秘书叹了口气,想着要尽忠职守,于是坐在车子里动也不敢动,直到交警过来给他贴了张罚条。   ·   等杭清和蒋墨阳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到了小别墅外头,杭清总觉得都花去十来分钟了。蒋墨阳低声问:“你家里有别的人吗?”   杭清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口吻像是大灰狼诱拐小红帽。   “有保姆在。”说着杭清就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开了,只是探头出来的并不是保姆,而是打扮得体的梁思,她手里拎着包,看着就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妈?”杭清觉得有点尴尬,仿佛早恋被父母抓了个正着一样。   梁思也是一愣,她看了看杭清,又看了看杭清身后的蒋墨阳:“珧珧,这是?”   “朋友。”   梁思点了点头,让开路,好让杭清扶着人进去。   “这没事吧?要不要我留家里啊?”梁思看了一眼蒋墨阳问。   “没事没事,您去忙吧。”杭清巴不得梁思快点走。   梁思也没强求,笑着点了点头就先走了。   保姆很快泡了茶送上来,顺便还拿来了医药箱。   蒋墨阳低声道:“珧珧,你看看我背上有伤吗?”   杭清:“……”   谁他妈是你珧珧?   杭清冷着脸抱起医药箱:“跟我过来。”   蒋墨阳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觉得不快,反倒还忍不住笑意更浓。蒋墨阳跟着杭清上了楼。左手第二间,就是杭清的卧室。   蒋墨阳的心跳快了快。   等进去之后,蒋墨阳就有些失望了。青年并不像其他男孩那样,总是将屋子弄得一团糟。青年的房间实在干净极了,蒋墨阳很遗憾地没能搜寻到半点私密物品的痕迹,蒋墨阳的那点儿心思就只能深深掩埋在心底了。   杭清将医药箱随手放下:“坐吧。”   屋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保姆打扫得很干净。于是蒋墨阳就这么直直坐了下来。   杭清:……   堂堂兴阳娱乐的蒋先生,居然一进他家门就坐地板。   不过……地毯坐起来确实挺舒服的,杭清也跟着坐了下来。   杭清的屋子向阳,这时候外头的日光正好投射进来,在两人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光。   蒋墨阳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真有点舒坦,刚才还充满戾气的心绪这会儿已然平息了下来。   杭清撩了一下他的西装下摆,没能撩得起来。   蒋墨阳干脆利落地脱掉了上衣。   杭清:“……”   光影交错间,杭清瞥见了蒋墨阳赤裸的上半身半点赘肉也无,腰身上覆着强劲有力的肌肉……身材很好。杭清微微凑近些,目光落到了蒋墨阳的背上。   蒋墨阳当然能察觉到杭清的目光,他甚至还能感觉到杭清凑近时,微微喷洒在他背上的气息……蒋墨阳感觉到自己下身某个部位悄悄挺立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杭清收回目光直起腰,然后将医药箱往蒋墨阳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处理吧。”   让他坐在蒋墨阳跟前给他上药,太奇怪了。   蒋墨阳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他打开了医药箱,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开始自己给自己上药。   杭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靠着沙发坐了下来。   保姆进来放了点水果点心。   蒋墨阳上完药,满手的药膏和药水,他看向了杭清:“我渴了。”   嗯?杭清看着他。   蒋墨阳抬起下巴朝水果拼盘的方向轻点了两下。   杭清立时明白了蒋墨阳的意思,这是等着他投喂呢。杭清起身去洗了手,回来用叉子叉了块梨子,走到蒋墨阳身边就直直往他嘴里捅。蒋墨阳仰了仰头,尽量配合杭清的这个动作,但就算是如此,蒋墨阳的嘴也还是被叉子捅了一下。   蒋墨阳顶了顶口腔,将血丝咽了下去,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杭清收回叉子,又端了杯茶给蒋墨阳:“喝吗?”   “喝。”   杭清着实不太会伺候人,茶杯朝蒋墨阳倾斜的时候,里面大部分茶水都跟着漏了出来,吓得杭清赶紧端正了茶杯。蒋墨阳避之不及,被微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也浇到了胸膛……幸亏不是滚烫的,蒋墨阳只能这样想。   “没事吧?”杭清忙抓起纸巾去擦,手指不经意地就擦过了蒋墨阳的胸膛。   “没事。”蒋墨阳原本想说“你亲我一口就没事了”,但是真对上杭清那双澄澈眼眸的时候,蒋墨阳又有些开不了口了。而当杭清帮他擦水渍的时候,蒋墨阳就更觉得说不出话了,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几乎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杭清一低头,就恰好能瞥见他隆起的部位。   杭清:…………   他也没做什么啊,反派就发情了?你发情,你倒是分我一点好感度啊!   杭清没好气地扔掉了手里的纸团:“洗手间在那边,你自己去吧。”   蒋墨阳依言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放着杭清平时使用的毛巾,蒋墨阳的目光梭巡过了它们……而后看向了对面的镜子,洗手间里的镜子特别大,它是不是也曾经照映过杭清赤裸的身躯?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让蒋墨阳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   ……   杭清在外头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等蒋墨阳,只是蒋墨阳迟迟都没有出来。杭清忍不住起身走到了洗手间门外。蒋墨阳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是有内伤,导致他在洗手间里晕倒了吧?杭清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突然听见了里面传出了一阵喘息声……   杭清:…………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这声喘息代表了什么。   反派也太不要脸了!   就这么着在他的洗手间里自渎了起来!   杭清脸上的神色变得怪异而又复杂。这人不会禽兽到看着他用过的毛巾就发情了吧?   “蒋墨阳。”杭清毫不客气地叫道。   “……嗯。”里头传出了低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和情欲味道。   杭清莫名觉得脖子烫了起来,他干脆走开到一边去坐下,继续吃自己的水果。他就看蒋墨阳能持久到什么时候。   杭清也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桌上那盘水果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杭清都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了。蒋墨阳从里头走了出来,依旧赤裸着上半身,上面还挂着点儿水珠,身材好得实在有些过分性感。也许他是顺便在隔壁浴室里洗了个澡,因为杭清发现他是赤着脚出来的,西装裤也有些松垮地穿着,模样颇为豪放不羁。   杭清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男人果然都是食色性也的东西!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老笔直了老笔直了,但是现在竟然觉得蒋墨阳这款的也不错。   “你好了吗?”杭清冷着脸问。   “我好了。”   “那你就走吧。”杭清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反派太会顺杆往上爬了,才刚进他家门,就敢祸害他家洗手间了,再留下来那还了得?岂不是要不了两天就得顺利打上一炮?太快不好!   蒋墨阳微微一愣,没想到杭清会这么无情。不过他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想一想,青年的脾气不就是这样吗?   “好,我走了。”蒋墨阳慢条斯理地穿好上衣,这才走了出去。   杭清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一股浓浓的事后的味道。等蒋墨阳彻底走出了韩家的大门,杭清立刻转身进了洗手间,里面果然还残留了一点儿味道。不过倒也并不令人讨厌。而且蒋墨阳也并没有将里面弄得如何狼藉,只是垃圾桶多了点纸团……   然后……   杭清的脸色一沉。   他的洗脸巾呢?   ……反派连这玩意儿都偷?!   杭清没好气地叫来保姆收拾了屋子里的果盘和茶杯,然后就怀着一肚子被调戏的不快睡觉去了。蒋墨阳就等着吧……改明儿他要把蒋墨阳撩到顶点,然后再撒手走人。   想着这一点,杭清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   韩珧这个名字渐渐成为了新生代歌手的代名词,再有人说起他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和宋茗比肩,倒是没什么人站出来冷嘲热讽了。杭清享受着无数的追捧与荣耀。他拉奏二胡那一段视频更是被转载无数。而杭清越是闭关不出,粉丝反倒更是思念他,就连一些路人都会忍不住关心两句他的近况。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韩珧的演唱会。   而这时候,宋茗签约名城的发布会也顺利举行了。   杭清从电视机里看着这一幕,他讶异的是进行到结尾,正牌攻居然都没有出现,是程家人又给正牌攻拖后腿了吧。虽然程洲挺烦人的,但杭清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这眼看着属于他的主角受就要斩断感情了啊!   看完这段视频以后,杭清就接到了宋茗的电话,宋茗是特地来提醒他明天不要忘记参加私人宴的。杭清当然是欣然允之。   第二天,杭清拾掇好了自己,就准备出门。   梁思却叫住了他:“珧珧,我问你啊,那天来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蒋墨阳啊?”   杭清点头。   梁思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珧珧,你能交上朋友,我和你爸爸都很高兴。但是蒋墨阳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与之往来啊!这人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仅知道他的背景,我还知道他的生平呢,我连他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和他来往……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他,你知道吗?”   杭清点点头:“也知道。”外头把蒋墨阳描述成了一个极其可怕、心狠手辣的人,绝对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那一类。或许蒋墨阳真的是这样的人,毕竟在原剧情里也是这样描述他的。但是杭清不得不说,他所接触到的蒋墨阳还真是大有不同的。从第一次干脆利落地辞退CK,分配陈梅,再到之后和他一起吃饭,从程洲手底下救下他,更有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一做就是好多天,连他说过一次的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蒋墨阳浑身上下都挺好,如果说他不一心一意喜欢主角受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至于别的,外头嘲笑蒋墨阳出身低微,说他心狠手辣……杭清都半点不放在心上。那些人又没和蒋墨阳近距离接触过,所说的大部分都只是他们自己的脑补猜想而已。   何况,蒋墨阳是任务对象啊,他可以不和宋茗来往,也不能和蒋墨阳断交啊。   所以杭清很是直接了当地道:“我觉得他很好啊,其它别的我都不用去在乎。”   梁思一噎,但也知道儿子固执,她微微垂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你大了,做父母的也不该过多管束你。如果你觉得可以做朋友,那就做朋友。但是除此之外要发展别的关系,蒋墨阳不行。”   什么叫除此之外要发展别的关系?   杭清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微微惊讶地看向了梁思。韩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梁思轻咳一声,道:“你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吧。”   杭清点了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揣摩梁思刚才的神色。韩母是早就发现儿子是个同性恋了吗?不然她刚才怎么会说出一段那样的话?   这么一想,杭清就更觉得原剧情里韩珧跳楼实在太可惜了。   那个时候韩父韩母之所以会将他赶出去,恐怕并不是因为知道他和男人搅合到了一起吧,他们气的是韩珧竟然和有妇之夫搅合到了一起,这让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杭清暗暗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家里的车很快送他往宋茗的住处去了。宋茗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天王,住的自然也是富人区高档别墅。等到了住宅区外的时候,杭清给宋茗打了电话,然后宋茗就亲自迎了出来。   跟着宋茗进入到别墅之中,杭清很快从现场发现了不少的熟悉面孔,他们大都是娱乐圈里当红的艺人。可见宋茗虽然看似冷淡,实则交际手段并不弱,他的人脉圈子还是相当广的。   杭清跟着宋茗一走进去,登时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这不是韩珧吗?”有人笑着道,一边说还一边走了上来。   宋茗微微笑着将杭清介绍给了他们。   杭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宋茗这个举动可着实半点不藏私啊,他这是将自己大方地介绍给了他的人脉啊。多少人想要攀上这个圈子啊……没想到宋茗就这样轻易地介绍给了他。   其他人都起哄想要听杭清拉二胡。毕竟真正拉二胡的明星那是真不多见。如今有些条件的,都学舞蹈钢琴去了,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学一门外语来装逼呢。学什么二胡啊……不过虽然对此不屑一顾的人很多,同样对二胡充满好奇的人也很多。他们都想现场领略一番,当天震慑全场的二胡曲子。   不等杭清开口,宋茗就先沉着脸替他挡了:“都胡闹什么?”   宋茗冷着脸将杭清带到了一边去。   杭清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们这样,就显得轻视你了。”宋茗皱眉道。   杭清明白宋茗的意思,无非是那样便显得他如同卖唱的似的。杭清淡淡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的尊严和荣耀又不靠他们来给。当然,我相信他们听过之后,都会敬服的。”   宋茗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人取了二胡来。   杭清都有些惊讶:“你这里还真有啊?”   宋茗无奈道:“自从上次你拉奏了二胡之后,很多人都对这门乐器起了兴趣,我也是,就让人买了一把回来。正好,看来它就是在等着你来。”   杭清摸了摸那把二胡。   宋天王用的东西,当然是好的,杭清很是满意。   此时另一头。   蒋墨阳再一次被挡在了小区外。   蒋墨阳沉着脸道:“我上次就跟着韩珧一起进去的,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   门卫和保安都不为所动。   蒋墨阳打电话给杭清,却只听到那边传来了一段电话录音:“您好,我现在有事无法接听电话……”   蒋墨阳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大树。保安乐颠颠儿地走上去:“您好,罚款五千……”   蒋墨阳:“……”这小区还TM带坐地涨价的。   李秘书发现自家老板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了,他忍不住上前道:“也许韩少没在家呢。”   “那他会去哪里?”蒋墨阳突然一顿,然后转头问李秘书:“宋茗的那个私人宴会在什么时候举办?”   李秘书低头想了一下:“……就是今天!”   蒋墨阳的脸色沉了沉,马上拉开车门坐了回去:“去宋茗家。”蒋墨阳要弄到宋茗的地址太简单了,早在之前他就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宋茗就开始举办私人宴会了。   蒋墨阳很轻松地进入了住宅区。车子停在了宋茗的别墅外,从外头往里看去,还能看见别墅的草坪上停了好几辆豪车。   蒋墨阳靠着刷脸顺利进入到了别墅中,别墅里的艺人不少,他们看见蒋墨阳大步走进来的时候,都还愣了愣。不过都是些人精,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并且自如地和蒋墨阳打了招呼。有的女星看着蒋墨阳这样的人物,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只是他们谁都知道蒋墨阳是个翻脸无情、手段狠辣的人,不少女人到了他的跟前,未必会被怜香惜玉,反而可能被吓到腿软。   就在几个女星犹豫不决的时候,蒋墨阳问:“宋茗在哪儿?”   其中一个女星愣愣地指了一个方向,蒋墨阳也不再看她们,掉头径直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蒋墨阳一眼就看见了抱着二胡和宋茗说话的杭清。   杭清这时候并没有刻意告诉大家,他要开始拉二胡了,他只是一边和宋茗闲话,一边就拉奏起了二胡名曲《听松》。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噤了声,而蒋墨阳也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杭清和宋茗站在楼梯上,正好居高临下地面对着下面的其他宾客。杭清神色淡淡,手中琴弓微动。所有人抬头望了望他,先是被杭清的风姿所惊艳,而后便被动地被乐声带入到了悠然、静心的氛围之中去。谁都不敢再张口了,明明没有人管制着他们,但他们却有种若是开口便会显得自己极其没有规矩的感觉。   就在他们不自觉地沉浸其中时,杭清却是悄悄变换了曲目。   一首《宁月》奏响,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他们还沉浸在乐声中,并未察觉到曲目变换,就已经被带入了淡淡的离愁别绪之中。甚至有感性者,已然不自觉地落下了眼泪而不自知。其余未曾流泪的,却也近乎痴迷地盯着杭清。   蒋墨阳心志极其坚定,自然不会受其影响,唯有他一个人目光清明地盯着杭清。   然后蒋墨阳就发现对方脸上表情是冷淡的,显然他这是……在戏弄下头的这些人。杭清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带着微微傲气的模样,实在让蒋墨阳觉得挪不开眼。   蒋墨阳迈开了腿,打算直接去找杭清。   他不希望再继续看着别人这样对着青年露出痴迷的表情。   只是蒋墨阳才刚刚走上楼梯,杭清却是将二胡递给一旁的人,然后和宋茗一起从另一条楼梯走了下去。他们离开了大厅,去的方向看上去像是通往别墅的后花园。蒋墨阳只能临时改变了路线,又退回去,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厅中的其他人渐渐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们也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居然被对方给玩弄了,就这样被对方牵着走。这对于他们来说,可实在算得上是耻辱了……只是他们找遍了大厅,也没能见到杭清的身影。众人憋着的情绪登时泄了气……再想想,倒也没那么可气了。要求听人家拉二胡的是他们,人家的确是拉了,还让他们听得入了迷,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何况韩珧的背景也不容小觑啊。   这时候,杭清和宋茗正站在后花园里,两个人都没喝酒,一人抱着一杯牛奶,看上去还有些可笑。杭清有些渴了。宴会上多是果汁和酒水,杭清没太大的兴致,就憋到了现在——宋茗递了一杯牛奶给他。   “演唱会定在了八月十号?”宋茗问。   杭清先喝了几口牛奶,然后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宋茗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从他嘴边打了个转儿。杭清估摸着是嘴边沾上了,于是他伸舌头舔了一圈儿,问道:“没了吧?”   宋茗挪开目光:“没了。”   “嗯。”   “有想好邀请什么嘉宾吗?”   “嘉宾?”杭清摇摇头:“一个也没有。”   宋茗似乎笑了笑:“那你看我怎么样?”   杭清直起身子,定定地看向了宋茗,宋茗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他是很认真地提出了这一点。杭清不由得思考了一下,他和宋茗的关系到了这一步吗?宋茗是天王巨星,给他当嘉宾可没什么好处,但相反的是,如果他的演唱会上有宋茗,声势无疑会进一步扩大,这是有益而无害的。而且宋茗的口吻似乎是连半分酬劳都不要。   杭清的目光闪了闪,问:“你的身价几何?我得看看我能请得起你吗?”   宋茗笑了:“不需要钱,只要你一句话就行了。”   杭清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他低头看地上的蚂蚁,一边道:“还是算了吧,不太好麻烦你。你那个助理肯定得气我占用了你的通告时间。”   宋茗却道:“他已经被换掉了。”   “哈?”杭清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就之前那个讨人嫌嘴上没把门的助理被辞退了?   “他和我有些亲戚关系,我才一直把他留在了身边,也想着有时间提拔一下他,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扶不起来。”   杭清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要邀请我去当嘉宾吗?”宋茗又问。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宋茗眼底带着怪异的光亮,像是极为期待他说出口的结果一样。   “好啊。”杭清应了一声。免费送上门的好处啊。   宋茗眼底的笑意浓了一些,和当初杭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大相径庭。   杭清又咕咚两下将牛奶喝了个干净。宋茗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我再去给你倒一杯。”宋茗的手无意识碰到了他的手。杭清颇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宋茗将杯子握在手里,却并没有立即动作。他顿了顿,道:“我和程洲结束了。”   杭清整个人都僵住了。   真完了?   那是你的正牌攻啊!你就这么给踹了?   杭清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茗。   宋茗看着他微微瞪圆了眼的样子,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杭清:……   宋茗正色道:“我现在发现了更合适我的人。”   杭清心底登时充满了危机。谁?不会是反派吧?   宋茗突然微微凑上前:“韩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杭清:………………   系统我幻听了吗?   系统!   系统剧情全崩了啊怎么办啊啊啊!   杭清恍恍惚惚地看着宋茗,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主角受脑子短路竟然看上了他。虽然杭清也觉得自己足够优秀。但是准确说来……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受吧?   宋茗原本胜券在握,但是现在看着杭清仿佛受了大震惊的样子,心底渐渐的有些没底。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退去。宋茗再度问道:“韩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杭清这才从刺激中回过神来。   他差不多理清了整个过程。   所以其实是程洲胡乱吃醋,再加上程家作死非要棒打鸳鸯,然后自己这个蝴蝶又涌现出来,猛地夺走了宋茗的目光,让宋茗觉得与自己实在意趣相投……最终认为这就是爱了!   明明原剧情里程洲每次吃醋作死都是情趣啊!   为什么这次就玩完了?   “我……”杭清动了动唇:“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的正确归宿是正牌攻啊!我只是个演不到十来集就要翘辫子的炮灰啊!我只是来帮你搞定反派的而已啊!   “为什么?”宋茗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动心吗?”   杭清坚定地摇头。   一开始他就知道宋茗和程洲是一对,他虽然欣赏宋茗这个人,但他对宋茗却半点感觉也无。杭清甚至觉得,宋茗其实也只是将那股欣赏的感情误解为了是喜欢。   “我有喜欢的人了。”杭清只能祭出这句经典的话。   宋茗刚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眸登时就暗淡了下去:“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倒牛奶。”宋茗的性格,并不擅长逼迫人,所以话说到这里,宋茗就很识趣地退步了。   杭清却觉得有些尴尬。万万没想到,他把主角受给撩了……杭清伸手拿过了杯子,低声道:“一起过去吧。”再单独在这里等待宋茗就显得很奇怪了。   宋茗点了点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两人朝回走过去,只是没走几步,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挡住了去路。   杭清惊了一跳。今天的惊吓是一个接一个吗?   蒋墨阳站在那里,面色阴沉,浑身气势惊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杭清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吓人,杭清那颗强悍的心都跟着晃了晃。   场面实在太尴尬了。   杭清摸不清蒋墨阳这会儿发怒是冲着谁去的,但是为了救场,他也就不顾那么多了,杭清直接了当地一指蒋墨阳,道:“我喜欢的就是他。”   宋茗脸色大变。   蒋墨阳脸上神色变了变,但也依旧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杭清心底有些打鼓。蒋墨阳不会还是喜欢宋茗吧?杭清皱了皱眉,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   宋茗拉住了杭清的手臂:“跟我过去。”说着,他就视蒋墨阳为无物地带着杭清绕了过去。杭清往前走着都能感觉到蒋墨阳投射来的目光何等可怖。   等走出了蒋墨阳的视线范围以后,宋茗才立即出声道:“你怎么会喜欢他?”   “喜欢他有什么不对吗?”那可是我的攻略对象啊!   宋茗皱了皱眉,刚才一言不发的他,这会儿却是忍不住道:“蒋墨阳不行,他……他不适合你。”   “说这些还太早了,他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杭清淡淡道。   宋茗看了看杭清的模样……怎么会有人看不上你呢?   宋茗轻叹了一口气,亲手倒了杯牛奶递给杭清,杭清接到手中喝得很是起劲儿。这会儿没了蒋墨阳,两人之间的尴尬劲儿就又浮现了。正好这时候有别人过来找宋茗,宋茗想了想就跟着那人走了。杭清就干脆缩到了角落里。   他端着牛奶慢腾腾地喝着。   突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杭清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了大半,杭清感觉到了危险,他忙抬起了头,就见蒋墨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杭清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蒋先生。”杭清明智地觉得这会儿的蒋墨阳不好惹,也就不再叫他的名字了。   蒋墨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沉声问:“你真的不喜欢宋茗?”   “不喜欢。”杭清忍不住反问:“蒋先生喜欢?”   蒋墨阳的目光突然朝他转了过来,眸光深沉至极,仿佛要将杭清装进眼眸里去一般。   “那你喜欢谁?”蒋墨阳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杭清抬手点了点蒋墨阳:“你啊。”   蒋墨阳却立刻否认:“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杭清也忍不住反省了一下,难道他表现得实在太糟糕了?蒋墨阳真的半点也没察觉到他的“爱意”?   蒋墨阳确实没再说话了。他觉得对方心底应该是另有喜欢的人,韩珧为了这个人拒绝了宋茗,欺骗了他。但是欺骗他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韩珧真的喜欢他?蒋墨阳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不过随即他就捏了捏拳头。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当做是真的好了。   蒋墨阳脸上阴沉的表情骤然退去,仿佛雨过天晴一般,陡然换上了笑容。变脸之快,令杭清都有些跟不上这速度。   “还要留在这里吗?”蒋墨阳问。   “不了。”   “那就走吧。”   杭清毫不迟疑:“好。”他估摸着蒋墨阳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等出了别墅,宋茗也并未发现他们已经悄然离开了。蒋墨阳的车就在外面停着,韩家司机也早就回去了,杭清想了想就跟着上了蒋墨阳的车。蒋墨阳发动车子开出了住宅区。   等出去了之后,蒋墨阳才道:“既然你说喜欢我,那就和我在一起。”   杭清这次略略思考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不管蒋墨阳提出这个要求是出自什么目的,他都会竭力提升蒋墨阳的好感度。之前的策略不能用了,得换一个,这正好需要他和蒋墨阳有一个情侣身份在。   蒋墨阳脸上的表情一松。   “送我回去吧。”杭清道。   “嗯。”蒋墨阳发动了车子。   开车的路途中,谁也没有说话。不过杭清并没有闲着,他在心底默默策划了一条感动反派路线。他这次要使用感化的手法,而不是使用刺激的手法。   很快,到了杭清的小区外,杭清下车往前走去,就在他刚走到韩家门外的时候,杭清突然听见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杭清吸了一口气。   六十点了。   再接再厉啊!   算一算演唱会也没有多久了……也就还剩下一个月的功夫。之前近半年都才凑到五十点,现在不可能立马就满一百。杭清放下了心。   杭清这边进了家门,梁思抬头看了看他,笑道:“去瞧宋茗了?”   杭清微微惊讶:“您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宋茗老师说的。”梁思低声笑道:“宋茗倒是个不错的,改天你请他回家来吃饭啊。”   杭清忙摇头:“不了。”请宋茗得多尴尬啊。   梁思又笑了:“怕什么?你将人带回来,我又不会吓走了人。”   杭清隐约意识到,韩母似乎是误会了什么。韩母知道了他的性向,并且似乎是早早就知道了,也早早就看开了。所以韩母见他和宋茗较为亲近,就以为他和宋茗有一腿?   这误会大了!   杭清忙道:“妈,您说什么呢。我跟宋茗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你还瞒着我……”   杭清摇头:“没瞒着您。说要带回家吃饭的话,是有个人我想带回来。”   梁思尴尬地笑笑:“原来是我误会了啊,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宋茗……”梁思顿了一下,马上改口问道:“那你要带谁回来呀?有照片吗?”   “就那天来我们家的……蒋墨阳。”   梁思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我那时怎么跟你说的?他……他就不是个好人!你……你和宋茗一起多好啊,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他了?”   谁让他是反派呢。   杭清面上扬起笑容:“妈,您别生气,我就喜欢他……”接下来,杭清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扮演了一个深陷爱河,就一心沉迷于蒋墨阳的人设。   最终还是杭清取得了胜利。   梁思拉着脸道:“那改日叫他回来的时候,你提前和我说一声。”   杭清忙点了几下头。   梁思拍了拍他的头,这才让他回卧室去了。   带回家见家长还不够吧……杭清坐在卧室里琢磨着还差点儿什么。   秀恩爱啊!   他现在是公众人物,如果秀恩爱的话,那么效果肯定尤其的、特别的好啊!   杭清琢磨了一下,删删改改,在微博上抛了一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他很少发这样偏于感性的微博,大部分要么是跟工作挂钩的,要么是和粉丝互动的,分享生活的部分都很少,除非是偶尔拍半张谱子发出去。他的粉丝经常说,他微博上的自拍还不如路人拍他的多。所以这条与众不同的微博登时就引起了关注。   杭清发完就睡觉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再打开客户端的时候,杭清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没想到粉丝们的脑洞会那么大。有粉丝立刻从他这条微博联想到了昨天是宋茗举办私人聚会的日子。这个消息并不是秘密,毕竟那么多艺人前往,所以狗仔也早早就得了消息,甚至还拍了些照片。大家自然就联想到,杭清口中所谓的值得纪念,就是因为去参加了宋茗的私人聚会。   杭清看着下面评论满满的:“官方发糖”“甜到齁”“本来我不是CP粉,但我现在有点动摇了……”   杭清:……   他好像搬起了一块了不得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杭清只得暂时打消在微博秀恩爱的念头,蒋墨阳这种人说不定连微博都没有呢,往哪儿秀去?   杭清收起了手机,继续去忙活演唱会的事情。等又一次要往公司交谱子的时候到了,杭清将该给的都给了陈梅,然后就径直上了十七楼,还是上次接待他的那个女秘书,女秘书带着他上了十八楼。   杭清敲了敲总裁室的门。   “谁?”蒋墨阳沉声道,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悦。   杭清又敲了敲门。   紧跟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后露出了蒋墨阳那张带着不耐之色的脸,女秘书吓得后退了两步。而杭清却是微微抬头,直视向了蒋墨阳。蒋墨阳脸上的神色登时变了。   女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人神共惧的蒋先生,面上露出了点儿笑容,甚至好像还带上了三分温柔。   “进来。”蒋墨阳立刻将杭清迎了进去。   女秘书恍惚地看了一眼杭清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看来这位未来还真是兴阳的打摇钱树啊,不然怎么会连蒋先生都对他和颜悦色呢?   “你过来,我恰好有个事要和你说。”蒋墨阳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杭清挑了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组沙发之前不是放在这里的。摆在蒋墨阳的身后,还真有些奇怪,整个总裁室里的布局都被破坏了……   “什么事?”杭清坐下来问。   蒋墨阳却是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接与杭清说。他打了个内线电话。没一会儿的功夫,总裁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外头响起了一个声音:“蒋先生。”这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普普通通,不过杭清却觉得有些耳熟,但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进来。”蒋墨阳冷声道。   杭清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刻的蒋墨阳又了副样子,他的神色变得冷硬起来,不怒自威。   门外的人依言走了进来。   那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还有些秃头,相貌很是普通,眼底隐藏着精光。杭清慢半拍地将这人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这就是那个一直没见到面的副总林昌!   林昌一见到杭清,眼底就掠过了一丝厉色。显然林昌没有忘记被韩珧揍过的事。那可是韩珧唯一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了,当时韩珧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慌乱极了,他虽然力道不大,但下手却是往死里在揍。林昌第二天都没法见人。也正因为遮挡不了伤痕,才会被林太太察觉不对,林昌当时立刻就报了韩珧的名字,让林太太去找麻烦去了。不过最近林昌也知道,这个韩珧竟然出了大风头,从一个小透明,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当红歌手。尤其在知道韩珧的出身以后,林昌还担忧了好一段时间,谁知道对方竟然根本没出手对付他,这让林昌还暗自嘲笑了一番。   林昌这会儿是毫无畏惧的。   之前韩珧没能拿他怎么样,现在当然也不能怎么样。   蒋墨阳按了按桌面上一个按钮,突然间又有两个男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了。那两个男人长得极为高大,往人前一站,就能立刻带出震慑感。   杭清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林昌一见了他们,就立时如同老鼠见了猫,整个人一头栽倒了下去,完全不像是一家大公司副总应有的风采。   林昌打了个哆嗦,低声道:“蒋先生,我、我做错了什么?”林昌勉强爬起来,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半点反抗都不敢有。   杭清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蒋墨阳这是在给他出气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不过当真正看见的时候,杭清还是觉得尤为解气的。   杭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林昌的面前。   仗势欺人,他可最喜欢了!   蒋墨阳见杭清走了出去,便没有出声。只是他的目光落到杭清身上的时候,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杭清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林昌的胸前,林昌被踹得往后仰了仰,但却没能倒下去。林昌神色骤变,很快也反应过来,这是蒋墨阳在为韩珧整治他了……但是,怎么会这样突然?林昌掩下了眼底的不甘,咬着牙道:“蒋先生,这人是谁?蒋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杭清找准角度又踹了林昌一脚,这下林昌倒是倒了下去。   杭清立刻一脚踏在了林昌的脸上,将他用力踩在了地上。这当然是最快羞辱林昌的方式。杭清丝毫不手软。   不管男女,只要做出诱奸这样的恶事,都不应该有什么好下场。要知道这些往往发生的时候,不仅是生理上的伤害,更甚至会逼得一个人去死。韩珧性格固然有缺陷,但在原剧情里他本来不该有那样的结局……   正因如此,杭清才尤其地厌恶林昌。   林昌痛得嚎叫了起来:“啊啊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林昌无意中对上了蒋墨阳的视线,然后他就发现,蒋墨阳看着他的目光是冷漠的,就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林昌的心登时就凉了。   他为兴阳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还只是如蝼蚁一般……蒋墨阳根本就没将他这条命看在眼里。   蒋墨阳看上韩珧了!   所以蒋墨阳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他抛了出去。   林昌越往下想,心就越沉。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蒋墨阳这时候才慢腾腾地开口了:“他就交给你了。当我送你的礼物。”   杭清很满意这个礼物,但他武力值确实不太行,在林昌那张脸上用力踩了几脚,杭清就淡定地回到了沙发边上。   而那两个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动的男人,将林昌拖了下去。   刚才都还没有如何痛呼的男子这时候却是大声惨叫了起来,并且终于忍不住开始求饶了:“蒋先生饶了我吧!蒋先生!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得罪了韩少,我有眼不识泰山!蒋先生……韩少救命,韩少救命!”   林昌叫得可谓是撕心裂肺了。   那两个男人极为熟练地堵住了林昌的嘴,林昌再难发出一丝的声音,杭清就看着他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瞧着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很快林昌就被拖下去了。   只不过他们走的不是正门,而是另外一道门。杭清没有问林昌被拖下去会怎么样。只要稍微想一想反派的背景,就能知道林昌的结局绝对不会太美好。而且蒋墨阳这样的人,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就必然不会留下后患。   就算林昌身死,杭清也一点不觉得同情。   所以也就不必问了。   不过杭清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他转头看向了蒋墨阳:“谢谢你。”   蒋墨阳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欢喜之色:“今天想吃什么?”   杭清一愣,蒋墨阳还要给他做饭吗?   “嗯……今天我也有个事要和你说。”   蒋墨阳微微皱眉,脸上的神色变得冰冷和肃穆了起来:“说吧。”   杭清当做没看见他难看的神色一样,低声道:“你几点下班?今天你还要去一趟我家吗?”   蒋墨阳怎么也没想到,杭清口中问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要……要去。马上,我马上就能走。走吧。”说着,蒋墨阳就站了起来。   杭清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狼藉:“不收拾一下吗?”   蒋墨阳这才冷静了些,他坐回去收拾好了桌面,关掉了笔记本,确认东西都放好了,这才起身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嗯,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总裁室,一起进了电梯,一起出了公司大楼。蒋墨阳这会儿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是心底某块地方骤然变得柔软起来了一样。这对于蒋墨阳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很快,两人就站在了韩家别墅外。   杭清没有急着敲门,而是转头看向了蒋墨阳:“今天我父母在家。”   蒋墨阳先是好一阵遗憾。   他以为是杭清单独约他前来……还以为马上就能达成某个心心念念许久的愿望了。不,等等……   韩珧的父母都在家中?!   韩珧还邀他过来?   蒋墨阳心底的滋味儿登时更加复杂了。蒋墨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也遇上见家长这三个字。   “要进来吗?”杭清转头问他。   其实杭清也有些拿不准这个路线能不能行,毕竟反派的心思难琢磨。杭清也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反派表达自己的“爱意”。   “好。”蒋墨阳动了动唇,等声音出口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微微沙哑了。   杭清这才按下了门铃,门打开来,开门的是保姆,保姆不敢直视蒋墨阳,忙放好了拖鞋,就请他们进去了。   梁思和韩枝两人就直直地坐在饭桌边上,看上去似乎更为紧张僵硬。   蒋墨阳也有一瞬间的发愣,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蒋墨阳虽然行事霸道,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善与人打交道了。蒋墨阳收敛了些身上的匪气,忙向韩枝和梁思打了招呼。   “坐吧。”开口的是梁思。   虽然梁思已经跟杭清说了蒋墨阳的不少坏话,但真见到的时候,梁思的态度却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一顿饭吃得有些拘谨。   韩枝将杭清叫到了书房去说事,就留下了蒋墨阳和梁思。   等杭清好不容易被放回来的时候,他特地看了看蒋墨阳和梁思的表情,这二人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看上去依旧正常,看来刚才是没发生什么。杭清松了口气。   吃完饭,杭清就送着蒋墨阳出去了,毕竟蒋墨阳还没获得在这里留宿的资格。   两人才刚刚走出小区大门,蒋墨阳突然就伸手将杭清紧紧扣在了怀里,蒋墨阳的手劲儿极大,扣得杭清几乎动弹不得。   “诶……”杭清的声音渐渐消散于风中。   要抱……   那就抱吧。   杭清无奈地想。   蒋墨阳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抱住了杭清以后,却半点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就在这时候,杭清脑子里再度响了起来:“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   一共十五点。   杭清有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紧张的感觉。真怕一不小心就飚到一百了……不过由此可见,这次选的路线是对的。   两个人在小区外抱了很久。   杭清突然想起一件事:“……嗯,别抱了。外面很多人。”   蒋墨阳这才松开了手。   而不远处的门卫和保安已经盯着他们,目光惊奇地看了很久了。   蒋墨阳温柔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嗯。”   蒋墨阳如今再看杭清冷淡的表情,却也觉得是一种享受了。   将蒋墨阳送走以后,杭清就立刻回了家。梁思和韩枝倒是没有盘问他什么,杭清洗漱一番,就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那厢蒋墨阳回了家,打开手机刷了很久的微博。   怎么今天不见韩珧发微博,表示今天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呢?   蒋墨阳的脸色黑了黑。果然心底的郁气还是难以散去。   程洲着实太没用了……蒋墨阳冷了脸色,于是动手打了个电话。程洲既然从程家跑不出来,他就去帮一把,让程洲缠着宋茗,再也没有往韩珧跟前凑的机会。   ·   杭清放弃了微博秀恩爱之后,CP粉们却从未停止YY。这倒是蒋墨阳一天比一天看宋茗不顺眼。尤其在得知宋茗要作为杭清演唱会特邀嘉宾出席的时候,蒋墨阳头一次思考了起来——我竟然不是个歌手?   转眼一个月即将过去,杭清筹备演唱会已然接近了尾声。   粉丝们都对这一刻期待到了极点,杭清也期待极了,等演唱会过去,他就可以加快进度,早些离开这个世界了。   很快,到了演唱会倒数的前几天。   蒋墨阳陪着杭清先到了场地附近的酒店入住。宋茗同样也入住了那家酒店。宋茗并不知道蒋墨阳已经和杭清在一起了,虽然他已经被杭清拒绝过了,但却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所以当杭清一早醒来打开门,就看见了宋茗的身影。   宋茗给他送来了早餐。   杭清睡眠不足,这会儿头疼欲裂,他没有和宋茗说话,将门打开以后,自己就先进了洗手间去洗漱。等到洗漱完,杭清才觉得清醒了不少。   只不过,等他一出来,坐在桌前的就变成了宋茗加上一个蒋墨阳,两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是蒋墨阳看上去尤其的危险。   杭清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正牌攻死哪里去了啊……   不管如何头疼,早饭都是要用的。两个人都给他带了早点,杭清都各吃了一部分,然后就以要看谱子为借口,将两个人都打发了出去。   杭清坐在酒店房间里看了很久的谱子,直到听见脚步声进来。杭清有些不耐地问:“谁啊?”同时转头去看,却发现进来的是陈梅。“是陈姐啊。”杭清的口吻放缓了许多。   陈梅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问:“你确定全部都要采用现场乐器演奏?”   杭清点了点头。   陈梅叹了口气:“有把古筝坏了。”   杭清皱眉:“去采购不难吧?”   “那把古筝是宋茗送过来的,是一流的,现在还上哪里去找第二把?”陈梅低声问:“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换成普通的能行吗?”   “原来是宋茗送过来的啊……”要不是陈梅说,他还真的不知道,“我先想一想。”   “嗯。”陈梅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杭清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韩珧,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恋爱了?”陈梅小心地问,似乎还生怕杭清对此生出抵触情绪。   杭清犹豫一下,还是点了头。   “我就说你的微博怎么那么奇怪……”陈梅顿了顿,又更加小心地问:“你的那位不会真的是宋茗吧?”其实陈梅都快深信不疑了。毕竟宋茗堂堂天王巨星,却对韩珧多有照拂,连演唱会上要用到的古筝都亲自送来。更别说之前韩珧发唱片的时候,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都有宋茗帮忙。陈梅在发现这一点以后,都已经在心底演练过很多公关模式了,以避免被狗仔揭出来的时候措手不及。   “不,不是他。”杭清立刻否认。   “你,你不要瞒着我啊……你坦白告诉我,到时候如果被狗仔发现了,公司还能马上做出应对来,你瞒着的话,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啊。”陈梅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好了,不仅不像其他经纪人那样反对恋爱,就连男男恋都开明得很。   “我没打算瞒着你。”杭清顿了顿:“我是恋爱了,对象你也认识。”   “还说不是宋茗。”陈梅轻笑一声:“哦,好吧,你说吧,是谁?”   “蒋墨阳。”   “什么?”   “……蒋墨阳。”   “什么!”陈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韩珧,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杭清往后指了指:“啊,就在你背后。”   陈梅猛地转过身,蒋墨阳的确就正站在她的身后,陈梅险些被吓得丢了魂魄。陈梅勉强从煞白的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蒋先生。”她刚才还说韩珧和宋茗是一对,蒋先生没听见吧?   “你出去吧。”蒋墨阳冷淡道。   只要没发火就好,陈梅赶紧小跑着出去了。   杭清抬头看了一眼蒋墨阳,他总觉得蒋墨阳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会是压制什么?杭清打量了一眼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些许情绪。   蒋墨阳是在压制怒火。   杭清有些疑惑,陈梅只是猜错了对象而已,这难道会引起蒋墨阳的怒火吗?而且的根据蒋墨阳的压制来看,此时他心底的怒火非常的旺盛。   杭清张了张口:“蒋……”   蒋墨阳却突然一把攥住了杭清的手腕:“宋茗还给你送了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杭清皱着眉推了两下蒋墨阳的手,却没能推开:“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你不如去问陈姐?”蒋墨阳的怒火来得太过莫名,这让杭清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韩珧,你真的不喜欢宋茗吗?”蒋墨阳又一次问。   杭清冷声道:“不喜欢。”   反派的记性是不好吗?   但是蒋墨阳听过这句话,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蒋墨阳就这样握着杭清的手握了很久才松开。   “你休息吧。”蒋墨阳站了起来。   杭清点了点头,看着蒋墨阳走出去。大概每个反派都会有犯病的时刻?杭清只能将这归结于这一点。然后就低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了。   不过……是得抽个时候,解决他和宋茗炒得满天飞的CP绯闻。虽然当真的人并不多,但是蒋墨阳似乎很当真。   选什么时候呢?   啊,最佳时机,不就是演唱会的时候吗?   杭清心底的麻烦又解决掉了一个,他顿时觉得舒心不少,就又低头看谱子去了。   此时,另一头的程洲才刚刚从程家跑了出来。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宋茗,但奇怪的是,那头久久没有人接。程洲打开最近新闻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宋茗和韩珧的消息。   程洲的目光沉了沉,他收起了手机,迅速买了一张机票。   目的地就是杭清开演唱会的城市。   ……   杭清也很苦恼啊。   他看完谱子,再打开门,就见宋茗和蒋墨阳又齐齐站在了外头,而且他们还都是来送食物的。并且都是他们亲手下厨做的。如果是买来的,杭清能毫不客气地拒绝掉,但若是换成亲手做的……杭清便不大好拒绝了。   “放下吧。”杭清摆出了高冷的姿态。   宋茗倒是先退了一步,道:“没想到会遇上蒋先生,那我就先回去吧。”   杭清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宋茗。宋茗退一步正好!   蒋墨阳见他还在瞧宋茗,便立时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正好遮挡住了杭清的视线。杭清眨眨眼,从善如流地拿起了餐具开始用饭。蒋墨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杭清吃到一半的时候,蒋墨阳接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极短,杭清就听见蒋墨阳对那头的人说了一句:“那最好了。”之后就很快挂断了电话。   蒋墨阳守着他吃完才离开。   杭清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心道,其实反派也不错……所以后天演唱会上,就送他一个“大礼”吧。   只是等蒋墨阳走了没多久,杭清的手机就响了。杭清摸过来一看,是宋茗。杭清接通了电话,那头传出了宋茗的声音。   “蒋先生有发脾气吗?”宋茗问。   “没有。怎么了?”   宋茗无奈地道:“我发现,似乎我出现在那里的时候,蒋先生的脾气就格外的大。我担心闹得厉害,刚才才先离开了。”宋茗顿了顿,问:“你真的喜欢蒋墨阳吗?”   杭清都把这话对自己催眠数十遍了,这会儿当然想也不想地就道:“是。”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   “……是。”   那头宋茗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黯然:“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事,你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杭清挂断电话,将手机放了回去。   为了避免再出现尴尬的局面,当天再用饭的时候,杭清就主动走出了酒店的房门。然后拒绝了任何人再给自己送饭食过来。酒店的饭倒也不太难吃,杭清简单吃了点儿就回去休息了。   蒋墨阳一路陪着他往回走。   进电梯的时候,有个人匆匆走过,不小心撞到了杭清,一下子就将杭清撞到了蒋墨阳的怀里。   蒋墨阳干脆就这样一把揽住他,低声问:“没事吧?”   杭清摇头:“没事。”不过……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个人像是正牌攻程洲?是他天天念叨正牌攻出现幻觉了吗?   蒋墨阳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眸里却闪过了深沉的光。   将杭清送回到了卧室以后,蒋墨阳却没有立即离开。杭清也没在意,毕竟以前蒋墨阳曾经很多次这样看着他睡觉。杭清闭上了眼。蒋墨阳看了看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不住伸手微微摩挲过了杭清的下巴。   不过就是这个动作,让蒋墨阳骤然想起了曾经宋茗也曾做过这样的动作,还正好被他撞见。   蒋墨阳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刚才那一幕仿佛就是幻觉一般。   杭清迷迷糊糊间听见了一声系统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八十了啊……   杭清快要睡过去的那一刻,模糊地想。   那快了啊……   演唱会快了,他也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杭清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刚准备起身离开的蒋墨阳乍然看见他嘴角的弧度,他紧了紧拳头,忍不住微微躬腰吻了下杭清的嘴角。   柔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更多。但是现在还不行。蒋墨阳直起腰,转身走了出去。一步一步走得极快,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反悔似的。 第29章 第二个反派(完)   望眼看去,一片人山人海。   陈梅忍不住感叹:“上次看见这样的盛况, 还是宋茗开演唱会的时候。”   杭清也有些惊讶。虽然他已经接触过粉丝, 知道他们有多么喜欢自己,不过他也依旧没想到, 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他的演唱会。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杭清低低地道。   “谁?”陈梅一愣:“你说谁会很开心?”   韩珧啊。   杭清在心底说。   不过面上他只是淡淡道:“我说我很开心啊。”   陈梅笑了笑:“是啊, 我也忍不住为你开心!”她的手里竟然造就了两个传奇啊!   “走吧,该去后台化妆了。”陈梅低声说。   杭清点了下头, 就和陈梅一起转身往里走了。不过刚一转身,杭清就撞上了蒋墨阳。也不知道蒋墨阳站在那里多久了。   陈梅微微慌乱,也微微有些尴尬, 她小声叫道:“蒋先生。”同时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避开。   蒋墨阳目光深沉地看着杭清, 语气听上去很是平常:“我陪你过去。”   杭清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蒋墨阳伸手将杭清拉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两人并肩一起往后台走了过去, 陈梅在后面呆了呆, 忙跟了上去。陈梅忍不住叹息。手底下的人和老板恋爱,她都不敢插手半分了。   因为蒋墨阳的到来,整个后台的气氛都有些凝固, 没谁敢玩闹说笑,只敢低头忙活自己手里的事,生怕被蒋墨阳扫上一眼。如此一来,倒是变相地提高了整个后台的效率。   杭清坐在化妆镜前,闭上了眼。   蒋墨阳忍不住走上去,驻足在了杭清的身边, 他看着杭清闭上了眼,忍不住又想起了对方睡着时的模样……蒋墨阳看得出神,只是苦了一旁的化妆师,化妆师僵着脸,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怒到了蒋墨阳。   很快,杭清化完了妆。   化妆师开始收拾工具,蒋墨阳却发现青年居然坐在那里睡着了。   “你们都先出去。”蒋墨阳出声道。他当然不乐意青年的这副模样,再落入别人的眼中。   其余人小心地看了蒋墨阳,心底同时升起的一个念头都是,蒋先生这是要对韩珧做什么?他们同情地扫了一眼杭清,这才走了出去。   蒋墨阳盯着杭清的脸看了会儿,才出声将杭清叫醒。   杭清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蒋墨阳一把抱住了他。   偏偏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敲了敲门:“韩珧?”   是宋茗的声音。   蒋墨阳的脸色变了变。   “韩珧?”似乎是担心杭清在里头出什么事,宋茗的音量登时拔高了不少。   杭清不得不走过去打开了门。一开门,杭清就惊讶地挑了挑眉。因为不仅宋茗站在跟前,在不远的地方,程洲正靠着墙壁站在那里。这是攻受和好的征兆?杭清压下了惊讶,同时也收回了目光。   这场演唱会,杭清是主角,宋茗只是嘉宾,所以当然是杭清先要上场。杭清跟着陈梅往舞台的方向走过去,留下身后三个神色复杂的人,气氛尴尬。   舞台上,巨大的荧幕停顿在了时钟的画面上。   粉丝们激动地齐声开始倒数。   杭清缓缓走上了台。他穿着一身黑,在黑夜之下并不显眼,除了离舞台最近的粉丝以外,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的接近。直到数到“一”的时候,一道灯光陡然打下来,众人才注意到了站在舞台中央的杭清。他们看着仿佛融入黑暗之中的杭清,纷纷爆发出了足以掀翻整个场地的尖叫声。   杭清早有了应对大场面的经验,因而半点也不怯场。   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了他一个人。   杭清这次先唱了他曾经公开唱过的几首歌,顿时将气氛撩到了最高点,然后才是新唱片里的歌……眼看着就过了半场,这时候也到了宋茗出场的时候。   宋茗从后台由新经纪人陪着往舞台的方向走。   蒋墨阳深深地看了一眼程洲,程洲面色微冷,也起身跟着走了出去,只不过他是往下面粉丝堆里扎了过去。蒋墨阳伸手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李秘书走到了他的身边,低下头低低地道:“人都进场了。”   “……盯紧了。”蒋墨阳吐出了烟圈。   李秘书点了点头。   “走吧,去前面看看韩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蒋墨阳那张冷冰冰的脸才有了柔和的迹象。   蒋墨阳早早就让人留了票,当然还是VIP座的。因为杭清演唱会的票实在太抢手,哪怕蒋墨阳是老板,也不能阻挡公司赚钱的脚步,当时陈梅就给留了两张票,刚好足够塞下一个蒋墨阳和一个李秘书。而蒋墨阳的另一只手边却坐了个年轻女孩儿。女孩儿见这么迟竟然还有人进场,顿时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蒋墨阳。而在发现蒋墨阳明显看起来不好惹之后,那女孩儿就闭紧了嘴,还往旁边躲了躲……   男神果然魅力大啊!   黑社会都来看演唱会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宋茗走到了舞台上,并且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台下的粉丝骤然爆发出了惊呼声:“啊啊啊!”   尤其蒋墨阳身边这个女孩儿,叫得尤为大声:“官方发糖了啊啊啊!”   什么狗屁的官方发糖?   蒋墨阳的脸色顿时臭了下来。   他也经常蹲点韩珧和宋茗的CP楼,这一混迹,蒋墨阳自然就知道了官方发糖的意思。这时候听女孩儿一提起来,蒋墨阳顿时就觉火冒三丈,哪儿来的官方?他和韩珧才是官方!   女孩儿激动得脸都红了,等稍微平静下来以后,女孩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共鸣,她转头看向左手边的另一个女孩儿,两个人对视一眼就仿佛找到了知音,彼此都激动不已,满口都是:“嘤嘤嘤,竟然真的看见两人同台了!我的妈要是来个对唱就更棒了!怎么办,被萌到心肝胆颤……呜呜呜……”   激动完,女孩儿就转头看向了自己右手边的人。   蒋墨阳一张阴沉的脸摆在那里,半点喜悦也看不出来。   女孩儿登时噎住了,眼眶里的泪水都吓得倒流了回去。   “……”她就不该选择买这个座位的票!女孩儿哽咽地将头转了回去。   而这时候,台上的两个人还真开始了对唱。   女孩儿再度尖叫出声。   同时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蒋墨阳。这人竟然还是一脸阴沉……我家男神得罪他了吗?女孩儿忍不住想。他要是不喜欢,就别买票来啊……哦,她知道了。这人是不喜欢宋天王吧?这人是直男?不喜欢卖腐?还是说这人是男神的颜粉,他不希望男神和任何人在一起?   女孩儿脑洞越开越大,这会儿再看身边这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倒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很快,一曲终。杭清将宋茗送下了台。   下面的粉丝们激动不已,他们高声喊着:“安可!安可!”希望杭清能和宋茗再合作一曲。   蒋墨阳的脸色更黑了。   杭清当然不会满足他们的这个要求,毕竟演唱会是有时限要求的,他和宋茗合作一曲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来两首,蒋墨阳和程洲两个人都得炸。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杭清不希望闹出半点幺蛾子。   宋茗走下舞台,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杭清。   程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宋茗的手腕,脸色黑沉地将宋茗带到了一旁去。此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头攒动了一下。但是因为场地内灯光都集中在了舞台上,别的地方都灯光昏暗,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这头杭清站在舞台上,捏了捏掌心的话筒。   台下粉丝见杭清和宋茗再度合唱无望,就只能高声喊:“男神求二胡!求二胡现场啊啊啊!”   有工作人员马上放了二胡上来,杭清接过二胡抱在怀里,一句话没有说,就先拉动了琴弓,随之流出来的是梁祝的前奏。现场所有人都立刻默契地闭了嘴,静静地听着杭清拉奏曲子。   偌大的现场里,就剩下了缠绵的曲调。   甚至有些粉丝不自觉地闭上了眼,静心去感受其中的味道。   杭清只拉到一半就停住了。   大家不自觉地都睁开了眼,同时朝舞台上那个绚烂夺目的人望去。   杭清将话筒的位置调了调,以确保正对准了自己。   粉丝们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更闭上了嘴。蒋墨阳也微微诧异地看了看杭清。韩珧是有什么话要说?蒋墨阳微微皱起了眉。   灯光落到杭清的脸庞上,这一刻,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漫不经心的表情,然后听着他用仿佛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口吻缓缓道:“站在这里,我觉得心情很好。我也想要和你们分享我的愉悦。”   粉丝们齐齐尖叫了一声,响亮的声音几乎直直往云霄上窜。谁都没在意杭清的这句话。分享愉悦,那应该就是唱歌了吧?   “感谢大家近来对我感情生活的关心。我的确是恋爱了……”   粉丝们齐齐傻住了。   陈梅脸色更是骤然变色。   蒋墨阳定定地看着杭清,倒是毫无波动。他身边的女孩儿已经疯了一般冲着杭清的方向喊:“是谁?宋天王吗?男神,是宋天王吗?”其余的CP粉也差不多快疯了。   蒋墨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眸光更是阴冷到了极致。   “那个人当然不是宋天王。”杭清顿了顿,口吻依旧轻松,“这个人叫蒋墨阳。”   后台里宋茗浑身一僵。   而此时坐在台下的蒋墨阳也同样跟着浑身一僵,脸上的阴冷之色还来不及完全退去,就立刻换上了怔忡之色。因为蒋墨阳从来没考虑过这个结果,他根本没想到杭清会这样快将他的名字公布出去。   场下粉丝也都呆住了。   这个人是谁?他们根本就没听过!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吧……   粉丝们即可议论了起来,声音嗡嗡作响,登时响彻了整个场地。   陈梅看着这一幕,都快晕过去了。韩珧平时那么省心啊!谁能想得到他一不省心起来,竟然这么可怕!陈梅几乎不敢往蒋墨阳的方向去看了。这好好的演唱会顿时搞成了新闻发布会,让公司这么措手不及,韩珧想过结果吗?还有像蒋先生这样的人,会愿意这样被韩珧挂在嘴边吗?   陈梅这一刻内心焦灼极了,恨不得冲上去拖住杭清才好。   杭清扔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接着道:“你们还想听什么?”   粉丝们立刻回过神来,本能地喊出了歌名。   陈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歌声重新在场地内响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头蒋墨阳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立即冲上去将杭清带走。   李秘书在一旁讷讷道:“没想到韩少这么……大方啊……”头一个敢将他们老板挂在嘴上,大方表示和老板谈恋爱的人啊!李秘书心底的敬仰之情都快比山还高、比海还深了。   蒋墨阳目光灼灼地盯着杭清的方向。   青年的身影深深印进了他的眼眸,青年的姿态是那样的优美和耀眼。   蒋墨阳的眼珠子都快瞪红了。他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喜欢那个青年,不仅仅是想要得到他那样简单……汹涌的爱意似乎倾巢而出,将蒋墨阳整个人都吞没了。他恨不得立即将这些都捧到青年的跟前去,让青年低头仔细看上一眼。   这一会儿,蒋墨阳根本就没注意到杭清唱了什么,他几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之中,这对于蒋墨阳来说,几乎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旁边的女孩儿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竟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女孩儿抽空瞥了一眼蒋墨阳,见蒋墨阳的神色也不平静,女孩儿才对终于觉得自己旁边的男人正常了。   这时候,舞台上的杭清其实险些唱错了词,他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想到韩珧的梦想就是在这里,杭清忙又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免得给这次演唱会留下不完美的缺憾。   他的脑子里刚刚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好感度增加五点。   五点……又五点。   一共是十五点。   加起来竟然足足有九十五了。   杭清一个心跳加快,差点忘了词。   就快了!   就五点了!   幸好蒋墨阳没有立即凑足那一百点,不然的话,杭清还真难以想象他会在舞台上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去。   演唱会眼看着就走到了尾声,粉丝们纷纷不舍落泪。蒋墨阳坐在位置上,低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当最后一首歌停下来,杭清低声道:“谢谢你们今天来听我的演唱会。”因为很可能这就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了。   粉丝们激动地出声,求杭清不要这么快离开。   不过杭清为了避免等下冷不丁就满了一百,所以在结束之后,他就立刻下了舞台。   工作人员开始组织粉丝们散场。   数人都一起起身,开始往外散开。   杭清刚走下舞台,宋茗和程洲都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宋茗见他下来,立刻上前来和杭清拥抱了一下:“今天你很棒。”   “谢谢。”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蒋墨阳竟然没有凑上来。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杭清心头有些没底。反派这是被他汹涌的“爱意”感动傻了吗?   蒋墨阳身边的女孩儿还没走。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深沉的男人:“喂,你没事吧?”这人真的是太奇怪了。   就在女孩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男人沉声道:“……没事。”   女孩儿站起了身,准备离开。但她却突然看见男神似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在朝这边看。   果然……果然是他们这里看起来太奇怪了吧?就连男神都瞩目了!   这时候,其他粉丝都已经快要散完了,突然间,粉丝群中有几个人朝着反方向逆行了过来。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唯独他们在疾步往里走。   杭清眯了眯眼,这几个人是疯了吗?   不,不是疯了,他们气势汹汹,哪怕是杭清都一眼看出了他们的不对劲儿。这里在场的程洲和蒋墨阳都是极容易惹事的对象,会是冲着谁来的?杭清正想着,就见他们骤然化走为奔,朝着他们的方向大步跑了过来。   看来是程洲的仇家了!   杭清的心猛地一紧。   那头蒋墨阳陡然色变,他低低地斥责了一声:“为什么没有盯住?”   李秘书额上的冷汗刷地就落了下来。   蒋墨阳没听他辩解,已然大步跨了出去。   女孩儿已经傻眼了,那……那是凶徒吗?女孩儿颤抖着掏出了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那个奇怪的男人虽然令人不快了点儿,不过此时他朝着男神走了过去,这是要去救男神吧……   这会儿程洲也变了脸色,一把攥住了宋茗的手:“跟我走!”   宋茗甩开了他,反而将杭清推到了身后去。再一次仿佛化身第三者小妖精的杭清:……   他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这时候向后台跑去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到了眼前。警卫们慢半拍地围了上来。   “砰”的一声,是枪响。   就开在杭清的脚下。   杭清不知道这是歹徒打偏了,还是他的一种示威,杭清有一瞬间的呆住。他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宋茗伸手想要将他推远,但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已经先伸手一把扼住了宋茗的脖颈。他是想活捉宋茗?打死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杭清心底非常的不痛快。   杭清抬脚踹了歹徒一脚。   正好踹在子孙根的部位,歹徒龇了龇牙,立刻本能地放开了宋茗。   妈的,连个武器都没有。   杭清忍不住骂了一句。   正想着,程洲就塞了一把枪到他的手里:“别愣着,向后跑。”   杭清:……   我TM不会开枪啊!   不过跑他是会的。   反正主角的危机已经解除,杭清转身就跑,宋茗紧跟其后。   身后的歹徒似乎再次举起了枪。   场地内响起了慌乱的大叫声。   杭清忍不住皱眉,这里面还有他的粉丝啊。这些歹徒就不能好好挑个时间吗?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趁着这个时候!他们去哪里找程洲下手不行啊?偏偏得是在这里!   “砰砰砰”接连几声枪响,都打在了距离杭清和宋茗不远的地方。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   程洲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歹徒也都跟着跑了过来。   杭清:……   主角攻您能换个方向跑吗?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杭清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擦着他们过去。   不远处有个女粉丝似乎是被吓傻了,她站在那里张大了嘴,竟然不敢动弹。眼看着歹徒再度抬手举枪,杭清用力猛地一把将宋茗朝着女粉丝的方向推了出去。宋茗措手不及地撞出去,正好将女粉丝撞倒,宋茗微微错愕地看了一眼杭清。子弹恰巧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女粉丝放声哭了起来。   下一颗子弹却是往杭清飞了过来。   杭清刚将人推出去,自己还没来得及闪避,“啪”的一声,杭清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好像手上一麻,打中手臂了……紧跟着才是撕裂一般的剧痛传来,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几乎将杭清整个都点燃。   宋茗爬起来正要去扶杭清,蒋墨阳已然到来,他阴沉着脸,一把抓住宋茗,将宋茗丢给了跑上前来的程洲。   蒋墨阳转身扶住了杭清,将他牢牢扣在了怀里。   李秘书看着这一幕,登时腿软地差点跪了下去。   场地外突然涌入了零星的黑衣人,抬手就对着场内射来。没什么太大的声响,是消音枪。跟刚才的人不是同一拨!   这些黑衣人进场以后,警卫几乎都沦为了摆设。那些歹徒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而蒋墨阳一手捂住了杭清的眼,几乎是将他半抱着躲到了后台。后台里早就慌乱了,只是刚才谁也不敢出去。骤然看到蒋墨阳抱着杭清进来,后头还跟着宋天王和一个陌生男人。这些人都是一愣,不知道是先恐慌于竟然有人敢在这里杀人好,还是先震惊于韩珧受伤了竟然还被蒋先生抱在怀里好。   蒋墨阳一脚踹开了面前挡路的人,然后抱着杭清坐在了下来。   李秘书紧跟了进来,低声道:“都……都解决好了。救护车也叫了。”   蒋墨阳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反而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李秘书被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差点再度腿软。后台里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嘛……蒋先生都还在这里呢,谁这么不识趣,竟然敢在蒋先生的地盘动手?要和蒋先生比谁黑,那些人显然实在不够看的。   不过韩珧受伤了啊……   大家纷纷出声:“韩珧,你没事吧?”   他们还有些想围上去关怀一下。   “闭嘴。”蒋墨阳此时的心情显然差到了极致,他脸上的神色彻底陷入了阴沉之中。   大家顿时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但宋茗却不怕,他冷着脸甩开了程洲,快步走上前,在杭清的面前蹲了下来:“韩珧……”宋茗的声音都还是颤抖的,显然没能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   “韩珧,对不起。”宋茗颤声道。   杭清这会儿痛劲儿上来了,痛得他完全不想说话。他死死地揪住了蒋墨阳的西装外套,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   宋茗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模样,登时觉得心里更为难过了:“如果你不救我,就不会这样了……”宋茗的眼圈微红,嘴唇颤抖,看上去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杭清却是有些一头雾水。   他救宋茗了吗?   当时他只是把宋茗推出去,好将那个女粉丝撞倒,免得被歹徒打中啊!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站着的人很容易吸引注意力,被打中是很有可能的啊。但是宋茗误会为他推开他,是为了替他挡枪,是为了救他?   这误会大了……   杭清强忍着疼痛准备开口。   蒋墨阳却先一步冷声开口了:“程洲,把你的人带走。”蒋墨阳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冰寒味道。   程洲似乎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伸手真的抱住宋茗往外带。其余人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宋茗厉声喝道:“蒋墨阳!”   蒋墨阳看也不看他:“滚!”   程洲带着满腔怒火的宋茗离开了后台。   杭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蒋墨阳,蒋墨阳的下巴紧绷,脸上神色似乎是冷漠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   “蒋……”杭清费劲儿地张开了口,刚想叫蒋墨阳的名字,却被立时堵了回去。蒋墨阳一手按住了他的唇:“别说话。”蒋墨阳的音调降了很多,但语气里冷厉的味道依旧还在。   李秘书连滚带爬地进来:“救护车来了。”   蒋墨阳站起身,抱着杭清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今天带给他们的震惊实在太大,哪怕等蒋墨阳和杭清离开了,他们也依旧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动弹。   等进了医院,医生很快就着手开始给杭清处理伤口。杭清这会儿渐渐缓过劲儿来了,大概是已经疼得麻木了。而缓过劲儿以后,杭清也慢慢发现,今天的意外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对劲的味道。   程洲和蒋墨阳,一个是主角攻,一个是反派攻。谁都不是会被别人打上门来,还毫无准备的人。从后头进场解决歹徒的黑衣人来看,蒋墨阳应该是有所准备的,但是为什么他们来得这样迟?   杭清皱了皱眉。   很快,杭清被推进了手术室,麻药也不容得他再继续往下想了。   等取出子弹被推出来以后,杭清整个人都已经晕乎了,他软绵绵地被抱上了病床,无力地攥着被子,抵挡不住汹涌的睡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这时候,各大媒体和新闻网站都忙疯了。   一天之内!   杭清的演唱会上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惊吓!   是的,都是惊吓!   杭清公然出柜是惊吓,骤然遭受枪击更是惊吓!   虽然这个年代已然开放了不少,但是骤然爆出出柜的消息,网上还是不乏一些恶毒的人,他们甚至大骂杭清遭受枪击是活该,这就是他走上同性恋道路该付出的代价,怎么没将这么恶心的人打死呢?不过随即就遭到了杭清粉丝的围攻。并且立刻就有女粉丝站出来表示,当时杭清救了她,不管杭清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她都一定会粉杭清一辈子。   作为粉丝,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自己喜欢的偶像也能喜欢自己,能对自己好……   杭清本来早就被粉丝夸赞为对粉丝很上心,这次就更是圈粉了不少人,让不少他的粉丝都为此而感动落泪。   不少路人都表示,做韩珧的粉丝实在太幸福了!   而这时候,宋茗也发了微博:谢谢你救了我。我很难过。   这条微博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不过很快广大网民就从媒体记者那里挖到了更多的消息。原来当时韩珧还救了宋天王!不过宋天王为什么会难过呢?是因为韩珧出柜了,但对象不是他吗?还是看着韩珧受伤,他很难过?不管是哪个原因,记者们都有了不少可以着墨去写的东西。   网上几乎将杭清塑造成了一个极其伟大光辉的形象。而杭清出柜的事,与之相比起来,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了。那个什么蒋墨阳,只要男神喜欢就好了啊。反正男神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们好啊,那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比起别家粉丝来说,自家男神这样开诚布公的态度,更让他们觉得欢喜。这让他们有一种,被男神所相信着的感觉。   愿意和他们分享恋爱状态、一切喜悦的男神,不是比那些为了保留名气而隐婚不谈的人要很多吗?   此时,在一处小区里。   女孩儿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蒋墨阳三个字。   男神喜欢的到底是谁啊?   很快,搜索引擎提供给了她无数的页面。   “蒋墨阳,兴阳的创始人?……原来是男神的老板。这、这不是他吗?”女孩儿陡然拔高了音调。因为网上公布出的蒋墨阳的照片,正是演唱会上坐在她身旁那个怪异的男人。   那么那天男人怪异的表现就都有了解释了。   难怪当时男神和宋天王对唱的时候,男人的脸色那么难看,而自己说了一句官方发糖,男人看上去还更冷漠了。都是因为吃醋啊……女孩儿忍不住笑了笑。但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也不知道男神受的伤怎么样了?听说前去蹲守的记者一个都没能探得到消息。   ……   杭清不知道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如何夸赞他的声音。他从昏睡中醒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抹泪的梁思,和背对站在窗边、背影寥落苍老的韩枝。   杭清本来以为自己会没什么感觉的,但是看见平日里都打扮得体的梁思,这时候一脸憔悴,更别说打扮了,杭清就觉得心底似乎有那么一点儿难过。   “珧珧,你终于醒了!”梁思的眼泪几乎是即可就落了下来。   杭清点了点头,刚想撑着床坐起来,突然有双手先伸过来抱住他的腰,将他抱着扶直了起来。无疑是蒋墨阳的手。   梁思的目光闪了闪,对蒋墨阳淡淡道:“蒋先生,您能离开,容我和韩珧说几句话吗?”   蒋墨阳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当病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梁思立刻就开口了:“珧珧,我早就和你说过,蒋墨阳这个人不能来往,你不听……如果你和他一起出了事,要我们怎么办?”   “这不关蒋墨阳的事。”杭清慢吞吞地道:“这次的事都是冲着一个朋友去的。”   “什么朋友?蒋墨阳的朋友?”梁思显然对蒋墨阳偏见极深,原本她还可以为了杭清而暂且放下这种偏见,但是眼下杭清出了事,梁思心底的偏见登时就都涌了出来。   “不是,跟蒋墨阳真的没关系。这人是宋茗的朋友。”   “不可能。”   杭清也很无奈,看来韩母对主角受的印象实在太好了。   “这人叫程洲。”   梁思这才低低道:“程家那个孩子啊?我听说是出走了,家里找了好久。”   杭清点了点头:“嗯,他和宋茗是情人,这次就是为了宋茗出来的。”   梁思脸色尴尬了一瞬:“原来宋茗是和他啊……那宋茗就有得苦吃了……程家可不像我们家这样好说话。”   杭清低声道:“是啊,你们对我最好了。所以啊,我喜欢蒋墨阳……”   不等杭清说完,梁思就无奈地道:“我知道,所以我们也得喜欢蒋墨阳。”   杭清忙笑了笑:“那倒是不用,不过你们不会冷着脸棒打鸳鸯就好了。”   梁思无奈点头:“但下次,不能出现这样的事了。如果蒋墨阳连这都护不住你,那我就得插手为你找更好的对象了。外头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人呢。”   杭清厚颜道:“配得上我的也没几个啊。”   梁思低声道:“那蒋墨阳也配不上我儿子啊。”梁思并不是喜欢撒火,和强迫儿子接受自己思维的人,她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和你爸爸就先走了,就让蒋墨阳先守着你吧。”梁思毕竟年纪不小了,这么一番担忧之后,脸上全是疲态。   韩枝显得要内敛许多,他转过身来,只沉声说了一句:“好好的。”   杭清忙点了点头,目送着韩枝和梁思离开。   门开了之后,蒋墨阳很快就进来了。相比起刚才,蒋墨阳身上的气势已然收敛了起来,冰冷的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色彩。蒋墨阳在他的身边坐下,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杭清忍不住皱眉,他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自己救了宋茗而不快吗?杭清也很无奈啊。当时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如果当时换做蒋墨阳在身边,性命堪忧的话,那他说不定还真的扑上去救蒋墨阳。   蒋墨阳沉默地抱住杭清的腰,又将他放倒了下去,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示意杭清休息。   杭清其实已经睡得够足了,他看着蒋墨阳低低地道:“我没有刻意想去救宋茗……”那真的是刚刚赶巧了!   蒋墨阳却依旧没有对他这句话作出表态来。   杭清也感觉到了头疼。   蒋墨阳伸手盖住了杭清的双眼,他的手掌温热,杭清不自觉地闭上了眼,迷糊了一会儿竟然又睡了过去。蒋墨阳过了很久才收回手的。在杭清睡着以后,蒋墨阳那双黑沉的眼眸里才爆发出了激烈的情绪色彩。   他死死地盯住了杭清。   没有刻意去救。   所以是出于本能吗?   这让蒋墨阳觉得心底更为难受焦灼,本来杭清在演唱会上骤然给出的惊喜,足够蒋墨阳甜蜜回味上许久,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就让蒋墨阳觉得心情骤然落了回去。   当然,这次事故的确是他的失误,想到这一点,蒋墨阳就觉得难以原谅自己。   而再面对韩父韩母不快的态度,蒋墨阳的心沉了下去。   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折磨着蒋墨阳。   蒋墨阳深深凝视着杭清的睡颜,缓缓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如果杭清此时还醒着的话,那么在听见蒋墨阳这句阴沉冰冷的话之后,肯定会忍不住狠狠打个哆嗦。   蒋墨阳又盯着杭清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守了几个人,都是蒋墨阳的手下,其中就有李秘书。   蒋墨阳关上病房门,转身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那一脚力道极大,李秘书被踹出去直接撞上了墙,其他几个人也不能幸免,都被蒋墨阳一脚踹翻在了地上:“办事就办成这样?都他妈还有脸出气儿?”   “程少、程少电话……”李秘书小声道。   蒋墨阳声音更加阴沉:“不用接。他妈的程洲还有脸打电话来?”要不是还指着这人把宋茗绑紧了,蒋墨阳恨不得把程洲一起给弄死。   李秘书屏息了一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其他人动都不敢动。   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事的确搞砸了,最终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偏差……蒋先生没毙了他们都算好的了。   蒋墨阳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看向了李秘书:“医院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去准备车,办理出院手续,叫个护士过来。……免得韩珧受惊,给他打一针。”蒋墨阳的语气已然平和了不少,但是听上去却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李秘书知道自己将功折罪的机会到了,忙点了点头,立刻就去完成蒋墨阳的吩咐了。   杭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发觉到蒋墨阳似乎没在病房里了,就在他正准备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个穿白大褂的将他按了下去。医生用诱哄的声音低低道:“别动,打完针就好了。”   杭清毫不设防地闭上了眼。   针扎进肉里,杭清有一瞬间的清醒,不过这一瞬间过后,杭清就深深睡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   杭清昏睡过去前只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却没来得及想出结果。   这一觉似乎格外的长。   杭清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鸟叫的声音。不在医院了吗?杭清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极大的房间内,房间内的布置偏向暖色调,看上去温馨极了,而不是医院冷冰冰的白色。   蒋墨阳把他带回家了?   正在疑惑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冲他微笑道:“韩少,我们给您检查一下。”   杭清四肢无力,有些坐不起来。   这时候蒋墨阳走了进来,蒋墨阳将杭清抱了起来,淡淡道:“开始吧。”   医生护士这才敢走上前。   杭清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看了看蒋墨阳。蒋墨阳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杭清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化了。是什么呢?杭清暂时想不出来。不过眼下可以确定的是,他还在医院。当时感觉到那一针不对的时候,他还以为反派要黑化了,杭清不自觉地就想到上个反派的手段——将他关起来。   蒋墨阳看着脾气更坏,没想到做事倒是更温和啊。   杭清感叹了一声。   等检查完,重新上药以后,医生护士就都退了出去。   “你先休养一段时间,通告就不要管了,陈梅不会给你安排。”   杭清点头。现在通告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韩珧的心愿,他顺手已经帮韩珧完成了。只剩下反派好感度了,让他和蒋墨阳在一起安心待一段时间也挺好的,凑齐一百点他就可以离开了。不过……看在蒋墨阳人还行的份儿上,他死的时候就走得远远的,免得蒋墨阳被韩父韩母迁怒。   杭清为未来做好了打算,顿时觉得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蒋墨阳说完就很快离开了。   杭清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并不知道蒋墨阳出去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了门外久久都没有挪动步子。门外把守了不少的人,他们都低着头,不敢朝蒋墨阳的方向看上一眼。   杭清觉得在病床上待着实在太腻味了,他忍不住爬了起来,四处找了找手机,没找着。而病房里连个笔记本都没有。就只有电视机和一面书架。杭清忍不住走到了门边,他打开门往外探出头去。这一看,杭清就微微愣住了。   李秘书冲他微微一笑:“韩少。”   而除了李秘书以外,还有不少黑衣人,冲着他道:“韩少。”   ……气势挺好。   但是蒋墨阳为什么安排了这么多人?是担心再出事吗?   杭清低声问:“我的手机呢?”   李秘书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杭清拧眉,那张漂亮的脸上登时带出了两分愁绪。任是谁见了,都会有种不忍心的感觉。   “蒋墨阳呢?”   “我也不知道呢。”   “那你能拿个笔记本给我吗?”   “韩少,这里没有笔记本。”   杭清:……   杭清关上门返身走到了窗边,窗外是一片极为宽阔的院子,院子里还种满了花草,鸟儿在枝头鸣叫,一切看上去安静祥和。但杭清却一点也祥和不起来。他猜错了。这里已经不是在医院了。   他收回前头夸奖蒋墨阳的话,反派都是一个样!   不给手机电脑,外面把守了这么多人,又换到了一个他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来……这不就摆明了是将他关起来了吗?杭清觉得相当气闷。他在演唱会上的事,难道不足以打动反派吗?哦,好吧,或者说就是演唱会上的事,才让反派终于忍不住将他关了起来。   杭清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派将他关起来,这不是正说明反派对他的执念之深,已然不可自拔吗?   杭清坐了回去,随手拿了本书开始翻起来。   正如杭清猜测的那样,他的确再次过上了小黑屋生活。而上次,他好歹还有个大城堡可以活动,这次……他居然只能待在这间屋子里活动。不过蒋墨阳每日都前来报道,早中晚一餐不落,手里拎的饭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杭清估摸着还是蒋墨阳亲手做的。除了这个时间点以外,每天医生护士过来检查的时候,蒋墨阳也会陪伴在侧。   要不是他真的被限制了脚步,杭清都快觉得蒋墨阳真是个好情人了!   枯燥的日子实在让杭清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如果有个笔记本在的话,杭清都觉得自己可忍耐的时间能拉长许多。   偏偏这时候,反派的好感度就此卡住了,那五点迟迟都没有到来。杭清便更觉得烦躁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而且系统好像再度失去了联络,杭清想找人叨逼叨两句都没机会。   在蒋墨阳又一次将饭菜在杭清面前摆好的时候,杭清冷冷地盯着他,手上再没有了动作。反正早晨他吃了不少,这会儿一点也不饿。   蒋墨阳不得不放下了筷子:“怎么了?”   杭清冷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蒋墨阳没有看他,只低着头淡淡道:“你受伤了,需要静养。”   “静养需要拿走我的手机吗?”别装了,明明就是想把我关起来!   蒋墨阳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反倒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谁?”   “什么?”杭清一怔。   蒋墨阳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定定地看向了杭清。这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了变化。蒋墨阳身上的气息变得危险了起来,杭清感觉到了一阵沉重。   蒋墨阳这才抬眼看向了杭清,他淡淡道:“那个人……那个你在演唱会前提起的人,是谁?”蒋墨阳的声音里包裹着冰冷和刀锋。   杭清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还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蒋墨阳。但是……他在演唱会前提起了什么人?他怎么不记得?   看着杭清面露茫然之色,蒋墨阳登时更觉得内心一阵怒火灼烧。   他竭力按压着怒火,道:“你当时说,他一定会很开心的。那个他是谁?”   杭清茫然了一瞬,慢慢才从记忆里摸寻出了这句话。对了,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蒋墨阳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转身看见蒋墨阳的时候,都还在想,蒋墨阳不知道听他和陈梅说了多久。所以……蒋墨阳这么奇怪的态度就是来源于这句话?   这个他能有什么人?   就是韩珧啊!   但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辩解,杭清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现在就是韩珧啊,他能怎么说?说其实是上了韩珧身的鬼魂。这当然不能说。系统是不会允许他说出来的,一旦说了这样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崩溃,他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见杭清久久不说话,蒋墨阳的眸光沉了沉,他微微凑近了杭清,紧盯着杭清的双眼:“告诉我,他是谁?”   “没有谁。”杭清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没有他。”   “你想说我当时听错了吗?”蒋墨阳站了起来,他高达一米九的身躯顿时带给了杭清极大的压迫,何况蒋墨阳的身上还散发着蓬勃的怒意,仿佛只需要一个点,那些怒意就会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倾泻出来。   杭清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我没说你听错了。但这个他,的确没别人,我说的是我自己。过去的韩珧。”   蒋墨阳皱紧了眉,显然不相信。   杭清也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你大可以去了解我的过去,我过去和我现在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过去的我,满心只装得下开演唱会一个梦想。所以我才会在场地里说那句话。”杭清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他努力回想着那些言情小说里是怎么说情话的,而后接着道:“我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心底装了更多的东西。所以在我自己看来,我和过去已经是不同的两个人了。”   因为我现在心底装了一个你。   这话一定很能打动人,但是临到了嘴边的时候,杭清又觉得太羞耻肉麻了,到底还是没能吐出来。   不过这段剖白也够肉麻的。   说完,杭清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蒋墨阳定定地看着他。   杭清动也不动。   最后还是蒋墨阳先撤走了目光:“真的是这样吗?”   杭清微微拧眉:“你不信的话,可以不必问我。”   蒋墨阳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信了。”   杭清看了看蒋墨阳的表情,总觉得他这个笑容有些假。蒋墨阳肯定还是不信的……杭清也很无奈啊。   不过蒋墨阳没有再一脸阴沉了,他温柔地问:“愿意吃饭了吗?”   杭清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食物。只是吃到一半,杭清骤然想起来……刚才明明是他先撒火问的蒋墨阳,后来主动权怎么就被蒋墨阳握到手中了?蒋墨阳还没有回答他的话啊!   “你……”杭清才刚开口,蒋墨阳就当先出声道:“留在这里休养不好吗?”   “手机给我。”   “给你干什么?”蒋墨阳口吻平静:“让你联系宋茗吗?”   这醋也太大发了吧!他和宋茗半点联系都没有啊!   “再等等吧。”蒋墨阳很快吃完了食物,他用毛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道:“至少得等到程洲将宋茗追回去再说。”   这是为了彻底杜绝他和宋茗接触吗?   不过,虽然对反派有所不满,但杭清也不得不说——干得好!   只要主CP不崩就是好的!   见杭清又不说话了,蒋墨阳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杭清。其实杭清看不透蒋墨阳,蒋墨阳也同样看不透杭清,就好比这个时候,蒋墨阳就看不出杭清的心思和情绪,只能全靠自己去猜测。只是蒋墨阳心底的猜测着实不太美妙。蒋墨阳没再说话,他等着杭清吃完,亲力亲为地收拾好了桌面,然后才退了出去。   杭清难耐地掐了掐手指:“不放我出门,你至少要让我走出这个屋子吧?”正常人被这么关着都会憋疯的。   “好。”蒋墨阳应完就出去了。   好你倒是放我出去啊。杭清拧了拧眉,趴在桌子边上昏昏欲睡。   大约半小时后,蒋墨阳就回来了。   “走吧。”蒋墨阳说。   杭清这才来了精神,忙换了身更为厚实的衣服。蒋墨阳一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带着杭清走了出去。蒋墨阳带着他下了楼,走到了窗外的那片空地上,空地中央摆了遮阳伞和桌椅,桌面上放了果汁、酒还有水果、点心。   蒋墨阳带他过去坐下。   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杭清略略烦躁的情绪这才得到了缓解。   不过没一会儿,杭清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蒋墨阳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转头就正好看见杭清的睡颜。蒋墨阳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满足。幸好他将人扣了下来,不管韩珧心底如何不痛快,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蒋墨阳打开了手机,他没有回复程洲和宋茗,包括陈梅等人的电话。其实这段时间,不仅杭清被关在了这个私人医院里,就连他也一同陪在了这里没有出去过。蒋墨阳打开了一些社交平台。之前铺天盖地都是韩珧和宋茗的CP大楼。现在应该换了吧?蒋墨阳冰冷的唇角不由软化了许多。   宋茗和韩珧的CP楼的确没了踪影,上面沸沸扬扬大都是讨论杭清伤势,和杭清的粉丝楼。而剩下的部分就是讨论别的明星的了。蒋墨阳的嘴角失望地撇了下去。就在他准备关掉页面的时候,他突然瞥见了一个名为“你们知道蒋墨阳是谁吗”的热门贴。蒋墨阳立刻打开了贴子。   但是入目的内容却并不像蒋墨阳想象的那样。   里面介绍了他的身份和身家,紧跟着就有人回:“握草我听说过这个人,大家都叫他蒋先生,据说很多人都很怕他。韩珧不会是被逼的吧……毕竟明星就算再谈恋爱,再不顾及同性恋的名头,也不会这么快就在演唱会上公布出来吧?”   “LS+1,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蒋先生的来头不小啊,而且他早年涉黑的。说不定这次意外就是冲着他去。讲真,心疼我珧!”   “其实还是感觉宋天王更好啊。虽然宋天王没人家有钱有势,但宋天王人好啊!蒋墨阳的面相看起来太戾气了。配不上我珧啊!”   “配不上+1”   ……   蒋墨阳没想到唯一一个帖子,居然还是这样讨论的。蒋墨阳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宋茗哪里好?宋茗不见得就比他更好。蒋墨阳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冷笑。就算他们再如何说,如今韩珧都在他的身边,别人不得染指。   蒋墨阳打了个电话出去。   没多久,那个帖子就被删除了。   帖子无故删除,一群人自然觉得遭遇了黑幕,有极度不满攻击论坛的,也有害怕了不敢再说话的,也还有突然脑回路奇特,发了个帖子说:你们不觉得蒋墨阳很喜欢韩珧吗?   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删掉帖子,不许别人谈论他们般不般配的问题啊。   这个话题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也遭到了不少的嘲讽。仍旧有不少人坚持认为韩珧一定是被强迫的。   兴阳公司内部的工作人员看见那个帖子的时候,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因为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蒋先生是个何等可怕的人啊,就说之前那个作威作福、手段阴损的林副总,被蒋先生料理了之后连个影子都不见了,林副总的老婆可是个有名的泼妇,这人竟然都没再上门来闹……   他们听过太多关于蒋墨阳的传说,谁都知道得罪了蒋墨阳的人绝对不会痛快。   而韩珧在他们心底是什么样的呢?   说话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看似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是个相当好的人。韩珧是娱乐圈里少见的干净澄澈的人。而蒋墨阳就属于通体都漆黑那一类。   所以他们才打死都不相信,这两人会是自由恋爱。   蒋墨阳失去了再去翻网络言论的兴致。回过神来,他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幼稚。当然,当天有人建了个他和韩珧的CP大楼,就被蒋墨阳错过了。   蒋墨阳伸手将杭清抱回了房间。   杭清一睁眼就又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   杭清吁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问蒋墨阳:“给我手机,和放我出去。蒋墨阳,你选一个。”出去放风都才那么短的时间……这日子越过越像监狱了。   蒋墨阳坐在桌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杭清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儿不大对劲,不由得出声又喊了一句:“蒋墨阳?”   蒋墨阳喝了一杯酒,这才缓慢地转过了头。蒋墨阳的眼底带上了红血丝,看上去模样有些疲倦。杭清到了嘴边的话,倒是有些不大好讲出来了。   蒋墨阳突然站起身来,走近了杭清。   这时候是傍晚时分,屋中光线有些昏暗,蒋墨阳站在床边,更是遮挡了大半的光。杭清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莫测。杭清的心不自觉地紧了紧:“蒋……”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蒋墨阳突然就伸手将他按在床上,紧跟着吻了上来。一股威士忌的味道窜入了杭清的口中,热辣呛喉。杭清本能地想要咳嗽,但蒋墨阳将他的唇堵得死死的,杭清差点把自己憋死在那里。   蒋墨阳的一系列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又极其的强势,杭清连反抗都做不到。   蒋墨阳舔了舔他的唇,同时一只手揭开了被子,摸索到了底下的杭清。杭清身上的睡衣是他亲手选的。带扣子的。他很轻易地就解开了三两颗……蒋墨阳的手顺着探入了进去,蒋墨阳的手是温热的,倒是杭清的身体不大好,所以身体是带着微微凉意的,当接触到那片温热的时候,杭清竟然还觉得格外的舒服。   他微微用力咬住了唇。免得不小心泄露出不该有的声音。   有了上个世界的经历,杭清倒是没有太抵触。   蒋墨阳扣住了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扯掉了他的裤子,然后揉捏了一下他的臀瓣。   杭清的脸色登时就红了。   蒋墨阳目光微醺地看着他:“……珧珧,你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太迷人。”   怎么的?还得让我在床上用唱歌的调子给你叫个床吗?   “珧珧……”蒋墨阳突然又低低地唤了一声,话音落下,蒋墨阳挺身而入。   杭清:……   不做润滑,你叽叽不痛吗?   不过杭清知道,他此刻菊花很痛……   杭清不知道蒋墨阳有没有借酒装疯的意思,中途蒋墨阳应该是清醒过的,蒋墨阳这样的人,怎么会过分放纵自己喝醉呢?但蒋墨阳愣是没给杭清下床的机会。   这TM是单身多少年了啊……非要一朝精尽吗?   杭清从疲累中清醒过来,都已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杭清从床上爬起来,就看见了放在了枕头边上的手机。杭清抓起了手机,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宋茗的。除此外,倒是没别的了。定然是蒋墨阳跟他们都说了什么,所以韩父韩母、陈梅等人才没有打电话过来。   刚将手机捏到手里,杭清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宋茗的电话。   杭清按了接听,他将手机放到耳边,那边却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过了会儿,他才听见宋茗小心翼翼的声音:“韩珧?”   “是我。”   那头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宋茗顿时拔高了声音,“是不是蒋墨阳跟你在一块儿?”宋茗现在已经不客气到,直接称呼蒋墨阳的名字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在哪里。”杭清刚说到一半,蒋墨阳突然推门进来了。蒋墨阳并没有看见他在接电话,进门开口就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杭清没动。   蒋墨阳走到了他的身边,见他捏着手机,顿时皱着眉伸手夺过了杭清的手机。   “谁?”蒋墨阳说着将手机放到了耳边,一听见里头是宋茗的声音,蒋墨阳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杭清的电话。   杭清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噗嗤”先喷了蒋墨阳一脸的血。   杭清:…………   系统啊,给他安排的身体,怎么一个波动就吐血呢?   蒋墨阳脸色骤变,他扔了手机,一把抱住了杭清:“珧珧!”   韩珧的身体不如上一个世界的身体,杭清吐完血就感觉到了极度的难受,仿佛腹腔中所有脏器都跟着搅动起来了一样,他软绵绵地趴在了蒋墨阳的怀里,蒋墨阳紧紧将他搂在怀里,转头就冲门外吼:“去叫医生!”   医生和护士是连滚带爬过来的,医生满脸冷汗,等看见地上那一摊血的时候,更是吓得快要晕厥过去。   他明明每天都有好好包扎伤口啊……这么多血,蒋先生还不得弄死他?   蒋墨阳脸色微白,他沉声道:“……他吐血了。”   医生更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不是只伤了手吗?怎么还伤了内脏?医生忙镇定下来,先蹲下身去观察地上的血。   杭清抬手掐了掐蒋墨阳的手背:“……你抱得太紧了。”   蒋墨阳抿了抿唇,这才微微松开了手。   杭清喘了口气,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蒋墨阳,蒋墨阳的神色看上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他被蒋墨阳紧紧抱在怀里,他能听见蒋墨阳快起来的心跳,和他紧紧绷住的下巴,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是真的被吓坏了啊?   这回倒是杭清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如果蒋墨阳再穷凶极恶一些,杭清就能半点愧疚也无了。   杭清在蒋墨阳怀里挣扎了两下,却被蒋墨阳强力镇压了:“……先等等,别怕。”   我不怕啊。   杭清是真的不怕。   毕竟都已经是死过的人了,他从这个世界离开,只会代表他未来的生命更延长一些。   但是蒋墨阳好像是怕的。   反派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现在杭清都没想清楚,蒋墨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如果这么喜欢他,为什么那五点迟迟不给他呢?   杭清想不明白,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往下想。   杭清拽了拽蒋墨阳的袖子,低声道:“我没事。不关你的事。”他不是因为蒋墨阳抢手机才吐血的。   蒋墨阳冷着脸没说话。   那医生直起腰来:“得暂时转到别的病房,还得做个详细检查。”   杭清低声道:“给我父母打个电话吧。”韩珧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也许这个病症是一直都有的。   蒋墨阳点了点头。   虽然此时蒋墨阳心底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又怒火滔滔又愧疚心痛,但是……宋茗?他不会打电话告诉宋茗。   蒋墨阳抱着杭清转移到了别的病房。   杭清也迅速做了个全身检查。   没多久,梁思和韩枝就同时赶了过来。   他们没对杭清住在这样的医院产生半点质疑。   梁思泪眼朦胧地在杭清身边坐下:“珧珧,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杭清看了看梁思的神色,有些惊讶。他以前没有病史吗?如果有的话,韩母这时候就不会这样问了。   正好这时候蒋墨阳进门来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过他的手里捏着检查报告,他身后还跟着满头大汗的医生。   “怎么样?”梁思立刻走上了前,这会儿倒是丝毫不在乎蒋墨阳是个什么身份。梁思心中觉得,这些日子蒋墨阳的悉心照顾,倒是难得了,再加上现在也分外紧张韩珧的身体。梁思对他的印象也就好了不少。   蒋墨阳没说话。   杭清瞥了一眼蒋墨阳,心底差不多已经有数了。   这是系统特地计划的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吧?杭清觉得这样倒是挺好的,病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中能慢慢消磨掉人心底的悲伤难过,等到他真正死的时候,别人就会好受很多了。   因为蒋墨阳不开口,医生只能咽了咽口水,自己艰难地开口:“有些不太……不太乐观。是门静脉血栓。伴有腹痛、咯血的症状。到后期会肠道坏死,并且诱发肝细胞癌。韩少这个应该是遗传性凝血功能紊乱形成了门静脉血栓……”说完,病房里一片死寂。   医生咽了咽口水,更不敢往下说了。   梁思好半天才仿佛回过神来:“……这是什么大病吗?”   “能控制住就没事,但是……”但是韩少身体不太好,恐怕很难控制。医生没敢往下说。   梁思喃喃道:“珧珧有个姑姑,很早就病逝了,她就是遗传性凝血功能紊乱。”   气氛陡然凝重下来。   倒是只有杭清一个人跟没事人似的。   蒋墨阳出声道:“医学发达,不用担心。”   杭清心说,系统要我三更死,我就绝对活不到天明,医学发达也不管用啦。   梁思这时候看向蒋墨阳的目光才多了几分暖意。韩父韩母在病房里停留了很久,最后是蒋墨阳让人送他们回去的。   等他们走了以后,蒋墨阳就坐到了杭清的身边:“别怕。”他握住了杭清的手,阴冷的脸上生生挤出了个温柔的笑容。   杭清“嗯”了一声,低声道:“……我肚子有点痛。”   蒋墨阳陡然色变,起身就准备去将医生叫回来。   杭清拉了拉他:“……不是那个痛。是……”杭清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他闭了闭眼,一气呵成道:“嗯,你精液留我身体里了。”   蒋墨阳这才想起来,本来他是要给杭清上药的。   蒋墨阳又伸手将杭清抱了起来,带着他进了浴室。   李秘书在外头探头看了一眼。   我的妈……蒋先生也太禽兽了!韩少都病成这样了,还、还不放过?   两人在浴室里足足折腾了一个多钟头,然后蒋墨阳才抱着杭清出来了。其实杭清觉得自己是能走路的,偏偏蒋墨阳怎么也不愿意让他下地,恨不得将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当个水晶人一样呵护。   杭清这会儿都有点同情蒋墨阳了。   才打了一炮,就不会再有后续了……想想他都为蒋墨阳感觉到可惜。   “睡吧。”蒋墨阳将他放下去,给他盖好了被子。   “我饿了。”   蒋墨阳一怔,忙站起身:“那你等着。”   杭清揉了揉身上软软的被子。其实这个世界也还不错……还有那么一点儿舍不得走。毕竟上哪儿去找蒋墨阳这样衣食住行一手为你操办的男人啊?当然,要是不乱吃醋的话就更美好了。   那头蒋墨阳站在厨房里,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   等醒过神来,蒋墨阳用力皱了皱眉。现在宋茗他已经不放在眼里了。不用管宋茗了……等歇一日,他就带着韩珧换到最好的医院去。   蒋墨阳将洗干净的米和切好的食材一块儿丢进了锅里。   他放上盖子,一时间又呆在了那里。   刚刚得到韩珧的狂喜还未在心底扩散开,就这样被突然地截断了……蒋墨阳盯着面前的那口小锅,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了在演唱会上,韩珧面对那么多人说的话……   不管韩珧是否真的喜欢他,他现在确定自己喜欢韩珧就够了……就算韩珧还不够喜欢他,但总有一天会足够深厚。   而他,越是想到如果有一天韩珧会离开他,蒋墨阳就感觉到心底的喜欢越来越浓,浓到希望了韩珧能一辈子站在他身边的程度。   蒋墨阳不自觉地笑了笑,他将熬好的粥倒出来,然后拎着食盒就走出去了。   一干手下瞥了瞥蒋墨阳的姿态,暗暗感叹。蒋先生竟然还有再挽起袖子下厨的一天啊……   病房那一头。   杭清猝不及防地听见了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恭喜,任务完成。”   杭清心底一紧,然后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灵魂脱离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谁在耳边喊了一声:“珧珧。”   再睁开眼,杭清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恭喜。”系统低声道。   杭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怔怔地道:“任务成功了?”   “嗯,反派攻略完成,主角攻受也重新在一起了。”系统说着,就打开了屏幕,让杭清去看他离开之后的世界。   宋茗的确又回到了程洲的湖海工作室,程洲终于成功施展了一次英雄救美,为了宋茗而受了重伤,于是宋茗重新和他在一起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杭清的错觉,宋茗和程洲在画面里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的亲密。   然后是爱他的那些粉丝。   这时候再没有粉丝去议论他和蒋墨阳的感情了。   刚刚红遍全国的年轻歌手,突然因病而逝,无数粉丝都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冲击。而不仅是他们,其他国外的网民也受不了这个噩耗。韩珧的粉丝这才知道,韩珧曾经在国外也极其的出名,这个青年拥有天籁之音,这个青年拥有自己作曲作词才华,他会用二胡拉奏赛马,也会用钢琴弹奏致爱丽丝,还会用小提琴奏吉卜赛之歌……   他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但却很照顾粉丝。   他就那样的如同昙花一般,燃烧尽了自己最绚烂的时刻,然后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却没有人愿意忘记他,他们将他深深镌刻在了心上。而那一场唯一的演唱会也成为流传世界的经典。   “可以让韩父韩母消除记忆吗?”   “可以。”   “那反派……”   系统突然道:“我觉得反派不会喜欢你这样做。有一段记忆以供回首,会比毫无记忆更幸福。”   是吗?不过的确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记忆被操控。   “那就,那就不要去管了吧。”   系统突然问:“你要看看反派吗?”   杭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去下一个世界吧。”   “好。” 第30章 第三个反派(1)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穿着黑色西装,身形瘦弱却挺拔。因为屋内光线昏暗, 加上他头发略长微微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眸的关系, 使他的面庞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但就算是如此, 也依旧遮挡不住那张面孔的瑰丽。   少年眉如弦月, 琼鼻挺秀,菱唇绯红, 五官实在是生得精致十足,瑰丽得叫人深觉惊心动魄。   像是个娇养在深深古堡里的少女。   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少年, 更并非少女。   这具系统给予的新身体, 实际上已经有二十六岁了, 但他的面容却始终带着浓浓的少年感。任谁看见这张面孔, 第一反应都会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可就是这么一张瑰丽的脸, 长在了一个魔鬼的身上。   杭清没想到系统竟然真的给了他一具厉害的躯体, 这个厉害不是家世背景上的,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本身就极有权势地位, 并且……他很变态。在反派攻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这个人就是原剧情里最大的反派。   他现在叫边姽,一个充满女气的名字,不过边姽的行事手段可半点不优柔寡断。他狠辣极了,搁在电影里,就是那种标准的变态杀人犯。边姽从拍卖场里救出了两个孩子, 一个叫靳刖,也就是主角受,一个叫宋惩之,也就是反派攻。两个孩子以为迎来了拯救的天使,对边姽依赖非常,但是边姽心理变态啊,他会凌虐他们,但是在凌虐结束之后,又悉心照顾呵护他们……边姽在这样的过程中,获得了极强的快感。   如此反复之后,靳刖和宋惩之也都发现了,这个长得比天使还要美丽的人,内里是个可怕的魔鬼。   杭清抿了抿唇。   头一次当反派,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小主人。”女佣的声音将杭清的思绪拉了回来。   杭清微微抬起了头。   女佣叫艾菲儿,是边姽的母亲留给他的人。艾菲儿长得很清秀,第一眼会让人觉得这是个老实而温柔的人。但实际上……   “小主人,不如杀了他吧?不听话的小羊,留下来还有什么用处?”艾菲儿微微一笑,眸光里闪动着的是兴奋的色彩。   所有养在这个别墅里的孩子,都是边姽的小羊。   艾菲儿是个恋童癖,所有年幼的男孩儿女孩儿都能激发她内心丑恶的欲望,别墅里养着的孩子中,主角受靳刖和反派攻宋惩之的模样最为出色,艾菲儿觊觎了他们很久,但从来没一次得手。随着主角受和反派攻长到十岁,艾菲儿就对他们彻底失去了欲望。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杀意。   面对这两个不服从讨好她的小鬼,艾菲儿想要剁了他们,吃了他们的肉。   但是边姽一直很喜欢靳刖和宋惩之,艾菲儿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这一天,主角受策划了第一次出逃,然后被抓了回来。   现在靳刖和宋惩之就跪在杭清的面前,等待着发落。   原剧情里,边姽就将靳刖交给了艾菲儿,但是就在艾菲儿将靳刖带回屋子打算动手的时候,宋惩之偷袭了她,并且刺瞎了艾菲儿的一只眼睛。这次宋惩之却顺利将靳刖送走了。靳刖一路疯跑,最后晕倒在了公路边上,被一对夫妇捡了回去。从此靳刖拥有了新的生活,他正常上学,正常工作。曾经黑暗的经历不仅没有改变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心性坚毅、性情良善。   但是之后宋惩之却总遭到艾菲儿的打骂折磨,而边姽身边有了新的孩子,宋惩之渐渐就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   杭清刚好就穿到了靳刖逃跑这一天。   他……当然不会将主角受交给艾菲儿。   虽然终于当反派了很值得高兴,但杭清的良知底线都在,让他把一个孩子交给一个变态,他还做不到。而且艾菲儿这样的人物,实在恰好是杭清极其憎恶的那一类人。   所以杭清没有理会她,而是先看向了对面的两个孩子:“过来。”   边姽的声音很好听,乍一听会让人生出温柔的错觉来。不过谁都知道,边姽这张嘴既能说温柔的话,也能说恶毒残忍的话。   那两个孩子颤了颤,慢吞吞地起身,然后手脚僵硬地走到了杭清的面前。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们在发抖。   杭清觉得颇有些感慨。   主角受和反派攻居然在他面前抖成了筛子。   想一想前两个世界被主角和反派支配的恐惧,杭清就觉得……太TM爽了。   “抬起头来。”杭清柔声道。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这时候,因为久久没得到杭清的回应,艾菲儿却是不满地催促了一声:“小主人?”   杭清转头看了她一眼,边姽的眼睛非常漂亮。边姽的外公是爱尔兰人,边姽隔代遗传到了他的绿色眼眸。当那双绿眸镶嵌在边姽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时,让人有种仿佛见到世间最珍贵的祖母绿宝石的错觉。   但是边姽的气质是阴沉的,他那双清澈剔透的绿眸看上去就可怕极了。艾菲儿刚一对上,就忍不住低下了头,倒是再也不敢开口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嗤笑声。   艾菲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是谁在笑?”   杭清不用看也知道是宋惩之。反派攻幼年脾气桀骜,在别墅里吃了不少的苦头。靳刖则要聪明很多,加上他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一般闹出事来,边姽都是找宋惩之的麻烦。   但是现在边姽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坐在这里是他杭清。   他当然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   杭清的声音里撤去了温柔的味道,变得冷酷起来:“艾菲儿,你该闭嘴了。如果你下次再愚蠢到想要代替我发声,那你就永远闭嘴吧。”   没有人对杭清的突然变脸感觉到惊讶。毕竟边姽就是这样,上一刻能温柔至极,下一刻就变身恶魔。   艾菲儿也知道他的话不是作假,当即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至于教训靳刖和宋惩之的话,她是不敢说了。   杭清这才仔细地端详起了面前的两个孩子。   站在左边的,穿着昂贵的白色运动装,打扮得像个豪门里的小公子,如果忽略掉他被抓住时弄出来的狼狈擦伤的话。这是靳刖。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已经能看出来五官的俊秀了。   站在右边的,穿着黑色小西装,扣子绷了两颗,露出了一部分锁骨。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个子却比靳刖高了一头,身材已经隐隐显露出精瘦的味道来了。他看着倒不像是个贵公子。他眉毛粗浓,五官俊朗,眼神里带着不甘与桀骜。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几分匪气来了。   杭清不自觉地想到了蒋墨阳。   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杭清将蒋墨阳的脸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没记错原剧情的话,靳刖和宋惩之今年都该是十岁,还该是上小学的年纪。他们刚刚脱离了婴儿肥的时期,将要迈入青春期。不过因为长得好看,俩小孩儿看起来依旧还是可爱的。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摧残两个孩子的?   “你出去。”杭清看向艾菲儿:“让艾雨拿医药箱过来。”   艾菲儿收敛了眼底的不满,乖乖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和艾菲儿长相酷似的女人进来了,她将手里的医药箱放在了杭清的面前。   这是常有的事。   边姽经常在凌虐了他们之后,再小心地抱着他们上药。那些愚蠢的孩子,会沉溺在边姽的温柔之中,渐渐被折磨出斯德哥摩尔综合征。而聪明的,哦,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比如靳刖这样的,就会想要逃跑,但是太天真了,进了这里怎么能逃得掉呢?   艾雨掩下了嘲讽之色,躬腰行礼,随后目光狂热地看了一眼边姽,这才退了出去。   “坐下来。”杭清对靳刖和宋惩之道。   两个人走近了,然后跪了下来。   毕竟以前边姽每次给他们擦药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依偎在边姽身边的。   两人一脸麻木地靠到了杭清的腿边,再没有从前的感动和害羞了。   杭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两人的头顶,他们还是没有反应。杭清暗暗皱眉。看来是边姽带给他们的阴影太大了,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十来年的功夫重新刷好感度。   他不能一下子对他们太好……这样会显得生硬不说,还会让人感觉到虚假,他得有个合理的过渡。   想到这里,杭清就没有再摆出温柔的神色来。他要和从前的边姽拉出距离来。他淡淡地问靳刖:“离开别墅你想去哪里?”   靳刖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脸上甚至涌现了迷惑之色。因为按照边姽的性格,这时候只会有两种情况出现——一种是发疯似的折磨他们,因为他们背叛了他,想要逃跑;一种则是怜爱地看着他们,再温柔地给他们上药,企图再度获得他们的信任与依赖。   可唯独没有眼前这样的表现。   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神色冷淡而平静,没有发疯,也没有令人感觉到诡异的温柔。   宋惩之倒是开口了,他讥笑道:“只要不留在这里,什么地方都好。”   靳刖忙白着脸拉了他一把,生怕宋惩之触怒了杭清。   “可以。”杭清冷声说。   靳刖再度愣愣地抬头望着他,宋惩之却是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杭清的话。   听到这声嗤笑,杭清伸手捏住了宋惩之的下巴,强迫宋惩之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脸:“你很不服气。……但这也改变不了你们很弱小,弱小到能轻易被人捏死的地步。”杭清要改变自己的形象。边姽是变态的,但他要模糊这个形象,重新树立起强大的形象来。   宋惩之冷着脸道:“杀人没有那么容易……”   杭清微微眯眼,手移到了宋惩之的脖颈处:“……那你可以试试。”   靳刖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腕,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不……”   杭清本来也只是装装样子,他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宋惩之骤然没了支撑,还差点脸朝地摔下去,靳刖一把扶住了他,宋惩之晃了晃身体倒是稳住了。   杭清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难怪长大以后,宋惩之虽然已经变态,但心底始终都还记得主角受给予他的短暂的光明,于是在重遇主角受以后,宋惩之就拼了命地想要得到主角受,而在正牌攻和主角受在一起之后,宋惩之为了阻断两人的感情,一度杀了不少人,引起了社会巨大的恐慌,更疯狂的是,他还将警局炸掉了,并且将主角受抓走折磨了很久……这样的剧情当然引起了不满。   所以才需要改剧情,改变反派攻。   杭清这才又重新拿起伤药。   只是他再上药的时候,动作是毫不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他重重地按在了靳刖额角的伤口上,靳刖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杭清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像是嘲讽:“连这点痛点都忍受不了,你哪里来的自信能从这里逃出去……”   靳刖白了白脸。   宋惩之也没再说话。   杭清收回了手,看向了宋惩之:“你也受伤了?”   宋惩之没动。   “脱了衣服。”杭清道。   宋惩之依旧没有动。   如果是边姽,这时候会温柔地搂住他们,甚至落下眼泪来。他们会无比清楚,那只是边姽又一次神经病了而已。那时候的边姽越是温柔,就越是可怕。   而杭清是干脆粗暴地抓过了一旁桌上的剪刀,剪刀很大,那是边姽用来剪窗台上玫瑰花花枝的。杭清就捏着剪刀贴近了宋惩之,宋惩之浑身一僵,大概以为杭清要用剪刀折磨他了。杭清垂下眸光……“咔嚓”。   宋惩之身上的衣服被剪开了。   咔嚓、咔嚓……声音接连响起。   很快,宋惩之就光溜溜地跪在了杭清的跟前。   杭清往他下身瞥了一眼,啊,这个年纪的反派好“小”啊……杭清很快收回了目光。   宋惩之已然傻了眼,脸色甚至微微涨红了起来。他该是觉得恶心的。但是面前的人,似乎一改过去的作风……宋惩之有一瞬间的迷惑,不过很快就恼怒了起来。对方是要用新的方式来折磨他们吗?脱得光光的,往上浇滚烫的水吗?   靳刖在一旁也涨红了脸。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了,年纪说小也不小了,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对身体的私密认知。   杭清拿起药,微微躬腰,开始给宋惩之上药。宋惩之一直都停直了身板,杭清擦不到某些地方的时候,就会用力摁一下宋惩之的伤口,宋惩之不自觉地弓了弓腰,杭清就可以顺利擦到被他遮住的地方了。   靳刖出逃,宋惩之前去帮忙,负责抓人的是个变态。想也知道他们不会好过。靳刖受的伤都是脸上的,宋惩之受的却都是身上的伤。杭清瞥了一眼他渐渐开始泛白,并且渗出冷汗的脸。   “你骨折了?”杭清问。   宋惩之没有回答,显然是不愿意屈服。   杭清也不在意。   反派这样的小狼崽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对他产生好感度。   杭清将他打量了一遍,然后伸手捏住了宋惩之的右手胳膊,微微一用力,宋惩之死死地抿住了唇,抿到唇色都泛着白……就为了压住喉中的痛呼声。   “不分轻重的小孩子脾气。”杭清冷声道:“就这样,你们还想脱离这里?你要是不说出来,我也没有发现,你的这只胳膊以后就再也拿不了重物了。”   宋惩之狠狠地瞪住他,没有说话。   杭清收回手,坐直身体,拿起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家庭医生来了。   家庭医生看着满地碎了的衣服,和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也没觉得意外,毕竟边姽经常将人弄伤。   家庭医生蹲下身检查了宋惩之的手臂:“在这里处理不了,得去医院。”家庭医生说完就没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边姽不可能让这孩子离开别墅的,以后这孩子的手臂恐怕注定就要断着了……   “去备车。”杭清这话是对外面守着的手下说的。   手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杭清这才懒洋洋地看向了宋惩之和靳刖:“你们不是想出去吗?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说完,杭清脸上浮现了冷意:“让你们看一看,就你们这副脆弱无助的样子,在外面能做什么。”   宋惩之依旧目光恨恨,倒是靳刖发起了呆,脸上表现出了几分复杂。   很快,车备好了。   杭清扫了一眼宋惩之:“瞧你这副狼狈的模样……”他的话里极尽嘲讽,不过在话音落下之后,杭清伸手用张毯子将宋惩之裹着抱了起来,然后他就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跟上。”他冷声吩咐靳刖。   靳刖这才像是被谁按下了开关一样,忙爬起来跟上了。   他们坐上了车。   黑色的小轿车很快驶出了别墅区,渐渐地,离别墅越来越远……靳刖扒住了窗户,他紧紧地盯住了窗外的景色,恨不得立刻飞出去。而宋惩之就显得要克制多了。当然,他也很难去看窗外。毕竟杭清将他放到了自己腿上靠着,同时一手按住了宋惩之的脑袋不让他乱动。   很快他们就到了医院。   这次还是杭清亲手将宋惩之抱了下来。   宋惩之难堪地皱起了眉。   他知道,来到外面会有很多人,尤其医院里会有很多人。而他们却会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杭清一手护住了宋惩之的脸,大步进了医院电梯,别人只以为他是抱着急症的孩子,没有谁多想,也顶多是被谁多看上两眼而已。   而宋惩之则只能看见杭清挡过来的手掌。   能看清杭清那只修长如玉般保养极好的手。   边姽很有钱,所以在这家医院很轻易地就安排好了诊治。杭清抱着宋惩之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让他将宋惩之平放在了一旁的小床上。   靳刖目光熠熠地打量着周围。   虽然医院里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这里有着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陌生的摆设,这些都是和别墅里不一样的,这让靳刖感觉到了希望。   而宋惩之是在杭清挪开手之后,才得以看清病房里的景象。   他们听见杭清轻描淡写地与医生说:“我的两个孩子打架,这个不小心摔断胳膊了……”   医生竟然也没多问,上前来查看了伤势之后,宋惩之就被推进了另一个房间。杭清坐在外面,静静地等待着宋惩之出来。   靳刖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杭清,然后走到了窗户边,见杭清没有反应,靳刖才敢扒住了窗户,渴望地朝窗外看去。他想要过正常的生活……   “看见了吗?你都看见什么了?”杭清的声音突然在靳刖的背后响起,靳刖吓得变了脸色,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杭清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靳刖稳住了身子。随后杭清伸手指了指窗户外的景色:“你看,那对母女在哭……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哭吗?”   靳刖又害怕又茫然。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病痛的折磨,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金钱的无力。”杭清冷声道:“你知道如果你们逃出了别墅会怎么样吗?假如你们好运,没有遇上拐孩子的人贩子。你们活了下来,顺利到了城市中心。但你们能怎么办呢?乞讨为生吗?就算你们找到了警察帮忙,他们也不会给你们变出一对父母来。你们只能去孤儿院。到了孤儿院,那里会有很多的孩子。那是个并不富裕的地方。”   杭清拉了拉靳刖身上的衣服:“这些,都不将再属于你们。”   靳刖涨红了脸,勉强挤出来一句话:“我、我不在乎这些。”   “哦,是吗?可是贫穷并不仅仅代表你没有了漂亮而昂贵的衣服。它还代表你们可能吃不饱、穿不暖,当你们病了的时候,你们能做的就只有这样……像那对母女那样,抱在一起无望地哭泣。病得轻一点,或许就只是留下病根。比如像今天我不带宋惩之来的话,他的胳膊就废了。病得重一点,你们就死了,你们再也不会知道光明是什么滋味儿,你们所有的抗争和拼命的逃离都成了无用功。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说着,杭清还按了按靳刖脸上的伤口。   靳刖疼得痛呼了起来。   “死比这个还要痛一万倍。因病痛折磨而死,那是最痛苦的。”杭清冷声道。   靳刖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知道害怕了?连未来都没思考过,你们就想着逃跑了?在别墅里待了这么久,还没能教会你们聪明吗?”   靳刖咬住了唇,陡然感觉到了一阵绝望。   也就是主角受才这么好蛊惑,如果是换做宋惩之站在这里,杭清保不齐他就会怼自己:“只要离开别墅,什么都好。”   很快,宋惩之被推了回来,他的手臂被打上了石膏。宋惩之站在那里,艰难地托住了自己的右臂。他的脸色依旧是白的,还带着满头疼出来的汗,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小可怜。   杭清心底也的确软了一下。   等问过医生,了解了注意事项后,杭清就又拿上毯子裹着宋惩之抱了出去,靳刖紧紧地跟在杭清的身边,显然对于外面未知的世界已然升起了小小的恐惧。   杭清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你们想要离开,可以。等你们成长到足够扳倒我的时候。起码……你们走出去还能存活下来。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先让人绝望,但也总要给人希望。   靳刖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先是紧紧皱住了眉头,不过紧跟着靳刖那张小脸上就爆发出了惊人的光彩。   杭清满意了。   至少搞定一个了。   宋惩之倒是没什么反应,显然他更不相信杭清的信誉,认为杭清这句话就跟放屁一样。   他们重新坐回到车上,宋惩之依旧是被杭清按倒在了腿上。   来的时候忍着心底的愤恨和手臂的剧痛,宋惩之一路都是煎熬的,但是受伤被处理了以后,宋惩之就放松了许多,他靠住了杭清的腿,渐渐感觉到了对方大腿上温热的触觉。   这种感觉很怪异。   因为边姽的那双手经常都是冰凉的,哪怕是再温柔地拂过他们,也都总让宋惩之联想到冷血的蛇类动物。   那是一种恶心的感觉!   但是现在宋惩之迷惘地发现,这种感觉似乎消失了。   很快,他们回到了别墅。   靳刖难免展露出失望的神色,因为他们如愿离开了别墅,但最后却还是回到了这里,而他和宋惩之无力反抗。   “做些食物来,我很饿。”杭清对艾菲儿吩咐。   艾菲儿早拿自己当了别墅的第二个主人,这时候怎么肯去下厨?她当即就支使了艾雨过去,艾雨倒是没什么二话,立刻就去了。   但杭清却在这时候扫了艾菲儿一眼,这一眼里包含了阴冷的光芒。   艾菲儿不自觉地颤了颤,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是边姽母亲留下来的人,边姽怎么样都不会对她下手的,并且边姽不仅不会下手,还会对她极好。艾菲儿暗自笑了笑,看向靳刖和宋惩之的时候,目光里就充满了恶意。   艾菲儿浑然不知道,刚才杭清打量她的那一眼,就是在琢磨怎么杀了她。   边姽手里沾过人命,原剧情里他会被警察打死。杭清本来也是要死的。所以这个时候杀了艾菲儿多一条人命,倒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杭清是真的厌恶艾菲儿。   当反派,成为别人的噩梦是很好。但是杭清一点也不愿意去做变态,甚至是与变态为伍。所以杀了其他的变态,就留下披着一层伪装的皮的他就够了。消灭变态,人人有责嘛。   因为杭清没有发话,靳刖和宋惩之就只能跟着他在桌边坐下。   别墅里养的其他孩子这时候是不敢出来的。   边姽在别墅里就如同古代帝王一样,只有他需要某个孩子陪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让艾菲儿去将人带出来,而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在别墅里乱走。这会让边姽犯病。没有谁愿意去这样触怒他,所以都乖觉极了。   一时间,饭厅里就剩下了杭清、靳刖、宋惩之和艾菲儿四个人。   饭厅外倒是守着几个手下。   过了一会儿,艾雨和两个女佣陆续端着饭菜过来了。饭菜一一摆上桌,一些大补的则是摆在了杭清的手边。   毕竟边姽自幼体弱,这些食物是常备在他身边的,就为了给边姽补身子。但杭清可不爱吃这些……   饭菜上桌,杭清就注意到旁边两个孩子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哪怕他们表现得再有气节,面对食物的时候也还是流露出了渴望,这都是因为,他们刚刚来到别墅的时候,边姽对他们很好,但之后他们发现边姽的病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对边姽的信任与依赖,边姽心有不快,让他们饿肚子就是时常有的事了。在偌大的别墅里,小小年纪,虽然穿着好的、用着好的,但吃一顿好的饭都艰难,想要活得有尊严一些都不成。   也难怪他们想跑了。   杭清没有让他们吃饭,而是先自己低头尝了尝手边的补品。只吃了一口,杭清就皱起了眉:“真难吃。”他的语调很轻,但说出口的却是嫌弃的话。   杭清将食物推给了宋惩之:“拿着吃吧。”随即,杭清厌恶地挪开了目光。   宋惩之先是一愣,然后就裹紧身上的毯子,立刻用左手笨拙地拿着勺子开始吃了起来。他已经很饿了,哪怕面前的食物再难吃,他也能吃下去。   杭清又拿着筷子尝了其它的菜色。   简单吃了一些之后,杭清就将筷子抛给了靳刖:“你吃吧。”   “真是难吃极了。”杭清冷声道。   艾雨的脸色有些难堪,艾菲儿毫不客气地在一边嘲讽地笑了笑。杭清站起身来:“让他们吃掉了再走。”杭清说完,冷冷地看了一眼艾菲儿。艾菲儿本能地闭了嘴。   杭清没再看宋惩之和靳刖,他直接走上了楼。   靳刖也并不在意杭清的口水,他接住筷子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吃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饭菜已经很好了。何况十来岁正是饭量大的时候。这一桌子正好满足了他们的胃口。   楼下是如何风卷残云,杭清是不知道的。   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他吃不下这样的东西,杭清是觉得真难吃。远远不如蒋墨阳的手艺……不过一想到这个名字,杭清就微微哑然了。   将这个人从脑子里抛离出去,杭清进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装修风格也很干净明亮,不拉上床帘的时候,看起来还很赏心悦目。杭清看着这样的房间倒是满意了不少。至少不会睡在里头觉得压抑。杭清吃过饭后,本能地想要睡一觉,这是上个世界遗留下来的习惯。想想也没什么不妥,杭清就遵从自我了。   只是刚在床边坐下,杭清就看见了床头放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身材窈窕,面容姣好,只是她的面庞上隐藏着浓重的阴霾。女人的眼底带着血丝,透着憔悴的味道。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病了,而是因为她疯了。   边姽之所以会如此变态,那都是有家学渊源的。   边姽的外婆是个正常人,外公却是个极其变态的精神病。而这种变态很好地遗传给了边姽的母亲,并且得以被她发扬光大,之后边姽的母亲嫁了人,病就更加严重了。她嫁的男人是个恋童癖,那个男人喜欢年幼的女孩儿。边姽的母亲就疯了一样地想要生个女儿。但边姽生下来长得再漂亮,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男孩儿的事实。   边姽的母亲疯了一般地将边姽打扮成小女孩儿,想要用她来讨得丈夫的欢心。那个男人厌恶边姽母亲的疯狂,愤怒地离开了家,却在外面玩弄小女孩儿。不久,男人入狱了……但边姽母亲的精神病变得更加严重了,她幻想男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她收养了小女孩儿想要送给男人。   艾菲儿和艾雨就是当初的小女孩儿。   边姽母亲对她们有时候很好,但有时候又极度嫉妒这些如同花蕾一般的少女。她疯狂地折磨她们,折磨结束之后,又会加倍地呵护她们。边姽同样遭到了这样的待遇。但他的内心对母爱有着极深的渴望,这么一番下来,边姽竟然成了斯德哥摩尔综合征。他跟着耳濡目染,学会了母亲的手段和脾气。   在边姽母亲去世之后,边姽就接班成为了新的变态。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多半都没办法成为一个正常人。所以艾菲儿和艾雨也有着极其严重的心理疾病。可笑的是,他们都还念着边姽的母亲。   边姽还会将女人的照片放在床头,放在桌面上,放在走廊上……   一个幼年遭受折磨的可怜孩子,但也是个可笑的恋母癖。   杭清厌恶地将照片扣上了。   他们都是受成长环境影响而心理扭曲了的人,说起来是很可怜,但是作恶也都是真实的。   杭清觉得自己成为了边姽挺好的,他可以终结其他的变态,最后自己也再死掉。就再也不会有往下延续的受害者了。让一切罪恶都终结在他这一代。多好。   想到这里,杭清上了床,盖上被子,舒服地睡了过去。   杭清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他醒来睁开眼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杭清感觉到了胃里传来的饥饿感。   想吃快餐,炸鸡汉堡和可乐。   这是杭清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念头。   上个世界已经憋得够辛苦了,这个世界他都这么有权势了,难道还不能吃点快餐?杭清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的手下见他出来,还躬了躬腰。   杭清先往宋惩之和靳刖的房间去了。这两人是住在一处的。就在二楼最右边的房间里。杭清一路走过去,半点孩子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并不是那些孩子都死了,而是他们都知道不能发出半点杂音。   被母亲折磨长大的边姽,极其的讨厌杂音。   因为他的母亲每次发疯的时候,都会用尖利的嗓音疯狂地叫喊、大骂。对杂音产生厌恶,其实是边姽本能的一种自卫,和潜意识里对母亲的抵抗。不过边姽似乎并没意识到这点,他依旧疯狂地崇敬着死去的母亲,甚至连母亲留下来的艾菲儿姐妹,都在他身边得到了优待。   杭清忍不住皱了下眉。   他顿住脚步,推开了面前的门。   里面的人似乎受了惊,不过还是嘶声喊道:“滚开艾菲儿!滚出去!滚出去!”   杭清立刻就明白了。艾菲儿又来折磨他们了。杭清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坐在床边的人猛地站了起来,高举起了手中的椅子,白皙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那是忍无可忍的靳刖。   靳刖受够了艾菲儿的折磨,他决定拼着受伤也要将艾菲儿打出去。但是……靳刖看着走进来的面容娇艳如同玫瑰花一般的男人,他呆了呆。   杭清毫不在乎地走上了前。   宋惩之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身上只盖了薄被,他整张脸都烧红了,眉头紧皱,还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应该是骨折引起的发烧。   杭清在床边坐了下来:“拿医药箱。”外面有人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靳刖紧张地盯着杭清,似乎生怕杭清动手将宋惩之弄死在那里。   医药箱被拿了过来,杭清取出温度计给宋惩之量了量体温,宋惩之大概是将杭清的讥讽听进去了,倒是没再拿自己的身体来和杭清作对。他配合地让杭清给他量了体温。   39°8   高烧。   “去叫医生。”   外面的人又立刻去了。   杭清又让人取了退热袋过来,放到了宋惩之的额头上。虽然作用不大,不过聊胜于无。   宋惩之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压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知道那是属于边姽的,但是男人已经很久没有照顾过他们了,因为他们发现了男人的真实面目,他们想着要逃跑。不过男人的温柔关怀是令人作呕的,宋惩之也不稀罕……   可是,这次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当那只手放在他额头上的时候,宋惩之居然感觉到了一阵舒服。   宋惩之当然不知道那是退热袋的功效,他只觉得舒服极了。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愧对自己,一面又更加憎恨边姽的行为。   家庭医生再一次到来。   他再一次表示:“烧得太厉害了,在家里能解决的可能性较低。”   杭清毫不犹豫地再度带着宋惩之上了医院,同行的还有靳刖。而这次,靳刖再没了心思去看窗外,宋惩之也没力气挣扎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宋惩之很快办理了住院。   打针、吊水。   一番忙碌过后,杭清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的胃有些痛了。   杭清叫了个手下进来:“去外面买些吃的。”   手下点了点头,正准备往外走。   杭清满心惦记着快餐。   谁知道十来分钟以后,两个手下在病房里活脱脱摆出了一桌大宴。   他就想吃个快餐而已啊……   两个手下根本没准备靳刖和宋惩之的碗筷。靳刖望着饭菜的方向咽了咽口水。杭清饿了,他们也是早早就饿了。   杭清没要求手下再去取筷子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食物,还好一顿细嚼慢咽。这会儿宋惩之已经退了些烧,意识也跟着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杭清。   “过来。”杭清对靳刖说。   靳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杭清将筷子扔给了他:“吃吧。”   那头宋惩之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像他这样的孩子,越是病了,也就越是容易饥饿。杭清随手端了一碗粥和一碗汤,然后将自己用过的勺子放进去,最后一齐放到了宋惩之面前打开的桌板上。   宋惩之知道这是杭清施舍的,但他要想好好地活着,他就得吃。   宋惩之的左手抓起勺子,笨拙地开始吃饭。   他的右手打着石膏,挂水的是左手,为了不将吊针挣脱,宋惩之还得按捺住饥饿小心翼翼地吃……   杭清看着他们的模样,心底也有点儿不是滋味。   杭清并没有继续留下来,再留下来,就显得对他们关心过多,又像是从前那个每次折磨过他们之后虚伪的边姽了。   杭清留下了手下牢牢看护住他们,然后就先行回去了。   杭清回到别墅没一个小时,靳刖也就被送回来了。靳刖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不少,他上楼的时候,还冲杭清躬了躬腰。   杭清依旧满面漠然,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靳刖茫然地想,男人好像真的变了。   杭清也有些累了,他回到了房间休息。   这一夜,杭清睡得很是自在。毕竟主角受和反派攻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正牌攻也还没出现。他现在就是剧情里最大的boss,没人敢招惹他。多么令人安心的生活啊。   但宋惩之和靳刖却是有些失眠了。   孩子大都是敏锐的,他们能察觉到那个男人变了。但是心底强烈的不信任感,让他们更多的是去揣测,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靳刖陷入了茫然之中。   而宋惩之渐渐的倒是陷入在了兴奋中。   这是他头一次离开别墅睡在了外头,哪怕是在医院里,哪怕门内门外都还守着边姽的人,这也让他觉得新奇并且高兴极了。   一夜过去……   杭清清晨醒得很早。   边姽是个少觉的人,他的睡眠很浅,什么动静都能轻易将他惊醒。这种状态无疑也让边姽的性情变得越发的暴躁。   杭清也觉得不大痛快。   睡不好觉,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   边姽大概需要去瞧一瞧心理医生。   杭清毫无负担地想。   他换好衣服走出去,艾雨和艾菲儿也已经起来了。杭清看向了艾菲儿:“早饭呢?”   艾菲儿涨红了脸:“这……这又不是我该做的。”   “去做。”杭清的声音很是冷漠,不容抗拒。   艾菲儿气得咬了咬牙,但也只能听从杭清的话,乖乖往厨房走去。毕竟艾菲儿很清楚,边姽这两年疯得越来越厉害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边家握在边姽的手里,所有手下都对边姽服服帖帖。   艾菲儿得很快就做好了早饭端出来。   杭清扫了一眼,掂量艾菲儿也没胆子在里面放毒,这才低头吃了起来。艾雨嫉恨地看了一眼艾菲儿,杭清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却没说什么。   姐妹反目挺好的。   杭清放下筷子:“备车。”   艾菲儿惊讶道:“还要去医院?小主人,照我说,直接将那两个兔崽子给我解决就好了。送他们去治伤。他们配吗?”艾菲儿冷笑了一声。   杭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需要你来替我拿决定吗?”杭清的目光是温柔的,语调也是温柔的。   但这对于艾家姐妹俩来说,这无疑就是对方要发疯的信号。艾菲儿马上闭了嘴。   杭清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   艾菲儿在背后气得砸了桌上剩下的饭菜:“他不是都已经厌弃那两个兔崽子了吗?”   艾雨没搭理她,只低头收拾着桌面。   艾菲儿瞥了一眼她,讥讽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偏喜欢自降身份去干些女佣的事。艾雨,你不是喜欢小主人吗?那你就竭尽所能地去勾引他啊。你以为打理个桌子,他就能看上你了?嗤,我还指着你以后当了这儿的女主人……”艾菲儿压低声音,森森一笑:“好将那些小孩儿都送给我呢。哦,还有那两个兔崽子,送给我,让宰了他们。”   艾雨还是没搭理她。   艾菲儿气得呸了一句:“没劲!”   ·   之后几天,杭清天天都会带着靳刖过去看宋惩之。   而走出别墅之后,很明显靳刖对着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渴望了。其实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杭清偷换了概念。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他们向往的是自由。但是被杭清那么一通说之后,靳刖就迷惑了,突然觉得外面没什么可向往的了,尤其当他能频频离开别墅之后,就更没那么强烈的渴望了。   宋惩之倒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   但他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心思。   几天后,宋惩之痊愈。   杭清带着他们回到了别墅,他们知道,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别墅了。杭清担心他们为了想要出去,故意生病。杭清还特地语调讥讽地告诫了他们:“不要做蠢事。”   靳刖和宋惩之脸上都是一阵红一阵白。   杭清没看他们,走进去后,便直接叫住了艾菲儿:“去准备午饭。”   这几天杭清都会吩咐艾菲儿去做饭。   艾菲儿在别墅里,几乎将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从前的边姽看在死去母亲的份儿上,也根本不和艾菲儿计较。但现在他又不是边姽。艾菲儿再不情愿也得去。如果艾菲儿爆发的话那就更好了。那说明动手杀她的时机到了。   几天下来,艾菲儿心底的怒火也的确积攒到了一定地步。   此时就到了爆发的顶点。   “小主人,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艾菲儿咬着牙问,看向杭清的目光里还带着怨恨。   杭清看了她一眼,只是坐下来,敲了敲桌面。   手下忙递上了一个盒子,杭清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躺着一把手枪和一只匕首。   艾菲儿目光微微一变:“小主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艾菲儿倒是没有惊慌,因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笃定杭清不会将她怎么样。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边姽的壳子里换了个灵魂。   杭清转头问宋惩之和靳刖:“你们觉得哪样更好?”   靳刖脸色白了白,没有说话,看来是对凶器有着本能的恐惧。   宋惩之倒是笑了笑,还走上前去,大胆地抓起了匕首:“它。”   “为什么?”   “因为它可以一刀一刀割下人的肉,让那人受尽折磨而死啊!”   果然是反派啊,真是深得变态精髓!   艾菲儿嗤笑了一声:“怎么?小兔崽子,你还想拿刀杀了我吗?”   宋惩之转头看向艾菲儿,目光里满是恨意。宋惩之是真的想要杀了艾菲儿。因为艾菲儿比边姽更加变态,折磨他们的时候也更多。   杭清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他是想让宋惩之和靳刖发泄情绪的,那么直接发泄到艾菲儿身上无疑是最好的。但是让一个孩子拿着刀杀人,这不是把人往变态路上推吗?   想了想,杭清低声道:“把刀拿着。”杭清指了个手下。   宋惩之似乎察觉到了杭清要做什么,他疑惑地看了看杭清。靳刖则还是一头雾水。   艾菲儿根本没放在心上。   艾雨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杀意,但是艾雨瞥了艾菲儿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竟然没有提醒艾菲儿。   “动手。”杭清说。   那个手下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艾菲儿猛地扣倒在了地上,冷漠得就像是在扣砧板上的一块肉。   艾菲儿这才微微慌乱了起来,她尖叫道:“边姽你要干什么?”   杭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地上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你很讨厌,并且越来越讨厌了,你还失去了你的价值。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剩下做饭了吗?可你似乎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越来越妄想于凌驾我的头上。你该死了。”杭清指了指那个手下手中的刀:“所以,你现在该上路了。”说完,杭清顿了顿:“哦,让她死得慢一点,就一刀一刀来吧。”   他口吻云淡风轻得像是说牛排要慢慢小心切一样。   艾菲儿蹿起了一身的恐惧战栗,她高声尖叫,求饶,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动。艾菲儿这才真的慌了。她知道了眼前的人掌握了她的生死。她更意识到,这个疯了的男人,面对她也是下得去手的。   眼看着杭清根本不为所动,艾菲儿大喊道:“你忘了你妈妈了吗?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妈妈培养的人!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   杭清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我不会后悔的,你放心。”   不知道的,还当是情人间在说话。   杭清起身往楼上走。   靳刖和宋惩之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一个是吓的,一个却是兴奋的。   “过来。”杭清道。   靳刖和宋惩之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杭清带着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打了个电话。靳刖和宋惩之安静极了,谁也没有打扰杭清打电话。   等杭清挂断电话的时候,宋惩之突然笑出了声。   杭清转过头去看着他:“笑什么?”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但宋惩之却觉得他这样反而不可怕。看看刚才的艾菲儿,面对边姽那张温柔的面孔,不就吓得惨叫了起来吗?这个人可怕的是当他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   “我笑她要死了。”宋惩之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这个人太讨厌了……她会殴打我们,不给我们食物吃,去年冬天还总把我们扒光从门内丢出去。她太讨厌了。”宋惩之的声音里隐藏着满满的痛恨。   杭清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边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下手折磨的次数要少多了。而艾菲儿是无时无刻不在欺凌着他们。   这次的好感度可真难刷啊。   不过杀了艾菲儿是第一步。   慢慢的,总会将好感度刷起来。   很快,那个拿刀的手下上楼来了,他没敢进屋,因为边姽很讨厌别人将他的屋子弄脏。   手下在门外低声道:“主人,一切都办好了。”   “嗯,去吧。”   宋惩之却突然道:“我能去看看艾菲儿死了以后什么样吗?”   杭清:……   您胆子可真棒棒。   “不行。”杭清冷声拒绝了:“你们要见几个人。”   “什么人?”宋惩之反问,脸上还挂着笑容:“你要把我们卖了吗?”   杭清将他上下打量一眼:“你哪里值得我卖了你?在别墅吃穿这么多年,卖了你也抵不了。”   宋惩之沉默了下来。   他和靳刖最早就是被卖了的。他们是同一个山村里,被父母卖了出去,之后买家将他们放到了地下拍卖场里,之后边姽买下了他们。他们从小山村里出来,受尽苦楚,被贫穷所折磨。当他们终于得救,并且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有钱人家的时候,他们是畏缩又幸福的。尤其是对方待他们还很温柔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   但这个幸福崩塌得那么快……   所以啊……心里才更有怨气。   如果一开始就让他们过着那么悲惨的生活,也许他们就不会有后来的难过伤心了。可偏偏他让他们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儿,然后又把他们打入地狱……   宋惩之深沉地看了杭清一眼,随即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杭清注意到了宋惩之的目光,也并没有在意。   这时候艾雨带着几个人来了。那几个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共八个人,其中六个都戴着眼镜。艾雨看上去神色平淡极了,似乎完全不受姐姐死亡的影响。   宋惩之和靳刖都好奇地看了看他们。   “进来。”杭清道。   那八个人才敢走进来。   “你们不是想要离开吗?”杭清突然又提起了这句话。   宋惩之和靳刖同时浑身一紧,他们以为杭清派这些人来折磨他们的。是要换新花样了吗?宋惩之心想。   “以你们现在的本事,想要逃离这里实在太难了。我来帮你们一把啊。”杭清温柔一笑,“你们就让我看一看,你们会怎么反抗我啊。”   宋惩之和靳刖涨红了脸,他们都有种被杭清耍弄了的感觉。   杭清指了指那几个人:“以后,他们就是你们的老师。”   老师?   宋惩之和靳刖都怔住了。   他们都十岁了,却从来没接触过课本和老师,至于学校和同学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他们会从电视里看见那些学校。但他们也只能眼馋一下。他们知道,眼下的不受伤和吃饱,才是他们最迫切的问题。   那几个人微笑着站出来,纷纷做了自我介绍。   有教数理化的,有教语文和英语的,还有天文地理、历史政治的。甚至还有教他们礼仪,骑马射箭的。最好笑的是,有个女人站出来,笑了笑说:“我教你们怎么用刀啊。”   宋惩之和靳刖在看见女人脸上的笑容时,就不觉得好笑了。   他们也是在认识了边姽之后,才知道不是所有温柔的笑容都代表了喜悦与和善。温柔的笑容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恶意。   这个女人大概是真的会使刀。   杭清站起身来,脸上笑容更大,眼底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疯狂:“就让我看看吧,看看你们能走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才能杀了我。”   宋惩之和靳刖咬住了唇。   果然,他果然是又想出了新的花样来折腾他们。   但是……宋惩之和靳刖都不得不说,他们内心是欣喜的。他们不傻,他们也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来,活得更好,最后成功脱离这个地方,而在脱离之后他们也能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杭清留下话就走了。   剩下几个人开始和宋惩之两人交流,以了解他们的水平,并且制定上课计划。   别墅里再也没有了艾菲儿的存在,他们不用担心时时刻刻被凌虐,他们过了极其规律的生活。而之后每餐他们都会和杭清坐在一桌。只是杭清依旧没给他们准备碗筷。每次都只有等到杭清吃完以后,他们才有吃饭的权利。这样的规矩没让宋惩之和靳刖恼怒。如果杭清温柔以待,他们才会觉得不敢下口。   如此下来,转眼就三月过去了。   宋惩之骨折的右手好得差不多了,石膏早早就拆除了。   而宋惩之和靳刖惊讶地发现,这次男人没有再对他们发疯。也许是对别的人发疯了,也许是男人有了新的玩法……宋惩之和靳刖都不在乎。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没有打骂侮辱,没有饿肚子的时刻,也没有生病只能躺在床上强忍的时刻,他们还可以学习许多的东西。   杭清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吃饭的时候,会见上一见。   当杭清突然敲开门,打断了老师上课的时候,宋惩之和靳刖还紧张了一下。   “你出来。”杭清指向了宋惩之。   宋惩之慢步走了出来。   “走吧。”杭清说着就先转了身。   宋惩之却不敢挪动脚步:“去哪里?”   以前宋惩之什么都无所畏惧,但是在尝过现在生活的美好之后,他就不愿意回到从前了。   “去医院。”杭清扫了一眼他的手臂。   宋惩之脸颊一红,这才想起来上次拆石膏的时候,医生说过段时间要去复查,似乎就是这几天该去复查了。   杭清没再说话,只慢步朝楼下去了。   宋惩之顿了顿,也马上跟了上去。   宋惩之忍不住想。男人好像真的变了,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不过现在他觉得很好。再回想一下曾经的边姽,宋惩之居然觉得仿佛是几年前发生的事一样,都距离他远去了。   等进了医院。宋惩之由护士带着去做复查,而杭清则是留在了外面,完全没有跟过去。宋惩之心底一动。男人是根本没将现在的他放在眼里吗?所以完全不担心他逃走?   不过……宋惩之也的确不想逃走。   正如男人说的那样,起码得等到有资格的时候再离开。   “别做蠢事。”男人的那句话还时常回响在宋惩之的耳边。   “好了,边少爷,没事了。”护士笑了笑说。   宋惩之收起思绪,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边少啊。”那护士尴尬地笑了笑:“您不是边先生的儿子吗?”   宋惩之冷着脸:“你看我像是他的孩子吗?”   护士表情更尴尬了:“也、也对,边先生看起来那么年轻,不像是,不像是能有孩子的人……”   “说完了吗?”杭清站在门外道。   宋惩之被惊了一跳,忙回过头去看,这一眼,多少让宋惩之有些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完、完了。”宋惩之难得结巴了一下。   “那就走吧。”   “……嗯。”宋惩之忙跟了上去。   护士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这么好,换别人家里非得是亲儿子才行啊……”   宋惩之听见这话,只是心头暗暗冷笑了一声。别人家的儿子,可不受折磨。   杭清将宋惩之的表情收入眼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心头多少有些不快。这还是头一回,过了这么久了,反派好感度一点都没增长。   杭清也只能安慰自己要耐心了。   等回到别墅里,杭清突然发现气氛凝滞极了。   “怎么回事?”杭清问艾雨。   艾雨温温一笑:“您上楼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就算是这样说了,艾雨还是补了一句:“靳刖打人了。”   靳刖会打人?   杭清觉得有些惊奇。他没有先开口下结论,而是慢步上了楼。只要主角受没受伤就好。不过主角受能打谁呢?   上了二楼,静悄悄的一片。   几个手下守在宋惩之二人平时上课的房间外。   宋惩之这会儿脸色已经变了,要不是顾着杭清,他早已经快步跑过去了。   杭清也看出了宋惩之的焦灼。   这反派攻和主角受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难怪主角受离开多年,反派攻都还能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杭清想着想着,终于走进了房间里去。   房间里只剩下绷着脸,小脸煞白的靳刖,他手里还抓着一把刀,刀尖滴着血……杭清看见这一幕,眼皮登时跳了跳。   而不远处还靠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大腿和手臂都被扎伤了,血液从里头渗透了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衬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靳刖的英语老师。能让靳刖这个性子动手捅人……这个男人是做了什么?   还不等杭清开口,那男人在看见杭清和宋惩之走进来了以后,就立刻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边先生!你们家孩子要杀人了啊!”那男人一脸愤怒,还满是委屈。   宋惩之有些急了。   靳刖低着头一言不发,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说吧,怎么回事。”   “他要杀我……”男人再度激愤地开口。   “闭嘴,我让你开口了吗?”杭清转头看了一眼男人,冷声道。   男人也听说过边家的名声,他更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面容瑰美的看似少年模样的男人,实则极度不好惹。男人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靳刖,我在问你。”杭清声音更冷。   男人发觉到杭清声音里的变化,登时还冷笑了一声,颇为幸灾乐祸地看向了靳刖。   他哪里知道,杭清要是语气柔和点儿,肯定能把靳刖给吓晕过去。现在的语气,反倒是让靳刖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他……”靳刖艰难地开口道:“是他的错,我逼不得已,才动了手。”   杭清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赞一下,靳刖这段时间没白学用刀。   “是我?我有什么错?我是你的老师,你不尊重我,还反而要拿刀杀我,你疯了吧?”男人冷笑。   “我……”靳刖咬了咬牙,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   杭清隐约感觉到了点儿什么,他让手下从外面关上了门。反正屋子就剩了这么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已经受伤了,杭清是真的不将他看在眼里。   “说吧,你最后一次机会。”杭清看向靳刖,面上带出了不耐之色。   靳刖打了个激灵,忙一口气将怨恨都吐了出来:“他猥亵我!”   “你胡说什么?”男人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女孩儿,我为什么要猥亵你?这么污蔑老师,你可真是好教养!”男人也是知道这两个孩子不是边姽的儿子,才敢这么骂。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杭清扫了男人一眼:“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   他刚才说了让他闭嘴。   男人脸上青白一阵,不得不再度闭了嘴。   “现在说,他做了什么,你是怎么捅伤他的。”杭清道。   靳刖这瞬间感觉有些奇妙,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会问他这些话的人竟然是边姽。就好像边姽下一刻就要为他出气了一样……都是错觉吧。靳刖心道。   不过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你们走了以后,数学老师也走了,然后他就来了。他发现房间里没有别的人,放下书以后就走近了我,他伸手来摸我。”说着,靳刖还露出极其憎恶的表情:“他对着我露出了自己的下体。这不是猥亵是什么?”靳刖和宋惩之以前总被艾菲儿欺负,差点还被艾菲儿得手,那时候他们就清楚地知道了猥亵到底是什么。   靳刖认为自己绝没有判断错。   其实这会儿杭清听完,也立刻怒火中烧了。   妈的人渣!   还TM狡辩!   当他们都瞎呢!   男人憋不住了,再度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他胡说。我当时只是……”   杭清懒得听他再辩解下去,这样极度无耻的人,当然不会坦荡承认自己的错误。   杭清冷声道:“去调监控。”   门外一阵脚步声远去,很快就有人抱着笔记本回来了。笔记本上面显示的,正是这个屋子里的监控。   男人顿时就慌乱了,他开始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他的语速都跟着快了起来。   杭清转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问:“你知道擅动我边家的东西,是个什么下场吗?”   靳刖听见自己被比作了“东西”,但是奇怪的是,他这会儿并不觉得如何生气。   他的心跳有些快。   边姽真的、真的要替他出气吗?   那头的男人一愣,几乎被杭清刚才那一笑晃花了眼:“我、我……”   杭清注意到了他眼底恶心的欲望,妈的,竟然还敢觊觎我这个变态!不折磨死你都对不起我头上变态俩字!   杭清点开了笔记本上的监控视频。   正如靳刖说的那样,半点不差。   男人脸色煞白,彻底说不出话来。   杭清也看不下去了,他很难想象,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变态,将罪恶的手伸向那些无辜的人。   杭清“啪”地合上了笔记本:“把他拖出去。”   男人更恐慌了,他大声叫道:“你要干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管理不好自己的欲望,那我就帮你管理。”   杭清见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艾雨,他便干脆道:“艾雨,这个人交给你了。如果不能让我满意……”   艾雨立刻笑道:“小主人,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说着,艾雨就笑眯眯地带着男人走了。   男人惊恐得五官都扭曲了。   艾雨用胶布封住了他的嘴,微笑道:“待会儿可不要疼哭啊……”   “唔、唔……”男人再也得意不起来了,他可以确信自己见到了恶魔。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都远了。   房间里重归寂静。   杭清厌恶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血:“来人,收拾干净。”   靳刖和宋惩之还处在微微的不可置信之中,他们带着不同程度的茫然。靳刖转过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杭清看着他身上的血渍,皱眉道:“还不去洗了。”   靳刖忙点点头,起身跑了出去。本来心底满腔的愤怒、怨恨,还有说不清的茫然和感动,全部都被驱散了个干净。   宋惩之就显得要直接多了,他压下眼底的戒备之色,问杭清:“你为什么要那么处置那个男人?”   杭清知道这是宋惩之在试探。   杭清也很想说,我讨厌这种人渣,我心疼主角受。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说。毕竟他是个反派。一个人渣去嘲笑另一个人渣,那不是很可笑吗?也会显得很怪异,让宋惩之和靳刖感觉到惊恐。   所以……杭清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轻蔑,就像是看着无足轻重的蝼蚁一样:“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跑到边家来擅动边家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知天高地厚。”杭清脸色更冷:“我怎么能容下这样的挑衅呢?”   宋惩之有一瞬间的失落。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的确啊,这才是边姽。   他根本不是为了救靳刖,不是站在他们这面说话。他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动了他东西,挑衅了他,让他觉得恼怒。   但是,宋惩之还是忍不住冷声问:“我和靳刖都是你的东西?”   “不然呢?”杭清瞥了他一眼:“等你们什么时候有资格在这别墅里用得上自己的碗筷了,你们就不是我的东西了。那时候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现在,你们就是我的东西。我碰得,别人谁都碰不得。”   宋惩之心底涌起了一股怒气,但是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宋惩之心底紧跟着还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情绪。   似乎,似乎边姽的话还让他心底有点莫名的高兴。   宋惩之掐了掐掌心,问:“那个男人,艾雨会怎么处置他?”   杭清随口道:“可能是被阉割吧……”   不过他之前特地和艾雨说了一句,不要让他失望。艾雨说不定还会下狠手。艾雨没有艾菲儿那样摆在明面上的变态,但艾雨也从来不是什么手软的人。   其实杭清还挺希望艾雨做得不好的。   因为这样就又有个借口可以把她连着剁了。   想到这里,杭清低头反思了一下。我是不是穿越到反派身上以后,就变得暴力了? 第31章 第三个反派(2)   没了一个英语老师,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第二天杭清就补了个新的进来。其他老师也并不问起之前那位老师的下落。当然, 也许其中是有人害怕的,但他们就算是再害怕, 也不敢请辞。没谁想落个莫名消失的境地。   边家的威严, 他们不敢挑战。边姽的变态,他们更不敢身试。   转眼便是一月过去。   又到用饭的时候。   杭清笔挺地坐在饭桌前, 艾雨慢慢将食物摆上了桌。   别墅里请了新的大厨,水平直逼米其林五星。没一会儿的功夫,饭厅里就飘满了香味儿。   靳刖和宋惩之从楼下走了下来, 乖乖坐到了杭清的手边。虽然没有他们的碗筷, 但他们还是要在一旁恭敬地等着, 这是规矩。   宋惩之抬头看了杭清一眼, 随后他惊异地发现, 男人竟然将额前过长的刘海剪去了, 完全露出了底下漂亮的眼眸。而男人的眼底似乎没有过去那么浓重的阴霾之色了。宋惩之不自觉地看出了神。   杭清放下筷子,冷淡地看了一眼宋惩之:“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惩之刚想摇头, 但他猛地顿住了动作,然后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问:“那些人呢?”   “嗯?”杭清更为专注地看向了宋惩之。   宋惩之被这道冰冷的目光看得不自觉挺直了背脊:“那些和我们一样的小孩儿呢?”   “哦,他们啊。”杭清顿了顿。   靳刖和宋惩之同时紧紧地盯住了杭清,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像是在怀疑杭清把那些小孩儿都宰了一样。杭清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嘴上还是淡淡道:“送走了。”   “送去了哪里?”   “为什么?”   靳刖和宋惩之同时脱口而出。前者是靳刖问的,后者是宋惩之问的。   杭清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只冷淡道:“为什么?因为现在有了更好玩儿的啊,还留着他们作什么?”   更好玩儿的,是指他们吗?   宋惩之和靳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极了。   杭清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站起身往楼上走去,没再搭理他们两人。杭清走进了书房。他的桌子上摆了个笔记本,里头都是宋惩之和靳刖上课时的监控录像。杭清倒不是变态到要时刻盯着他们,他只是为了避免再出现第二个英语老师。   而笔记本旁边摆了个册子。   都是当初那些被边姽买下的孩子的名单,而后面还连了一串年月日、联系电话、地址和人名。这些都是卖孩子的人的联系方式和名字,以及当时交易的时间和地址。   杭清见到这东西的第一刻都忍不住震惊了。   一个小册子背后竟然能连着这么多丑恶的东西!   不过这也算是边姽所做的难得的“好事”了,至少只要拿着这个册子交给警方,后面能一窝打尽多少个啊!多省事啊!   所以,为了交给警察那一天方便调查取证,杭清只是暂时将那些孩子换了个住处,安排了新的人守在那里,每日管他们吃喝就好。   这么多人当然不能送孤儿院,不然送去的第二天,他差不多也该进监狱了。当然也更不能送给别人。边姽身边认识的没一个是正常人,送去也就等同于羊入虎口了。   所以最后那些孩子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不再住在一处了。   免得那些孩子见了他害怕,而他看见这些孩子,也觉得心里怪不自在的。   这段时间,杭清忙的正是这件事,毕竟要转移这么多孩子,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玩意儿交给警察呢?   哦不……也不难。   毕竟边姽这时候并未被警察注意到。虽然杭清也想不明白,就这么大一个变态搁在这里,为什么没警察发现。难道是应了那个定律——凡是侦探、凶杀、惊悚故事里的警察都是废物的设定吗?   杭清在行程表上画了个圈儿。然后就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网站,挑个综艺节目来看。   哦,反派当然也是需要乐子的。   边姽家里有很大的书房,杭清走进去扫了一圈儿就退了出来。   上面摆着的书,不是与血腥暴力有关,就是些黑暗致郁的东西。杭清自认心理健全,消受不了这样的东西。而杭清也不好叫手下另外去买书。毕竟看书品味太容易暴露一个人性情的转变了。   无书消遣。   也不能去揍孩子玩儿。   而更令人发指的是,边姽还是个死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杭清要是天天往外跑,边姽的人设估计就被他崩塌个干净了。   等看完综艺,放松了心情,杭清关掉了笔记本,又将册子锁好,然后才走了出去。   第二日醒来,杭清便着手开始了解当地的警局。   毕竟身在警察多半是废物的剧情设定里,那么说不好警局里就有人贩子的内应。为了避免抓人不成,反倒将自己搭进去,杭清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杭清叫了个会黑客技术的手下上楼来:“黑了警局。”   那人跃跃欲试,一边还低声问:“您是要对警局做什么吗?”   杭清没搭理他。   那人在电脑面前坐定,手指动得飞快,一边还能分神道:“您是要炸了警局吗?还是要抓了里面的人?还是要救人?”   杭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太聒噪了。”   那人嘿嘿一笑,然后将面前的笔记本转了个面:“您看。”   笔记本上俨然已经调出了警局的内部档案。杭清忍不住感叹,在这样开挂的金手指下,边姽竟然被弄死了。哦对,他差点忘记了。正牌攻也是警察,当正牌攻出现的时候,显然金手指光环更大,警察们终于拥有了智商,而边姽也就可以下线了。   “你可以走了。”杭清道。   那人还颇有些不舍,忙多看了杭清好几眼,这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了出去。   杭清飞快地翻阅着警局档案,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这个人叫龚添,三十多岁的年纪,从京城来,现在在景市警局任副局长。杭清从档案里看见了他的照片。一个穿着警服,身材高大,面孔英朗,神情严肃的男人。   他从京城来……   从京城来……   正牌攻叫龚城邶,他也从京城来。而且原剧情里,他是随父亲从京城来到了这里。   这个龚添应该就是正牌攻的父亲了。   他们是京城龚家的人,其背后的龚家有着红色背景。龚添和龚城邶都属于标准高干子弟。而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龚添和妻子离婚以后,对家里人出柜了,龚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允许同性恋的存在?   于是,龚添带着前妻留下的儿子,被发配到了景市警察局。   可以说整个警察局,没有比龚添背景更硬的人了。   杭清很快就决定了,就选这个人。   毕竟从京城来的强龙,跟地头蛇是混不到一处去的,而且龚添在龚家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是厌恶拐卖这些事的。只要龚添肯动手,剩下的一切都不用操心了。那些人根本不敢和龚添对上。毕竟龚添虽然被发配了,但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就这样看着家中子弟在外被人欺凌。   因为那不仅是家中子弟被欺凌的问题,而是整个龚家的脸面被人踩在地上践踏的问题。   杭清记下了龚添的手机、邮箱,包括他的家庭住址,然后才关掉了电脑。   做完这一切以后,杭清就出门了。   “去这个地方。”他给司机看了地址。   司机也笑着问:“您是要去抓什么人吗?”   杭清没搭理他。边姽的手下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   车子很快停在了龚家父子居住的小区外。杭清正想着要怎么进去的时候,司机很是干脆地刷了卡,轻松地进入了这处小区。   “您在这里还有套宅子呢,您是忘记了吧?”司机道。   边姽作为景市最有钱的人,是应该遍地都是宅子。   杭清没表露出惊讶来。   等到了龚家附近的时候,杭清低声道:“就在这里停着。”说完,杭清又道:“找人把那套宅子打扫出来。”   司机点了头:“您放心。”   这在车子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杭清才看见照片上见过的那个男人,缓缓从另一头走来。就在这时候,男人突然朝杭清的方向扫了一眼。杭清心底一惊,本来想马上低头,但是随即想到,对于龚添这样侦查能力极强的人来说,这时候再匆匆装作低头,反倒显得心虚,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打量起了男人。   男人顿住脚步,转身朝杭清的方向走了过来。   司机面色一冷,摸出了枪:“主人?”   “收起来,别动。”   司机二话不说便将枪收了起来,分毫没质疑杭清的决定。   龚添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杭清的车边。他抬手敲了敲车窗门。杭清也配合地将车窗调了下来。   “请问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龚添冷声道。不过话说完,龚添就微微呆住了。   因为车窗后的人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竟然是个模样极其漂亮的少年,很轻易地就让人联想到了晨间盛着露珠盛放的玫瑰花。对方还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绿眸,多看上一眼,都让人有种仿佛不自觉深深陷入其中的感觉。   龚添微微收敛了一下目光,再度重复道:“请问有什么事吗?”不过这次听上去口气要温和多了。   毕竟边姽的这张脸看上去很是无害。杭清对于他的语气改变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认识你。”杭清微微一笑,带着点儿温柔,还有点儿羞怯的味道。   龚添愣了愣。   “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你是警察。”杭清接着道。   司机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压下了心底的同情。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招惹了主人……能见到主人脸上的笑容,这是离死不远了吧?   这头龚添有些哭笑不得:“所以呢?”   “没了。”杭清道:“就是头一次看见你从电视机里走出来,好奇,就多看了一会儿。”   龚添忍不住又笑了:“那你看够了吗?”   “嗯,你可以走了。”杭清说完,就将车窗调了上来。   龚添就只能看见车窗上映出自己的脸,他冲杭清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就转过了身。只是等转过身以后,龚添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边司机接了通电话,低声道:“主人,宅子收拾好了。”   这么快?   杭清点头:“那就过去吧。”   “今天我们不回去了吗?”   “不了。我有些事要办。”   “好。”司机发动车子,朝边姽的那栋别墅驶去。   杭清就是前来踩点的。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将册子塞进龚家,这个册子牵扯太大,还必须得是他亲手放过去,并且得保证一定被龚添看见。当然还得花一些功夫。   但是杭清很乐意去花这个功夫。   解决了这些人渣,杭清才会觉得更加安心。   “主人,到了。”司机出声提醒。   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别墅外已经守了人,见他们的车过来停住了,马上就有人上前来拉开了车门,恭敬地将杭清迎了出去。   别墅里应该平时都有人看护的,杭清踏进门去,里面很干净,半点没人住的尘土味儿都没有。而且打扫布置屋子的人很细心,桌面上甚至放了插花,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温馨了起来。   有女佣迎上来,忙给杭清泡了茶。   还有女佣想来接杭清手中的包,杭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擅动。”女佣是第一次见杭清,骤然见到这么冰冷的目光,登时就被钉在了原地。   “是、是。”女佣怯怯地应道。   杭清没喝茶,先上楼找到了保险柜,保险柜还没用过。杭清设定好密码,将包放了进去。而后他叫来了女佣:“去准备一些吃的。”   “是,我这就去做……”   “你去外面买一份。”杭清淡淡道。   女佣呆了呆:“买、买什么。”   “麦当劳。”   “…………啊?”女佣有些没转过弯儿来,脑子里还没能接受杭清居然要吃快餐这件事。   “快去。”杭清声音冷厉。   女佣不敢再停留,忙点着头出去了。   毕竟这里没有老宅的人,吃个外卖都不会引起关注。杭清兴致很好,顺便还在网络上订购了几本书。   等洗过澡后出来,女佣也将快餐买回来了。女佣将食物放在桌上,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好了,她低声又问了一遍:“您还需要什么?”   “你可以走了。”   女佣抬起头看了杭清一眼,发现杭清正裹着浴袍,还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胸膛,而头发打湿后都向后梳了过去,就正好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了对方那张好看到极点的脸。   女佣的脸红了红,不敢再看,忙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杭清走到桌边,忍不住舔了舔唇,然后拆开了外面的包装袋。   “你回来。”   女佣步子顿了顿,忐忑地转过身来看向杭清:“边、边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   “你没有买可乐。”   女佣:“……我、我去买。”男人的目光太过冷冽,女佣打了个哆嗦,忙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杭清才收到了可乐。   他皱了皱眉,将女佣打发走了,这才用起了晚餐。   另一头的边家别墅里,宋惩之和靳刖在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习惯性地下了楼往饭厅过去。往日里,这时候杭清已经坐在桌前了。但是今天的饭厅里却空无一人,连灯都没有打开。   宋惩之马上转头问别墅里的女佣:“他呢?”   女佣低着头道:“主人出去了。”   出去了?   宋惩之很少看见男人离开的身影,毕竟只要到饭点,他们就能见到男人了,所以一直让他有种错觉,仿佛男人始终都陪在身边一样。骤然见不到对方的身影了,宋惩之还觉得心里的感觉有些怪异。   他是疯了吗?   宋惩之皱了皱眉。   靳刖在一旁问:“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女佣摇头。   宋惩之冷着脸道:“我们连食物都没了。”   是啊,边姽不在,他们吃什么呢?靳刖也有些着急了。连续几个月都过上了好的生活,靳刖也不愿意回到过去了。   宋惩之倒是极其的冷静:“我们自己去厨房。”   靳刖也立刻想到了这点:“好。”   两人去了厨房,一路上并没什么人来拦住他们,而厨师也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离开了。   边家的厨房很大,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厨具、调料,食材丰富。   他们以前也会想要偷摸到厨房做点吃的,但每次都会被艾菲儿发现,只成功过一次,还是只从厨房偷了两块点心走。   靳刖站在厨房里,喃喃道:“他真的对我们变好了……”   宋惩之没说话,只低头忙着找食材做饭。   靳刖随即又自己否定了:“不,他只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更有可玩性一点。”靳刖咬了咬唇,脸上神色随之黯然了下来。   宋惩之和靳刖配合着做了一顿潦草的饭。   厨房里的筷子收得很干净,两人愣是没找到,最后只能拿着大大的汤勺往嘴里喂吃的。等将碗洗干净了,他们才回了屋子。   宋惩之和靳刖的床是摆在墙两边的,距离不远。   两人睡在床上,一时间都有些睡不着,靳刖更是忍不住翻了几下身。这些声音都传入了宋惩之的耳中。   靳刖望着天花板,低低地道:“像是做梦一样……”   宋惩之没说话,他闭上了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了边姽的面孔。   他的确是变了。   不能说是变好了,但是变得像是……宋惩之竭力在脑子里搜刮着词句。哦,变得不像是他了。   风吹进来,窗帘拍打着窗户。   房间里的呼吸似乎渐渐放得平缓了下来。   但是谁都没睡着。   一直到天亮。   杭清拉开被子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按下了床头的按钮,窗帘向两边分开,外面的阳光倾泻了进来。   杭清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了黑色西装。黑色西装很修身,完美勾勒出了他的腰线。   用早饭的时候,杭清顺便打了个电话问情况。   艾雨在那头道:“两个人都没跑。”   杭清估摸着他们也不会跑,毕竟他已经将利害关系和他们说清楚了,也将好处摆在他们面前了,只要这两人聪明一些,就会知道先隐忍下来,等学够了东西,翅膀硬了,再来咬他。   “嗯,我知道了。”既然没跑就行,杭清挂断了电话。全然不知道那头的反派攻和主角受都陷入了失眠状态中。   杭清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擦了擦唇:“司机呢?”   “在外面等您了。”   “……算了。”想了想,坐在车里目标还是太大了。反正这里有他的宅子,他在这个住宅区里散散步倒是并不奇怪。   杭清带上了笔记本,并两个手下,然后挑了龚家对面的小亭子坐下。   两个手下守在了亭子外。   杭清则是插上耳机,打开笔记本先看了一眼边家别墅传来的监控。宋惩之和靳刖已经在上课了。杭清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杭清就关掉了视频画面。转而打开了一个综艺。   亭子外的手下只当杭清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们很是尽职尽忠地守在那里,一步也不动摇。   杭清也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往笔记本右下角一看。   哦,快没电了。   杭清这才站起身来:“走吧。”   手下忙跟了上去。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今天主人干了些什么,但是主人所图之事肯定是神秘莫测的大事,他们瞧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等回到别墅用了个午饭,又换了个满电的笔记本,杭清让手下拎着笔记本,这便又慢吞吞地往外去了。   这时候出门的人就多一些了。不少用过饭后出来散步的。   他们不免都注意到了杭清,毕竟住宅区里很少见到长成杭清这样的人。杭清也不在意他们打量,照旧走到了小亭子里去。只是这时候小亭子被人占用了。   他身后的手下脸色一冷,便要上前去驱逐。   杭清低声道:“守在外头。”   手下虽然不解,但也只有老实地守在了外面。   亭子里先到的是个男孩儿,大约十三四的样子,半趴在亭子的石凳上,石凳上还摆着作业本和练习册。杭清一眼就瞥见,上面写三个潦草的大字——龚城邶。   这运气可真是绝了。   他竟然遇上少年时的正牌攻了。   杭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电脑,插上耳机,例行看一遍宋惩之和靳刖,随后就又打开了综艺。   龚城邶知道有个人进来了,不过他连头也没抬。直到发现那个人竟然在亭子坐了很久都不挪动一下,龚城邶才忍不住先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龚城邶就微微愣住了。   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五官就像是画笔画出来的一样……龚城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形容词,最后发现自己语文造诣实在不够,也就想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龚城邶收拾起了作业。多看了两眼杭清才离开。   杭清根本没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毕竟这会儿正牌攻年纪还小,并不是之后那个想要弄死他的警察。   渐渐的,天边落下了红霞。   龚添差不多该回来了。   杭清这才关掉了视频,一只手不自觉地在笔记本上敲击了起来。   龚添的身影慢慢从道路的那一头出现了,身边还跟着龚城邶,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杭清不过是往那边看了一眼,龚添就立刻敏锐地回望了过来。   杭清:“……”大概整个剧情里警察的智商点都加在龚家父子身上了。   不过龚添只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和龚城邶说话了。   杭清也就干脆大方地目送着他们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走进去。龚城邶先进去,龚添走在后面,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朝杭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杭清只能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亭子外的手下瞥见这个笑容,在心底为那个警察点了一根蜡。   一定是哪里得罪到主人了吧。他们心想。   杭清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龚家亮了灯,二楼一间卧室的窗户的被推开了来。   杭清将这一幕印在了脑海里,然后和窗户里站着的人对上了一眼。   因为距离稍微有些远,杭清也只能根据身高和轮廓判定,那是龚添。杭清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收起笔记本:“走了。”因为笔记本又没电了。   手下照旧跟在杭清的身后开始往回走。   ……   “爸,你在看什么?”龚城邶跟着挤了过去往窗外看,他一眼就看见了杭清的背影:“哦,是他啊。今天我在亭子里遇见他了。”   龚添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就中午,我没多久就离开了,不过他看上去好像在那里呆了一下午。”龚城邶顿了顿,低声说:“这个人以前好像没见过。”   “是没见过。”毕竟长得这么好看,完全会让人过目不忘的一个人,如果以前出现过,他们肯定会记得。   龚城邶小声问:“会是京城来的人吗?”   龚添摇了摇头:“你别管,我会盯着的。”   龚添脑子里又晃过了那张脸。   ……不可能是京城来的。   他都已经出柜了,龚家人怎么还会蠢到,派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在他附近打转?疯了吗?   ·   “他还没有回来吗?”宋惩之站在艾雨跟前问。   艾雨冷声道:“我怎么会知道?”   宋惩之拧起了眉,他身边的靳刖也好不到哪里去。等艾雨走远,宋惩之才冷声道:“他不会是终于被抓了吧?”   靳刖摇了摇头:“不可能,这里都没人找过来。”   宋惩之有些烦躁:“那他会去哪儿?”   靳刖沉默了下来。   男人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他们却不清楚男人一丝半点,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男人在他们面前,温情和残忍之间转变的两副面孔。   宋惩之以为再等等边姽就会出现,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连续几天,男人都没有出现。   艾雨对他们的态度越来越糟糕,像是冥冥中在告诉他们,男人已经抛弃他们了。那些老师倒是每天都按时来上课。只是两人从来珍惜上课时间,这会儿却忍不住走了神。幸好这些老师都非常有耐心,他们走神不慎落下的地方,老师也会等补足以后再离开。   他们每天的饭食也全靠自己动手。   刚开始还不成样子,后面渐渐熟练了不少。   宋惩之和靳刖都不约而同地发觉到,自己心底竟然生出了丁点儿的思念来……   宋惩之冷声道:“也许这又是一种他玩弄我们的手段。”   “也可能是在训练我们?”靳刖说:“他之前不是说过,我们离开了别墅根本活不下去吗?现在,我们拥有了学识,但是还差一点生活技能。所以,他把我们留在这里,也许就是让我们自己学会做食物。”说完,靳刖就沉默了。   因为他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但是这会儿谁都没再说多余的话,他们匆匆吃完了自己亲手做的食物,然后就上楼就休息去了。   而这边杭清已经连续几天在龚家外头蹲点了。   杭清收起笔记本,顺手给边家别墅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艾雨。   “这几天怎么样?”   艾雨低声道:“都很好。”   “嗯。”杭清问完就准备挂电话,那头艾雨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您,什么时候回来?”   “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杭清的声音柔了下来。   艾雨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嗯。”她才刚应完,突然间她的声音就拔高了:“你们干什么?”   杭清在这头挑了挑眉,紧接着就听见了宋惩之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你在哪里?”宋惩之的声音是僵硬且紧绷的。   “和你有关系吗?”杭清冷淡地反问。   那头的宋惩之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度的不舒服。   “好好上课。”   宋惩之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你去哪里了?”又一个声音从电话那头冒了出来,这次是靳刖的声音。   他们怎么这么关心他去哪儿了?杭清挑了挑眉,很快想通了个中关节。哦,他们俩现在终于过上好生活了,是不希望他将他们抛在那里,让他们重新落回地狱吧?   现在的生活,的确谁都会不舍。   想清楚这一点以后,杭清就立刻出声安抚了他们:“放心吧,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你们还是有用的。”   那头的靳刖沉默了下来。   宋惩之的呼吸却是有一瞬间变得粗重了一些,像是在隐忍怒气。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得杭清都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知道了。”宋惩之挂断了电话。明明听见那句话应该就此放心的,但是宋惩之感觉到自己心底总有些空落落的。   杭清收起了手机,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亭子外却慢慢走进来了一个人。是龚添。   龚添身上穿着便装,使得他身上凌厉而严肃的味道顿时被削减了大半。他主动走到了杭清的面前:“最近总是看见你。”   “嗯。”杭清脸上的冷色褪去,换上了浅淡的微笑。   这张脸微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极了。杭清也这么觉得。只要边姽一笑,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精美珍贵的瓷器,不自觉地就让人想要小心翼翼起来。   龚添不自觉地避开了杭清的目光,低声道:“你是这里新来的住户?”   龚添不觉得这是跟踪,毕竟要真是跟踪的话,对方的表现未免也太拙劣低级了。   杭清没说话,一旁的手下先开口了:“我们先生刚搬来。”   龚添扫了一眼那两个手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颇有些玩味:“先生?”在龚添眼中,杭清的年纪远远称不上“先生”两个字。他说:“你看着像是和我儿子一个年纪。”   杭清慢条斯理道:“不好意思,我已经二十六了。”   龚添脸上结结实实地闪过了惊讶之色。   “能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姓边。”   见杭清没有要多透露的意思,龚添也没有追问,他笑着说:“你要回去了吧?”   “对。”   “那一起出去吧。”   “嗯。”杭清又是微微一笑,然后才和龚添并肩出去了。   其余两个手下看着这一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杭清从容地离开了龚添的视线,朝着别墅的方向走了回去。等走到了别墅门外的时候,杭清才微微皱了皱眉。   龚添的防备心也太强了。   这几天都还不能下手,不然龚添不会以为他是去放册子的,恐怕是会以为他是去放炸弹的。   既然这几天不能下手,就先回去看一眼好了,免得将主角受和反派攻吓坏。   “备车,回去一趟。”   手下一边点头,一边拿出手机去通知了司机。   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杭清回到了边家别墅。   杭清刚一进门,就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属于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顿时冒了出来。他皱紧了眉头。这些噪音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杭清微微加快了步子,但是随着越往里走,杭清脸上的表情就越温柔。   “你们在做什么?”杭清低声问。   对面的三人同时一僵,旁边其余的人也跟着吓呆了。   谁也没想到杭清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杭清打量了一眼对面的三人。   艾雨发丝凌乱,形容狼狈。   宋惩之和靳刖手里捏着刀,刀尖微微颤抖着。宋惩之手里的刀上面还带了点儿血。   这是打起来了?   不等艾雨开口,宋惩之就抢先一步道:“她要杀了我们。”   艾雨脸色阴沉了一瞬,立刻为自己辩解道:“小主人,我没有。”如果换做以前,艾雨也不会为自己解释,但是艾菲儿死在了前头,艾雨就知道,现在她不能再将自己视为特殊的,如果真的触怒了边姽,他是真的会动手杀了她们的。   杭清走得更近了一些。   啊……   反派攻的脸颊上竟然顶了个极其明显的巴掌印。   很显然,是艾雨动手打的。   那个巴掌打了应该有一会儿了,所以宋惩之的脸颊都微微紫涨了起来。   在反派攻和艾雨两者之间,杭清当然是选择维护宋惩之这个反派攻了。   杭清伸手抬起了宋惩之的下巴,他温声问:“谁打的?”   艾雨结结巴巴:“……我、我打的。”   宋惩之感觉到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是冰凉的。   奇怪的是,这次他再没联想到冰凉而粘腻的毒蛇了,也更没感觉到半点恶心了。   相反的是,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   杭清看向了艾雨:“还记得那个英语老师吗?”   “记、记得。”   “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确了,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杭清脸上温柔的神色骤然撤去,五官瞬间凌厉起来,连带着眼底的情绪都变得疯狂了三分。   艾雨腿软地跪了下来:“不,我……是因为宋惩之抢了电话,我才,我才动手的。他也还回来了。他划伤了我!小主人……我不是有意动他的。”   这厢宋惩之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想的却是。哦,他这样维护,这样发作脾气,原来还是只因为,这个女人动了他的“东西”啊。 第32章 第三个反派(3)   杭清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看向了艾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艾雨颤抖得更加厉害:“小主人,我和姐姐是不一样的。我只是犯了这一次错误。您不能……不能……”艾雨颤抖得太厉害了, 说到后面口齿都不清楚了。   “你去警局吧。”   “什么?”艾雨不可置信地看着杭清,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从杭清的口中说出来。   “去自首啊, 你杀了那个英语老师, 不是吗?”杭清微笑道。   “可、可是……您……”   “怎么?你要去警局供出我吗?”   “不!当然不会。”艾雨斩钉截铁地道,这下口齿倒是渐渐恢复了起来, “您一定要让我去警局吗?”说完,艾雨隐晦地看了一眼宋惩之,目光冰冷。   宋惩之讽刺地看了回去。这些加害者, 恐怕没有想到, 有一天她们也会成为砧板上的肉, 任人宰割吧?   杭清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愿意吗?如果不愿意, 那就只有……”   艾雨害怕他说出更残忍的话, 忙道:“愿意的!”   大厅里突然间沉寂了下来。   艾雨过了会儿, 才低着头道:“为了您,我愿意的。”   艾雨虽然也是表面看着好,内里却黑透了, 不知道折磨过多少个孩子,但她比艾菲儿好一些的是,除了那个英语老师,她还没有动手杀过人。既然这样,杭清也没必要一定杀了她。而且处理尸体真的很麻烦,哪怕这里的警察再智商下线, 他这样频频动作也总归不好,引起龚添关注就糟糕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法律去裁决他。   虽然一个变态反派要将手下人送往警局,让法律来裁决听上去很可笑。   当然,敢将艾雨送去警局,杭清也是有把握的。艾雨对边姽的爱慕病态到了骨子里,就像是当年边姽母亲一心恋慕边父,甚至愿意为他去搜罗女孩儿一样。艾雨同样也是如此,她对边姽的决定从不置噱,无论边姽要做如何变态的事,她都会尽心尽责地在一旁配合。   一旁的靳刖已经呆住了。   倒是宋惩之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晦暗莫名。   杭清扫了一眼他们,然后微微弯下腰,将艾雨温柔地扶了起来:“乖女孩儿,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去。”   艾雨点了点头,看着杭清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随即就被深深的爱慕所填满:“好。”她轻声应了,还真就乖乖上楼去了。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但是她自己却浑然未觉一样。   等到艾雨离开。杭清才将目光又落到了宋惩之的身上:“跟我来。”他脸上的温柔退去,换成了冷漠。   宋惩之看着他的脸庞,不自觉地想。什么时候,男人脸上的温柔才会是出自真诚呢?宋惩之低下头,跟着杭清往楼上去了。   靳刖紧张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像是担忧杭清对宋惩之动手一样。   等进了杭清的卧室,宋惩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这几天去做什么了?”   杭清取出医药箱,然后寻了椅子坐下,他掀了掀眼皮,懒懒地看了一眼宋惩之:“这不是你该管的。”   宋惩之心中有些憋闷,但他脸上分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宋惩之走上了前,然后在杭清面前跪坐了下来。杭清单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还转动两下瞧了瞧:“男孩子,皮怎么这么薄?”   宋惩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颊竟然忍不住红了红。不过他那半张脸紫涨得厉害,倒也就不太能看得出来脸红了。   杭清松开手,拿起药瓶,取出了医用棉:“自己抬着头。”   宋惩之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将头抬了起来。做完这个动作以后,宋惩之自己都有些惊奇。因为换做以前,他是一定会觉得屈辱的,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心底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感觉。   是我变了吗?   宋惩之恍惚了一瞬。   因为背光的缘故,杭清有些不大能看清宋惩之脸上的伤。杭清皱了皱眉,也懒得起身去开灯了,因为此时宋惩之还靠在他的膝盖边上,要起身的话就得先将宋惩之推开。   杭清就干脆凑近了些。   宋惩之突然对上对方那张凑近的脸,差点本能地想要后退。不过他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窗外些许的光落在男人的脸庞上,让宋惩之恍惚间看出了几分莹润如玉的味道。宋惩之的目光不自觉地缓缓描摹过男人的五官。以前他刚被男人救出来带到别墅的时候,他被男人好看的容貌震住了,加上那时候他自卑极了,骨子里还带着小山村的怯弱,他不敢抬头直视男人的脸,后来他憎恨极了这个男人,就厌恶得不想看见男人的脸。所以这么久过去了……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近的,这样清晰的,来看男人的这张脸。   真好看。   宋惩之不自觉地想。   为什么世界上一个魔鬼也能拥有这样迷惑人的美丽面孔呢?   哦,或许就因为是魔鬼,所以才需要一张迷惑人的面孔吧。   宋惩之缓缓垂下了目光。   “好了。”杭清收回了手,根本不知道反派攻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宋惩之有些茫然,好像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就好了?   宋惩之还靠着杭清的膝盖没有动。   杭清挑眉:“怎么?”   宋惩之摇了摇头,马上站了起来。   “这几天你们在家好好学习,我要离开几天。”杭清一边收拾手边的医药箱一边道。   宋惩之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   “别让我失望。”杭清看着他道。   宋惩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他闷闷地点了点头。   杭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派攻不像是会这么安静的人啊,是今天被艾雨吓住了吗?也不对啊,艾雨还不如艾菲儿凶狠,反派攻怎么可能被吓到?   杭清想问他怎么了,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立场,杭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态度冷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宋惩之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青春期到了吗?杭清看着他的背影想。但这青春期会不会来得太早了点?   杭清摇摇头,没有再往下思考。   宋惩之走出去以后,靳刖就立刻迎了上来,两人都沉默着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坐下来之后,宋惩之突然道:“他还要出门。”   “什么?”靳刖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刚才他让我们好好学习。”   靳刖愣了愣:“还说了什么?”以边姽的性格,不可能只说这样的话。   “他说我们不要让他失望。”   靳刖听了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那一刻,他们的心情都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就像是突然间发现,你原本厌弃的那个人,其实也拿你当苍蝇一样,你在他的心里无足轻重,就好比玩具一样。   但是,这一点,他们不是早就发现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会觉得心里不大痛快呢?   靳刖打散了心底复杂的情绪,低声道:“他为什么要把艾雨送警局,他疯了吗?”   宋惩之摇摇头:“他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也是。”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尴尬地别开了脸,迅速装作没事人一样,上床去休息了。   只是这一晚两人又没睡好。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来,他们就发现别墅里没有了艾雨的身影,而就连边姽的身影也不见了。   杭清坐着车回了那边小区,就在车子刚在别墅外停下的时候,杭清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杭清顿在了那里,连步子都忘了挪动。   那瞬间,杭清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宋惩之竟然这么快就给出了好感度?   “主人?”身后的手下诧异地看了看他,小心地出声叫道。   杭清回了神:“进去吧。”   手下立刻就噤了声。   进门以后,杭清就收到了之前订购的书。杭清改带着书去了小亭子。刚一踏足,杭清就发现里面还有个身影。还挺眼熟。瘦长的个子,套着宽松的运动服,躬着腰在亭子里做作业。   是龚城邶。   这一回,龚城邶听见脚步声就立刻扭头看了过来。   “果然是你啊。”龚城邶笑了笑说。   “嗯。”杭清对正牌攻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挑了个地方坐下。   “这次不带笔记本了吗?”龚城邶看着他掏出书来,低声问。   “不了。”   龚城邶却好像对他兴趣很浓,竟然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杭清问:“你是大学生吗?”   杭清摇摇头,态度依旧冷淡。   “高中生?”   杭清有点烦,正牌攻少年时怎么这么聒噪?杭清抬头看向他:“小孩儿,我已经二十六了。”   龚城邶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不可能!”他脱口而出。   杭清没再回应他。   龚城邶也察觉到了杭清的冷淡,忙笑了笑,说:“你看起来很年轻……”就杭清还是不搭理自己,龚城邶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握着笔继续做作业了。   只是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嘀咕:“看起来明明就和我一样大啊。”   一想到对方口中说自己二十六,龚城邶就觉得什么心思都被打散了。不过虽然是这样……龚城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看了对方好多次。   杭清这边心满意足地看完了一本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龚城邶居然还在亭子里。   他怎么还在?   龚城邶见对方朝自己看了过来,忙笑着道:“今天周六。”   哦,难怪没见他离开去学校。   “外面天气好,我喜欢在外头待着做作业。”   杭清:“……”我并不关心你为什么在这里做作业。   龚城邶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他收起了作业,转而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两条长腿大咧咧地抻直了。“你为什么总来这里啊?你既然二十六了,不用上班吗?”   “和你一样的理由。”   “哦,因为这里风景好是吗?”龚城邶顿了顿,突然问:“你叫什么啊?”   杭清连看也没看他。   龚城邶倒是很会自己找台阶:“抱歉,是我唐突了。”   之后龚城邶就识趣地没再多问了,他掏出了手机,没一会儿那头就传出了游戏声。虽然龚城邶已经将声音调低了,但杭清还是被这个动静撩得有些心痒痒。   不如明天他也带手机来好了。   龚城邶玩了会儿,突然抬起了头,杭清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和龚城邶撞了个正着。   龚城邶冲杭清笑了笑:“抱歉,声音打扰到你了吗?”   看在对方还算礼貌体贴的份儿上,杭清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见杭清总算肯搭理自己了,龚城邶捏了捏掌心的手机,低声问:“每次见你,你都是一个人,就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杭清看了一眼亭子外的手下。   这么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是被龚城邶给吃了吗?   杭清转头问龚城邶:“每次……?”   “嗯每天我都能从窗户……”说到一半,龚城邶猛地顿住了,大约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每天从窗户?”杭清冷冷地看着他。   龚城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刚好坐在亭子里啊,又那么醒目,我一眼就看见了。”   杭清也没为难他。   与其说是龚城邶每天在打量他,倒不如说是龚添在打量他。那天他诡异的行为,还是引起龚添的注意和防备了。   杭清低下头,随手翻动着腿上放着的书。   龚城邶忙道:“我真不是偷窥狂……”   “嗯。”   龚城邶摸了摸鼻子。   杭清突然听见了一声“Defeat”。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龚城邶竟然还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他很想提醒对方,你游戏输了……   龚城邶年少的时候,是很阳光大男孩儿的长相。而他这时候的脾气,应该的确很外向。因为龚城邶还冲他傻笑了两下。   杭清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诶……诶好!明天再见。”   杭清刚走到亭子外,就听见龚城邶大喊了一声:“哎操,输了……”   杭清挑了挑眉,突然觉得也还挺有意思的。他能见到年少时的主角受、正牌攻和反派攻……多有意思啊。   这天杭清早早地回到了别墅,而没有再等龚添下班回来,看着他进屋。   因为龚城邶在他面前的一系列犯蠢,最终让杭清转移了目光,突然间觉得交给龚城邶是比龚添更好的选择。首先,龚城邶似乎对他印象很好,有意无意地想要接触他;其次,龚城邶还是个少年,不是日后那个敏锐聪明的警察队长;最后,龚城邶会带书包来,要塞进去的话应该比往龚家塞要容易。   既然选定好新目标了,那也就不用在乎龚添了。   杭清很满意地用了些水果,然后就上楼歇息去了。   他还是很满意现状的。   边家钱财无数,产业有专业的经理人负责打理,他坐在家中负责数钱就好。也难怪边姽能天天宅在家里,就顾着满足自己的变态癖好了。   杭清靠在床头,一手翻着黑皮书。   女佣小心翼翼地将食物和红茶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她瞥了一眼杭清手里的黑皮书,顿时满怀敬畏地退了出去。   实际上,杭清手里摆的是本言情小说。   毕竟干一行爱一行。   杭清觉得自己也该多学着点儿套路。   只是才看了半小时不到,杭清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   龚添如往常一样,顶着落日的余晖回到了家门外。只是刚准备要进门的时候,龚添本能地转头朝亭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亭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今天那个边先生换地方了?   还是说因为什么事不能来了?病了?   面前的门突然开了,露出了龚城邶那张高兴的脸:“爸,你回来了?”   “你今天去亭子里写作业了?”龚添低声问。   “是啊。”龚城邶应了一声,紧接着就道:“我又看见那个人了。”   龚添放东西的手顿了顿:“又见着了?”   “嗯。”龚城邶根本没发现龚添脸上复杂的神色,自顾自地往下道:“我就顺便和他说了两句话。他说自己二十六,爸,你信吗?”   “他也这么跟我说的。”龚添扔了个苹果给他:“拿去洗了。”   龚城邶却捏着苹果没动:“爸,我觉得他不像是京城来的。他对我态度太冷淡了,就是那种……那种……”龚城邶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就是那种看着我,就跟看什么嫌弃的玩意儿似的。一点也不想搭理我。我费了老大劲,也没从他嘴里问出来几句话。”   龚添嘴角忍不住抿了抿,想到了那天这位边先生打量他很久,微笑着说在电视上看过他的时候……   态度不一样。龚添心里说。他对他们的态度不一样。   “我知道了。”龚添说。   “这就完了?”   “完了。”龚添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今晚吃什么。”   ·   第二天是周日,杭清估摸着龚城邶还要过去,他也就轻装简行地过去了。只是他的手下肩上扛着小桌子,手里拎着红茶、点心。另一个手下还捏了把扇子在手里。   今天天气有些热。   两人的模样看上去好笑极了,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杭清到亭子里的时候,龚城邶还没有来。   手下们将桌子摆好,食物和红茶也摆好。捏着扇子的那位站在了杭清的身后,就跟古代伺候的小丫鬟似的,扇动起了手里的扇子。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   龚城邶还没出现,不过从亭子外经过的人倒是不少,每个走过的,都会惊奇地回头来看一眼。   也亏得杭清对这些打量的目光向来很能免疫,所以才能坐在那里,插着耳机打游戏……巍然不动。   可惜边姽这具身体足够聪明,更会一些变态的技能,却独独是个游戏手癌。   杭清打了几盘都输了个垮。   杭清只得意犹未尽地收起了手机。   还是换言情小说吧。   杭清摸出来看了一会儿,困意就袭上心头了。   杭清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眸。恰好就瞥见了两个身影。   是龚家父子。   两个人一块儿出现了?   如果说之前杭清很期待龚添出现在视线里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极其不愿意看见他了。他还打算今天就找机会将册子塞进去呢……   “边先生。”龚添一个大步跨进了亭子,高大的身影就这么直直挡在了杭清的跟前。   “龚局长好。”边姽微微一笑。   龚城邶在后头瞥见这一幕,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怎么见着他的时候就爱答不理的。   “又见面了。”龚添打量了一眼,“边先生在这里看书?”   杭清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里的书:“嗯。”   龚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杭清身后还在扇扇子的手下,笑了笑:“边先生身边的保镖倒是有心。”   那个手下看都没看龚添一眼,只专注地挥动着扇子。   只是风好像大了一些,杭清的发丝微微飞了起来,发尾直接扑到了龚添的脸上。   痒痒的……   龚添却没动。   这会儿杭清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端起杯子,低声问:“难得见一次龚局长,我很好奇警局里是什么样的,龚局长介意和我讲一讲吗?”   龚添心说,哪里难得见一次。   我天天都看着你。   但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你想听什么?”   那头龚城邶见插不进话,只能取出来了作业,规规矩矩滚一边儿去了。   “讲一讲那些凶杀案啊。”   “你居然喜欢听这个?”龚添有些惊讶。   毕竟杭清的外表看上去,让人本能地想要将黑暗污秽与他隔离开来。   “嗯,喜欢。”杭清又是温柔一笑:“我就喜欢看惊悚电影,凶杀故事。”   “……品味很独特。”   “谢谢夸赞。”   龚添虽然觉得那些东西跟眼前的人不大相搭,但他还是真的开口给杭清讲了起来。讲的都是景市传得神乎其神的一些凶杀案,从龚添的角度来讲,当然就少了很多神秘的成分,倒还不如民间传得有意思了。   “没意思。”杭清说。   龚添笑了:“这些本来就没意思……”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不过这两天局里来了个有意思的姑娘。”   “怎么有意思了?”杭清转头盯住了他。   被对方那双绿眸突然注视着,龚添顿时有种仿佛有珍贵的宝石放到了他掌心的感觉。龚添的嗓子紧了紧,声音低沉地道:“就是有个姑娘来报警自首,说是自己杀了人……”   杭清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自首?竟然还会有人来自首吗?”   “当然,有些人犯下杀人案时多属激情杀人,一部分人会干脆走上犯罪道路,而还有一部分人抵挡不过内心的煎熬,会选择自首。”   “哦,所以这是很平常的事?”   “也不算。”发现到对方眼底的兴味之色,龚添顿时就觉得有了劲儿,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这次的凶手就很不平常的。因为她来自首的时候,分明是半点愧疚感都没有的,听她描述作案过程,一点都没有惊慌,更没有内疚,她条理分明,语气冷静,就像是在讲述自己今天怎么切掉了一块猪肉,怎么将这块猪肉烹调成了美味。”   杭清微微眯起眼:“听起来让人背脊发凉啊。”   “这种人多半具有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龚添顿了一下:“而这种人恰恰也是不会主动认罪的。他们视人命为草芥,视社会法则为烂泥,他们多数又自卑又狂傲,他们喜欢卖弄智商,却独独不喜欢自动投案。”   杭清微微作出惊讶的表情:“……啊原来这类人是这样的啊。”   啊,其实坐在你对面的,就是你口中的反社会人格啊。   “所以,这个姑娘很奇怪。”   “那她描述作案过程的时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是她代人自首?”   “不是。”龚添斩钉截铁地道:“她就是凶手。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会主动投案?而且还有一点很怪异。”   “什么?”杭清微微歪头看着他。   这个动作显得杭清离他更近了,发丝又一次飞到了龚添的脸上。龚添不自觉地扬了扬头,顺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龚添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是具体案情了……”   杭清眨了眨眼,使得那双绿眸变得更加清澈动人了:“所以是不能往下说了吗?”   “也不是。”龚添低声道:“你要听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杭清内心复杂:………………   警局副局长,就这么轻易地就抛弃了原则?   当然,杭清的确是想继续往下听的,毕竟他要确认艾雨的确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她描述自己的作案动机是,看见那个男人对小学生猥亵。”说到这里,龚添不自觉地又顿住了。   因为好像在这个人面前说到“猥亵”这种词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亵渎对方的感觉。   这会儿杭清心底都快笑死了。   小学生?   指靳刖吗?   这头龚添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而事实上,我们观察发现,这个姑娘属于共情缺失症的那一类人。这样的人,缺乏同情心,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动手杀人。她撒谎了。再结合她前来自首的怪异行为,我们推测她应该受人指使。”   杭清:“……”   作为正牌攻的父亲,龚添的智商还是很在线的。   “……那就太可怕了。”杭清低声道。   “是啊,因为这也许代表着,她的行为是有组织性的。这类人虽然可怕,但毕竟占社会的少数,可如果形成了组织……那就可怕了。”   “因为他们很可能会策划一些恐怖活动?”杭清反问。   “是的。”   “那你们要好好调查她吗?”   “当然。”   杭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等龚添拿到册子以后,艾雨的怪异行为就暂时排不上号了。毕竟那个册子里隐藏的东西更震惊,更直观。而不像是这样还仅仅只是推测。   “能够指使这个姑娘的人很可怕。”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龚添的口吻并不显得凝重,反而很轻松。毕竟对于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很少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可怕的。   杭清在心底点了下头。   是啊,这个很可怕的人此刻就坐在你的身边。   “能让她这样的人坚定自首,死心塌地,拒不暴露他的半点信息。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信仰。很多组织都会借用这个东西来对成员进行洗脑。”   杭清心说,这回你可猜错了。   边姽手下的人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因为边姽只是将一群变态聚集了起来而已,而不是将普通人洗脑成变态。艾雨那么死心塌地,是因为她看上了边姽的脸而已。   见杭清突然不出声了,龚添马上打住了话头,低声道:“吓到你了?”   “不,没有。”杭清马上道。   龚添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害怕了?   “不说这个了。”龚添却坚定地认为,刚才自己讲的东西吓到对方了:“你也不用担心,警察不是摆设,如果真有这样的组织存在……我也不会让你有见到他们那一天的。”   杭清心底再度很复杂地应了一声:“嗯。”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龚添突然问。   “是。”   “没有其他家人吗?”龚添惊讶地问。   杭清微微眯起眼,端起手中的红茶送往了嘴边,抿了一口后,他才低声道:“没有,我父亲早早就犯案入狱了。我母亲也早早就死了。”   “抱歉。”龚添马上道歉。   “没关系。”杭清脸上神色又温柔了起来:“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给我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嗯就包括这里的宅子。至少我的未来不用愁吃穿了。”   龚城邶终于插上了话:“难怪你不用去上班啊。”   “是啊。”反派上什么班?你见过哪个凶杀电影里,boss还一本正经上班的?反派的职业就是不遗余力给你们制造麻烦的啊。   龚添看着杭清脸上温柔的神色,忍不住跟着温柔地笑了笑:“能享受生活是很好的事。”   龚城邶在那边低声说:“爸,十一点了。”   龚添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是有点晚了,不知不觉就这个时候了。边先生平时吃什么?”   他的话题转得太突然,杭清还楞了一下:“嗯?平时……请的厨师做饭。”还吃快餐。   后面半句不能说,说出来太掉气度。   “总是碰见边先生,也很有缘分,不如一起吃个饭?”龚添问。   “好啊,刚才辛苦你给我讲了那么久的故事,我请你吧。”   “不,我下厨,请你。”龚添的口吻带上了一丝强硬的味道。不过这应该只是他的习惯。   “嗯。”杭清站起了身,“把东西收拾回去。”杭清对手下说。   手下马上开始收拾东西。   杭清什么都没拿,唯独拿了那本黑皮书。   龚添瞥了一眼,问:“边先生很喜欢看书?”   “没什么学问,随便看一看。”   “那就是很喜欢这本书了?”   杭清粲然一笑:“对,很喜欢。”   对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龚添不自觉地别了别目光。龚城邶在那头不满地收拾好了作业……上午一个字都没写。光听他爹和边先生说话去了。   杭清没想到龚添说下厨,还真的就亲自下厨。   龚添带着他走向了龚家的宅子。   没想到蹲点这么久,最后却这么轻松地就站在了龚家的门口。   龚添先进了门,然后弯腰取了拖鞋放到了杭清的脚边:“新的。”   杭清点了下头,伸手想扶住旁边的门柱换鞋,谁知道一伸手就刚好杵到龚城邶肩上。   龚添从旁边伸出手扶住了杭清:“换吧。”   杭清掩下心底的尴尬,快速换好了鞋,然后就踏入了龚家的大门。   因为里面住的都是男性的缘故,装修很简洁。不过里面倒是没出现袜子乱丢的迹象,处处都是干净的。发现这一点以后,杭清就放心了。   龚城邶将他引到了一边坐下,然后起身殷勤地去给他倒茶了。   杭清摸了摸怀里的黑皮书。   册子就夹在里头。   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放出去呢?不……警察的警惕性很高,说不定他们家里会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还是再观察一下好了。   杭清将黑皮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那头龚添进了厨房就没见出来。   龚城邶倒是端着茶水过来了,他笑着说:“边先生还是第一个到我们家做客的人。”   杭清:“……那我该说很荣幸吗?”   龚城邶笑得更灿烂:“不不,我们家头一次有这么好看的人来做客,是我们很荣幸。”   杭清:“……”所以正牌攻其实是个颜控吗?   见杭清又有些爱答不理,龚城邶内心也很沮丧。对他和他爸,还真是两个态度啊。   “你要看电视吗?”龚城邶越挫越勇地问。   “不看。”   “那我给你切点水果?”   “……”杭清很真诚地觉得,要是哪一天龚城邶发现自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竟然殷切地表示要给他这个反派boss切水果,一定会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那个自己。   “不用了。”杭清说。   龚城邶献殷勤失败,也不觉得尴尬,他自己掏出了作业,蹲在桌子边上就做了起来。   杭清:“……”   一言不合就做作业……真是三观正直的正牌攻。   龚添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好了,边先生,快过来。”龚添低声道。   杭清从沙发上起身,转身就看见了龚添围着围裙的样子,他脸上的严肃之色褪去,看上去还多了几分铁汉柔情的味道。   杭清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蒋墨阳。   蒋墨阳也总喜欢亲自下厨,尤其从宋茗开了先例之后,蒋墨阳就几乎没停下过。不过……   他们不一样。   蒋墨阳的脾气和龚添的脾气差异很大。   杭清微微一笑,慢步走到了桌边。   龚添亲手给他盛了饭,盛了汤,围裙也没取,就这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还低声给杭清介绍着那是什么菜。   “好吃吗?”   “很好吃,谢谢。”杭清微笑道。   龚添放下了心,心底还有点说不出的满足感。毕竟天天做给龚城邶那小子吃,也没见他夸个半句。但面前的人夸赞起来,一下子就带来了极其强烈的满足感。   杭清很快吃完了饭。   这期间,他也的确从龚家发现了摄像头。   幸亏之前没急匆匆地将册子拿出来。杭清暗地里松了口气。   龚家有摄像头,又该怎么办呢?   杭清暗暗皱了皱眉。   要不是反派好感进度太慢,杭清就恨不得直接将那个册子砸出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等杭清擦了擦嘴之后,龚添站了起来。   “啊,好。”   龚添取下身上的围裙,又恢复了之前高大英武的气质。他送着杭清出了门,但却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他送着,哦不,跟着杭清到了杭清住的别墅外,龚添这才出声说了再见。   杭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龚添这是还没打消对他的疑虑,所以前来探一探吗?   杭清转身进了别墅:“拿笔记本过来。”   他今天还没看边家别墅的监控录像。   杭清打开来坐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拧起了眉。   怎么回事?宋惩之和靳刖看起来似乎精神都不太好,好像还瘦了? 第33章 第三个反派(4)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了别墅区。   宋惩之和靳刖绷紧了身体坐在车内,他们望着窗外飞快滑过的景色, 眼底闪过了一丝迷茫。距离半年不到, 他们又一次离开了这个被视若地狱的地方。就这样轻易……   宋惩之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他的内心竟然掀不起半点的波动。   过往那些深切的渴望, 对外界日复一日的畅想……就这样平静地滑动了过去。   好半晌, 靳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会在哪里等我们?”   “……不知道。”不过宋惩之发现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靳刖就没他那么轻松了,他有些紧张, 内心深处还是担忧男人会不会又像从前一样反复莫测。   从边家别墅到另一处住宅区,大约是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少年感觉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眨个眼车子就停下来了。他们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不断有陌生的人从外面走过, 看上去像是这里的住户。但是他们看着这些人的时候, 再没了从前仿佛看见希望和光明的感觉。这些走过的陌生人, 反而让他们有种无所适从的紧张感。   直到对面的那扇大门打开。   他们看着男人慢步走了出来。   浑身无所适从的紧张顿时就消失了个干净。   有人从外面拉开了车门。   “怎么不出来?”这时候太阳光很强盛了, 杭清在车旁顿住脚步, 微微眯起了眼。   靳刖和宋惩之仰头看了看他,手忙脚乱地走下了车。他们站在杭清的面前,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   杭清扫了他们一眼仿佛接受检阅的模样, 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进来。”   两个人又乖乖地跟着他往里走。   杭清都有些诧异,这才多久过去,这俩人就仿佛被驯化的小狼崽了。我我   一进门,宋惩之和靳刖就隐隐闻见了食物的香气。他们是刚结束上午的课程之后被拎过来的,食物的香气立刻就勾起了他们腹中的饥饿。   杭清离得不近都听见他们饿得胃里咕叽叫的声音了。   “饭菜都摆上了吗?”杭清问一边的女佣。   女佣红着脸道:“摆上了。”   “嗯。”杭清没有招呼他们,直接拔腿朝着饭厅去了。宋惩之和靳刖对视了一眼, 忙自觉地跟了上去。走动的过程中,他们也小心打量了一眼这个地方。和那边相比,要小上了很多,别墅里的人也没那么多了。不会像之前那样,走不了几步,就能撞见凶神恶煞的手下。   宋惩之和靳刖突然觉得这里挺好的。   杭清落座以后,慢条斯理地用了饭菜。   宋惩之和靳刖就站在一旁等着,仿佛等投喂的幼犬。这别墅里头的女佣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还不由得惊异地瞪大了眼。   等到杭清放下筷子,那两人才坐了下来。   宋惩之和靳刖是真的饿极了,他们毫无负担接着用了杭清的餐具,飞快地往嘴里刨着饭。   “以后你们每天都到这里吃饭睡觉,白天到那边去上课。”杭清冷淡道。   宋惩之忍不住问:“为什么?”   杭清笑了笑:“因为我怕你们不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做出来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被信任的感觉是陌生的。但宋惩之和靳刖都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心底的失落。   杭清没再理会他们,径直上了楼。   直到宋惩之和靳刖用完饭菜,司机进来提醒他们:“该回去上课了。”两个人心底的失落感又被放大了一点点。   杭清站在窗户边看着那辆车载着两人远去,然后才转过了身。   真有种带孩子的感觉,还得操心他们是否吃饱了,是否睡好了,怎么消瘦了。   杭清接连几天都没有再往亭子里去。   毕竟龚城邶平时出现的时间很短。   为了不让周六出现显得太突兀了,到周五的时候杭清就先又一次往亭子里去了。里面当然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是杭清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对面突然走来了个中年妇人,妇人和他笑着打了招呼:“又看见你了啊。”   杭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妇人却仿佛自来熟一样进了亭子:“小帅哥是最近才搬来的吧?”   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只是为了礼貌一点。   那妇人突然间双眼一亮:“小帅哥有女朋友了吗?看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吧?”   杭清:“……”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中老年妇女给边姽介绍对象。   杭清今天穿的不再是西装,而是一套休闲服,看上去年纪又青嫩了不少。他掀了掀眼皮,道:“是啊,我才十六呢,您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妇人惊讶地“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满面尴尬地道:“原来十、十六啊?我还以为……”妇人勉强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能轻松将妇人打发走,杭清很满意。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手下打起了遮阳伞,等着杭清从亭子里走出去。只是杭清才刚踏出没几步,龚城邶就一手拎着书包,几个健步跨上了前:“你来了?!”龚城邶竟然还带着满脸惊喜的表情。   “嗯。”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了?你生病了?”龚城邶急匆匆地问。   “只是有一些事。”   龚城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龚城邶的口吻紧接着一转:“你到底是二十六还是十六啊?”   杭清冷眼斜睨他:“我的年纪是你传出去的?”   龚城邶笑了笑:“是有人看我和你在亭子里说了话,那些好奇的不敢来问你,就只有来问我了。不过他们居然没去问我爸。”   “那是因为你年纪小。”看起来好欺负。   龚城邶却抓不住重点,忙问:“我年纪很小吗?都到能早恋的年纪了。”   “……”你早恋你骄傲是吗?   “别看我年纪不大啊……”龚城邶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杭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龚城邶下一句话不会是“但是我鸟大”吧?   幸而龚城邶没有再往下说。   看来倒是他想歪了。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杭清问。   “要的,我一会儿就走了。”   杭清点点头。很好,他可以直接在亭子里靠着睡懒觉了。杭清靠着亭柱闭上了眼。龚城邶一怔,心底实在有些摸不清眼前人的心思。龚城邶站着看了会儿,直到身后那两个保镖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龚城邶才小声嘀咕着从亭子里走了出去:“我真不小啊……像我爸那样的都太老了。”   杭清这才睁开了眼。正牌攻年轻的时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玩意儿呢?   他起身离开了亭子,下午也没再出门。   到了晚饭的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准时抵达了别墅。才几天的功夫,两人脸颊上的肉就又养起来了。   等用过饭以后,杭清正要习惯性地回房间,宋惩之今天却暂时抛开了食物,一路跟着杭清上了楼。   “怎么了?”杭清转头看他:“难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宋惩之张了张嘴,将话又咽了回去,硬邦邦地道:“没有。”   “没有那就去吃饭,别站在这儿杵着。”杭清皱了皱眉。   宋惩之只能转身下楼,等走到楼下以后,宋惩之猛地顿住了身体,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他说得没错,他们都太弱小了,离开了这里,他们连活下来都艰难,何谈其它?   他连男人的一个眼神都扛不住……   ……   杭清周六起得很早,往常这个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应该已经收拾好了,在楼下等着用完早饭就坐车过去了。但是今天杭清却没发现那两人的身影。   “他们还没有起来吗?”杭清转头问女佣。   女佣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不是的先生,他们很早就起来了。好像是去厨房了,一直没出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很容易饿肚子。   杭清估计他们应该是自己摸进厨房里去开小灶了。为了不让他们受惊,杭清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厨房外。   果然,空旷的厨房里就那两人凑在一块儿。   “好了吧?”靳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锅里捞出了面条用碗盛好:“听说好像是不能咬断的,要一口气吃掉。”   宋惩之:“……哪里听来的鬼话?”   靳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用手抓着吃吗?”   宋惩之倒是满不在乎:“当手抓面就好了。”   杭清差点在门外笑出了声。   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   “好了。那就手抓吧……生日快乐。”   “嗯,你也是。”   杭清猛地顿住了脚步。   原来昨天宋惩之表现得那么怪异,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不过宋惩之和靳刖都是同一天过生日吗?   杭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等出来以后,女佣低声问:“厨师来问您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准备一些中式早点。”杭清敲了敲桌面:“把电话拿过来。”   女佣点着头,将电话递到了杭清的手边。杭清拿起电话给边家别墅那边打了个电话。   等打完电话,宋惩之和靳刖正好从厨房出来了。   靳刖嘴角没擦干净,还带了点儿酱油汁。   杭清扯了张纸巾递上前:“擦干净。”   靳刖愣了愣,随即脸红起来,忙抓着纸巾胡乱擦起了脸。   “今天你们不用去上课了。”   靳刖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四肢都跟着软了下来,纸巾顿时就飘了下来……   “为、为什么?”靳刖颤声问。   宋惩之倒是一言不发。   “没有为什么。”   靳刖小脸唰地就白了,也跟着闷声不吭地在饭桌边坐下了。   早点很快端了上来。这些中式早点是不需要餐具的,杭清也从来不要求他们非得用筷子。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等杭清先动了筷子,宋惩之和靳刖才跟着动了手。   大约是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缘故,靳刖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不少小笼包。   杭清的筷子都夹了个空。   靳刖打了个饱嗝,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脸色当时一白,随即又缓缓涨红了起来:“我、我……”靳刖一时间卡了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杭清感觉他都快把自己羞臊死了。   杭清放下筷子,平静地问:“吃好了吗?”   “好了。”靳刖磕磕绊绊地说。   “那就走吧。”   靳刖没敢问去哪里,低着头和宋惩之并排走在了一起。   等出了别墅,杭清当先走到了车边:“上车。还在等什么?”   靳刖满眼悲戚之色,活像是要上断头台了一样。宋惩之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利落地将人塞进了后排座位。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靳刖不自觉地抖了抖,杭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靳刖竟然吓得仿佛丢了魂儿似的,煞白着脸蜷在了座位角落里,恨不得在那里生根发芽再也不挪动一样。   明明以前靳刖沉着冷静,哪怕面对折磨也毫不屈服啊。如今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   杭清淡淡道:“这便稳不住了?如此看来,这段时日倒是白学了……”   靳刖闻言,立刻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不,没有。”   杭清没再多看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靳刖挺直了背脊,一直等车停稳下来都没敢动半分。   “到了。”随着司机的声音响起,宋惩之和靳刖同时朝窗外看去,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那个方向有一座极其高大的门。他们扬起头,微微眯眼仔细辨认上面的字。   “……游乐园?”   宋惩之和靳刖对这样的地方并不陌生,毕竟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但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靳刖浑身僵直地坐在那里:“你要……把我们扔下去?”   杭清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宋惩之推了靳刖一把:“走。”   “可是……”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如果要丢了我们,还用等到这时候吗?”宋惩之像是笑了一声:“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他手里最有意思的玩具啊,他怎么舍得呢?”   说得也是。靳刖在心底低低地附和了一句。   “进去吧。”杭清淡淡道,还顺便叫了个手下过来:“你陪他们进去。”   “进去干什么?”靳刖小声问。这会儿他就显得要镇定多了。   杭清扫了他一眼:“带你们来过生日啊。”杭清的口吻很是轻描淡写,但是宋惩之和靳刖却是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过生日……   哦,上次边姽给他们过生日,还是他们第一年刚来到别墅的时候。那时候,边姽从酒店订了一大桌菜,还让手下取了蛋糕回来,还特地给他们准备了礼物。都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当时就将他们深深震住了。   但是后来他们就发现,这些看似价值不菲,对于常人来说难以想象的东西,对于边姽来说,不过是举手为之而已。边姽会这样对他们,但同样也会这样对待其他来到这里的孩子。   这就像是那些拐子在拐孩子的时候,先给出的那颗糖而已。   这颗糖里又能包含多少的真情实意呢?   之后几年,他们越来越不服从边姽,日夜想要逃离别墅。而边姽也就从此忘记了他们的生日。   但是今天又是不一样的。   宋惩之小声地在心底说,是不一样的……今天是他所期盼的。   “去吧。”杭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靳刖局促地缩了缩脚步。   杭清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战战兢兢像什么样子?这里头又没什么怪兽,还能吃了你们吗?”   靳刖再度站直了身子:“是没什么怪兽。”他喃喃道。怪兽这不是站在他们身后吗?   宋惩之关注点却全然不在于此。   “你不随我们去吗?”宋惩之问。   “小孩子的玩意儿。”   宋惩之脸上闪过了失望之色。杭清注意到这一幕,心里还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们不该是觉得高兴吗?毕竟终于可以自由地享受这一天属于他们的时光了。   杭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钟,你们的自由时光将在下午四点结束。”   宋惩之和靳刖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然后再也不犹豫了,立刻加快脚步朝着里头去了。哪怕他们早已经过了去游乐园的年纪,但他们仍旧出于本能地珍惜边姽口中的自由时光。   手下立刻跟了上去。   司机站在杭清身边,低声问:“您要回去吗?”   “这附近有咖啡厅吗?”杭清当然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有的。”司机话音刚落下,杭清就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边先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   杭清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碰上谁了,他没有转身去看,那人却已经先绕到了他的面前来。   少年笑得跟向日葵盛开似的。   正是龚城邶。   “边先生也要进去玩儿吗?”龚城邶问,“我告诉你什么好玩儿啊!”龚城邶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安静而秀美的人,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但也正因为难以想象,所以龚城邶才觉得尤其的期待,他想见到眼前的人,褪去安静的壳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了。”杭清说着转身就要走。   龚城邶满面失望:“最近很少看见边先生了,今天你是过来办事的吗?”   “这人是谁啊?”有人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龚城邶。   杭清瞥了一眼,发现跟着龚城邶一块儿来的还有好几个少男少女,应该都是他的同学。此刻他们都好奇地朝杭清看了过来。   龚城邶不仅没搭理他们,还一巴掌拍开了他们。   “那你忙吧,再见。”龚城邶说完,似乎觉得还缺了点儿什么,忙又补上了一句:“改天还来我家吃饭啊!”   杭清没理他。   一旁的手下一左一右地护卫住杭清,从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道来,往这对面的咖啡厅走了过去。   龚城邶站定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了脚步。   “那个人看上去好眼熟啊。”有个女孩儿突然出了声。   “林学雯,你看见长得好看的都眼熟是吧?”旁边有人嗤笑道。   “不是,是真的眼熟,我在哪里见过他。城邶,这人是谁啊?”   龚城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说:“他家也挺有钱的,你见过很正常……”   ·   杭清在咖啡厅里坐了一天。   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衬衣,五官瑰丽的年轻男人,就那么坐在玻璃窗边,跟前摆着一些点心、咖啡,和一本黑皮书。   不管是咖啡厅里的人,还是从咖啡厅外走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朝杭清的方向看来。如果不是守在他身边的两个手下目光太过冷厉,恐怕已经有更为放肆的目光打量过来了。   杭清根本不在乎那些目光,他平静地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   手下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过了会儿,就见手下收起手机道:“主人……”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一般。   杭清等着他往下说。   手下果然受不了这样的静寂,忙低下头一口气说了出来:“他们两人不见了。”   辛辛苦苦这么久,你把主角受和反派攻给我搞没了,让我上哪儿刷好感度去?   心底虽然有不快,但杭清并没有急着发作出来,反而他的模样看上去平静极了。   “去找。”杭清站起来往外走了出去。   一个手下忙着在后头收拾东西,一个赶紧去结了账,然后齐齐追上了杭清的身影。   游乐园里外的人都相当多,加上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阳光照在头顶上,让人颇有种憋闷的感觉。   手下们手忙脚乱地挡开了周围的人。   有人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不过一对上他们凶神恶煞的脸就立刻噤声了。转眼间,杭清就进入到了游乐园。这也是杭清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这一进来杭清才发现,这里并不仅仅是孩子的天堂,还有很多成年人也来玩儿。兴奋和惊恐的尖叫声很快堵住了杭清的耳朵。   杭清心底渐渐升起了烦躁之感。   他知道那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边姽对过分嘈杂的环境,会瞬间生出极其强烈的狂躁和毁灭欲……而他的两个手下身上就带了刀和枪。杭清用力闭了闭眼,将这种躁动压制了下去,然后加快了脚步。   之前被派去看人的手下很快和他们会合了。   那人脸色惨白,站在杭清面前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只战栗着道:“找、找不到……我找了好几遍了……”   “报警。”杭清冷声道。   “主人?”几个手下都是一愣。   杭清却没有要重复的意思。毕竟重复指令,只会让自己的威严被削弱。   见杭清没有再开口,他们心底也惴惴不安了起来,忙低下头,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了报警电话,希望能借此干脆利落的举动来挽回一下刚才犯下的错。   “报、报了。”手下挂断电话以后,说话还有些不利索。   毕竟他们以前能避开警察就避开警察,还实在没有过这样堪称魔幻的经历。   杭清这才淡淡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更不能畏惧、避免和警察打交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味躲让有何作用?不如常与他们来往。我们丢了孩子,求助警察,不是正常的良好公民该做的事吗?”   手下们一听,顿时醍醐灌顶,心中暗道……主人不愧是主人!   这才是胸怀大智慧!   “继续找。”杭清冷声道。   “是、是……”他们很快就散开走向了四周。   空气弥漫开了一股汗味儿,杭清皱了皱鼻子,恨不得完全阻绝掉呼吸。幸好他不是真的边姽,他不会像边姽那样极为抵触和外界的陌生人接触,更不会露出阴沉的目光来。他只会用边姽温柔的笑容,和自己的说话技巧去询问游乐园里的人。   这些游客都专注于自己的事,多半都并不大愿意被人打扰。但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尤其当他微微笑朝你看过来的时候,就更让你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杭清之前大致问过了手下,他们最后在一块儿的地点,也问了他们一路玩过去的路线。杭清推测出了宋惩之和靳刖最有可能走的路线,沿路问了过去,没问几个人,就很快得到了有用的讯息。   “好像是有看见,俩小孩儿长得很好看,当时我们多看了两眼。是往鬼屋那边去了吧,那边有点偏,你去那边找找吧。”被问到的年轻女人指了方向,同时还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明星吗?我没别的意思。你长得真好看。”   杭清淡淡一笑。   女人脸红了红,没好意思再说话。   杭清立刻抽身朝着鬼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鬼屋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不时还有小孩子尖叫着奔跑而过。杭清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压下了内心的烦躁感。   他直直走到了售票窗口。   后面的人立刻大叫了起来:“怎么回事啊?不用排队吗?”   “就是啊,不遵守规则吗?”   杭清没搭理他们,他微微弯腰,问窗口里的售票人员:“你好,请问刚才有看见过这两个孩子吗?”杭清出示了手机上的照片。   要是换做别人未必会记得,但是宋惩之和靳刖的长相都很出色,穿着打扮也都明显很优越,杭清相信应该是有大部分人见过他们而不会很快忘记的。   工作人员愣了愣,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出于本能地回答道:“见过,大概半小时,不,一小时前买了票进去。”   “我知道了,谢谢。”杭清收起了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主人,您现在在哪里?警察已经出警找过来了。”   杭清报了自己的地址。   “边先生!”杭清刚抬起头,就撞见龚城邶大汗淋漓地朝他跑了过来。   “你还是进来了啊!”龚城邶笑着说,脸上洋溢着热烈的笑容。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同学,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着杭清。   杭清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下已经领着几个警察过来了。   龚城邶见状,立刻就顿住了:“这是怎么了?”   “丢了人。”杭清低声说。   龚城邶一拍大腿:“你该马上告诉我啊!哎,哦,对,你没我手机号……边先生不如我们记个手机号……”   杭清没听他说完,就先迎上了那几个警察:“你们好,是我家丢了孩子,今天带他们过来过生日,没想到家里保镖一时没看住,就被人群冲散了。”   手下忙在一旁补充道:“现在已经丢失一个多小时了。”   一般情况下,警察并不会来得这样及时,但是手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以的边家的名义。边家,是景市的纳税大户,谁都听说过边家的名头。一听说是边家丢了人,警局局长亲自点了人出警。这些警察也都知道其中利害,因而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的表情。   “好,您先别急,我们马上开始找人……”女警察低声道。   说着他们就注意到了龚城邶的存在:“这不是龚副局的儿子吗?”   龚城邶摆摆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当没见着我啊,别告诉我爸啊……你们先去帮边先生找人吧。”说完,龚城邶却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边先生,你们家什么人丢了啊?”是什么孩子丢了吗?   边先生说自己二十六……总不会是他的孩子吧?龚城邶的浓眉立刻拧到了一块儿去。   身边几个同学还在问:“咱们还玩儿吗?”   “你们去吧。”龚城邶跟上了杭清的脚步。   杭清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后,但这时候也懒得去理会他。   有警察的帮忙,搜查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杭清带着人先去了鬼屋的出口,经过询问工作人员,最后确定宋惩之和靳刖并没有从出口出来。进了入口,却不见从出口出来,难道还在鬼屋里?杭清再三确认了这里没有第二个出口,然后就转头看着警察道:“能要求他们暂停营业,帮忙找人吗?所有损失我来担负。”   杭清脸上神色温和认真,加上五官又那么好看。   面对这样的人,警察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当然可以!”他们一边应下,同时在出入口布下了警力,之后便由警方出面去和游乐园负责人沟通了。   也就十分钟左右,鬼屋的游客得到了退给的票钱加上补偿费,以及免费赠送的票。又退了钱又得了票,还有一定金额的补偿费。哪怕他们满肚子火,这会儿也都被安抚了。再一听原来是丢了孩子,警方在帮忙找人,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纷纷配合地散开了。   鬼屋里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接到了通知,立刻换下装扮,帮忙在鬼屋里找人,而鬼屋里一切诡异的音乐和灯光都被停下了,转而打开了极其明亮的白炽灯。   龚城邶凑上前来,低声问:“边先生,要不要给我爸打个电话?”   杭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叫龚添来干什么?龚添来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龚城邶心头却想着,边先生家里丢了孩子,肯定很焦灼……这么点人不一定能找到。龚城邶想着偷偷摸出手机给龚添打了个电话。   他今天是逃课过来的。这都为了边先生牺牲自我了,多么伟大啊……   不远处被拦在警戒线外的游客好事儿地围了起来,还有人在低声议论什么。杭清脚下一转,走向了他们。他的手下纷纷紧张了起来,都以为主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之下,终于忍不住体内的暴躁,要上前去动手了。   而事实上,杭清只是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刚才说,半个月以前,这里也丢过人?”   “啊?”被问到的是个年轻男生,男生跟他身边的女朋友一块儿红了红脸,无措地应道:“是、是啊,丢过一个十三岁大的女孩儿。因为年纪比较大,大家都猜测是不是故意出走的,现在都还没找到人。”   “好,我知道了。”杭清转过身去。跟在他身后的手下都还呆了呆。   回去之后,杭清就将话转述给了那些警察。   “您怀疑两者有关系?”警察问。   “合理猜测不是吗?麻烦你们将出入口守紧了,同时查一查游乐园的出入监控。如果我是要拐带孩子的人,我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而是等快闭园的时候,很多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混进去。”杭清淡淡道。   “嗯,您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这两个孩子,能排除是闹情绪自己离开的吗?”   “当然。他们不会闹情绪。”杭清觉得以他们一个主角受一个反派攻的身份,不会蠢到在这时候逃跑。   警察点了点头,马上安排了下去。   那头龚城邶抓耳挠腮,忍不住嘀咕。怎么还没来……   大约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那头游乐园负责人过来说:“鬼屋里搜过了,没有人。”   “那为什么你们的工作人员没看见两个孩子出来?”   “这……也许是人太多,一时间没注意到。”   杭清插声道:“看监控。”   负责人冷汗涔涔地点了下头,忙去调监控。   等查看完监控之后回来,负责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没、没有。监控上面确实没有看见人。”   “那就奇怪了,人进去了,却不见出来,派了人进去,还没找着?”警察都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不会是闹鬼了吧?这可就真成鬼屋了。”   负责人勉强地笑了笑。   杭清出声道:“刚才帮忙找人的工作人员在哪里?他们也辛苦了,先叫他们出来。”说完,杭清看向一边的手下:“去准备红包分给大家。”   负责人脸上的笑容这就顺畅多了:“边先生破费!破费了!”不过话虽然这样说,负责人脸上笑容却是浓厚得很。   “我也一起吧。”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进来。   “龚局!”有人立刻喊了一声。   杭清回头扫了一眼,穿着警服,身材高大笔挺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几个警察。   是龚添。   龚添虽然是副局长,但是谁也不会蠢到真的叫他副局,所以开口都是喊龚局。   杭清原本想不予理会的,但是想到自己的态度不能转变得这样迥异,而且以后说不准还会用到龚添。所以他还是回头冲龚添微微笑了一下:“你来了。”   龚添心底软了一下。   “嗯。”他低低地应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杭清点点头没有拒绝。   等走到出口去,那些工作人员已经都被叫出来了,他们都面带喜色,显然没想到帮忙找个人,竟然这么快就能得红包。   杭清的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从他们身上打量而过。   杭清朝手下伸出了手,手下立刻将信封袋放到了杭清的手里。他们临时只找来了信封袋。杭清接过来以后,却拆了外面的袋子。有什么比火红的钞票更直接的刺激呢?   杭清从里头取出了钱,挨个发了过去。   每人都是一千。   这样的意外之财啊!   他们的眼底都微微放着光。   “辛苦了。”杭清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待会儿还要再麻烦大家重新带我们进去找一次。如果等找到了人,我一定重金酬谢。”   重金?会是什么样的重金?他们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脸上多少流露出了些渴望。   杭清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微微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两个手下生生打了两个冷颤。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鬼呢?杭清想。   鬼是没有的。   但是内鬼却是有的。   人进去了,却没出来,而对这里最熟悉的工作人员进去都没找到人。那不是有了内鬼是什么?重金可以让你连同人一起作奸犯科拐孩子,但重金也可以让你选择做个救人的英雄,心安理得地拿上酬金。   聪明人都一定会选后者。   杭清还挺高兴有今天这一出的,今天这一出必然会完全将龚添的视线引到拐卖上去,同时他也能顺利洗脱自己混迹其中的嫌疑了,要再交出册子就容易了,毕竟那时候就可以以受害者家属拼命搜集而来的身份交出去了。 第34章 第三个反派(5)   实实在在的钞票握在手中,没有比这更好的开路先锋了。工作人员很是积极, 并且堪称殷切地邀请杭清随他们一同进入。   “先别走。”龚添一把拉住了杭清的胳膊, 然后塞了一只手电筒到他的手里。   杭清握紧了手电筒,这才和龚添一起并肩往里走去。   龚城邶见状也要往里挤, 却被龚添喝止住了:“你来凑什么热闹?滚出去待着。”   工作人员也忙笑了笑:“人多挤得很, 里头空气就不大好了。”   龚城邶只能顿住脚步,不情不愿地守在了外头。   鬼屋里所有设施都已经停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当踏入进去的时候,仍旧有一股凉意窜了上来, 越往里走, 就越是能清晰看见墙壁上的血手印, 和血字, 还有坎坷不平的路, 两旁破败枯朽的摆设……生生将这里营造成了一个被遗弃多年的鬼宅子。   饶是杭清这样死过一次的人, 也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心跟着微微悬了起来。   突然间,温热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杭清微微诧异地转头看去, 就见龚添握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别怕,都是虚假的。”   “啊。”他不怕,他只是疑惑龚添的举动。没记错的话,他和龚添认识其实也并不久,撑死了才半个月。龚添这样看上去严肃刻板的男人, 还会有这样贴心的表现?   龚添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了鬼屋,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下来,杭清甚至能够听见人倒吸气的声音。那股凉丝丝的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他皱了皱眉,开口道:“有哪些地方是不容易搜到的我们先重点排查一下这些地方。”   他清冷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大家的神智,跟着来的警察这才连忙出声道:“边先生说得对。有哪些地方是容易忽略的”   工作人员们也忙着七嘴八舌地开了口。鬼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了起来,再不复之前令人恐惧的氛围。   龚添始终没有开口,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到了男人的手腕上。平时看着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才发现男人原来这样的瘦弱,手腕只要轻轻一握仿佛就能折断似的。而掌心底下的皮肤是细滑的,微凉的,让龚添觉得自己仿佛正把玩着一件上好的玉器。   他忍不住想要握得更紧一些。   旁人再说什么他都有些听不见耳里去了。   这种感觉对于龚添来说是极为玄妙的,他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滋味儿——让人本能地为之悸动,又本能地生出不该亵渎的感觉来。   杭清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低低的叫了一声:“龚先生?”   “嗯。”龚添微微松开了他的手腕,“别怕。”   黑暗之中,杭清看不见龚添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判定,为什么龚添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杭清只能将目光先移回到那些工作人员的身上。其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已经被他注意上了。   刚才在鬼屋外拿红包的时候,只有他的情绪表现得与众不同。   突然拿到红包,谁都是高兴激动的,但只有他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红包上,像是恨不得将那些钞票生吃下去一样。而当杭清将钱递给他的时候,他的手都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了。一个有着正当职业的人,好端端的非要掺合进拐卖孩子里去,那必然是为钱都发了疯,那么他的表现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此时,其他工作人员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杭清就注意到那个中年男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极为不满其他人抢了他说话的机会。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不耐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终于,杭清听见他大喊一声:“我知道有个地方!”   他的音量盖过了所有人,大家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了他。就连警察也都看向了他。他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害怕,杭清发现他的身体又颤抖了起来。   杭清低低地道:“是吗?什么地方?”   当他发现杭清在问他的时候,他骤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开心了起来:“鬼屋里有一个很小的休息间,里面是方便工作人员去换衣服的地方,休息间后边还有一个很小的厕所。平时里面都会守着人,一般都不会有人往那边去。但是……”中年男子笑了笑说:“今天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也许就是在那边呢!”   其他人多多少少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叹息声。虽然他们是在后悔被男子抢了这个说话的机会。他们怎么就没能先一步想到呢?   杭清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温柔极了:“是吗?那我们过去看一看。”   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方带路。   龚添握着杭清的手,突然又紧了紧,他低声在杭清耳边道:“这个人有些问题。”   啊,原来龚添也看出来了啊。   杭清小声道:“我知道。”   龚添不自觉地笑了笑:“真聪明。”语气里像是带着满满的欣赏。   很快在那个男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休息室外,这里居然没有亮灯,负责人小声说:“这里的灯坏了很久了,因为对鬼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找人来修。”   中年男子双眼几乎都放着光,他激动地道:“也许就在里面。”   虽然他说了一个“也许”,但他的口吻分明是极其笃定的。他就确认是在里面。   杭清刚要迈出步子,却偏偏被龚添扯住了:“急什么?不要走在前面。”   杭清也很无奈。   他怎么觉得自己在龚添心中,就好似一尊琉璃一般,似乎随便的磕磕绊绊就能将他打碎。   那头的中年男子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几乎是冲上去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门,并且同时将手电刺眼的光芒朝着屋子里晃了过去:“别动!警察来了!”男子高声喊完,马上就退到了警察的身后。   而这一瞬间,所有人也都看清了里面的确有个人,那个人本能地抱住了头。   屋子的一角里则是窝了两个小小少年,他们被绑住了手脚,还被堵住了嘴,两人都睁大了眼,白皙的小脸上还沾染了灰尘污渍,看上去分外叫人心疼。   只有杭清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人第一眼就朝他看了过来。   眼力倒是不差。   怎么就蠢笨到差点被人贩子给拐了?   不过,要真是逃跑,那他们可就比被拐还要蠢了。   杭清挣脱了龚添的手,在警察将抱头那人制住以后,他也就走进了这间狭小的休息室。   大家都在打量那个绑架犯的时候,杭清走到了宋惩之和靳刖的跟前,他蹲下身去,问身旁的手下:“刀呢?”   一把刀递了过来,杭清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子。等还刀的时候,杭清才发觉不对。他转头一看,果然,递刀的是龚添。龚添也跟着蹲在了他的身边,还低声问:“这两个孩子是?”   杭清扯掉了宋惩之和靳刖嘴上的胶布,丝毫不带怜惜和温柔,宋惩之和靳刖都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杭清这才淡淡道:“家中子侄。”   龚添点头,笑道:“我想也是,边先生这样年轻,总不该这样快便有了孩子。”何况世上哪有女子配得上跟前的这个人呢?龚添觉得他是想象不能的。   宋惩之和靳刖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但两人一见了杭清,就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了。靳刖能想象得到男人会说什么,一定是说:“看来你们是白学了,竟然蠢笨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就算男人会这样骂他们,这一刻靳刖还是从心底感觉到了安心。   在他们被男人关在这个地方,只能听见外面传来阴森的声音和激烈的惨叫声时,他们的心就这样沉了下去。靳刖又一次想起了男人曾经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话。男人没有说错,他们离开了他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他们当时是绝望的。   固然男人总说他们是有趣的玩具,值得被留下的。但玩具终究只是玩具……男人在发现他们不见之后,还会来寻找他们吗?   宋惩之和靳刖也都只能寄希望于,男人在发现他们不见了以后,第一反应是他们逃跑了,于是盛怒之下,为了维护脸面,就派人出来寻找他们……他们也只能抱着这点儿希望了。   细细一数,他们是被父母亲手卖出来的,除了男人或许还会寻找他们以外,他们恐怕是在了那里,尸体臭了,都未必有人会发现。   仅仅只是这样想一想,靳刖都觉得难受极了。   他们这一辈子难道就要终结于此吗?   就在他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开了……外面站满了人。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音乐和惨叫的人声都停下了。而他们想了很久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外,男人的身边还围满了人。很显然,这些人都是来这里寻他们的。   那一瞬间,靳刖感觉到自己心尖都在颤动。   靳刖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了杭清的眼底,杭清都惊讶极了,这样容易就软化了主角受?杭清不由得看向了宋惩之。宋惩之低着头,脸色冰冷,一言不发。要不是在这时候杭清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杭清都以为宋惩之是个白眼狼,丝毫没有打动到他了。   “站起来。”杭清冷声道。   一旁的龚添微微一愣,他还没见过杭清的这个样子。   宋惩之扶了一把地,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只是他的小腿肚仍旧不自觉地在打颤。靳刖则表现得更加勉强了。   杭清却没有伸手去扶他们,不仅如此,他还厉声道:“站直了。”   刚才他们是被绑起来的,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四肢血液流通变慢,这会儿突然站起来,血液重新恢复正常流速,整个身体都顿时洋溢起了酥麻的感觉,难受极了。但他们半点痛呼声都没有发出来,站直以后很快就适应了。   其他人早已经呆住了,根本不敢插声。   “对不起。”宋惩之突然出声了,他低哑地道:“让你担心了。”   杭清没说话,转身就先往外走。   龚添看着这一幕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龚家就是信奉铁血教育,这样的呵斥在他眼中还真不算什么。他一心只当杭清不愿让家中子侄性情软弱,所以才扮起了黑脸。   找到了孩子,一行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杭清扫了一眼那群工作人员。   中年男子夹在其中脸上喜色最浓厚,其他人则多少带着遗憾之色。他们没想到人真的在里面,如果他们早些想到的话,那么最后的重金就会落到他们身上了。   杭清收回了目光,暗自冷笑一声。   便让他再多得意一会儿吧。   身后有女警察见宋惩之和靳刖瞧上去特别惹人心疼,不由主动伸出手想要扶他们:“是不是腿软?阿姨扶你们一把?”   宋惩之却躲开了:“不用了,谢谢。我们自己能走的。”   女警察看了一眼他绷紧的脸,忍不住笑了笑:“你们真厉害。”   厉害吗?宋惩之的心这时候却跌进了谷底,他半点没有被救的喜悦。他再一次从这次的事中看见了自己的渺小。   他和靳刖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的他们还能做什么?   宋惩之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杭清的背影。   杭清当然注意到了宋惩之从背后投射而来的目光,杭清并没有放在心上。   阳光就在前方。   他们很快走了出去,龚城邶几乎同时扑了上来,差点撞到了杭清的身上:“怎么样?找到了吗?”   龚添脸色一沉,伸手将龚城邶扔到了一旁去。   “找到了。”杭清难得对龚城邶露出了丁点儿笑容。   龚城邶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宋惩之和靳刖也走了出来,他们俩看上去个子明显比周围的人矮了许多,加上形容狼狈,围观群众很快就猜出了他们就是丢失的孩子。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了阵阵叫好声。   “找到了就好!”   “是啊,太不容易了,这年头丢个孩子,找回来的几率太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自己跑丢了吗?”   他们话音刚落下,后头警察就一脚将人贩子踹倒在了地上:“说吧,为什么要将小孩儿藏起来?”   那是个畏畏缩缩的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廉价,并且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男人抱着头,蜷着身子,就这么倒在地上,不知道的还当是个流浪汉。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不会是个疯子吧?”   杭清却在心底肯定地道,不是疯子。   疯子才不会是他这样的表现。   这人应该文化程度不高,专门走在农村、城市之间抓小孩儿。骨子里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属于又凶恶却又胆小的那一类人。所以在被警察抓住之后,立刻就怂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里的中年男子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来钱的诱惑的确大。   “边先生。”那个中年男子缩着脖子走了出来,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   杭清故意将音量提高了一些,好让那个人贩子也能听见:“哦,对,差点忘记了。”杭清微微一笑,对身旁的手下道:“把卡拿过来。”   手下忙恭敬地递上了银行卡。   “今天多谢你了。里面有二十万,拿着吧。”   “二十万?!”围观群众都惊得声音变了调。   “我的妈这是遇上有钱人家丢了孩子啊……”   地上的人贩子被这个动静惊动,都立刻跟着抬起了头,这一看,人贩子就变了脸色,同时急躁地挣扎了起来。警察们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一下就暴动了起来,而且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他们都没能将人按得住。   那个人贩子猛地冲了上去,将中年男子摁在了地上,一手卡着他的脖子,一手拼命地挥舞着,他的脸色涨成了紫红色,喉中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   哦,原来是个哑巴啊。   难怪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他。   毕竟人贩子被抓住以后,想要供出他都很难。   杭清隐隐从中年男子脸上瞥见了一丝暗藏的笑意,哪怕他被卡住了脖子,哪怕他面带怒色,口中大吼“救命”,杭清也还是瞥见了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警察们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龚添站在一旁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憎恶之色。   人贩子被分开以后都还很激动地冲着中年男子的方向拳打脚踢。杭清低声道:“他怎么情绪这么激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围观群众也喊了出来:“是个哑巴啊……”   龚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人贩子的面前:“你想说什么,打出来。”   钳制住人贩子的警察为难地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放开。   “放开。”龚添发了话。   警察们这才松开手,但他们却紧盯着人贩子,随时提防着他动手。   而人贩子没有去接龚添的手机,他费劲儿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那只手机很新,和他邋遢落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人贩子飞快地在上面敲出了一行话。   同一时刻,杭清发现那个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并且浑身紧绷地站在那里。   可惜一切都迟了。   一旁的警察将手机接过去,低声念道:“那个男人跟我是一起的,他帮我抓的人。不然我进不去鬼屋……”警察脸色变了。   中年男子脸色也变了,他大声喊道:“不是我!不不……”   其实稍微聪明些的人,一听他说的话就能知道他并非无辜。毕竟一个真正没有罪的人,第一反应不会说“不是我”,他这明显是惊慌之下的强辩。   那个握着手机的警察这才继续念道:“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翻我的手机,有我和他的记录。……什么记录?”警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准备去翻记录。   龚添却劈手夺了过来:“我来看看。”   很快,龚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个人就是他的内应,都抓走!”   龚添的声音一出,警察们毫不犹豫地拿下了那个中年男子。   周围群众围观到了这一转变,顿时都惊讶地喊出了声。   杭清很满意。   这一幕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出丝毫的差错。   只是警察押着人贩子走到中年男子跟前的时候,人贩子突然又挣脱了他们,冲上去就要抢中年男子手里的银行卡。   实在叹为观止!   都到这一刻了,还满心都惦记着钱,怎么不看看自己有命花吗?   龚添大步走上前去,伸腿一踹,人贩子就在地上翻了滚儿,手里的卡也掉了出来。龚添弯腰捡了起来,然后走回来递到了杭清的面前:“拿着。”   杭清微微笑了一下,将卡接了过来。   龚添不自觉地也笑了笑。   宋惩之和靳刖对视了一眼,主动走到了杭清的身边来。杭清的目光也因此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龚添皱了皱眉,本能地有些不大喜欢这两个孩子。   “我们回去了吗?”宋惩之小声问。   杭清语气温柔:“你们知道过去多久了吗?”他露出了自己的腕表:“你们超过了两个半小时。”   宋惩之低下了头。   靳刖这会儿倒是大胆了一点,他盯着杭清,道:“您要罚我们吗?”   杭清轻嗤一声,对一旁的手下道:“带他们上车。”   劳动了这么多力量去找人,自然不是拍拍屁股便能直接走的。杭清还得去料理后续。   宋惩之和靳刖被带上了车。   等坐上车以后,靳刖就发现宋惩之频频朝外看去。   “怎么了?”靳刖小声问。   “那个男人。”宋惩之说,他的声音低沉极了,带着一股深藏的不悦。   “什么?”靳刖却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宋惩之的意思。   “那个男人……那个站在边姽身边的男人!你看见他了吗?”宋惩之的语气有些急躁。   “我看见了,那个人穿着警服,好像是什么局长,我听见旁边的人这么叫他。怎么了?你、你不会是想要找这个男人报警吧?”   宋惩之皱紧了眉:“你胡说什么呢?不是报警。”   “那是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发现,边姽原来除了我们以外,身边还会有其他的人。那个男人好像和边姽很熟悉。”宋惩之的语气更加焦躁了。   “是,这有什么不对吗?”   宋惩之冷冷地盯着靳刖:“那样就会有人分走他的目光了,还会分走他所有的心思!”   靳刖愣了愣。   是啊,那又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有不对。靳刖抬手茫然地按了按胸口。好像会有一点点的占有欲,对着那个男人,会有一点点的不舍了。   “而且那个男人很喜欢边姽。”宋惩之肯定地道。   “喜、喜欢?”靳刖颤声道:“这……能喜欢吗?”   宋惩之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车窗外,渐渐朝他们走来的身影,道:“不过没关系,那个男人是警察啊。”   警察和匪徒,怎么能凑在一起呢?   宋惩之满意地笑了笑。   靳刖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有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不过靳刖并没什么往下思考的机会。   车门被拉开了。   杭清站在门外,打量了一眼两人的模样,然后就关上了门,转而坐到了前面那辆车去。那是一辆警车。警车旁边就站着那个男人,还有个看上去十四五的少年。   他们发现边姽走过去以后,居然微笑着和他们说起了话。   虽然他们都知道,边姽微笑的时候并不代表是什么好事,但就算是这样,当他们见到边姽对着别人露出微笑的时候,心底居然会升腾起可怕的妒忌。   靳刖忙转过了头。   宋惩之却是紧紧地盯住了那边,目光分毫都不挪动。   因为杭清要去警局做笔录的关系,他不得不上了龚添的车,龚城邶也想要跟着一块儿过去,却无情地被抛下了。杭清的两个手下浑身紧绷地开车的跟在后头,心底对杭清升起了庞大的敬仰之情。   太厉害了!不愧是主人!   竟然都能坐到副局长的车上去,还临危不乱!   他们眼底透出了狂热的光芒,仿佛恨不得对着杭清顶礼膜拜了一样。   等到了警局,杭清简单做了笔录,没一会儿龚添就进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还害怕吗?”龚添的声音似乎还温柔了很多。   杭清摇了摇头,然后就被龚添塞了一杯温开水到手里。   外头有小警察路过,忍不住频频朝他们这边看来。一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二是他们也从来没见过龚添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   “我不害怕。”杭清平和地叙述着这个事实。   奈何龚添就是不相信。   过了一会儿,有警员出来了,低声跟龚添说:“龚局,是个大案子!”警员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兴奋:“我们研究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手机,发现他背后有团伙!”   龚添脸色一冷:“团伙?挖!继续往下挖!”   杭清心底叫了声好。   他都没想到在他棘手的时候,正好有人贩子送上门来了,还巧妙地和他扯上了关系,让他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被加害者。   杭清低声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龚添脸上严肃之色褪去,他笑道:“没什么需要的,今天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送你回去?之后有消息我会随时告诉你。”   杭清点了下头。他问这句话,也不是指望龚添真的交给他什么任务,他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等以后他交出册子来的时候,也的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龚添送着杭清走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警局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那个人也太好看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长得比明星都好看啊!”   “人家可不是明星,那是边家现在的掌权人,边家知道吗?景市首富啊!景市不知道多少产业都是他们家的……”   “卧槽我听说过!这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啊!难怪了,长得这么好看都不去当明星,人家不稀罕钱!”   “龚局怎么跟他认识的啊?两人看起来还很熟的样子。诶,今天龚局是不是算早退了啊。厉害了,都早退了……”   警局里八卦成了什么样子,杭清是不知道的。他从来没想过要掩饰自己边姽的身份,龚添就是警局里的人,他的身份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秘密,但对于警局来说绝对不是。毕竟以前边姽是个死宅,虽然作恶,但却从来不暴露自己零星半点。加上边家在景市向来名声极好,出了名的豪门。当然也不会有人怀疑边姽作恶。   这样也就方便了杭清毫不遮掩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这头杭清跟着龚添上了车。   龚添开的自己的车,一辆黑色奥迪。   龚添笑了笑:“没你的车好,别嫌弃。”   “当然不会。”龚添要开好的车还能开不起?只是来了景市这个地方,总得行事低调罢了。   没多久,车子就开回到了别墅区。   龚添送着他一路进了别墅。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他在别墅大门外就驻足不前了,而这次他却是跟着杭清走了进去。   这处别墅里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杭清也不在乎任他打量。   “要坐下来喝杯茶吗?”杭清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谁知道龚添还真的点了点头:“好。”   杭清:“……”   这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出来了,两人低低地道:“你回来了。”话说完,他们就注意到了客厅还多了个人的存在。   宋惩之和靳刖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龚添对他们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觉。   杭清让女佣端来了茶点放在龚添的面前,倒也不好就这么将人驱赶出去。   龚添坐了一会儿,正儿八经地把茶点用了,这才跟杭清告辞了。杭清可没什么送人离开的好品德,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就看着龚添的身影走远。   龚添一出别墅就立刻拧起了眉。   那两个孩子太奇怪了,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和他有仇似的。而且其中有个孩子身上的凶煞气很浓。这才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怎么就邪性成这个样子?改日他得提醒那人一番,让他小心点儿这两个孩子。   陡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想了太多,龚添轻笑了一声。   不过他也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底对那位边先生的关注,似乎有些过头了……但是,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模样性情都对胃口的人啊,真让人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龚添从兜里取出了烟来,咬在嘴里点燃了,嗅着烟草的味道渐渐走远……   杭清让人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你们跟我过来。”杭清站起身往楼上走。   两人很是乖觉地跟了上去。   看得下面的手下好一阵感叹,主人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两个小崽子以前最是不安分的,现在在主人面前竟然也越来越同兔子一样乖巧了。   很快他们进了杭清的房间。   这边别墅的房间,两人还没有进来过。   宋惩之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他紧张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有种仿佛贴近了男人的感觉。   这头靳刖先低头,又一次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杭清的语气变得玩味了起来,他坐了下来,猛地将桌面上微微卷起的报纸一角按了下去,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宋惩之此刻就不自觉地盯住了他的指尖,对于杭清身上的怒火的感知则弱了很多。   “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蠢笨!”   靳刖闭了闭眼。果然是这样骂他们啊……本来应该伤心羞愤的,但是在提前猜测到这一幕以后,靳刖突然就觉得心底丝毫没有被羞辱的痛苦了。他甚至有些觉得,男人说的是对的,他们的确是蠢了……竟然还劳动边姽这样来找他们。   当听见边姽对那个中年男子说,里面有二十万,感谢他们找人的时候,靳刖都愣住了。   原来他们也有这样重要的时候吗?   靳刖记得以前自己被父母卖掉的时候,其实只换了一万块钱。   一万,他就那样被卖掉了……   靳刖又闭了闭眼,哑着嗓子小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拿二十万来换我们?”靳刖想不明白。   对于边姽来说,有这样贵重的玩具吗?   杭清扫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后仰,靠住了椅背,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高傲。就像是凡人一辈子也触不到的月光一般。   宋惩之和靳刖看着他的样子,都不自觉地紧紧咬住了唇,陡然有种再也挪不开目光的感觉。   他们甚至想要跟前的男人,一直将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你们真以为是二十万?里面一分钱也没有。”杭清淡淡道:“我早就看出来那个男人不对劲了。玩弄到我的头上来,他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傻吗?”   靳刖涨红了脸。   原来……原来是自作多情啊。   宋惩之倒是脸上半点变化也没有。   这时候杭清话峰陡然一转:“不过……你们是我边姽的人。别说是二十万,两百万也是值得起的。”   靳刖的心跳快了快。   啊……原来他还是值价的啊。   “因为今天超出了时间……”   杭清的话说到一半,宋惩之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我们也不是很蠢。之所以会被拐走,是因为那两个人戴了鬼屋里的面具,突然在里面将我们吓住以后,就把我们用麻袋扣住了。里面光线昏暗,人很多,尖叫声也很多,我们的呼救声根本没人听见。”   杭清挑了挑眉。   宋惩之不自觉地紧盯住了他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   他不自觉地想。   真好看啊。   “所以呢?这就可以成为借口了吗?”杭清轻嗤了一声:“如果没有我,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蠢就是蠢,弱小就是弱小,需要什么来做借口?还有,你不该打断我的话。”   宋惩之却突然麻溜地跪了下来,一手抱住了杭清的小腿:“请您责罚。”   杭清:…………   反派在他的调教之下变成了抖M吗?   还没等杭清适应这个冲击,靳刖突然跟着跪了下来:“请您责罚。”   杭清:…………………   这是都崩坏了吗?   主角受居然也跟着求责罚?   杭清压下心底复杂的想法,冷声道:“呆在这个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今天你们的晚饭没有了。仔细想一想,现在的你们到底多么令人瞧不起。作为玩意儿,都无趣。”   杭清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同时也真的转过身将门锁上了。   他还能怎么惩罚呢?   他也很绝望啊。   也不能真下手抽啊!   那就只有关禁闭了。   屋子里的靳刖脸色发白,而宋惩之却是诡异地涌现了喜色。他仔细地打量起了这里。男人离开他们的那段时间,就每天睡在这里啊…… 第35章 第三个反派(6)   宋惩之和靳刖到底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经历这么一天的玩闹和惊吓, 体力和精力都已然到达了极限。这时候, 摆放在一旁的那张属于杭清的大床,对于两人来说诱惑力就极强了。   “你困了吗?”靳刖低声问。   宋惩之点了点头, 拔腿就朝那张床去了。   靳刖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疯了吗?边姽肯定会生气的。”   宋惩之眼底却反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口中道:“那有什么关系?他只说我们不能吃晚饭,但没有说我们不能睡觉。你不累吗?”   靳刖有些犹豫:“……那、那也要先洗澡吧, 不然会弄脏的。”   宋惩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说完他就先钻进了卧室里配备的浴室。这间浴室很是宽阔,宋惩之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抓起了一旁的浴巾……这是边姽用过的吗?   “你干什么?这里面有新的。”靳刖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宋惩之皱了皱眉, 将浴巾丢开, 转而接过了靳刖递过来的新浴巾。少年人洗澡很快。宋惩之飞快地洗了个干净, 裹着浴巾就冲了出来, 不过他倒是有特别注意, 没有带水出来……   他敢睡边姽的床, 却不愿意弄脏了边姽的屋子。   宋惩之小心地走到床边,小心地躺了上去。等躺上去那一瞬,宋惩之忽然有种仿佛拥抱了男人的错觉, 他忍不住紧紧抱住了怀中被子,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等靳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宋惩之,你要死吗?”靳刖忙上前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   宋惩之靠在枕头上,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我睡觉……”   “你把脸埋进去干什么?”   宋惩之听完,转身又埋了埋枕头, 瓮声道:“我想闻一闻边姽身上的味道啊……”   “边姽身上哪里有味道。”靳刖说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涨红了起来,“你、你自己睡吧,我去、去沙发上。”   宋惩之“嘁”了一声,然后更用力地将头埋了进去,等到仿佛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扬起头来,换趴为躺。   那一瞬间,宋惩之脑子里飞快地划过了一个想法——要是边姽也在一旁就好了。   宋惩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上也不经意地红了红。自己是疯了吗?宋惩之将被子抱得更紧,随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入睡。   夜色朦胧……   房间里的呼吸渐渐变得轻了起来。   两人从来没有这样的安眠过。   ·   客厅中,杭清冷着脸推开了面前的茶水糕点,女佣战战兢兢地道:“先生,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嗯。”杭清这才起身往上走。   女佣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这副模样落入其他手下的眼中,他们不由得暗暗嗤笑一声,果然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见主人不过露个冷脸便惊吓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见到主人发火的时候,还不得吓死?   杭清皱着眉上了楼。   他没想到自己做了个那么蠢的决定。就算是关禁闭,也应该将宋惩之和靳刖关到小黑屋里去才对,怎么当时就将他们留在自己的卧室里了。他们进去了,自己该去哪儿休息啊?偏偏话已经发下去了,现在杭清也不能转身去将门打开……   杭清只能临时让女佣收拾了另外的屋子出来。   这别墅中,就那间卧室最让他满意,现在想一想自然觉得可惜。   尤其是当杭清进到新屋子里,洗过澡后却突然想起,他的睡衣、浴袍,都在那间卧室里,杭清便更觉得宋惩之和靳刖这两人实在欠抽了。杭清随意裹了浴巾在腰间,便去睡了。   这一日折腾得他也累了。   边姽虽然平时也会训练,但这具身体因为常年宅在别墅中,加上边姽睡眠极其糟糕,脾气又不好,所以身子骨并不算强健。   杭清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照旧是早早就醒了,杭清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心里暗暗将看心理医生提上了日程。他虽然不需要,但边姽太需要了,而且有些心理疾病过于严重的时候,就已经影响到生理,需要服用药物了。   杭清从来都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更何况就算传出去,毁了名声的人也是边姽。   想到这里,杭清才觉得心头舒服多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地上放着昨天换下来的衣物,他当然不可能再穿上身。要知道昨天在游乐园里,那么多的人挤来挤去,感觉浑身都洋溢着汗味儿……再穿上身就太可怕了。   于是杭清围着浴巾就走了出去。   门外有女佣正在做清洁,突然见杭清出来,忙惊慌地抬起了头,而等看见杭清作什么打扮的时候,女佣更是惊慌地一个屁股墩儿摔了下去。   杭清身材匀称,虽然个子还不及一米八,但却胜在腿长,腰间裹着浴巾走出来,倒是一股满满的少年感扑面而来,任谁看见他这副模样,都不会觉得他是快要三十的人。   “他们醒了吗?”杭清问女佣。   女佣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   杭清瞥见了女佣害怕得剧烈颤抖的身体,也就不指望能从女佣的嘴里问出来什么了。他吩咐道:“让厨房准备早饭。”说完就立刻走向了自己的卧室门外。   门是紧闭着的。哦对,他怎么忘记了?他昨天走的时候还顺手给锁上了。   杭清打开了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似乎受了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只是怀里还抱着被子,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惺忪睡意。沙发上的人也跟着坐了起来,脸上的睡意就更浓了,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   杭清微微皱眉。   宋惩之昨晚睡在他的床上?   但是随即想一想这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别的选择,睡在他的床上倒也不奇怪。只是靳刖恐怕没宋惩之那样胆大,于是便只睡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该起了。”杭清冷声道。   两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同时清醒无比地朝杭清看了过去。这一眼,叫两人都呆了呆,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不然两人恐怕已经摔出口子来了。   杭清克制住了上前的冲动,淡淡道:“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两人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额角都多了一处淤青。宋惩之先笑了笑:“没、没有。是不小心……您,您怎么来了?”   “你们可以出去了。”   靳刖脸上倒是闪过了喜色,只是在瞥见杭清的打扮的时候,靳刖忍不住红了红脸。而宋惩之脸上的不舍则是表现得有些明显了。   杭清看了一眼宋惩之。这反派攻不会是让关出毛病来了吧?他没看错?宋惩之的脸上是不舍?   “快滚。”杭清催促了一句。   就围着浴巾,站久了他还觉得裆下漏风呢。   宋惩之的目光小心地扫过了他,然后才点着头和靳刖一块儿出去了。杭清转头看了一眼床,也不知道宋惩之睡觉是什么姿势,上头像是怼了个狗窝出来似的,被子都团在了一块儿。   杭清半天没听见关门声,他不由得回头去看了一眼,就见宋惩之扒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关门。”杭清冷声道。   宋惩之这才合上了门。   杭清揉了揉额角,这反派攻不会是脑子病了吧?   当然,杭清也只是腹诽两句。他取出了衣物,转身进了浴室,等洗澡后出来,才慢条斯理地换上了衣服。   等出了门,就有女佣上楼来,还红着脸不敢看他,口中低声说:“来了位龚先生,说是要找您说些事。”   龚先生?那也就只有龚添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几点了?”杭清问。   “七点了。”   那不是还早吗?杭清心头疑惑地下了楼。因为看龚添穿衣打扮不同,而且之前这人还是来过别墅里的,外头的人也不敢拦,就先将人请到了客厅里了。等杭清洗漱完下楼,宋惩之、靳刖和龚添就在客厅里坐成了个三角。   宋惩之和靳刖面色严肃,活像是遇上了什么大敌一样。   唯有龚添听到脚步声后,就立刻转过了头。   因为是清晨起来,加上现在天气渐渐热了,杭清上身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衣,将他的腰线清晰勾勒了出来。龚添眼底的光芒一动,随即就见他笑了笑,道: “早上好。外面在飘小雨,不考虑加一件衣裳吗?”   对于才认识堪堪半个月的人来说,这样的话还是显得有些亲近了。宋惩之和靳刖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而有些微妙,甚至可以说是难看的。   杭清并没将两人怪异的神色看在眼中,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扣上了脖颈处那颗疏漏掉的扣子,喉结顿时被隐没在了黑色的领口之后,一股禁欲的味道立刻升了起来。   杭清往外瞥了一眼,似乎是能隐隐瞥见落下来的雨丝。那就更奇怪了。这么早,还下着雨,龚添居然来了。也只有什么大事才值得他这样了吧。   杭清走过去坐了下来。   龚添低声道:“还没吃过早饭吧?等你吃过再说。”   杭清点点头,让女佣将食物摆到了跟前来。宋惩之和靳刖等到杭清动了筷子之后,方才动了手。龚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没睡好的缘故,杭清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只简单吃了些以后,杭清就放下了筷子,他看向宋惩之和靳刖低声道:“你们去那边吃吧。”   宋惩之和靳刖这会儿却如出一辙地装起了傻,都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在这里吃也没什么关系,杭清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龚先生今天来是什么事?是查出什么来了吗?”杭清抿了一口茶水,抬头问龚添。   龚添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紧紧地盯住他,低声道:“你应该喝一些更暖胃的东西。”   杭清没说话,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作出半点变化。   龚添好歹也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了,当然丝毫不会因为杭清的冷淡而失望。靠着两三句关心的话,就指望对方露出感动的神色来,那还不如做白日梦来得快。   “你不吃了吗?”龚添又多嘴问了一句。   “嗯,不吃了,胃口不大好。龚先生请说吧,也让你久等了。”   龚添英俊的面庞上闪过了丝丝笑意:“没有久等。嗯,是那天那个人贩子的事。”说到这里,龚添才收拾起了笑意,变得正色道:“这个人背后还有极其严密的组织行为,他们故意使用聋哑人作为到各地下手拐卖的人,因为聋哑人一旦被抓住,招供判刑都是个难题。”   杭清并没有从边姽的记忆中搜寻到这些,看来边姽都不太清楚那些贩卖人口的组织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而此刻光是从龚添口中听到一部分,杭清就已经觉得有些可怕了。   龚添的脸色骤然严肃了起来:“那个丢失了大半个月的女孩儿,恐怕很难找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龚添口吻太过沉重的缘故,一时间杭清心底也有些不大舒服。   不……   并不是找不到的!   对于警方来说,要寻找是很困难,毕竟那些满手鲜血的罪犯天生就是绕着警方走的。而他对于这些组织来说,却是正宗的高级VIP客户。他要弄到那个女孩儿的下落并不难,只要他想要,那些人只会马不停蹄地送到他的跟前来。没有人会怀疑他,毕竟边姽买过太多的孩子,在那个黑暗的王国里声名赫赫。   想到这里,杭清就放下了心。   “能找到的。”杭清坚定地道。   龚添抬起头,笑着看了看他,顿觉心情好了不少:“嗯,你说得对,一定能找到的。”   杭清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自己落在龚添的眼中,似乎顿时变身成为了一个好人形象。   那头宋惩之暗暗抬起了头,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深深扎进了他的眼底。   “为了避免那边报复,你最近要小心。你把我手机号记下来吧,如果有事你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杭清的心情有些复杂。   龚添竟然觉得他需要保护?   龚添低声问:“方便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那头宋惩之和靳刖几乎是即刻竖起了耳朵。   “好。”杭清翻出了一张名片地递给了龚添。毕竟他也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   那张名片很干净简洁,只有两个字:边姽。后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龚添将名片捏在手里,盯着名片上的两个字,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才在手机上输入了号码,顺便按下了拨号键。   杭清的手机立刻就响了起来。   很原始的手机自带铃声,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这是我的手机号。”龚添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杭清道。   杭清挂断电话,将那个号码存了下来:“嗯。”   龚添这才觉得今天自己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他站起身来,道:“如果想问案件进度的话,随时跟我打电话也就是了。还有,今天亭子里的座椅肯定湿了,你就不要去亭子了。等天晴再出去。”说完,龚添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杭清的脖颈,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杭清站起了身:“嗯,今天谢谢你。”   龚添摆了摆手,很快就走出了别墅。   就吃饭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雨就大了一些,龚添一走出去,雨丝就飘落到了他的头发上、皮肤上,很快龚添就被打湿了。一身湿意当然会令人觉得不快,但此刻龚添却觉得心情相当不错,心情愉悦之下,他甚至还本能地掏出了烟和打火机,等清脆一声响后,打火机上的火焰却被雨丝熄灭了。   龚添也依旧不觉得生气,反而忍不住捏着烟笑出了声。   顿时引得别墅外的手下侧目连连。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龚添步子迈动得更快,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等他回到了家,龚城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出来就撞见龚添浑身湿透的模样,脸上却还挂着浓厚的笑容,龚城邶不由被吓了一跳:“爸,你怎么了?”   “没事。”   “你去见边先生了?”龚城邶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忙出声问。   “嗯。”   “边先生都没送你一把伞吗?”   龚添拍了龚城邶一巴掌:“滚去洗脸刷牙,该吃早饭了。”   龚城邶眼尖:“爸,你手里是什么?”话音一落,他就冲上去抢过了龚添手里的东西。一把打火机,一根快要捏断的烟,和染上烟草味儿的一张……黑色名片。   边姽。   “这是边先生的吗?”龚城邶双眼一亮,不等龚添回答,他就塞进了裤兜里。   龚添脸色一黑:“臭小子!”   龚城邶却已经身手灵活地钻进了洗手间。   龚添皱着眉脱去了外套,这时候脑子里却是不自觉地想起了男人说的话——“能找到的。”当时男人的口吻坚定。   是在安慰他吗?   龚添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边姽怎么能这样对他的胃口呢?   ·   龚添走了之后,杭清的注意力才落回到宋惩之和靳刖的身上:“吃完了吗?”   “嗯。”两人忙点头。   “那就该去上课了。”   宋惩之却没有动,他睁大了眼看着杭清,低声问:“您之前在这里,天天都会和那个龚先生见面吗?”这就是男人口中的“有事”吗?   杭清没回答他的话,转头对司机道:“送他们过去,路上小心。”   宋惩之绷紧了脸,看上去像是在发怒。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杭清觉得这小孩儿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不过转念一想,今天龚添才刚提醒过他要小心。他是没什么关系,但宋惩之和靳刖呢?别人认得他,可未必会认得宋惩之和靳刖。   “走吧,我也一起过去。”   宋惩之绷紧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他伸手攀住了杭清的胳膊,小声道:“一起吧。”   杭清扫了他一眼,只觉得宋惩之变脸的本领着实太快。这难道是跟边姽学的?   有杭清陪在侧,宋惩之和靳刖什么毛病都没了。   而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危险分子出现。   之后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而这时候警局的审查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从一个哑巴的口中能问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才刚刚摸到人家一个窝点,那边的人就跑了,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就扑了个空。   龚添再上门来的时候,眼底都还带了些许血丝,明显为这桩案子操了不少心,而去投案的艾雨再也没被龚添提起过,说明视线是真的完全被转移开了。   “坐。”杭清招呼他。   今天刚下班就过来了,而杭清也刚回到别墅,才洗了澡换上一身浴袍出来,虽然他将腰带系得很紧,但仍旧露出了胸口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龚添努力克制着挪开了目光,脸上严肃的神情也紧跟着被微笑所替代。   女佣端上了茶水。   而这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听到动静也跟了下来,只是今天他们学聪明了一些没有走到客厅里,而是蹲在了楼梯间,这个角度更好观察。   靳刖忍不住小声问:“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宋惩之冷睨了他一眼:“看着就知道了。”   ……   “怎么样了?”杭清抱起了水杯问龚添。   他坐在沙发上,浴袍的衣摆不自觉地向两边坠下去,露出了杭清白皙而修长的腿,哪怕是随意放置在沙发上,也依旧好看极了。   龚添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才正经地道:“陷入僵局了,几次下手都扑了个空,而那个人贩子口中已经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游乐园的那个工作人员更是一问三不知。”   杭清转了转掌心的水杯,淡淡道:“龚先生难道没有考虑过警局内鬼的因素吗?”   “当然想过,但是……我试过了,抓不出来。”龚添也很无奈,“我在景市才三年,很多事上我也掺合不进去。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杭清微微惊讶。龚添竟然就这样大方地告诉了他?   想了想,杭清出声道:“我可以帮忙的。”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龚添却摆手道:“不用了,案子虽然暂时陷入了僵局,但却不代表就此破不了案了……”   杭清:……   你倒是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那你要怎么入手?”杭清问。   龚添却不再往下说了。杭清顿时会意,龚添是要动用自己的门路了吧,自然是不好开口对他说的。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出门了?”龚添突然问。   杭清突然有种感觉,好像龚添特地来这一趟,更重要的是问这句话似的。   “我要送两个孩子去上课。”   “去学校吗?不太安全。”龚添皱了皱眉。   “去上私教课。”   “那就好。”龚添低声问:“好久没在亭子里看见你了。今天一起吃个饭吧?”   杭清微微一怔,没能明白龚添的用意。“不了。”杭清道。   龚添脸上的遗憾之色清晰可见,他站起来,道:“那就下次吧。”   龚添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就只是来特地看一眼,他是不是生病了才没有去亭子一样。   杭清让女佣收拾了桌子,转身上楼。宋惩之和靳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站好,杭清一上楼就正好看见他们站在那儿跟杵了两根柱子似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靳刖有些慌乱。   宋惩之倒是笑了笑,还颇为冷静:“等您。”   “等我干什么?”   “想……见您。”   杭清:……   宋惩之真的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吗?   杭清莫名其妙地越过他走进了卧室。   宋惩之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他盯着杭清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靳刖忍不住抬手捅了捅他:“你怎么了?你看着他笑什么?不怕他生气吗?”   “生气也要看。”宋惩之忍不住道。   靳刖原本想说宋惩之有病的,但是突然间,他忍不住也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是……是挺耐看的。   ·   杭清惯例将两人送到了边家别墅,然后就准备坐车去见心理医生。相比好感度、册子,眼下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解决他的睡眠问题,二是弄到那个女孩儿的下落。   杭清先约了心理医生,刚好就定住了这一天。   想着他都已经亲自将人送过来了,而边家别墅内外把守了不少人,不可能有人进去。对于宋惩之和靳刖的安危,他也就能放下心了。   只是车子才开出去不久,司机就低声提醒他:“主人,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辆不起眼的小面包车。   杭清在心底骂了声脑残。   这人可不是个脑残么?   若是想要不被人发现,那应该开一辆豪车,而不是开一辆破烂面包车。毕竟在这么一个富人出入的地方,一辆破面包钻入豪车群,那可不就跟鹤立鸡群一样吗?   杭清闭上眼继续小憩,道:“是个傻子,不用理会。”   司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对杭清的佩服又上了一个高度——主人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什么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了。虽然从前易怒的主人很可怕,但如今变化莫测的主人更让人忍不住跪地膜拜。   那辆车一跟,就一路跟到了别墅区外。再往里,那辆面包车就进不去了。杭清也就发了个善心,从车上走了下去。手下和司机将他护卫在中间,没有出言质疑杭清下车的决定。他们已经越来越学会盲从了。   主人哪有犯错的时候呢?   而这时候,那辆面包车也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却半天没有动静,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下来。   杭清无奈,只能装作不经意地走进了一旁的咖啡厅。咖啡厅老板是认得杭清的,老板笑着迎出来:“边先生!”   面包车上的人立刻就急了,马上打开车门跑了下来。毕竟那家咖啡厅的要求很严格,只有里面的住户才能进去。等杭清踏进去就晚了……   杭清并不意外,他顿了顿脚步,故意等了一下他们。而这几个笨蛋也终于没有辜负杭清,他们终于快跑到了跟前来。   “边先生!”为首的男子喊道。   杭清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男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到来接触这个边家掌权人,究竟有多么的棘手。   男子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边先生,我们老板有事想请您去一趟。”   杭清对咖啡厅老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那老板也还当真没有怨言,微笑着退了下去。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那辆破面包:“跟踪我?嗯?”   男子双腿打颤:“不不,没有这个意思。”就在男子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辩解清楚的时候,杭清就先开口了:“让他过来见我。”   男子张大了嘴。   “就这玩意儿,也配来请我?”杭清脸上一怒。   “是是是……”男子也有些茫然,明明来之前不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当对方开口以后,他似乎半句拒绝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杭清抬手一指对面的甜品店:“我在那里等,十分钟之内到不了,就不用见了。”   男子僵着脸点了下头。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杭清已经走过他的身边,朝着那家甜品店去了。   男子只能苦着脸掉头去联系老板。   杭清丝毫不觉得这是在强人所难。一般来说,这个男子背后的老板,应该都在附近紧盯着。除非是那个人没将边姽放在眼里。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毕竟边姽在那个黑暗帝国之中的名声相当响亮,没有谁愿意得罪他。   果然,杭清在甜品店里坐了刚好十分钟,那几个笨蛋就拥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进来了。那个男人穿得倒是像模像样,甚至单单看容貌,就像是一般的大学教授一样。   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和人贩子组织有关的。   他们之中有人被抓了没关系,但新闻上沸沸扬扬的,边家子侄险些被拐走,提醒市民注意安全的消息却会让他们紧张起来。他们只要不想和边姽结仇,只要还想继续从边姽这里挖钱走,这一趟就必须得来。   不过这个人似乎也很傲气。   不然就不会踩着十分钟来了。   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表示他那点儿可怜的坚持。不过要杭清说的话,真想要拿住气势和架子,有本事就别来,从他踏足这里那一刻开始,就不管是几分钟到的了,他都已经在边姽跟前矮一头了。   杭清敲了敲桌面,随后拿起勺子低头安静地吃起了甜品。里面加的牛奶很香浓,味道不错。   男人没想到杭清会这样无视他,脸上还黑了黑。不过在他注意到杭清那白皙如玉般的手,和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时,男人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压下了心底的不快。   “边先生。”男人笑着伸出了手。   杭清却没伸手去接,他依旧低着头吃东西。   “边先生?”男人维持不住笑容了。   “有话就说。”杭清放下勺子,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   “前些天,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竟然绑人绑到了您老的头上……”   杭清无动于衷。   “今天我们是来给您赔罪的,请您海涵。”   杭清依旧无动于衷。   男人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很尴尬了:“这,这也是看边家的两位小公子长得太好,穿得太好,这手底下人才办出了这种蠢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天天将两位小公子照片带在身上,以后绑人的时候啊,一定记得,绝对绕着两位公子走……”   杭清越听越觉得不快。   其实和这样的人坐在一处,他都觉得有些恶心。   杭清也不再犹豫,抬手就将面前的甜品泼了出去。牛奶浇了男人一头,布丁还卡在了他领口上,葡萄干飞了满身。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都个个站了起来,气势汹汹,面容凶恶。   男人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抓紧了手边的桌布:“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店员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还以为撞上黑社会了,赶紧躲了起来。   “你不是来求我道歉的吗?”杭清慢条斯理地道:“我现在舒坦多了。”说完,他还冲一旁的店员招了招手:“再来一份。”   男人气得身子都微微发抖了。   “哦,这次你放心,我不会泼你了。”杭清心底想的却是,难怪那么多电影电视剧都爱泼人,包括他自己都体验了一回。因为这种感觉确实挺爽的,对方的脸面都被轻松撕下来踩了。   男人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杭清微微一笑:“你这是做什么?害怕吗?放心。不怕啊。嗯,我最近呢……很想要一个小女孩儿。十来岁最好。”说到这里,杭清就顿住了。   男人勉强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杭清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男人咬了咬牙,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大客户,想一想对方砸下来的钱,男人强压下了心痛的感觉:“……有,最近刚好有这样的货。好人家出来的,皮肤养得很好。”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恶心。   “但是,是本地的。”男人迟疑了一下,“恐怕容易被发现。”   杭清把玩着指间的勺子:“你以为进了边家,谁都能出去吗?她的父母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在哪里。”   男人恶心地笑了笑:“您说得是,那……三日后,我亲自将货给您送到。”   “滚吧。”   杭清实在不想看见男人的表情,就转头朝窗外看了过去。这一眼,差点让杭清惊得跳起来。   因为龚添正沉着脸往这个方向过来。   杭清声音一冷:“快滚!警察过来了!”   “怕什么?”男人嘿嘿一笑:“警察抓不了我。”   “那是景市警局的副局长……”   “妈的!”男人这才脸色一变,赶紧起身问了店员后门在哪里。等龚添跨进门来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跑了。   龚添走过来,急急地问:“那些人是什么人?我看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   “没事。”杭清指了指身后的手下:“我还带了人呢。”   “那也要小心。”龚添拧眉。   店员端着甜品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您、您的甜品还要吗?”   “要。放这儿。”   店员放下来就赶紧走了。   杭清这会儿觉得有些饱了,就伸手将甜品推到了龚添的跟前:“你吃吧。”   龚添愣了愣,颇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露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龚城邶那小子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跟踪你,我就马上就过来了。”龚添一手捏着勺子,皱眉道:“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看没什么大事……”   “下次一旦发现,必须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   杭清朝窗外看了一眼,男人已经带着人上了面包车,飞快地发动车子离开了。   ……   面包车内,男人忍不住恨恨骂道:“妈的,又要赔出去一个货!以后你们都他妈让手底下人放机灵点儿,别他妈拐了不该拐的人……”   “是是是。”男人的手下忙应完,嘴上却是忍不住道:“这个边先生也太嚣张了点儿。”   男人冷笑:“不过是有个好家业传下来。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他绑回来艹……” 第36章 第三个反派(7)   一个大箱子被送到了杭清的面前,宋惩之和靳刖对这一幕太熟悉不过了, 每次送人来, 都会是这样的架势。他们看着面前的箱子,不由得紧紧绷住了脸。   箱子是送到边家别墅的, 毕竟只有这边才更为保险。   杭清直接命人打开了箱盖, 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往箱子里一看,那里头依偎着一个狼狈的女孩儿, 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只是脸颊上还带了点擦伤, 而她的双眼也是红肿的, 原本水灵的眼睛这会儿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杭清压下了心底的郁气, 伸手将那女孩儿抱了起来。   女孩儿先是吓得激烈挣扎了起来, 不过随后瞥见杭清那张仿佛电影明星的脸, 一下子就惊得顿住了所有动作。   “乖, 不怕了。”杭清抱着女孩儿上了楼,让人准备了新的衣服,放了热水, 又买来了一些模样可爱的小蛋糕。   宋惩之和靳刖的脸色可以说已经仿佛沉进了墨汁里。   “为什么?”宋惩之低声喃喃道。   靳刖低下头,遮掩不住眼底的难过之色:“也许是……我们在游乐园的事,让他不高兴了吧?”   宋惩之推了他一把:“站在这里没什么用,走,我们也去。”   “万一他发火……”   “发火又怎么样?”宋惩之已经大步朝前走去了。   大不了就是一顿揍。   宋惩之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比过往更强大了,那些过去曾经所深深鄙夷, 甚至是畏惧的凌虐,现在他都觉得无所畏惧了。   靳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这头杭清将女孩儿推进了浴室,干净的毛巾和衣服都交给了她:“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出来。”毕竟要将女孩儿带给她父母,如果就这副狼狈的样子带去,反倒让那对父母在担惊受怕近乎绝望半个月后,还经历一遍撕心裂肺的痛苦自责和心疼。   没必要多添痛苦。   女孩儿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杭清脸上的温柔笑容很好地抚慰了她心底的战栗害怕。女孩儿换上干净的衣裙,缓缓走出来,还有些羞涩:“你,你是谁?”   “我救了你。你好好休息,吃点东西,明天我送你回家。”   女孩儿瞪大了眼,大概是没想到希望降临得如此之快,她激动又羞怯地走到了桌边,咽了咽口水,抓起蛋糕就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女孩儿就掉下了眼泪……   所有的害怕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女孩儿忍不住歪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宋惩之走到门边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拳头,指骨关节都在那一刻绷紧了。没有人教他作为男性应该需要对女孩儿保持绅士风度。所以这一刻宋惩之极其地想要将那个碍眼的女孩儿掀翻下来……宋惩之闭了闭眼,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会真的惹怒杭清。   杭清这会儿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宋惩之和靳刖是可爱的,因为这俩人都极其有性格,并且具备着坚韧不拔的品质,他们是倔强的,不会轻易落泪,不会一言不合就搂腰……虽然说不是人人都能像主角和反派那样,但是杭清也实在不喜欢被人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他伸手推开了女孩儿:“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先填饱肚子。”   女孩儿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抹了抹嘴角的蛋糕沫,转头继续大口往嘴里塞食物。   杭清这才觉得舒坦多了。不过低头一看,黑衬衣已经被浸湿出印痕来了。   杭清皱了皱眉。   宋惩之在门外笑了笑,忙快步跑进来:“我帮您洗吧?”   杭清也没在意,拿了新的衬衣进浴室换了下来,宋惩之就很是乖觉地进浴室里将衣服抱走了。   那女孩儿脸红了红,低下头倒是不敢再抱杭清了。   女孩儿在别墅里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一天,因为她发现别墅里另外两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儿,根本就不待见她的存在。等到杭清说要送她离开的时候,女孩儿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男人足够温柔,也足够好看,让人忍不住有些不舍。但身后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男孩儿更可怕。而且……她就要回到父母的身边了!女孩儿笑了起来。   出发前,杭清先给龚添打了个电话。   龚添在那头道:“你不必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我来找你就好了。”   杭清的口吻却更坚定:“你在那里等我。”   龚添愣了愣,还不等他再开口,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龚添隐隐察觉到了男人身上的强势,但是他的脑子里滑过男人的那张面孔,最后龚添又否定了这一点。是错觉吧……   杭清必须得去警局。   因为带着女孩儿去警局才更显得光明正大,而他也终于可以借机交出册子了。而之所以要求龚添必须在那里,是以为他担心给了警局里的内鬼。   杭清先让手下带着女孩儿上了车,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宋惩之。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惩之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紧跟着就带出了哭腔:“你不会要她的对吗?只要我和靳刖就够了对吗?”   杭清和不远处的靳刖都呆住了。   因为宋惩之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举动来的人。好吧,他收回之前对反派的夸奖。毕竟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会哭鼻子也是……有可能的……吧……   杭清沉默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宋惩之却好似铁了心一样,箍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放,并且呜咽低泣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杭清低头看了他一眼,只得不耐地拧起了眉,冷酷地推开了宋惩之:“我送她离开。”   宋惩之哽咽着道:“你要把她送到警局吗?为什么?送给那个姓龚的?”你是要获得那个姓龚的好感吗?最后一句话,宋惩之到了嘴边都还是没敢问出来。   杭清低头扫了一眼宋惩之。他是真的哭了。但越是这样,杭清就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惩之突然间变得这么敏感?不送女孩儿走,宋惩之也难过,送女孩儿走,宋惩之居然还是难过。   杭清想不明白也就不打算想了,他推开了宋惩之的脑袋,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宋惩之倒是没再追上去,只是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望着杭清离开的身影不断抽噎。   等杭清上了车,靳刖才走到了宋惩之的身边:“你没事吧……”   靳刖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此时宋惩之脸上的表情收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刚才哭泣抽噎的委屈模样。要说情绪的话,靳刖也只从他的眼底瞥见了几丝冷色。   靳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没事了。”宋惩之擦了擦脸颊:“我们也该走了。”   “嗯。”靳刖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已经远去的车子,总觉得好像哪里变化了。   杭清非常顺利地将女孩儿交了出去。女孩儿的父母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恨不得给杭清跪下感谢。场面太闹腾,一时间还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警员。   杭清从会客室出来,准备往龚添办公室去的时候,他还听见了有人低声议论:“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位边先生啊,只听说了他特别有钱,没想到真人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也就算了,心地还这么善良啊……”   “上次他家孩子不是丢了吗?所以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帮着找回了别人家里的孩子吧!”   “太厉害了……”   “边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杭清差点笑出了声。   龚添推开面前的办公室大门,示意他进去。杭清在办公桌前坐下,放了一个白皮本在桌面上。龚添扫了一眼,笑道:“怎么还带了个本子来?”说着龚添关上了门,然后才走过来坐下。   “我想你会需要的。”杭清抬了抬下巴,示意龚添自己翻开。   明明跟前这人高傲的模样,是他从前最不喜欢的样子。但是由他做来,龚添就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龚添笑了笑,将白皮本拿到了手中,然后翻开了来。   刚开始龚添脑子里还闪过了各种遐想,但是等看见白皮本内容的时候,他就微微愣住了。这是什么?无数个名字和联系电话?电话后面还留有另外的名字,有些名字是重叠的。龚添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沉了下去,然后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这是……”龚添乍一开口,嗓音还有些艰涩,他轻咳两下,才沉声道:“这是人贩子的买卖名单?你、你怎么会有?”   杭清没说话。   龚添却已经自动脑补完整了其中的逻辑,他沉声道:“那天来找你的人,就是那些组织的人?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也可以说是我找的他们,要弄到女孩儿的下落,最快的方式就是以买家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以随时抓捕他们的身份出现。边家在景市负有盛名,他们乐得来赚边家一笔钱,当然立刻送上了女孩儿。”   龚添这才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背后也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羸弱,甚至可以说,他手中所握有的东西放在景市,是强大的。   龚添的嘴角弯了弯,脸上笑意却更浓了。   边姽是在帮他吗?   “那笔钱……”   “那笔钱不算什么。”杭清一笔带过,没有要多谈的意思。   龚添这时候丝毫不怀疑,他低声道:“边姽,这次太谢谢你了。”此时龚添的关注点已经全然不在那本令人震惊的册子上了,他的关注点都落到了杭清的举动上。   这个人能作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令龚添又激动又欣赏。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见册子已经交出去,杭清也就安心了,他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将重心放到主角受和反派攻的身上就够了。   龚添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他并不是喜欢过分将公事私事搅合到一起的人。他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然后才追添了一句:“今晚我请你吃饭。”不等杭清拒绝,龚添就先转身回去了。   这一段很快也在警局里传播开了。   龚添是个gay,这在警局里根本不是秘密。龚添刚空降到景市警局的时候,有不少女孩儿都喜欢他。虽然龚添从不遮掩自己有个儿子的事,但龚添的条件着实太好了。长得足够英俊,气质沉稳冷峻,又身居高位,听说还是从京城来的,还听说他在景市住的都是高档住宅区,而这样的男人教孩子教得也不错,他还会自己下厨给孩子做饭……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哪怕是结过婚有孩子都没关系了。当时龚添实在太抢手,总能遇见对他抛秋波的女孩儿,龚添无奈,就干脆公布了自己是个gay的事。   警局里也没人敢拿着这个说龚添的作风有问题。其他女孩儿也就感叹一阵,可惜了这么好个金龟婿,之后也都确实不再对龚添表白了。   三年下来,也没见龚添身边多出个同性来。有时候警局里长得好看的男警察还会被打趣。   不过现在杭清一出现,他们就立刻将目光落到杭清身上了。   直到杭清都走出老远了,警局里都还有人望着他车子离开的方向,喃喃道:“龚局眼光可真高啊……”   杭清给警局上下留了个极其好的印象,然后就回家去了。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杭清决定在别墅里再住上小半月,然后再搬回边家去。只是因为册子的事已经了结,杭清出门的时候就很少了。龚添盛情邀请他过去吃饭,杭清也就应了一两回,之后就推脱身体不适,不便前往了。   不过接下来龚添也没什么机会亲自下厨了,拿到册子在手以后,他就亲自督办起了这件事。   对于龚家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来说,钱财几乎不被看在眼中了,政绩与权势才是放在当先的。而龚家能屹立多年不倒下,不仅是龚家家中人才辈出能撑起一片天,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忘记把握分寸。什么是分寸?不盲目树敌是分寸。懂得适当以正义为先,解决百姓之苦是分寸。现在就是龚添拿捏分寸的时候到了。   龚家也很支持这次行动,于是龚添就忙活了起来。   没了烦扰,杭清这头就约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成熟女性,她的声音很温柔,多次企图催眠杭清,想要挖掘出他的内心,最后都失败了。杭清接连去了十来天,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换个心理医生的时候,他坐在治疗室里,听见了门被撞开的声音。   杭清皱眉朝门边看去,就见几个警察闪身闯了进来。杭清心底一紧,不会是来抓他的吧?不可能……   果然!   下一秒,杭清就看着对面的女医生被扑倒在了地面,然后两个警察将她提了起来,“咔嚓”一声,给她戴上了手铐:“我们怀疑你涉嫌杀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杭清:……   这是变态身边必然围着变态的定律吗?他就只是来看个心理医生,怎么就撞上杀人犯了?   而后那些警察也注意到了杭清,因为杭清同在现场,所以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一趟警局做笔录。   警局上下的人差不多都认得杭清了。不说之前游乐园失踪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之后杭清送小女孩儿见父母,再加上龚添对他的不同态度,早就吸引足了警局上下的目光。   所以一路上还有警察企图和杭清搭话。   杭清自然是一个都没理会。   不过搭话的警察也不生气,只暗暗道,可能人家就是这个性子。   等到了警局的时候,龚添也都已经知道杭清来了,他马上迎了出来,扫了一眼那个被抓住的女医生之后,龚添就将杭清带到了办公室去:“怎么回事?”   杭清淡淡道:“凑巧碰上抓人了。”恰好瞥见了龚添眼底的红血丝,看上去已经连续熬夜好几天了似的。   “你休息吧,我去做笔录。”杭清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速溶咖啡,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龚城邶和龚添倒不愧是父子。他记得在原剧情里写到正牌攻的时候,龚城邶差不多也是这样负责拼命的工作姿态。   龚添还当杭清是在关心自己,顿时就感动地笑了笑,连续加班的疲劳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杭清去做了笔录,做完以后他也没有去和龚添打招呼,司机早就接到通知在警局外等他了。杭清出了警局,坐上车就径直离开了。   等杭清走了以后,才有个小警员去敲了龚添的门。   “进来。怎么?”龚添一口气喝光咖啡,看了一眼问。   小警员斟酌着道:“嗯,龚局,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就是,今天我们去抓的那个嫌疑人是个心理医生,她开了个心理诊所,杀了好几个病人了。”   “嗯,变态杀人狂,是很可恶。”   “不是这个,是咱们在现场撞上了边先生啊,就在诊室里坐着呢当时!看起来,当时边先生是那个嫌疑人的客户。所以……”小警员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龚添眉头紧锁:“他是去看心理医生的?”龚添的语调降低,他喃喃道:“他说的最近身体不适,就是因为这个吗?”龚添脑子里原本对于边姽强大的判定顿时又消失了个干净。边姽的形象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以为自己见着的是个容貌瑰丽的少年。   龚添又冲了杯咖啡:“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杭清根本不知道记笔录的小警员还跟龚添说了他看医生的事,他回去之后闷头睡了一觉,勉强算是缓解了糟糕睡眠带来的疲惫。   也许是因为离开边家太久的缘故,这具身体觉浅眠轻的症状更严重了。杭清想了想,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干脆就吩咐了人收拾东西,然后齐齐朝着边家回去了。   等宋惩之和靳刖这头刚结束了一天的功课,走下楼来就见到了坐在客厅中央,慢吞吞品着红茶的杭清。宋惩之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喜色。两人一同下楼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杭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靳刖脸上的神色比起过去要轻快不少了,而宋惩之脸上的桀骜之色已经收敛干净了。很好,都有进步。   “以后你们能出去的机会就少了。”杭清淡淡道。   “为什么?”靳刖当先问出了声。   “以后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宋惩之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也包括您吗?”   “当然。”   宋惩之笑了起来:“好。”   靳刖也低低地道:“好。”   杭清微微皱眉,他怎么觉得自己代替了边姽以后,反倒将这两个人训成乖巧的忠犬了呢?这样不会改变主角受以后的人生轨迹吧?   当然,现在担心也无用了。   杭清压下心底的猜测,起身上楼准备去休息。   宋惩之张了张嘴:“您……”   “嗯?”杭清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他。   “没事了,您好好休息。”宋惩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让它暂时留在自己那里吧。   杭清觉得反派攻越来越有些摸不清了,不过没关系,杭清听见了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只要好感度还在就行了。杭清顿觉心情好了不少,加快步子回到了卧室中休息。   身体感应到熟悉的氛围,渐渐放松下来,很快……杭清沉沉睡了过去。   宋惩之和靳刖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惩之拉开衣柜换衣服,靳刖瞥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声:“你还没把他的衣服拿给他?”   宋惩之漫不经心地道:“他忘了不是吗?”说完,宋惩之就拿着准备换的衣服进了浴室。   靳刖被噎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和你还不还没有必然联系啊!”   里头宋惩之打开了花洒,水声淅淅沥沥盖过了靳刖的声音。靳刖只能气闷地坐了回去。   不过,不过想到边姽不会再和那个姓龚的男人坐在一起了,靳刖顿时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   没了心理医生,杭清也不愿意再离开边家去寻找别的机构,而请心理医生来家中就更不大可能了。杭清只能常备安眠药在身边。左右边姽这具身体本来也或不了太久,先吃药睡好就行。   边姽以前是从来不吃药的,以为他的母亲发疯的那段时期就总会吃各色药丸,最后死前都还服用了不少药物。边姽心里对这玩意儿有着本能的抵触。于是当杭清第一次吞服安眠药的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终于可以安眠了,杭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他能安眠了,另一边却有人难以入眠了。   龚添本来想抽出时间问一问杭清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他倒并不是厌恶心理疾病,相反,龚添也认为如果真的有病症就应该及时看医生。龚家有认识的国际权威医生,如果杭清需要的话,他完全可以牵线介绍过去。龚添是想打电话的,但是想了想,这样的大事面谈更好。   于是等终于捣毁一个窝点,抓获一拨嫌疑人之后,龚添空出了些许的时间,他赶紧去找了杭清。   只是等龚添走到别墅门外,却发现大门是紧闭的。龚添不死心地将门敲开,里面的女佣走了出来:“龚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边先生呢?”龚添问。   “先生回家了。”   “回家?这里不就是家吗?”龚添皱眉。   “是回边家老宅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龚添忙问。   “不知道呀。”女佣也是一脸茫然。   龚添烦躁地离开了别墅,他开始试图给杭清打电话。但杭清那只手机早就放到了一边去。在外一个手机,在内一个手机,联系人贩子又是另一个手机,这是边姽原来的习惯,杭清也就跟着保留了下来。杭清现在已经回到了边家别墅,龚添再给他打电话,当然是不可能再被接通的。   龚添心底焦灼极了。   他开始上网搜查边家老宅在哪里,但一无所获,之后又查警局档案,依旧是没有半点线索。   警局里的人也差不多听说了这个消息。   “很多有钱人都是这样的,行踪成谜。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处房产……可能边先生就是去度假了吧。”   “是啊,龚局您别急啊,边先生这样的人不可能出事的。”   龚添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为什么他会离开得这样突然?是因为怕自己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吗?可自己半点也不介意啊。   之后龚添每天都会习惯性地往亭子扫上一眼,龚城邶也不例外。有时候龚添还会不自觉地走到别墅外去,但等来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边姽不在。   要不是别墅里常年有女佣在打理,龚添还能问一问她们边姽的下落,龚添都快以为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个面容姣好瑰丽如同少女一般的男人,只是自己臆想中的错觉了。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   拐卖妇女儿童的惊天大案告破。   龚添的名气一下子就窜遍了全国,一下子政绩就有了。龚家虽然不认可一个同性恋,但他们却认可有能力的子弟,龚家企图将龚添调回京城,但龚添以这样升迁太快不扎实为由,继续留在了景市。只是这次一下子升任了省厅。   所有人形容龚添都是英明神武、如有神助,告破这桩大案的过程在龚添的帮助下顺畅极了。   只有龚添知道,所谓的如有神助,那个神就是边姽。   但是那个男人却如同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要不是新闻媒体偶尔还会报道一下边家的动静,龚添会真的以为边姽出事了。   可是,既然他没有出事,为什么却再也不出现了呢?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撩动他,然后扔下册子,默默做了好事就离开了一样。   男人渐渐成为了龚添心底一道结了茧的伤口。   只是有时候龚家父子还会维持住一个习惯,他们很喜欢往那个亭子去,仿佛有一天又会看见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或者一本黑皮书,在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之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瑰美温柔的面容。   ……   男孩子长个儿总是要晚一些的,但一旦迈过那个坎儿,就会疯长不已。宋惩之和靳刖就是这样。   杭清觉得自己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似的,突然有一天早上就发现两人的个头隐隐逼近他了。   他们再站在杭清的面前,就不用仰着头去看了。   不过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一次杭清发现他们就刻意躬了躬背,就为了继续像过去那样,能够仰着头看他。大概是真的抖M了……   杭清拍了拍两人的背脊:“挺直了腰再和我说话,如果只会躬着背,那就不配和我说话。”杭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之后,两人才将背脊挺得越发地直了。   转眼时光飞逝。   杭清发觉到他们在距离自己醒来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有了极其大的变化。两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貌也越来越出色了,而他们不再是过去那样蠢笨拿不出手了。他们学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手中也总算能拿出两样看得过去的特长了。   然后就是结束了他们的高中课业。   老师很委婉地提醒了杭清,要不要让他们参加高考的事。   杭清不想扼杀本该属于他们的这条道路,于是让人准备了他们的学籍,身份证等物……   五月。   高考月。   杭清这才将准考证和身份证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听说过高考吗?”   “知道。”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去与不去,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启蒙晚,虽然学得快,但未必扎实。如果失败了,也没关系。”杭清勾了勾唇:“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丢掉你们。毕竟培养这么久,还没到用上的时候。”   两人咽了咽口水,摸起了桌面上的身份证。   从前他们都属于黑户,并没有自己的户口。那个时候,他们甚至有种自己不作为人存在于世的感觉。但现在,这些感觉彻底消弭了。两人握着身份证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杭清,目光里压不下激动和孺慕之情。   杭清注意到这一点,心底也有些感慨。   虽然他现在是边姽了,但是杭清并不喜欢边姽的身份。宋惩之和靳刖能领会到他的好意,其实也很让杭清觉得宽慰。   当然,这些情绪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杭清掩去了眼底的神色,道:“你们可以开始准备了。”   几天后,两人怀揣着准考证,和杭清一起坐上了车。   杭清一直坐在车内目送着他们进入考点学校。   接连两天都是如此。杭清会一直等到他们出来。   不过等得久了也有些枯燥。杭清摇下车窗,问街边卖吃食的老板要了一点食物。正好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来了。杭清也就干脆开着车窗没再关上。   等宋惩之和靳刖出来之后,杭清顺手将食物分给了他们。   这样廉价、味道平平的路边食物,宋惩之和靳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但因为杭清递过去的,所以两人吃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走吧。”杭清道。   司机点头,发动了车子。   杭清没有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倒是宋惩之和靳刖满不在乎地和他分享起了考试的过程、难易程度。   那头校门内有个人驻足在那里,微微瞪大了眼。   “干嘛呢?丢了魂儿了?”龚添走过去拍了他一下。   “爸,我、我刚才看见了边姽了!”   “怎么可能?”龚添轻笑一声。   “真、真的,他家里那两个小崽子居然也来考试了,他来接他们的!我真的看见了!”   龚添骤然沉默了下来,掏出手机又试着拨打了一下那个号码。   然而,还是照旧没人接。   龚城邶见状,只能东拉西扯地说起别的事,忙将话题遮盖过去。只是那一瞬间,他心底也有些忍不住在想……还能再见到边姽吗? 第37章 第三个反派(8)   电视机里,女播音员用沉痛的口吻低声讲述着一段往事:“十六年前, 景市人文大学的一位副教授丢了八岁的女儿。相隔十六年后, 他却等来了女儿的尸骨。昨日傍晚七点零二分,市民张先生在早已废弃的临江水站发现了一具骸骨, 经证实, 正是这位副教授失踪十六年的女儿。警方已经对此案展开调查……”   杭清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遥控器,一边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终于要来了……   边家维系经营多年的光鲜面孔终于要被撕下来了。   在原剧情里, 这就是边家走向覆灭的开端,也是正牌攻开始展露本领,一跃成为刑警队长的开端。   一阵脚步声蓦地响了起来, 杭清转头看去, 就见宋惩之和靳刖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都穿上了西装, 因为体态修长匀称, 哪怕两个人瞧上去还不够成熟, 但是西装上身也依旧好看极了。   七年过去, 宋惩之和靳刖都已经成年,两人的身高飞快地蹿了起来,一改过去的羸弱, 越渐高大挺拔,俨然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也许是吃穿上面从来没有苛待的原因,两人的相貌比少年时还要出色几分,宋惩之越见英朗,靳刖越见清俊,举手投足间也颇有了点杭清的味道, 多了几分贵气。   靳刖要是按照原剧情那样逃离出去,再被收养,还真不一定能养出现在的气质。   不过靳刖本质还是没变。   杭清打量了他们两眼。   靳刖还是和原剧情一样,虽然养在这样一个泥潭里,但照旧不受半点污泥的沾染,内心是光明且良善的。这就够了。   至于宋惩之……杭清微微转头。宋惩之注意到了杭清的目光,便立刻扬起头来冲杭清粲然一笑。这和原剧情中的差距就太大了。原剧情中,宋惩之长大后就是个阴沉、残忍的人,他有笑的时候,但从来都是阴笑、冷笑,或者充满戾气的笑。这个笑得仿佛开了一脸向日葵的……杭清觉得这恐怕是个假反派。   靳刖往电视机的方向扫了一眼:“死人了吗?”   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嗯,还是个熟人。”   “什么?”靳刖一愣。   杭清站起身来,口吻云淡风轻:“你们不是偷偷去过四层的阁楼吗?阁楼里面有一张照片就属于这个女孩儿。”   靳刖狠狠打了个哆嗦。他和宋惩之是偷偷去过阁楼,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女孩儿的照片,那些女孩儿都格外的年轻,个个都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们很清楚边家究竟隐藏了多少罪孽和黑暗。只是这时候猝不及防地见到,靳刖还是觉得心底冒出了阵阵寒意,让他觉得心悸不已。   他忍不住看向了杭清的方向。他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   “走吧。”杭清出声道。他的声音打断了靳刖的思维。   “嗯。”两人跟着他一起跨出了门。   这七年,宋惩之和靳刖也并非没有出过门。高考结束之后,杭清就让他们在大学里挂了名,所以偶尔也会让他们到大学里去走一遭,每次都有人跟着。这两人倒也乖觉,竟然一次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养到今天,宋惩之的好感度已经刷到了七十五。   但是从去年开始,杭清就再也没收到好感度提升的消息了。   偏偏这时候两个人挂在大学里的学籍都已经轮到毕业了。两人长大了。杭清该遵循自己当年的诺言了。杭清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好感度还能怎么刷呢?让宋惩之走上人生巅峰,再迎娶白富美?待到人生圆满时,大概好感度就满了?至于前两个世界的路子,杭清是半点也不曾考虑的。   反派还是个孩子呢。   杭清收住思绪,低声道:“决定你们自由的时候到了。”   两人同时抬头,微微诧异地看向了杭清。   “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三个选择。一,选择你们自己喜欢的职业,不过很可能你们就此失去了奔向自由的机会,二,选择进入边家的企业,你们可以试一试避开我的视线,挖空整个边家,三就是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可以自己去创业,不过……”杭清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眼:“我觉得你们是做不到的。希望你们能更有用一些,尽量用你们贫瘠的余生来取悦我。”   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年能轻易被撩得怒火起、心中委屈不甘的小少年了,听过杭清这一番话,他们并没有觉得被侮辱,而只是惊异,惊异到几乎回不过神来。   啊,对啊……他们怎么忘记了呢?七年的温情几乎磨掉了他们所有的愤怒和憎恨,当年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东西早已经从记忆中模糊了。现在骤然听到杭清提起来,他们还觉得有些恍惚。   “选好了吗?”杭清问。   “……好了。”最先出声的是宋惩之。   “嗯?”   “我要留在边家。”宋惩之的口吻坚定。   杭清很满意,宋惩之留在边家,才更有利于他刷好感度。而靳刖的选择就显得不那样重要了。   “我,我想要自己喜欢的……”靳刖顿了顿,才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离开边家。”   杭清:…………   当初那两个哭闹着,拼着被打死的风险都要逃走的人是谁?这两人是被磨去了棱角?还是他们对他依旧不够信任,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都不过是伪装?   不管是哪一种,对杭清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也只是惊诧一下就放过了这一点。   “我带你们去边家走一遭,后悔还来得及。”   宋惩之和靳刖都没说话,像是在无声地表示他们都绝对不后悔。   杭清很难得这样出来走一走,心情非常地好。等车在边家企业外停住之后,杭清就让人带了他们上楼去,而他则是带了三两保镖走在了街头。虽然只有短短七年,但街头的变化太大了。景市更见繁华了。   杭清随意找了一家甜品店,进门点了些食物。   手下站在一旁,没有对杭清的举动产生半点质疑,他们已经被杭清牢牢绑在了忠心的柱子上,本能地认为杭清做什么事都是有用意的。潜移默化地影响下来……哪怕现在杭清再崩一下人设,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等慢悠悠地吃完了甜品,杭清就掏出了手机和耳机来。   嗯,现在的手游也越来越好玩儿了。   就是杭清的技术半点没有长进,依旧是个手残。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连打游戏都能变态对吧?杭清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手机。   “边……姽?”一道不太确定的男声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男声听起来很年轻。杭清可以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他还是缓慢地抬起头,施舍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面前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英俊青年,青年身高足有一米八,站在跟前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能带给人压迫感。杭清依稀从青年的眉眼中辨出了几分熟悉感。   “龚城邶?”   青年脸上喜色闪过:“你还记得我?”   “嗯。”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他也没想到,难得在外面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就正好遇上了正牌攻。杭清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宋惩之和靳刖已经从公司大楼里出来了。   杭清站起了身。   龚城邶却突然急了,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杭清的手腕:“你要走了吗?”龚城邶有些激动,似乎还有些紧张,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过分紧张和用力而微微突了出来。   杭清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   正牌攻也长大了,连带的手指都变得强劲有力了起来。   龚城邶立刻丢开了手,略有些不好意思:“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抱歉。”杭清指了指窗外正走过来的两个人:“我在等人。”   龚城邶跟着转头看过去:“那是……那你的两个侄子?”   “嗯。”杭清微微有些惊讶,龚城邶的记忆也太好了些。他以为他们三个人在龚家父子的生活中仅仅属于昙花一现的路人,前后这么长的生命,他和龚家父子才打了一个月的交道,而龚城邶更是只见了宋惩之和靳刖仅仅一面。哦……难道说这就是主角受和正牌攻之间那妙不可言的缘分?   “那……那你去忙吧。”龚城邶像是生生从喉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极为不舍一般。   总不至于当年就一面,便让正牌攻对主角受恋恋不忘吧?   杭清拔腿欲往外走,龚城邶却又突然出声道:“你,你能留个手机号吗?”   “我的手机号没有变过。”   “明明那个根本打不通!”龚城邶脱口而出,还带着浓浓的怒气,不过随即龚城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打得通,只不过我不在景市的话,就不会用那个手机。”   “那你……那你这几年都在哪里?”龚城邶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还想问,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了,当然不会惹人厌地一口气将疑问全吐出来。   正好这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已经进来了,他们一眼就看见了龚城邶。   龚城邶的模样和龚添有几分像,靳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眼熟,宋惩之却是当即就沉下了脸,他快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低低地道:“我们都好了。”   “嗯,那就上车吧。”   宋惩之和靳刖却是谁都没挪动脚步。   “改日再见。”杭清冲龚城邶轻轻一点头,就挪动脚步朝外走去了。见杭清动了,靳刖才跟着动了,而宋惩之却是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龚城邶一眼,这才快步离开了。   龚城邶摸了摸下巴,看着宋惩之离开的方向,喃喃道:“还是那样凶恶啊……边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侄子呢?”目光就像是恶狼一样。   龚城邶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龚添的电话,只是不知道龚添在忙什么,电话半天也没有接通。   这头杭清带着两人上了车。   “决定好了?不后悔了?”   “不后悔。”两人异口同声。   杭清脸上流露出了遗憾之色:“随你们。”   靳刖心底一紧,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问:“那您希望我做什么?”   杭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选择,与我希望与否有何干系?你走对走错路,都要你自己承担后果。”   靳刖脸色有些难看,他死死地攥紧了手掌:“您会觉得……我失去了趣味性吗?”   “会。”   靳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宋惩之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坐在一旁,还悠闲极了。   杭清转头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但我不能白养你啊。”   “……所以?”   “所以你注定只能留在边家做牛做马了。”杭清冷声道。   靳刖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欣喜,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低低地应道:“好。”   杭清:……   宋惩之突然出声道:“刚才那个人是那个姓龚的男人的儿子?”   靳刖愣了下,这才恍然大悟:“是他啊……”   杭清没说话。因为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宋惩之在提到龚城邶的时候,会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这时候他们才刚刚长大,谈不上半点感情吧?这就要开始三角恋的前奏了?   宋惩之低低地道:“这个人真讨厌。”   ……   景市警局   废弃水站惊现女孩儿尸首的新闻被安上了各种惊悚的标题,占据了不少新闻网站的版面,社交平台上也是一阵疯传,其背后副教授等待女儿十六年的故事,更是被牵出了其中的悲情味道,在各大社交平台引得不少网友落下泪来。   而从女孩儿遗骸上依稀还能还原生前的遭遇。   当还原的结果出来后,顿时点燃了网民们的愤怒。   他们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惊人的拐卖案。   这个女孩儿失踪的时候才八岁,但死亡的时候却是十三岁的骨龄。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网民都想为那个在女儿失踪后几乎一夜白头的副教授讨回一个公道。谁家没有孩子呢?谁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遭遇这样的意外呢?   这个案子很快就得到了重视,并且上到了省厅。也就到了龚添的跟前。   “搜集的资料在哪里?”龚添问。   女人忙递出了整合出的资料:“……结合我们手中掌握的资料,包括最近一些市民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怀疑对象。”   “嗯?谁?”   女人露出了遗憾的神色:“这个人已经失踪了,早在很久以前,他的失踪引起了轰动,但那之后确实没人找到他的下落。”   龚添皱起眉,有些不满女人的故意卖弄关子。   女人见他面色不悦,忙直接道:“这个人叫边正,他是边家入赘的男人。边家,就景市那个很有名的边家您知道吗?”   龚添一下子就顿住了,连手指间的烟都快将手烧着了,他都还未有所觉。   边家。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个男人不就是边家的人吗?   明明已经过去七年,都恍如隔了一世一般了,但龚添还能回忆起曾经在亭子里的时候,他问:“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是。”   “没有其他家人吗?”   边姽端起手中的红茶浅浅抿了一口,用仿佛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没有,我父亲早早就犯案入狱了。我母亲也早早就死了。”   “这个边正……有他的资料吗?”龚添猛地回过了神,这才发觉手里的烟快烧到头了,他忙将烟头摁灭在了桌面上,不过就算是这样,手指间的皮肤也因为灼热的温度而微微发红了。   “有的。”女人忙给出了一个文件夹。   龚添翻开来一看,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档案居然非常丰富。   边正,在当时曾是景市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否则边母也不会看上他。但是,这个人姓边并不是因为他入赘后就改了姓氏,而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边家的亲戚,他是边母的堂弟。两人血缘都还没出三代。这不是近亲结婚吗?当时的结婚登记系统并不完善,再加上边家在景市确实太有权势,所以竟然顺利地登记了下来。   而往下看,就更让人觉得愤怒和厌恶了。   边正是个家暴狂,但当时家暴根本没被列入法律中,更何况边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闹出这样的事来,也不会请警察上门。根据记载,边正不敢对妻子动手,就常会殴打儿子,而他的妻子边歆竟然对此不管不顾。   龚添几乎捏碎了拳头。   难怪边姽提起父母的时候,口吻里透着一丝淡漠。   龚添并不知道,其实原本的边姽已经被凌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对待边母是满心的孺慕,提起她来都是满满的崇拜。也只有杭清对边姽的父母,这对人渣,是怀着极其冷漠甚至憎恶的心情的。   女人忍不住在旁边道:“这个边正当时太轰动了,因为他诱奸幼女被抓了个现行……”   “什么?”龚添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底更是震惊不已。等他翻过第二页,果然,档案后面记载的正是这段经历。因为边正犯了太多案子,所以判了十年刑期。十年……才十年……龚添脸上怒火更甚。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出狱不久。”女人顿了顿,道:“当初他入狱,他的妻子就像是疯了一样,闹着要法官的命。不过后来突然又变好了,没多久她也就去世了。就是她儿子,嗯叫边姽吧,边姽接了班。边家从此就变得很低调了。边家以前做了不少善事,所以大家提起边家,都觉得还挺可怜的。这有钱人的烦恼也不少啊……”   龚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原来,男人光鲜的身份背后还有这么多的艰难困苦。   龚添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就在边姽身边就好了,他难以想象边姽曾经都遭遇了什么。   “所以你们都怀疑是这个人?”龚添及时收住了思绪出声问。   “对。女孩儿死的时候十三岁,也就是十一年前,那个时候正好是男人入狱的时候。也许是男人知道了自己的未来,所以就先狠下杀手杀了女孩儿。”   龚添没有对女人的推测发表意见,他让女人将所有资料都留下来以后,就坐到办公桌前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这次的事件牵扯到了边家,边姽会出现吗?   龚添低头扫了一眼,发现手机指示灯在闪烁,他拿起手机,发现是龚城邶的未接来电。龚添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拨打了回去。   ……   边姽一回到家,就听见管家弯腰恭敬地道:“警方打来了电话,请求我们的配合。”   “就最近那个案子吗?”靳刖问。   管家应了一声。   宋惩之沉着脸道:“这桩案子和我们有什么干系?凭什么要边家配合?”宋惩之护短的口吻实在太浓重了,引得杭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杭清低头思考了一秒:“那就应下吧,约个时间。”   “是。”   杭清上了楼,想了想,他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一只手机。   那只手机每天都会有女佣拿出来充电,充好又锁进去。杭清已经快将它忘到脑后去了,经由龚城邶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来自己闲置了这只手机很久。   杭清将手机拿了出来,解锁。   上面跳入视线的是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一些未读短信。   因为手机一直没怎么动过,记录也都一直没被消除。杭清翻了翻,发现最早的记录竟然可以追到七年前。而后的两年都还会有未接来电。再往后就没有了。只是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居然还有祝福短信,不过他点开来看了一眼,祝福内容很明显是群发的那种。   都是来自龚家父子的。   杭清都觉得有些惊讶。   他是真的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居然在这两人心中留下了那么深的印痕。大概是因为他们警察的本能吧,看见身边的人不见了,就担心他失踪出了什么事。之后几年没了电话,应该就是确认他没事儿了,所以就没再打来了。   杭清想了想,要不下次见面的时候说声抱歉?   毕竟龚家父子也是一腔好心。   就在这时候,寂静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还是那个单调的系统自带铃声,放在七年后的今天实在都显得有些落后了。   杭清手指一歪,接通了电话。   “……”   “……”   这头和那头竟然都是一片寂静,谁都没先出声,杭清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龚添。怎么这么快就打来了?是龚城邶回家以后跟他爸说了吗?   “喂。”杭清低声道。   那头的呼吸似乎顿了顿,但那头的人却没有出声。   杭清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他无奈了,只能先出声道:“龚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龚添的声音很是平和。   “我听说了最近的案子,我明天会到警局来配合调查的。”   “嗯。”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交谈过了,一时间显得有些生疏尴尬,杭清干脆先说出了结束语:“那再见。”   那头的龚添猛地回过神,正想说话,这头杭清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机卡取下来,让手下去买新的手机来。   手下捏着手机卡退了出去。   宋惩之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他紧紧地盯住了杭清,低声问:“是那个姓龚的男人吗?”   “是,怎么?”杭清惊异地看了看宋惩之,宋惩之的反应太奇怪了。   “那个男人不喜欢我和靳刖。”宋惩之走到了杭清的跟前,突然长腿一曲,在杭清跟前跪了下来,然后亲昵地靠在了杭清的膝盖上,和少年时没什么区别。   宋惩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了,一时间杭清还有些怔忡。   杭清忘记了说话。   宋惩之却是低头靠住了他的膝盖,宋惩之的双手几乎将他的腿圈了起来:“您不会因为这个男人而厌弃我和靳刖,对吧?”   宋惩之说完才抬起了头,以弱势的姿态仰望着杭清,满眼都是孺慕之情。   杭清觉得他那双黑眸里像是点了一把火似的,投出来的目光灼热极了。   杭清温柔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以后不要再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宋惩之也跟着温柔地笑了,但他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宋惩之长大了,力道也大了不少,杭清还真没能将他扶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靠在您身边了。”宋惩之说着竟然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杭清:……   不过他手上倒是也没再使力去扶宋惩之了。   宋惩之舒服地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腿上,杭清一低头就瞥见他的耳朵,和脑后的黑发,还有半面脖颈……   杭清懒得理会他,便拿起一旁的报纸随意翻了起来。   宋惩之突然低声道:“是她吧?”   “嗯?”杭清连头都没抬,他根本没对宋惩之的话上心。   “是您的母亲杀了新闻里的那个女孩儿吗?阁楼里那些照片中的女孩儿,都是她的藏品吗?”   杭清动作一顿,他没想到反派攻会这么聪明,竟然这么快就猜测到了边母的身上去。宋惩之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我猜对了是吗?您不要生气。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一起掩盖这件事……”   杭清:“…………”他该说果然不愧是反派攻吗?   明明他变成边姽以后,他就有特别注意这两人的教育,怎么宋惩之还是走上了变态的道路呢?   “只要是您所希望的,我都愿意去做。”宋惩之又接着道,他的语气低缓,甚至还带点儿温柔的味道,实在是完美传袭了边姽温柔又变态的作风。   “只有我才能进入边家工作。靳刖不行。”宋惩之又道:“要进入边家,做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对吗?”   杭清伸手推开了他:“你话太多了。”   开玩笑,宋惩之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说前两个世界里的反派攻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个单薄的人设,毫无感情可言,那么宋惩之身上就是承载了他的心血,他对宋惩之是有两分感情的。自古以来做反派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为什么还要送宋惩之走上那条路呢?   宋惩之脸上毫不掩饰地闪过了失望之色。   “出去。”杭清道。   宋惩之却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突然被敲响了。   杭清朝门边看去,就见靳刖尴尬地站在那里,似乎很犹豫该不该进来。   “进来。”杭清道。   靳刖松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进来,但宋惩之却是低下了头,依旧没有动弹。杭清也没理会他。杭清可不会放纵反派攻长歪。该跪就让他跪着好了。   “什么事?”杭清问。   靳刖低声道:“我来和您说一说……我想要做的事。”   “说吧。”   “我想开个画廊。”   杭清:“……”   你上辈子是个法医你知道吗?你会和正牌攻成为强强联合的搭档你知道吗?你们会一起搞死我和宋惩之你知道吗?   “你喜欢画画?”杭清问。   “是。”靳刖突然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年纪还不算大的缘故,靳刖脸上的笑容竟然还有两分羞怯的味道:“您还记得吗?几年前,我画了一幅画,画别墅里的玫瑰园,当时您还夸我了。”   杭清有点没能理清其中的逻辑,难道说就因为他夸奖了靳刖,所以靳刖就在其中找到了自信,从此决心走上画画这条路?   “你没有其他喜欢的了吗?”杭清问他。   靳刖摇头,摇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没、没了吧。”   “你没说实话。”杭清冷声道。   靳刖尴尬地笑了笑。   “你喜欢做医生吗?”   靳刖微微愕然:“不喜欢啊。”   杭清皱起了眉。   靳刖这时候才又低低地道:“……除了画画以外,我也可以帮您的。无论何事。也不是,嗯……除了再买孩子进来。那个……电视上的那个新闻,是跟您的母亲有关吗?我可以帮您掩盖这件事的。除此外,我开个画廊就好了。”   杭清:“……………………”   这是个假的主角受。   主角受怎么可能会和反派攻说出一模一样的说辞来?   靳刖学着宋惩之的样子跪了下来:“我该对您报恩的。如果这样可以还恩情,我愿意。”   杭清松了一口气,靳刖只是为了报恩啊。   “不用了。”杭清冷淡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靳刖尴尬地笑了笑:“您生气了吗?”   宋惩之突然抱住了杭清的腰:“您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杭清:“???”   靳刖咬了咬唇:“宋惩之也对您说了一样的话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杭清觉得这两人的画风突然一下子就变得诡异了起来,他皱眉道:“你们都出去。”   靳刖以为他生气了,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而宋惩之却是慢吞吞地走在了后面,等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还突然回了个头,温柔地笑了笑:“您会需要我的。”   杭清已经懒得和他们说话了,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   宋惩之站在门口,目光执着地落在杭清身上看了好一会儿。他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杭清捏住报纸修长如玉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杭清雪白瘦弱的脖颈,还有他端正放在一处的双腿……直到胸腔里的心跳快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那颗心就要破开胸腔似的,宋惩之这才转身离开了。   杭清揉了揉额角。   到底是哪里歪了呢?   ·   景市的小部分警察都换了一拨了,不过还有大部分依旧停留在景市警局里,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边姽要去配合调查的消息。一下子不少还记得七年前事情的人都有些激动。   而等龚添亲自到了警局以后,他们就更激动了。   当年龚局眼底布满血丝,还四处搜寻那位边先生下落的时候,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证了的。   警局工作人员给龚添倒好了茶,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第38章 第三个反派(9)   边姽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警局上下看着男人慢步走进了警局,岁月丝毫未改他容颜, 依旧和初见时一样, 面容姣好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而男人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少年,那两人身材挺拔, 样貌相当出色, 瞧着还有一丝熟悉感,记性好的已经认出了这是男人当年在游乐园丢的孩子。   “你来了。”龚添从里面走了出来, 口吻平静得像是男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杭清点了下头:“你也在啊。”   在杭清开口的那一瞬,宋惩之和靳刖不约而同地盯住了龚添。   龚添仿佛对他们的目光毫无所觉一般,他定定地只看着杭清。虽然目光看上去平静, 但宋惩之总觉得这个老男人看着边姽的目光分明是深沉的, 里头还包含着浓浓的觊觎味道。   “请, 边先生这边请。”负责做笔录的警员这才迎了出来。   杭清点了下头。   龚添马上紧跟在了杭清的身边, 宋惩之和靳刖就这样被迫落后两步走在了杭清的身后。宋惩之沉下了脸, 靳刖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他们对着这个男人还带着本能的提防, 哪怕都已经过去这样久了。   杭清被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里面打着温暖的光,还摆了热茶,放在桌前的椅子都还铺了软垫。毕竟杭清不是嫌疑人, 只是前来配合调查,警局当然要将环境布置得好一些。   杭清走过去坐下,做笔录的警员跟着坐下来,但是这样面对面和杭清坐在一起,警员似乎有些紧张,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攥出了白色。   宋惩之和靳刖跟进来站在了他的两侧, 仿佛两个门神。   龚添扫了他们一样,也在杭清对面坐下了。   警员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始出声问:“请问边正先生是您的父亲吗?”   “是。”   “他在一年多以前出狱了,之后就失踪了,您知道吗?”   杭清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人渣还真没上过心,原来那么快就出狱了?为什么突然问到边正呢?“我不知道这个事。从他入狱以后,我就和他再没了联系。你们是怀疑那个女孩儿是被他杀的?”   “是的。能说说十多年前,他入狱的时候的情景吗?那个时候您也是成年人了,应该是记得的吧?”   杭清目光闪了闪。要不要露出马脚来呢?   算了,随心好了。能不能看出来不对劲,就看警局的这些人智商上线与否了。   “毕竟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时他不是在边家被抓的,这一点你们调档案应该能查出来。最了解他的应该是我的母亲,但是很可惜,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那您觉得他可能会在入狱前,杀掉手里的受害者吗?”   “我不太清楚。”   记录员有些急了:“那在他入狱前后,您有发现什么违和、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有。   但杭清嘴上却是道:“没有。”   边姽曾经目睹过他母亲发狂杀死女孩儿的一幕,但是杭清穿过来以后,就本能地将脑子里那些血腥画面都掩藏了起来,毕竟杭清是个正常人,要是日日对着那些记忆,杭清觉得自己迟早也会出心理问题。这时候突然被记录员勾起了回忆中的血腥片段,杭清有些不适地抿了抿唇,眉间也有了细细的褶皱。   记录员放弃了,只又零零碎碎地问了许多问题,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很难从中获得什么讯息。   “谢谢您的配合。”记录员站了起来。   边姽喝了一口热茶,随手搁置在了一旁,然后也站起了身:“辛苦。”   记录员脸上的疲色退去,立刻换上了笑意:“不敢不敢。您请。”   “今天有空吗?”龚添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   “没空。”宋惩之突然硬邦邦地插了一句嘴,不过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态度可能会让男人不快,于是忙勉强放柔了语气:“我还有些事要和您说呢。”   什么事偏要占在今天来说?难道还能说上一整天?龚添斜睨了一眼宋惩之,这下对宋惩之身上浓厚的敌意感受了个深刻。   “改日吧。”杭清低声道。   龚添也只能勉强笑道:“好。”七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宋惩之脸上的神色霎时就温柔了下来,他忙紧紧跟在了杭清的身侧,几人一同走了出去。大家没想到杭清走得这样快,等他都出了警局,都还有人不住地往他背影上瞧。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他们才一起聚到了龚添的跟前。景市警局负责配合的刑警队长低声道:“那位边先生在撒谎。”说完,他怕旁人不信,忙又加重了坚定的语气:“他肯定发现过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却选择了隐瞒,这说明被他隐瞒的东西很重要,是不能让警方知道的……”   龚添淡淡地打断了他:“边正也还只是嫌疑人,可能凶手根本就不是他,那么我们对边姽的揣测是毫无证据支撑的。”   刑警队长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说一句:“我会找证据的。”   龚添却没再想案情。   从龚城邶那里得知边姽再出现,并且手机号从未更换过之后,他就忍不住拨出了号码。他以为号码仍旧不会被接通的时候,那头却传出了边姽的声音。   那一刻,他心底安静极了,就像是心底一直高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他以为再见边姽就是这样的平淡无奇。   毕竟七年过去,很多感觉都就此模糊了。直到他在警局里再一次见到边姽朝他走过来,边姽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龚添的心底却掀起了滔天的风浪,龚添这一刻才陡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变了很多。以前,这样的事他从不会放在心上。路上并不止一处风景,错过那就让它错过,回忆总会慢慢湮灭的。   可事实是,他看着边姽,发觉那些深藏于脑海里的记忆从来没有腐朽过。   取出来,依旧鲜亮如初。   当初面对边姽时,忍不住心尖颤动的滋味儿,现在似乎还能回忆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忍不住为之痴迷的人呢?   龚添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负重地走了出去。   既然还放不下,那就别放下好了,正巧边姽又重新出现了。   等龚添走了之后,那队长才敢低声道:“这个边姽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几年前突然与警局频繁打交道,但是突然间又失踪了个彻底,直到最近捅出了这个事,警局往边家打电话,他居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不奇怪吗?”   有人尴尬地笑了笑:“边家行事低调嘛……”   “低调也不该是这样的……”队长摇了摇头。   话说完,他们一转头,就见门外站着龚城邶。   “诶龚队回来了?”   龚城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队长,然后点了点头,问:“边先生走了?”   “已经走了。”   龚城邶脸上闪过了遗憾之色,这才走了出去。要不是他临时出了队,就也能遇着边姽了。哦,刚才队长说什么?说边姽很奇怪。他也觉得边姽有些奇怪,但这应该就是边姽的行事作风。至于边姽有没有问题……龚城邶坚定地认为没有。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给边姽打个电话试试。   ·   “那个姓龚的不是好人。”坐在边家别墅里,宋惩之给龚添下了定语。   靳刖顿了顿,跟着也补了一句:“是不像好人。”不过他的口吻就显得温和多了。   杭清却没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道:“画廊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去?”   靳刖脸上闪过惊喜之色:“这么快?”   “嗯,你要顺便办个画展吗?就当剪彩了。”   靳刖感动得连五官都紧紧绷住了,好半天他才露出了笑容,哑声道:“好。”说完以后,他又补上了一句:“谢谢您。”   杭清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办画展的话,你会需要他。”   “好。”   宋惩之忍不住了:“那我……”   “你每天去边氏报道就是了。”   宋惩之顿时有种没受到重视的失落感,再瞥见靳刖脸上满足感动的笑容,宋惩之便更觉得心头如同被针扎一样,实在难受得厉害。   他忍不住问:“您没有什么话告诉我吗?”   “如果事事都需要我来提点,你以为自己还能有进入边氏的资格吗?”   宋惩之哑口无言。   这种状态之下,宋惩之看向靳刖的目光就不由微微沾上了妒忌。   杭清隐隐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扫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人,却又什么都没有瞧出来,杭清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厢龚添和龚城邶齐齐给杭清打了电话,只是杭清刚将手机交给了手下去换新,这会儿打过来全是关机,两人在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慌了一瞬。他们以为杭清又和之前那样,昙花一现就紧跟着消失了。   两父子当晚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之后,都能依稀望见对方眼底的血丝。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龚城邶突然开口了:“昨天边姽过来都说了什么?”   龚添不知道儿子的那点小心思,毫无遗漏地将前一天警局里的事都讲了出来。龚城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中的刀叉甚至在无意识中划过了盘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龚城邶猛地收住了手:“如果真的是边正做的,最近的事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他会不会出现呢?甚至去找边姽?”   龚添要沉得住气得多,他垂着目光,慢慢给手边的面包涂上黄油:“有可能。”   “那么边姽是需要保护的吧?”龚城邶突然道。   龚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龚城邶却已经神色飞扬起来了:“我觉得他需要警方的保护,今天我就去申请。”   龚添噎了一下:“你?”   龚城邶已经抓着面包站起来了,随后一手抓起风衣外套,大步走了出去。龚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隐隐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龚添皱了皱眉,而龚城邶的步子很快,大长腿一迈,很快就没影儿了。   龚添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能打通。   总不至于再来一个七年?   事实上,龚添觉得再来个七天都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   如果边姽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出现,可能这个名字也就成为他脑子里一段压箱底的回忆了,偏偏男人出现了一瞬,紧跟着又消失不见了。鲜明的记忆刚被挑出来,就又噗通沉了下去,这种滋味儿实在令人如鲠在喉。   龚添已经等不下去了。   温和的手段不行,那就换个激烈一点儿的。   龚添转而拨打了另一个号码。要弄到边家老宅的地址,对于警局来说竟然很难。这听上去实在有些可笑。至少这对于龚添来说,并不难。大约十来分钟以后,龚添就收到了边家老宅的地址信息。但那看上去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他试图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竟然没能搜索到。   难怪警局都难以定位边家老宅的地址……   龚添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边家的作风究竟神秘到了什么地步。他又给那个号码打了过去,那头的人应承了几句,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以后,龚添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收拾完餐桌之后,他才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龚添去了好几次景市警局,都没能等到边姽。他按捺不住地再度拨了男人的电话。   接通了。   杭清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靳刖站在他的跟前,低声说要请他一起看画,还不等应答,手机就响了。新手机的铃声有些陌生,杭清隔了一会儿才将手机拿过来接通了。   “喂。”   那头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边姽?”那头龚添的声音带上了不可思议的味道。   “嗯,是我。龚先生有什么事吗?”   “前几天你手机……”   “换手机,取了下卡。那天龚先生给我打电话了?”   那头的龚添听着云淡风轻的口吻,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似的,火焰撩得他难受极了。明明那时候,他还能从男人的脸上看见灿烂且温柔的笑容,连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温柔味道的。漫长的时间没有消磨掉他的记忆,但却消磨了边姽对待他时的温柔姿态吗?   “……”杭清感受着那头的静寂,不由有些疑惑:“龚先生?”   “嗯,对,那天给你打电话,发现是关机,有些担心。”   杭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龚添的担心是什么。   “你有空吗?”杭清问。   “有……有空。”龚添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连说话都不大流畅了起来。   “我请龚先生吃个饭吧。”   “好!”龚添几乎是一口就应了下来,甚至在杭清看不见的地方,龚添猛地站了起来。   杭清收起手机,就见靳刖目光紧紧地盯住了他:“是、是那位龚先生吗?”   “对。我现在要出门,画……等画展的时候我过来看。”   “好。”靳刖的脾气明显软了很多,如果是宋惩之的话,这会儿使尽手段也要将杭清留下来,靳刖就只能站在那儿看着杭清走出去,等杭清都走远了,靳刖才觉得胸腔里好一阵不舒服的陌生情绪洋溢了开来。   杭清约龚添也是为了感谢他。   好歹龚添曾经也请他吃过饭,并且帮了大忙,之后他突然失踪引得人家担心那么久,倒是不大过得去。换做真的边姽当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但杭清毕竟不是真的变态。   等他和龚添约在了一处私密性极强的中餐厅,杭清简单解释了当年消失的原因。龚添听他一笔带过,也只是眸光闪了闪,却并没有追问。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龚添才突然出声道:“边先生变了很多。”   “嗯?”   “边先生现在脸上不带半点笑意了,是因为看见我觉得陌生了吗?”   杭清真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笑容而纠结,杭清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不是。”只是他并不像真的边姽那样时常将温柔笑容挂在脸上,他很少露出笑容,七年下来笑的时候屈指可数,所以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得到了想要的,龚添及时转移了话题:“边正先生出狱后就失踪了,不知道他是否会找上你,你要小心。”   杭清觉得有些奇怪,龚添的口吻似乎一下子变得亲近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你不用这样客气,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就行了。”   龚添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忙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小心边正。你需要警方的保护吗?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我身边的人手已经足够了。”   也是,边姽身边还跟了那么多的私人保镖。他怎么突然间脑子发热,跟龚城邶那小子想一块儿去了?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龚添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心底生出了些微的不舍,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说送杭清回家。杭清当然是拒绝了他。边家别墅不一样,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龚添要是去一趟,他也就能直接锒铛入狱了,都不必等着继续刷宋惩之的好感度了。   被拒绝的龚添也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风度。   “那一路小心。”龚添目送着杭清上了车。   等车开出去一段路之后,龚添才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他的手心渗出了一些汗,但他还是坚定地发动了车子,淹没入车海之中,不远不近地吊在了杭清的身后。   作为边家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是极为敏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主人,有人跟踪我们。”   杭清往后扫了一眼,但是因为车流量太大,他这一眼扫过去实在没扫见跟踪的那辆车。不过杭清当机立断地道:“绕路,甩开他。”   司机很清楚边家究竟埋藏了多少的秘密,他当然也知道绝不能让任何人跟着他们去边家。司机咬紧了牙,然后就开起了飘移。   很快,龚添就发现自己跟丢了。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边姽让司机甩开了他吗?龚添总觉得边姽身上缠绕着一层浓浓的迷雾,包括整个边家都显得神秘极了。如果不是这次案子怀疑到了那个边正的头上,他恐怕永远只能窥得边姽的一角。   龚添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才不甘地掉头离去了。   两天后,有一个大信封寄到了龚添的手里。   那是边家老宅的地址,这次上面不仅仅只是一个地名了,里面放了一张巨大的地图,那是一座老旧城区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下了线路,最后一个红点落在了中间的位置,旁边用黑笔写着两个小字——边宅。   龚添拿到地图的瞬间,都觉得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边家竟然能隐蔽到这种地步。   难怪……难怪能藏起来一个边姽。   龚添将地图压在了白皮本里。   这个白皮本还是当年边姽交给他的,里头压的那个几乎令全国震惊的册子。   龚添这才想起来,他那天忘记问边姽为什么要那样帮他了。龚添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将白皮本放进了柜子里。只是放进去之后,龚添又有些不习惯。这个白皮本他留了很久,有时候被案件所困,感觉到极度焦躁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抬手摩挲一下那个白皮本……   龚添想了想,还是将白皮本放在了右手边。   因为这次景市的案子,他的办公场所暂时挪到了景市警局,这个办公室,也不会有人敢进来。   ·   一转眼就到了靳刖准备开画展的时候。   而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儿的案子陷入了一片僵局之中。警局也不敢再请边姽前去配合调查,毕竟他们拿不出实证,再三请边姽前去,肯定会得罪边家。   杭清穿好了黑色西服,扎好了领结,他的脖颈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带着浓浓的绅士和禁欲的味道。虽然他那张姣好若少女的面孔配上西服有些奇怪,但胜在他气质沉静,看上去倒也消了违和感,只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高贵味道——就算眼前的人是少女,那也一定是居住在深深古堡中,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族少女。   女佣替他穿戴好之后就不敢再看,深深地低下了头。   宋惩之走了进来,看见杭清的模样,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讶和震撼。   “靳刖到那边了吗?”杭清头也不回地问。   “到了。”宋惩之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滑去,最后顿在了杭清的腰间,腰肢真细……宋惩之不自觉地想。   “你先过去。”   宋惩之顿了顿,道:“画展我不去,我要去公司,出了点事。”   “什么事?”   宋惩之却没有回答。   “那你去吧。”杭清既然已经松手放这两人往外走了,当然就不会再限制他们,宋惩之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反正事后也会有人来向他报告。不过,宋惩之应该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吧。一时间杭清还有点淡淡的惆怅,就跟养大了个孩子,结果喂狼了似的。   宋惩之却结巴了一下:“我、我担心我解决不了,待会儿您能过来吗?”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杭清愣了一下,这不符合宋惩之的性格啊。不过他也很好奇是出了什么事,想了想,杭清点了头。   宋惩之微微一笑:“虽然您不会去参加靳刖的画展,但我想他不会难过的。”   杭清噎了一下,他还没说不去画展啊,宋惩之就替他说了?杭清几乎是立刻就笑着朝宋惩之看了过去:“嗯?果真是长大了,都想要替我做主了。”   宋惩之不仅没害怕,反而脸上还浮上了红晕,像是害羞了一样。   杭清:“……”   宋惩之疾步走到杭清的身边,双膝一磕跪了下来:“是我错了,请您责罚。”   杭清瞥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竟然还格外的认真。   “滚吧。”杭清懒得掰他了。真不知道哪个环节发生了化学反应,让反派攻一路歪了下去……   宋惩之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他的腰和长腿,然后才站起来,乖觉地走了出去。   那头的靳刖全然不知道,自己邀请了杭清前往的计划全破坏在宋惩之的手里了。   宋惩之走了有一会儿,杭清才慢腾腾地出发了。   这时候时辰还很早,才上午十点半。车子开出了边家别墅,很快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了过去。太阳当空,道路上也没有太多的车辆,按理说一路应该是极为顺畅的,偏偏突然斜里窜出了个人影,车还没挨着他,他就先倒了下去。   杭清一阵沉默。   大boss也会有被碰瓷的时候啊。   司机冷了冷脸色,口吻狠辣:“主人,不如我们直接轧过去,就看他起来不起来。”   杭清没说话,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碰瓷的人固然讨厌,但他还坐在车上呢,要是真让司机轧过去了,他就得留下阴影了。   只是杭清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刚一推开门,那人就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口中还喊道:“边姽,边姽……”   杭清皱眉,难道还是个认识的人?杭清耐着性子没有一脚将他踹开,同时低头去看这人的模样。那是个中年男性,双手有力,留着半长的头发,耷拉在脖子上,他身上穿着灰扑扑的三十块钱地摊货,是短袖。在这个渐生凉意的季节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男人有些激动,激动得四肢都在微微颤抖。   “你是谁?”   在杭清问完的那一刹那,车上的手下和司机也都跟了下来,他们将男人团团围住了。这时候路边经过的车虽然很少,但仍旧有些司机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男人猛地抬起了头,望着杭清激动地道:“我是你爸爸啊!边姽,我是爸爸啊!”他再三在“爸爸”这个词上强调了几遍。   杭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地闪过了厌恶之色。   男人望着杭清的面孔,猛地一愣,但随即眼底流露出了些许让杭清感觉到恶心的神色。这个男人大概是做了很久的丧家之犬。入狱十年的生活,不仅没有磨去他的变态嗜好,反而将他心底丑恶的欲望放大了无数倍。杭清轻易地窥见了他眼底的渴望与痴迷。   现在都不忌到连他亲儿子这张脸都能令他渴望起来了吗?   杭清不再犹豫,一脚当胸踹了上去。   男人在监狱里做了不少的体力活儿,比起过去文弱的身板,现在竟然还反倒强硬了不少,杭清这一脚只是踹得他晃了晃。   边正露出了凶恶的表情,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臂:“我是你爸爸!没大没小的东西!你妈死了,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尊重我了吗?”   “尊重?”杭清又一脚踹了上去:“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这样对你。”   边正眼底燃烧着怒火,他比杭清要高一个头,只是因为微微驼背,看上去猥琐极了,再加上他脸上狰狞的表情,使得他的样子恐怖极了。但杭清又怎么会畏惧他呢?他毕竟不是那个残忍又胆怯的边姽,他丝毫没有继承边姽对这个男人的畏惧。他冷下了脸,对司机伸出了手。   司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要枪。   就在司机准备要掏枪的时候,突然几辆车围了上来,有谁高喊了一声:“不许动!”   紧接着又是一声:“嫌疑人边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司机忙将手放了下去,而杭清也慢吞吞地收起了手,边正一慌,他憎恶地看着杭清,骂道:“你报的警?艹你妈的婊子玩意儿,你他妈敢把你老子再送进去?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你!你别他妈以为自己就能干净了?艹!”   杭清却拧起了眉。   他根本就没报警,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在车前碰瓷的人是边正。而这些警察似乎很明显知道这人是边正。他们就是冲着边正来的……是这个蠢货被警察盯上了吗?不,不可能。警察如果发现了他的踪迹,那么早就应该抓住他了,为什么还要放纵边正来和他说话呢?   警察们很快围了上来,毫不留情地撂倒了边正。   随后他们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杭清。   男人穿着得体的西服,戴着白色领结。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草叶中终于开出了一朵纯白无暇的白色花。他们看一眼杭清,再一眼边正,登时觉得这个老男人实在恶心极了……   这样丑恶的老男人,竟然能生下边先生那样的人,也实在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边正很快被扣押上了车。   一个男人走到了杭清的跟前来,那人笑了笑:“我是景市刑警队长关勇,边先生好。”   杭清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嗯,关队好,那天见过你。”   “对……”关勇笑了笑,拿出了一张搜查令:“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需要搜查一下边家。”   不等杭清开口,他身后的司机和手下就已经浑身泛起了冷意,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关勇,都表现出了被冒犯的不快来。毕竟这个人的确是头一个敢说要搜查边家老宅的人。   关勇就当看不见那些凌厉的目光一样,笑吟吟地看向了杭清。   杭清当然不能放他去。   “好啊。”杭清应道:“司机,开车。”   司机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杭清的意思。   边姽手底下的产业之多,遍布整个景市各大高档住宅区。而且多数屋子都有专人打理,就算现在直接带他们过去,那些地方多少也都有个家的样子,还是能哄骗一下这个刑警队长的。   关勇笑着道:“不介意我跟您一起坐吧?”   “请便。”杭清扫了一眼边正被押上车的方向,然后才上了车。   那一瞬间,他还真有些想要杀了边正。这样恶心的人活在世上,实在是对旁人的一种伤害。多看边正这样的人一眼,杭清都会忍不住觉得辣眼睛。   等上了车,司机很快就发动了车子继续朝前而去。   关勇突然出声道:“诶,方向错了。边先生的司机是昏了头吗?连方向都分不清了?这边可不是去边家老宅的路啊。还是说,您这是不打算带我上门呢?”   杭清的心往下沉了沉。   关勇怎么知道边家在什么方向?   担心关勇是诈他,杭清低声道:“关队,边家在什么方向,没有比我司机更清楚的了。”   关勇笑了笑:“不然我来开车好了?我看您家的司机真的有点昏头了。”   杭清注意到司机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突起了,显然是紧绷到了一定的状态,关勇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司机就会忍不住动手了。   杭清冷声道:“那就关队开车吧。”他就看看关勇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关勇笑了笑,下车走到了驾驶座的位置旁,他敲了敲车窗,换下了司机。司机脸色阴沉地被换了下来,然后在杭清身旁坐了下来。   杭清暗暗皱眉。   边家的人虽然个个都变态,一个更比六个强,普通变态杀人犯都不能跟他们比。但这些人也的确少了些机变啊,更不擅长掩饰自身的情绪啊。他们可以表现出被冒犯的恼怒,但不该是表现出抗拒。越是抗拒,不就越是告诉关勇,边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不过现在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杭清强自定下了心。   “开车吧。”杭清就当吩咐司机一样吩咐道,显然并不尊重关勇。   关勇也不生气,笑着发动车子,掉头,上路,等到了不远的岔路口,关勇像是很熟门熟路一样走上了右边的岔口。杭清的目光越发地冷了。   身后跟了一路的警车,全部都一齐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没多久,车就驶上了那条熟悉的路线。   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啊。杭清虽然惊讶又不快,但他面上没有暴露分毫,手都始终平和地放在膝上,姿态礼仪无可挑剔。   很快,车停了下来。   这是这个地方第一次迎来这么多的车。   关勇打开门走了下去,并且还“贴心”地为杭清打开了车门。关勇指着跟前铁门紧闭,外面围了不少大汉的建筑,笑道:“这里就是边家了吧?我没说错吧?”   司机和手下们的脸色都变了。   杭清淡淡道:“关队真是聪明,那么多人找不到的地方,关队竟然找到了。”   关勇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兴奋之色:“那么请问我可以带着我的队员进去了吗?”   “请。”杭清说完就当先走了进去。   手下们忙行礼喊了声“主人”,随后他们就冷冰冰地看向了关勇,丝毫不因为他们是警察而有所缓和。关勇并不生气,反而越加兴奋。他带着人很快搜罗起了这栋巨大的建筑。   杭清冰冷地坐在沙发上。   没一会儿,关勇拿着一个厚厚的相册下来了。   他在杭清面前坐下,笑着说:“不介意我翻一翻吧?”   ……   同一时刻,龚添发现有人不经允许进入到了他的办公室,那个白皮本放置的位置明显移了位。   龚添气笑了:“贼都到警局里来了?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群人战战兢兢,忙去调起了监控。 第39章 第三个反派(10)   望着监控录像,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龚添脸色阴沉, 整个人完全笼在了阴霾之中:“这个人叫什么?”他只记得这个人是刑警队长。   “关、关勇。”回话的警员因为太紧张, 还结巴了一下。   “请局长来,我需要他给我一个说法!警局的人都能干下这种作奸犯科的事, 景市警局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吗?”龚添的姿态顿时强硬到了极点。   这里不少人都曾经和龚添打过交道, 他们知道龚添一旦发起怒来,就不是那样好平息的。他们也想不明白, 关勇为什么会干下这样的事,在心底埋怨关勇两句以后,他们就很乖觉地去请局长了。   “关勇人在哪里?”   其他人对视一眼:“刚才就没见着他了。”说完, 他们也忍不住心底嘀咕, 明明都是刑警队长了, 前途大好, 平时看着也挺正派一人, 怎么突然就做出这样的事了?   龚添皱了皱眉:“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异常的地方没有, 但是那天他在副队跟前提起了边先生,他提出了和大家不同的异议……这个、这个算是异常吗?”   龚添眼皮一跳,立刻走了出去。   “龚厅长?这……?”   没人能追上龚添的步子, 很快他们就只能眼看着龚添的身影远去了。   等局长来的时候,等着他的就只有空荡荡的办公室,他纳闷地问:“不是说龚厅长在等我吗?”难道是这气生大发了?   局长一皱眉:“去找关勇!”   ·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杭清问关勇。他都没能翻出来过这本相册,关勇也是下了不少心思!而且这处别墅实际很大,边家所囊括的范围还不仅仅只包括这一栋,关勇竟然这么快就找出了东西来……   关勇笑了笑, 说:“二楼西边的屋子。”   哦,那是边母的房间,杭清很少踏足。   正好这时候,关勇带来的警员从楼上下来了:“搜过阁楼了,什么也没发现。”   当然没发现。   阁楼里放了不少边母曾经的藏品,被宋惩之和靳刖发现了之后,杭清就处理掉了那些东西。且不说这些东西看了也只会让人心生反感不快,留着也只会成为日后不利的证据。边母毕竟已经死了,杭清不希望最后那些罪责都落到自己的头上。   关勇脸上笑容依旧,只是说出口的话就有几分不客气了:“看来边先生是早有准备,我倒是白为边先生担心了。”   杭清这下要是再感觉不出来关勇的恶意,他就是个二百五了。但杭清好奇的是,他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关勇,能让关勇怀着有罪论来看待他。正常情况下,没有切实的证据,甚至连个完整的推断都没有,身为警察,而且还是队长,就更不应该轻率地表露倾向。   但关勇开口了。   虽然他一直挂着笑容,看上去姿态温和,实际上每句话都暗含锋芒,像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杭清倒霉了似的。   杭清又不是软柿子,哪能真让人家的软刀子给割了?   杭清伸手,女佣将手机递给了他。   “关队长,你知道肆意诽谤是什么罪名吗?”杭清按下了110,然后开了免提,拨打了出去。杭清甚至还面带微笑,眼底满是温柔之色。   这一幕多像是侦探剧和凶杀电影里,道貌岸然的大boss肆意玩弄着正派主角,主角认定他是凶手,但却苦于无奈没有证据,还反被同事误会……啊,多么小可怜啊。   杭清看着眼底隐隐积蓄怒气的关勇,有些想笑,于是他也就真的笑得更温柔了。   这下看上去就更具有反派的风采了。   关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杭清手里的电话“嘟”的一声,接通了。   关勇没想到杭清真敢报警。   杭清觉得他可能是警匪片看得少了一点。   哪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会坐在这里等他吊打呢?他们都会抓紧利用每个合法渠道来扳倒紧追不舍的傻警察啊。   “你……”关勇一下子站了起来。   “喂您好,这里是接警中心。请您详细描述事故的发生地。”   关勇厉声道:“边先生这是干什么?难道还要当我这个警察的面报警吗?”   “您好,请问私闯民宅,诽谤他人,该怎么处理?景市警局的刑警队长关勇现在正滞留在我的家中不肯离开,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肆意污蔑我……”   关勇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上去夺过了杭清的手机。   杭清根本没拦他,就让他将手机抓了过去,然后才慢悠悠地道:“来,关队长继续来翻,你不是想翻相册吗?”   关勇脸上涨成了紫色:“边先生,我是有搜查令的,现在是你在污蔑我!”   “搜查令?关队长,你真拿我当傻子呢。”杭清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向后仰去,这个动作带着说不出的轻蔑意味,霎时就点燃了关勇心头的火气。   “没有证据,你就能拿得到搜查令?”杭清淡淡地说完,随后不屑地看着关勇:“来,继续翻,我也好瞧一瞧,关队长找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都没见过呢。”   果然,就如同无数的套路剧情一样……在杭清说出这段话以后,关勇带来的同事,忍不住目光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谁让杭清说得没错呢?   关勇说要带他们来边家搜查证据的时候,他们也是迟疑的,直到关勇拿出了搜查令。但现在仔细想一想,他们根本就还没构成能取得搜查令的条件……   不过他们倒是没觉得关勇有问题,只是觉得队长似乎太心急了一点,这样太容易让人诟病了。   “关队,不然我们今天先收队吧?”除了相册,他们什么也没找到,这更显得站不住脚了。而且一个相册能有什么用?   那头关勇平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过分着急了,但是听到收队两个字,他又感觉到了一阵浓浓的不甘。   既然来都已经来了……关勇重新扬起笑容,回了座位上坐下,重新打开了相册:“边先生要一起来欣赏吗?”   “好啊。”杭清欣然应之。   关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他非常的不好受。   关勇翻开了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儿。   照片上的女孩儿很年轻,大约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粉嫩的百褶裙,脸颊红润圆嘟,趴在儿童床上,可爱极了。   关勇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后翻。接连几张都是她的照片,穿着各色各式的小裙子,头发卷曲地披散在肩头,就仿佛是从天堂坠落到人间的天使一般。   可真漂亮啊。   再往后翻,接着进入视线的是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儿,依旧是穿着公主裙,但是女孩儿的五官明显更加精致,她躺在花丛中,闭着眼像是在熟睡,周围围绕着殷红的月季,衬得她的模样比花还要娇嫩百倍。   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关勇眼底几乎燃起了火焰,他翻转相册,对准了杭清的方向,冷笑道:“这是谁?”   杭清神色有些复杂。   关勇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心底一松,声音更冷,道:“这本相册里还有更精彩的东西吧。比如说……许多女孩儿的照片……”   杭清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淡淡道:“关队,你知道你这样是在恶意侵犯他人隐私吗?”   “这可不是他人隐私,这会成为犯罪证据。”关勇的声音铿锵有力。   其余警员面面相觑,显然还没能理清楚逻辑,搞明白其中究竟哪里能作为犯罪证据。   “主人。”管家突然匆匆进门来,“又来了几个警察。”   关勇皱了皱眉。   相比起关勇,杭清的姿态反而显得淡定多了:“请进来……”   杭清以为是关勇拿他棘手而请的外援,谁知道大步踏进门来的却是满面寒霜的龚添。龚添身后还跟了几个警察,看上去都不像是景市警局的,很有可能是从省厅跟下来的。   龚添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杭清都不由得深思,难道说龚添也发现他的另一面了?终于识清边姽这个人了?   下一刻,龚添却是径直走到了关勇的跟前。   杭清注意到关勇的脸色微微发白,就立刻明白过来龚添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什么时候,一本相册也能给人定罪了?关队长这样气势汹汹,是拿住什么证据了?”龚添冷声问。   跟着关勇来的警员们齐齐站直了身体,个个神色紧绷,仿佛面对什么凶兽一样。   关勇站了起来:“我怀疑边家买卖妇女儿童!那个死掉的女孩儿,之所以会死,并不是因为边正知道自己要入狱了,愤恨之下将女孩儿杀死了!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暴露边家背后更加黑暗丑恶的内里!”   这一番话关勇说得极为激动,杭清相信如果他去演讲的话,一定能够很好地带动观众们的情绪。   龚添却始终都不为所动,姿态冷漠:“你有什么证据?”   “这个!它!相册上面就是那些受害女孩儿的照片!边家应该还有证明那些女孩儿存在过的东西……”说到这里,关勇气愤地冷笑了一声:“只可惜,我们的边先生早有准备,将它们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总有遗漏的地方!”   关勇更激动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相册被我找到了!你看,你看!”关勇激动地点着相册上的照片,那里头是个合眼睡觉的漂亮女孩儿。   她实在太好看了,如果这样的女孩儿曾经遭遇了罪恶,那么所有看见这张照片的人,恐怕都会忍不住为之愤怒。   “祖国的花朵啊!娇艳的花蕾啊!就这么毁在边家了!”关勇激动地将相册砸了出去:“龚厅长难道不觉得气愤吗?”   其他人都被神色激动的关勇吓住了,他们也忍不住探头去看相册上的照片……   这时候杭清终于从沙发上起身了,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那相册被关勇砸到了龚添的脚边。   杭清冷着脸弯腰欲将其捡起来,龚添心底顿时一软,先行一步弯腰捡了起来。   杭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相册接了过来。   关勇看龚添竟然任由杭清将相册取走,心底的怒火几乎燎原。   杭清转过身看向关勇,温柔地翻动着手里的相册:“关队长,你太没有耐心了。你应该继续往后翻一翻的……”说着,杭清快速翻了几页,然后抬起手中的相册,面向了所有人:“你看。”   还是那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儿,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蓬蓬裙,和之前的打扮全然不同,像个哥特萝莉一样。并且她不再是睡着的了,她冷漠地注视着镜头,让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自觉地感觉到心被牵动了。   关勇瞥了一眼就冷哼道:“这有什么不妥吗?这不就是那个女孩儿?”   “关队长,我很荣幸,我在你的口中成了祖国的花朵,娇艳的花蕾……”   关勇刚想骂他胡说什么,但突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表情猛地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猛地扭过了头,死死地盯住了上面那张照片。女孩儿的面庞娇艳欲滴……但她,有一双绿眸!   这太独一无二了!   关勇猛地抬起头,再看向了杭清。   杭清朝他温柔地眨了眨眼。   那双水盈盈的绿色眼眸,就仿佛两颗昂贵的祖母绿宝石一般,用它的高傲俯视着关勇。   关勇彻底僵在了那里。   别墅里陡然间鸦雀无声,其他警察也都纷纷惊得说不出话来。   龚添咬紧了牙关,他伸手拿过了相册,仔细端详上面的人。没长开的小孩子,和长开的成年人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是眉眼间的熟悉感是不会骗人的。   照片上作女孩儿打扮的,的确就是边姽……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穿着女装?   龚添感觉到心底被猛地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袭了上来。其中肯定有隐情,尤其当想到边姽有边正这样的父亲时,龚添差不多已经想象出来,这本相册为什么会存在了……   边正可恶。   但此时更让龚添觉得厌恶的是关勇,是他赤裸裸地撕开了边姽的伤口,将其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龚添心底顿时如同千万根针齐齐扎了上来一样。   他看向关勇的目光,立刻变得冷酷了起来。   关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刚才义愤填膺说的那些话,此刻都化作耳光咣咣抽在了他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滋味难堪极了……但他能就此认输吗?他不甘心。   出自本能,关勇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否定:“不,不可能。”   “你可以带着我的照片去做鉴定,看看这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杭清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眼底已经渗出了冷意。   别墅里的人已经暗暗摸到了腰间隐藏的刀。   如果不是最近杭清吩咐他们要低调行事的话,现在他们腰间放的还应该是枪。   “够了吗?”龚添再度开口了:“关勇,你现在还有三分钟的机会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关大警官拿着搜查令进来的……一进来就好生嚣张,字字句句都是冲着边先生去。”宋惩之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杭清转头看去,就见宋惩之面色阴沉,目光狠戾地盯着关勇走了进来。宋惩之似乎是匆匆赶来的,他胸膛起伏的节奏明显快了些,而且鼻尖还渗出了点点薄汗……杭清还真有些诧异。   不过宋惩之这样护短的姿态,还是从一定程度上取悦了杭清。   宋惩之很快就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他的个子比杭清高一头,轻轻松松就将杭清挡在了后面。   他低头瞥了一眼龚添手里的相册,眼底的戾气更为浓重了。宋惩之身上的敌意和煞气实在太浓厚了,浓厚到了龚添完全不可忽视的地步。龚添不由得沉下脸冷睨了一眼宋惩之。而宋惩之却丝毫不惧,直直往进了他的眼里,眸光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那是属于雄性求偶时遭遇敌手的目光。   龚添自认为没有看错,他心底一跳,忍不住皱眉。这人疯了吧?他可是边姽的侄子。   站在后面的杭清注意力一直在关勇的身上,他欣赏着关勇脸上神色的变化,很想笑。   杭清完全不知道,宋惩之和龚添已经来了一个目光间的战争。   好歹龚添是分得清轻重的,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宋惩之身上停留过久。   “关队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你从哪里拿的搜查令,我督办这个案子,我都不知道。”龚添吐出来的字句个个都透着股凉气。   关勇这才微微慌了。   对于他来说,拿下边姽并不难。   但眼下却变成了拿下边姽很难,甚至连上司也都压在了他的头上,两面夹击,关勇被放置在中间,尴尬又狼狈。   而其他人更不敢为他说一句话。   毕竟这时候出声斥责的是龚添,谁敢开口呢?而且他们隐隐中也觉得这次关勇做事太不厚道了,平白给人留下把柄就算了,反倒还显得整个警局都手段过激,这不是故意拉仇恨吗?在没有确认边家有问题以前,谁都不能贸然得罪边家啊。   他们动也不动的模样落在关勇的眼中,就成为了畏惧强权。关勇登时觉得仿佛噎了一口血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实在叫人悲愤。   “我……”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不乏凌厉的,蔑视的,冷酷的,甚至还有同情的……关勇哪里遭遇过这样的时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面被生生撕了下来,边姽还将他的脸面扔在了地上踩踏……   巨大的压力之下,关勇感觉到了一阵头晕,脑子几乎失去了随机应变的能力。   在来之前,他将一切都打算得太美好了,正因为完全没有考量到失败的结果,所以才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变得手足无措。他是个有丰富经验的刑警,本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关勇忍不住看向了宋惩之身后的杭清。   是这个男人,以弱示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好拿下的。否则他怎么落入这样的局面……   关勇脑子里还恍恍惚惚想了许多东西。   可这时候龚添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厉声道:“关队长!既然你说不出来,那么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刚才关勇还铿锵有力地让队里人带走了边正,现在他自己却也轮到了这样的待遇。   杭清更想笑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知道关勇觉得这一出可精彩?   杭清一向觉得自己相当称职,每去一个世界,必然好好扮演着那个角色,而现在他既然是个大boss,连最终反派宋惩之都是他手底下教出来的,他当然就要好好演这个角色,将属于大boss的智商随身携带,不能让关勇这样的小人物得了意。   关勇真是拿他当傻子看待了。   杭清这时候才出声道:“关队长,你会收到法院传单的。”   关勇的脸色更绿了。   “现在,这里不欢迎任何一位警察,请,请出去。哦,对了,关队长要是很喜欢边正的话,那就送你了。但如果关队长非要通过边正以达到污蔑我的目的,那么关队长你可能到死都达不成了。”   关勇立刻叫道:“你这是在威胁我!龚厅长!你也听见了,边姽这话就是在威胁我!我知道边家势大,弄死我都很容易。但是正义总会有人来维护……”   龚添厌恶地皱起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身后的男警察走上前去,“咔嚓”一声,关勇的手被拷上了。   关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手铐:“龚厅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龚添彻底没了耐心,再任由关勇在这里喧闹下去,他觉得自己都没脸再对上边姽的目光了。   “带走。”龚添干脆利落地道。   他身后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关勇押住了。   关勇大约是陷入了极度的羞耻之中。杭清觉得他看上去像是快要喘不过气了。而当关勇被押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关勇还真的白眼一翻,向后倒仰了下去,其他警察本来也是为了给他留面子,所以只是虚扶住了他,谁也没想到关勇会突然往后倒。   “嘭”的一声,关勇的后脑勺磕了地。   寂静的别墅里响起了一声嗤笑声。   当然是杭清笑的。   他看着关勇的方向,笑道:“关队长本来脑子就不大好使,这一磕可别给磕坏了,更加不好使就糟了。”   关勇被磕得回了神,一下子从陷入谷底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他回头正想朝杭清投去狠狠的目光,龚添却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后,关勇就只看见了龚添的胸膛。   关勇抬起头来,无意中撞进了龚添的目光里。   冰冷的,凌厉的,甚至是带着两分厌恶的,关勇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龚厅长的目光和边姽身后站着的那个危险少年,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   边家的势力这么大吗?   关勇低下了头。   关勇很快被带了出去。   其他人也忙跟着走了,生怕再留在这里,也遭到杭清的冷嘲。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别墅里就剩下了一干手下、佣人、宋惩之、杭清,还有一个始终没有挪动步子往外走的龚添。   龚添拿着相册走回到了杭清的身边,他双手将相册递了出去:“抱歉。”虽然口中只有两个字,但实际上这会儿龚添已经快被内心的歉疚和心疼所淹没了。是他出于习惯将白皮本放在手边,被关勇趁虚而入,这才让关勇得到了侮辱边姽的机会!   龚添不自觉地握紧了相册。   杭清拽了一下差点没拽动。   就这么一下,宋惩之的目光就更为阴沉了。   龚添低头又扫了一眼相册上的照片,真的很漂亮……   杭清松开手,淡淡道:“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杭清点了点相册上的“女孩儿”,口吻冷漠:“因为我的父亲是个人渣,他喜欢幼女。而我的母亲一心倾慕于他,梦想生个女儿送给他。但我是个男孩儿,怎么办呢?边正婚后按捺不住,在外面诱奸小女孩儿,我的母亲知道之后不仅没有报警,她甚至迁怒到了我的身上,她疯了,疯了一样地想让我看起来更像女孩儿一点。所以……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我度过了好几年性别不明的生活。这些照片,都是我母亲拍下来的。”   宋惩之和龚添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宋惩之没想到男人的过去会是这样……   而龚添也没想到,原来背后的真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心三分!   “你也该走了。”杭清冷声道。   龚添心尖一颤:“不,我……”   杭清抬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龚添顿时感觉到一阵窒息。   今天闹的这一出,该是让他多难过呢?龚添突然想起了七年前,曾经有小警员告诉他,边姽去看了心理医生。是啊,这样扭曲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怎么会没有心理阴影呢?   龚添看着杭清淡漠的模样,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闪过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他朝着自己露出的那个温柔的笑容。   可就算是曾经度过了那样艰苦黑暗的日子,边姽也依旧保持着一颗温柔的心啊……   想到这里,龚添就更觉得难受了,仿佛有刀子生生落在了他的心上,一刀一个口子。   “抱歉……”龚添觉得有很多话都哽在了喉中。他从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竟是这样的难以开口。   “您该走了。”宋惩之冷声提醒他。   龚添有满腔的话,但是宋惩之就站在一旁,龚添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有些话,是不能当着第三者说的。何况这里不仅是第三者,后面还有无数个人紧盯着这个方向,这些都是边家的人,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就跟着看着敌人似的。   龚添很无奈,只能先行告辞。   与其在这里用口头上的话来安抚对方,倒不如先回去处置了关勇的事。   龚添微微一点头:“好,我先走,一旦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宋惩之听见这句话,几乎火冒三丈,“龚厅长放心吧,没谁会需要到你的!”   “厅长?”杭清微微诧异地看了一眼龚添。刚才他就听见关勇这么喊了好几次了。   龚添顿了顿脚步,点头道:“是。”   “哦。”   “要多谢你。”   杭清却神色淡淡。   龚添看着他的模样,更觉得心底极为不是滋味儿。边姽帮了一桩大忙,但他似乎根本就没将那个白皮本放在心上。   就是这样让人心疼的人,关勇竟然疯了一样地想要诬陷他!   龚添心底对关勇的怒意更盛。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关勇的事我会处理好的。”龚添说完,拔腿走了出去。   等龚添走远了,杭清眼底才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对龚添表露冷意,其实就是想和龚添拉开距离。龚家父子人不错,但是他们一方是警察,一方是犯罪分子,原本就站在对立面上,要不是七年前那次的册子,他和他们的唯一交集就只会是进行到正式剧情的时候,他这个大boss迅速死在正牌攻手下,成为正牌攻升职的垫脚石。   但是谁能想到,七年过去,龚家父子仍旧对他态度亲近呢?   杭清觉得这样不好,才正准备借着这个事断了那点儿情谊。   但是杭清又一次失算了。   龚添的口吻里竟然满满都是疼惜,并且他似乎是要回去收拾关勇?   杭清沉默了。   他并不乐意做警匪一家亲啊。   宋惩之突然咬着牙道:“那个姓龚的就是警察,何必再来做这一套?”   杭清没应声。   宋惩之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男人不会对那个姓龚的有好感吧?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杭清问他。   “我等了很久您都没有来,我心中担心,就马上赶回来了。”宋惩之委屈地道。   杭清见状,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宋惩之的个子早就比他高了,但这时候还是乖乖低下头来让他摸头,倒是让人联想到看似外表威武,实际极为亲人的德牧。   杭清顺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我想陪在您身边,好吗?”宋惩之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明一个英俊的高个儿少年做这样的表情会很是违和,但是宋惩之的模样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走吧。”   宋惩之微微一怔:“去哪儿?”   “你不是要陪我吗?”说完,杭清就掉头往楼上去了。   在杭清背过身的时候,宋惩之立刻咧开嘴眉开眼笑了起来,忙长腿一迈跟上了杭清。不过他虽然腿更长,但却始终克制着步子没有迈动得太大,以保证能始终坠在杭清的身后。   宋惩之的心跳有些快。   今天,我更了解他了!   靳刖所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而且他松口让我陪在他身侧了!   哪怕明明知道男人的意思仅仅只是让他暂时陪伴在侧,但宋惩之恍惚间总有种仿佛能长久陪在男人身边的感觉。   他脸上的喜悦之色更浓了。   杭清回到了卧室,没一会儿女佣就送来了食物。   杭清在沙发上坐下,宋惩之紧跟着依偎在了杭清的腿边,杭清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起来吧。”   宋惩之却不肯动:“您就让我这样待着吧。”   “我让你起来。”杭清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这里。”   宋惩之双眼一亮,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他忙直起了身子,然后走到杭清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挨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杭清觉得有些疲累,忍不住微微仰头靠在了沙发背上。   宋惩之小声道:“我给您按一按好吗?”   “嗯。”杭清闭上了眼。   宋惩之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以放肆地打量男人的模样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脸庞上,扫过了杭清饱满的额头,秀美的眉,纤长卷翘的睫羽,挺翘的鼻子,殷红的仿佛引人落下吻去的唇……宋惩之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重。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按在了杭清的太阳穴上。   轻轻地揉动……   宋惩之觉得心底攒动的那股热流更加汹涌了。   有什么从心底生根发芽,嗖地一下长成了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一种陌生的情愫……   想要占有他。   占有他。   三个充满霸道意味的字频频从宋惩之脑子里闪过,让他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仅仅只是这样想一想,宋惩之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想要他!   太想要他了!   宋惩之闭了闭眼,将从额头滑落在睫毛上的汗水眨了出去。   ……   另一头,画展如火如荼地举办中。   身为主人公的靳刖却沉默地坐在了画廊里。   “还没有来吗?”他问。   “刚才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边先生今日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靳刖更加沉默了,那一瞬间,旁边的人感觉到他身上的精神仿佛就此消失了。   “那幅画还展出吗?”助手问。   “……展出。”   助手点了点头,忙带上人去抬画了。   等画抬出去,靳刖也就起身出去了。因为画展规模有些大,今天还特地请了警察来维护现场。靳刖走出去,看着人头攒动的现场,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这不就是他从前日思夜想的吗?能够接触这么多的人,品尝到自由快乐的味道。   但是靳刖突然发觉到自己笑不出来。   那头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将画抬出来了。   那幅画极其的巨大,落在最后才抬出来,众人都以为是抬出来压轴的,不由得齐齐朝那边看了过去。   这时候混在维护现场治安的警察群中的龚城邶,也不由得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靳刖没有注意到他,他也没看向靳刖。   两个人都盯住了那幅画。   靳刖忽然感觉到了紧张,他喘了一口气。   特意请来的油画界大拿低声向大家解说道:“这是画廊的靳刖先生亲手画的。”   靳刖到底名气不显,哪怕有大拿为他说话,其他人也多少表现得有些兴趣缺缺,就在他们打算移开视线的时候,那幅画上的画布突然被揭开了。   他们的目光猛地滞住了。   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滞住了。   画上是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坐在雕花椅上,身旁围绕着玫瑰花,层层叠叠,遮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又隐约露出了半个身子。尽管展露的地方不多,却足以叫人看见他挺直的身躯,姣好瑰丽的脸庞。   他低垂着眼,像是看向了脚边。   神秘、美丽,两种气质交织在一起,让在场所有人都舍不得发出半点嘈杂的声音。   这幅画的画技还有所欠缺,但是配色是那样的完美,神形具在。他们有一瞬间,都被画中人深深迷住了,不约而同地怀疑起,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   靳刖盯着那幅画几乎不敢喘气。   那就是他脑子里描摹过无数遍的边姽。   他会喜欢这幅画吗? 第40章 第三个反派(11)   黑夜里,被窝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宋惩之不自觉地憋住了气, 同时捏紧了掌心的手机。手机屏幕上像是在播放什么视频。宋惩之看得微微入神, 掌心出汗润湿了手机背壳都毫无所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惩之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 宋惩之猛地将手机扣倒在了胸口, 他喘息了两下,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动起来如同擂鼓一般。   又隔了一会儿, 宋惩之抬起眼茫然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他忍不住低低地喊道:“……边姽。”   年少时只觉得这个名字可怕又恶心,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两个字美妙极了, 他恨不得翻来覆去地喊上数百次。   他觉得哪怕只是喊上一次, 都让他有种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滋味儿。   如果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   那他对边姽就是喜欢吧。   就是那种深切的想要占有对方的喜欢。   他放下了手机, 偷摸摸地进浴室洗了澡, 换下了内裤。他已经成年了, 边姽说他能拥有自己独立的东西了, 所以他有了单独的卧室。也幸好不再是和靳刖同一个屋子。   等洗过澡后,他却依旧觉得有些激动难以入睡,他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网站, 然后突然一条推送跃入了眼帘,——《景市画展惊现绝世美人》   又是个无聊的噱头。   就在他正准备随手将之关掉的时候,他突然留意到这条消息旁还配了一张小方框的图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边姽!   男人的模样早已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哪怕只是望见一个模糊的侧影,他也能认出那是不是边姽。   宋惩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   极为细小的咔嚓声响起,手机后壳裂了条缝。   他强忍着嫉妒和怒气, 点开了那个推送。   画展,靳刖,画中的绝世美人。   这个新闻里满是夸耀靳刖那幅画的言论,其次就是猜测画中人身份的内容。他知道边姽很好看,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但是当这些人都跟着夸赞边姽的时候,宋惩之心底却忍不住涌动起了嫉妒之情。   他反反复复地强迫自己盯着那幅画去看。   靳刖之前打算拿给边姽看的就是它吧?   宋惩之猛地扣住了手机,因为过分用力,手机屏幕在洗手台上磕裂了。   宋惩之满不在乎地收起手机,重新躺回了床上,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深沉。   ……   晨起时分,杭清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他毕竟不是如真的边姽那样宅,不问外界事。何况因为没有去画展,所以杭清更有特意留意画展相关的消息。于是当消息推送过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   杭清自动过滤了满屏的夸耀,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幅画的照片上。   杭清意外地觉得靳刖在绘画上竟然还格外的有天分,那幅画在你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很容易被带入到了画中去。画画的人竭力想要通过画笔所传达的东西,传达得淋漓尽致……当然,杭清也觉得这幅画中的自己的确很好看。不是那种直直剖开在面前来的好看,而是一股神秘的美。   看来靳刖选这行也不算选错。   上次靳刖打算给他看的,应该就是这幅画吧?可惜他没能去到现场。   想到这里,杭清也就顺手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接电话的是画廊工作人员。因为开画展着实太忙碌了,尽管有再多的人冲着边家的面子来帮忙,但还有许多事都是需要靳刖自己出手的,一时间他自然忙得脚不沾地,连边家也没空回了,好几日都是睡在了画廊。   “这会儿还没醒呢。”工作人员在那头道。   “那就让他休息吧。”杭清挂断了电话。   靳刖睡到了下午才爬起来。   画展圆满结束,其中边家占据了很大的功劳。如果没有边家,靳刖的画展绝对不可能有现在这样大的规模,并且还能顺利获得最后的成功。   靳刖爬起来发了会儿呆。   他其实有些不敢回去。那天想将画给男人看的时候,已经是他难得鼓起的勇气了。   边姽要是知道自己偷偷画了他,他会生气吗?   这时候工作人员推门进来,低声道:“刚才边先生来电话了。”   靳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边先生说什么了?”   “他问了问您的情况。”   靳刖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他是没生气的,而且还打电话来关心他了。他之前既害怕接到边姽的电话,但又无比期待接到边姽的电话,直到这一刻……害怕消失,心底无数的喜悦涌了出来。   “收拾东西,回去。”靳刖顿时来了勇气,“还有,拿上画。”   “好!”   靳刖回家的时候,杭清正和宋惩之坐在餐桌前用餐。   餐具摆了三份。   靳刖走过去的时候不由一愣:“这……”   “你们也长大了,也该有拥有自己餐具的资格了。”杭清淡淡道。   但是靳刖在餐桌前坐下,顿时感觉了一阵无所适从,他不由得看向了宋惩之,宋惩之也久久没有动筷。杭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也并没有出言催促他们。这个过程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   果然,等杭清快要用完饭的时候,靳刖抓起了筷子。只有宋惩之还盯着桌面上的食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杭清很快就吃饱了,他放下筷子,让女佣收走了餐具,擦了嘴净了手之后,他就往楼上去了。谁知道,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宋惩之就跟过来了。杭清不得不顿住脚步转头看过去:“你不吃饭吗?”   宋惩之低着头没有说话。   杭清觉得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他不得不走到宋惩之的跟前,伸手抬起了宋惩之的下巴:“成年了还摆孩子姿态?这么多年没长进?嗯?”   宋惩之的脸被迫仰了起来。   额前的碎发之下,是他眼眶微红的双眸,他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带着一丝倔强的味道。   这种表情……难道不该是属于主角专用表情包吗?   你一个反派攻为什么要这样坚强又隐忍?   杭清觉得有些头疼。   他收回手,冷声道:“有话就说,如果你只会做这样的表情,那就滚出去。”   宋惩之的肩膀抽动了两下,往杭清身边凑得更近了一些:“我很难过,我要疯了……”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牵动着杭清去摸他的胸口:“这里太难受了,像是很多东西堵在了那里一样。”宋惩之一边说一边抽噎着喘气,像是人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的表现。   宋惩之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的眼睛也红得更加厉害了。   杭清心底重重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关、关门。”宋惩之抽噎着说。   杭清看向了门外的女佣,女佣识趣地将门为他们合上了。同一时间,宋惩之直接不管不顾地扎进了杭清的怀中。杭清一手托住了他的腰……个头比他都高,还往他怀里扎???   “您、您会杀了我吗?”宋惩之突然问。   杭清的脸色再度冷了下来:“到底是什么事,宋惩之,捋直了舌头,想清楚了再说。我不想再听见这些逻辑混乱的话。”宋惩之才多大年纪?难道这个年纪就开始杀人放火了?   宋惩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还用力蹭了两下。   杭清:……   鼻涕眼泪都蹭他身上了?   宋惩之再度仰起头:“我……我做了个梦。”   ……原来只是一个梦。   还不等杭清放下心,他就突然听见宋惩之一鼓作气地道:“我梦见了您,我梦见我和您睡在一张床上,我梦见您没有穿衣服……”   不等等……   杭清懵了一瞬。   宋惩之在说什么?   杭清有种他正冲着自己念小黄文的感觉。   “我、我也知道自己太坏了,我竟然在梦中对您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宋惩之的脸已经红透了,他抽噎了一下,道:“您会杀了我吗?我在梦里对着您射了出来。”   杭清:………………   他还能说什么?   “你……”   宋惩之抓住了他的手腕,带动着他的手腕捏住了他自己的脖颈:“我竟然对您产生了这样龌蹉的心思……”宋惩之眼底满是红血丝,看上去像是濒临崩溃了一样:“你如果要杀了我,那就掐死我吧。”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杭清就算平时表现得再为冷酷绝情,本质上却并不是如此。他是挂心宋惩之和靳刖的。他以为他和宋惩之靠着抚养之情也能将好感度刷满。但现在宋惩之居然还是走歪了……   看着宋惩之哭得快要崩溃的模样,杭清有些不忍心了。   宋惩之和靳刖被养在别墅里,也从来没接触过外界的女孩儿。大概是缺乏正确的青春期教育?所以才会有这样歪曲的想法?杭清觉得自己找对了症,他抬手摸了摸宋惩之的头。大约是因为太紧张了,加上一边哭温度也跟随着升高,杭清发现他的头发都微微有些湿润。   “先松开。”杭清拍了他一下。   “不、不……”   “你先松开,我不会杀了你。”   宋惩之却依旧不肯松手,他抬头痴迷地望着杭清,眼底还挂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但是在杭清眼里,宋惩之就还是个孩子,这会儿被他的目光紧紧盯住,杭清觉得实在有些尴尬。   姿势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门突然被敲响了:“您在吗?”是靳刖的声音。   宋惩之这才收起了手臂,忙擦了擦泪水。   杭清也松了一口气:“嗯,进来。”   靳刖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手里扛着一幅画。   宋惩之目光闪了闪,眼底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一丝冷意。   靳刖隐约注意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但他并没有瞧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忐忑地抬起头冲杭清笑了笑:“那天就想要将画给您看的,却一直没机会,您现在有空吗?”   “拿过来吧。”杭清脸上的冷意退去:“这次画展办得不错,恭喜你,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靳刖脸上红了红,然后转过身去亲手拉下了画上罩着的布,布落下,露出了里面神秘而美丽的身影。   宋惩之立时就被吸引住了目光,他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向了那幅画,他的眼底渐渐展露出了些许的狂热,只不过此刻谁都没有看他,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靳刖低声问:“……您觉得怎么样?”他紧张得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很好,你很出色。没有让我失望。”杭清淡淡道。   是夸奖的话语,换在以前的话,他就会忍不住激动了,但是现在听来……靳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底一直期待想要看到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靳刖抿了抿唇,眼底一片黯然。   杭清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大对劲。如果换平时,杭清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都是刚才宋惩之表现得太过激烈,杭清才会格外留心一下这两人的心理健康是不是出了问题。   “还有什么难事?”杭清问。   靳刖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笑道:“没事。”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双眼一亮:“我将画送给您吧!就放在屋子里好吗?”   “可以,放下吧。”   靳刖这才觉得激动了一些:“以后我都送您画,好吗?”   杭清点了下头。   靳刖脑子里已经迅速计划好了下面要画什么。   画……画自己送给他吧?   靳刖想到这里还红了红脸。   “你先出去。”杭清对宋惩之道。   宋惩之咬了咬唇:“我……”   “出去。”杭清的声音冷硬。   宋惩之只能先退出了卧室。而跟在靳刖身后的抬画的人也很乖觉地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了杭清和靳刖。   靳刖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一些。   “有想过搬出去吗?”杭清问。   靳刖惊了一跳,几乎惊慌失措地看向了杭清:“请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就提到搬出去的事?”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有了自己的画廊,你可以养活自己了,你有一身学识,一身本领,哪怕画廊不复存在,你也依旧可以好好活下去。你和宋惩之的户口、身份证也早已得到了完善,你们的学历也不低。你不用再倚靠我了。”   靳刖半点也不觉得兴奋,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突然间被谁敲了一闷棍,那种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   靳刖甚至感觉到四肢发软,他不自觉地就想要跪下去。跪下去做什么呢?像年少的时候那样,跪爬匍匐在他的脚边,依偎着他的膝盖求他吗?   杭清皱了皱眉。   靳刖的脸色白得太厉害了。   他点了点跟前的位置:“你过来,坐下。”   靳刖茫然地点了点头,拔腿走过去,就这样坐在了杭清跟前的地毯上。杭清也在椅子上落了座:“你的脸色发白,怎么了?病了?”   “不、不是……”靳刖终于回过了神,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您为什么这样突然?是因为……是因为我和宋惩之已经太无趣了吗?没有再能取悦您的地方了吗?”   “不。是已经取悦够了。”杭清淡淡道:“我享受够了扶持着你们长大、逐渐变强的过程。我觉得这已经足够有趣了。”   “可、可我没够……”靳刖咬着牙低低地说。   杭清一时间没听太清楚,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什么?”   靳刖咬了一下舌尖,登时仿佛从中汲取了许多的勇气:“我还没够!”他拔高了声音:“我想留在您的身边,我不想离开这里!您让我留下吧……有什么事您都可以交给我去做的。”   “……”   宋惩之和靳刖的姿态都太奇怪了。   难道短短七年真的能教出来两个忠犬?   “可是你长大了。”杭清不得不又一次提醒他:“以前留在边家,你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这次画展你接触了不少人,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他们都没有您好。我可以留在您身边一辈子,而放弃和他们打交道。”   杭清:“……”原来宅是会传染的吗?   “你不会想要像正常人那样恋爱结婚生子吗?”   靳刖涨红了脸:“我、我不婚主义。能陪着您就够了。”   从这句话,杭清总算是看明白了靳刖的心中所想。大概真的是因为几乎从未接触过外界的关系,而不管外界还是别墅里,能长得像边姽一样好看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宋惩之和靳刖在青春期,正值年少慕艾的时候,审美和爱慕对象发生了偏差。   杭清觉得应该不是他自恋。   毕竟宋惩之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而靳刖虽然内敛,但正是因为他性格内敛,所以他所表达出的情绪才更显得强烈。   他们似乎是对他产生了一点儿歪曲的绮念。   有些严重,不过还不足以令人头疼。   年轻的时候恋爱观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只是一时没从中抽离出来而已。   杭清低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好了,你和宋惩之大概需要正正经经谈一场恋爱。”   靳刖的心跳漏了一拍:“您、您感受到我的心意了是吗?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喜欢您,仰慕您……”   靳刖这样的人,一实诚起来,真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杭清淡淡地注视着他:“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该是我。”   靳刖的脸再次涨红:“您是想责骂我是畜生吗?是,您等同我和宋惩之的养父,但您本质上并不是啊。我、我仰慕您,错了吗?”   杭清没再和他说下去。   发情期,哦不,青春期的小孩儿太难搞了。   杭清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过程很短,没一会儿杭清就挂断了,然后他看向了靳刖:“你和宋惩之明天去上一堂课。你们最欠缺的一堂课。”   青春启蒙性教育课!!!   “你可以走了,出去将门带上。告诉宋惩之,不吃饭饿死了,实在浪费我这么多年的供养。”杭清的脸色冷了下来。   靳刖点点头走了出去。   之后两天杭清都没再见他们。   他觉得自己多半只是他们的性幻想对象,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也没别的人可幻想了。现在得靠老师去正确引导,他还是不出现为好。   而宋惩之和靳刖在一派茫然的情况下,见到了自己的性启蒙老师。   这头杭清收拾好,让司机开车去了警局。   他不能便宜了关勇。   车子在警局外停稳,边姽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警局。   龚城邶大步跑了出来:“你来了。……关勇的事我也知道了,他已经被停职了。”   杭清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表露出了两分疏离。   龚城邶微微愕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对方就变得这样冷淡了,是因为关勇的事,所以对整个警局都厌恶了吗?龚城邶略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杭清没有看他,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而这时候龚添也出来了,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直直递到了杭清的面前。   杭清没有对他脸上的笑容作出任何反应,只淡淡问:“我已经将他告上法庭了,我不关心他现在停职与否。边正呢?”   “在警局暂时扣留了……”   “你们问出结果了吗?”   “没有。”   “那么请你将边正交给我。”   龚添也察觉到了杭清语气里的冷漠,登时颇有些心如针扎,他笑了笑,道:“你先坐下来,我和你说说关勇的事,一会儿就有人带边正过来了。”   杭清点了点头,跟着龚添去坐了下来。他来当然是问关勇的,但是如果不先占据主动权,怎么能让龚添乖乖说出很多机密的东西呢?   杭清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有反派的风采了。   两人在龚添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龚城邶刚从后面赶上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了。龚城邶叹了口气,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两遍在画展上看见的那幅画,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关勇被停职以后,说了很多东西。”龚添低声道:“他说他大哥的女儿就是被边家害了的,那个女孩儿知道边家的许多秘密,曾经将秘密告诉过家里人……所以他被调来景市当队长以后,就盯了你很久了。”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龚添似有不悦,语气明显沉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杭清顿了顿,说:“你信吗?”   龚添讽刺地道:“关勇能假造搜查令,还有什么是不能假造的呢?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了。”   “我能问问他说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吗?”   “叫艾菲,还是艾菲儿……”   杭清挑了挑眉:“他撒谎。”艾菲儿和艾雨是一对姐妹,如果提到艾菲儿,那他必然就该知道艾雨才对。他既然说得是大哥的女儿,又怎么会不清楚大哥究竟有几个女儿呢?关勇在撒谎。不过他也许私底下真的接触过艾菲儿。至少艾菲儿死得太早,艾雨也进监狱了,现在是难以弄清楚中间的牵扯了。   龚添在这头也道:“他是在撒谎。”   杭清忍不住瞥了一眼龚添,他觉得这个人真神奇,竟然半点不怀疑自己。   “他还说了什么?”杭清问。   “指控了你很多无须有的罪名……”龚添语气更沉。   杭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勇实在太蠢了,如果聪明些,说不定还真的能挑起龚添的疑心,但现在他将龚添完全推到了自己这一面来,那么不管关勇说什么,都很难令别人取信了。   见杭清不说话,龚添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道:“你生我的气了?那天关勇闹了那么一出,我很抱歉,我目睹了不该目睹的……”   “边正这个人,你一定要带回去吗?其实如果放在警局……”龚添顿了顿,竟然道:“我能让他一辈子留在看守所。”   杭清:“……”这样滥用特权不大好吧?你不是代表了正派人士吗?“不了,我带他回去有用。”   龚添还觉得有些遗憾:“我竟然不能为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晚上有空吗?”龚添突然道:“我请你吃个饭。”   “不了,我有事。”   龚添似乎有些焦灼了,他看着杭清低声道:“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说。”   “那就在这里说。”杭清有些疑惑,有什么话要特意在请吃饭的时候说?难道龚添真的倒戈要帮他?   龚添无奈地笑了笑:“那就在这里说吧……只是觉得氛围似乎不太够。”   氛围?跟氛围有什么关系?杭清更觉得迷惑了。   “边姽,我不希望再像七年前那样,突然一天醒来就没了你的踪影,我只能不断尝试拨打你的手机,但却不知道希望在何方。现在我们再见了,我就更不舍得你再从我眼底消失了。以后如果再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龚添顿了顿:“我希望能一辈子成为你的后盾。”   别的话都没什么问题,但是突然扯上“一辈子”三个字,杭清一下子就觉得语意变了。   他几乎遮掩不住脸上的表情变化。   龚添低声道:“我是个gay,我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感情关系,也早已经出柜,料理好了一切。边姽,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这下说得更明白了。   杭清却近乎石化了。   我把正牌攻他爹撩了???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因为身份的缘故,固然爱慕崇拜的人很多,但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方地对他表达出爱慕的意思。而就在他都步入三十岁了以后,居然在半个月内接连遭遇了表白。   “抱歉。”杭清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如果龚添不是警方的人,他或许还真会考虑一下。毕竟年龄合适。   如果宋惩之年纪和龚添一样大,他或许也会考虑一下。毕竟双方立场合适。   但现在的局面很尴尬,宋惩之是个孩子,龚添是个敌对势力。   杭清觉得还是单身到死亡吧。反正离边家出事垮台应该也快了。   “你没必要说抱歉,我送你出去。”龚添低声道:“毕竟我还能继续追求你是吗?”   杭清实在忍不住了,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龚添:“你以后会后悔今天说的这些话。”   “不会。”龚添的口吻很坚定:“它们都是出自我的真情实意,我以后为什么要后悔?如果我再拖延不说,再突然一天发现你消失了,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连去哪里找你都不知道,只能自己抱着回忆,不断在心底描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不是更会让我后悔吗?”   杭清张了张嘴,实在找不到话来劝龚添了,他只能冷了脸色,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的小警员已经将边正带出来了。   “麻烦将他送到我的车上。”   小警员红着脸点了点头,忙押着边正往外去了。   边正的脸色苍白憔悴,看上去在警局这几天过得非常的糟糕。杭清甚至怀疑,龚添是不是在背后动了什么手。毕竟以龚添今天和他说话的口吻来看,龚添会因为维护心疼他,而对边正暗地里下手是很有可能的。   杭清将这些思绪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这些都不重要。   他很快走出了警局,而边正已经在车内了,两个手下,一人坐了一边正正将边正围在了中间。边正出了警局倒是没惊恐之色了,反倒是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大概是在他看来,不管如何边姽都是他的儿子,边姽怎么能这样对他呢?   杭清心头冷笑了一声。   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还是轻的。   杭清讨厌边正,也挺讨厌边母,奈何边母早早就死了。那么他也就只有惩治边正了。   正常情况下,杭清觉得使用法律手段很好,但是对付边正这样的人渣,就不能使这一套了。杭清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深处竟然升起了浓浓的愉悦感。   那是属于边姽的吗?   很快,他们回到了边家。   宋惩之和靳刖也上完课回来了,两个人都面色如常,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杭清心想效果应该差不多了,扫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您需要我帮忙吗?”宋惩之突然道。   杭清没说话,指挥着手下将边正带到了密室去。   那个密室是边家杀人处刑的地方,极为隐秘。   杭清上楼取了一些东西,然后才往那边去了。   宋惩之不死心地也跟了上去,等杭清开门进去的时候,宋惩之就正好冲了上来,满目渴望地看着杭清:“您也带我一起吧,您会需要我的!”   杭清这才发觉到,宋惩之似乎还是没有变。   他望向自己的眼眸里依旧充满了深深的爱慕和痴迷,甚至是……带上了一点略微露骨的情欲之色。杭清心底咯噔一下,觉得这次上的课似乎反而坏了事。   那个老师应该是教他们正确认识女性吧?   但宋惩之怎么依旧对着他一脸春色?   宋惩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地道:“那个老师教了我和靳刖很多东西,我、我觉得我更想要……”   杭清:“……”   宋惩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边正突然爆出了一阵大骂声,显然是他被带进密室以后,认出了这里是杀人处刑的地方,当即就慌了,自然是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杭清走了进去,宋惩之紧跟着走进去,然后手快帮忙关上了门,等杭清去看他的时候,他就一脸“我很贴心”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杭清。   边正看见杭清进来,顿时骂得更为起劲了:“该死!你该死!你就是这样对你爸爸的?边姽,你是疯了吗?跟你妈妈一样疯了吗?”   宋惩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不等杭清开口,他就已经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大步走上前去,一只手揪住边正的头发,刀锋随之贴上了边正的嘴:“谁允许你这样侮辱他的?”   边正嗤笑了起来,骂道:“变态!这是你养出来的男宠吗?哦,他喜欢你?哈哈……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不是跟我一样也是个变态吗?”   宋惩之眼珠子都红了,他死死地盯住了边正,手控制不住地一动,看上去就像是轻轻一抖似的。   边正骤然惨叫了一声。   他的半个唇瓣被削了下来。   杭清都惊了一跳,他没想到宋惩之下手这么利落。   “我可比你高尚多了。”杭清走上前去,轻柔地夺过了宋惩之手里的刀,神色温柔地往下一捅。   边正再度惨叫了起来。   毕竟那一下剁在了子孙根上。 第41章 第三个反派(12)   火光升腾起来,映红了杭清的脸。   里头烧掉的都是边母曾经留下来的照片。   以前杭清觉得这些照片实在太令人作呕了, 所以连碰都没碰过。直到现在, 边正死了——他在干脆利落地阉了边正以后,就留他在密室里一点点感受着失血过多的滋味而亡了。   边正死了, 这些罪恶的东西也该烧掉了。   也许边家的哪个犄角旮旯里还留有一些痕迹, 就看以后警方能不能发现了。   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了“吱呀”一声。   杭清头也不回地道:“进来。”   脚步声这才响了起来,宋惩之的身影很快就进入到了杭清的视线之中。宋惩之笑了笑, 在杭清的身边蹲了下来。杭清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道宋惩之只面带笑容,一言不发。   杭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宋惩之脸上的笑容登时更浓了。   眼看着那些照片都烧得差不多了, 杭清道:“把东西都拿下去。”   立刻有手下上前来拿走了火盆, 而宋惩之还蹲在那里, 就这样微微仰着头, 满面笑容地看着杭清, 像是仅仅从这样的动作中就能获得满足似的。   “看够了吗?”杭清冷声问。   宋惩之丝毫不惧他的冷意, 摇摇头,笑道:“怎么能看够呢?”他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啊, 进密室之前,我有话还没有对您说完呢。”   “说吧。”杭清完全忘记了当时在密室外,宋惩之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宋惩之凑近了些,只是依旧是蹲着的姿态,从下而上地望着杭清:“我更想要和您做梦里那样的事了。”   杭清:“……”   不等杭清开口,宋惩之就很是自然地往下道:“老师说生理欲望是很正常的事, 会做春梦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对一个人产生了欲望,就应当大胆去追求……”   杭清:“…………”他觉得这个老师似乎请错了。   不过理智地想一想,这个老师也的确没有说错。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东西,喜欢一个人去追求的言论也没错。但是宋惩之对他有意思就不大对劲了……   杭清取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很快,那个女老师的照片就投递到了他的邮箱里。   这个女老师身材窈窕,长相清纯,气质落落大方,是很容易被小男生作为暗恋对象的那一类女人。杭清翻转了一下手机,将手机屏幕面向了宋惩之,问:“你觉得……”   杭清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宋惩之就突然皱起了眉,甚至是立刻就扑到了杭清的身上:“您为什么会在手机里存着她的照片?”   杭清看了一眼宋惩之,宋惩之的眼底带着微恼和嫉妒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前面已经直白表露过的原因,这一刻宋惩之丝毫没有要隐藏情绪的意思,他直勾勾地盯住了杭清,毫无保留地传达着自己的不满。   杭清的目光冷了冷。哪有这么快,上了两堂课就更坚定心思的呢?宋惩之太心急了,当他毫不遮掩的那一刻,杭清就反应过来,那天宋惩之在他面前崩溃的样子,做戏成分居多。不过宋惩之的确是太聪明了,有了那天的铺垫,之后的直白也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哪怕是现在他看破了宋惩之的心思,杭清也不得不说,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会儿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那我不问她了。”宋惩之一动不动地迎上了杭清微冷的目光,慢慢的,宋惩之的眼眶红了:“您不要生气……”   杭清将手机推到了一旁,口吻冷淡:“给你们选的老师,我这里当然会有照片。”   宋惩之脸上一喜。   “宋惩之。”杭清叫了他的名字。   宋惩之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你要分清楚什么是情欲,什么是喜欢。你喜欢谁都可以,你对我心生爱慕也可以。但那是你的事。最后会酿成什么结果,你都要自己承担。”   宋惩之丝毫不退怯,他点了点头:“那您是允许我追求您了吗?”   杭清没说话。   现在对宋惩之说再多话也没用,他要如何那就干脆放手让他去。   少年人的情意,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在杭清站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声系统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也不错,凑个八十了。   宋惩之眉开眼笑地跟着起了身。他和靳刖的性格不同,靳刖在边家养了这么久,依旧是眸光明亮的。而宋惩之哪怕是走上了和原剧情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他的五官都时常笼着一层阴霾之色。可就在这一刻,他脸上的阴霾彻底地消失了,五官都跟着生动明媚了不少,倒是显得容貌更见英俊了。   杭清觉得自己都有些受感染。   宋惩之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能取悦一个人了。   杭清暂时敛住了目光,走了出去。宋惩之紧跟其后。   等走出去之后,杭清才发现靳刖已经在门外等待很久了,靳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杭清,又看了看宋惩之,眼底难得浮现了一丝妒忌。   杭清打发掉了他们,独自去了游泳池发泄精力。   很久没有游泳,杭清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擅长,穿着衬衣就泡下去了。温柔的水拂过了他的身体、脸颊,这才让杭清觉得舒服多了。   另一头,宋惩之和靳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靳刖本来是个慢性子,但是在这一刻,他却有些按捺不住:“你、你喜欢他?”   宋惩之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奇怪吧?毕竟你我心思都一样。”   靳刖涨红了脸,神思恍惚了一瞬:“……对,是一样的。我也……”我也想要他。   这时候靳刖突然想起,男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在他们面前露出温柔的笑容了。从前,他们对这样的笑容感觉到可怕。但是这一刻,靳刖却突然被勾动了思念之情。   宋惩之突然斜睨了一眼他,道:“你关心我喜不喜欢他,还不如先关心一下那个警察……”   “什么?”靳刖一怔。   “那个姓龚的。”宋惩之说到这里,狠狠地咬了咬牙:“当年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对边姽不怀好意。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倒也没事,但是现在,边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以那个男人的性格,肯定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然后……他肯定会追求边姽!”   靳刖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全然没注意过这些:“但是……那是警察啊……”   宋惩之突然垂下了目光:“如果他不是警察,我就杀了他了。我不能给边姽带来麻烦。”   “……你疯了?你还想、还想杀了他?”   宋惩之轻叹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靳刖的问题:“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边姽多好。”这个念头,他很早以前就想过了。不过他也知道,只能想想而已……宋惩之压下心底的妒忌,突然格外地想要见到那个男人。于是他干脆地起身走了出去,然后从佣人的口中问到了男人的去向。   靳刖愣愣地看着宋惩之的背影,然后皱了皱眉。那好像不是他认识的宋惩之了。   不过,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靳刖突然想起了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本文艺小说。   说爱会让人入魔。   那他和宋惩之一定是都入了魔了。   ……   宋惩之做起偷看这回事,已经很是熟练了。他和看守在外面的手下打了声招呼,然后慢步走了进去。因为处置边正的时候宋惩之也在,再加上之前关勇前来的时候宋惩之维护的姿态,就让杭清的手下默认了他将来会成为杭清的得力助手。所以见宋惩之过来,他们也都没有阻拦。   宋惩之走过了那扇门。   “哗啦啦——”是水流动的声音。   宋惩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看见了男人泡在水里的模样……黑色的衬衫湿透紧紧黏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腰线。真想伸手去触碰一下……宋惩之更紧张了,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觉得边姽就像是他心头的神,如果能有得到的那一天,他会觉得幸福到了极致,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   杭清闭眼在休息,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知觉,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并且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除了宋惩之敢这样直白,还有谁呢?   杭清睁开了眼。   “过来,别杵在那里。”杭清有些看不过眼。   宋惩之一脸渴望而又不敢向前的样子,让他顿时心软了两分。   宋惩之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然后“噗通”一声下了水。水是温热的,宋惩之望着杭清跳下水之后,他顿时有种仿佛被对方的手轻柔拂过的滋味儿。   他的呼吸重了重,忍不住朝着杭清的方向游了过去。   杭清掀了掀眼皮,只瞥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会了。   宋惩之毛都还没长齐,估计也就只能这会儿对着他的身体意淫一下。更别说宋惩之没那个狗胆做更多的事了。   宋惩之这会儿的狗胆却在不断膨胀中。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美好,更让人按捺不住冲动呢?   宋惩之又游得近了一些。   杭清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发现宋惩之整张脸都红了,胸膛起伏的频率也快了一些。   “要晕了就爬上去。”杭清道。   “不,不晕……”宋惩之咽了咽口水。   杭清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一点。他转头又扫了一眼宋惩之。   水很清。   杭清一眼就瞥见了水下宋惩之慢慢昂扬起来的下体。   “……”   杭清先撑住池边爬了上去,年轻人容易控制不住,万一待会儿宋惩之射在里头,那就尴尬了。   宋惩之脸上的喜悦退去,他忙跟着爬上了池边。不过等一上了岸,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住身躯,宋惩之某处胀大的部位就更显眼了。   杭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大概是前两个世界都坦然基了的缘故,这会儿杭清竟然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勾勒出了宋惩之那物的形状和大小。这真是……太糟糕了。   杭清披上毛巾离开了这里,然后去浴室冲了下,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而宋惩之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次却没有急着跟上去。他重新走到了池边,然后又跳了进去。水温柔地抚摸上来,宋惩之闭上眼,脑子里闪过了男人的模样。他想象着男人的手抚摸过了他的身体……宋惩之捏紧了拳头,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凸了出来。然后他就……快枪手了。   宋惩之低头瞥了一眼还未消下去的部位,倒是并不觉得沮丧或者难堪。   男人太过美好,只要想一想他,就很难克制住心底涌起的灭顶般的快感。当然也就憋不住快速解决了。   宋惩之慢吞吞地从池子里起来,顺手拎起了之前杭清放在池边的毛巾。   那是男人放在这里擦脸用的。   宋惩之嘴角弯了弯,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毛巾,然后身心愉悦地走了出去。   ·   边正的消失没有带来任何的影响,十年的入狱时光早已切断了他和亲戚好友的来往,尤其当他出狱后,又被列为嫌疑犯,就更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了。因而边正死了好几天,愣是没什么人发觉。   而这时候,景市又出了一个大新闻。   又一具女孩儿的尸骨被发现了。   女主播还是用沉痛的声音讲述了这具尸骨的来历。   这个新闻出来以后,当年景市丢失过女孩儿的家庭,都纷纷找到了警局,问他们是不是自己丢了的女儿也早早遇害了。案子再次成为了关注的热点。两个案子并案的消息传出来,更是让景市的市民激愤极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多么丧心病狂的恶魔,才能将手伸向那些小女孩儿。   而警局很快也出了悬赏,表示如果寻找到同样类型的尸骨,确认是与案件关联之后,就会有悬赏金。   其手笔之大,杭清看了一眼就差不多猜到,应该是龚添的意思。   景市警局并不是什么富裕的部门,如果要向上申请悬赏经费,绝对不会批得这么快。除非是龚添开口。   杭清关掉了网页消息。   他不知道当年边母究竟作了多少恶,如果再有尸骨被发现,边家会暴露是肯定的。   杭清转而点开了其它的新闻。   除却了这桩案子引得景市人瞩目以外,刑警队长关勇被边家掌权人告上法庭的新闻也引来了不少的关注。百姓们一向对明星豪门的八卦,社会上的重大事故感兴趣。除此外,那就是公职部门渎职、有钱人为富不仁一类的新闻最引人关注了。   而这次恰好,是公职人员和有钱人掐了起来!   多吸引人眼球啊!中间一定有不可说的秘闻吧!   杭清顺手看了一眼评论,然后就被辣眼得关掉了网页。网络上多键盘侠,他们实在没长脑子,张口闭口就先将他和关勇一块儿喷了。   就在这时候,杭清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龚添打来的。   “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   “案子的事。”   既然是和案子相关的,杭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两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龚添攥着手机却迟迟不舍得放下。聊案子……龚添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刚认识对方的时候,那时候边姽让他讲一讲警局里有趣的东西,他就拿出案件来和边姽说了……当时他们还曾经详细讨论过反社会人格。   龚添并不觉得今天能讨论出个什么来。   他只是太想见边姽了,尤其从那天直白地表露了心意之后,龚添很快就尝到了思之如狂的滋味儿。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这通电话。   ……   杭清出门的时候,宋惩之并不在,如果宋惩之在的话,必然会撒泼打滚哭唧唧要求跟上去,就算是被拒绝,宋惩之也必然会红着眼眶、满脸怨念地将他送出去。   龚添和他约的地方是在一家酒店的顶层餐厅。   餐厅内是修的落地窗,一眼往外看去,就能轻易瞥见景市的夜景。   杭清到的时候,龚添并没有坐在位置上等他,而是站在了门口等他。门口处人来人往,龚添一身气势地站在那里,虽然引来了不少诡异的目光,不过倒是没人敢嘲笑他。   “你来了。”一见到杭清,龚添就立刻迎了上来,原本刻板冷淡的脸上立刻就转换成了笑容,真诚得半点不掺假。   杭清的态度依旧很疏离,他轻点了一下头,跟着龚添一起走了进去。   “要看看夜景吗?从这里看夜景非常棒。”   “好。”   龚添引着他走到了落地窗旁边的位置坐下,就在龚添也准备跟着落座的时候,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客人突然站起来,并且朝他们看了过来:“刚才不是说没有位置了吗?为什么他们一来就能坐?”开口的男人满面怒气,对面还坐着个年轻女孩儿。杭清只看了一眼,就差不多猜出来男人是想在女友面前来展示一出男子汉气概。   龚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被这一眼看了之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陡然大叫了起来:“你不是警察吗?电视上见过你!你身为人民警察,还滥用职权!拿着纳税人的钱欺负纳税人你要脸吗?我要去投诉你!”   杭清都忍不住厌恶地看了一眼男人。   这人是脑子里有坑吗?   动不动就拿着纳税人的钱,滥用职权,投诉云云……   这是见到活体键盘侠了吗?   龚添也注意到了杭清的不快,他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这时候餐厅老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出示了手里的账单:“这位先生,您是误会了。龚先生在我们这里提前订了两个位置,一个场内,一个靠窗。这是账单!您要是提前出钱定位子,当然也一样能坐。”   那老板神色淡淡,口吻平静,实则话里暗含了对男人的讽刺。   男人有些下不来台,他眼珠子转了转,抓起了账单瞥了一眼,竟然大叫道:“一个小警察哪来这么多钱?还不是贪了我们纳税人的钱!哦……”男人突然注意到了杭清:“官商勾结,呸!”   杭清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男人的跟前:“你父母没教过你礼貌教养为何物吗?嘴这么脏,是出生的时候吃到粪便了吗?”   男人脸色铁青,刚要反驳,他女朋友倒是更快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好惹,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你神经病啊!这顿饭也别吃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人是这样的呢……”他女朋友说完就快步走了,脸色臊红不已。   而老板也很适时地让保镖出来,准备将男人请走。   杭清这才坐了回去。   那个男人实在太聒噪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崩了这个男人。这不好,这不好……   杭清重新落座以后,抬起脸,就发现龚添脸上的怒气没了,转而换上了喜色。龚添笑道:“刚才算是在维护我吗?”   “你想多了。”   龚添也不觉沮丧,低声道:“关勇很快就要上法庭了。”   杭清“嗯”了一声:“那个女孩儿的案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的进展,你有什么建议吗?”龚添看着他,笑了笑说:“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初交给我的那个册子……”   杭清心底咯噔一下,龚添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来试探他?   “你那时候帮了我太多。”龚添说出了后面半句话。   杭清扫了一眼龚添的神色,他没撒谎,也没其它的情绪。看来不是试探,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以前总想,该怎么样来报答你。想了七年,也就想到一个以身相许。”龚添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杭清的神色,并且见好就收:“不过看起来我在你眼里,似乎不大秀色可餐。”   杭清点了下头:“我不太喜欢龚先生这样的。”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怎么突然从案件拐到这个方向上来了?   不过杭清还是装似漫不经心地答道:“龚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去,何不推测一下我的情感倾向呢?”   “感情是不能推测的……”   “不,是可以推测的。你看,我幼年过得很痛苦,我没有人权,甚至没有独立的人格,我的一切都被我母亲操纵在手里。所以啊……长大以后,我也就更喜欢能被我所掌控的人。龚先生,很明显你不是这样的人。”杭清用手中的刀叉切开了面前的牛排。   他的动作优雅而熟练,缓慢却又利落。   龚添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想到了切割人体。   龚添心底暗自苦笑。真是做警察这一行做久了,竟然无端联想到了这个。   他整了整心情,道:“我……其实也愿意被你掌控。”   杭清骤然听见这句话,差点手一歪将刀叉戳到盘子边上去。他有些难以想象龚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龚添真的有那样喜欢他吗?   “龚先生说笑。您这样的人,可不适合被掌控。”杭清头也不抬地道。   其实龚添也觉得杭清像是在说笑。他是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带着极强的掌控欲呢?当然,如果真的有,龚添想一想,也觉得如果是边姽的话,那么没什么所不能接受的。   “您不是要聊案件吗?”杭清主动将话题拉了回来。   “对……”龚添只能按捺下恨不得将心思全部剖白给对方的冲动,低声道:“其实也并不是全无进展的。警局接到过一个电话,对方用了变声器,说是知情人。但对方表示,她暂时不能前来警局提供线索,因为这些案子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会牵扯到很多人,她很害怕。”   龚添无奈地笑了笑:“目前姑且将这个人说的话当做是真的,案件也就多一个突破口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要是有知情人的话,那就最好了。”   知情人?哪里来的知情人?杭清垂下了目光。   龚添又道:“现在警方已经在试图锁定对方的位置了,明天,大概就能知道这个知情人是谁了。”   杭清点了点头:“那先提前恭喜你了。”   龚添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对了,边正怎么样了?”   “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还想问问他。不用带他去警局,方便的话,我改天上门来问一问?”   要不是龚添一脸正直,看上去真的只是为了问边正一些事,杭清都会以为这是他在诈自己了。   “他最近不太方便见人。”杭清道。   龚添压低了声音,道:“你动手了?”   杭清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没关系,就算缺胳膊少腿儿也没关系,没有人会知道。”龚添声音低沉地道:“我不会让这泄露半分出去。”   杭清神色复杂,龚添在他跟前还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啊。不过龚添实在想错了,边正不是缺胳膊少腿儿啊,他是缺吊,还丢了命啊……让他上哪儿去变个人出来?   见杭清久久没说话,龚添也立刻善解人意地不再提那个请求了:“我知道不大方便,以后再说吧。”语气里倒是十足纵容的味道。   一时间杭清听得颇有些不自在。   之后两人就没再聊案件的事了。   龚添如愿和杭清坐在了一处,甚至还见到了对方维护自己的场面,顿时觉得心底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今天之行已经达成目的了。   而杭清也问到了案件的进展,他相信以龚添的表现,绝不可能有欺瞒他的地方。杭清也满意了。进展慢才好,慢一些,他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刷够好感度。   两人愉快地用完了饭,然后杭清照旧拒绝了龚添送他回家的请求。龚添虽然面露遗憾,不过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也没有强求。   只不过他看着杭清的车远去,再到没了踪影,然后才拔腿离开。   两人都没想到,那个活体键盘侠气不过,居然偷拍了两人用餐的照片,第二天大肆在网上传播抹黑……   此时龚家的大门突然被按响了门铃。   龚城邶皱着眉走上前去将门打开了:“你怎么了?在电话里神神秘秘的。”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外面还刮着风,她不得不缩了缩肩膀,这个动作衬得她的脸色更苍白了,身形也更瘦小了,仔细一看,她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龚城邶伸手去拉她。   女人本能地躲了躲,小声道:“我先进去。”   “那你进来吧。”龚城邶无奈地道。   女人跨进门以后才抬起了头。这一抬头,龚城邶看着她的模样更觉得惊讶了。   “林学雯,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学雯的眼眶微肿,眼底满是血丝,看上去像是接连做了很久的噩梦,整个人都绷紧了,就差一点就要崩溃了。她打了个哆嗦,低低地道:“我只能来找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一样,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们是从京城来的,你不会怕那些人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那些人?”   “我、我半个月前发了次高烧。”林学雯咽了咽口水,勉强平静下来,但她的眼底却渐渐显露出了惊恐的色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记忆。”   龚城邶倒了杯水给她,无奈地坐下来听她说话。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林学雯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先瑟瑟发抖起来了,像是空中就有个魔鬼盯着她一样:“我小时候,差一点就和那些女孩儿一样,沦为一具尸体了!只有等到十多年以后,我才会被人发现!你知道吗?我想起来了!”   龚城邶眉头皱得更紧:“往警局打电话的是你?你别怕,你慢慢说……”   “七年前,七年前你还记得吗?我和你一块儿去游乐园,那个时候,我看见你身边站了个男人,你叫他边先生!”   龚城邶有些疑惑,不大明白这两者怎么扯上了关系。前后逻辑在哪里呢?   “他!我当时不是跟你说,他看起来真眼熟吗?不是因为我曾经和父亲一起出席酒会见过他。他叫边姽,你大概不太了解他,边姽这个人很少离开边家的,而且以他的地位,我根本见不到他!可我为什么会对他觉得熟悉呢?”林学雯抱紧了肩膀:“因为我小时候见过他,那个时候他还更年轻一些,少年模样,穿着黑色衣服,面色阴沉,他就那么看着我,看着我……在那个关着我的地方!”   “等等……”龚城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确认你没有说错?而你的记忆没有出错?”   “我没有!肯定没有错!边姽的脸太好认了!见过一眼就很难忘记,我记得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我是被抓去的,还有好多女孩儿,有比我大的,还有比我更小的,她们都挤在一起哭,当时他就冷漠地看着我们……边家的势力太大了,我不敢说,我一直不敢说。可是,我忍不下去了,我很害怕,想到他我就觉得害怕。你帮帮我……”林学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龚城邶忙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又听林学雯颠三倒四地说了许多话,林学雯情绪激动,脸色发白,像是随时要晕厥过去。   龚城邶始终没有对她说的话发表言论,只是低低地出声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将她先送去了医院。林学雯走的时候眼眶里全是泪水和畏惧的神色。   龚城邶坐在那里,心底堵得难受,像是被谁当胸砸了一拳,狠狠的……   “小时候的记忆,会不会出错呢?”龚城邶喃喃道。   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他抬头看过去,就见龚添走了进来。   龚添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龚城邶出于习惯问了一句:“爸,你去哪儿了?”   龚添笑了笑:“我和边姽约了一起吃饭,你吃过了吗?”   龚城邶的心登时被揪紧。   什么女孩儿,什么尸体,什么林学雯,顿时全从龚城邶的脑子里挤了出去。   “你和边姽一起吃饭了?”龚城邶拔高了声音。   龚添注意到了儿子的神色不太对劲:“怎么了?你都这么大了,应该不介意你爸给你找个后妈了吧?”   龚城邶:“……”诶我艹,我还想带回来给你当儿媳呢! 第42章 第三个反派(13)   龚家别墅里,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一时间客厅里寂静无比。   龚城邶艰难地开口, 道:“爸,您年纪太大了……”   龚添脸色黑了黑:“你什么意思?”   龚城邶厚着脸皮道:“明显是我的年纪和边姽更合适啊。”   龚添:“……”他还真没想过龚城邶会有这样的心思, 之前龚城邶是对边姽多有关注, 甚至是想要对边姽有所关照,但那时候龚添也只当龚城邶也记着当年认识的那段情谊, 他还想着,既然这样的话,等他将边姽追到手, 龚城邶和边姽相处起来应该也会很融洽。   他唯独没有想到, 龚城邶心里头一直盘算着的是怎么跟爹抢人。   “你和边姽一共见过几面?”龚添问。   龚城邶回过去一记暴击:“您总共也没见过他几面啊。”   龚添:“……”   龚城邶这会儿的思绪骤然拉回到了正事上, 龚城邶低声道:“先不说这个, 爸, 我还有个事要和你说。”   龚添脸色不虞地坐了下来:“说。”   “我有个同学叫林学雯您还记得吗?她来找我了。往警局报警的就是她, 她说……”龚城邶的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道:“她说她曾经就被绑走,差点丧命, 她当时还见着了……边姽。”龚城邶的声音微微哑了。   龚添脸上的神色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半分喜怒都不再能看得出来。   ……   ·   杭清怎么都猜不出来那个报警说是知情人的,究竟是什么身份。边母其实是个做事很隐秘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愣是没被捅出来。除却边正入狱的那年,她干了太多不理智的事,其它时候她都收尾得干干净净。   虽然以前他觉得这些事实在太恶心, 所以懒得去过问,但这时候……不过问不行了。   杭清将跟在身边比较久的手下叫了过来。   “最近的新闻你们应该也都看了。”   手下笑了笑,道:“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些废物警察能找出来什么?主人请放心,不会出事的。”   “警局有人报案了,说是当年的知情人。”   站在跟前的一排手下,个个脸上都瞬间没了笑容,有人惊疑不定地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知情人去报案?这……”他们对视了一眼,马上在杭清跟前跪了下来:“主人,绝不可能是我们中间的人泄露了出去。”   其实边家的手下,也算得上是最尽职尽责的手下了。边姽窝在边家不出,他们也就几乎窝在边家不出。要说往外泄密还真没什么机会。何况能聚在边家的人,也多数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除非是疯了才会自己往警局跟前送。所以杭清一早就知道,不可能是他们中间的人。   “你们还记得那段时间里,有什么逃出去的小孩儿吗?”杭清也只能往这上面想了。事情都是在边家宅子里发生的,只有两种人才可能是知情人,一种是加害者,一种是受害者。边家上下都属于加害者,他们被排除了之后,那自然就只剩下了受害者。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有,那个孩子是您亲自带出去的。”   他亲自带出去的?   杭清搜寻了一下属于边姽的记忆,偏偏最后什么也没能搜罗出来。   “你们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   “这……进了这儿的人,都没名字啊。”   杭清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烧照片烧得有点太快了,不然还能拿照片让他们认一认。现在看来提前提防都找不到目标了。杭清面色淡淡地道:“你们下去吧。”   手下们忙鞠了鞠躬,退了出去。   杭清不自觉地把玩着手边的茶盏,眉心渐渐起了褶皱。他有些出神,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等杭清放下空了的茶盏,一转头才瞥见了跟一根柱子似的宋惩之。   宋惩之站得笔直,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等发觉到杭清在看他,宋惩之几乎是立刻就改站为蹲,凑到了杭清的腿边,笑了笑,低声问道:“您是遇上什么烦忧了吗?有我能为您效力的地方吗?”   杭清扫了他一眼,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边家大概要被扯进漩涡里去了……”   “那您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边家被扯进去,我当然也免不了。”   “是因为那几个女孩儿的事?警方不是毫无进展吗?”宋惩之也跟着皱起了眉,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对杭清的担忧。   “有知情人报案了。”   “这个人是谁?”宋惩之立即问道,他黝黑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了点点凶光。   杭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将茶盏往前推了推,踹了宋惩之一脚:“去给我泡杯茶来。”   宋惩之乐呵呵地端着茶盏往外走,大约隔了十来分钟来回来,一壶热茶拎在了他的手里,他动作小心地给杭清倒好茶,低声道:“那个人是谁?”   “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是谁,警局都不知道。”   宋惩之的目光闪了闪:“没关系,总会出现的。如果那个人出现了……”宋惩之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杭清,道:“您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好吗?”   “……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   宋惩之又靠上了他的腿:“但是像我这样能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的不多。”   “你这句台词,早有人说过了。”   宋惩之眨了眨眼:“那像我这样愿意为您暖床的不多了。”   杭清:“……”以宋惩之的性子,他们要睡一起,指不定谁给谁暖床呢。   不过杭清也差不多看出来了,宋惩之的性格已经定型了,想要再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掰正,那无异于天方夜谭。杭清也就干脆松了口:“嗯。”   虽然他的口中就应了一个字,但对于宋惩之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他脸上激动的表情完全掩不住。他顺着竿子往上爬,追问道:“这算是您对我松口的一个迹象吗?”   杭清没说话。   宋惩之却自个儿笑了起来:“这样也够了,够了……”反正还有以后呢。不过想到这里,宋惩之眼底就掠过了阴沉沉的光芒,正是为了以后,所以他必须得找出来那个人,然后尽快处理掉。边家怎么样都没关系,但他却不希望边姽跟着搭进去。   杭清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茶盏往外走,毫不意外的,他又看见了靳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宋惩之进了他的卧室,靳刖就必然会在外头等着。幸好这两人现在都有了各自的事业,白天一个要先去画廊,一个要先去公司,不然就难以消停下来了。   “新画。”靳刖微笑着递出了手里抱着的画框,这幅画要小了很多,上面依旧用布蒙着。   杭清点点头:“放进去吧。”   靳刖脸上笑意更浓,忙抱着画就进去了。   而后杭清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他独自在边家别墅里搜索了起来。也许还能搜索到遗漏下来的照片。   边家实在太大了,这一搜,就是一宿。而杭清还真的搜到了不少东西。他阴沉着脸回到了卧室,手里拎了个大箱子,手下们牢牢把守在卧室门外,连宋惩之和靳刖都没放进去。靳刖只能回转身去画室画画,而宋惩之却是就在卧室门外坐了下来,手下们面面相觑,但想了想,只是坐在门外,似乎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最后就由他去了。   卧室里。   杭清坐在地毯上打开了箱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厚厚的几本相册,上面都铺满了灰尘。还有两个日记本。还有一些破旧的小玩意儿——缺了口的匕首,电击棒,染了血的绳子,破损的石头……和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边母当年的婚戒。而剩下的那些小玩意儿,没错,都是边母杀人、折磨人的工具。杭清都没想到她能这样变态,竟然将它们都留了下来。这些无疑会成为以后的铁证。哪怕边母死了,都洗不掉的铁证!   杭清闭了闭眼,隐去了眼底的戾气,然后翻开了日记本。   两本日记分别记录了边母不同时期的心路历程。前一本是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写的,文字间满满都是阴郁的味道,她在笔记本里憎恨她的父母,甚至频频写下希望他们去死之类的话。这个画风实在太过阴暗,杭清没看多少就觉得心头仿佛被压上了铅块,沉沉的,难受极了。   杭清正准备将日记丢开,窗外的风吹来,凑巧将日记本翻到了倒数几页。然后杭清就一眼看见了边母记载她和边正相识的过程。边母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她的文字变得抒情且梦幻了起来,边正在她的日记里变成了仿佛童话王子一样的人物。   现在小学生玛丽苏都不这么写了。   杭清压下了心底作呕的感觉,赶紧将日记本丢进了箱子里。   然后是第二本,前面是边母黑化的心路历程,其中甚至还写了不少边母想要杀死边姽的渴望心态。杭清匆匆翻过,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没翻多少页,他就看到了边母记载下来的犯案过程。   可能每个凶杀与侦探的剧情里,都会有这样贴心的反派,详细地将自己的犯案过程记录下来。当然,杭清也知道,这个行为从心理学上来说是有依据的,心理变态的人,大都会带着炫耀性质地记下自己的犯案过程。有写成文字的,有录音的,甚至有录像的……甚至是留下受害者器官做成标本的。   杭清揉了揉额角,强忍着不适的感觉强迫自己往下看去。以边母的习惯,如果有女孩儿逃脱出去,她肯定会记录下来以此宣泄不满。   “……会在哪里呢?”   杭清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   而这时候外面天光越来越亮,眼看着太阳都快要升起了,杭清觉得脑子都隐隐发昏了。他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凉的……杭清顿时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然后缓步走向了门边。   他伸手,开门。   外头直挺挺地坐着一个雕塑——宋惩之。   宋惩之听见动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过了身,并且站直了:“我瞧您的灯亮了一夜……”   “去给我泡壶茶,拿一些点心过来。”   候了很久的女佣正要动作,宋惩之直接喝住了她:“你别动,我去。”   女佣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宋惩之,又看了看杭清。   “让他去。”   女佣也分不清这是说他还是她,不过宋惩之已经先大步下楼去了。杭清转身进了卧室,门没有再关上,但却没有人敢跟进去。杭清也没有急着坐回到地毯上去,他先走到了小阳台上,先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看了看远方被染红的地平线……   脚步声渐渐在屋子里响起,杭清知道,这是宋惩之回来了。   杭清才刚转过身,宋惩之就拎着大衣愣在了当场。   看来宋惩之本来是想要给他披上的,谁知道他刚好转了身。杭清抬手挥开了大衣,进了卧室。卧室里暖洋洋的,甚至还有些热,当然就用不上大衣了。   宋惩之却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抱着杭清的大衣站在了一旁。   杭清端起桌上倒好的热茶浅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合适。宋惩之从来都将他的口味把握得极其精准。   不得不说,这一点实在太容易打动杭清了。   看在这个份儿上,杭清也就任由他站在一旁了,然后他继续拿起日记本往后翻。宋惩之在那儿站了会儿,发现杭清并没有怎么理会他,就自己盘腿坐了下来,怀里还牢牢抱着杭清的大衣。   宋惩之觉得有些困了,尤其当怀里抱着男人的大衣的时候,他就更觉得舒服得想要睡过去。但是宋惩之惦记着杭清眼底下浅浅的乌青。边姽应该一夜都没睡。想到这里,宋惩之就无法睡下去了,他瞪大了眼,忍不住就这样紧紧盯住了杭清。   杭清完全沉浸在了日记本里,对于宋惩之过于专注和灼热的视线毫无所觉,也就方便了宋惩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瞧。   额前的碎发。   微微掩上的绿眸。   挺直的鼻梁。   卷翘的睫毛。   从衬衣口露出来的一部分锁骨……   真好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宋惩之几乎压制不住心底的躁动。   而这时候,杭清也终于找到了那段记录!他面上神色一松,眉间褶皱瞬间铺平开来。边母的确提到了那个女孩儿。   她写:抓错了人,不过没关系,不管她来自于哪里,进了边家都不能再出去了。(2月5日)   她跑了!竟然让她从边家跑了!我就不该将这件事交给边姽,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人去抓那个女孩儿了,一定要抓回来,不然就完了!(2月6日)   没能找回来那个小贱人,最好是死在路上了。(2月7日)   杭清皱了下眉头,迅速翻过好几页。   万幸,没有任何人知道边家的事。为了阿正,不能有任何人发现这里的事。还有那么多的女孩儿,等着阿正出狱后来临幸呢。那个小贱人没死。不过她在医院里也快死了,我去看了一眼……呵呵,医生说可能会烧坏脑子。她的父母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还将我送了出来。希望她就这样死个干脆。(2月22日)   有了几个关键词。   那是个女孩儿,十六年前的2月22日左右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入院。而那个女孩儿的家人很可能和边母是认识的。再结合开头说的,抓错了人。杭清突然想到了曾经那些人贩子不知好歹绑到了宋惩之和靳刖的头上。   那么会不会,边家的手下曾经也愚蠢地绑到了一户豪门的孩子?   毕竟这样人家长大的女孩儿,总是打扮得更为漂亮,边家的手下一眼相中这样的女孩儿,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么这个范围就能被缩小了。   杭清舒了一口气。他变换了一下坐姿,这才感觉到了四肢酸软,恨不得就这样躺倒下去。   宋惩之突然凑了上来,低声道:“您结束了吗?”   “嗯。收拾一下吧。”   宋惩之眼底顿时就燃起了明亮的光。边姽让他来收拾?是不是算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宋惩之忙跪在地毯上,俯身收拾好了散落了一地的东西。他虽然很好奇这些都是什么,但宋惩之却知道此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如果边姽愿意告诉他,那就一定会说的。好不容易博得了边姽松动的迹象,宋惩之可半点也不想破坏现在的美好。   “你不是要去处理那件事吗?现在,交给你一些信息,你去找一找那个人是谁。”   宋惩之眼底的光更亮了:“是,您放心交给我!没有人会比我更愿意为您去做一切了。”他激动得连尾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边姽将信息归纳过后告诉给了宋惩之,然后一边站起来,一边道:“出去吧。”   宋惩之紧跟着爬起来,却道:“我先帮您放好热水吧,您泡一泡会缓解疲劳。”   “嗯。”杭清也的确想要泡个澡,既然宋惩之这么贴心,他就放手让宋惩之去做了。   宋惩之放好水之后,并没有久留,他为杭清关上浴室的门,然后就退了出去。   宋惩之去准备热粥了。当然不是他来煮。是由大厨做好了,他再亲手给男人端过去。顺便也能借机打开浴室的门,往里面看上两眼。借口他都想好了。   也约莫几分钟的功夫,杭清在温热的水里泡得四肢发软的时候,浴室门突然开了。   杭清勉强撑起了眼皮,朝门边看去。宋惩之似乎红着脸站在那里,低声道:“不能泡太久,容易晕,我来扶您吧。”   杭清也的确感觉到了晕眩。他点点头,撑着浴缸边缘坐了起来。   浴缸底部多少有些滑,尤其是当杭清四肢发软的时候,他就更觉得滑了。杭清试了两次,最终还是放弃了。让宋惩之扶他起来,总比在浴缸里滑倒摔下去要好。   “过来。”   宋惩之马上走了过去,一手扶住了杭清的胳膊。有了支撑,杭清就觉得脚下有劲儿多了。他另一只手撑住浴缸边缘,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宋惩之手上的动作也发生了变化,他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杭清的腰,然后他整个人都成为了杭清的腰部支撑。   杭清泡浴缸里当然不再是穿着衣服的。   宋惩之的手很轻易地就触碰到了细滑的肌肤,宋惩之的心跳即刻就快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杭清站直了,跨出了浴缸。   宋惩之始终环着他的腰,不松手。   等杭清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宋惩之紧贴了上来,同时感觉到的还有宋惩之昂扬威武的下体。   “抱够了吗?”大约是因为熬了夜,再泡了会儿澡的缘故,杭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同时又带着说不出的勾人味道。宋惩之心底一颤,低声道:“没有抱够。”   杭清:“……”是他太低估宋惩之的厚脸皮程度了。   “松开。”   由于这次传达的指令干脆利落,宋惩之倒是真的松开了。杭清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感觉到宋惩之的目光灼热地投注到了他的……屁股上。   杭清再一次无话可说。   少年人……   嗯,少年人欲望起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他现在还是宋惩之喜欢的人呢?   杭清很快披上了浴巾,宋惩之粗重的呼吸这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脑子里还依旧是男人挥之不去的肉体。   杭清走出浴室以后就见到了桌上放着的海鲜粥,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宋惩之跟着走出来,笑了笑,道:“您吃一些?”   杭清走过去坐下,宋惩之马上跟上去伺候起了杭清用早饭。等用完早饭以后,杭清就觉得疲累和晕眩的感觉都消得差不多了。   “你出去吧。”杭清走向了床边。   宋惩之倒是没犹豫,大步走了出去。他该去寻找那个女孩儿的讯息了。   ·   熬夜对身体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至少杭清从躺下去以后,哪怕吃了安眠药,也依旧满脑子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到后面它们甚至自动演化成了画面。   而就在这时候,杭清隐隐约约从自己的脑子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他先看到了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年纪很小,穿着粉色小裙子,脸蛋白皙可爱,是那种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但是视线往下移,杭清看见女孩儿是被绑住的,绑她的人下手很重,女孩儿腰间、腿上都被紧紧捆住了,裸露在外的小腿甚至因为被绑得太紧而有些血液不畅。然后视线进一步扩大,他看见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边家。   毕竟太眼熟了,杭清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视线再次扩大。   然后杭清看见了自己,哦不,应该说是边姽。   年轻时候的边姽。   只是边姽穿着黑色的衣服,面色冷酷,就连他的目光都是漠然的,他那张苍白的面孔上透着一股浓浓的阴暗的死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变态杀人狂。   小女孩儿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尖利又吵闹,边姽很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他走近了女孩儿,冷声道:“该死的噪音源,我会杀了你。”   小女孩儿打了个哆嗦:“不,哇……不要杀我……”   边姽眉头越皱越紧。   杭清的心也不自觉地缩紧了。   他毫不怀疑边姽真的会杀了这个女孩儿。   就在这时候边姽的目光隐隐有了变化,他看着女孩儿的目光从难以忍受、憎恶慢慢变成了疑惑、冷淡,最后他眼底的目光归于一片寂灭。   女孩儿实在怕极了边姽的目光,数次都哭得像是要晕厥过去一样。   到这时候,杭清也疑惑了,为什么边姽没有杀她呢?   忍受到这个时候还没动手,就可以说明边姽不会杀她了。   “走。”边姽突然取出随身的小刀割开了绳索。   女孩儿停住了哭声,还茫然地坐在那里,像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似的。   边姽皱着眉将她从椅子上扯了下来,然后粗暴地推搡出了门。门外并没有什么看守的人,边姽很轻易地就将女孩儿带了出去。他们一直走到了大门边,边姽带着女孩儿上了一辆车,车很快驶出去,越来越远……   等到了公路边上的时候,边姽将女孩儿扔了下去。   女孩儿茫然地站在那里,然后看着车远去。   杭清也有些茫然,边姽为什么会这样做?边姽竟然这样做了?   边姽的脸庞在杭清的视线里晃动了起来,不过杭清还是能看清边姽脸上的冷酷和眼底的漠然……杭清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那时候的边姽还尚且年轻,还没到后期心狠手辣、变态入骨的时期,放走那个女孩儿,大概是边姽仅存的那一丝善念了。从那之后,边姽就再也没有善良过……   边母亲手掐死了存有善念的边姽,然后一手教出来了一个漠视生命,将人类视为玩具的疯子。   等那个边姽回到别墅以后,就遇上了边母发疯。   年轻的边母容貌憔悴,脸上挂着病态的苍白,她疯狂地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砸手边的东西。等边姽进门之后,边母就将手边的花瓶冲着边姽砸了过去。   边姽躲也不躲,满眼孺慕地看着边母。   “喀嚓”花瓶碎裂开,边姽头上、手臂上、脖颈上、脸颊上都渗出了血……   但他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边母打骂了许久,发泄了个够,然后才拢了拢身上的睡意,牵着一个女孩儿上了楼。边姽站在碎瓷片中,站了很久很久,等到边母彻底没了声响,才有人敢拎着医药箱上前……   画面渐渐转暗,杭清沉沉地睡了过去。   杭清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了下午,他从被子里挣扎起来,然后就注意到手机上有龚添和龚城邶俩人的未接来电。出于礼貌,杭清还是回拨了过去,不过是先给龚添回拨的。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龚添在那头急急地道,不过等说完,他似乎就注意到自己的口吻似乎有些不大好,于是龚添又忙补充了一句:“抱歉我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刚才的语气有些急。”   “没事……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能来一趟警局吗?”龚添的口吻很正经,并且还带着两分严肃,不由得让人想到,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好,我等下就过来。”杭清挂断了电话。难道是那个报案的知情人已经找到了?   杭清起身洗了脸,换得了清醒,然后换上了衣服出了门。   那个梦里的内容还在他脑子里晃悠。   按理来说,人做的梦在醒过来以后多半都会不记得。但杭清却发觉到自己的记忆格外的清晰,难道是因为脑部记忆区特地被开发过后得到的金手指吗?   杭清不得不说,那个梦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那大概就是属于边姽的深藏于记忆深处的记忆,只是那种善行对于后来彻底黑化的边姽来说,反倒成了一种耻辱,所以他将那段记忆深深埋藏了下去,当杭清接管这具身体之后都没能发现,还是靠日记本才唤醒了记忆深处的索引……从而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来还原边姽的那段记忆。   杭清将复杂的心绪先压在了心底,然后叫上司机往警局去了。   路上杭清给龚城邶回了个电话。   龚城邶接到电话后的反应和龚添差不多,都以为杭清出事了。   “你没事就好!”龚城邶舒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道:“边姽,你来一趟警局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没有再称呼杭清为边先生,杭清还有些惊奇,而听龚城邶的口吻也很奇怪。这父子俩到底是怎么了?他们都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我马上就要到了。”杭清道。   龚城邶突然失声道:“我爸提前跟您说过,让您来警局了?”   “嗯对。”   龚城邶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又问:“……那您喜欢我爸爸吗?”   话题拐弯的幅度实在太大了,那瞬间,杭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龚城邶说错了……   见杭清沉默,那头的龚城邶低声道:“您也可以考虑一下我啊,我别的优点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龚城邶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出了这段话。   杭清:……………………   他都快要风中凌乱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排着队表白吗?   这是潮流吗?   而且他们知道他的年纪比他们大多少吗?   也就只有龚添的年纪比他大上几岁。   杭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干脆地挂了电话。   那头的龚城邶也不沮丧,他好半天才将举着手机的胳膊放了下来,然后看着跟前的办公桌,低低地重复道:“我别的优点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他的声音太低了,像是说给自己在听。   过了会儿,龚城邶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大步往警局门口走了过去。   谁知道龚添也早有准备,等龚城邶刚走过去一看。   他爸也正站在门口呢,手里还夹了根烟,完全就是一副等人的架势。   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第一时间接到杭清。   龚添站在左边,龚城邶毫不犹疑地站到了右边去。   龚添注意到他的出现,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你跑出来干什么?滚回去!”   “我不。”龚城邶不仅不挪脚步,反而还站得更直了。   里头的保安都忍不住探头来看这对父子了,觉得这吹着冷风的,他们怎么不坐办公室,非要站在门口呢?是要接什么大人物吗?   大人物杭清的车这会儿也终于到了。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龚添和龚城邶同时紧紧地盯住了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杭清的模样和曾经第一次看见的模样重叠到了一起。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依旧是少年模样,五官姣好,美丽如同惹人怜惜的纯洁少女。   就是这样的一个,温柔的,聪明的,心怀善念的人……怎么可能是林学雯口中的人呢?龚添和龚城邶同时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不可能! 第43章 第三个反派(14)   一杯热茶摆在桌上,热气升腾而起, 模糊了杭清的面容。   龚添和龚城邶一起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都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杭清。   杭清摩挲了一下杯子的边缘:“叫我过来, 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龚城邶最先沉不住气, 等杭清话音一落,他就几乎立刻开口道:“你认识一个叫……”   龚添敲了两下桌子, 制止了龚城邶往下说。这种问话方式显然是不合格的。此时外面还站着其他的警局人员,他们表现得与边姽太过亲近、维护,并不是什么好事。影响他们的名声倒是没多大关系, 但是间接影响到以后他们为边姽说话的可信度, 这就糟糕了。   只有越表现得公事公办, 以后再为边姽说话的时候, 就显得极为有力了。   龚添淡淡道:“今天请你过来, 是因为接到了报案。现在警方怀疑, 你和近来发现的小女孩儿遭虐杀案件有关系。”   听见龚添冷淡的口吻,杭清并不觉得意外,警方和犯罪分子本来就是站在天生的对立面上, 龚添就算表现得再冷酷,那也都是正常的。   旁边的龚城邶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就收拾好了表情,并且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杭清抿了一口热茶。   ……还是碧螺春。   这个不是龚添的私茶吗?怎么还泡给他?   杭清放下水杯,抬头看了一眼龚添,这一刻, 杭清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冷淡的态度……是故意为之?可,为什么呢?   杭清没有过分纠结于背后的原因,他继续很好地扮演着自己的boss角色,漫不经心地道:“请问警方有什么证据呢?你们不会又像那个关队长一样,信口污蔑吧?”非常典型的反派boss死不认罪的姿态。   门内在进行问话,外头的其他警局人员都惊骇地瞪大了眼,他们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初时他们都还以为边先生上门来,是为了询问关勇那件事的进展,怎么突然间就被问话了呢?之前不是已经证实队长关勇的指证都是污蔑了吗?怎么突然又将边先生和那件案子拉到了一起来?而且居然还是龚厅长将人请来的!   他们在震惊之余,都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龚厅长这都单身多少年了……   难怪条件那么好还一直单身呢。之前谁都看得出来他和边先生走得亲近了,谁知道现在一出事就铁面无情地将人请来了。龚厅长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有报案人的证词在。经过查证,她的证词是可信的。”龚添盯着杭清的面容,冷声道。一边说话,他一边也在观察杭清脸上的表情。   杭清神色平淡,丝毫没有变化:“哦,可是没有证据是吗?光有人证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们要污蔑我,将我送到法庭上去,法官也会要求你出示证据。”杭清顿了顿,又道:“我也得提醒你们警方,你们是无权扣押我的。如果问话问够了的话,我就该回去了。我很乐意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无谓的罪名我不接受。”   多么容易引得正派怒火爆发的姿态。   杭清以前看影视作品里,十个变态反派,九个都是这样的嘴脸。   龚添脸色阴沉了下去:“我送边先生出去。”   “那就有劳了。”杭清站起身。   龚城邶也跟着起身,走上前收拾水杯。   然后杭清听见他低低地问:“你认识林学雯吗?”   杭清心里立刻有了数。这个林学雯,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知情人。杭清没想到,龚城邶竟然就这样放了水。虽然心底有些惊讶,但杭清看也没有看龚城邶一眼,他直接就这样走了出去。   门一开,杭清就看见了外头站着的不少警员。   他们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看着杭清远去了。   他们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们竟然无法对着边先生做出凶恶或者严肃的表情来。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不大相信边先生真的会和案件有关吧。上次关勇私闯边家威胁边先生的事,他们可都知道。在知道整个经过之后,他们都不由觉得有些过分……   此时关勇还不知道,自己当初莽撞的举动,反而消去了大部分人对杭清的疑心。   ·   杭清坐上车的同时给立刻给宋惩之打了个电话。   “有方向了。”杭清低声道:“那个知情人叫林学雯,这三个字可能有很多种组合……”   “那也很快就能找到了。”那头的宋惩之勾起嘴角:“您等着我的好消息!”   “嗯。”应完声,杭清想了想,还是添上了一句:“如果发现了是谁,不要轻举妄动。”   “是!”宋惩之应得很是乖巧。   杭清这才放心地挂断了电话。他找报案人,只是为了有效防范,而不是为了将这个知情人灭口。从他穿过来以后他就没杀过一个好人,以后当然也不会杀。为了自己活命,就漠视别人的性命,那就和以前的边姽没区别了。   挂断电话之后,杭清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做起了推算。   就算找到林学雯,他也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还剩二十点的好感度,一直都没有要涨动的迹象。得另辟蹊径了……   ·   将杭清送走以后,龚添两父子就一块儿进了办公室。   龚添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早已经没了男人的踪影。龚添转过身来,神色有些疲惫,他低声道:“你那个同学没有撒谎。”   龚城邶脸色骤变:“不可能……”   “他的反应不对,如果案件真的跟他没有关系,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越往下说,龚添的表情越是难看,他的眉头紧紧锁住,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狂躁的情绪中。   龚城邶也知道,龚添的经验比他更为丰富。这一行干得久了,总会有自己的经验和直觉。   龚城邶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在桌前坐下,手无意识地抠了抠桌面:“那要怎么办?”   “查,继续往下查,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龚城邶点了根烟:“他太奇怪了。有件事,我从没和别人说过。当年之所以会扫荡人贩子窝那么雷霆手段,都是因为有一个东西做依据。有了它,我们当时的行动快了不少,往往那些组织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当场抓获了。这些都是因为边姽给过我一个册子,他说那是他动用边家的力量查出来的。那上面有许多的人名、时间、地点和联系方式。活脱脱就是个交易记录的花名册!”   龚城邶抿紧了唇,也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就算是再动用势力,就算是边家在这座城市里再有本事,也不大可能弄到这样详细的东西吧……”   “对,而且这么一份薄薄的册子,绝对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成的。最可怕的是,里面所记载的信息没有一点出错的地方。”龚添的心情大概是实在太过烦躁,他用力一咬,口中的香烟都断成了两截。龚添伸手拿下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了以后,飞进了垃圾桶里。   龚城邶低声道:“那么这份册子……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才能拿得到。”   “还有一种人也能做成这个册子。”   “什么?”   龚添又点了一根烟:“买家。”   龚城邶再度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否认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是买家……”   “从你将林学雯的说辞转述给我之后,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当年被忽略过的疑点。当初边姽在游乐园大动干戈地寻找的那两个孩子……不是边家的子侄。边姽根本不和边家的其他人来往,那些人也从没将子孙送到边姽身边去过。当年那两个孩子,现在都还留在边姽的身边,是因为……他们很可能是边姽买来的。”   龚城邶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因为喜爱这份职业,加上身后有着强大支撑,可以让他借用手中的权势去追求正义,所以龚城邶当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职业。但是现在一道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这道难题同样也在龚添的跟前摆着。   “边姽这个人太复杂了。”龚添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目光也跟着暗淡了一些。现在仔细想一想,当年他第一面见到边姽的时候,边姽是不是就是怀着目的而来的呢?边姽当时应该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接手那个册子的人。边姽或许早就知道他来自京城龚家,所以边姽没有选择当地的局长,而是选择了他这个在当地刚扎下根的副局长。   “可我想不明白,如果他是个坏人,那他为什么要将册子给您呢?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啊。”   “所以……他是个复杂的人。”龚添此刻的神色也很复杂,他忍不住伸手摸索到了口袋里的照片。里面有两张照片,他随身携带在了身上。那是那天在边家,他将那本相册握到手里的时候,私心留下来的两张照片。龚添摩挲了两下:“你先出去吧,这件事还得往下查,至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龚城邶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以后,龚城邶忍不住也点了根烟。   旁边的人看了一眼:“龚队不是不抽烟吗?”   龚城邶没理会他。   龚城邶想起了,自己给边姽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我别的优点没有,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都信……   那就信吧。   那就继续信下去。   龚城邶一激动,嘴里的烟也给咬成了两截,前头那截掉下来,把裤子给烫了个洞。旁边的人见状,忍不住打趣道:“您想什么呢?”   ……   杭清好好休息了两天,而这两天的功夫里,宋惩之也锁定了那个知情人的身份。杭清换好衣服走下楼去,就见宋惩之和靳刖两个人都坐在了沙发上,两人似乎在低声说什么,等杭清一去,他们就立刻闭了嘴,然后同时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杭清看向了靳刖,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画廊才对。   靳刖绷紧了脸色:“我看见新闻说有知情人出现了,我就忍不住回来了。”   宋惩之在旁边淡淡道:“你回来也没用。”   靳刖被噎了一下:“……我也是能为您分忧的。”   “你回去。”杭清不容拒绝地道。   靳刖脸色微白:“可我……”   “现在要反抗我了?”杭清斜睨了他一眼。   靳刖只得低头道:“那……那您小心,我这就回去。”   靳刖一走出大门,宋惩之就立刻喜笑颜开了起来,嘴上还道:“您也是为了他好……靳刖不掺和进来,以后还能好好活着。”   听到这句话,杭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宋惩之。   宋惩之继续冲着他笑:“如果这次的事遮不住了,那我就和您一起啊。”   杭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宋惩之不是会撒谎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说明他心底多半也就是这样想的。杭清低低地迎了一声:“嗯。”   宋惩之听见了这道几不可闻的声音,随后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那个女孩儿怎么处置?”宋惩之忙说起了正事。   “你有发现警察在周围吗?”   “没有,我仔细观察过了,连便衣都没有。”   也不一定是便衣,龚添手底下还有更不容易被发现的人手。杭清想了想,道:“你去试试能将人带回来吗,如果很棘手就放弃。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警方也不能怎么样。”   宋惩之虽然是点了点头,但他眼底却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一丝凶光。   他怎么能放弃呢?   既然这个女孩儿很重要,他就一定会为男人带回来!不管怎么棘手凶险!他可和靳刖不一样……总有一天他能告诉边姽,他口中曾经的“为他赴汤蹈火”并不是虚言。   宋惩之并没有作休息,他得了杭清的吩咐之后,就立刻带了人手出门去找林学雯了。   杭清上了楼,去泡了个澡。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手机上都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了,竟然还都是龚城邶打过来的。难道是他又要来和自己透露案情?杭清想了想,立刻回拨了龚城邶的手机号。   等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龚城邶松了一口气:“你肯接电话就好。”   “嗯,有什么事吗?”   “有。”   “嗯?什么事?”杭清冷淡地问。   龚城邶顿了一下:“我之前说的话,依旧算数。”龚城邶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突然挂断了电话。   杭清捏着手机还有些愣。   这是什么意思?他之前说过的话……表白的话吗?杭清脑子里霎地滑过了那句话。   龚城邶竟然认真了!   没多久,龚添的电话也紧跟着打过来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杭清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就低声道:“没有在作奸犯科。”   “我知道。”“这个时候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杭清觉得对话有些尴尬。毕竟现在他几乎已经完全撕去了伪装。他和龚添之间的对立已经足够明显了。龚添打电话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龚添大概也意识到了对话的尴尬,忙轻咳了一声。   电话两头都沉寂了下来。   就在杭清都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龚添突然又出声了:“我很想知道,那年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是只在电视上见过我,所以对我有些好奇。那话是不是真的?”   “是。”他是的确好奇正牌攻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但这并不是当初他去观察龚添的理由。   龚添又问:“那处别墅的确是你的?”   “是。”   “你为什么要将那个册子交给我?就为了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是。”他的确怀的是这个心思。只是现在他的身份暴露之后,这个行径就显得格外的尴尬了。   “好,我知道了。这就够了。”说完,龚添也挂断了电话。   杭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能想明白这两人的用意。   那头门被叩响了,女佣在外面问:“您要用饭吗?”   “摆饭吧。”杭清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杭清刹那间理清了所有思绪。龚添在警局里的冷酷与公事公办,是装出来的吧?他是为了先提前将问题都问了,好让后头也怀疑杭清的人,都无话可问。而龚添表现得越是态度强硬,也就越可以和他划清关系,之后再为他说话,可信度应该就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如果龚添真的没有半分想要维护他的心思,那就不会打这通电话来了。   一个自认被欺骗从而心生恼怒的人,应该是恨不得和他再也不通来往吧?   女佣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饭都摆好了。”   “嗯。”杭清这才重新迈出了步子。   下楼用过饭之后,宋惩之就回来了。   几个手下押着一个女孩儿进来了,女孩儿被堵住了嘴,吓得瑟瑟发抖,脸色雪白,眼泪流了满脸,看上去狼狈又可怜。看来她就是林学雯了。   同一时刻。另一头的龚添也接到了电话。   “那边来人将林小姐带走了。”   龚添沉默了一下:“那就让他们带走吧。”   龚添挂断电话之后,忍不住摸出了口袋里的照片。照片上是年幼时候穿着裙子的边姽。那个时候的边姽漂亮又脆弱,只能任由他的母亲摆弄,任由他的父亲折磨。如今的边姽变得强大了起来,但也彻底走向了另一条道路……回想起当时看见照片的心疼和愤怒,龚添就再一次感觉到了对边姽的无力。   就算最后证据都摆在面前,他能下得了手吗?   龚添将照片扣上。   再想起当时想要护住边姽的心,似乎有三分可笑。   ……   “取掉她嘴里的东西。”杭清注意到林学雯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如果因为过于害怕而喘不上气来被活活憋死,那可就冤了。   手下毫不犹豫地扯掉了林学雯嘴里的东西,林学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畏惧地看着杭清的方向,连咒骂尖叫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杭清才听见她低低地道:“那时候,你说我太聒噪了,要杀了我……”   “原来你还记得。”杭清淡淡道。   “原本是忘了的……”林学雯露出了一个哭泣的表情,但她却没有哭出来:“可是,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他让我恢复了记忆……你以为抓来我就有用了吗?那些话我已经告诉过警局的人了!我一失踪,他们立刻就会盯上你!”   “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但是如果将你留在这里,他们抓住我的速度就会慢上很多。”杭清淡淡道。   “垂死挣扎,有意思吗?”也许是因为将事情告诉了龚城邶和龚添的缘故,林学雯这一刻倒是陡然来了勇气,她毫不客气地讽刺冷笑了起来。   “当然有意思。多活一天是一天。”   林学雯一噎,恨恨地看了一眼杭清。   杭清淡淡一笑:“就麻烦林小姐先留下来了。”   “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死的!”林学雯终于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林学雯这回连骂都找不到骂什么了,憋了半天,只吐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林学雯很快就被带走了。   宋惩之笑眯眯地凑到了杭清的面前:“我完成了。”   杭清拍了一下他的头:“嗯,很好。”   宋惩之紧挨着杭清坐下来,低声问:“您会怕死吗?”   “不怕。”杭清是真的不怕,他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只要能完成任务,早死晚死都一样。   宋惩之低低地笑了笑:“我也不怕。要死一起死我就满足了。” 第44章 第三个反派(15)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查边家很难, 但对于龚添来说,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棘手。边家犯过的案子实在太多了,这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以前是从来没人往边家身上想过, 这才没有过暴露的时候,而一旦牵出了个头, 后面就彻底都暴露出来了。   边家上下除了杭清以外,没有人知道龚添的身份来历。尽管他们都知道林学雯已经向警局报过案了,但他们仍旧没放在心上。毕竟林学雯都已经被扣在警局了, 那些警察还能怎么样呢?   尤其当杭清姿态悠闲, 还和宋惩之坐在花园中喝茶的时候, 他们就更觉得没什么大碍了。   杭清特意将时间花在了这上面, 接连几天下来, 杭清毫不意外地听见了好感度增长的声音。   九十点了。   与此同时, 宋惩之对着他所表现出的依赖也越来越深了。宋惩之当然不是什么弱者,只是他从来都很乐于在杭清面前摆出弱势的一面。   杭清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出去。   最早发现宋惩之和靳刖心思的时候, 他提前给俩人安排了女孩儿见面。当然,他并不是刻板的家长,要求他们只能和女孩儿在一起。他只是想让他们去感受一下正常的恋爱,见一下可爱的女性。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不然他一边接受着宋惩之的爱慕,一边还安排好女孩儿, 那算什么?   这个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杭清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去,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同时还飘来了一股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宋惩之。   等到来人渐渐走到他的视线内……果然,是端着中式早餐的宋惩之。   宋惩之从善如流地在杭清跟前坐下,捏了个糕点起来:“那时候,您每次都只吃一半,然后就留给我了。那时候,我觉得只是饱腹的东西,不得已而食之。但是现在,我觉得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宋惩之完全将靳刖忽略了,仿佛从来就只有他和杭清两个人似的。   宋惩之捏着糕点送到了杭清的唇边,杭清本能地张开嘴咬了一口,然后宋惩之就立刻收了回去,将剩下半块给咬进嘴里了。   杭清:“……”宋惩之撩人的手段实在是有些层出不穷。   宋惩之满足地舔了舔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跌气质。   杭清拒绝了宋惩之的再帮助,他低头很快用完了早餐。早餐吃得微微有些油腻,宋惩之就亲自去泡了杯茶送到杭清的手边。宋惩之看着杭清抿茶的模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您刚才是在打电话吗?”   “嗯。”   “是边家的事吗?”   杭清摇了摇头:“小事。”说着,他将茶杯递给宋惩之,然后站起身在花园里走动了起来。   宋惩之捧着茶杯在原地笑了笑。   他知道边姽那个电话是在说什么。早在边姽作安排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他是愤怒的,不甘心的……不过那时候他好歹忍住了。终于,他等到了现在……边姽改变了主意!   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机会越来越大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惩之甚至觉得这次的突发事故非常好。一方面拉近了他和边姽的关系不说,还将姓龚的那对父子拉得距离边姽远了……   杭清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儿才发现宋惩之没有跟上来。   这段时间宋惩之几乎前后脚紧紧挨着他,宋惩之突然没跟上来,杭清一时间还有些不大适应。他不由得转头去看了一眼:“跟上来。”   “诶好!”宋惩之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跟了上去,脸上的笑容比此刻花园里洒下来的阳光还灿烂三分!   杭清的目光扫过他脸上的笑容,大约是受到感染的缘故,一时间杭清觉得心情都飞扬了不少。   边家一片平静,甚至快要达到了和乐融融的地步。   ·   龚添查到了一处地址,他捏着地址的手紧了紧,最后脸上神色归于冷静:“你带队过去。”他吩咐的是龚城邶。这时候,与其将调查边家的事交给别人,不如交给龚城邶。   龚城邶点了点头,带着队往那个地址去了。   跟随出警的小警员都很惊奇:“龚队,咱们这是干嘛去?”   龚城邶绷着脸没有说话,小警员以为是要去做什么大事,当即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们摸到了边家的另一处别墅,那里是杭清当年安置其他孩子的地方。年纪小不记事的,早就被杭清安排出去,让警方解救了。而年纪大一些的则是一直留在了别墅里。毕竟他们已经拥有完整的表达能力,一旦离开,就很可能会将边家抖落个干干净净。   杭清还同宋惩之在花园里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时候,他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他们发现那边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惊惧。他们也终于感觉到了,这次的事件似乎并不会那样轻易了结。   “嗯,我知道了。”杭清的声音很是镇静,甚至还带了点儿春风拂面的味道。   那头的手下听到这个熟悉的口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那些警察有什么可嚣张的?这样不知死活,最后只会被边家对付一通,狼狈收场!   手下也恢复了镇静。   “那如何应对他们呢?”手下问。   “让他们去,让他们走。”   手下微微傻眼:“就这样?”   “嗯。”   大概是这几年,杭清在他们跟前塑造的高深莫测形象越发深刻,再加上他们坚定地认为,那个龚厅长都被主人骗得团团转,那主人的本事还用说?此时自然也不作怀疑,只当一切都在杭清的计划之中。   主人定然是在寻时机狠狠反击吧!   想一想上次那个什么刑警队长的下场……   手下脸上涌现了笑容,然后高兴地挂断了电话,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惊惧之色?   宋惩之见他挂断电话,忙凑上来问:“那个姓龚的开始动作了?”   杭清点了点头,却是将话题顺到了另一边去:“你不是要说你小时候的事吗?你继续说。”   宋惩之在心底地给龚添记上了一笔,脸上却是温柔地笑着往下道:“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比较模糊了,不过记得很深的是,我有两个哥哥,他们比我大很多,可以干活儿了。而我适合拿去卖。年纪小,还不记事,卖得价钱好。你猜,我爸妈用多少钱卖了我?”   “多少?”   “一万块,两个人一起。”宋惩之笑了笑。   “那我买贵了。”杭清淡淡道:“我花了十万。”   宋惩之笑着道:“您没亏吧?”   杭清:“…………没亏。”   宋惩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眉梢眼角藏着的喜色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杭清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大感觉的,但是这会儿心底还是忍不住软了软,他拍了一下宋惩之的头:“带你出去转转。”   宋惩之没动:“现在觉得外头也没什么好的。”现在他就觉得,能安安静静和边姽坐在一块儿,周围连靳刖都没有,那就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了!   杭清斜睨了他一眼:“大战之前总该吃点好的。”   宋惩之顿时有种和边姽站在同一战线上,即将独自陪着他赴刀山火海的感觉。这种滋味儿更美妙。那让他有种越发被认可被接受的感觉……宋惩之拍了拍腿上的草叶,站起来跟在了边姽的身后。   两人离开边家上了车,朝着一家中餐厅去了。   这家餐厅是边家的产业。   哪怕现在边家已经站在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边家的生意却丝毫没遭到影响,这都源于龚添实在太能捂着事了。哪怕他将杭清请了过去问了话,私底下也查了,就连龚城邶都带队去了……除了那几个人,愣是没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儿。杭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底也颇有些复杂。   他弄不明白龚添是怎么想的,但是龚家父子的确对他不错,哪怕是到了这样的时刻。   ……   等进了包间落座以后,饭菜很快就呈上来了。宋惩之习惯性地在杭清身边开始布菜,姿态十足十的小狗腿。   要是换以前的话,杭清还真不见得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是这会儿宋惩之的动作就格外显眼了。杭清敲了敲桌面:“坐过来,别乱动了。”   宋惩之立刻意会到了杭清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拖着椅子,挨着杭清坐了下来。   一张大圆桌,两个人挤在一块儿,看上去有些可笑。   宋惩之也的确笑了,他笑得眼角都跟着弯了起来,满面少年意气,眼底的阴翳消散了个干净。   两人一起慢腾腾地用完了饭,杭清往旁边一瞧,桌子上用来装饭的木桶……空了。宋惩之也不知道吃了几碗饭,站起来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跟在杭清身后就往外走。   等出了餐厅,宋惩之正准备往车子的方向走去,钥匙都捏在手里了,杭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跟我过来。”   宋惩之也没问去哪里,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   等杭清带着他进了一栋大楼,宋惩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商场!   景市人没几个认得边姽,但是前段时间那幅画刚上了新闻,这一转眼还没多久呢,大众的记忆消退得没那么快。所以当杭清一进门的时候,就有不少店员朝他看了过来。   宋惩之心底本来特别的不痛快,他非常不乐意那些人这样放肆地打量身边的男人。不过转念一想,哪怕他们再打量,站在边姽身边的不还是他吗?宋惩之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爽了起来。   “你该换衣服了。”杭清提醒他。   一旁的店员激动地迎了上来。   这会儿宋惩之的激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目光炙热地看了一眼杭清,然后脸红着去选衣服了。杭清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宋惩之是想到了什么。   隔了没一会儿,杭清就听见脑子里的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杭清觉得有些迷惑。   宋惩之的好感度总是在奇怪的时候就冒了出来。他供养宋惩之吃穿用度,给他和靳刖请老师,安排他们的未来……经历过那些之后,这样的行为不是更显得微不足道吗?   这头他们挑好了衣服,那头龚城邶带队将所有别墅里的人都带走了。   里面的人不少,有足足十来个,加上还有其他的佣人……这么一带走,动静自然就大了,已然不是想掩盖就必然能掩盖得住的了。   龚添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有了数。但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与其以后让别人将边家捅个底朝天,令边姽再无翻身之日,不如他将这次案件牢牢攥在掌心,让整个案件都跟着他的步调走……   这边才刚挂断电话没多久,龚添就又接到了电话。   “现在有爆料说您和边先生勾结,还放了照片出来……这……”电话那头的人欲言又止,生怕惹怒了龚添。   龚添心头已经隐约有了数。   其实他和边姽见面的时候极少,就那么一次在餐厅里和别人闹了不快,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冲着他们大喊大叫,骂他们官商勾结。   龚添眉头都没动一下。   不管这背后是谁想要利用那个男人来挑出事,他都只能说,他们实在太小瞧了他。   “您看,这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不管。”   “不管?”那头的声音惊诧极了。   这是要选择放弃那位边先生了吗?不过也是,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了!谁能收拾得了啊?长得再好看,做出这些事儿来,也总归是难以保全的……   龚添接到消息的时候,杭清也同样接到了消息。   边家的手下还跟看笑话似的,乐呵呵地笑着道:“这龚厅长都跟您有交情,那些人想要扳倒边家,也真是天方夜谭!这个新闻好,正好让他们瞧瞧,他们的打算都只是做梦!”   杭清没出声说什么。   这些常年和血腥暴力打交道的边家手下,智商着实不算太高。   不过他们就这么乐呵呵的也很好。一群原本就穷凶极恶的人,如果被逼入末途,还不知道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可以约束自己,约束宋惩之,但这些人却是无法约束的。   等手下们都退了下去,杭清才发现宋惩之站在一旁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他不由得朝宋惩之看了过去。宋惩之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股子阴翳的味道又笼到了他的脸上。   “结束了吗?”宋惩之察觉到了杭清的目光,陡然回了神。   “嗯。”   宋惩之往门边看了一眼,确认那些人都走远了,他才低声问道:“这次的事,是不是很难解决了?”   “嗯。”杭清神色平淡,这会儿显得冷静得有些不合时宜。   宋惩之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一下子就受到感染,眼底激烈的情绪最终都归于了平静。   “你有什么话要说?”杭清看着他道。   “没……”宋惩之话说到一半,突然改了口:“照片,是真的吗?”   杭清点了下头。   宋惩之低声问:“他都说什么了?说要帮您吗?”   “你们都想多了,龚添没有别的意思。”   宋惩之忙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想得也太轻松了,龚添的身份,怎么可能和边家走到一起呢?”宋惩之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去打量杭清的神色。   杭清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但是这些话就不用往外说了。”   宋惩之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轻松了不少。   “今天我们还出去吗?”宋惩之问。   “不了。”杭清看了一眼腕表上,“事情该来了。”随着话音落下,杭清的手机就响了。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从龚城邶去将人带走,再紧急审问,最后得到证词……再到找上他。   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杭清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是龚添打来的。   宋惩之也看见了,宋惩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还打电话来干什么?是要……”   没等他话说完,杭清已经接了电话。   龚添没想到他接得这么快,沉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在边家?”龚添的声音有些沙哑。   杭清估计为了边家这个案子,大半个警局应该都没怎么睡好觉。毕竟边家掩藏在地底下的肮脏玩意儿,实在是多不胜数,清算都要清算上很久,别说还要挨个求证了。   杭清还没有回答,龚添就又接着开口:“你……我过来接你。”   “好。”反正这件事迟早要有个了断,因而杭清答应得分外果断。   龚添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现在两人立场已经完全变了,这时候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龚添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挂断了电话。   “你在家好好等着。”杭清站起身吩咐道。   虽然知道男人是要去见龚添,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听到杭清这么说,宋惩之的目光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他深深地看着杭清,道:“好,我在家等您。”   杭清走出了边家大门,正准备打电话告诉龚添不用来接的时候,他就一眼看见等在车旁边的龚添。原来他早就到了……   龚添面沉如水,看上去刻板而严肃,倒是渐渐符合了杭清曾经在警局档案里,第一眼看见过的那个形象。龚添不再面色轻松,而他也不可能再冲龚添露出笑容。杭清现在想起龚添的表白示爱,多少还觉得龚添有些冤。因为他看到的始终都是自己伪装的一面。没想到龚添就这样将自己搭进去了。   龚添微微别过了头,取下了嘴里的烟:“上车。”   杭清制止了手下跟上前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龚添应该是讲究公事公办的人,就算是已经拿到边姽的罪证,也不会用私刑来惩处他。手下带与不带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等上了车,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等开出去一段路的时候,龚添突然问:“车里是不是烟味太大了?”   “嗯。”   龚添打开了窗户,风从外面涌了进来,吹散了空间里的烟味,也吹走了凝滞的气氛。   杭清眼看着龚添开着车拐上了另外一条陌生的路……最后在一处陌生的小区车库里停下了。龚添带着他进了其中一栋楼。他们上了六楼,然后龚添打开了房门,请他走了进去。   里面没什么住人的痕迹,不过东西布置得都很齐全。杭清略略有些疑惑,龚添这是什么意思?   龚添走进去,泡了茶给杭清。   龚添突然报了个地址。   “那是你用来关他们的地方,对吗?”龚添问。   杭清点了头。   “你也知道龚城邶带着队去将那些人都带走了,是吗?”   “知道。”   “为什么不阻拦?”   “天已经被捅了个补不上的窟窿,我就不用再费劲了。”杭清依旧镇定无比。毕竟边家对于他来说,屁都不算一个。   “那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龚添一直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到了桌面上,杯身很快就裂开了一道细纹,“为什么?你知道买卖人口是什么罪名吗?你知道凌虐儿童是什么罪名吗?还有杀人……是什么罪名,你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   龚添顿时哑口无言。   杭清抬起眼看了看他,慢条斯理地道:“你不用问我了,就如你查到的那样,都是事实,没有一点错漏的地方。不过,你手里没有证据。”   龚添整个人都上了火,他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动了起来,然后他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厉声喝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把那个册子给我!你难道不知道那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正?邪?哪一面才是你?”   没等杭清开口,龚添就道:“你不用说了,你就留在这里吧。”说完,龚添突然拎起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杭清就听见“喀嚓”一声。   门被锁住了。   杭清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好像出了个纰漏。   龚添这是要把他留下来!!!   杭清摸出了手机……没信号。看来屋子里是装了信号屏蔽器。   他转悠了一圈儿,半根网线也没发现。   他走到了窗户边往下看去,六楼,跳窗的话他要么丢命要么瘸腿。   突然间,杭清的目光一滞。   ……宋惩之!   他怎么跟来了?   杭清从桌边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朝着宋惩之的方向砸了下去,宋惩之朝上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朝着这边奔过来了。   龚添还是小瞧了边姽那遍布各小区的资产。   边姽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宋惩之很轻易地上了楼,然后带着人拆了龚添的那道门。   不过等拆完以后,宋惩之却顿了顿,他闷闷地问道:“那个姓龚的是不是想救您?”   杭清整了整衣袖:“不用他救。”   宋惩之没动:“……我也。我也希望您能好好的。”   “可是有的事,总得自己去面对。”杭清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温柔如同对面站着自己的情人:“你觉得我是愿意龟缩起来的人吗?”   “不是,您不是。”男人是孤傲的,强大的。   宋惩之这才动了脚步,但他的神色微微有些茫然:“可您不一样了……您和过去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如果一个人的前半生和后半生可以完全分隔开,判刑只判前半生那个人多好……”   “本来就不一样……”杭清低低地道。他和边姽本来就不一样。   这句话宋惩之只听了个模糊。   但他坚定地跟上了杭清。   他是不愿意男人落得悲惨的下场,可是男人都丝毫不畏惧,他也只有牢牢跟在男人身边,如果当暴风雷电降下的那一瞬间,他希望是先落到他的身上…… 第45章 第三个反派(完)   边家的事瞒得了一时,但却瞒不了太久。因为阵仗过大, 再加上那个疯狂炒作起来的官商勾结的新闻, 很快就让边姽进入到了大众怀疑的视线中。那两个已经发现尸骸的女孩儿的家人,闹到了警局去。   直到龚添正式宣布接收这个案子, 边家的黑暗才彻底从幕后被捅到了台前。   而这时候大家也都知道了, 龚添早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调查边家了,如果没有这位龚厅长, 恐怕没有人发现到边家的不对劲,人家和那个边先生坐在一块儿吃饭,应该就是为了调查边家。那个发照片出来的人实在太过恶意了, 是想煽动大众吗?现在的新闻媒体老发一些不实报道, 每次新闻消息出来以后都会有好几个反转, 幸好他们没有在新闻出来后立刻大骂不已……   虽然还仍有一些键盘侠痛骂龚添和边姽, 不过这件事大致都牢牢掌握在了龚添的手心中。   所有人都认为龚添会将这件事处置得大快人心, 他们几乎毫不怀疑龚添和边姽有私交。   龚添点了根烟咬在嘴里, 手里还托着不少的东西,那些都是案子搜集来的证据。   “只有这样,就没有人怀疑我会救下边姽了。”龚添放下手里的东西, 淡淡道。   龚城邶五官紧紧绷住,眉头皱起:“……您打算怎么做?”   “等边家判决以后,我会把他换出来,彻底改头换面……我不相信他真的就是罪大恶极。”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龚添展露出了些微疲惫的神色。   龚城邶沉默了半晌:“……我也是。”   房间里的气氛归于静寂。   龚添将资料交到了龚城邶的手中:“改抓的人,可以动手了。”   龚城邶捏着资料转身出去, 这头龚添却是立马接到了杭清跑了的消息。   他要跑路吗?还是做什么?   龚添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正好这时候外头却慌乱了起来,见龚添一出来,外头的人就结结巴巴地道:“那边说关勇跑了……”   “怎么回事!”龚添脸色骤然变了。   关勇是公职人员,没有后台,一旦犯错,处置都是极为严厉的,这会儿关勇肯定是想要破罐子破摔了……他是在边姽手下栽的,他肯定会想要从边姽手里找回来!这时候边姽也跑了……龚添深吸了一口气,忙强制定下心,询问了关勇逃跑的详细情况。等得知关勇身上带了枪之后,龚添再也坐不住了,一边大步往走,一边安排人手马上搜寻关勇的下落。   ·   杭清和宋惩之又回到了边家。   边家的手下们还是对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低估了,他们并不知道杭清险些被扣了下来,而杭清被扣下来之后,紧跟着整个边家都会被连锅端……   当然,现在也一样会被端,只不过杭清在这里,这一刻就总会来得迟上一些。   杭清进了门,女佣殷勤地泡了茶。   而杭清的目光落到了沙发上。   沙发上坐着靳刖,他满脸魂不守舍的表情,在见到杭清走进来以后,立刻就消失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焦灼:“怎么样了?我看见新闻了。您刚才去警局了吗?”   “你出去吧。”杭清道。   “我……”靳刖急了。   “你既然看见新闻了,你就应该知道,警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整个边家都会被一锅端。现在凑在这里,实在显得有些愚蠢了。”杭清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招激将法,从前对于靳刖、宋惩之俩人来说分外好用。   但是这一刻却不大管用了,靳刖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不走。”   杭清想了想,靳刖在边家其实也属于受害者,他根本就没参与过任何事,就算被警方带走,也只是配合调查一下,只不过没边家这个后台抵在他身后,以后要想再像从前一样顺风顺水,就不大可能了。   杭清没再理会靳刖,径直上了楼。宋惩之紧跟着一块儿上了楼。   靳刖望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眼底掩去了深深的失落。   杭清有些累了,一进卧室就坐在沙发上闭眼小憩了起来。宋惩之起身去取了热毛巾,抬手捂在了杭清的眼睛上,连带将他的太阳穴、额头都包裹在了里头,热气蒸腾,杭清那瞬间舒服得想呻吟。   “边先生!边先生!”手下在门外激烈地敲起了门。   宋惩之停住了动作:“这么快就来了?”宋惩之皱紧了眉,神情很不悦。他在边宅待了很久,可以说宋惩之对于坐牢等刑罚并没有太大的认知。因而这时候宋惩之还觉得平静极了,他只是有些恼怒,这些人实在来得太快。   杭清淡淡道:“去开门。”   宋惩之不得不放下毛巾走了过去。   门一开,露出了手下的那张脸:“边先生!我们抓住了那个关勇!”关勇上次来的时候可是在边家拉足了仇恨,所以这次手下提起他,都是一脸憎恶又畅快的表情。   “他不是应该在看守所吗?”还是说,关勇觉得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最终决定孤注一掷,逃出来从他身上报复回来?   那手下道:“我们也不知,抓住了正在审问……”   杭清往楼下走去,果然就见几个手下将关勇押住了,关勇脸色铁青,大概是脑子一热之后,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那一腔愤怒没能宣泄出来不说,杭清还看着靳刖一脚将他踩了下去,关勇涨红着脸痛呼了一声。   等看到杭清下楼,关勇忙又闭住了嘴,不愿意在杭清面前露了半分怯。   “稀客,关队长。”杭清淡淡地看向了关勇。   在听见“关队长”三个字之后,关勇的脸色霎地就变了,眼底冲着杭清的方向投射出了恨意。   杭清早就已经弄清楚了关勇当初一门心思盯着他钻的目的。关勇本身没有后台,打拼到今天不容易,当上队长,底下还有个副队长的龚城邶。关勇很珍惜现在得到的地位,看着有背景的龚城邶,就更觉得压力大了。从龚城邶当上副队长以后,关勇办案就变得急躁了起来。很早以前,他就有过逼供的历史,后来更是变本加厉。这个关勇很早以前就接触过艾菲儿,也知道一些边家怪异的地方。但那个时候关勇也知道边家不可撼动,更没把主意打到边家的头上。之后见到边正被抓,龚添表现得和杭清有交情,当时关勇就动了个大心思。   关勇知道,龚城邶和边家谁都不好对付。但现在开了个头了,他知道边家的一部分秘密,就有把握搞定边家。龚城邶不管插手不插手,他都能煽动一下,将两人打成官商勾结。现在这种新闻最容易激发网民的愤怒,网络舆论很容易就能炒作起来,一旦事情闹大,想要压下来都难。   不过杭清知道关勇的思路之后,还是有些想笑。   边家或许能扳倒,但要给龚家父子打上一个官商勾结的标签,那可就打错了对象。   以龚家的本事,要将这件事处理下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而且他都能查到关勇的那些小心思和小手段,更别说龚家了,到时候关勇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杭清走近了关勇,低声问:“那个男人的照片是被你买走了,然后放到网上去的吧?在看守所里还能搞出这么多事。看来关队长在看守所里还很有几分人缘。今天又来做什么了?是送上门来,假装被我挟持吗?”   靳刖一脚踩在了关勇的背上,关勇贴在地面上动都动不得,只能艰难地抬起脸:“……你,你会被抓。你也一样,没什么好下场,然后大家就会知道,我当初不是在污蔑你,我……”   “可是作假,不遵守正规法律程序,诱供,加上以前的,逼供行为。你身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我想也不会判得太轻。你不是在网上炒,龚添和我勾结吗?那你就现在想一想,到时候龚添是会让你脱罪呢,还是一脚把你踩得更狠呢?”   宋惩之也跟着在一旁冷笑道:“拿我们边家当慈善机构了吗?你还可以想一想,你今天能活着出去吗?”   关勇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你们要杀了我?你们杀了我,等下警察过来,就会正好抓住你们……”   关勇的声音听上去没底气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手下跑了进来:“主人,警察来了!很多!”那个手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全是汗水。   宋惩之和靳刖几乎同时盯住了杭清,而关勇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来得正好……”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龚添带着人大步走了进来,他阴沉着脸,看上去气势汹汹,宋惩之和靳刖本能地挡在了杭清的面前。杭清颇有些无奈,他伸手将两人拨开,然后看向了龚添。   龚添神色复杂地对上了他的双眼,而后他别开脸,看向了地上的关勇:“他没有伤害你吧?”   关勇大笑道:“龚厅长来得正好,刚才边姽还说要杀了我呢!”   龚添没开口。   “我没事。”杭清道。   龚添这才又跟着开口:“关勇从看守所逃脱,私闯民宅,企图杀害守法公民,现在,关勇,你被逮捕了。”后半段话被龚添说得铿锵有力。   关勇呆了一瞬后,忙大喊道:“不!不!你们、你们……你们果然是勾结到一起了……”   龚添面不改色:“在边家没有没定罪以前,他们都是守法公民,警察需要维护他们的权益。而你,逃狱,私闯民宅,企图杀人,这已经可以肯定了。”   关勇的脸色生生涨成了紫色。   龚添身后的小警员走上前去,将关勇一把拉了起来,顺便给他戴上了手铐。   关勇脸色青白一片。   他站住脚,憎恨地朝杭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坏人不入狱,我却入狱……哈哈,简直是个笑话!”关勇说完,杭清注意到了他的裤兜一动。   关勇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嘭”的一声响。   杭清被击中了腹部。   血液迸溅出来,染红了宋惩之和靳刖身上的白衫。   杭清被枪的冲击力带得向后倒去,宋惩之忙一把抱住了他,另一只手掏出刀就朝关勇的方向剁了过去。宋惩之练了这么多年的刀,却没想到有一天是用在这样的时候。   “噗嗤”,关勇的手被剁了个对穿。   两边的警员早已经蒙了,赶紧将关勇按住。   龚添面无表情地开了枪。   同样“嘭”的一声。关勇的脑子炸开了。   “关勇出手杀人,难以制服,现予击毙。”   紧跟着又是一大波的警察涌了进来,他们将边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口中齐齐道:“举起手来!”只是等他们进到门内,突然见到这满地血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这次案子实在太过重大,不仅仅是一个边家的事,还连根拔起了不少组织。正好又赶上领导人在主持打黑运动。整个案件的性质一下就得到了拔高。   龚添皱着眉往警察中间一扫,就发现这次还多了其他和他地位相当的人。   这些人未必是真的冲着办案查真相来的,对于他们来说,功劳却是不能让一人独占的。他们都想要来和龚添分一杯羹。   杭清这会儿虽然痛得不行,但他还保持着基本的意识清醒,他也看出来了,那些警察里多了几个生面孔,警衔还不低。   杭清闭了闭眼。   他听见宋惩之在他耳边小声道:“别怕,还有我在。”   宋惩之的力量又能做什么呢?大厦将倾,一己之力不能挽。   不过杭清脸上倒是涌现了笑容。   他听见脑子里响起了那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恭喜,任务完成。”   宋惩之盯着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原来边姽除却冷漠的时候,除却心怀恶意微笑的时候,还有这样的笑容……   “送医院。”龚添强制冷静下来,耳朵里都嗡嗡地吵闹着,他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杭清摆了摆手,对宋惩之低声道:“我们上楼。”   宋惩之愣了愣,但还是如杭清所愿,抱着他上了楼。其他警察立刻就动了:“干什么!嫌疑人想干什么?快,抓住他!”   “都别动。”龚添回头警告了一声,连忙也跟了上去。他心乱如麻,耳朵里嗡嗡得刚加厉害了。边姽到底想干什么?   其他警察见龚添跟上去,顿时都以为龚添是去占首功了,这哪里能愿意?但他们一动,整个边家里的所有手下也都动了,他们也都拿出了武器,与警察对峙,如果他们强行突破,必然会遭遇一场血战。一时间,谁也不敢乱动了。   宋惩之抱着杭清进了卧室。   杭清扫了一眼跟进来的龚添,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书柜:“密码是1122,里头有很多有利证据。”   龚添眉头一跳:“你想做什么?边姽,你不要胡来!你跟我去医院!只有一道枪伤,能治好的……”   “不行。”杭清冷傲地看了他一眼:“我从边家走出去,就必然会进监狱。我怎么能进监狱呢?就算我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别人来审判我。”   “我可以……”   “你可以动手脚给我改头换面是吗?那就不是我了。畏畏缩缩地活着,还不如干脆死了好。”   龚添沉下脸:“可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宋惩之紧紧绷着脸,将杭清搂得更紧。   龚添大步走上前去:“你松开他,我送他去医院。”   “啪”,杭清抬起了手,手里的打火机蹿起了火苗:“别过来。”杭清冷冷地环绕了一圈这个卧室:“所有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自己也一样。边蕊早早病死了,没能等到她为之丧心病狂付出一切的边正出狱,含恨而终,这是报应。边正做下那么多禽兽事,法律只给了他十年刑期,但他却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女孩儿,他被我亲手剁了,这也是报应。今天我在这里,也是报应。我没什么需要逃避的。”   龚添陡然被镇住,整个人都绷紧了站在了那里。他觉得脚下的步子变得千斤重了一般,难以挪动。   “我做过,所以我愿意为之付出代价。”杭清一脚踢上了桌子底下的汽油。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死法。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关勇一枪击中,杭清的体力流失得厉害,这会儿一脚没能将汽油踢倒。   宋惩之冷着脸将汽油推倒了。   龚添气得大骂:“你他妈疯了吗?”   宋惩之却没看他,只是盯着杭清:“你之所欲,便是我之所求。”   杭清体内的血液的流失得很快,这会儿手脚发凉,脑子都隐隐模糊了起来,杭清脑子里拐了个弯儿,才反应过来宋惩之是要陪他死。   杭清有些犹豫。   宋惩之的命运已经完全被他改写了,没了边家,宋惩之不大可能再成为反派。所以他没资格拉着宋惩之陪他去死。   宋惩之突然道:“你亲一下我吧……今天过了就没机会了。”   杭清怔了怔,对上了宋惩之的双眼,宋惩之的眼底全是血丝,他的五官紧紧绷住了,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   杭清眨了眨眼,伸手拽了一把宋惩之的领带,然后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宋惩之的唇,宋惩之突然眉开眼笑起来,然后拿过了杭清手里的打火机,扔了下去,地毯加上汽油极为易燃,蹭的一下火就蹿了起来。   “宋惩之你他妈脑子是豆腐做的吗?”龚添拔腿冲上去,一道火冲了起来,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杭清冷声道:“龚厅长,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早就活腻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个藏污纳垢、处处是疯子的地方,早就该毁了……”   龚添想起了那个相册。想起了边姽饱经折磨的童年。他捏紧了拳头,眼眶红了。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你说得对,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宋惩之低声道:“你付出你的,我付出我的。”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没什么代价需要付……”   “不啊。”宋惩之低头用力亲了一口杭清已经泛着白的唇:“我选择了喜欢你,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火越来越大。   火苗从窗户口蹿了出去,外面的警察发现了动静,也闻见了味道,现场顿时骚动了起来。   龚添不敢闭眼,他站在那里,看着男人那张数年如一日般美好的面孔渐渐被火光遮掩。宋惩之能陪边男人就这样去送死,可他却不能……   龚城邶终于姗姗来迟,而警察也紧急抽调了消防车赶过来,边姽自焚的消息一传下去,边家的手下顿时散了人心,很容易就被拿下了。   这场大火很难熄灭,几乎波及了整个别墅,警察们疯狂抢救着别墅里能遗留下来的证据。   龚添打开了那个书柜夹层后的保险箱,从里面提出了一个大箱子。靳刖疯狂地抢救出了卧室里的那幅画。还有一副,小的,是他送给边姽的,但上面白布还蒙着,边姽从来没打开来看过。靳刖掩去悲伤和绝望,抱着画走了出去,一出去他就被警察扣住了。   “现在怎么办?”龚城邶哑声问。   龚添咬住了牙:“……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   “边姽怎么会是坏人呢?他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让景市的整个黑暗帝国垮塌,他牺牲了自己。”   龚城邶也瞬间反应过来:“对,他不是坏人。”   龚添不管当初边姽交给他册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他都坚定了那是出自边姽的善心。   边姽犯下过种种罪状,所以死了,付出了代价。但他不能让边姽在死后还担负骂名。龚城邶强制冷静下来:“我这就去办……”   有小警员将救出来的林学雯带到了两人的跟前,林学雯脸色煞白,懵懵地看着眼前被大火吞噬的别墅,她急急地喘了两下,艰难地开口:“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龚城邶烦躁地皱起了眉,并不大想在这时候和林学雯说话。   “那一天……就小时候,我、我被绑到边家那一天,边姽说要杀我……”   “这个事你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知道,我知道他要杀你。”龚城邶强忍着心底的怒气道。   “……他没杀我。我,我是被他放走的。”林学雯说完这句话,眼泪霎地落了下来。   现场陡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大火燃烧噗嗤的声音,声声刺耳。   是啊,他们怎么就忘记思考,那时候以林学雯的年纪,要不是边家有人放她走,她死也别想逃出来。   林学雯承受不了内心的拉扯,大哭出声,跌坐到了地上:“我真的没想到,我……我忘了,我小时候太害怕了,我忘了很多事,我没想到……”   ……   那场大火整整抢救了两个多小时。   无数资料被毁,唯有龚添手里握住了最重要的部分。当然也有人怀疑这是龚添和边姽做了交易,但无一例外都被怼回去了,而且民众们也并不相信龚添真的与边姽勾结。   谁会拿命来勾结呢?真可笑。   有了这些东西,案子进展飞速。功劳牢牢扣在了龚添的头上。   等到事情彻底结束以后,警方突然公布一件大事情。   原来边姽生生被他的一对人渣父母折磨出了精神病,他在犯病的时候犯下了不少案子,但是在犯过这些案子之后,他又给警方提供了证据,曾经的拐卖案,如今的大案……全部都是边姽提供了证据。还有人爆出了边姽生前的一段录像。大家这才将那个画上美丽而神秘的人,和那个传说中穷凶极恶的边姽联系了起来。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   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他在视频里说,甘愿为自己犯下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众人叹息之余,不由得咒骂起了边家。边家才是罪恶的源头。   因为这个案件,一时间,家暴法,还有许多针对儿童的保护法律都再度被提上了议案。也有不少关于呼吁关爱儿童的公益做了起来。   ……   龚城邶成为了刑警队长,而龚添再次靠着这次大案升了职,他在担负省厅厅长的同时,又兼任了省委常委,竟然一跃成为了龚家中极为有力的一股生力军。虽然龚添年纪也不小了,但在政治一道上来说,他还正当年轻。   气得不少没捞到功劳的在背后大骂那个边姽真是神经病!   你他妈干坏事要么你就干彻底点儿啊!   你他妈自己一边当凶手,还一边提供作案证据,你他妈是真的有病啊!!!   谁也不知道,那天大火燃尽之后,其实法医现场没能还原出两人的尸骸。可以说,他们的尸身离奇失踪了。龚添没有追查下去,虽然他是看着那大火一点点燃起来的,但是只要没见着尸身,总还可以装作边姽还在人世的样子。   龚添将两张照片常年带在了身边。   龚城邶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渐渐也有了龚添办案的风采,再往上升职指日可待。   靳刖关掉了画廊,带着那幅画去了外地,他现在拥有了最最最完整的自由。而且还有一部分边家的遗产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多年以后,还有小说家认为边姽的故事实在太具有戏剧性,下笔写了出来,卖成了畅销书。   ·   其实当大火燃起来之后,杭清就没什么感觉,他眼前阵阵发昏,直接晕了过去。之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期。没有宋惩之,也没有系统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杭清勉强睁开了眼。   ……不是在系统空间了?   这次是怎么回事?   系统故障了,直接将他抛到下一个世界了吗? 第46章 第四个反派(1)   这是一个装修极其奢华的房间,他身下是一张尺寸足够宽大的床。   典型的暴发户作风, 比之边姽从前的房间, 还真是差得远了。   杭清撑着床坐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是一个ABO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靠男女来区分性别, 而是靠Alpha, Beta,Omega来区分性别。杭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神奇的世界。   Alpha拥有强健的体魄, 和比普通标准更大的性器,可以标记多个Omega。而Beta体质平平,可以成为攻方, 也可以成为受孕方。是的, 受孕……Omega的体质最脆弱, 他们容易发情, 容易受孕, 只能被一个Alpha所占有。   而很幸运的是, 杭清现在是一个Alpha。   但不幸的是,这个叫林愿的Alpha,是个Alpha中的绝顶娘炮。他有一张比Omega还要出色的脸, 一具精瘦有力的身体,和一颗被压的心。被压也就算了,林愿还是个四处勾搭的人。Alpha大都眼高于顶,具有强烈的征服欲,有一个Alpha送上门来,当然满足了大部分Alpha的征服欲。但是Alpha缺乏承受同性器官的天赋, 林愿尝试好几次,都没能睡成功。   现在他就在林愿的情人家中。   林愿是喝醉了被情人带回来的,他的情人叫周于彦。   杭清揉了揉额角,起身走到机器人身边要了一杯水。他一边喝水,一边继续理清这具身体所延伸出的复杂关系。   周于彦是个花心种马,处处留情,对外称是林愿的男朋友,毕竟能压了一个Alpha,说出去是非常得意的!同样的,林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林愿把周家上下勾搭了个遍!   周于彦满脑袋绿,还对此一所不知。所以林愿一喝醉,他就把人给带回家了……等到周家人全部撞在一块儿,那就精彩了。   杭清将喝光的杯子还给了机器人。   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总觉得一身酒气有些难受,他转身进了浴室,水自动喷洒出来,将杭清包裹在了其中,很快就清理了个干净。然后杭清也借着镜子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其实每个世界的五官大致上差别不大,但一些面部细节改动之后,气质都紧跟着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这具身体,就是标准的妖艳贱货脸。往文学作品里一站,就多半被炮灰的那一类。   修长的眉,含情的凤眼,薄薄的红唇,轻启间就像是在向人传达勾引的信息一般。杭清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这张脸。林愿也正因为有这样一张脸,从前老被人说是娘炮中的战斗鸡。杭清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不快。人的长相是父母给的,轮得到他们来指指点点吗?嘴还挺脏。   就在这个时候,杭清感觉到脑子里钻进了什么。   那些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剧情!   本来应该在系统空间看的,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入系统空间。杭清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一声:“系统?”   没有应答。   这倒霉系统也不知道是什么厂家生产的,动不动就故障。   杭清没再纠结系统的事,转而将心思都放到了剧情上。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叫越思淼。是帝都越家流落在外的嫡孙。主角攻叫耿瀚,是南冕帝国皇帝的私生子。两人结识于军校,渐渐互相爱慕,从而一个帮助对方登上皇位,一个帮助对方重回越家。这个世界的反派叫周文渊,是周于彦的叔叔,手中掌有帝国一半的军权,是个野心家。对于周文渊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利用的。他手中的权利,身边的亲人,枕边的爱人,都可以是他的垫脚石。   杭清都忍不住感叹。   这才是真反派啊!   当然,这样一个心性凉薄,满心都想夺得帝国的男人,他是不会喜欢主角受的,他不仅不喜欢主角受,甚至多次想要杀死主角受。原作者在写到这个人物的时候,越写越不可控,似乎只剩下主角攻受被搞死这一条路了……为了避免剧情崩盘,所以现在杭清要来扭转一下剧情,将这样一个反派感化得立地成佛。   杭清:呵呵。   这真是最难搞的一个反派,没有之一。   他现在是一个到处勾搭的Alpha,勾搭的还是周文渊的侄子们……周文渊得眼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再看上他?Omega还能靠天生信息素去吸引,他靠什么?裤子一脱说我叽叽大吗?   原剧情里林愿只是个标准的小炮灰,四处勾搭,最终玩火自焚,死在了周家。这些都是从主角受的视角来写,当时越思淼在军校听人八卦讲起的。   现在他占据了林愿的身体,当然也就拥有了更多的信息。   比如说,林愿其实是个双面间谍。   这样的设定,杭清估计原剧情里是没有的,这应该只是这个世界自己填补逻辑而加上的。   林愿来自帝都林家,这个身份是皇帝给他安排的,皇帝希望他打入周家扳倒狼子野心的周家。然而,林愿真正来自于另一个敌对帝国——玛雅帝国。林愿之所以被派出来,就因为他是长得最好看的Alpha。Omega不能在外面行走,因为稍不注意就会释放信息素,引发Alpha暴动,不便行事。而且Omega一旦被人占有就很容易怀孕,到时候还怎么完成帝国交予的任务。林愿就不一样了,他长得比Omega还要好看,又有Alpha的体质,不管遇见什么都能方便处理。   林愿就顶着这样的双重身份,顶着旁人嘲讽调笑的目光,在南冕帝国留了下来,谋划着搞死周家、搞死帝国的皇帝。   杭清都不由得在心底夸了一波林愿。   真棒。   一边绿着男友周于彦,一边骗着帝国皇帝给他当奸细,一边听命玛雅帝国准备随时搞垮南冕帝国。   所以他现在等同于一脚踩在薄冰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淹死的风险。   杭清拉了拉身上的浴袍,有些想要一头撞回去上个世界的冲动。   突然间,卧室的门开了。   “嗬?醒了?”门外的青年走了进来,目光先是放肆地将杭清从头打量到了脚,然后才道:“走吧,跟我下楼去。”   杭清刚想跟上去,但是突然想到,他要是撞见周家其他被勾搭过的人,那就翻车了。   “你去吧。”   “怎么?还扭捏上了?我家里人又不会吃了你!拿自己当Omega呢?”周于彦冷笑道,目光又轻佻地掠过了杭清。   杭清掀了掀眼皮,如果换做从前,这个动作看上去就会是冷淡漠然、不怒自威,但换上林愿的这双勾人凤眼,就变成了说不出的慵懒勾人,里头还带点儿轻蔑不快的味道,更挠得人心痒痒了。   周于彦不自觉地顿了下,嘴上也不自觉地松了口:“酒还没醒呢?行,那你再睡会儿吧,过会儿我来找你。”   杭清没搭理他。   周于彦也没生气,转头出去,满脑子都还是杭清领口微微歪斜露出来的那一截儿锁骨。   真漂亮!   从前怎么就没注意过呢?   周于彦下楼去陪着两个哥哥吃了饭。   “楼上是谁?”老二周于鸿问。   周家三个兄弟都在军政部门任职,周于鸿跟着周文渊干,老大周于凯走上了征途。除了一家子品行都不太好以外,个个在军政大道上都走得极为畅通。难怪引得皇帝忌惮,做梦都想搞死周家。   “男朋友。”   “……听说是你同学?一个Alpha?”周于鸿颇为感兴趣地问。   “对,长得比他妈Omega还好看!看了就让人想睡了他!”周于彦得意地笑了笑,还犯贱地问了一句:“二哥你要是喜欢,我能把他送你睡一晚啊!”   “好啊。”周于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往楼上走。   周于彦惊了一跳:“你还真要啊!”周于彦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闪过了林愿穿着浴袍的模样……手里餐具一扔,跟着追了上去。   周于鸿手快,一把把门给推开了。   杭清正背对着门站在窗户边往下看,一听见开门声,他条件反射地扭过了头:“谁?”   屋里亮着光,明亮到足够让门边的人看见杭清的模样——垂落到小腿处的浴袍,下头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有种不动声色的勾人的美。   周于鸿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心弦被勾了一下。   这会儿杭清彻底地转过了身:“周于彦?”   周于鸿这下也看清了杭清的脸。有些眼熟。周于鸿微微皱眉,脱口而出道:“是你?!”   “二哥你认识他?”周于彦追了过来,正好听见了那句话。   杭清:“……”   没想到不下楼也还是翻船了。   周于鸿神色复杂地说:“上次去吃饭,他朝我投怀送抱过。”   周于彦脸上青白一阵:“二哥你说什么?”他的眉头抽动两下,腮帮子被咬紧,明显是风雨欲来的节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以前。”   周于彦恶狠狠地看向了杭清:“林愿你他妈胆子肥了!背着我勾搭别的男人,给我戴绿帽子?”   杭清始终没辩解什么,毕竟林愿不仅勾搭了周于鸿,连周家老大都勾搭过了。迟早都要捅破出来的事,这时候解释是半点作用都没有,不如坦然应下。   杭清又是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半斤八两,谁也不输给谁啊……你不是还有一群小Beta小Omega吗?”光是冲着周家的名头,想和周于彦滚到一块儿去的人就不少。   “你他妈当初怎么说的?只爱我一个人……”周于彦愤怒地道。   杭清:“……”   这话不该是渣攻的说辞吗?   而且你也是一个渣男,还来纠结这种台词做什么?   周于彦说到一半,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姿态表现得太怨愤,他及时收住了声音,冲上去一把揪住了杭清的手腕:“好!你干得好!你他妈敢给我戴绿帽……”   “你急什么?我还没勾搭到手呢,等我勾搭到了,你再戴也不迟。”杭清淡淡道。   周于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林愿说话一向不太讨喜,但周于彦没想到他能尖刻到这份儿上,长能耐了,能这样讽刺他了。   周于鸿却是在旁边笑出了声,还转头问周于彦:“你刚才不是说把人送我吗?”   周于彦的表情就如同吃了屎一样。对于自负的Alpha来说,只有他们玩弄别人的份儿,怎么能有他们被玩弄的时候?在周于彦看来,自己无疑是被林愿给玩了。   “二哥!你别掺和!”周于彦恼羞成怒地道。   被戴绿帽也就算了,这贱人居然找到了他二哥的头上!周于彦觉得脸皮都火辣辣的疼。   杭清穿着浴袍就往外走:“你自己玩儿吧,我走了……”   周于彦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想走是吧?穿的老子的浴袍,你有本事光着出去!”   杭清无比痛快地脱了浴袍,砸到了周于彦的脸上,然后长腿一迈就跨了出去。作为一个Alpha,杭清的身材极尽完美,他没有别的Alpha那样虬结的肌肉,但却肌肉分布匀称,不会显得瘦弱,也不会显得过于夸张,属于刚刚好,最能撩动人心的那种躯体。   杭清下了楼。   周于凯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过来,就看见一个没穿衣服的人大步走了出去,而他的弟弟周于彦跟疯了一样在后面追:“我操,林愿你他妈是个疯子吗?你给老子回来!我操,衣服穿上再走……”   周于鸿慢吞吞地走了下来。   周于凯问:“怎么了?”   周于鸿摇了摇头,不自觉地笑了笑:“真是个美人儿啊。”   周于彦追出来,送的不仅不是浴袍,还是整齐的衣裳,上衣下裤都有。   杭清真不大在乎裸着出去。毕竟他的身材挺好的,他并不在意被人打量。何况作为一个Alpha,做什么都是值得称赞的,哪怕是在街上裸奔,说不定还被夸一句真汉子呢。   杭清扫了他一眼,这才套上了衣裳,然后拍拍屁股坐上飞行器就走了。   连声“谢谢”都没有,更没有半点服软。周于彦气得脸都涨成了红色。林愿真是睡了一觉起来脾气大了!这是还没醒酒吧?哪里还有以前在他身前求艹的样子!   杭清从周家一离开就舒了口气。   林愿也真是够能的!   把周家上下都撩了个遍。   哦不,就差那个周文渊了,毕竟周文渊常年不在周家,估计林愿是想撩的,只是没寻着机会罢了。   这谁和谁撞一块儿都不是好事。   幸亏林愿是个Alpha,不然准跟他们睡一块儿了。等三兄弟再发现,互为对方戴了绿帽的时候,那场面……杭清难以想象。   林愿毕竟只是挂的林家的名,所以他并没有住在林家,而是只住在了一处租住的房屋中。这个时代对着Alpha有着极大的宽容和福利,林愿住进这个地方,不需要为之支付一毛钱。就因为他是来自军校的Alpha。只不过因为林愿长得太好,所以每次进入的时候,都会被管理员来来回回扫视好几遍,怀疑他是不是Omega或者Beta。   杭清顶着这张脸面无表情地进了屋子,管理员愣是没敢问一句。   等确认杭清进门去了,作为Beta的管理员才舒了一口气。   这个Alpha似乎陡然变得强势起来了,这让他骨子里作为Beta的血液都微微颤动起来,不自觉地想要为之折服。Beta管理员不自觉地红了红脸,心道,难怪所有人都仰慕Alpha。   杭清花了很长的时间来适应这个与众不同的时代,一转眼就已经是第二天了。林愿有很多的钱,有皇帝给的经费,有玛雅帝国给的经费,还有他自己的钱……合起来是一笔相当可怕的数字。而在这个Alpha处处享受特权的地方,这笔钱完全足够杭清肆意挥霍了。   杭清抛弃营养液,出门吃了个痛快。   中间他的光脑响了好几次,都是周于彦发过来的通讯请求。杭清一一无视了。他在看新闻。   大反派周文渊在扫荡了银河系臭名昭著的海盗之后,他要回来!   周文渊虽然和亲人关系淡薄,但他每次归来都要在周家住一段时间,其余时候就是住在军营。那么想要勾搭他,还是得去周家才行。要是在其它地方,杭清就别想接近他五步之内。   顺手将周于彦的通讯号拖入小黑屋之后的,杭清起身回了家。   第二天,杭清结束了他的周末假期,往军校去了。   这里是帝国第一军校,里面人才云集,林愿这样的Alpha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但是林愿用自己的独领风骚,成功在入学后迅速成为了学校的名人。   当杭清一走进去,就接收到了无数讥讽的目光。   杭清原本想一概不理,但是想了想林愿的性子,就转过头去,眉头微挑,凤眼挨个瞧过去……漂亮的凤眸中,波光潋滟,欲语还休,一干人都被看得忍不住别过了脸。   这下杭清满意了,继续朝前行。   他先回了一趟宿舍。   Alpha军校宿舍的环境非常好,宽敞的宿舍里就两个人。一个杭清,一个周于彦。   杭清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见周于彦铁青着脸进来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通话请求?”周于彦高声问。   杭清没理会他。   周于彦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杭清的胳膊:“你是不想活了吗?”   杭清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没意思了,不想和你玩儿下去了。”   “就因为我二哥?”   “嗯,有了更好的,我为什么还要扎在你身上呢?”   周于彦捏得拳头咯吱作响。本来他是瞧不上林愿的,一个Alpha,甘愿往他床上送,要不是能把一个Alpha搞到手,也是一种了不得的谈资,周于彦早就像对待那些小情人那样对待林愿了。但是他可以甩了林愿,不代表林愿可以甩了他。   周于彦冷笑道:“那你就等着,看我二哥要不要你这种货色!”   杭清起身走了出去,不过他没有急着走,他站在了门外。   屋内的周于彦毫无所觉,马上联系了周于鸿:“二哥!到时候你得狠狠地羞辱他,知道吗?得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想攀上你,他疯了吧他!”   周于彦这是打算将他再带回周家去,然后让周于鸿狠狠羞辱他。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正好,周文渊明天回来。   他可得谢谢周于彦,这么贴心地递来了梯子。   等周于彦打完电话出来,一开门,就见杭清站在外头。   杭清道:“谢谢你这么不遗余力地将我往你二哥面前送啊……”   那口吻就活像是在说,谢谢你这么急着给你自己戴绿帽子啊!   周于彦一拳揍在了门上,门板晃了晃,坚硬地反弹了回去,周于彦“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反应过来又觉得实在太丢脸,立即举起拳头冲着杭清晃了晃:“你别他妈对着谁都发骚……不然总有一天我得打死你!”   周于彦到底年轻气盛。哦,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没什么脑子,不等给他下套,他就自己迫不及待地往里钻。   杭清淡淡道:“那我等着你……”   杭清已经朝外去了。重回学生时代,这还得上课呢。   周于彦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追了上去。   要是让别人发现林愿背着他去勾搭别人,那他的脸面还往哪儿放?从来都只有他绿别人的,要是让人知道林愿绿了他,那他在军校的脸就丢光了!   周于彦追上去,跟在了杭清的身边。   偏偏对方突然间变得对他不假辞色了起来。   周于彦在心底骂了几句脏话,只能勉强放下满脸怒容,往杭清身边凑,搞得其他同学都以为他吃错了药。   艹,明明是林愿吃错了药!   ·   周于彦满心希望着周于鸿能将杭清羞辱个体无完肤,光是想一想,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等着到时候林愿跪在他脚下求他原谅,这次他可不会轻易放过林愿,一定把他上得爬不起来!Alpha又怎么样?   军校是不能轻易出入的,但不包括周于彦。第二天周于彦就请了假,将杭清从床上拉了起来,将人塞进了飞行器里。   飞行器很快停在了周家门外。   周于彦领着杭清走了进去,谁知道里面的人个个面色紧绷,如临大敌。那个坐在沙发上,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冷飕飕地看了过来。这人是老大周于凯。   “老三你撒什么疯?今天跑来搅合什么?”   “今天?今天怎么了?”周于彦微微茫然。   周于鸿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今天叔叔要回来,都在做准备呢。”   周于彦抖了抖,显然对周文渊很是惧怕:“那、那也没关系吧,我带他上楼就是了……二哥,我们上楼啊。”   这会儿,周于凯的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身上。杭清这张脸足以令人过目不忘,何况是一个长着Omega脸的Alpha呢?那就更让人过目不忘了。   周于凯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多么耳熟的四个字。   周于彦突然有了点儿不详的预感。   杭清挑了挑眉:“我也很惊讶,居然在这儿遇上您了。”   周于彦的手都微微哆嗦了:“大、大哥你认识他?”   “……嗯。见过一面。”   杭清点头:“您的风姿令人见之难忘。”   周于彦打量了一眼周于凯的表情,又看了看杭清。顿时觉得自己脑袋上绿得可以跑四脚兽了……   周于彦胸膛起伏了两下,再度捏紧了拳头:“……林愿,你行,你好样的!你他妈给我滚上楼来!你他妈是早有预谋吧?就盯着我们周家勾引?你有那么欠艹吗?……”   周于凯斜睨了他一眼:“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闹事滚出去。”   周于彦眼眶都气红了,两腮憋气憋得快鼓成了个蛤蟆。   这难道不正是说明,大哥和他也有一腿吗?   就在周于彦满腔怒气快要喷发出来的时候,外头周于凯的秘书小跑着走了进来,满面紧张,气都喘不匀了:“来了!来了!将军回来了……”   周于彦打了个哆嗦,屁话都不敢说了。 第47章 第四个反派(2)   按理来说,杭清这样一个外人是没资格留在这里的, 但要是把杭清弄上楼, 周于彦必然也会跟上去,指不准就闹出了什么乱子。而周于彦畏惧周文渊, 要是放在眼皮子底下, 反倒不容易出事,这样一想, 也就能容忍杭清和他们一起站在厅中了。   杭清能想到这一点,周于凯当然也能想到。   还真算是托了周于彦的福,要不是周于彦铁了心地要羞辱他, 他还进不了周家。   杭清的目光闪了闪, 毫不顾忌地朝门外看了过去。他对周文渊的了解都来自于原剧情, 而原剧情主要又是从主角受的视角出发, 势必会带上很多片面的主观色彩。周文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得靠他正面接触来得知。   周家的前方上空悬浮着不少飞行器, 没有一个敢前进,也没有一个敢擅自离开,都极为有序地排列着。杭清抬头看了一眼, 等收回目光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高大男子,迈着长腿跨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同样着军装的青年,看样子像是他的副官。   这个男子无疑就是周文渊。   杭清将目光挪到他的脸庞上,这一眼, 就让杭清怔住了。   这张脸……   眼光射寒星,眉浑如刷漆。过分惊人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忽视了他英俊的脸庞。这些都不重要,毕竟杭清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了,各色俊美的男人有不少。令他觉得惊讶的是,这张脸像是成熟版的宋惩之。宋惩之跟他一块儿死的时候,年纪并不算大,才刚刚二十来岁,正当青涩的时候,五官还未完全长开……   杭清心中顿了一下,一时间感觉颇有些微妙。   就好像突然间看着那个宋惩之长大,然后一跃站在了人上人的顶端。   周文渊何等敏锐的人物,霎时就感觉到了杭清的目光,即刻就转头看了过来。杭清一时间有种看见了宋惩之的时空错乱感,于是他的目光不仅没有惊慌,反倒还比周文渊要冷淡三分。周文渊触之一顿,然后就多打量了杭清两眼,这才挪开目光。   周文渊并不是个禁欲的人,遇上模样好看的人多看两眼,是很正常的事。因而没人觉得这一举动怪异。   毕竟在这个厅中,除了周文渊一身气势最为瞩目以外,还真数杭清那张脸最为瞩目了。   “叔叔。”周于凯微微躬腰,恭敬地叫了一声。   周于鸿和周于彦紧跟其后。两人模样都很是乖觉,只不过周于彦脸上要多出两分胆战心惊,显然他对周文渊恐惧至极。   周文渊扫了一圈,问:“周文靖呢?”   “他在十字星。”   杭清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周文靖的信息,不过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文”字辈,应该是周文渊的哥哥,也就是周于凯三人的父亲。这个人在原剧情里只轻描淡写地提到过,提到的时候,主角用了两个字来形容——“垃圾”。   如果这个人不垃圾的话,周家也轮不到周文渊来掌权了。   “那就让他不用回来了。”周文渊冷声说完,才朝沙发的方向走去。   杭清站在一旁就显得略有些尴尬了。   周于彦心道,林愿恐怕会被吓得瑟瑟发抖,于是周于彦转头看了过去。然而他却看到对方大大方方地冲着他的小叔叔微一点头:“周将军好。我是林愿。”   周于彦的心沉了下去。林愿是疯了吗?竟然敢跟他小叔叔主动搭话?他小叔叔那张嘴,羞辱起人的时候可刻薄多了。周于彦转念一想,倒也算是达到了今天的目的,让林愿知道,他在庞大的周家面前,屁都不是!   周于彦重新朝那边看过去……   “林愿?”周文渊将这个名字在舌尖过了一遍,“你是个Alpha?”   “是的,我现在在您曾经就读过的军校学习。”   “第一军校?”周文渊的眼底浮现了笑意,像是觉得第一军校会有这样的一个Alpha及就读,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   看着周文渊顶着一张神似宋惩之的脸,杭清一时间还有些不大习惯。这要是换成宋惩之,敢这么和他说话,早让他一把掼到地上去了。   那头周于彦快气得脸都绿了。   是他低估了林愿的本事。   林愿在他面前都能那么骚浪,会勾引别的男人也该是预料之中的事。他勾搭周于鸿、周于凯也就算了,他胆子可够大的,周文渊他也敢献殷勤?   “您有什么指教吗?”杭清垂下目光问,面上还挂着笑容。   但周文渊却觉得跟前的这个人态度变得冷漠疏离了起来,尽管他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分明透着一股冷傲。周文渊忍不住盯住他多看了两眼。很好看……当近一些去打量,就会发现这个人看上去更好看了。张扬肆意的眉眼,漂亮得过分的五官,一双凤眸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妖艳味道。这是一张艳而不俗的面孔。   周文渊骤然发觉到,这似乎恰好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长相。   这个Alpha的美丽直直戳入了他的心底。   在注意到对方眉间微微皱起的时候,周文渊想也不想地收回了目光,笑道:“指教?有。有很多……怎么会你这样瘦弱的Alpha呢?”   杭清:“……”   只是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而已,他哪里算瘦了?   就算瘦弱!但他有大叽叽啊!   那头的周于彦心一上一下地颠簸着,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满心都挂在了林愿的身上。虽然看起来,他的小叔叔瞧不上林愿,但他也不能让林愿再久留了……   周于彦低声道:“小叔叔,林愿是我的同学,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我先带他上楼去吧?”   周文渊没说话。   周于凯倒是先皱眉道:“来者是客。你捣什么乱?要上楼你自己上楼去。”周于凯是不希望两人上了楼打起来。但听在周于彦的耳中,就成了周于凯的袒护。   这狗!男!男!   不,其中一个还是他大哥呢……   但是想到这里,周于彦就更觉得喘不过气了,仿佛头上更绿意盎然了些。   周文渊和几个侄子的关系并不亲近,简单问过他们的学业、事业情况之后,厅中就冷了下来。周于凯马上出声,告知周文渊接风宴已经备好了。   周文渊点了头。   周于凯才忙引着人往饭厅走,他还没忘记回头对杭清道:“林愿也过来。”毕竟是客人,赶出去更不像话。”   杭清知道周于凯的心理。但周于彦不知道,周于彦眼底怒火升腾,只觉得今天着实不是个好日子!   食物一早就备好了。   虽然这个世界比之过去的地球先进了不少,但从食物上来说,并没有完全由营养液来替代。此时桌上摆着的,就都是可口的美食。杭清也没客气,请他落座以后,他就大方地坐下了。当然,是挨着周于彦的。   等到周文渊动筷以后,大家才跟着动了筷。   哪怕是在令帝国万千民众都敬畏无比的周家,杭清也已然表现得一派淡定。周于彦想象中的手足无措、闹出笑话,压根就没有出现。周于彦气得用力剁了下盘子。   周于凯和周文渊都朝他看了过去。   周于彦打了个哆嗦,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快,看向杭清的目光却更不爽了。他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起了,等回了宿舍,要怎么折磨杭清。   杭清又不是迟钝到了极点,对周于彦的目光自然是有所感知的,他甚至差不多猜到了周于彦会做什么。杭清低头喝了勺子里的汤,掩去了眼底的凶光。   周文渊突然开口问:“你在哪个班?”   杭清慢吞吞地抬起头,这才发觉周文渊正看着他:“……三班。”   周文渊又挪开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问过一样,只沉默地用着手头的食物。周家饭桌上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杭清觉得食欲都消退了一半……他站起了身。   因为杭清的动作显得有些突兀,其他人不由全都朝他看了过来。   “我上个洗手间。”   “去吧。”周于彦臭着脸道。   杭清微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杭清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拔腿走了出去。谁知道门一开,就见着了周文渊。周文渊站在了门口,他身形高大,气势压人,有种仿佛将去路堵死了的感觉。   杭清瞥了他一眼:“周将军有什么事吗?”   周文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杭清清洁完之后毫无畏惧地朝周文渊走了过去,周文渊也让出了路来,杭清很轻易地就通过了。只是等走出去之后,他突然间听见周文渊低声道:“可惜了,不是个Omega。”   杭清回过头,笑了笑。因为这个笑容,他的五官都瞬间变得更加明艳起来,仿佛要将人的双眼都晃花。   “我倒觉得正好。”   杭清抬起手数了数手指:“Alpha,Beta,Omega……我都能上。但如果我是个Omega,那就不行了。”   说完,杭清就走了。   周文渊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望着他刚才放肆的神色,颇有些欲望高涨的感觉。   太勾人!   这是他头一次看见这样勾人的Alpha。   可惜了,不是个Omega,不能标记。   周文渊当即没了兴趣。   等杭清一回到位置上,周于彦就立刻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问:“怎么样?遇见我小叔叔了?你不会去勾引他了吧?”去勾引啊!你去啊!吓不死你!   周于彦眼底的得意都快涌了出来。   杭清转过头,凑近了他。那张艳丽的脸陡然凑近了过来,周于彦的心重重一跳,本能地往后躲了躲:“怎、怎么?”林愿被羞辱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在这里来挽回他的心呢?这是要当着其他人的面亲他?   杭清将周于彦脸上微微荡漾的表情收入眼底,觉得这人怕是个傻子。   他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道:“这还用你说吗?”   “什、什么?”这句话什么意思?周于彦一时间脑子里没能转过弯来。   “勾引完了。”杭清淡定地道。   周于彦拳头霎地收紧,额上青筋暴起:“你骗我?你怎么敢?”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句俗语你听过没有?好我知道了,你没听过。周文渊和你摆在一起,我当然选择勾引他……”   周于彦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头。   打死他他也没想到,林愿竟然真的敢!   正好这时候,周文渊回来了。   杭清觉得他停留的时候差不多了,惊鸿一瞥才是最美,日日相对就成腻味了。他没必要在这里久留。周文渊既然回来了,以后总还能创造见面的机会。于是杭清站起了身:“今天多有打扰,我就先告辞了。”“周将军再见。”   谁都没开口,看上去姿态都相当冷淡,完全没将杭清看在眼中。   杭清也丝毫不介意,转身就走了出去,周于彦一愣,放下碗筷就追了上去:“你等会儿我!等等!”等追着出去了,周于彦才笑了笑:“你刚才是骗我的,你怎么敢勾引我小叔叔,看见我小叔叔出来,你怕我戳穿你,所以就想跑了是吧?”   “你可以去问问他……”   周于彦一噎,他不敢。   就他这一停顿的功夫,杭清就已经出去了。周于彦咬牙想了想,他实在是不想和小叔叔待在一块儿,于是赶紧追上了杭清。   杭清前脚到宿舍,周于彦后脚就到了。等进了门,发现杭清依旧不理会他,周于彦就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了。他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臂,想要将杭清拖倒在地。   林愿本身并不是弱鸡。不然他怎么会被指派这样重要的任务?   林愿以前很少出手,加上他过分漂亮的外表,就让人觉得他是Alpha身,Omega的体质,随便一个Alpha都能打败他。但那只是林愿没动过手而已。杭清借用林愿本身的力量,轻轻松松地手肘一顶——   周于彦感觉到腹部一麻,四肢那瞬间都有些使不上力。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林愿从窗户扔了下去。他根本没想过林愿会跟他动手,这一下来得实在太突然,周于彦连防护都忘了做。   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听见清晰的一声“咚”,有个人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上,灰尘激起三丈高。   周于彦抑制不住地痛呼了一声,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是骨折了。   “林愿!”   这一声震出了不少人。毕竟林愿在学校里多少是个名人。大家都立时被吸引了目光……难道是林愿被周于彦给打了?就周于彦那脾气,打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恐怕林愿那张脸就遭殃了……大家都乐呵呵地探出了头。他们都喜欢林愿那张脸,但却讨厌林愿这个人。   这样的Alpha就是在丢他们的脸!   林愿挨打也只会让他们看得更乐呵而已。   “诶……不对啊,你们看,那是谁啊?不像是林愿啊……”   “诶我操,那不是周于彦吗?”   好几个人都齐齐朝楼下跑了过去。   周于彦爬起来,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没事吧?你不会让林愿给打了吧?”   “没有!我踩滑了!”周于彦沉着脸匆匆上了楼。   杭清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想笑。周家人中,最好对付的大概就是周于彦了。这个人花心滥情,遍地是炮友,还只随身携带面子,不随身携带脑子。   才一会儿的功夫,周于彦就回了宿舍,他打开门走进来,阴沉沉地看了一眼:“好!林愿,你好样的!”   “你不动手,我不动手。”杭清微微一笑,眼角跟着微微上翘起来,外头的阳光落到他的脸庞上,衬得越加好看了。周于彦呆了一瞬,然后马上咬了咬舌尖,暗地里骂了句脏话,忙转身进浴室去处理身上的伤了。   等周于彦出来,杭清已经往操练场去了。   做着这么危险的间谍工作,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加强锻炼,时刻保持住武力值。从前林愿就毫不掩饰风头,他就干脆在这个程度上更嚣张一些。连带武力也不作隐藏。   杭清在操练场混到了天黑才回宿舍。   周于彦没有在宿舍。正好。杭清闭上眼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   之后几天周于彦都没有出现,杭清照常上着课,只是在上课的时候,不自觉打量他的目光变多了。大家都很好奇,那天周于彦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他们没能探究到这个结果,不过他们倒是见识到了林愿的风采。该不会是周于彦要甩了他?这人终于知道发狠了吧?还别说,他发狠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儿好看。难怪周于彦喜欢!   这些人在暗地里议论的时候,周于彦还躺在周家床上,等着杭清主动去联系他。   “操,真他妈不联系我了?”周于彦就快把光脑挂在眼皮子上了。   光脑响是响了好多次,但都是他那些污七糟八的小情人。这会儿周于彦一个都不想搭理,就执着于林愿竟然还没来跟他道歉?难道真的是和他大哥勾搭上了,就爽快地要把他给踹了?   周于彦沉下脸,气得狠狠捶了几下床。   “准备把那只手也摔断吗?”周于鸿走进来道:“你那个男朋友呢?没来看你?”   不说还好,一说周于彦就觉得憋屈得慌:“……我没让他来。哼,他算什么东西?”   “你不要,可以给我啊。上次都说好了,怎么反悔了?”周于鸿挑眉。   周于彦气得眉毛都快扬起来了:“二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是你弟弟的人!”周于彦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因为门边站了个人,一个他相当畏惧的人。   周文渊的模样看上去不辨喜怒:“你交了个Alpha男友?”   周于彦忙矢口否认:“没、没有。就一个小情人……”   “好,我知道了。”周文渊转身走了。   “二哥,他、他知道什么了?”   “什么时候再把林愿带过来玩儿吧。”周于鸿唇角荡起了一抹微笑:“你介意什么?他又不是个Omega。他又不会怀孕。”   ·   “你介意什么?他又不是个Omega。他又不会怀孕。”这一段话恰好落到了杭清的耳中。   通话请求是周于彦发过来的,杭清正好想知道他断手修复好了吗,就接了,谁知道就正好听见周于鸿的声音。看来周家果真是一窝的人渣。   杭清结束了通话。   他是不会怀孕,但要是让他找着机会,他一定让周家上下都怀个孕他看看。   都什么玩意儿!   地球都有变性手术了。这个时代当然也是有的。Omega无法变成Alpha,但Alpha却能变成Omega。杭清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还挺可行的。   杭清起身出了教室。   十分钟后,同年级的所有学生都聚到了大会场里。他们将要接受月考。   可见,不管在什么时代,月考、周考、日日考都是永恒不朽的!   第一军校中的Alpha,将来可能成为战场上的士兵,也可能成为指挥官。不管成为哪一类人,他们都要在军校中不断进行残酷的考验。   意料之中的,杭清见到了周文渊。   原剧情中,就是在这次月考时,主角受越思淼得罪了周文渊,而越思淼也认为周文渊脾气残暴,不应当做将军,不应该是星际英雄。   杭清已经见过周文渊了,这没什么可稀奇的。他进入到人群中之后,就开始搜寻起了越思淼的存在。   在原剧情中,对越思淼有这样一段描写:他眉眼清秀,微笑起来,两腮浅浅的酒窝顿现,他的眼神清澈如水,整个人如同一缕清风。   清澈的眼神和清秀的眉目很难找,但酒窝却比较容易。   尤其是在一群Alpha中,能和他一样长得较为偏向Beta和Omega,也是很不容易了。   杭清正在扫视中,突然,一股清风真的来了……   有人从他背后急匆匆走过,被旁人的一挤,不慎身子一歪,带起一阵风……等杭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他怀里了。那是个少年,看模样不过十八九岁,身量不及他,靠在他怀里,还真有点小鸟依人的味道。对方惊愕地眨了眨眼:“对不起!”   杭清松开手,对方站直了身体,忙露出了歉意的笑。   小酒窝!   清澈的眼神!   真·一阵清风。   “没事。你叫什么?”   “我叫越思淼。”   还真是主角受!   突然间,杭清感觉到一道目光扫了过来。他顺着看过去,就见周文渊微微眯眼正在看他,因为距离有些远,杭清看不清周文渊脸上的神色。   “思淼!”有人喊。   杭清看过去,就见一个英俊青年快步走了过来。青年通体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明显有着和旁边人不一样的味道。这应该就是帝国皇帝的私生子耿瀚了。   越思淼和耿瀚站到了一块儿,杭清独自站在了另一边。他们将要等待被分配到哪个将军的手下。他们要跟随这些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前往去体验真实军旅生涯。   周文渊的出现,无疑是引发了狂潮。   杭清想了想,觉得这样的人物实在不像是反派,倒像是主角攻的定位。不过转念一想,周文渊的年纪设定比主角受要大,或许是考量到这一点,作者才将周文渊干脆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最大boss。   正出神间,杭清听见自己被念到了名字。   还真是缘分。   越思淼、耿瀚、杭清分到了一块儿,他们都将跟随周文渊。   此次带学生,并非周文渊所愿,这是皇帝故意指派给他的,一边是为了提醒周文渊,不管他如何战功赫赫,都得听从于皇帝,一边也是告诉其他人,帝国皇帝的威严仍在。   他却没想到,就是这一举动,彻底让周文渊觉得,做手下将军没意思,推翻了自己当皇帝有意思。   根据原剧情来看,这次周文渊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何才能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勾搭到他呢?   如果打一顿能听话就好了。   正想着,杭清一转身。   周于鸿?   他怎么在这儿?   哦是了,他也是军人,地位也不低,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周于鸿注意到了杭清的目光,还冲他笑了笑。   杭清毫不留情地别开了目光。要是周于鸿心有不快的话,说辞他都想好了,把他对周于彦说的话,复制粘贴一遍就行了——你和周文渊摆在一起,我当然选择勾引周文渊。   都是周文渊的侄子,谁敢冲上去和周文渊比魅力?   分派好人之后,他们就各自上了飞船。   杭清一上他们的那辆飞船,就见着了周于彦。   周于彦原本半死不活地坐在里头,见杭清一来,周于彦就立刻起身走了过来,笑着道:“林愿,你给我发通话请求了是吧?我挂断了,你很伤心吧?”   “我给你?”杭清挑了下眉,连带眼角也微微上翘了起来。   后头跟着进来的其他人都有一瞬间的看呆。   杭清估摸着,那天周于彦自己给他发了通话请求,但是周于彦没发觉,就和周于鸿开始说话了,这才让他听见了周于鸿那段话。事后周于彦看见了光脑记录,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主动发起了通话请求……   “我就知道,你……”周于彦兴奋地还没说完,眼皮一撩就看见了周文渊,周于彦对上小叔叔那冰冷的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立刻闭了嘴。   这会儿越思淼主动和杭清走到了一起:“这次我们一起呀,真是缘分……”   周于彦目光森森地盯着这边。   操!   林愿究竟要往他头上戴多少绿帽才肯罢休? 第48章 第四个反派(3)   正如原剧情记载的那样,这时候的越思淼还是个心思澄澈的人。越思淼是从地球穿越过来的, 他对于ABO的性别差异感受不大, 在他眼中,林愿这样的Alpha也就只是长得过分好看而已, 哪里落到丢了Alpha脸面的份儿上。再加上越思淼本身是个gay, 再看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更只觉得赏心悦目了。   所以越思淼毫无顾忌地和杭清走在了一块儿, 还顺便将耿瀚都介绍给了杭清。   换做以前的林愿,多看他们一眼都不会,毕竟林愿的注意力都在弄垮整个帝国之上。但杭清还是给了面子, 越思淼说话, 他就听着, 一来二去, 乍一看两人关系似乎热络了不少。   杭清都能感觉到背后的周于彦, 目光如同钉子一般, 恨不得都钉到他身上去了。   被分给周文渊的一共有十个人,其中包括了周于彦。   飞船内设有休息室,两两一室。   越思淼和耿瀚自觉地进了一间, 杭清这边刚跨进去一间,周于彦就跟着一脚踏了进来。周于彦虽然烦人,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其他的同学都太过陌生了,杭清想了想,也就没有将周于彦踹出去。   周于彦将这看做成了杭清的让步, 立刻就凑了上去:“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就那个Alpha,看上去比你还瘦弱。”周于彦毫不客气地露出了嗤笑的表情。   其实在原剧情里,周于彦还对越思淼动过一点儿心思,但周于彦实在太人渣了,后头耿瀚知道了之后,还下了死手整他。这会儿周于彦倒是嫌弃上越思淼了。   不过周家人都一个毛病,他们看不上一个人的时候,能把那个人往死里贬低。对林愿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杭清笑了笑:“我觉得他很好啊,个子是没我高,但看上去够灵巧,你看见他那双眼睛了吗?很清澈……”   周于彦的越听越觉火大,他死死握住一旁的门把手:“林愿!他是个Alpha!”周于彦觉得自己这一刻,不仅脑袋上绿油油,就连心底都还酸溜溜。以前不管怎么样,林愿都始终牢牢跟在他身边。这么一个绝顶漂亮,走哪儿都瞩目的Alpha甘愿给他做小男友,多么风光的事啊!那时候哪怕他在外头玩儿个Beta,再勾引个Omega,林愿都始终愿意放下尊严跟在他身侧。怎么好好的,突然间就变了?   别说那些曾经的风光了,现在看见林愿和别的Alpha走一块儿,他就觉得好一阵气血上涌。   周于彦气愤入心头,想得也实在过分入神,心中腹诽的话都冒了出来。   杭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一直就没变过啊。”   周于彦猛地顿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羞耻,他突然就僵住了:“你、你说什么?一直就没变过?”敢情林愿一直都在致力于给他头上添点绿?   杭清轻描淡写地点着头道:“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大把的美人儿投怀送抱,我再勾搭几个Alpha,也不算什么。不是吗?”   周于彦一口血哽在了喉头啊。是啊,从大哥和二哥都认出来林愿开始,不就说明林愿早就背着他去瞎勾搭了吗?   “你要是觉得不痛快呢,现在分手就行。”反正周文渊都在飞船上了,他没必要再踩着周于彦去接近反派了。   周于彦张了张嘴,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杭清的脸庞上。分手?不!不行!因为两个Alpha在床上很难和谐的缘故,再加上两人在一块儿其实也并不久,周于彦还一直没能将人吃到手。现在要他放手送别人怀里去?狗屁!   谁他妈傻子谁送!   “……我不!”周于彦口吻坚定:“你别想这么轻松就摆脱我!我不管你是看上我二哥,还是我大哥,还是我小叔叔……只要你一天不跟我分手,你就别想达成愿望!”说完,周于彦顿时就觉得舒心了起来。杭清再背着他勾搭又怎么样?谁敢对他周于彦的人下手?刚才那个小白脸Alpha吗?别开玩笑了。他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   杭清:“……”周于彦大概真的是个傻子。   周于凯不会下手,他是信的。毕竟周于凯是长兄,做事沉稳,而且不见得对他有多少意思。但周于鸿明显就没将他是周于彦男友的身份放在眼中,周于鸿深知他弟弟的花心,根本不可能扎根在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撬了墙角也会毫无愧疚。   但周于彦竟然毫无所觉,且沾沾自喜?   “那随你。”杭清别过头,整理好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休息仓。   周于彦顿时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不难受。他在杭清身后转了两圈,还是忍不住道:“你就不要奢望我小叔叔了,他是什么人物?帝国里多少漂亮的Omega都想要嫁给他!财政大臣有个十七岁的Omega女儿,早就看中我小叔叔了。”   “……十七岁?”杭清短暂地皱了下眉。   “嗯,Omega结婚向来很早啊,尤其是女Omega。”   杭清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见杭清眉间蹙了起来,周于彦还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忙放柔了声音,道:“知道我小叔叔不好勾搭了吧?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门突然被敲响了。   门是开着的,越思淼尴尬地站在外头,笑了笑:“我、我找林愿。”   杭清转过身,走过了周于彦的身旁,中间他还略微顿了一下,道:“早就看中了,都还没能在一起,说明那个Omega长得没我好看。”   周于彦觉得喉头又是一口血。   “有什么事吗?”杭清上前问越思淼。   “周将军让我们到餐厅集合。”越思淼笑了笑,脸颊立刻浮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起去吧。”   周于彦听见这句话,立刻转头紧紧地盯住了杭清。   “好。”杭清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周于彦:“……我艹。”   刚才他说了那么多,敢情林愿半句也没听进去!   餐厅里,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处。周文渊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越发显得他身材高大英武、面容冷峻,一身说不出的冷锐气息。杭清知道,这正是周文渊最不痛快的时候。   周文渊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杭清迎上去,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杭清的个头不矮,又长得极为夺目,往九个人中间一站,立刻达到了鹤立鸡群的效果。他再一笑起来,其他人多半都忍不住朝他看了过来。   分到周文渊手下的十个人里,只有杭清和周于彦是一个班的,其他都是别班的,他们平时虽然没少听说林愿的名头,但到底没见过。以前他们还总私底下报以嘲讽,等现在见了真人,才觉得满腹的话都显得不堪了起来,半句也吐不出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文渊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竟也没人发现。   不过周文渊的嘴角很快就撇了下去:“见过星际海盗吗?这次你们要十个人合作,杀了在女王星附近流窜的海盗。”   “就我们?”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周文渊看都没看他:“有异议?有也憋着。你们还有一天养精蓄锐的时间。”   周文渊果然是心情不大好,这一番话交代得极为利落且不容反驳。见这些学生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周文渊又开口了:“生死就凭本事了。当然,我也不是白来。你们有一次请我过去相助的机会……”   杭清眼皮一跳,心说恐怕没这么容易。   果然,只听见周文渊接着道:“但要所有人同时发出求救信号。否则无效。……只有一次,之后你们是死是活,自己承担。”   听完这番话,大家都已经是面如菜色,就连周于彦都微微变了脸色。只有主角攻受还算淡定。毕竟这两人都有光环和金手指,这样也不奇怪的。   周文渊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一眼。   “现在,坐下用餐。”   众人听到这句话,这才陡然松了一口气。他们小心翼翼地落了座。   他们在周文渊的面前实在太过小心了,杭清朝他们扫了一眼,发现他们额上竟然满是汗水。有他们作衬托,杭清和主角攻受就更显眼了。   这一餐大约是临行前最后的晚餐,所以格外的丰盛。另外几个人吃得脸色发白,手脚发软,要不是周文渊也坐在他们的对面,他们就要丢筷子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太怂,能进第一军校的,多少都是受追捧的天之骄子,哪怕他们在军校经过再多的淬炼,没有亲历战场,也到底还是娇弱的。而女王星附近流窜的星际海盗素有恶名,杀人如麻。玛雅帝国就有军队损在他们手里。   现在,要他们十个人去剿灭女王星的海盗?那不如将他们投入黑洞死得快。   杭清很镇定,他知道这次剿灭会圆满结束。越思淼和耿瀚会在其中大放光彩,并且这俩人还能得到新的金手指,主角光环不可谓不大!   因为要遵循集体的规矩,杭清用完饭后并没有先离开。他放下餐具,发现周文渊正在看他。旁人对周文渊的目光避之不及,个个都低着头,也压根没注意到周文渊究竟在看什么方向。   杭清诧异地眨了眨眼。   周文渊还在看他?   是他嘴角有什么食物残留吗?   杭清忍不住舔了舔嘴角。什么也没有啊。不过同一时间,杭清却注意到周文渊的目光深沉了一瞬。哦……是他舔嘴看起来比较诱惑吗?   这样的动作当然不能做得太刻意,杭清微微低下头,手指放到桌面上,食指和中指缠绕了起来,并且像是不自觉一般做起了摩挲的动作。   杭清其实不擅长发现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动作能迅速勾起对方的荷尔蒙。但是在上个世界,他有一次无意识做了这个动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惩之盯着他的手指,眼底都快冒出火来了……杭清就推断,这个动作,大概也能勾引到周文渊吧。   尤其是林愿这双分外漂亮的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杭清就感觉到那道目光被牵引到了他的手上。那道目光先是有些含蓄,后面就不由得变得热烈了起来。杭清也不可能一直装傻,他干脆地抬起头朝周文渊看了过去。   周文渊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周、周将军?”   周于彦也瞪大眼,紧张地盯住了杭清。   “你跟我过来。”周文渊沉声道,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大家不约而同地朝杭清递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杭清倒是毫无所觉一样,大方地起身,大方地跟着周文渊走出了餐厅,餐厅外有一条狭小的过道,过道上有个矮小的机器人。   机器人在那头,杭清就和周文渊站在了这头。   杭清抬眼疑惑地看向周文渊:“您有什么事吗?”   周文渊的喉头动了动,突然抓住了杭清的手腕。他抬起了杭清的手:“吃饭不规矩。”周文渊沉声道,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霸道雄性气息。   “我吃完了,可以不规矩了。”杭清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道。就像是在叙述我喜欢吃米饭一样的简单。   “放到军中是要受到惩罚的……”   杭清多么给面子啊,立刻跟着往下道:“那您想要怎么惩罚我?”说完这句话,杭清自己都有股淡淡的羞耻感,不过林愿的这张面皮相当能够遮掩情绪,所以一时间杭清没有泄露出半分不对劲来。   周文渊突然间凑近了他,一只手摩挲起了杭清的手腕。周文渊毕竟常年在战场,手指间带着一层薄茧,而杭清的手腕极其细嫩,被摩挲过的时候,两人都有种仿佛一串电流蹿起的感觉。   杭清想要收回手,但是生生忍不住了。   反正长了一张妖艳贱货的脸,就干脆大方放肆一些。   杭清动了动手腕,像是要收回一样,周文渊果然条件反射地握得更紧了一些:“别动。”他摸索到了杭清的手指,修长、细滑……周文渊觉得体内的冲动让人有些难以克制。   他凑得更近了一些,闻了闻。   Alpha的味道。   无比纯正的Alpha的味道。   周文渊失望地直起身子,同时也收回了手。   杭清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失望之色,心道,周文渊这号的要是放在地球,那算是直男呢?还是性别歧视呢?   “我靠近你,你不会怕我吗?”不过周文渊对这一点倒是很感兴趣。   Alpha和Alpha之间也是会互相征服的,只不过通常来说这种征服只是指气势上的。强大的Alpha能让人凑近了就觉得浑身颤抖,再近一些可能就浑身发软,甚至忍不住跪地求饶。Beta就更受不住了。这是Alpha与生俱来的优势。   哦,Omega也受不住,只不过Omega多半是在遇见后发情发到腿软。   杭清抬起头来,低声道:“可惜我不是Omega呀。”他把周文渊的话还了回去。我不是Omega,所以我看见你没必要腿软。   周文渊收起失望之色:“去吧。”   “等等。”   “?”杭清回头看他。   当周文渊被那双漂亮的凤目注视着的时候,有一瞬间四肢都发麻的感觉。明明只是个Alpha,但却像Omega一样勾人。周文渊感觉到了喉咙里一阵干哑。   他低声道:“你也可以叫我。”   “什么?”   “如果遇到危险,你单独有一次向我求救的机会。”   杭清毫不吝啬地露出了笑容:“谢谢将军。”   周文渊更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了。   杭清没再作停留,他一转身,却和那个小机器人正正撞上了。小机器人撞到了他的迎面骨,格叽格叽叫了几声,赶紧挪开了。杭清这才走出了这条狭窄的走道,回到了餐厅。   等到大家都用饭结束,越思淼和周于彦几乎是同时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没事。”杭清这话却是看着越思淼回的。   越思淼低声道:“那就好,我看周将军刚才脸色不太好……”   周于彦原本要发作的怒气也都吞了回去,即刻改口道:“他、他没怎么你吧?让你别去招惹他,你……”   “我没事。”杭清不得不再次强调。   周于彦却嗤道:“强装什么?刚才到底怎么了?”   杭清沉默了一下,挑眉问:“你真的要听?”   “当然!”理直气壮地说完,周于彦却又有微微的心虚。毕竟他问完也不能为杭清找回来。那可是周文渊!他小叔叔!周于彦以前看见他都是绕着走的。   “……他叫我过来调戏了我一把。”   一片死寂蔓延开。   越思淼尴尬地笑了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而周于彦则是大脑还没从这记重击中回过神。   “你……说什么?”周于彦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但随即还不等杭清回答,他就先一步自己否定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林愿,你在骗我……”   杭清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他转头看向了越思淼:“对于明天的任务,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越思淼被他笑得不自觉地脸一红,低声道:“有一些,但是,但是还不够成熟。”   “一起聊聊?”   “好。”   杭清觉得眼下跟紧主角攻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免得他还没勾引到周文渊,就先身死了。   周于彦气得一张脸都白了。但是见杭清真的毫不留情地抛下他走开了,周于彦才忙出声道:“我也来。”林愿勾搭周文渊他管不了,难道还管不了他去勾搭这小白脸吗?   至于林愿说的,周文渊将他叫过来调戏,周于彦是打死也不肯信的。   林愿这个骗子!   周于彦沉着脸追了上去。   耿瀚显然比他们都要了解海盗。作为私生子的期间,耿瀚就曾经流落到过这样的地方,对于海盗的内部构成,人员排布,他是很清楚的。耿瀚毫不吝啬地分享了自己知道的东西。   越思淼问:“要不要叫上其他人一起来商讨?”   杭清猜测多半都是不行的。Alpha大都眼高于顶,让他们过来参与讨论,无疑是相当于将耿瀚奉为领头者。他们不会愿意的。哪怕明知道海盗的危险。为了Alpha的尊严,他们也是不会的。   但耿瀚还是同意了。   这是尊重越思淼的意思。   越思淼转头欢欢喜喜地去请人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越思淼就回来了。当然是一无所获。越思淼倒也不失望,他和耿瀚坐在一起,继续聊得热火朝天。   周于彦有些坐不住了,他拉了拉杭清:“你还没听够?”   杭清这才站起身来:“明天见。”   越思淼点了点头,笑道:“好,明天一起行动。”   杭清走出来,周于彦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你真要跟他们一起行动?”   杭清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放手。”   “我不放。你先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所以才跟他走一起?”   杭清盯住了他的手,动也不动。   周于彦突然想起了上次手臂骨折,和尾椎骨疼痛的恐惧。然后他出于本能地收回了手,等收回来之后,才意识到这样实在有些丢脸。   杭清转身进了休息室。   “林……”周于彦还没叫出声,杭清就已经躺进了休息仓,舱门关闭,周于彦只能看着光溜溜的舱体外表发呆。   周于彦深吸一口气,发誓等这次回去,一定要把林愿给睡了!   ·   飞船在一处漆黑的土地降落了下来。   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一片黑,就连这里的植物都是黑色的。据说这颗星球受过撞击,星球上所有的动植物也都变异了,统统成为了黑色。   他们接连跳下了飞船。   幸好,鼻间没有什么异味,只是触目之处全是黑色,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周文渊站在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周文渊在看自己,个个都忍不住身子微微打颤,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了砧板上的肉似的。   杭清不动声色抬起眼。   周文渊果然是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周文渊先移开了目光,然后他身上的气势就变得冷硬锐利了起来:“你们可以滚了。”话音落下,飞船的门关上,然后飞船升空、远去,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其他几个人都各走了各的。   越思淼忍不住道:“万一需要求救的话,大家都走散了怎么办?”   他们回过头来,不屑地看了一眼越思淼:“不是有光脑吗?到时候联系就好了。”   越思淼也不好再劝,只能带着杭清和耿瀚一起走。   周于彦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有耿瀚在,他们顺利找到了星际海盗的下落,他们先通过偷袭干掉了几个小兵,然后摸到了人家的巢穴。以海盗的人数,他们当然是干不掉的。越思淼和耿瀚琢磨着智取。   然后这时候,杭清的光脑就响了。   杭清:……   杭清接连拒绝了好几个通话请求,顺便将通讯号关入了小黑屋。   那头越思淼和耿瀚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要炸掉整个巢穴。   但是首先,海盗巢穴不止一处,其次,巢穴外面肯定布有防护罩,要想一口气炸掉,得走进去才能炸掉。杭清并不担心。因为这件事有越思淼去解决,他的长相无害,其本质又是个Omega,完全可以伪装过后进入海盗巢穴。   越思淼和耿瀚争吵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由越思淼前往。   杭清想了想,总觉得自己不能当伸手党。   “我去护送吧。”   “你瞎添什么乱?”周于彦斥道。   耿瀚也有些怀疑,毕竟林愿的名声向来不大好,谁也没见过他出手是什么样子。可他又放心不下越思淼一个人前往,他和周于彦两个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Alpha,前往不仅不会有帮助,只会搞砸事。   杭清挥了挥手:“我去了。”根本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越思淼见杭清追上来,愣了愣,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黑色坚硬的岩石后,躲藏了十来余人。   有人小声问:“撞上了A队,怎么办?”   “不管,我们任务不一样。您说呢?”那人说着看向了身旁穿着军装的男人。   男人面孔俊美,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并一股邪气。男人低声道:“你们去吧。”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却是黏在了那头渐渐走远的杭清身上。   “可是……”   “滚吧。”   几个人委委屈屈地闭了嘴:“是,周少校。”   等他们都滚了,周于鸿才慢吞吞地直起腰跟了上去。   那几个人其实也没走远,周于鸿毕竟看上去比较好说话,他们觉得跟着周于鸿更可靠,所以也悄悄地坠在了后面。周于鸿哪能不知道动静呢?他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也就不用当什么少校了,迟早得死在战场上。   这一届怎么都这么傻逼呢?   周于鸿怀疑了一下第一军校连年下降的教学质量,然后微微加快了步子。   这头越思淼成功“伪装”成了一个Omega,进入到了海盗的巢穴。这些星际海盗过的都是四处流窜,东躲西藏的生活,他们很难得回一次巢穴。而巢穴中多是Beta,他们大部分连Omega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这会儿乍然嗅到属于Omega的信息素,他们本能地心潮波动了起来,然后他们连怀疑越思淼的来路都做不到,就凭借本能将越思淼掳了进去……   过了还不到半分钟。   “嘭”的一声巨响,杭清看见了冲天的白光,几乎将整片黑色大地都照亮了。   没一会儿越思淼就出来了。   如一阵风一样嗖地出来了。   还怪讨人喜欢的。   越思淼接连炸了几个地方,海盗也不是傻子,终于通上了信,得了信的就四处流窜,有的是想要揪出他们来杀掉,有的是顾着逃命。多半都让周于彦和耿瀚给剁了。   等越思淼走到下一个窝点的时候,他变成了那个被捉的瓮中鳖。   杭清就是为了预防这个情况出现才跟上的,等越思淼进去超过一分钟还没出来,杭清就大步走了进去。   海盗们为了防备再有外敌入侵,外面严密把守着,等杭清一走上前,他们不由得都齐齐一愣。太他妈漂亮的一个Omega了!有人眼前一花,不自觉地就想往前走……   同一刻,他们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势。   “我操!不对,他是Alpha!”   等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杭清已经从容地抽出了光剑。   杭清的表情不自觉地冷酷了起来,当光剑砍下去,就如同切菜瓜一样收割着生命。本来杭清也不会得手得这样容易,但是这些海盗根本没想到,一个之后还有一个,而且杭清这张脸着实占了便宜。他手中的光剑又是从帝国皇帝赏赐的高配武器,而林愿的武力值并不低,要砍这些海盗,可不是就跟砍菜瓜一样吗?   虽然,拿剑砍人,挺没讲究的。   那头周于鸿都颇有些蠢蠢欲动了,但是等他走出来才发现,杭清已经游刃有余地处理掉了门外的守卫,前后半分钟不到。他直接冲了进去,越思淼都还没往里带,就被杭清截了胡。杭清仗着Alpha的强大体质,直接将越思淼抱了起来,然后疾步朝外走。越思淼手里似乎捏了个什么东西在发光,杭清也没注意看,他随手将武器往后扔了出去。   等杭清飞快地跑出去那一刻。   又是一声熟悉的“嘭”,沉闷的声响直冲上天。   待到尘埃落定,杭清才将越思淼放了下来。   越思淼站直了身子,但还是忍不住晃了晃,就连脸上都是一红。杭清身上的Alpha气息太过强大,那一瞬间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虽然已经使用过了抑制剂,但越思淼仍旧感觉到体内有些蠢蠢欲动,连带双腿都软了软。   那头周于鸿轻松一笑,走了上前来。   刚才林愿冲出来的那一瞬间还真挺好看的,如果他怀里没有抱着另一个Alpha就更好了。   “你怎么样?”   “还用我抱吗?”   周于鸿和杭清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周于鸿是对杭清说的,而杭清是问的越思淼。   “不用了。谢谢你,林愿。”越思淼双眼亮得仿佛浸了水,他看着杭清,目光里像是多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杭清:“……”   周于鸿:“……”他该去告诉他弟弟,林愿又给他戴绿帽子了吗?   “你们结束了吗?”周于鸿主动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周少校不是带的C队吗?”杭清反问。   周于鸿噎了噎。   这时候躲在后头的几个学生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我操,刚才我没看错吧?林愿居然还救了人!不娘炮啦?”“我也想说,我没看错吧……周少校怎么像是要出手去帮助林愿的样子?”   “周少校带着学生来了?”杭清挑眉。   “……你知道?”   “那么几个大活人,我当然知道。”   周于鸿冲背后招了招手:“滚出来吧。”   那几个学生才期期艾艾地挤了出来。等出来以后,他们又骤然发觉在杭清面前显得太怂包了,于是忙挺直了腰背:“哟,完成啦?”“这么快?就你们俩?周于彦他们呢?”他们不太愿意相信,面前这两个看起来很娘炮的Alpha搞定了任务。但事实上,他们就是这样看着人家一路炸过来的。   “周于彦在善后。”杭清看出了他们暗藏的轻视,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别过了头。   趁着这个功夫,越思淼已经联系了耿瀚,确定扫荡完成以后,耿瀚和周于彦就往这边来汇合了。   越思淼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该联系周将军了?”   “嗯。”临行前,周文渊将通讯号给了他们。杭清直接发出了通话请求,那头很快就拒绝了。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没怀好意。   周于鸿本来想出声斥责,但是想到对方刚才抱着个Alpha出来的画面,就本能地迟疑了一下。这人太会撩拨勾搭了,不治一治得上天了……   耿瀚和周于彦很快就到了。   这么多人撞到一块儿,也都是一愣。   周于彦一看见周于鸿在这儿,登时就火拔三丈高:“二哥,二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于鸿哪能看不出来弟弟憋着火气呢,但是想一想,理由也确实有些站不住脚,他是跟着林愿过来的……于是周于鸿就沉默了一瞬。这一瞬,就让周于彦心底的怒火升腾得更高了。   “林愿。”周于彦咬着牙。   ……   周文渊接到通话请求的时候,正躺在休息仓里小憩。他低头瞥了一眼光脑,不自觉地笑了笑。那么嚣张的小模样,不还是要向他求助吗?周文渊想也没想就从休息仓中脱离,然后操纵着飞船朝定位的地方去了。   ……   就在周于彦恨不得当场把杭清按倒办了的时候,一道光突然打了下来。   所有人仰头一看,飞船上站着面容冷硬的周文渊。   周文渊这会儿也有些不痛快。   不是请求救援吗?   这里扎了这么多人做什么?还有周于鸿也在这里!   周文渊的脸色沉了下来,跳下了飞船。   其他人一看见他,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连忙往两旁退去,甚至还低下了头。然后他们就错过了,周文渊原本是想往杭清的方向走的,只是走到了一半才生生改了脚下的路。   “周将军,我们完成了。”越思淼高声道。   “其他人呢?”   “我们分开走的。”   周文渊毫不留情地道:“一群废物。”   那几个跟在周于鸿身后的学生顿时也有种面上羞愧的感觉,他们死死地低下了头。也就没发现,对面的周将军,他们的周少校,和周于彦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诡异。   越思淼根本不知道其中缘由,他突然拉了一把杭清,低声道:“刚才多亏了你,我在那个地方发现了这个东西,看上去很有意思,送给你吧……”   越思淼拉过杭清的手,将原本握在他手里的亮晶晶的东西,塞进了杭清的掌心。   刹那间,几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俩的身上。   周于彦几乎快要气到昏厥。   你他妈叫我二哥过来就算了,你他妈还叫周文渊!   叫完周文渊后脚还要收越思淼的定情信物了!   周于彦一把掐住了身后耿瀚的手臂,这才没有气到一头栽倒下去。等他发现耿瀚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后,周于彦悲哀地想,这不会也是个喜欢上林愿的吧?   这会儿杭清根本没在意旁的目光,他举起了手里的晶石。   这可是主角受在女王星得到的宝贝啊。   这是一块蕴含了巨大能量的晶石,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孕育出来。它能为毁灭全宇宙的武器提供能量。原剧情里记载的这个东西在外族入侵的时候,保护了整个南冕帝国啊!   几个男人看着杭清不仅没把晶石还回去,还拿起来津津有味地打量了两眼,各自都心情复杂极了。   这个东西非常有用。杭清也就收下了:“谢谢。”   周于彦一阵气血上涌,他指着杭清,手都抖了:“……嗝。” 第49章 第四个反派(4)   所有人都坐上了飞船,除去了周于鸿和他身后的几个学生。他们只能看着飞船远去。周于鸿颇有些遗憾, 半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都没能捞到。   飞船内的气氛一时间极尽尴尬。   周于彦羞愤欲死。   杭清淡定地取出了营养液, 还问越思淼:“你要吗?”   越思淼颇为受宠若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喝光了?”   杭清淡淡一笑。他只是出自礼貌问了一句。   但周于彦和周文渊的目光都紧跟着扫了过来,杭清一抬头, 就连耿瀚都微微皱眉地看着他。杭清眨了眨眼:“周将军要来点吗?”说着, 又贡献出了一份营养液。这些都是他们出发前配备的,杭清一路上并没有怎么使用, 所以基本上都留了下来。粗略一点,还正好够分他们的。   杭清也就干脆大方地全拿了出来:“耿瀚要来点吗?”   耿瀚接过营养液,道了声谢。   周于彦憋不住了:“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   杭清将营养液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要吗?”   周于彦咬牙:“我不要!”   杭清顺手就给了越思淼。他记得原剧情里, 越思淼是个特别容易饿的体质。要不是因为耿瀚有一手好厨艺, 还真不一定能求得越思淼的欢心。   越思淼接到营养液, 立刻就喜笑颜开了起来。   周于彦差点又气到晕厥。   “这么多营养液, 你都要给他吗?”周于彦咬着牙。   杭清顺手都推了过去:“那就都拿着吧。”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东西。   周于彦:“……”   杭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又要打嗝了?”   不提还好, 一提周于彦就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不。”他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 周文渊的光脑突然响了起来。应该是那些分开走的学生在呼救了。他们毕竟没有耿瀚在身边充当地图和指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女王星,杀不了海盗反倒误入险地是很正常的事。   当初就是因为周文渊丝毫不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才激起了越思淼的愤怒。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重演。   杭清看向了周文渊,没想到周文渊也正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对接了一瞬。   周文渊突然起身走了出去:“该去把那几个废物找回来了。”   竟然和原剧情不一样了?   杭清看向越思淼,越思淼还在喝营养液。周于彦靠着椅子,沉着脸不说话。耿瀚则正专注地看着越思淼。杭清笑了笑,起身道进了休息室。   等进了休息仓以后, 他才打开了光脑处理那几个被他拒绝掉的通话,分别来自几个不同的通讯号,而这几个当中,有两个是最常和林愿联系的。   杭清心底隐约已经有了数。他先给其中一个通讯号发出了请求,那头接通得很快。   一张脸跃入了杭清的眼帘。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衣的睡袍,黑发披肩,五官清秀,但是眉目间带着威严。杭清脑子里很快就自动跳出了这人的身份——玛雅帝国的新任皇帝陛下,尤辰。原本将林愿派过来的人是玛雅帝国的老皇帝,只是去年这个老皇帝去世了,现在和林愿联系的人,就换成了尤辰。   尤辰似乎刚刚沐浴完,他抚了抚耳畔的发,低声道:“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通讯?”尤辰的目光没有落在杭清的身上,杭清从中感觉到了几分不快和冷意。   “当时身边有人在。”杭清不太能拿捏得准林愿和尤辰来往时的分寸。因为很诡异的是,他竟然没能从林愿的记忆里挖掘到更多关于尤辰的信息。   尤辰的不悦更浓了,他的表情冷了起来:“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林愿的进展确实不快,他虽然将周家人都勾搭了一遍,但是很显然,他们对他并不大感兴趣。Alpha长得再好看,都不如Omega对于他们天生的吸引。何况对于周家来说,投怀送抱的男女不知道有多少?越是主动,就越是失了优势。   “毫无起色?”不等杭清回答,尤辰就已经先开口了。   杭清很是诚实地点了头。他人在南冕帝国,就算尤辰气到火冒三丈,也未必能对他做什么。   事实上,尤辰也的确没有发火。他只是微微垂下了头,拨弄着面前的那盆植物,眼底流露出几分难过:“林愿,你知道拿不下南冕,我们会遭遇什么吗?帝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不能让南冕内乱起来,帝国随时都可能覆灭在周文渊的手里!林愿……我现在也很艰难……”   杭清对上了尤辰的双眼,他的眼底仿佛浸着巨大的悲伤。   杭清毕竟不是林愿,他很难代入到玛雅帝国子民的身份中去,当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尤辰的难过悲伤。杭清这时候甚至是理智的。而一旦冷静理智的时候,杭清就从尤辰的姿态中觉出了一点味儿来。   身为帝国的皇帝,会在一个派出去的间谍面前,露出这样近乎软弱的一面来吗?   振奋鼓励、变相催促的话是该说,但不该是尤辰这样的口吻。正常的行为,应该是大力描述帝国内的困境,以激发林愿的那颗爱国之心。但是尤辰在末尾的时候,隐约提到了他的感受。这种口吻未免显得亲近了一些,也软弱了一些……这人是故意想要在林愿面前,流露出这一面来?莫非是林愿和这人也有一腿?   尤辰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低声道:“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白莲花的口吻。   杭清隐约明白了林愿和尤辰之间的地位关系。   尤辰能作出这样的姿态,多半是有所依仗的。这个依仗就是林愿对他的感情。林愿很早就来到南冕帝国了,两人多半是年少时候有一段情谊,尤辰上位以后,就毫不客气地利用起了这段情谊。而林愿甘愿站在低位上为尤辰付出……   理清楚这段关系之后,杭清的心情很复杂。   林愿大概是他穿过的,人物关系情感关系最盘综交错的一个角色。   杭清不喜欢周家人,照样的也不喜欢尤辰。但他还不能那么快就转变了性子,于是杭清微微一笑,对着那头的尤辰道:“你不要担心,为了你,我一定竭尽全力。我已经接触到周文渊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尤辰先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表露了自己的目的:“光接触还不够……”   “我知道。”杭清低声道。   尤辰这才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辛苦你了。林愿,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杭清估计要是换成原身的话,应该会非常高兴。但换成他……杭清此刻内心毫无波动,不过嘴上还是从善如流地道:“我甘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尤辰微微愣了下。   杭清顿了顿,难道他说错话了?林愿对外是个妖艳贱货,对内却是个闷骚?虽然对心系尤辰,但却从来没对尤辰这样直接地剖白过自己的心意?   尤辰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林愿,我等你。”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而最后一个画面还在杭清的眼前停顿了一下才消失。那是尤辰穿着浴袍,微微露出脖颈和胸膛的模样。   只是杭清依旧毫无波动。只要尤辰没怀疑什么就好。杭清转而向另一个通讯号发出了请求,这个也很快接通了,画面上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正装,端正地坐在一处,面容严肃,开口就问:“周文渊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杭清心底非常地瞧不上这个皇帝。   南冕皇帝生性风流,荒于政事,等他回过神来终于知道维护皇权的时候,周家已经成长为一只狰狞且庞大的巨兽了。皇帝并没有想过改变自己从此勤政,更没想过培养出许多的才俊,以便将来替代周家。他就想到了一个馊主意,让林愿进入到军校先从勾引周于彦开始,一步步引诱周家人,使得周家反目,如果能借机杀掉周文渊就更好了。   这些手段落在杭清眼里,就显得实在太寒碜了。   皇帝并不知道杭清心底的嫌弃,他冰冷地看着杭清,显然也不满意林愿的进度。   “已经有计划了,您请耐心等……”话说到一半,杭清的休息仓似乎被人从外面摇动了两下。   “有人来了……”杭清毫不客气地结束了通话。   估计那头皇帝会气得不轻。   但气得不轻又怎么样?南冕皇帝和尤辰都一心以为将他捏在掌心了,但事实上,这种建立在情谊上的关系最是脆弱的。南冕皇帝以为给林愿洗脑成功,让他甘愿为帝国出力,尤辰以为捏着林愿的感情,林愿随时能任他搓圆捏扁。   但当林愿没了以后,这些就都没了。   现在是他们将希望寄在了杭清的身上,他们得靠杭清。   杭清还真不惧他们。   结束通话后,杭清也没有立刻出休息仓,而是干脆合眼休息了起来。外头的人大约是意识到了杭清不会出来,慢慢的也就没了动静。   等杭清睡醒,飞船都已经停靠在首都星了。   杭清的光脑响了。   “出来。”是周文渊发来的讯息。   杭清爬起来打开了休息仓。周于彦靠在他的休息仓旁睡着了,似乎还睡得挺香。杭清扫了一眼,就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然后离开了休息室。   周文渊还是站在上次那个狭窄的走道上,那个小机器人在他脚边打着转儿,像是得不到主人爱抚的宠物。杭清这会儿已经彻底将周文渊那张脸和宋惩之剥离开来了。   他扫了一眼周文渊。   叫他来,他就一定要来?   杭清脚下步子一变,就在周文渊盯着他的时候,直接走上了另一条走廊,通往了餐厅。餐厅里越思淼和耿瀚都在,却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周文渊眼睁睁地看着杭清走远。本来他未见得有多期待看见那个Alpha走出来,但是就在他以为对方是朝他过来的时候,那个Alpha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周文渊的心情登时就跌入了万丈谷底。周文渊冷了冷面孔,第一反应是这人跟他玩儿欲擒故纵……但是又转念一想,也许真的没看见讯息呢?   周文渊挪动步子,朝着杭清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头杭清已经正在和越思淼两人说话。   剩下几个学生回到飞船上之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周文渊踹下去了。用周文渊的话来说,就是这群玩意儿没资格坐他的飞船。之后还是军校派了飞船来接的。   越思淼的话刚说到这里,就猛地卡壳了。   杭清一回头,就见周文渊走了过来。   “那几个的确是废物。”周文渊淡淡道。   “那我是什么?”杭清问。   周文渊转头看向了杭清,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美目似乎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耀眼勾人了。周文渊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你是优秀的。”周文渊说完,就紧紧盯住了杭清的双眼。   杭清笑了起来:“谢谢将军夸奖。”   周文渊注意到了他眼底的笑意,忽然不自觉地也想要跟着笑起来。   果然是没注意到讯息吧……   眼前的人做什么都直白得很,怎么会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杭清勾了勾小手指,听见脑子里响起了一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周文渊实在太吝啬了,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才赚了五点。   很快,飞船停住了。   越思淼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到了!”   他和耿瀚当先起身,走在了前面。杭清慢悠悠地走在了后面,等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突然想了起来:“……将军,周于彦还在里面。”   “不用管他。”   周文渊都这么说了,杭清也就不多嘴了。他走在了周文渊的前面。   周文渊这样的人物,在后头走得再慢,也不会有人催促。   因为有周文渊在飞船上的缘故,杭清一眼就看见了下面的大阵仗。都是来迎接周文渊的。明明只是带了个队,却仿佛打了一场仗胜利归来一般。难怪皇帝那样心慌,周文渊在南冕的声望实在太高了。   杭清正要低调地跳下去,周文渊却突然从背后伸来手抓住了他。   “?”杭清疑惑地回头。   “一起。”周文渊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道光梯在杭清的面前延伸开,直通往下方。   杭清顿时有种仿佛和国家领导人走在一处,即将被无数记者接机的感觉。   事实上,下面也的确有不少媒体。不论哪个时代,媒体们都随时捕捉着风向。周文渊的名望实在太高,任何八卦明星都无法和他相比,哪怕周文渊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媒体们也还是一窝蜂地守在了飞船下。反正只要挂上周文渊这个名字,新闻就不愁点击销量。   周文渊走了下去。   杭清顿了顿,也就跟着走了下去。   不管周文渊是出自什么心理,这会儿跟在周文渊身边只有好处。   当周文渊露面那一刻,下面立刻就沸腾了起来,而当他们目光触及到周文渊身后还跟了个美人的时候,更加沸腾了。那是Omega吗?周文渊有Omega了?   军校的人则要镇定多了,他们都认得杭清。毕竟以前林愿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那头周于彦被外面沸腾的声音吵醒了,他爬起来一看,才发现杭清早就不在休息仓里了。周于彦黑着脸快步往外走,等刚走出来,就见着了杭清和周文渊走在一起的背影,周于彦惊得差点一个跟头从飞船上栽下去。   “林愿!”周于彦的声音刚喊出来,就被其他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周于彦看着眼前这一幕,越看越觉刺眼。   不,应该只是其他人先走了吧,所以落下林愿只能和周文渊走在一起了。   周于彦如此反复安慰了好几遍,才勉强来了力气。他抬脚正要上光梯,那头杭清和周文渊已经走到了地面,光梯“嗖”地收了起来,周于彦踩了个空,还真一头栽了下去。   “啪”的一声,杭清回了个头。   周于彦面如土色地趴在地面。   杭清有些想笑,他不知道周于彦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从飞船上头摔了下来。   周于彦这会儿集目光于一身,实在痛恨小叔叔收光梯收得太快。   杭清觉得周于彦的模样看上去也怪狼狈的,就走了过去,朝周于彦伸出了手:“摔断了吗?”   周于彦脸色一青:“……没。”   杭清一过来,周文渊也就跟着过来了。   周于彦被周文渊的目光盯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不起来?”杭清问。   周于彦生怕杭清收回手似的,忙攀住了杭清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其他人都认出了这是周家那位小少爷,当着人家小叔叔的面,当然没人敢笑。   周于彦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杭清的手背。   他就说,林愿还是爱他的。在这样的时候,林愿不是立刻就赶回到他的身边了吗?什么勾引其他人,都只是林愿为了让他吃醋吧?周于彦自以为发现了真相,低低地笑出了声。如果他对林愿好一些,是不是林愿就会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了?   周于彦想得太过投入,连他小叔叔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都未发觉。   “将军?”   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当即有人出声了:“要送周少去医院瞧一瞧吗?”   周于彦立刻否定了。   周文渊回头扫了一眼。   周于彦和杭清并肩站在一处,莫名显得扎眼了些。   “送他去医院。林愿,你跟上来。”周文渊不容拒绝地作出了决定。   周于彦张了张嘴:“我,不……我……”周文渊的副官走过来一把扣住了周于彦:“请周少跟我来。”说着,就生生将周于彦拖走了。   周于彦不甘地看着杭清和周文渊一块儿往里走去。   杭清跟着周文渊一起沾了不少光,军校里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能够跟周文渊走在一起,以后他们背后再想要议论林愿这个名字,都得放小心些了。   杭清挺满意这个狐假虎威的效果。   等和那些高级军官,军校高层们聊完了以后,周文渊亲自将杭清送到了门口。   “你是周于彦的男友?”周文渊突然问。   杭清点了下头:“怎么了?”   周文渊却没接着这句话往下说,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军校该休假了吧?”   杭清低头想了想:“是,该休一月假了。”   “你去吧。”   周文渊说完这句话,步子却没动。   杭清也不客气,与他告辞后转身就走。等走出这栋大楼,杭清很快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那些人一句也没敢议论,只是眼神火热地看着他。   走出没多远,杭清就撞上了周于鸿。   “听说这次你们完成得最好。恭喜。”周于鸿笑着道。   “谢谢。”   “你该休一月假了吧?”周于鸿突然问。   杭清一头雾水,怎么都问了这个问题。   “是。怎么了?”   “周于彦大概会带你来周家玩儿。到时候再见。”   难道周文渊也是这样想的?   杭清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见。”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说明不仅他在想怎么进入周家,周家的人也在想怎么让他过去。双方都如此配合,多好。   杭清的心情好了不少,回到宿舍后,他填写了活动表,就上床休息了。   周于彦留在了医院,周于鸿前往去探望他。   “二哥。”周于彦硬邦邦地叫了一声。   周于鸿低声道:“上回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把林愿送给我啊。”周于鸿脸上笑容越发浓厚:“越接近他,就越觉得这个人生得实在太好看,还很有趣……”   周于彦咬着牙打断了他:“那是我的人!”   “那……我们换个方案吧。”   “什么?”   周于鸿脸上笑容灿烂:“一起享用他啊。”   周于彦以前没少干这种事,但是这会儿将这种事和林愿这个名字扯到一起之后……周于彦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恶心。   ·   这次月考的成绩很快就拿下来了。   A队成绩最好,杭清和越思淼几人得了奖赏。拿到奖赏的当天,他们也迎来了为期一月的假期。这个假期中,他们作为军校生,未来军事力量的预备役,是要随叫随到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们上的时候,那么他们就不能有半点含糊。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个假期也尤为珍贵了。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留在军校。   而杭清收拾东西回了住处,睡了两天之后,杭清发现了不少被他拒绝的通话请求。其中以周于彦的次数最多,其次就是南冕皇帝和尤辰的。   杭清先找了周于彦。   “林愿,你有空吗?来周家玩儿几天?”   “好啊。”   那头周于彦紧张地结束了通话。   周于鸿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前不是自诩情场高手吗?现在怎么怯场了?”   周于彦目光闪了闪:“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林愿是个Alpha。”说着,周于鸿笑了起来。   ……   杭清从来不觉得周家一家子是什么好人,收拾好东西出发前,他做了不少的准备。之后周于彦接了他往周家去。杭清故意在飞行器上开了通讯。   南冕皇帝一眼就看见了距离杭清不远的周于彦,刚要喷薄出口的怒火,顿时悉数咽了回去,并且火速结束了通讯。   杭清紧跟着又找了尤辰。   尤辰原本准备抒情的面庞,在注意到周于彦之后,也同样僵住了,什么话都咽了回去,他匆匆结束了通讯。只是与南冕皇帝不同的是,尤辰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息。   那就是周家人了……   尤辰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想起了那天林愿和他说的话。   我愿为您鞠躬尽瘁。   但愿真的是这样才好……   杭清瞥了一眼光脑。好了,之后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理会那两个人了。给他们看一眼周于彦,就算是相当充分的理由了。   “周于彦。”杭清叫了一声。   “啊?”周于彦朝他看了过来。   “你怎么脸色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周于彦说完,却又立即道:“林愿,你,你听说过一种药剂,能让Alpha变成Omega吗?”   “改造药剂啊。不是失传了吗?”杭清掩去了眼底的目光。   周家兄弟不会是想把他变成个Omega吧? 第50章 第四个反派(5)   当周家佣人看着杭清第三次踏足周家大门的时候,他们是无比惊讶的。他们对周于彦的花心多情再了解不过, 这位小少爷身边的人少有带回家过的, 就算带回家来,有一有二, 也绝不会有三。用周小少爷的话来说, 就是一张脸看上那么多遍,谁能不腻呢?趁早换个新鲜的!   这个……还没腻呢?   杭清一进门, 就接收到了不少惊讶的目光。他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些人为什么这样惊奇地打量他。   杭清没什么反应,倒是周于彦注意到这一点之后, 颇有些心虚。他一把抓住杭清的手腕, 低声道:“你莫要理会这些人, 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   杭清心底不在意, 但面上还要装一装的。他皱了皱眉:“周于彦, 你请我到周家来, 究竟是想做什么?”   周于彦结巴了一瞬:“不,就是……就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啊!我要挽回我们的感情啊!我不相信你真的就喜欢上别人了。”周于彦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越说越顺畅了起来, 似乎真的笃定杭清依旧对他一往情深似的。   这种错觉,往往就是一些经典渣攻贱受剧情里,贱受最常容易生出的不死心的幻想。   杭清脸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你确定是要挽回我?”杭清的意思只是指周于彦将他带回周家,这分明只能助长他爬墙。   但周于彦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又表现出了心虚来。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笑道:“当然!”   正常情况下, 这个时候周于彦就已经火了,而不是还面带笑容。这个笑容无疑是为了掩盖他心底更深处的心虚。得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周于彦对戴绿帽子都不在乎了,一心就顾着掩盖心虚?   无疑,周于彦是计划将他变成Omega。   虽然看起来是个馊主意,但是以周于彦的逻辑,杭清觉得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周于彦并不是真的喜欢林愿,如果喜欢林愿,周于彦就不会闹出那么多风流债,耍着林愿玩儿了。现在周于彦之所以那么在意,是因为林愿给他戴了绿帽子,并且林愿的爬墙对象还是他的兄长,这就让周于彦觉得难以忍受了,他Alpha的尊严无疑被踩到了脚底。什么办法能最快折去林愿的尊严,让林愿再度臣服于他呢?当然是把林愿变成一个Omega。谁让这个世界的Omega是悲哀的,注定只能被Alpha标记占有呢?   算盘打得挺不错。   但周于彦的演技不过关,和林愿比起来实在就是两个层次的人。   周于彦哪里知道,他在玩儿林愿的时候,林愿还在玩儿他呢?   杭清掩去了眼底的种种思绪。那就陪周于彦玩一场吧。   杭清微笑着走在了周于彦的前面,周于彦也没说什么,跟着杭清就上了楼。乍一看,不知道的还当他是杭清的跟班。周于彦沉浸在巨大的欣喜和心虚之中,两种复杂的情绪交杂,让他根本没心思去留意别的。等他不知不觉地跟着杭清走到了一间卧室门外,周于彦才猛地回过了神:“怎么走到这儿了?”   杭清指了指面前的那扇门:“我要住这里,行吗?”   “不行!”周于彦的第一反应很激烈:“隔壁是小叔叔的房间!谁都不能住在这里!”周于彦说完,又猛地反应了过来:“你们专门挑的这里?”   杭清点了下头:“我是客人,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很过分!   周于彦咬牙。   杭清看着周于彦神色变幻,最后又看着周于彦咬了咬牙,道:“如果你非要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是小叔叔的脾气很大,你要是惹怒了他,我也救不了你……”   “我不怕。”杭清轻飘飘地道。   周于彦盯着他的眼珠子都快红了:“那你就住吧。”   杭清点了下头,推门走了进去,顺便将自己的东西都从储物戒中取了出来,可谓极其的不客气。周于彦在他背后微微变了变脸色,不过在杭清转过身来之后,周于彦的脸色就又恢复了正常。   “你出去吧。”杭清道。   “为什么?”   “我很累了,我要休息了。”   周于彦闭上了嘴:“……那你休息吧。”周于彦转身出去,还体贴地为他关上了门。   周于彦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种种反常的动作,已经将自己的心思暴露了个清清楚楚。   杭清说休息,是真的打算休息。周家环境相当不错,比他的住处要舒服多了。而这个房间,大概是因为贴近周文渊的缘故,所以布置得也并不夸张,没有带着那种满满暴发户的味道,这就更让杭清满意了。如果不是周于彦策划了阴谋,杭清觉得这个地方真是适合长期居住啊!   杭清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过快到饭点的时候他就醒了。杭清起身洗了把脸。出门的时候,面庞上还挂了两三点水珠。他走到门边,门自动打开。刚好从门外走过的人,陡然顿住了脚步,皱眉扫了过来。   杭清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是周文渊。   “你怎么在这里?”周文渊很快收拾起了脸上的不悦,转而低声问,总归是温和了那么两三分。   杭清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放假了啊……”说完,杭清就先越过周文渊往前走了。   周文渊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总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点心思,似乎都被这人看在了眼中。但是转念一想,他能有什么心思呢?之前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就是随口一提而已。林愿是好看,但还没好看到那个地步。   那头杭清刚一走到楼下,就听见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周文渊实在太吝啬了。   不过聊胜于无。   杭清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周于彦,他似乎正在用光脑和谁说着话,见杭清一过来,周于彦立刻就结束了通讯。   “休息好了吗?”周于彦的姿态可以说是相当温柔体贴了。   杭清没说话,他知道周文渊应该也要下来了。果然,等到周文渊一露面,周于彦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温柔体贴的表情,他的五官扭曲了一点,好半天才扳回了正常的样子。   “小、小叔叔。”周于彦叫得有些不情愿,还结巴了一下。   周文渊根本看都没看他,转头问杭清:“你要留多久?”   杭清看向了周于彦。   周文渊这才跟着看向了周于彦。周于彦此时被杭清一双美目盯住,心情是很舒爽的,但等周文渊扫过来的时候,周于彦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有种想要跪地的冲。   “……十、十天吧?”周于彦顿了顿,又低声道:“也许更久?”   周于彦这样不确定的口吻,是因为他也拿不准,Alpha被改造的过程究竟有多长吗?周于彦拿不准,他倒是拿得准的。   黑市上有两种改造的药物。一种追求速度快,但是用这种药将Alpha改造成的Omega,一般较难受孕,但体质会更弱,药物伤害最大,有些人会丧心病狂地抓来Alpha和部分Beta,将他们改造成这样的玩物。是的,这一类Omega只能做玩物。   而第二种呢,改造的过程较为缓慢,和地球上做变形手术服用激素药物缓慢改变的过程差不多。这个过程药物的刺激性小,改造成的Omega体质较好,也较为容易受孕,虽然难以和纯正的Omega相比,不过这一类改造后的Omega已经足以让一些有钱人,私自买回去充当伴侣或者生育工具了。   杭清哪一种都不想当。   他不知道周于彦是否清楚这东西所带来的伤害,但到时候后果肯定都得周于彦来担。   杭清微微一笑,道:“周家很好玩儿,如果可以,我也想留更久。”   那瞬间,他注意到周于彦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周文渊并未显露出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很快就转了话题:“你大哥呢?”   “该回来了。”周于彦大气也不敢喘,忙道:“我去让他们准备食物。”   “嗯。”   杭清顿时对周于彦究竟有多怕周文渊,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周于彦转过身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走去。突然,他顿住脚步,小心地转过身看了看杭清和周文渊。周文渊已经去沙发上坐下了。杭清还站在那里。   周于彦再次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周文渊不可能对林愿感兴趣的……那么多漂亮的Omega都想和周文渊在一块儿呢!   在周于彦转身走后的第一秒,杭清挨着周文渊坐了下来。   佣人们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人是Alpha吧?他就不觉得在将军身边压力大到一刻也待不下去吗?   周文渊也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不自在。   他和林愿面对面都没关系,但当林愿挨着他坐下来的时候,周文渊有种领域遭到侵犯的微妙感,但这种感觉没有让他不悦,只是让他觉得指尖发麻,似乎一瞬间都忘记了动弹,更忘记了言语。他能感受到林愿身上的Alpha气场。弱了太多……按照他的惯性,他身上的气势应该已经重重地压下去了。但周文渊却反而小心翼翼地收住了气场。   这种微妙的感触,是Omega所不能带给他的。   内心叫嚣升腾而起的征服欲几乎快要灭过头顶。   这一刻,周文渊感受到了周于彦找个Alpha做男友的心理。   这一刻,杭清也听见了又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大方了!   终于大方了!   原来攻略路子得这样走。   下次要换更亲密一点的动作吗?反正顶着林愿的躯壳,杭清觉得自己可以更放荡一些。   周文渊这会儿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乱糟糟的思绪理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到了那条清晰的思路。他该看一看新闻……眼前硕大的屏幕上很快映出了内容。   只见上面跳出了他的面孔。   画面晃了晃,紧跟着是杭清的面孔。杭清自己都吃了一惊。不过仔细一看,这个新闻放的就是十天前,他和周文渊一块儿从飞船上下来的画面。   这个时代新闻的时效性怎么还如此落后?   杭清感叹之余,倒是认真看了起来。   周文渊盯着画面微微出了神。   他和青年一同走下来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画面带来的冲击反而更大了。   画面中的林愿,美得更加肆意,甚至因为是Alpha的缘故,带上了一股浓浓的侵略性,这是Omega怎么也无法做到的一种美丽。周文渊狼狈地交叠起了双腿,面无表情地换了台。   下一个映入杭清眼帘的,变成了一部纪录片。只不过这部纪录片恰好是讲周文渊的。杭清怀疑这部纪录片的文案编剧是周文渊的死忠粉,毕竟其中满满都是对周文渊的夸赞与追捧,直恨不得将周文渊说成是个生下来就七彩头发,一岁就能文能武,两岁就能脚踢外星球的玛丽苏标配了……   “那一年,周上将带着五百人来到了寸草不生的褐矮星,他要剿灭的敌人就在这颗星球之上。敌军上千,并且行踪不明。周上将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   周文渊知道,南冕帝国内从来不乏对他歌功颂德的东西,而他也的确对南冕帝国做出了极大的奉献,所以周文渊从来都是坦然受之。但是当这些东西这样直白地呈现在林愿面前的时候,周文渊头一回感受到了羞耻这种情绪。   周文渊被迫又换了台。   但今天的各大星际电视台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似的。   紧接着播放的是以他为原型的星际电影,当里面的配角对着演员崇拜地高喊出“周上将”的时候,周文渊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了。他再没有半点坦然受之的感觉。他只有种在林愿跟前丢了脸的感觉。   这些电视台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吗?就不知道播点更有内涵的东西吗?拍马屁能拍出大好未来吗?   ……   杭清其实看得还挺津津有味的。   可惜这时候周于彦过来了,周于彦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即就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谁离周文渊挨得那么近过!周于彦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加快脚步走了上前。   还不等他开口,门外周于凯和周于鸿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杭清抬头看了一眼。   很好,被他撩过的都聚齐了。   周于彦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周于凯不愧是政客,他最先反应过来,向周文渊问了好,表示了子侄辈应有的礼节,然后才皱眉看向了杭清。哪怕顶着这么多的目光,杭清也依旧淡定并且相当大方地冲周于凯打了个招呼:“周大哥好。”   周于凯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几个周家男人神色各异,没一个表情正常的。   杭清对此非常满意。   “先用饭吧。”还是周于凯出声了。   周文渊应了一声,其他人才敢动了起来。   佣人们隐约察觉到今天周家的气氛不太对,个个都小心了起来,生怕触怒了主人。他们小心地将食物放上了餐桌。周于彦突然叫住他们:“这几个放到那边去。”   佣人们按照周于彦说的放好,然后周于彦就推动着杭清往那个方向去坐,显然是想刻意在杭清跟前表露一下贴心。只是周于凯看见这一幕,立刻皱眉斥道:“没规矩。”周于彦打了个哆嗦,不得不顿住了。   “林愿是客人,你是家中老幺。”周于凯指了个位置:“你坐那里去。”   周于彦乖乖坐了过去。   等到周文渊在主位坐下,周于凯才微微柔和了神色,示意杭清落座。等杭清一坐,周于凯就跟着坐了。   周于彦瞪大了眼。   把他支尾巴上去坐着,大哥就跟林愿坐一块儿了?   周于彦有种喘不过气,更吃不下饭的糟心感。   杭清将周家男人们的神色收入眼底,有些想笑。周于凯相对来说,是个注重规矩的人,他之所以和自己坐一块儿,还真只是觉得客人应该坐在这里……而没有其它的意思。但是放在周于彦眼里肯定就不一样了。   等开饭以后,周于彦果然不怎么动食物,看来是气都气饱了。   杭清很快用完了食物,一转头就对上了周于彦过分灼灼的目光。杭清很配合地低声道:“周将军,我吃饱了,先失陪了。”   周文渊点了头。等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青年似乎变得更宽容了一点。   杭清可没管周文渊在想什么,他起身往楼上走。周于彦迫不及待也放下了食具:“小叔叔,我也好了,我先去休息了。”说着就追着杭清上楼去了。   等上了楼,杭清低声问他:“刚才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不……不。有!你等会儿来我卧室。我们坐下说。”   杭清点了点头。   周于彦是要沉不住气了吧?   其实沉不住气的哪里只周于彦一个人?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杭清就又听见了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他收回之前说周文渊吝啬的话。这位真是太大方了!   周于彦说完之后,就匆匆回了他自己的卧室。杭清也回了自己的卧室,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个小怀表出来。这个东西是他特地让人订做的。绝无二家。抽出小怀表旁边调节走针的操纵杆,小怀表里面的东西就能倾倒出来了。   杭清在卧室里留了一会儿。毕竟他得给周于彦多留一点准备时间。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光脑响了,周于彦都催促他了,杭清才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周家人都已经用完食物了,周于鸿正在网这个方向走,看上去应该是要去找周文渊说事情。周于鸿看见杭清迎面走过去,还冲杭清笑了笑。   杭清也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周于鸿的瞳孔骤然放大,步子都紧跟着一滞。不过周于鸿的演技比周于彦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就一瞬间的功夫,他就调整好了步子,继续往前行。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   周于鸿的步子没刚才那样闲适了,看来还是被他吓到了。   杭清下楼往周于彦的卧室走了过去。周于彦似乎已经等急了,门都是敞开着的,看他过来,立刻就将他带了进去。还是之前那个暴发户风格的房间。杭清嫌弃地看了一眼,任由周于彦拉着他在小沙发上坐下。   周于彦将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最爱喝的黑茶。”   杭清笑了笑。   妖艳又夺目。   周于彦不自觉地别了别目光。   杭清端起杯子,突然又放下:“我要喝你的。”   “啊?我的……你、你不会喜欢的……”   杭清直接拿了过来,嗅了嗅:“难闻,算了……”他懒洋洋地将杯子放了回去,“说吧,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周于彦微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林愿,我们做吧。”   “不做。”   “为什么?”周于彦拔高了声音。   “你没周文渊强壮。”   周于彦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他低下头,粗着嗓子道:“那你喝茶吧。别和我说话了,我静静……”   杭清端起茶杯转了转。   周于彦越想越气。   最后的机会我给过你了!   周于彦咬了咬牙,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了林愿那次穿着他浴袍出来的模样。忍一忍,就得手了。口干舌燥起来的周于彦抓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两口。   杭清在心底给他鼓了个掌。 第51章 第四个反派(6)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动了,杭清和周于彦同时朝门外看去。周于鸿站在那里, 神色晦暗莫测。见杭清的目光落到身上, 周于鸿才绽出了一个笑容:“聊得怎么样?”   杭清知道周于鸿这是回过味儿来了,担心出意外, 所以才忙不迭地折返过来了。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时刻, 周于鸿也依旧维持住了风度,没有暴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杭清站起了身:“您要和我聊一聊吗?”   周于鸿无端泛起了一身冷意, 但是随着冷意加深,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那种胆战心惊的味道,反倒生出了别样的刺激。那是周于鸿顺风顺水的前半生所不能带来的。周于鸿强制压下心底翻涌的激动, 克制住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笑了笑:“好啊。”   杭清:“……”   他以为周于鸿经过他那么一暗示, 起码会感觉到心虚、避让。但杭清怎么也没想到, 周于鸿的反应会是顺杆往上爬。周于鸿不至于蠢到没明白他的暗示吧?还是说反派一家子的思维都不大正常, 不仅不觉心虚胆怯, 反倒更壮了胆色?   不管他是哪种,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杭清无比自然地走了出去。   周于鸿就这样把人截胡了。   周于彦的脸色都快成了碳色,咬牙叫了一声“二哥”, 但似乎又顾虑着什么,最后又把声音都吞了回去。   杭清也不能装作一点怪异的地方都没看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于彦:“你怎么了?还有什么话想说,现在一起说了吧。”   “没事了。”周于彦硬邦邦地道。   杭清也就毫不留情地跟着周于鸿走了。只不过都走出去好几步远了,杭清都依旧能感受到周于彦从背后投射来的针扎般的目光。   周于彦坐在沙发上,想追上去又不敢追, 他气得抓起水杯又狠狠喝了两口水,清凉的液体入喉,周于彦这才觉得心底的烦躁不安被压制了下去。他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心底的失意和愤怒渐渐被激动所替代……   ·   “不用去找周将军了吗?”刚一踏进花园,杭清就问。   周于鸿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他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言下之意,仿佛和眼前的杭清说话才是更大的事。   杭清又有些想笑了。   周于鸿这种隐晦示好的手段太落后了,还不如周于彦呢。   周于鸿扫了一眼杭清的表情,发现杭清毫无波动,也并不觉得遗憾。他没能从杭清脸上瞥见什么情绪,杭清倒是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两分趣味盎然。哦……原来周于鸿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你觉得周家怎么样?”周于鸿突然问:“比起林家,是不是更好?”他说的林家,就是指南冕皇帝给林愿设计的出身。林家在军政舞台上,属于极为不起眼的那一类。拎出来家中最出色的一个人,可能还不及周于彦一句话有用。两者当然不能相比。   “周家很好。”杭清道。   周于鸿笑了笑:“在这样的地方,会觉得有不适应的地方吗?”   “没有。”   周于鸿的笑容微微僵了僵,只能又换了一个问法:“在周家不会觉得无趣吗?”   杭清略微带着深意地道:“你们这么多人陪着我玩儿,怎么会觉得无趣呢?”   周于鸿背脊一僵,心底有心虚和激动齐齐漫了上来。周于鸿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他竟然有些期待林愿发现背后动的手脚,又有些希望他什么都不要知道……   杭清没有再开口,花园里的气氛凝滞了起来。周于鸿意识到,如果再这样隐晦地引导林愿说出他想听的话,恐怕不大可能。周于鸿只能再度变了策略,低声问:“你和周于彦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以前从来没见他带你回来过。”   杭清深谙刀子就要往心上扎的道理,微微抬眼,仿佛思考了一下,道:“记不清了,不过在上次勾引你之前吧。”   周于鸿:“……”他该说眼前人实在坦率得要命吗?   不过周于鸿本来也不追求什么节操,他笑了笑,道:“看上去在一起不久……”   杭清很认真地道:“虽然在一起不久,但他出了足够多次的轨啊。”   周于鸿低声安抚道:“周于彦就是这个性子……”   “所以你要告诉我忍一忍就是了吗?”   “不。”周于鸿笑了:“我是想告诉你,周于彦不够好的话,还有我啊。”   他就说,以周于鸿的性格,绝对是面不改色撬弟弟墙角,不带半点愧疚的。   杭清却只是淡淡笑着,就这样看着他,并不说话。周于鸿被他的态度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很喜欢周于彦吗?”等问出口,周于鸿才发觉到这个问题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喜欢与否又并不重要,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该我问了。”杭清道。   周于鸿顿时觉得心底的尴尬褪了个干净,他笑了笑,道:“你问。”周于鸿很期待面前的青年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是会问关于他的,还是周于彦的呢?   那种再度紧张起来的氛围,让周于鸿觉得肌肉都兴奋地微微紧绷了起来。   “周文渊身边有情人吗?”   周于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设想了很多种场景,唯独没有设想到这一刻。   “没有吗?也是。常年在外征战,周文渊身边的人恐怕还不比你们多。”   周于鸿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杭清已经抢先又问:“你知道周文渊喜欢什么样的人吗?除了性别不谈以外。”   周于鸿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了一句话:“长得好看的……Omega。”   杭清突然凑得近了一些,周于鸿几乎都能瞥见他近在咫尺的卷长的睫毛,周于鸿不自觉地顿住了目光。然后他就听见青年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明明以前林愿勾引他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个Alpha如何打动人。毕竟Alpha长得再好看,也没有Omega对于他们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而Alpha和Alpha之间就只有争斗和臣服。   但是这一刻,周于鸿突然就完整领略到了青年的美丽。他动了动唇:“好看。”   杭清站直了:“可惜啊,我不是个好看的Omega。”   不……不可惜……周于鸿垂着眼眸,心中渐渐鼓噪了起来。因为你马上也就是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周于鸿就顿住了。是啊!周文渊喜欢长得好看的Omega啊!林愿之所以问了这么多关于周文渊的信息,不就是代表他想要勾搭周文渊吗?一个Alpha长得再漂亮也吸引不了周文渊。但如果林愿变成一个Omega,那就不一样了!周于鸿登时就浑身僵硬了。   他竟然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一点!   如果费尽心思,却全是给人家做的铺垫……   周于鸿头一回感受到了哽得慌是一种什么滋味。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周于鸿的心跳快到了极致,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他抬起头重新看向了对面的青年,青年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青年在朝另一头看。那一头有什么?周于鸿跟着看过去……是周文渊。   周于鸿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难以压制的胜负心。   不愿意!   他不愿意青年的目光落在周文渊的身上!   尽管他也知道,周文渊的出色的确让有些Alpha都愿意倾心于他,但林愿不行……   周于彦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杭清的目光。他自以为自己做得毫无错漏,实际上都落进了杭清的眼底,包括他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杭清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家人终日拿别人当玩物耍弄,哪里能想得到,他们也在被别人耍弄呢?   周家人是想不到,毕竟他们从来就没思考过这个可能性。周家,站在帝国权利顶峰的周家,谁敢戏弄呢?杭清嘴角微微弯了弯,也多亏了他们的惯性思维,所以半点没察觉到了林愿身上的诡异之处。   周于鸿无意间瞥见了杭清嘴角的笑容,心底那股不舍将林愿拱手让人的心情更为强烈了。   “现在又该我问你了。”周于鸿低声道。   “嗯,你说。”   “刚才你和周于彦聊了多久?”   “一会儿的功夫吧……”杭清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不等周于鸿继续往下问,杭清就已经非常自觉地道:“今天天气有些炎热,周于彦还给我泡了杯热茶……”杭清轻笑一声:“麻烦你等下招待我的时候,给我一杯清凉的果汁就好了。”   周于鸿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之前纠结踌躇那么久的周于彦,怎么突然间就下手了?!如果是换做一刻钟以前,周于鸿会很高兴林愿不加怀疑地就喝了茶,但现在……周于鸿仿佛感觉到了命运的捉弄。   “怎么?连杯果汁都不肯给吗?”   “不……当然是愿意给的。你要什么,都可以。”周于鸿脸上的笑容恢复了正常。   杭清都不由暗暗感叹,其实周于鸿看上去才像是天生的政客吧。   周于鸿说去拿果汁,他还真的起身就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杭清点了下头。他知道,周于鸿未必真的是去单纯给他取果汁,周于鸿最真实的目的,应该是去找周于彦确认,他是否真的喝了茶水,或者说,他是否如他们之前所愿,把Alpha变Omega的药剂喝下去了。   杭清向后仰躺了下去,眯上眼歇息了起来。舒适的阳光刚刚好地披洒在他的身上,使得杭清大半个身子都暖洋洋了起来。周家的确是个好地方,实在太适合享乐了。   “刚才在和周于鸿说话?”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杭清睁开了眼,因为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男人的脸看上去有些花。杭清坐直了身子:“周将军。”   周文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椅子有些矮,周文渊的双腿只能勉强弯曲放下。   周文渊似乎也没心思去调节座椅的高度,他转头看向了杭清,日光当头照下来,反倒显得周文渊此时的目光格外的深沉不见底。   “嗯。”杭清点了点头,“他说您很喜欢长得好看的Omega。”   周文渊话到了嘴边,突然就变了个样:“……也不一定。”   “是吗?”杭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将周文渊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之前周文渊对他说的那声可惜,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周文渊见杭清毫不在意,心底又有种说不清的憋闷感,好像自己亲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毕竟不可否认的是,林愿足够勾人,而且的确吸引住了他的兴趣。但他偏偏事先将话都说死了……而眼下看上去,周于鸿和周于彦似乎都在往林愿的面前凑……   周文渊心底极其的不痛快了。   他从来享用最好的东西,很少有这样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动手勾走的时刻。   话说死了……也还能再反悔啊。   周文渊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   “你试过更强大的Alpha吗?”周文渊突然问。   杭清这才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杭清一时间没摸清楚周文渊的意图,所以他只是看着周文渊,而没有开口。   但周文渊却觉得难耐极了。   当那句话说出口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那样容易说出口了。而之前所有被压制下去的欲望,都在这一刻喷发了出来,几乎将周文渊整个都淹没在了那里。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生理本能比他更渴望得到眼前这个美丽的Alpha。   “你要试一试我吗?”周文渊的声音微微哑了两分。   杭清已经愣在了那里。   大家都赶在一块儿自荐枕席了吗?   先是周于彦问他要不要做,然后是周于鸿隐晦地提示自己,他比周于彦更好,再是周文渊……杭清眸光深沉地打量了一眼周文渊,确认了一下这个人没有吃错药。   想一想也是,周文渊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但并不代表他就不需要解决正常生理欲望了。周文渊应该对他并没什么喜欢,只是单纯的对他产生了点肉欲。   杭清当然是……拒绝了。   这么轻易就到手,后面还有得玩儿吗?   好感度永远也别指望刷起来了。   他就是男人,他更清楚有时候求而不得,往往会让人不断在心底去描摹得不到的这个人,越是描摹,心底的痕迹就越是加深。到最后,他们哪怕爱不上这个人,也会爱上自己描摹出来的图像,并且是深深的,难以自拔。   尤其是生理欲望这个东西,越是得不到纾解,就越是膨胀。   更别说对于周文渊这个地位的男人来说,这个求不得的欲望膨胀起来,比常人更可怕。   杭清张嘴正要扔出冷酷无情的两个字,周于鸿突然出现了。哦,那就更好了。杭清闭了嘴。周于鸿站出来打断,效果比他亲口拒绝还要好。   “小叔叔。”周于鸿到了跟前,恭敬地喊了一声。   只是杭清觉得空气中属于Alpha的气场,变得微妙了起来。   周文渊当然不好再说下去,他站了起来,走出了花园,只是临走前他不大痛快的脸色彰显着他的不悦。   周于鸿像是没看见一般,又在杭清跟前坐了下来,同时他也放下了手中的果汁。   “给你的,尝一尝。”周于鸿将体贴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知道你的喜好,不过你现在告诉我,我会记得很牢的。”   “我的喜好啊……”杭清又毫不客气地往他心上扎了一刀:“周文渊。”   “什么?”周于鸿一怔。   “我的喜好是周文渊啊。”   周于鸿登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心底还泛起了一阵细密的嫉妒。   杭清还嫌不够,继续插刀:“以前我的爱好是周于彦,但他不行了。后来的爱好是你……”杭清顿了一下,他注意到周于鸿几乎同时微微绷紧了面部,大概周于鸿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紧张。“但你也不行了。”杭清非常残酷地道。   周于鸿低着头笑了笑,声音听上去没之前那样放松了:“……后来爱好是我大哥,但我大哥也不行了是吧?”   “对。”杭清答得异常坦荡。   “现在爱好就变成他了啊……但你会失望的啊。”   杭清摇头:“未来谁知道呢?”   周于鸿神色复杂:“是,未来谁知道呢……”就好比他前一刻还期待将林愿改造成一个Omega,让林愿比Omega还要出众的美丽物尽其用。但后一刻,他就恨不得让林愿继续做他的Alpha,只有这样,林愿才不会落进周文渊的手里。林愿是周于彦的小男友,他可以尽情使用,毕竟他和周于彦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但换成周文渊就不一样了……谁敢和周文渊提“共享”两个字呢?   帝国的皇帝都不敢。   “我聊够了,我先走了,您慢慢玩儿。”杭清起身离开。   等杭清走了,周于鸿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碰那个果汁杯。周于鸿不得不又一次想起了林愿曾说的——“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知道吗?他真的知道吗?   他知道那杯茶水里有什么?所以他提起果汁,也只是为了故意指向茶水?不,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且林愿怎么知道有这种药剂呢?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可能猜到。   周于鸿缓缓松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到自己背上竟然出了一层汗。   周于鸿并未感觉到忐忑,他反而笑了起来。   他实在太享受去揣摩林愿的过程了……   杭清的身影很快彻底消失了。   周于鸿往那边看了一眼,再一次反应过来。这次聊天,似乎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林愿的手中?周于鸿怔了怔。林愿真的只是如周于彦说的那样,是个空有一张脸却没有脑子的花瓶吗?   ·   杭清过了两天深居简出的生活,哪怕是在周家,他也毫不客气地如同大爷一般,用餐在房间中进行,用完之后就在房间里看一看星网八卦,看一看这个时代的电影电视剧……然后就睡觉。   别说,星网八卦还是很有意思的。   毕竟上面大篇幅地报道了,那天他和周文渊一块儿下飞船的场景。周于彦后头摔个狗吃屎的画面没媒体敢放出来,但是私下却有网民流传,杭清也就顺便看了一眼,然后乐呵了两下。   杭清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毕竟周家处处周到,食物也分外美味,周家的网速更是快到没边儿。   实在太幸福不过。   但周于鸿和周于彦两个人,却陷入了紧张之中。   周于鸿期待着药剂失效,周于彦期盼着药剂见效。两个人都以为杭清闭门不出,是因为发现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之处了。周于彦紧张得坐立不安,几乎吃不下饭……   这落在周文渊的眼中,就成了周于彦对杭清情感深厚的证明。   周文渊皱了皱眉。   他也在想,为什么那天之后林愿就不大肯出来了。难道是被他吓到了?   也是,他身上属于Alpha的气场太吓人,林愿肯定会犹豫的。但是想到他可能会犹豫之后,周文渊就觉得心情不大美好了。   只缺了一个杭清,周家饭桌上的气氛却变得极度诡异了起来。   又是两天后……   杭清终于出来了。   因为周文渊的卧室距离他最近,第一个和杭清见到面的就是周文渊。周文渊见他神色轻松,丝毫没有受困扰的样子,便不动声色地道:“考虑好了?”   不等杭清说话,周于彦已经激动地飞扑了过来:“林愿!”周于彦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他双手颤抖着微微攀住杭清的肩膀,他凑近了杭清的脖颈,这个动作看上去异常的猥琐。而周文渊也的确有股将侄子丢开的冲动。   奇怪!   没有……   怎么会?   明明说那个药剂见效很快的!   可林愿身上依旧是属于Alpha的味道!   周于彦的神色变得晦暗莫名的起来,眼底还带着一些失望和不可置信。   杭清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然后云淡风轻地道:“周于彦,你身上有一股什么味道,挺淡,不过挺好闻的……”   周文渊,包括紧跟着而来的周于鸿,都瞬间盯住了周于彦。   周于彦体内瞬间有种想要跪地的冲动。 第52章 第四个反派(7)   “什、什么味道?”周于彦结巴了一瞬,没能反应过来。   周于彦自己的感触当然不深, 而周文渊因为过于强悍, 所以对于周于彦身上极其淡薄的味道,也并无反应。倒是周于鸿, 他鼻子灵敏, 也早早意识到杭清比想象中要聪明,所以在杭清开口的那一瞬间, 周于鸿就嗅到了周于彦身上的…………属于Omega的味道。   不,应该说是,本该属于林愿的味道。   周于鸿身形晃了晃, 脸色都跟着白了白。   这太惊世骇俗了!   不可能!   周于鸿抬眼对上了杭清的目光, 杭清的目光是平静的。但正因为是平静的, 才让周于鸿感觉到了一股透心的凉。林愿是知道的, 林愿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心底一片冰凉之后, 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更为灼热的情绪升腾了起来, 很快就将周于鸿整个人裹在了里头。   周于鸿渐渐冷静下来,他笑着走上前,一把扶住了周于彦, 低声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周于彦皱起了眉:“二哥,你干什么?什么时候说不行?非要现在?”周于彦一边说,目光都还一边往杭清的身上落。   周于鸿一反常态地强硬,他强行将周于彦半抱半拉走了。周于彦挣扎了两下,根本不是周于鸿的对手, 只能认命地被带走了。等两人走得远了些,周于彦才忍不住小声抱怨:“二哥,小叔叔在那里啊!我们一走,不是将机会留给了他吗?”   “什么机会。”周于鸿一向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上,此时覆上了一层冰寒之色:“周于彦,你把那天骗他喝药剂的过程,仔仔细细,毫无疏漏地跟我说一遍……”   “怎么了?”周于彦皱了皱眉:“二哥你后悔了?”   “我没后悔,我怕你后悔。”   “我怎么会?我现在兴奋都还来不及……”周于彦轻笑了一声。   周于鸿打断了他:“你现在仔细想一想,喝下药剂的人究竟是谁。”   周于彦的表情僵了一下:“什……么?”   “你身上有Omega的味道。周家上下哪里来的Omega?”   “林愿……”不,不是。他刚才闻过了,林愿身上只有浓浓的Alpha的味道。周于彦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了林愿凑近他说的那句话——   周于彦,你身上有一股什么味道,挺淡,不过挺好闻的……   什么味道!   还能是什么味道!   周于彦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我去找林愿!”周于彦终于回了神,只是他回神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林愿算账,“艹,这到底怎么回事?”怒火上头,周于彦整张脸都烧红了,满脑子也都是要艹死林愿的念头。   周于鸿伸手去拦,周于彦却跟一阵风似的闪了出去。   周于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内心深处是欣喜于林愿的聪明,但同时,他看着周于彦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周于彦这样真的不是送上门去找揍吗?   周于鸿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   “刚才你们表现得很不对劲,是周于彦想要对你做什么吗?”周文渊突然道,说完,他眯了眯眼,还不忘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你大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我。”   杭清微微诧异。   周文渊还会展露出体贴的一面来?   杭清不知道,当时周文渊看着三人之间气氛难以插入的时候,心底掀起了何等的不快。   “没什么。”杭清道。   当然是没什么的他只能这样说。他能告诉周文渊,我准备给你的侄子变个性吗?那周文渊说不好能将他弄死在当场。   周文渊闻言也没有追问,只是目光闪了闪,看上去五官都冷了不少。   他心底的不快更浓重了两分的…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林愿是周于彦的小男友,两人如果有什么不能对外说的私房话似乎也并不奇怪。但是周文渊却觉得不痛快。他希望林愿能再热切一点……   房间内外的气氛似乎都跟着凝滞尴尬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于彦突然红着眼睛冲了过来,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汹汹的味道。周文渊立刻就皱起了眉:“周于彦,你做什么?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周于彦这会儿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林愿竟然算计他!   周于彦冲了上去。   杭清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莽撞,这一刻仿佛被什么附了体,连周文渊都不怕了。杭清一时间躲避不及,直直被周于彦撞了进去。杭清踉跄两步,身形晃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站稳,倒在了地毯上。   周于彦紧跟着压了上去。   这一幕实在太过刺激人的眼球。   周文渊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底的火焰几乎是瞬间就蹿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周于彦!”周文渊厉声喝道,同时大步跨进了卧室中。   周于彦死死地压在了杭清的身上,他双眼猩红地盯着杭清,咬牙道:“你算计我……你竟然敢算计我……”   杭清面色平静:“你不起来吗?”   周于彦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口中就来来去去地反复控诉着杭清算计了他。杭清实在是没有了耐心。到底是谁在算计谁?如果他不是早早就发现其中的不对劲,那么遭殃的就是他了。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换给周于彦用的是第二种药剂,见效慢,对身体的伤害小。   不然的话,今天周于彦一走出门,就该感受到腿软到想要被人艹的滋味儿了。   周于彦依旧死死地咬着牙,盯着杭清,并不打算起身。他甚至伸手想要去扒杭清的衣服……   杭清微微眯眼,手底下都已经蓄好力了——   “嘭”的一声巨响。却不是杭清。   杭清微微一愣。   门外赶来的周于鸿也跟着一愣。   他们看着周于彦被周文渊拎起来,然后毫不怜惜地扔了出去。   周于鸿实在怕周于彦不知好歹激怒了周文渊,他忙冲了进来,扶起周于彦,低声道:“好好的,吵什么架?”竟是将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都归结在了情侣吵架的头上。   周文渊半信半疑地皱了皱眉,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不要胡来。”说完这句话,周文渊才意识到,周于彦是林愿的男友,而他虽然向林愿抛出了橄榄枝,但他到底什么都不是,这时候连说话都没有立场。   周文渊心底的不痛快更浓了。   他转身走出去,周于鸿就立刻将门扣上了。   周于彦渐渐恢复了些神智,但就算是这样,他看着杭清的目光依旧如同饿狼一般,恨不得将杭清啃食入腹。杭清慢条斯理地支起身子,脱下了身上弄脏的外套:“你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明明这里是周家,站在他对面的是两个周家少爷。   但他的姿态,却像是比他们还要高傲一样!   周于彦气疯了,张嘴就骂:“我他妈艹死你……”   杭清不得不淡淡地提醒他一个事实:“周于彦,我觉得未来你被我艹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周于彦顿时一口气哽在了后头,险些被生生气昏过去。但杭清的这句话也的确如同当头棒喝,将周于彦粗暴地拎回到了现实之中。周于彦不得不面对一个他马上就要变身成为Omega的事实……   周于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杭清。   这个Alpha青年,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令他心动。   周于鸿实在爱极了他的这个模样。   勾引起人来的时候,他能浪荡无比,仿佛集世界上所有的魅力于一身。而这人高傲起来的时候,又冷淡得如同高山上难以采摘的冰雪花。   他和周于彦在这人的面前,就好似成了两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   他该恼怒的……但周于鸿却止不住地沉醉其中。   所以连他弟弟快被活活气死,他都顾不上去管了。   “果然,就是你,你承认了,就是你动的手脚,你竟然敢把我变成一个Omega……”   “如果我不动手,下场什么样,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杭清的姿态依旧不慌不忙。   “……”周于彦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心底竟然还破天荒地冒出了一些愧疚。尤其越是对上面前这张美丽却冷若冰霜的脸,周于彦就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了。原本的理直气壮,瞬间都被打了个烟消云散。   “你……你怎么知道的?”周于彦语调沉沉地问。   杭清冷冷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好让你下一次又来算计我吗?”   周于彦再度失了言语。   原本的气势汹汹,这会儿已经消退了个干净。   周于鸿看着这一幕,心底的情绪激动得像是要破出胸腔了一样。他已经彻底顾不上那个傻弟弟了。   林愿怎么能这样的聪明优秀呢?   周于鸿的目光透出了两分着迷的色彩。   “我也不想留在周家了,感谢你这两天的招待。”杭清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周于彦脑子里轰隆隆作响,这一天内的变故实在太多,导致他现在脑子里都还是一片混沌。他抬头看向了杭清,他只知道,不能让他离开……不能!周于彦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腕:“不行,你不能走!二哥!你说是吗?”   周于鸿这才分了些神到周于彦的身上,他低声道:“林愿,你不要走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也许只是一场误会。你先留下来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杭清甩开了周于彦的手,这才淡淡道:“希望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们出去吧。”   周于鸿深深地看了杭清一眼,像是要将杭清的模样深深刻入眼底似的。然后他才拉着周于彦走了出去。杭清也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他当然不会离开周家。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相反还得表现出要走的姿态。周家要抓在手中,但是姿态也不能有丝毫的软弱。遇强就得强,示弱不仅不会带来半点好处,只会让人家将你当做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杭清缓缓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然后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现在才只是刚开始……   慢慢的,周于彦身上属于Omega的味道会加深,他对于Alpha的反应也会越来越强烈。   到最后,彻底成为一个Omega。   杭清的目光微微冷了冷。   他心底也是恼怒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动了手脚,那么先遭殃的就是他了。周于彦给他准备的,可是更加烈性的药剂。用了那个东西,他后半辈子也就等同于废人了。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玩物了。   趁着这时候心情还尚可,杭清联系了尤辰。   这么多天拒绝通讯,让尤辰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过他向来在林愿的面前,都以忧郁弱势的姿态见人,这时候,他也就压下了眼底的怒意,将脸上的表情都转化为了担忧之色。   “……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你?”尤辰皱了皱眉,看上去颇为惹人心疼,“林愿,我希望你为了我,好好珍重。”   杭清温柔道:“我在周家。”   “什么?”尤辰一怔。   “我现在在周家,只能少联系你。”   尤辰欣喜若狂,但却在极力压制这股情绪:“你在周家住下来了?”   杭清点了下头。   尤辰望着他那张美丽的脸,不自觉的晃了晃神,然后他轻轻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完成的。林愿,我等你。我在帝国等你。”   最后一句话被尤辰说得颇有些缠绵暧昧的味道。   杭清淡淡一笑,毫不留情地结束了通讯。   那头的尤辰愣了愣,他望着面前空荡荡的一片,刚才这里还投影出了林愿的模样……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林愿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他了?不。不可能。尤辰笑了笑。   林愿一定还是喜欢他的。   林愿潜伏进周家,不就是为了他吗?   尤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浓了起来,这才满意地起身去处理政务了。   这头杭清结束通讯以后就闭上眼休息了。   至于同样被他拒绝了无数通讯请求的南冕皇帝……那是个面容严肃,还极度自大的男人。实在不如尤辰看着赏心悦目。杭清也就干脆将他遗忘在脑后了。   之后几天,杭清照旧没有出房间,只请人将食物送来。   周于彦从最初的怒火上头,再到后面的心虚……再几天过去,他就彻底变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了。   林愿既然能算计他,那就说明林愿早就发现了他和周于鸿的意图。林愿足不出户,是在表示一种抗议?或者说……伤心?   周于彦觉得自己的心被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要见到林愿。   周于彦上了楼。   ……   这头,杭清的门被敲开了。   门外站着周文渊。   杭清将人迎了进来:“周将军要和我一起用午饭吗?”   周文渊将门锁上,才转身和杭清坐了下来。杭清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   “上次和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周文渊开口就很是直接,没有半点要遮掩扭捏的意思。   杭清低声道:“你……”   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杭清都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个时机真是太凑巧了。每次都正正好被打断。   外面的人激烈地敲打着门:“林愿!林愿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周于彦。   安分了才几天,就又来找他的麻烦了?毕竟是当着周文渊的面,周于彦还是他侄子呢。而自己也是身在周家的地盘上呢。杭清站起了身:“我去开门。”   周文渊却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他。   “嗯?”杭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文渊这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间,周文渊突然该按为抓,他抓住了杭清的手腕,猛地往他的方向一带——   杭清的力道完全不敌周文渊,就这样直直落入了周文渊的怀中。   周文渊紧跟着手上用劲儿,将杭清扣在了怀中。   强劲的Alpha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杭清溺毙在里面。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很难受的,杭清不自觉地喘息了两下,死死地揪住了周文渊的衣摆。周文渊却凑得更近了一些,他呼吸都悉数喷洒在了杭清的脖颈上。杭清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个庞大的气场包裹了起来……   周于彦还在激烈地敲门:“林愿,你出来!林愿,你没事吧?林愿!”   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周于彦心底渐渐弥漫开了一股焦灼的感觉。   是不是林愿被伤透了心?   他不可能做什么傻事吧?   周于彦的脑子里闪过了青年冷艳的模样……   他不可能做傻事。   但周于彦却依旧放心不下。他想要见到林愿!但是见到之后该怎么做呢?问林愿要解药?再次把林愿变成Omega?   不,不管做什么,他都要见到他!   周于彦更激动地拍打起了门。   门内,周文渊将杭清搂得更紧了,他沉声道:“我可以将你的不反抗,视为同意了吗?”   杭清:“……”   周文渊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将他牢牢扣在里面,他根本挣扎都挣扎不得。   周文渊完全忽视了怀中人的正牌男友,他的侄子,此时正在外面疯狂地叫门。他凑近了些,嗅了嗅杭清身上的味道。还是那股熟悉的Alpha的味道,但周文渊却不再觉得难闻或者讨厌了。当这个味道落到这个人身上的时候,似乎就好像带上了属于Omega的甜美气息。   同一时刻,杭清也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周文渊两腿间的挺立。   杭清:“…………”   周于彦撞了两下门,骂了声:“这门怎么回事?”说着,周于彦似乎在门外按起了什么东西。   周文渊的动作顿了顿,沉声道:“外面能开门……”   杭清:“………………”   就在周文渊话音落下不久的时刻,门真的开了。   周于彦小跑着走了进来,口中还喊着的:“林愿……我艹!小叔叔!”周于彦的下巴几乎脱臼,他顿在那里,脸色青白,如遭雷击。   我他妈头上又多了一顶绿帽子。   可他妈鲜艳了!   周于彦突然觉得有些悲从中来。 第53章 第四个反派(8)   想到之前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和林愿说,周文渊一定不会看上他!现在周于彦就觉得脸疼。   那些说出去的话, 全都化成了巴掌啪啪啪抽在了脸上。还他妈全抽在一面上!   周于彦立在那里, 满脑子嗡嗡声。   暴怒?   悲痛?   多种情绪重重压在了周于彦的头上,周于彦喘息不得, 哪里还有余力去思考, 他这一刻该怎么发脾气。   林愿!林愿他……竟然敢去勾引周文渊!他怎么敢?他疯了!   周于彦也气疯了。   他张嘴骂:“林愿!我艹……”还不等他这句话骂完,周文渊如同上了冰棱子一般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周于彦被冻得一个哆嗦,什么话都条件反射地咽了回去。   “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周文渊冷声问。   周于彦讷讷道:“可、可他……”   杭清本来都想从周文渊身上起来了,毕竟屁股底下有点硌得慌。但是看见周于彦这副模样, 他又稳稳地坐好了。毕竟看见周于彦不痛快, 杭清就觉得挺痛快的。大概是杭清放松的时候, 体重就增加了一些, 周文渊抬手更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 杭清看上去就像是完全靠在了周文渊的怀中一样。   周于彦看见这一幕, 更是眼珠子都红了:“小叔叔,您怎么能……”周于彦终归是不敢骂周文渊,只能咬着牙骂:“您怎么能看上这么个四处勾搭的贱货?”   杭清霎时就冷了脸色:“那你算是什么?周三少情人遍天下。是公用按摩棒吗?”   “我……”周于彦差点被气得后脑勺磕到墙上去。   周文渊也觉得这话实在有些难听。   周文渊平时并不大在意这些, 但是当周于彦将这话用到林愿的身上,周文渊就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恼怒。现在人在他的怀里,周于彦再骂林愿,不是连带将他一块儿骂了吗?   “滚出去。”周文渊毫不留情地道。   “小叔叔?”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周文渊沉下脸来,他身上属于Alpha的气场毫不遮掩地释放了出来。   周于彦身形晃了晃。   他现在算是大半个身体是属于Alpha,小半个属于Omega。而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 周于彦都觉得在周文渊面前腿软无比。他堪堪扶住了墙面,脸上红白一阵。对周文渊的畏惧催促着他快离开,但是一个Alpha的尊严又令他不能挪动脚步。   怎么能就这样放过林愿呢?怎么能!   不。也不急在这一时。周于彦微微冷静下来。找到机会,他照样可以将林愿变成Omega。周于彦脑子里闪过了多种折磨青年的法子,这才压过了心底的愤怒和不甘。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然后才转身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周于彦一走,杭清就立刻站了起来:“请。”   “什么?”周文渊一怔。   “您也请出去。”   周文渊不怒反笑:“翻脸倒是快。半点都不谢我替你赶走了周于彦?如果不是我开口,你知道周于彦会怎么样吗?”   “会冲上来想要揍我……”   “你也知道……”   “然后被我扔到窗外。”杭清淡淡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周文渊:“……”   “虽然周于彦是个草包,但你不一定打得过他。”周文渊低声道。这一句话,真是毫不客气地损了两个人。   杭清也算是看出来了,周文渊果然是个冷酷的,对周于彦这个侄子半点亲情也不讲。不过这时候纠结这个就没意思了。周文渊对他们没感情才好,不然他到死也别想将周文渊勾搭上手。   “那您该去问一问,上次他的手是怎么骨折的。”杭清淡淡道,艳丽的五官陡然安静下来,反倒显得更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味道。   周文渊扫了一眼,笑道:“原来是你动手打的?”   “周将军要和我算账吗?”   “要。所以你现在不能让我出去。何况你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方,都是属于我的。”周文渊抬手松了松领口,眼底分明带着灼热的光芒,“我很乐意让你也属于我。”   杭清不动声色地绕过了他,走到了窗户边上。   “你要做什么?”   “打不过周将军,周将军却偏要找我算账,那我也只有自己跳下去,先摔个骨折好了。”杭清淡淡道。   周文渊愕然,随即无奈一笑:“……那就算了。周于彦也不值得我来找你算账。”   杭清转过身来,粲然一笑,变脸比翻书还快:“那便多谢周将军了。”   周文渊被噎了噎,本来应该不快的,毕竟很少有人能像这人这样戏耍他。但是周文渊突然又觉得,本来就该看这人笑的模样,而不是看他为难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周文渊几乎舍不得挪开目光。   周文渊盯着杭清的面庞,久久没有说话。   “周将军看够了吗?”杭清毫不客气地出声。   “……没够,不过你可以休息了。”周文渊是相当中意眼前的这个人,不然的话,以他的口味绝对不可能对一个Alpha多看一眼,再好看也不会。但是唯独面前的林愿不一样……所以周文渊也愿意做出一些体贴的让步。   周文渊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爽快地离开了。   杭清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抚了抚胸口,这才感觉到那里的心脏并不平静。刚才周于彦冲进来的时候,他真的被吓了一跳,有种仿佛在偷情的错觉。不过周于彦随后开口说的话,就将杭清心底那点情绪全部打散了。   这算什么戴绿帽子。   周于彦的苦还早着呢……   杭清对待周家兄弟,还真不会有半分手软。   ·   周于彦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他恨不得把林愿扒了衣服艹死。恨不得和周文渊掐起来,再把周于鸿那点念头也给掐灭……但是周于彦走两步就腿软,周于彦感觉到了惊慌,他知道,这是将Alpha改造成Omega必经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他得先解决这件事!   不然一个Alpha变成了Omega,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在周于彦准备再次去找杭清之前,有个人先一步到来了。   杭清有些惊讶,因为来找他的竟然是周于凯。   周于凯推门走进来,随后将门严严实实地合上了。   “周大少?”周于凯这个人行事很低调。因为父亲不靠谱,小叔叔手段太铁血,而他身为长兄,得照顾下头两个弟弟,得撑起周家,还得在政坛上周旋……这个人是非常自持稳重的,一切以规矩为先。所以林愿怎么都没能勾搭到他。   之前勾搭周于鸿,那是周于鸿没看上林愿这样自己送上门的。   而周于凯就是单纯的,对于一切投怀送抱都表示拒绝。   周于凯怎么会来找他?   “最近闹出了很多事。”周于凯沉声道。   哦,是要让他离开周家吗?   “我希望你能暂时离开周家。周于彦不懂事……”周于凯顿了顿,“你如果和他分手也是很好的选择。我知道你们假期比较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出钱,带你出去。”   简直就像是经典偶像剧里,恶婆婆捏着支票威胁女主角离开自己的儿子。   杭清摇了摇头:“我也不喜欢周于彦,我和他早就提过分手的事。但他不同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周家?”   杭清也丝毫不作掩饰。在周家人的面前,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荡荡。“我虽然不喜欢周于彦,但我喜欢你们周家的其他人啊,多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来呢?”   周于凯有一瞬的紧绷:“谁?”   杭清:“你猜。”   周于凯也并不生气,他低声道:“有时候也并不是一定要留在周家,才能接触那个人的。”   “嗯?”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周于凯又提起了这句话。   杭清将前后两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结合了起来。   周于凯难道……难道以为他口中所谓的喜欢的周家人,是他?!   杭清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怎么样?”周于凯催促了一声。   杭清摇摇头:“不好。”   周于凯微微拧眉:“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一旦离开周家就不能接近了。”   周于凯微微一颤,显然是想到了周文渊的身上,周于凯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你这样,不好。”周于凯的话竟然还说得格外委婉,倒是有点出乎杭清的意料。周家这么一窝人渣里,竟然出了个难得俊秀的人物。   周于凯握了握手掌,低声道:“林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这个人不仅委婉,还足够聪明,直接怀疑上他的目的了。   杭清想了想,他能说,我的目的坐拥周家上下当我后宫吗? 第54章 第四个反派(9)   “周家是个好地方,我怎么舍得走呢?”杭清淡淡地说完, 站起身来, 毫不客气地对着周于凯道:“大少请。”   周于凯倒是并未觉得杭清的姿态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他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周于凯站起身来, 沉闷地将杭清从头打量到了脚, 他的目光干净得很,里头没什么别的味道。周于凯更没有气急败坏, 像周于彦一样放下狠话。周于凯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目光里似乎还包含了别的东西。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周于凯淡淡道,走到了门外。   “于彦?”周于凯在门边顿了一下。   杭清:“……”周于彦真是每次都能来得恰到好处, 生怕漏了一顶绿帽子。   杭清朝门外扫去, 就见周于彦正站在那里, 或许是接连受到的打击太过频繁, 周于彦的脸色竟然一反常态地平静极了。在杭清扫过去的时候, 周于彦有所察觉, 也立刻朝杭清看了过来……带着三分冷意,三分憎意。   周于凯也知道两人现在还没分手,皱了皱眉就先走开了。   周于彦这才挪动脚步走了进来, 忍不住尖刻地道:“林愿,你还真是打算将我周家上下都勾搭到手啊……”   杭清一直都没将周于彦看在眼里,现在也是一样。他平静地看着周于彦:“来要解药?”   周于彦瞳孔缩了缩:“你怎么知道?”   杭清摆了摆手指:“有没有解药,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周于彦微微心虚地别过了头,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明明应该恼恨眼前这个人的,但是周于彦心底竟然还升起了一点微妙的, 不敢面对的愧疚感。   “黑市上能见到的两种变性药剂,都没有解药。一旦吃下,就再也没有后悔更改的机会。我以为你和周于鸿去购买的时候,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杭清再不作半点遮掩,将周于彦背后做的事狠狠撕扯下了面具。   周于彦脸色难看,他甚至觉得自己脸颊上火辣辣的。   “你果然都知道。”周于彦咬了咬牙。   “我又不是蠢货……”   那不是变相地说他是个蠢货吗?周于彦脸上更觉臊得慌。   “你回去吧。”杭清低声道,看也没有看他。   周于彦从来没见过林愿摆出这样的姿态。这样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是摆明了,林愿并不想和他说话,甚至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是什么脏污一样。周于彦顿时觉得心上像是被重重挖走了一块似的,撕裂钻心的疼痛让周于彦白了脸色。   林愿是因为知道了他和周于鸿想做的事,所以才彻底冷了心吗?   这一刻,周于彦几乎忽略了对方对他动手的事,他满脑子都是当时林愿得知自己要将他变成一个Omega之后,林愿一个人在房间内隐忍落泪的模样。之前林愿几天不出房间,似乎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不信林愿会对他这样冷酷,毕竟之前林愿确实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迁就了,一个Alpha都几乎将自尊放到脚底去了……周于彦越想越觉得无法冷静,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看着对方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杭清只觉得周于彦实在太会变脸了,而且情绪难以捉摸到了一个地步。   “你是故意的吗?”周于彦哑声问。   “什么?”   “我知道了。你,你不用说了。”周于彦整了整脸色:“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对你动了那样的心思,是我不对,但我的确希望你是一个……”   杭清眉头越皱越紧。这大概是周于彦自认为的道歉了。但实际上,周于彦这样的人哪怕是道歉,也都丝毫没将自己的错误放在心上。不让他亲自尝一尝变成Omega的味道,他怎么会知道一个Alpha被改造的痛苦?而且他都已经算是手软了,没有让周于彦吃下损身体的药剂,再顺便把他打包送去给人家当宠物。   反正已经和周于彦撕破脸了,杭清觉得他也没什么继续往下装的必要了,他的嘴角闪动过冷冽的光芒:“那么不如我们就此分手吧。”杭清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目光:“毕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最早是打算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Omega。”杭清压低了声音,毫不掩饰其中的森冷味道。   周于彦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本来Alpha的气场就不及杭清,更别说现在他还在进行一个改造成Omega的过程。周于彦心底一痛,是想为自己说些什么的,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突然间,出于对强大Alpha臣服的本能,周于彦双膝一软,“噗通”朝着杭清跪了下来。   杭清:“……”   周于彦这么怂?   周于彦也懵了一下。   毕竟在他的人生经历中,除了跪长辈,皇帝。还真没谁让他跪下来过。   “我、我……”周于彦都结巴了。   周于彦脑子里陡然闪过了刚才青年说的话。   那么不如我们就此分手吧。   不行!   “我不分手!”周于彦大喊了一声。   周于彦这么舍得下本?为了不分手,都给跪下了?杭清都觉得难以理解他的思维了:“你很喜欢看着我四处勾搭?”周于彦难道是个NTR的?……口味真重。   “你走吧。”   “我不走!”周于彦喊得用力。其实这时候他也冷汗涔涔,因为他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了,周于彦渐渐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逐渐产生的对林愿的畏惧。   杭清有些不耐烦了。   周于彦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脑子蠢了点儿,倒还能给他提供不少的笑料。但周于彦不知进退起来,就有点讨人烦了。   杭清干脆站起身:“那我走……”   “你……不不……”周于彦也急了。   杭清说走还真的就走,他人都到了房间门口了,被周文渊堵了个正着。   “往哪儿走?”周文渊笑着扫了他一眼,手上用力,明明看上去动作很轻巧,但就是轻松地将杭清推回了房间内。周文渊的目光落到了周于彦的身上:“你的确是该出去,打搅客人的休息不好……”   周于彦白了脸,咬着牙:“那是我的男友……”   “不,林愿现在是我的客人。”周文渊分明还笑着,但口吻却带着不容否定的强权的味道。   周于彦又懵了一下,还没等他从小叔叔这句话里品出个所以然来,周文渊突然单手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门边,将他如同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周于彦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佣人吓得赶紧围了上去:“三少,三少没事吧?”   “没……我……我趴会儿。”周于彦脸上表情还是懵懵的,“地面……舒服。”   佣人们面面相觑,三少这是刺激受大发了吗?   ·   周文渊走进门来,大马金刀地往杭清跟前一坐,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姿态之自然放松,比起从前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俨然是天差地别。   杭清能感觉出来,周文渊是真转性了。   这也是个怪人。   之前表现得比直男还要直男,满口都是可惜不是个Omega。这才过去多久?他的Omega原则呢?死在腹中了?   “你们也到该实习的时候了。”周文渊突然道。   杭清还以为他要撩自己,谁知道开口说的却是无比正经的话。   “嗯?所以?”   “十天后,我要去一趟索马星。”周文渊顿了一下:“我希望你也能去。”   杭清心里暗道了一声高明。周文渊是不撩则以,撩起来的手段就足够粗暴直接啊!杭清感受了一下,脑子里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提示音。杭清有些失望,看来周文渊对于他的情动只是纯粹出自生理欲望方面的。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   杭清对他的提议表现得很冷淡:“有什么好处吗?”   周文渊笑了笑:“在你这个年级的,能跟着我一块儿出征的,从来没有。你知道回来之后,你会得到多大的荣耀吗?你还没毕业,就可以得到军衔了。这难道不足以吸引你?而且从军校学再多的东西,都不如在我身边待上一个月学得多。”   “好。”杭清答应得很干脆。   周文渊心底却隐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都有些难以判定,这个青年对自己是否有意思了。   “那你好好休息。”周文渊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你瘦了。”   “?”   “腰都细了。”   杭清:“……”   周文渊这才满意地走了出去。   等走到门边,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来说了一句:“如果周于彦再进来,你可以来敲我的门。”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扔他出去。到底是做人叔叔的,不能看着他一次接一次骨折。”   杭清觉得周文渊脸上看不出半点做人叔叔的自觉。   但周文渊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很仁慈的人,他微笑着替杭清关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正好这时候,杭清的光脑响了。   是尤辰。   “你最近都不怎么联系我了。”尤辰略显羸弱的脸庞上浮现了几点哀怨之色,但他将分寸拿捏得非常好,不仅不会惹人厌烦,还只会让人忍不住生出愧疚之感,恨不得马上冲他剖白表忠心。   杭清知道尤辰需要什么,所以马上也就真的表了忠心。但其实只要尤辰稍微细致一些,就能发现杭清脸上的神色很是漫不经心,但尤辰实在太相信跟前这个容貌艳丽的Alpha对他一心一意、不可自拔了,所以尤辰见到杭清示弱,心底立刻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哪里还顾得上去注意杭清是否真心呢?   “我要随周文渊出征索马星。”杭清不耐和尤辰久聊,就粗暴地插进了这句话。   尤辰不仅没觉得杭清态度不对,相反的,他还觉得这是杭清为了讨好他的一种表现。这是青年在迫不及待地向他邀功。仿佛雄孔雀求偶时开屏的动作一样。   尤辰沉浸在自我脑补中,欣喜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他激动得脸上都微微泛起了红:“真的吗?太好了!听我说!这是最佳的机会!林愿,你……你可以杀了他……你跟随周文渊上战场,你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那里!”   杭清:“……”他开始怀疑尤辰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了单细胞,还是说尤辰根本没拿他的性命当一回事。如果是以前的林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吧?   周文渊是什么人?   公认的星际最强者。   何况他正当壮年,声势浩大,足以令整个宇宙为之震动。上次杭清还从电视纪录片里看见,说有个星球得知是周文渊去攻打他们之后,他们毫不停顿地投降了。   之所以南冕帝国的皇帝选择了那样迂回的方式,就是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拿不下周文渊。只能靠智取。尤辰还指望他在战场上将周文渊悄无声息地搞死……怎么搞?床上搞吗?   周文渊这样的人,恐怕就算是在床上,也不会放松半点警惕。   杭清毫不留情地挂掉了尤辰的通讯。   之后他又扫了一眼被他拒绝很多次的南冕皇帝的通讯号,然后移开了目光。让他们慢慢着急去吧……   现在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手里,他就算再狂妄一点,南冕皇帝和尤辰也都舍不得对他动手。毕竟现在看上去就要收胜利果实了……抓紧时间,可劲儿涮他们吧!   ……   之后几天,周于彦还真的不死心地来了。有时候还跟着周于鸿。   杭清也很镇定,直接打开门,走出去,再走到周文渊门外,抬手敲门。   周文渊开门出来,将侄子扔出去。   动作干脆利落。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周于鸿吃了教训,知道杭清那里不能轻易登门了,就很少再出现了。不过杭清知道,以这个人的性子,绝对是越挫越勇的,他只是不会像周于彦那样犯没必要的蠢而已。   一转眼,十天到了。   周文渊根本不知道自己侄子即将被改造成一个Omega,所以名单上也有个周于彦。周于彦当时十分高兴,拿着名单就找到了杭清这里来,只是因为之前的经历,周于彦现在只敢站在门外了。   杭清扫了一眼他光脑里投影出来的名单,非常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我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军队里的人都会很高兴的。”   “什么?”周于彦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一个Omega投入一群Alpha中间,就像是一滴冷水进了一锅沸油……”   周于彦打了个哆嗦:“……林愿,你不会让我陷入险境的是吗?” 第55章 第四个反派(10)   人在悲剧面前,总是不愿意承认面对的。周于彦就不愿意面对自己即将被改造成一个Omega的事实, 并且他选择性遗忘了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后果。他还是跟上了周文渊的军队。   杭清没有阻拦他。   反正到时候看周于彦吃苦, 或许还能成为军营里一点唯一的乐趣。   南冕皇帝非常高兴周文渊又要出门去打仗了,并且这次他身边还带了个杭清。南冕皇帝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权紧握于手的未来。他得意之下, 倒也忘记了和杭清计较通讯屡屡被拒绝, 气得他暴跳如雷、砸了皇宫大半摆设的事。   这一天,浩浩荡荡的飞船队伍朝着远方飞了出去。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周文渊总觉得自己的小侄子变得有些gay里gay气了。周于彦走上三两步,就想往林愿的身上靠。每当这个时候,周文渊心底都猛地拔高起了一阵极度的不快。   而每当这时候, 周于鸿都先一步上前将周于彦带走, 周文渊就觉得心底的那股不快, 更是辗转地碾压着他的心脏。   伴随着侵袭上心头的, 是一股全然陌生的感觉。   周文渊狠狠压下了心底莫名的情绪, 他的视线看向了远方。远方是一片美丽的星际空间。美丽……周文渊不自觉地走了神。好像什么都比不上林愿那个Alpha美丽。他也没想到, 这个Alpha会成为他眼中掠过的,最美丽的一道身影。   周文渊浅浅吸了一口气,转身往里走。他的情绪收敛得完美无缺, 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他的异样。   一转头,正看见周于彦凑到林愿的跟前去。周文渊顿时哽了一口气。   “我觉得有些难受。”周于彦五官皱紧,伸手就想要去抓紧杭清,渐渐眼底竟然还流露出了依赖的神色。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Omega转变了。   算一算时间,到现在已经是小半个月了。完成整个转变过程还需要几个月,但是在这几个月内, 周于彦已经具备Omega发情的条件了。   杭清毫不留情地转了身,周于彦软绵绵的身体还没能靠上去,就直接摔了下去……   一旁的士兵忙捞住了他,还对周于彦笑了笑,周于彦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忙转身追着杭清去了。   这会儿杭清被越思淼拉到了一旁去。   没错,这次前往索马星也有越思淼和耿瀚的份儿。毕竟两人是主角,主角光环还是不可忽视的。   越思淼压低了声音,道:“林愿,那个周于彦和你什么关系呀?”   “嗯?”杭清盯住了他,他觉得越思淼应该是有其他话想要说。   “他……他是个Omega。怎么、怎么没人知道吗?他怎么不知道服用抑制剂吗?”越思淼艰难地道。   越思淼竟然还好心地提醒了出来,越思淼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暴露他自己吗?杭清笑着拍了一下越思淼的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   越思淼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地红了红。   杭清见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忙将手收了起来。   他已经不是前两个世界那样生疏了,杭清不想再玩儿到主角受都对他有意思。所以这时候收敛起来最好。主角受的好感度不重要,他最需要的还是周文渊的好感度。   杭清转身走出去,周于彦就又纠缠了上来,恶狠狠地道:“你去见那个越思淼了?他有什么好的?”周于彦的口吻酸极了:“弱不禁风,床上能满足你吗?”   杭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周少爷,你现在也满足不了我啊……”   周于彦青了脸,被杭清这么一提醒,周于彦也想起来自己要变Omega了。不过因为这个转变的过程有些长,周于彦一时间还存着药失效的侥幸心理。   杭清实在没和他说话的兴致,抛下一句:“哦,倒也不是,过几个月便行了。”说完,杭清就先行离去了。   周于彦脸色更青了。   周于彦曾经在下药前,幻想过林愿变成Omega会是什么模样。那容色艳丽的一个人,如果变成Omega,一定能更加的吸引人。周于彦甚至想象过将这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模样……然而现在,周于彦很是艰难地将那些脸替换成自己的……周于彦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无法想象,当自己变成任人玩弄的Omega……   杭清绕过周于彦走开以后,一个士兵叫住了他。   “林、林少。”那士兵态度客气,且拘谨,望向杭清的目光还带着两分羞涩的味道。   这个士兵不大对劲。毕竟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可能会有Alpha在他面前表露出羞涩仰慕的味道,更何况他也谈不上什么军功,谁会仰慕他呢?   “有事吗?”杭清往前走了两步,离那士兵更近了一些,差不多将士兵整个人都挡住了。   那士兵不仅不害怕,反倒还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低声道:“阁下,我是尤辰陛下派来接应您的。”   尤辰把人弄到了军中来接应他?接应他杀了周文渊吗?   杭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南冕帝国只有一个陛下,你口中说的是谁?再胡言乱语,我便告诉上将,将你抓起来了。”   那人噎了噎,没想到杭清这样难办,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不过嘴上却是强笑道:“是,是我胡言乱语了……”士兵走到了一旁去,但仍旧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打量杭清。这目光便显得着实有些复杂了。   像是恼怒混合着不解,失望中还带点儿期望。   杭清脑中隐约有个猜测成了形。不会是尤辰觉得此次机会千载难逢,于是就干脆亲自来了吧?杭清将那士兵扫了一眼。因为他对这个尤辰着实不太了解的缘故,一时间杭清也难以根据他的身量来判定身份。杭清也没在意。   如果真的是尤辰来了,那么他就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上将。”杭清正巧看见了周文渊的身影,直接快步走了上前去。身后那个士兵果然紧张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杭清的背影,其中还带着几丝不快,倒是并没有担忧或者紧张。   ……那就是尤辰了。   只有尤辰才会在他跟前是肆无忌惮的,并不担忧杭清会将他报上去。   “刚才周于彦又来纠缠你了?”周文渊微微眯起眼,眼底透露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杭清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周于彦现在声娇体柔,什么也不能对他做。   但杭清这话听在周文渊的耳中,就成了退让的话。这分明就是林愿在顾全他的面子!   周文渊皱起了眉,心底某个拿不定的决策渐渐又浮动了上来。   杭清并不知道周文渊在想什么,只是突然听见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杭清惊了一下,没想到周文渊的好感度来得这样突然。……所以,只要周于彦越纠缠他,周文渊心底的愧疚怜爱就更浓吗?杭清觉得这不太像是周文渊的性格。   “过来。”周文渊突然道。   杭清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然后就跟进了周文渊的休息室内。   上一次和周文渊一起坐飞船,也才是不久前的事情。但是两次的待遇就已经称得上是天差地别了。杭清走进去,就闻见了香气。那是周文渊的食物。   周文渊并不推行和士兵同甘共苦的规矩,所以他的吃穿用度向来是军队中最顶级的。   像杭清这样的,也就只能喝一喝营养液,吃点压缩食物都算打牙祭了。   周文渊示意他坐下。   杭清没有立刻挪动脚步。周文渊见状,淡淡笑道:“在我手底下的军队里,从来不讲究平等。什么样的本事,得什么样的待遇。如果他有本事,大可以拼了命杀敌表现,挣战功,自然就可以升职,待遇也会随之涨起来。没有什么比让一个人得到与实力相匹配的待遇,更能激励他。什么上下一同吃苦……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所以,周文渊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   杭清笑了笑,道:“可我的职位还不够和您坐在一处,分享您的食物。”   “你的本事够。”周文渊说着坐了下去,然后抬头盯住了杭清,“毕竟不是谁都能让我主动邀请的……人脉也属于一个人的本事。”   杭清挑了挑眉。   周文渊说得有意思。   杭清也不再有半点犹豫,当即在周文渊对面坐了下来。   周文渊到底骨子里是个军人,这顿饭并没有吃出调情的味道来,而是吃出了风卷残云的味道。两个人跟战斗没什么两样。   不过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等到吃完以后,杭清觉得实在太舒服。   周文渊并没有让他立即离开,而是拍了拍他的桌子:“你过来看这个。”   机器人收拾走了残羹冷炙,房间里的香味儿很快就消散了干净。   杭清走过去,才发现周文渊面前摆的是星际地图。杭清顿时明白过来,周文渊竟然是要指点他……周文渊说得没错,跟在他的身边,的确比在军校里学上几年都要学得多。   这一说起来,就不是一两个小时能打得住的。加上他们现在还在前往索马星的路上,时间充裕,等到了之后就不一定了。杭清就格外珍惜这个时间。对于能多学一点东西,杭清向来都是不排斥的。   等结束之后,杭清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先别走。”周文渊道。   杭清以为他还有什么私货要传授,谁知道机器人的机械手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的全都是极其美味的食物。杭清这才反应过来,周文渊是要留他吃饭。舌尖还有上一顿遗留下的味道……杭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两人依旧吃得很快。   周文渊指了指旁边:“可以去消食。”   杭清走过去,往里探了一眼。里面摆了不少训练的军械。这就是消食的方式?杭清不愿意进行这样的激烈运动,还是放弃了。   “别动。”周文渊突然在他面前站定。   “嗯?”杭清微微扬起头看他。   周文渊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庞上,慢慢变得灼热了起来。杭清的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起来。这样的时候……周文渊是要亲他吗?   周文渊抬起手,落到了杭清的脖颈处。杭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他却没表现出紧张的味道来。   “这里溅上油了。”   杭清:“……”   他低头想看,但是发现自己目光还触及不到那里去。周文渊将他推到了浴室外:“去吧。”   杭清进了浴室,一照镜子,还真有。   杭清快速冲洗了一下脖颈,水不可避免地打湿了的衣襟,而且为了更好地清洗,他将军装的领口解得更开了……当杭清在镜子跟前直起身子,他才发现镜子里映出来的人,透着一股浓浓的事♂后的味道。   杭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扣上了扣子。   但是他的眉眼艳丽,本就很容易给人造成春情的味道。哪怕是扣上了扣子,他的脸颊绯红,下巴上还挂着水珠,领口还微微湿润……这看上去更有禁欲引人蹂躏的味道了。   杭清干脆自暴自弃地扯开了领口。   随便什么样吧。   反正这些Alpha十个里九个打不过他。   这么一想,杭清就觉得舒服了,立刻心情愉悦地走了出去。   等杭清走出来,周文渊的目光就立刻闪了闪,然后紧紧盯住了他的脖颈,目光灼热得像是要啃上两口似的。   “那我先走了。”周文渊大概是没有控制好身上的气势,那一瞬间,杭清感受到了来自最强大的Alpha的可怕气场。杭清出于本能,不想再在房间里待下去。   周文渊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微微收住气场,温和地笑了笑:“去吧。”那张冰冷狠戾的面孔上,做出这样的笑容来还显得微微生硬。   不过杭清倒是从这个周文渊身上,看出了一点点和原剧情里不同的地方,这个人像是渐渐从那段文字中脱离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更加鲜活的人形……   门在杭清背后关上。   杭清站在了外面,一时间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毕竟上将的房间里一直没什么动静,突然见到一个人出来了,换谁也都得惊讶。何况这个人还不是上将身边的熟面孔。这是个漂亮但却陌生至极的面孔。   他们一眼望过去,就顿住了。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毫无疑问,眼前的分明是个Alpha,但他怎么、怎么这副姿态就出来了……   杭清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很快就走了。   但是身后的那些人却很快就得知,这个有些面生的Alpha,在上将的房间里待了五六个小时……军营生活枯燥无味,这些人很愉快地在背后谈论起了这桩大八卦。而在有人提供了,上次杭清和周文渊一起下飞船的影像之后,他们就更加激动了。   杭清回到了他的房间外。   很好。   一个周于彦堵在了门口。   一个尤辰假扮的士兵躲在了拐角后。   杭清再一开门。   周于鸿坐在里头,见他进来,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等了你好久……”   “……”杭清踏进门去,周于彦也跟着想往里走,杭清毫不留情地一手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周于鸿看着这一幕,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杭清就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周于鸿微微狼狈地撞上了杭清的手肘。   杭清打开门,将人推了出去。   周于彦、周于鸿两兄弟撞了个满怀。等他们再抬头,杭清就已经将门关上了。休息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杭清只能感觉到谁在外头挠门,但声音却没听见。杭清脱下了身上的军装,换上了睡衣。很快就要到达索马星了,这将是他最后休息的时间了……   杭清刚睡下,光脑就响了。   是尤辰。   杭清沉着脸起身,打开了门。果然,那个士兵站在外头,面色愉悦。   “你认出我了?”士兵笑了笑。   杭清没说话,不过倒是让他进来了。   “刚才那两个是周家人?”   “你这么了解周家,应该知道知道他们是谁。”   “周于彦和周于鸿?”士兵又笑了笑,挨着杭清坐了下来:“你和他们已经走得很近了……林愿,你果然是帝国的希望。我很高兴,我们的伟业就快要完成一半了。”   尤辰说话还是很讲究艺术的。要么就将话题往他自己身上引,以激发林愿的怜惜之情。要么就多次将“我们”二字挂在嘴边,这是为了加强林愿身上的责任感,也更加让林愿甘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共创未来。   杭清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还差得远。”反派的好感进度条还差得远呢。   尤辰眼底涌动着光芒,他凑得更近了一些,低声道:“那个周于彦太令人讨厌了……”   “的确讨厌。”   “那个周于鸿也是……”   杭清很真诚地附和:“没错。”   尤辰嘴角翘起来:“周家人真是太讨厌了,早点杀掉他们,你和我一起回到帝国吧。我思念你很久了……”   不等尤辰诉完衷肠,杭清毫不留情地提醒他:“您出来,帝国上下都知道吗?”   “当然不……”   杭清温柔地看着他:“那你还不快回去?你不是说国内动荡不安,很多人都惦记着你手中的大权吗?这样的时候你就更不能离开了……”   尤辰噎了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杭清知道,尤辰说的那些苦情的话,多半都是哄骗林愿的。尤辰既然能坐上皇位,就说明他并不是个小白兔,哪里是那样容易击溃的?   “我……我是担心你。”   “周文渊很敏锐,你不希望被他发现吧?”   尤辰也微微慌张了起来,显然周文渊这个名字足以令很多人闻之色变,尤辰也是其中之一。   “那……那我先出去。”尤辰却没有提立刻离开的话。   杭清也觉得差不多了。毕竟先将尤辰赶出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杭清打开门,将尤辰推了出去。   周于彦阴森森地探出头来,磨着牙:“林愿,你要搞,也应该搞一个长得好看点的Beta……”   尤辰假扮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Beta,这时候听见周于彦的话,他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 第56章 第四个反派(11)   那瞬间,杭清一身肌肉都僵硬了。   谁知道尤辰沉不沉得住气呢?   戴绿帽翻船不算什么大事, 他做间谍要是翻了船……那就真没命了。   事实证明, 能当得上玛雅帝国皇帝的人,哪怕年纪还轻, 但他的确并非什么小白兔。尤辰虽然变了脸色, 但还是没有冲动地和周于彦顶撞起来。周于彦虽然身无一官半职,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叔叔是帝国上将周文渊。尤辰敢在这里顶撞,周于彦的脾气肯定就能和他干起来。然后……不到三秒钟,尤辰就会被人按倒押周文渊跟前去了。   所以他没有动。   杭清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周于彦也不是真的怀疑杭清和尤辰假扮的士兵有一腿, 毕竟只要眼没瞎的, 都能看出来, 以杭清的模样, 找个什么样的, 都绝对不会找个相貌平凡的Beta。周于彦就只是借这个事,往杭清跟前凑而已。   当门重重关上的那一瞬,周于彦的算盘被打碎了。   周于彦脸色扭曲变幻, 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幽怨的表情上。   周围来往的其它士兵瞥见这一幕,不自觉肉麻地打了个寒战,周于彦还毫不自知。   ……   辽阔的星域中,一颗星球格外的瞩目。   那就是索马星。   舰队眼看着就越来越近了,庞大的队伍却突然在空中停住了。   杭清早就换上了军装,站在了队伍之中。周于彦似乎起得迟了一点, 他慢了约莫十来分钟。不过大家看他是周文渊的侄子,他二哥也还在军中做少校呢,谁敢开口指责?   周于彦一脸菜色地站在了杭清身边。   周文渊突然走了过来,抬手朝这边一点。众人暗自咋舌,心说,上将的侄子就是不一样。   “林愿,出列。”大概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缘故,周文渊的口吻显得要冷冽很多,生硬得不会让人联想到私情上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其他人的表情也还是裂了。   碍于军规,他们没敢转头去看。他们的目光只能往前放,也就只能看一看杭清的背影,和周文渊的冷硬神色了。   “跟我出来。”周文渊这个小灶开得光明正大。   杭清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只不过那瞬间,杭清瞥见了混在人群中的尤辰,双眼大放光芒,恨不得立刻跟上。   周文渊直接将杭清带到了主控室,里面还站了个周于鸿。   周于鸿眉头紧锁,像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   进门之后,杭清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后脉络。之所以他们暂时停顿在了这里,是因为索马星在他们抵达之前,给他们发来了讯息。不是投降,也不是求和,是正儿八经的威胁。   索马星的叛贼们,拿下了周文渊的大哥,也就是周于彦三兄弟的父亲,那个据说去外星球度假的周文靖。   这应该并不是什么很让人为难的事。毕竟以周文渊手底下这支军队的强大程度,要救出周文靖不难。但如果当周于鸿要救父亲,而周文渊却态度冷漠的话……那就确实为难了。   周于鸿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在看见杭清紧跟着周文渊走进来以后,变得更加难看了。   “林愿……怎么来了?”周于鸿勉强笑了笑。   杭清没出声,周于鸿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快和失望,转头低声与周文渊道:“叔叔,攻打索马星不在这一时……”   一听这个开头,杭清就知道,两人是没达成共识了。   “你身为军人,那你就应该知道,战机不得延误。就算我下令撤兵,他们也不会立刻拱手放出你的父亲。”周文渊的声线冷硬。完全听不出他口中的“你的父亲”,其实也是他的大哥。   这一点倒是和原剧情里的人设相重叠了。   周于鸿握了握拳头,想反驳,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转头看向了杭清,周于鸿似乎有话想要和杭清说,姿态明显得外人都能看出来了。周文渊就看见了。他沉声道:“林愿,你到这里来。”   杭清没再看周于鸿,快步走了上前。   周文渊一把拉过了他,让杭清几乎半靠在了他的胸前。   Alpha是个很变态的性别,杭清这个Alpha身高就已经足够高了,但周文渊的优势更明显。杭清在他胸前站住脚,都有两分小鸟依人的味道。   周于鸿看着这一幕,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围的人只当是周于鸿被周文渊驳回了请求,受了刺激,纷纷都低下头来,不敢再看。谁敢掺和进上将的家务事中去呢?   两人之间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南冕帝国的皇帝久久联系不上杭清,再加上得知杭清跟着周文渊到了索马星以后,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一面想着是不是杭清就要到手了,一面又想着杭清会不会已经向周文渊投诚了。坐立难安的南冕皇帝,终于以慰问之名,亲自来到了前线。   就算是这样,皇帝在帝国内也经历了好一番斗争,这才能动身前往前线。经过这么一遭之后,皇帝就更想要周家垮台了。   杭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南冕皇帝已经即将抵达他们的战舰了。   不止杭清一个人懵,周文渊也没想到皇帝会来,他毫不遮掩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欢迎南冕皇帝的到来。   “战场上多么残酷?陛下前来,若是不慎伤了……谁敢担责任?”周文渊冷声道。   周围的人也就都沉默地听着,虽然他们心底也颇为认同,但没人敢出声应和。   周文渊发作完之后,还是带了人去迎接皇帝。杭清就跟在了周文渊的身侧。   飞船停靠在战舰之上,南冕皇帝在拥簇下走了出来。和通讯中的影像没太大差别,还是那个中年形象,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从他的眼底发现几点阴霾之色。而在杭清看他的时候,皇帝也一眼朝他看了过来。不过皇帝至少还知道不要暴露,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周文渊。   两人寒暄了两三句话。   杭清则抽空回头寻找了一下尤辰的踪迹。   这样的场合,尤辰扮演的士兵似乎没资格跟随。杭清心底松了一口气。被他撩过的周家人,两个在背后指使了他的皇帝,全部都扎在一堆了……翻了哪艘船都会要命。   皇帝被引进了战舰主体中。   杭清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进了战舰后,皇帝总免不了往他的方向扫上一眼。皇帝大概自以为做得很是隐秘,但这样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周文渊的眼睛?杭清在心底骂了一声猪队友,脑子里甚至闪过了周文渊这样的人做皇帝也不错的念头。   频频动作之后,果然引起了周文渊的注意。   周文渊在南冕皇帝的跟前,半点谦虚低调都不讲,他甚至是毫不客气地摆出了冷硬的姿态:“陛下频频看向我的士兵,难道是我的士兵有何不妥吗?”   皇帝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   “将军说笑,将军手底下的士兵怎会有不妥?”皇帝笑了笑。但他却发现对方的眼底,带上了几丝明显的冷意。皇帝暗暗心惊,冷汗更是簌簌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只是多看几眼,难道就让周文渊怀疑上了吗?   皇帝一边心惊,一边又怨恨极了。   他是帝国的皇帝,却还要这样畏惧周文渊……   周文渊没接皇帝的话。   南冕的皇帝以前是个非常荒唐且无能的人,他未立王后,私生活混乱,曾经侵占过无数Omega和Beta,他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喜好美人。   在周文渊看来,毫无疑问,林愿就是个顶级的美人。哪怕他是个Alpha,但是连他都不免动心,何况是这个一向色欲熏心的皇帝?   那种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的感觉,令周文渊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快。何况是这个胆敢觊觎的人还是他一向就瞧不上的南冕皇帝。周文渊眼底的冷意就几乎不加掩饰了。   南冕皇帝心底一片战战兢兢,满心提防着是不是要暴露了。   杭清受到影响,也不由得微微紧张。   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文渊之后,杭清就放下心来了。如果周文渊真的有所察觉,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皇帝胆战心惊,已经恨不得抬手擦汗了,他低声道:“我也有些累了。将军先安排战事吧,我便去歇息一阵。”   周文渊亲自送他前往休息室。   周文渊并没有让出自己的房间,而是另择了一间房给皇帝。皇帝倒也不挑剔,快步就走了进去,哪里像是累了?   皇帝在房间里躲了一个多小时,才又带着人出来了。而这次出来,皇帝居然还意图对周文渊指手画脚。他竟然要求周文渊撤军,先救出周文靖再说。杭清听见这段的时候,都差点笑出声来。   皇帝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如果他是南冕皇帝,他不仅不会让周文渊撤军,他还会支持周文渊马上发兵和索马星叛贼打起来。周文靖要是能死在里头那就更好了。毕竟这样一来,皇帝既不在明面上得罪周文渊,还能让周家几个小辈和周文渊起嫌隙。周家离分崩离析至少有了个开端……   算了,能想出来用美人计去蛊惑周家上下,勾引周文渊的人……杭清本来也不该指望他有多聪明。   不出意外。   周文渊当场驳斥了皇帝的面子,皇帝脸上挂不住,又朝杭清看了过来,像是希望杭清帮他找回面子来一样……   这皇帝果然是没带智商。   杭清毫不留情地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瞧见。   皇帝似乎有些急了。 第57章 第四个反派(12)   南冕皇帝到了周文渊的地盘上,还想要改变周文渊的主意,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天真了。双方自然不欢而散。不过杭清看皇帝一脸暗恨的样子, 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等到散去以后,杭清的光脑果然响了两下。   静寂的会议室里,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朝他扫了过来。   杭清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 等他那抹笑容将那些Alpha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杭清就已经转身往外走了。还不等杭清回到房间, 就有人来请他了。想也知道是那个皇帝的意思。杭清并不推脱,淡定地跟着那个人去了。   这要是还不给面子的话,这个没脑子的皇帝就该急得闹出事来了。   南冕皇帝的房间就在距离周文渊休息室不远的地方, 那个来请他的人, 仿佛做贼一样将杭清领进了房间, 杭清实在无力吐槽。就这样的做派, 怎么可能不被人注意到?   杭清一踏进门, 皇帝就气得往他脚边砸了个杯子。然而军中杯子都是特制的, 那杯子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完好无损。实在一点气势也无。   皇帝脸色尴尬了一瞬,随即喝道:“林愿!你忘了你该做什么吗?”   杭清没有搭理他,只是抬头扫了一眼房间。   整个战舰都是周文渊的, 别的房间或许还好,但以周文渊刚刚和皇帝之间水火不容的程度,杭清毫不怀疑周文渊会胆大包天到监视这个房间。   皇帝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有些怀疑,于是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但是皇帝什么也没看见。他再看向杭清,见杭清神色平淡, 在他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畏惧之感,这叫皇帝如何能忍?才刚被周文渊扫了面子,现在区区林愿也敢蔑视他了吗?   皇帝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站起身,走到杭清跟前,伸手就想去捏杭清的脖颈。   就算是做戏,杭清也不愿意在皇帝手底下受伤。杭清丝毫不留面子地往外挪了挪,这一挪,皇帝的手就只抓住了他的肩膀。   杭清皱起了眉:“陛下这是做什么?”   ……   另一边,士兵走到了周文渊的身边,低声尴尬地提醒道:“您让我监控的那个房间……”   不等那士兵说完,周文渊就立刻中断了和面前人的谈话,起身走向了监控室。往屏幕上扫上一眼,周文渊就立刻变了脸色。他低声斥骂道:“到前线来做这些狗屁事!”   士兵战战兢兢,只想将自己的耳朵剁掉,好装作听不见。   周文渊心底不快的怒火升腾起来,几乎灭了顶。他不再犹豫,快步走了出去,直接朝着皇帝的房间去了。   门被叩响。   皇帝很是不悦地看了一眼那扇抖动的门:“战舰上的门就这样脆弱吗?”   他身边的人也觉得奇怪,忙走到门边去,斥道:“谁在外头?不知道这里是皇帝陛下的休息室吗?”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带着周文渊独有的戾气。   那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开门。”依旧只是简单有力的两个字。   那人求助地看向了皇帝,皇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没想到手底下的人竟然这样畏惧周文渊。   “那就开吧。”皇帝黑着脸道。   门开了。   周文渊直接闯了进来,负责开门那人吓得一个屁股墩儿摔了下去,却连痛呼都不敢喊出声。   这一幕,周文渊还着实挺帅的。杭清在心底道。   周文渊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他瞥了一眼皇帝,语气生硬地道:“刚才陛下就频频看向我的这个士兵,现在更是将他叫到了这里来。是他得罪了陛下吗?如果有,我这就教训他。”   皇帝脸上表情僵了僵。   而不等他开口回答,周文渊就已经先伸手将杭清抓到他身边去了,俨然就是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皇帝面上的神色变幻,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仿佛便秘的表情上。   杭清知道他的心底此刻正掀起了狂烈的风暴。   最后皇帝挤出了一个笑容:“哪里的话?他怎么会得罪我?”   杭清在心底骂了声蠢货。   实在是……实在是经历这么几个世界,他就没见过像皇帝这样蠢的人。他只要有点脑子,好歹就应该顺坡下驴,就假意说是自己得罪了他……现在满口否认,岂不是更显得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杭清抬头瞥了一眼周文渊。   周文渊五官冰冷,眼底一片深沉:“哦,是吗。”周文渊的口吻听上去很平淡,但实际上明显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的味道。   皇帝并不是个强大的Alpha。当初他之所以能坐上皇位,只是因为当时的皇帝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在这个周文渊满腔怒火的时候,皇帝立刻就感觉到了周文渊身上释放出的属于Alpha的强大气场。   皇帝差点一个跟头,喷出血来。   皇帝的脸色又变幻了两下,杭清估摸着他此刻一定是在心底痛骂周文渊。   但这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周文渊面对他狼狈又愤恨的样子,根本不为所动。   “既然没有得罪陛下,那我就先将人带走了。”说罢,周文渊就伸手一捞,将杭清半抱在了怀中,带着他出了房间。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皇帝才身形一软,委顿地坐在了沙发上,好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出了房间,杭清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周于鸿。   周于鸿朝他看了过来,淡淡一笑。只是那个笑容似乎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周于鸿是什么意思呢?   周文渊心情不佳,一路都没有再开口,直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杭清送到了房间外。周文渊才突然开口道:“我到之前,他还有对你做什么吗?”   杭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对他的奇怪举动,被周文渊看做是对他的骚扰了。   “没有。”   “下次如果他再有出格的地方,就狠狠揍他……”周文渊道。   “啊?”   周文渊冷笑了一声:“帝国的陛下,一个弱小的Alpha。他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打不过你。你可以放心揍他。而这人好面子,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他被自己瞧上的美人打了。就算捅出了篓子……”周文渊顿了一下:“也还有我去收拾。”   不得不说,周文渊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动听了。   只可惜他对面站着的是个间谍。   杭清想了想,心底多少有了点欺骗周文渊的内疚感。虽然对面是个人渣,但他眼下还没渣起来呢。   杭清对他灿然一笑。   这头周文渊原本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给出的承诺,似乎太大了一些……但是猝不及防地撞上对方的这个笑容。周文渊顿时就觉得满腹的怒气都被抚平了,也丝毫不觉得刚才给出的承诺夸张了。   “去休息吧。”在说出这四个字之后,周文渊竟然还有种神奇的,仿佛变得温柔了的错觉。   这对于周文渊来说,简直是一种太新奇不过的感觉。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感受,目送着杭清走进了门。然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忍不住在心底描摹起了刚才青年的那个笑容。   真是一个勾人的Alpha。   偏偏还是一个一点都不粘腻娘气的Alpha。   ……   门内,杭清的光脑又响了起来。   分别是来自皇帝,尤辰,以及……周于鸿的“问候”。   尤辰问得相当粗暴直接:“那个傻子皇帝没有坏你的事吧?”   皇帝的,是挟裹着怒火的:“林愿,你好胆子!”不过紧跟着又是:“你把周文渊搞上手了?”   杭清都一一忽略并不再理会。   重点是周于鸿……   “让我猜猜,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奇怪……林愿,你费尽心思来勾搭周家上下,不会就是因为受了皇帝陛下的指示吧?”   周于鸿始终都是最理智的那个人。或者说,他始终都是最自私人渣的那一个。他可以说动周于彦给杭清下药,又可以背着周于彦毫无愧疚地来撩杭清,现在,他又发现了这个秘密……   因为他至始至终对杭清都只是出于肉欲上的渴望。   这么一想,似乎比周于彦还要令人所不齿。   杭清的面孔冷了下来。   “林愿,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知道最近小叔叔对你很照顾,你说动小叔叔撤军救我父亲。我就帮你隐瞒下这个秘密。”   杭清眉头一跳。   周于鸿真的会愿意隐瞒?以他的性格,恐怕更大的可能是缓兵之计,只想先骗他救周文靖吧?   周于鸿哪里来的底气,认为他一定能说动周文渊呢?   看着那个单薄的好感度数字,杭清自己都觉得没这个可能。周文渊这样的人,不会为儿女私情而改变自己的决定。更何况他和周文渊还谈不上私情呢。   杭清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并且指责了周于鸿的污蔑,顺便还问他:“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还想着把我往周文渊身边送?”   “……我从来不介意这个。如果你成了小叔叔的人,还能再和我在一起,那不是更有意思吗?”   杭清:“……”他果然不该用正常的思维去衡量一个变态。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   杭清微微一笑:“我们见个面吧。”   既然他有把柄落在周于鸿的手里了,那他就只有让周于鸿也落个把柄在他手里了。周于鸿这样做事谨慎的人,当然没把柄。但是没有……他可以制造啊!   比如说让周于鸿也和他弟弟去做个伴,一块儿变个性什么的。 第58章 第四个反派(13)   要对军队中的食物做手脚太困难了,何况周于鸿又不像周于彦那样没脑子, 随便什么放在手边的液体都敢入口。杭清放弃了这个途径, 做了两手准备。   他将一支药剂倾倒出来,放入了怀表中。另一支则是弄到了双手的皮肤上, 等到干了一些, 杭清就去见周于鸿了。   他与周于鸿约定在了补给舰见面,毕竟这里平时少有人来, 唯有正当战时,补给舰才会严密把守,并且时时有人出入。周于鸿作为少校, 又作为周文渊的侄子, 很轻易地就临时占据了补给舰。   杭清走进去, 就看见周于鸿已经坐着在等候他了。   以后得找个机会提醒周文渊, 哪怕是亲侄子, 也不能随意放啊……周于鸿要是心怀不满, 在补给舰动点手脚,那可就是祸事了。   “你来了。”周于鸿笑了笑,神色自然亲和, 仿佛根本没威胁过杭清一样。   “来了。”杭清脸上带出了两分薄怒之色。   毕竟按照正常来说,被周于鸿这样威胁,谁都会心生怒意的,再作淡定状就显得虚假了。   周于鸿瞥见了他脸上的怒意,脸上笑容更甚:“来,坐。先别气。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也只是有一个小麻烦有求于你。林愿,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先是安抚,再是用肯定的语气给予鼓励。   这是打算给他洗脑吗?   只可惜周于鸿实在找错了对象。   杭清不情不愿地落了座:“我说不动周文渊,你可以死心了。你是他的侄子,都没办法改变他的主意,更何况我呢?”   “我相信你。”周于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林愿,你这样的迷人,就算是小叔叔,也一定会喜欢你的。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小叔叔对你明显与众不同。三弟的确不是个良配。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勾引小叔叔啊。”   杭清看着他的目光冷了冷:“周少校原来是这么个东西……”   “我这是在为你考量。你的目的不是本来就如此吗?”周于鸿不急不忙地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杭清捏起了桌面上的杯子,面露愠色。   “这是古地球的玉杯。”周于鸿的目光跟着落下去,口吻平静,还带着点儿笑意,完全忽略了杭清的怒意。   杭清冷着脸用力一握。   “喀嚓”一声脆响,玉杯在他掌心碎裂开来,碎片割伤了手指,很快渗出了殷红的血液,玉白色的碎片混合着殷红的血,拢在那白皙修长如葱段般的手指间。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美丽?   周于鸿再度忽略了他的怒意,反而将全幅心神都落到了杭清的手指上。   那双手实在太美了,尤其当这个时候,被碎片割伤以后,反倒显得更加瑰美……实在令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杭清当然注意到了周于鸿过分灼热的目光,几乎让杭清觉得,周于鸿下一刻就像是要贴上来了似的。   杭清露出不痛快的神色,一甩手,碎片被甩了出去,有的撞上了周于鸿身上的军装,有的飞向了周于鸿的面颊,周于鸿伸手挡下了。   “我非常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杭清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你不出言威胁,而只是单纯求我帮助的话,或许我就真的去和周文渊说了。但现在……那我就只有告诉周文渊,应该快些剿灭索马星的叛贼了。”   周于鸿的瞳孔缩了缩,也意识到了杭清刚才的动作是在作警告。   但周于鸿不仅没有觉得畏惧,心底反而再度升起一股激烈的情绪。他知道,那是他心底对跟前青年的渴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Alpha呢?明明是个Alpha,但却令他欲罢不能。周于鸿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足够美丽,又足够优秀,还充满了神秘。   这样的Alpha,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人血脉贲张了。   杭清注意到了周于鸿的神色变化,他差不多也猜到了这时候周于鸿的心理变化。杭清虽然觉得变态的心思有些令人反胃,不过这些倒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杭清站了起来:“你说得对,我的确原本就打算了要勾引周文渊。所以,周文渊我会勾引……但救你父亲的话,我为什么要说呢?”说完,杭清就打算转身往外走了。   周于鸿微微激动了起来:“这才是!林愿,这才是真正的你……”周于鸿脸上混合着很奇异的表情。他站起身来,终于按捺不住地一把抓住了杭清。   “你真的不怕我将你的把柄抖落出来吗?”   “你可以试试。”杭清冷眼看着他:“我会杀了你。”   “杀我?”周于鸿捏住了他的手:“这样杀我吗?”他抬起了杭清的手,送到了他自己的脖颈边。血腥气钻入了周于鸿的鼻间,周于鸿不仅不觉得反胃,相反的,他还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甜美感。这应该是Omega才能赋予他的……   当然,杭清要是知道周于鸿在想什么的话,他就会告诉周于鸿,你鼻子没出错,这个味道就是属于Omega的,只不过它是属于Omega药剂的。   周于鸿觉得那颗原本就鼓噪不已的心,这一刻变得更加难以消停下来了。周于鸿忍不住将手举到了跟前,然后重重地吻了上去。   内心的渴望被拔高到了顶点。   周于鸿觉得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狰狞的巨兽了。   如果眼前的人注定要去勾引周文渊,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先尝一尝呢?周于鸿这一刻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目的,他的满眼都是青年那双完美无瑕如玉一般的手。   Alpha的手也能漂亮到这样的地步吗?   周于鸿张开唇,舔了舔。   杭清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面有血。”周于鸿低声说道,像是在告诉杭清,他只是为了帮助杭清清扫上面的残血一样。   话音落下,周于鸿就顺着他的指尖、手背一路舔吻了上去。   血液混合着甜美的味道,周于鸿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眼前这个Alpha逼疯。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魔力呢?”周于鸿喃喃道。他望着杭清,像是卑微的渴望女王爱抚的士兵。   而杭清却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够了!”   周于鸿眼疾手快,再一次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然后用上了极大的力道,强行箍住了杭清的手,紧跟着他就落下了吻……   等杭清估摸着药水儿应该都被周于鸿舔进肚子里去了以后,他再度抽回了手,而这一次周于鸿没能抓住了。周于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被困在了焦灼的欲望中,手臂几乎使不上更大的力气,他的脑子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毕竟周于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个合他胃口的人。   等周于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慢慢恢复了清明。   补给舰里空荡荡,并没有了青年的身影。   只有他面前还放着一杯水,和一个已经碎裂开的玉杯。   周于鸿端起了那杯水,突然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如果变成了Omega,就会失去他原本的魅力了吧?再等等……再等等……”等看一看周于彦变成Omega之后是什么样再说。这一刻,周于鸿对自己的三弟毫无同情之心。   周于彦那头找了杭清很久,却始终找不见杭清的身影。   周于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一日不见到对方,竟然会有种强烈的思念感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他想要见到林愿!他要见他!   周于彦根本没发觉自己对林愿的依赖感与日俱增了。   其实除了周于彦,南冕皇帝和尤辰也都在找杭清。而杭清也知道他们多半都会来找自己,于是干脆一头扎进了周文渊的主控室。周文渊身边的近卫是认识他的,盘问之后就将他放了进去。   周文渊似乎正说到一句:“……就这样,准备好。”   杭清估摸着周文渊是彻底失去耐性了,准备直接对索马星下手了。   周文渊抬起头,一眼瞥见了杭清,他冲杭清招了招手。杭清很是主动地凑了上去,而就在他走近的那一瞬间,周文渊低声道:“什么味道?”   “啊?”杭清疑惑地看向他。不过此时杭清心底微微沉了沉。周文渊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Omega变性药剂里属于Omega的味道其实非常微弱,不像周于鸿那样几乎快要一口啃上去的近距离,是绝对闻不到的。但周文渊察觉到了。   “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周文渊微微拧眉。   杭清低声道:“我很干净哦……”   听见这句话,周文渊不自觉地被带偏了思维,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味道了。他压下心底本能翻涌的欲望。低声和杭清说起了战术。杭清知道这是又要开小灶了,自然欢欣地接受了。   很快,主控室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杭清有一个地方不大明白,他本能地伸出手去点了一下,周文渊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第59章 第四个反派(14)   “你的手怎么回事?”周文渊眉头一拧,一把扣住了杭清的手腕。杭清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因为被周于鸿那么一舔, 就星星点点地分布着,看上去反倒更让人揪心了。   “碎片割了……”   “为什么不治疗?”   “忘了……”他是真的忘了。杭清瞥了一眼周文渊的神色, 周文渊不会以为他是在演苦肉计吧?如果被误会就不划算了。   周文渊按了下桌面上的按钮, 那个矮个子机器人就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 还撞了一下杭清的小腿。   “我能用它?”杭清问。   “能。”   杭清也不再等周文渊开口,立刻蹲下身去,很自觉地选择了医疗模式, 然后将手放进了机器人的治疗口。也不过是一来分钟的功夫, 小机器人嘀了一声, 杭清再收回手, 伤口就已经恢复完好了, 只是还留下了浅浅的疤, 而小机器人也并不提供洗手功能,所以血迹还残留在上面,和白嫩嫩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文渊再次扣住了他的手:“谁割的?”   “……我自己。”   周文渊扬眉。   为了避免周文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杭清淡淡道:“刚才和周于鸿见了个面。”   周文渊敏锐地觉得其中有事,便静静等着杭清往下说。   “他让我来勾引您,劝服您放弃攻打索马星。”杭清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只是这次却带出了点点怒气:“且不说将军怎么会瞧上我?周于鸿如此威胁我,我一时激愤,就捏碎了面前的杯子。”   等杭清说完这段话, 周文渊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比杭清更熟知周于鸿的性子,他知道周于鸿做下这样的事并不奇怪。而当听到跟前的Alpha,提到“且不说将军怎么会瞧上我”这句话的时候,周文渊心底浮动起了淡淡的心虚,因为他的确是对跟前的人起了心思。   不过随即周文渊的重点就转移了。   “他拿什么威胁你?”周文渊微微眯起眼。   “……周于彦曾经企图给我下药。”   “下药?”周文渊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了下来。   杭清知道他误会了,不急不缓地道:“能将Alpha改造成Omega的药剂。”   周文渊抓住他的手一紧,将杭清直接拉到了跟前去,他凑近了杭清,果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Omega香气。周文渊是喜欢Omega的,但他闻见这股味道的时候,仍然有种怒不可遏的感觉。   “你喝了?”周文渊面色阴沉地问。   “没有。我发现了他的意图。但周于鸿以为我喝了,所以他想拿这个来威胁我。”   周文渊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那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杭清怔了怔。   周文渊抓起他的手送到鼻前。   极为稀薄的味道窜入了鼻间。   周文渊向来能抵御Omega的信息素,毕竟作为帝国将军,最强大的男人,如果连Omega的信息素都无从抵抗,只能臣服于其中的话,那么这个帝国岂不是离垮塌不远了?周文渊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所以导致一般的Omega再对他释放信息素,都不能得周文渊多看一眼。   但这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周文渊居然觉得有些情动,心底的欲望如同火上被浇了一把油,腾地一下燃了起来。   周文渊捏着他的手再度紧了紧。   杭清瞬间有种仿佛要被捏碎的感觉,他挣扎了两下,周文渊骤然回了神,忙松开了手。周文渊又不蠢,很快就想通了个中关节。   “周于鸿或许已经发现你没喝下那药了。他将你哄过去,是为了再给你喝一次那药剂,他将药倒进了你的水杯,却没想到你气得一手捏碎了杯子……”周文渊越说脸色越沉。   杭清瞥见他的神色,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赌对了。   周文渊和周家人的关系并不亲密。   周文渊脸上的神色一松:“此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杭清点了点头。   周文渊的目光再落到杭清的身上,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周文渊好不容易才挪开了目光,他低声道:“你……你先回去吧。”   杭清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他也就乖乖走了出去。只是等杭清走到门外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点。”   杭清嘴角翘了翘,这才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出来后不久,周文渊就下令准备攻打索马星。   半个小时之后,杭清、越思淼几人就跟着军队一块儿出发了,他们朝着索马星逼近了。   此时,另一边的周于鸿感叹了一声:“还真的是半点都不屈服啊……”但是越是这个模样,就越是令人心动了怎么办?   战火燃起。   索马星很快被战火所席卷。   整个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不到,整个索马星就投降了。而后,杭清也见到了那个周文靖。周文靖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在被带上飞船后,他第一眼就看向了杭清,弄得杭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愿不会对周文靖也下过手吧?   正想着,周文靖就冲他笑了笑,杭清有些反胃,直接冷着脸看向了别处。但目光这一挪,不是看见周于彦,就是看见周于鸿……再不然还有个尤辰……杭清觉得更反胃了。   怎么讨厌的人都往一处扎堆呢?   希望下个世界里变态少一点。   打下了索马星,也顺手救了周文靖的小命。周文渊做得十分完美。但是落在南冕皇帝的眼中,就将他气了个半死不活。   南冕皇帝频频看向了杭清,示意杭清动手。   尤辰这会儿也看向了杭清。   尤辰没想到周文渊会这么快就解决困局,一旦启程回到帝都星,谁还拿他有办法?   杭清面色平淡,不为所动。   就在表面上一片欢欣的时候,站在杭清身边的周于彦突然身形晃了晃。周于彦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直接倒在了杭清的怀里,宛如一个弱受。   杭清:“……”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杭清的身上。   “林愿……”周于彦还抓着他的袖子呻吟了一声。   杭清微微皱眉。他知道,这多半是Omega药剂起较为强烈的反应了,总不能让周于彦就在这里散发出Omega的味道。周于彦出丑倒是没什么关系,但这很容易引起Alpha信息素暴动。   杭清只能将周于彦打横抱起来,顶着众多惊骇或疑惑或不快的目光……   “将军,他身体不适,我带他回去休息。”   周文渊却是抛下了其余人,直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伸手就想去接。偏偏周于彦死死地攥住了杭清的袖子,竟像是死也不肯离开杭清一样。周文渊的脸色沉了沉,最后终究是按捺住了怒火,没有当众将周于彦摔下去。   周文渊送着杭清回了休息室,留下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   南冕皇帝开口示意众人散去,但却无人敢动。   毕竟这里是军队,他们受的就是将令。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但他的脸色还是难以遏制地难看了起来。   这厢就在杭清抱着周于彦走进休息室的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属于Omega的味道飘了出来。   Omega的信息素!   虽然味道很淡,但却瞒不过周文渊的鼻子。   “Omega?他喝了?”周文渊差点气笑了。周于彦这个猪脑子……   “可能吧……”   周文渊反手关上了门。   属于Omega的味道渐渐在房间里升腾了起来。出于生理本能,杭清觉得这个味道令他有些不大痛快。而周文渊看着不远处站定的杭清,看着他军服挺拔的模样,心底的躁动渐渐在催化之下变得强烈了。   周于彦这时候已经意识模糊了,他靠在床上,难受地蹭了蹭身体。   杭清好歹还挂着他男友的名头,就指了指周于彦,抬头问周文渊:“他……”   谁知道,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周文渊突然将他抵到了墙壁上。   周于彦还在难耐地扭动着,口中本能地喊:“林愿……林愿……”   杭清抬起眼,望进了周文渊的眼眸中。周文渊的双眼都烧红了,一股强烈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从他身上延伸了出来。杭清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本能地感觉到了腿软。   周文渊一手捞住了他的腰,然后粗蛮地吻了上去。   Alpha的味道充斥了杭清的鼻间。   一刹那间,像是有两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碰撞到了一处,杭清既腿软,又有种说不出的心潮澎湃。   周文渊的喘息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   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是极为新奇的。原来和Alpha亲密接触,就是这样的味道?周文渊突然觉得,似乎有种比Omega更美妙的感觉。   周于彦眼角挤出了两滴泪:“林愿……”   此刻被他叫到名字的人,正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激动。Alpha之间的碰撞比Omega更要吸引人……杭清忍不住挣开了周文渊的手臂,然后将周文渊反扣到了对面的墙壁上。周文渊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杭清居然敢这样对他。   杭清犹豫了一瞬,望着那张酷似宋惩之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又是浓烈的Alpha信息素扑鼻而来。   周于彦在床上流下了更多的泪水。   他朦胧间睁开了眼,看见两人的身影,喉间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我艹。” 第60章 第四个反派(15)   Alpha的信息素和Omega的信息素搅在了一块儿,浓郁得几乎麻痹了人的所有感官。两个Alpha激烈的亲吻, 也变成了信息素的碰撞。   周于彦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而他是如此的痛苦。   从前信誓旦旦说的,周文渊不会对林愿有兴致的话, 全部化作了耳光, 啪啪啪在他脸上拍了个响亮。周于彦死死咬紧牙关,费力地从床上挣扎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杭清也才伸手挡开了周文渊。   要是再不将周文渊挡开, 杭清有种下一刻就会被撕了衣服的直觉。   就算是这样,周文渊也依旧将他圈在了怀里,下巴支在了杭清的肩膀上, 像是在嗅他身上属于Alpha的味道, 只是除此外周文渊就没再有过多的动作了。一个强大的男人, 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周于彦松了一口气, 一下子又跌回了床上。   周文渊听到动静, 扭头看向了周于彦。周于彦也愤怒地迎上了周文渊的目光。但只是一个照面, 周于彦就怵了。周于彦为了抗争体内剧烈的反应,本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会儿骤然对上周文渊森冷凌厉的目光, 周于彦立刻就打了个哆嗦,四肢软了下来,趴在床上恨不得连头也不抬。   被NTR之后的愤怒,周于彦老老实实地全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看向了林愿,低低地喊:“林愿……”他不信林愿对他那样冷酷。   杭清总觉得这一刻周于彦的声音透着股莫名的骚气。   周文渊皱了皱眉,将杭清拉到了身后去:“周于彦, 这是怎么回事?”   “我……”周于彦的表情又窘迫又愤怒。   “你想下药给林愿?”周文渊声音更冷。   “我……”   “那你落到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了。”周文渊毫不留情面地道。当他看见周于彦反应激烈的窘态,就觉得心底拔起了层层怒火。如果这药是换在林愿的身上,那么做出种种丑态来的岂不是就成了林愿?周文渊光是想一想那样的场面,心头那把火就瞬间燎了原。   周于彦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他万万没想到遭殃的是他,挨骂的还是他。   周于彦朝杭清看了过去。周文渊却身形高大,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林愿……”   杭清没出声,毫无愧疚地当起了躲在周文渊背后的妖艳贱货。   “我们现在能出去吗?”过了一会儿,杭清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但他说的话都是对着周文渊说的。   “再等等……一开门,信息素会全部倾泻出去。”   杭清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地看向了周于彦:“你有想过今天吗?”   周于彦脸色难看:“是你动的手脚,才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的确是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毕竟差一点,我就比这个状况还要糟糕了。”   周于彦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同一时刻,周文渊又朝他投去了冰冷的一眼。周于彦压下心底的怨愤,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小叔叔,这个人……是我的。”周于彦强顶着压力强调道。   但周家人一贯没什么节操。周文渊也是如此。   周文渊冷眼看着他:“林愿是一个独立的人,怎么会属于你呢?”   不得不说,周文渊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   这时候有人从外面拍门了。   “将军?”门外的是周于鸿的声音。   这么巧,都来了。   周文渊这一刻也和杭清想的一样,这么巧!正好来了!周文渊眼底掠过一抹冰冷之色。竟是走上前去,打开了门。也就一刹那的功夫,周于鸿就被他拉了进来,紧跟着门又被扣上了,信息素泄露了一些出去,但却不足以引起事故,何况两个Alpha的信息素更为强烈,对Omega的信息素也起到了一定的掩盖作用。   倒是周于鸿刚一撞进来,就本能地想要跪地臣服。   两种Alpha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竟然凝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让人本能地生出了胆怯退让的心思。周于鸿勉强维持住了清醒,然后就发现其中还夹杂着Omegaed的味道……周于鸿看向了那一头的周于彦,眼底亮起了一道光。周于彦已经变成Omega了?周于鸿一心放在别人的身上,却没注意到,在过分强烈并且足够强大的Alpha信息素压迫催化下,他体内也正在发生变化……   “你也想给林愿下药?”周文渊厉声问。   周于鸿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否认:“当然没有……”   “你希望他来勾引我,借此说服我救你父亲?”   周于鸿哽了一下,他真没想到林愿这么胆大,竟然主动告诉了周文渊。而这时候周于彦闻言,已经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二哥,你干的好事……”最早怂恿他下药的是周于鸿,想要和他共享林愿的也是周于鸿,现在竟然还做主想让林愿去勾引周文渊。他二哥是脑子被泥糊上了吗?   杭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颇有些感慨。   这算不算是达成了南冕皇帝和尤辰的心愿?   毕竟他们求的也就是一个周家支离破碎。眼前这……是够破碎的。感觉一言不合都要咬起来了。   周于鸿的目光却落到了杭清的身上,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对自己的把柄丝毫不在意了……”说完,周于鸿就再度看向了周文渊,低声道:“小叔叔,我要和你说一件大事。林愿犯了这桩事,小叔叔可要好好处置他……”   周于鸿说到一半就发觉不对了,因为周文渊并未表露出半分好奇,反而看着他的视线越来越冰冷。周于鸿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语速。   “你不用说了。”周文渊直接打断了他:“我早就知道了。”   周于鸿呆立在了那里,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还这样对林愿?他不生气?这太可笑了……周于鸿以为自己已经将周文渊的性情摸得很清楚了。结果,最后周文渊为了林愿这个Alpha,连这样的事都能忽视纵容?   杭清站在周文渊的背后,微微翘起了嘴角。   周于鸿早就落在被动的位置上了,偏偏他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这是在军中,我给你留两分脸面。”周文渊说完,突然回转身抓住了杭清的手腕,直接带着他走了出去,周于鸿愣了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了。   杭清:“……”虽然他知道周于鸿喝了Omega的药剂,但周文渊不知道啊!周文渊也实在心大!就不怕他两个侄子搞一块儿了?   不过……   挺爽的。   杭清几乎能想象得到里面成了什么样。   他和周文渊把Alpha的信息素留在了里头,要是两个一块儿发了情,就只能抱着床蹭了。   “将、将军?”候在外头的小士兵突然结巴了起来,甚至还脸红了起来。杭清怔了怔,低头一看,才发现他还被周文渊抓着手腕呢。周文渊这时候脸色不大好看,似乎完全遗忘了这件事,他带着杭清就回了主控室。   杭清的光脑几乎是立刻就响了起来。想也知道是南冕皇帝和尤辰在催促他了。   周文渊牵着他走出来这一幕实在太过高调,应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战舰。   等进了主控室,两人身上的信息素也都已经平静了下来。周文渊这才松开了手,低声道:“周于彦和周于鸿你都不用再理会。”   杭清看着他不说话。   实际上他是在听脑中响起的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周文渊只当他是心情不愉,想了想,便道:“这件事我会处置好。”周文渊顿了顿,突然脸上冰冷之色融化开,道:“不用你勾引。我自己已经上钩了。”   杭清忍不住提醒他:“你说可惜……”   不等杭清说完,周文渊就打断了他:“那是过去。”   杭清很想问他,你脸不疼吗?   事实上,以周文渊的厚脸皮程度,大概是真的不疼的。   “可我不想撒这个钩。”杭清淡淡道:“我不可能变成Omega。”   “我不需要你变成Omega……”   “那将军就是只想和我维持床上的关系了?”   周文渊本来想说“是”,但是突然间看着面前人的那张脸,什么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半句也挤不出来。   “我不愿意。如果是这样……那我还不如继续跟周于彦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周文渊半边大脑都被妒火所占据了,他压低声音,问:“周于彦这样的人渣?还值得留恋?”   “人渣不值得留恋。可他现在是个Omega了啊。”   周文渊被气得一哽,突然无比痛恨起了Omega这种性别。   “那你想怎么样?”周文渊问。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看将军想怎么样。将军想要将我放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呢?情人?床伴?还是未来的合法伴侣?”   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周文渊差点笑出了声,从来没有人敢和他提这样的话。但是周文渊却笑不出来。因为那个五官艳丽动人的Alpha,已经在抛下一句话以后,毫不留情地抽身走出了主控室。   这个人并不在乎他。   想到这一点,周文渊觉得心底难以忍耐极了。   而这头杭清出来,掌心立刻就被塞了个东西。转头一看,尤辰正对他微微一笑。 第61章 第四个反派(16)   周文渊以光速干翻了整个索马星,战舰即将返航。   所有人都急了。   尤辰和南冕皇帝都希望周文渊能死在这个地方, 毕竟太方便栽赃给索马星叛贼了, 等回到首都星就不好下手了。两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将足以杀死几头星际巨兽的毒药药剂交到了杭清的手中。   杭清原本打算丢掉的, 但是随即一想, 干间谍这么危险的事,万一碰见不方便的时候, 这个毒药就太有用了。想了想,杭清还是留了下来。   军队休整了一日。   也就是这一日过后,杭清才见到了被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的周于彦两兄弟。   两人都是满眼纵欲过度的表情, 眼下青黑, 眼底血丝, 发丝凌乱, 活像被几个大汉摁倒狠狠蹂躏了一番。不过杭清很清楚, 两个Omega很难发生关系, 除非他们丧心病狂到用手帮对方满足了欲望。   这两个人在看见杭清之后,第一反应都是恨不得啃了杭清。   周于鸿再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自己喂药不成反被喂了。   杭清冲他们微微一笑,走近了些:“你们身上的味道很甜美。”   多么耳熟的台词!   从前周于彦和周于鸿猎艳的时候,就总会说到这句话,但他们死也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周于鸿很快就恢复了心情,他笑了笑道:“没关系, 我可以原谅你。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杭清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喜欢到准备躺下来求我艹吗?”   周于鸿面色难看地哽住了。他还是没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朝着Omega的道路上奔去的事实。   周于彦在一旁诡异地沉默了起来。杭清朝他看了一眼,估摸着这人应该是被自己发情的样子吓懵了。杭清没有要与他们多说的意思,他直接越过了他们,朝周文渊所在的地点去了。   周于鸿露出了嘲讽的笑:“看来还是我们的小叔叔更讨他的喜欢啊……”   周于彦这才有了点动静。   “你不去追吗?”   周于彦抬头阴冷地看了一眼周于鸿:“追上去求艹吗的?”   周于鸿再次被噎住了。   两人瞬间都脸色难看了起来,越看对方都越觉得厌恶。因为他们能很明显从对方的身上嗅到Omega的味道,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味道,尽管已经竭力压制了,但那种味道挥之不去……   两人躲起来又猛灌了几支抑制剂才平复了下来。   周于彦忍不住喃喃道:“如果当初林愿喝了药剂…………”   周于鸿淡淡道:“没有如果。林愿显然更聪明,他把我们都摆了一道,现在喝了药剂的是我们。不过……之前给他准备的药剂,要是喝下去,大概现在他已经淫荡地躺在床上沦为玩物了。”   周于彦忍不住一拳揍了上去:“别说了!”   周于鸿笑了笑:“想说我人渣?三弟,你也是一样啊。”   杭清不知道在他走后,身后两个人狗咬狗了起来。   “你想要玛雅帝国?”杭清一进门,就听见了周文渊玩味的声音。南冕皇帝正坐在他的对面,明明他才为尊,但这个中年男人却忍不住挪了挪屁股,像是借这个动作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就这一个动作,瞬间就让男人显得气势矮了三分。   真真是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周文渊早就知道杭清来了,他并没有要避讳杭清的意思,所以直接默许地看着杭清走进来了。   而南冕皇帝希望周文渊对杭清越来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杭清下手。所以他也默许了杭清的进入。   周文渊的目光闪了闪,看向了杭清。   “我来得不是时候?”杭清问。   “恰到好处,坐。”周文渊完全忽视了一旁的皇帝,直接让杭清坐在了他的身边。   整个主控室里,就只有杭清和皇帝是坐着的,而周文渊和他腿边的小机器人站着。周文渊身形本来就格外高大,站在桌子前,气势压人。   莫说皇帝了,就是杭清也感觉到了压迫感。   “……是,玛雅帝国越来越目中无人。将军本事高,要消灭一个玛雅帝国,应该不在话下吧?”皇帝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不过……玛雅帝国?   尤辰一心想着搞南冕,却不知道南冕也打算搞他了。   杭清还是较为喜闻乐见的,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这头南冕皇帝的口才着实不大好,叨了半天也没能说服周文渊。   皇帝灰溜溜地出去,临出门前,他突然回头来看了杭清一眼。   杭清:“……”真是猪队友。   在皇帝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周文渊也看向了杭清。   他紧盯着杭清,目不转睛,并且慢慢目光灼热了起来。一个强大的Alpha的目光不是谁都能忍受的。渐渐的,杭清有种针扎般的感觉。杭清的心微微往下沉了沉。   皇帝反常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周文渊的注意?   杭清的呼吸都变得小心了起来。这不是他胆怯了,这是面对强大Alpha的打量的时候不自觉生出的本能反应。   周文渊终于开口了:“我仔细考虑过了。如果是你这样的Alpha,作伴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杭清结结实实地怔住了。放在这个世界的性别标准里,他算是将周文渊从直掰弯了吗?   “如果是Omega,我想不会有人能像你一样的迷人了。”说这话的时候,周文渊的双眼是微眯起来的,看上去很像是沉醉其中了一样。   杭清又一次怔住了。   周文渊这样的人,也会真的喜欢上谁吗?而且还是一个Alpha?可如果说其中有什么陷阱也不太可能。周文渊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他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设陷阱。   “而Alpha,我想Alpha中,比你强大的,连你万分之一的美都不及。而比你美丽的……似乎一个也没有。你是独一无二的Alpha,无可替代。仅仅只是想到这四个字,我就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我的伴侣。”   杭清顿了顿,这才从惊讶之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星际最强大的Alpha,似乎也只有同样找一个Alpha,才显得独特?”   “我追求的不是独特,是你。”褪去了强大与冷酷的周文渊,陡然间变得极为擅长调情了起来,他一把扣住杭清的腰身,将杭清带向了他的方向,然后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有Omega的信息素混杂在其中。   Omega的味道对于Alpha来说甜美的。但是周文渊突然发觉,在尝过怀中青年的味道之后,Omega就显得是那样的腻人,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周文渊咬了咬杭清的唇瓣,杭清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同时他身上属于Alpha的味道也彻底释放了出来。两人的气场彼此包裹,洋溢在鼻间的是一股更为热辣的味道。   这才是他所喜欢的!   周文渊纠缠上了杭清的唇舌。   两个人的信息素很快占据了整个房间,浓烈得几乎让人醉过去。而杭清也的确忍不住有些微微迷醉,他眯起了眼,扒住了周文渊的肩背。周文渊的亲吻越发地激烈,杭清要是不紧紧扒住的话,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就这么摔倒下去。   杭清从来没有接过这么长的吻。   上辈子与宋惩之那个蜻蜓点水还没来得及延续的吻,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杭清甚至有那么一刻,从这个人的身上寻找到了一点儿宋惩之的影子。   周文渊舔过他的唇瓣,微微迟疑了一瞬:“……这里不太适合。”   杭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杭清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   杭清挣开了周文渊的怀抱。两人都微微有些气喘,等到渐渐平息了之后,杭清又坐了回去。   “现在,我们来说另一件事。”周文渊低声道。   “?”   “我以为那个老色鬼是对你有意,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周文渊口中的老色鬼,指的当然是南冕皇帝。   杭清没有紧张,只有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感觉。以周文渊这个大boss的段位,如果还看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那他就该怀疑周家智商是不是一脉相承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要你在听过之后,不会第一时间敲开窗,将我扔出去就行了。”   周文渊不紧不慢地道:“这个窗户也敲不开……”   杭清忍不住笑了。   周文渊却突然话锋一转:“你是皇帝派来的人?为了做什么呢?勾引周家上下,搅乱周家?”   杭清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是。”说完这个字,杭清这才感觉到了些许的紧张。他在赌一把。   一直瞒下去不太可能,那就只有干脆摊开来说。   披两个马甲实在太累了。   周文渊神色不变:“看来真的是这样。不过他们能拿得下你?”   杭清摇摇头:“周于彦、周于鸿,都不太行……”   周文渊却是笑了笑:“我比较行,等回到帝都星你可以试试。”   杭清:“……”这是在一本正经地开车啊!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周文靖的眼神。”   “什么?”   “明显能看得出来,你连周文靖都勾引过了。这样的一个人……你都能下手。说明是周家上下都没放过。目的自然就明确了起来。”   “你不生气?”   周文渊神色平静:“你既然选择大方承认,难道不正是选择了和我站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不过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周文渊顿了顿:“我已经想好可以把你关在哪里了。我在帝都星有个常住的宅子……”   杭清:“…………”所以如果他刚才不坦诚的话,等待他的就是小黑屋了吗?   “他活不了几年了,你也不用担心了。他拿什么威胁你?”周文渊问。   “什么都没拿。”   “那你还……”周文渊皱起了眉。   “因为我是双面间谍啊。”   “…………………………”   周文渊被冲击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周文渊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好歹也是堂堂帝国上将,当然见多识广。多面间谍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到,会有间谍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的。   杭清见他没有急着一掌劈死自己,顿时就放下了心,继续往下道:“我是玛雅帝国的人,年幼的时候就被送到南冕帝国了。我正愁没身份的时候,南冕皇帝给我安排了林家的身份。”   “……嗤,这蠢货。”周文渊毫不客气地表露出了对皇帝的蔑视与厌恶。   “我身上肩负的重任是一样的。”   周文渊扬眉:“他们都要我死?”   杭清毫无负担地拿出两支药剂:“还有毒药呢?你要尝尝什么味道吗?昨天才给我,还挺热乎的。”   周文渊顿时从惊怒中抽离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想用这种手段杀我?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到这里,周文渊心底的不快已经全消了。   他们想用林愿来坑害他,反倒将林愿搭了进来。   周文渊吻了吻杭清的侧脸颊:“这件事你也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杭清点点头。   周文渊平复了一下呼吸,此刻他都还能闻见这个空间中的信息素的味道。   “我先走了。”杭清站起身来,他也觉得信息素太浓了一点,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有发泄的冲动。   “嗯。”周文渊目送着他出去,然后叫来了副官:“去告诉陛下,他说的我答应了。”   周文渊在脑中自动脑补了一系列,杭清是如何受胁迫才来到南冕帝国做间谍的。年幼的时候就来了……想一想便更觉得心疼了。   杭清此时闭上眼,享受了一下好感度猛涨的感觉。   “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五点。”   “……十点。”   “十五点!”   戛然而止。   足足涨到了九十点。   看来他摸对了周文渊的性子。到了周文渊的这个地位,想要再投其所好都很难了,毕竟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好什么。不过杭清知道,这个地位的人,都有个通病,觉得一切都能掌握于手。哪怕滔天的罪行,只要在他面前来个坦白,都能一笔勾销。   现在看来,杭清赌对了。   ……   军队很快回到了首都星,而周文渊当然还好好地活着。当下了战舰,杭清就被请到了皇帝的跟前。   南冕皇帝显然并没有涨一涨智商。   “为什么还不杀了周文渊?”他咬牙切齿。   “你说为什么呢?”周文渊很是轻松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皇帝大惊失色,闭紧了嘴冷汗涔涔,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哪里来的底气要整垮周家呢?   周文渊伸手将杭清抓了过去,皇帝看着这一幕脸色已经白了。   他会杀了林愿!   皇帝很久以前看过周文渊杀人,对方直接被碎成了肉块……场面血腥得皇帝做了很久的噩梦,以至于他一直想要搞垮周家,但却每次见了周文渊,都忍不住冒冷汗。   然后皇帝就看见周文渊将林愿抱在怀里。   走、走了?   走了?   皇帝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却不敢追上去。   皇帝没想到筹备了这么久,就这样功亏一篑了。林愿会死……然后,周文渊会恨上他?皇帝浑身发麻,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这头却根本没有皇帝想象中的残酷血腥画面,反而是一派小清新风。   “准备好,休息七天,跟我去玛雅帝国。”这是周文渊凑在杭清的耳边,在低低地说话。   “好。”   应完的同时,杭清低头看了一眼光脑,光脑上是尤辰发来的讯息。   “……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林愿,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希望我和玛雅帝国都毁在你的手里吗?”   这样夸大的话,也就只有林愿才会信了。   紧跟着却又是一条讯息。   “是我语气不好。林愿,可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以后要怎么办?周文渊不死,以后我要怎么办?”   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   尤辰将这个套路玩得很溜。   杭清回了他:“我会带周文渊前往玛雅帝国。”   这句话他故意说得语焉不详。   那头的尤辰似乎一直在等他的讯息,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一直帮我的。”   杭清删掉了讯息。   尤辰大概不知道,除了他和周文渊一同前往以外,还会跟上一串大军吧?   这头南冕皇帝做着侥幸的大梦,并且还做着周文渊死在玛雅战场的美梦。那头尤辰做着看周文渊死去的大梦,更做着统一星际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星际帝王的美梦。   杭清就很实际了,他一点梦也不做。   他跟随周文渊一起前往了周家。   只是上一次到周家,和这一次到是完全不一样的。上次是作为周于彦的小情人,周家上下多少都瞧不上他。而这次他跟在周文渊的身侧,与周文渊并肩而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贵重,纷纷诚惶诚恐了起来。   而周于彦和周于鸿二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们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然后看着美人儿投进了叔叔的怀里。   佣人们一扫双方脸色。   一方愉悦得意,一方忿忿失意。   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看向杭清的时候,目光就变得更加的了不得了。   这个人果真厉害!   能让小少爷带回家中住上几日不算什么,能跟着上将再一块儿回来,那才可怕!果然心机深重啊!   周文渊照旧留杭清宿在了他的隔壁。   为了迎接周文渊归来,周于凯也在,他敏锐地发觉到其中不对之后。还皱了皱眉。   杭清刚进屋子,还不等坐下,周于凯就来敲门了。   “有事吗?”   “你……你和叔叔?”周于凯大概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杭清点了下头。   “你这样……”周于凯紧紧皱起了眉:“你不能这样,你应该离开周家。”   “为什么?”   “你想做什么,一旦被发现,后果会很惨烈。”   杭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周于凯竟然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我自己有分寸。”杭清还是婉拒了他。   不过这个人的确算是周家人渣里勉强能拎出来瞧一瞧的了,杭清对他态度也就还算平静。   “在说什么?”周文渊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周于凯立刻就闭了嘴,竟然还想到了维护杭清。   杭清再度惊讶了。周于凯上次和这次的表现来看,不会实际上……当林愿第一次勾引他的时候,他就瞧上林愿了吧?   只可惜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林愿了。   周于凯当着周文渊的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周于凯淡淡地与周文渊打了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周于凯一走,周文渊几乎立刻就沉下了脸色,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周于凯喜欢你……看来周家上下都被你勾住了。”   杭清淡淡道:“但是周文渊只有一个啊。”   周文渊立即就笑了:“你说的对……”周文渊当即就俯身亲了一口杭清:“我只有一个,所以你只能绑在我身上了。”   周文渊事务繁忙,并没有停留多久。和杭清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先离开了。   “出来吧。”杭清低声道。   周于彦不知道在一旁偷听多久了。   周于彦缓缓地走了出来。   “林愿。”周于彦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一个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如果……如果我愿意被你上,你还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杭清的三观啪的一声碎了。 第62章 第四个反派(完)   杭清不得不提醒周于彦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一个Omega,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吗?”   “Omega的性别不就是天生的优势吗?”   “Omega的性别优势是Omega受孕率极高带来的。难道……你要给我生孩子吗?”   周于彦猛地顿住了。   他的初衷当然是林愿给他生孩子, 但是现在调换了一下……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周于彦张了张嘴:“我愿意的。”   杭清:“……”   周于彦还是那张花心渣男的面孔, 但是面部轮廓被柔和了许多,越看越透着一股娘气, 而此时周于彦望着他, 眼眶微红,看上去柔弱又委屈。   想一想要是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杭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好心地告诉周于彦:“你现在可以去照照镜子。”   周于彦怔了怔,抬起手腕上绑定的光脑,光脑平面光滑, 映出了他的样子。   哀怨扭曲如同下堂妇一般……   周于彦手一抖, 本能地喊了一声:“林愿!”但是等他抬起头的时候, 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周于彦似乎铁了心地要挽回杭清, 他换来了一个跟随军队的名额, 但他却难以接近杭清了。毕竟周于彦现在是小兵的身份, 而杭清一跃站在了周文渊的身边,周于彦能见到杭清的时候,还真是屈指可数。而当他好不容易凑到杭清跟前去的时候, 周文渊每每都能卡准时间出现。   周文渊目光冰冷:“你有这个功夫缠着林愿,不如多喝两支抑制剂。”   周于彦抖了抖,仿佛瞬间就感觉到四周Alpha士兵的信息素朝他压了上来。周于彦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等同于羊入虎口。不过当他看见不远处的周于鸿时,周于彦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至少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蠢。   “到了!快到了!”有按捺不住的小兵喊了一声。   杭清跟随周文渊进入到主控室,然后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属于玛雅帝国的星球。玛雅外围统共五颗星球拱卫着整个帝国。他们只需要攻破一颗星球就能顺利进入玛雅帝国的领域了。   周文渊说要搞垮玛雅帝国, 并不是一时之兴才说出来的,他对玛雅帝国有着深入的了解:“前几年玛雅内乱,皇子夺位,在权势博弈之后,离这里最邻近的一颗星球上的指挥官被换掉了,后上任的是扶持现任玛雅皇帝上位的功臣,但这人却没什么本事。无战事的时候,还可保一方安宁。有战事的时候……”周文渊的目光冷了冷:“他就只有引颈就戮了。”   杭清对这个结果见怪不怪。   尤辰花了太多的心思在歪门邪道上,满心以为搞掉周文渊,玛雅帝国就将再无敌手,他和南冕皇帝的愚蠢实在如出一辙,二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尤辰是个演技派,事临危而能不乱,南冕皇帝拍马也赶不上。   尤辰不急着先壮大玛雅,就将匆匆将手伸到了周文渊这里……被周文渊找上门,也不算他无辜了。   正如周文渊想的那样,这颗星球很快被攻破,而临近星球无法及时赶来支援,他们顺利进入了玛雅帝国的境内。周文渊的名头令他们闻风丧胆,疯狂逃窜,消息迅速传递回了首都星,到了尤辰的手里。尤辰睚眦欲裂,一边拼了命地联系杭清,一边赶到了玛雅帝国的边境。   这头,周文渊面无表情地扣住了杭清的光脑:“他竟然还想在这个时候利用威胁你?”   杭清点了点头,不遗余力地往尤辰身上洒着仇恨值。   不过杭清倒不觉得,周文渊出征玛雅真的是为了他。周文渊这样富有野心的人,应该是早早就欲拿下玛雅了。不管是南冕皇帝出言相逼,还是恰巧玛雅帝国借他算计到了周文渊的头上……都不过是些添头。   杭清朝周文渊瞥了一眼,周文渊正在看面前的地图。杭清瞥见了他眼底灼灼的光亮。   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兵走了进来,低声道:“上将,玛雅皇帝请求通讯。”   周文渊眉目冷冽:“来讲和了。”   杭清站了起来:“我去吧。”   周文渊站起身抵在了杭清的肩膀后:“我陪你。”   两人姿态实在太过于亲密,引得旁边的士兵还多看了两眼,不过他们直觉空气中的粉红氛围,应该都是假的、假的、不存在的。   就这段往外走的路上,杭清的光脑都还在响动。   是尤辰不死心地在试图联系他。   周文渊脸色沉下来,正要伸手扣上去,杭清伸手将他推开了,低头回复了尤辰的讯息。   尤辰自动将杭清简短而不耐的回复,理解成为了他被周文渊扣留在身边,极为不便才会有这样冷淡的反应。   “帮我拖住周文渊,我知道你能做到。林愿,你以前也做得很好。将周文渊永远地留在玛雅帝国吧……然后你我都能自由了。”尤辰发来的讯息间透着毫不掩饰的欢欣味道。   周文渊拽过了杭清的手臂,自然也看见了尤辰的讯息。周文渊的脸色即刻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的脸上带出了几分锋锐:“好大的口气……”周文渊眼底涌动着对尤辰的杀意。   杭清在心底给尤辰点了根蜡。   因为提前看过了讯息的缘故,当双方通讯对接的时候,周文渊的脸色就是冷酷的。尤辰在看见的时候,本能地颤了颤,不过在看见周文渊身边站定的杭清时,尤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周上将。”尤辰语调温柔,在喊出口过后,甚至微微笑了起来。这是尤辰一贯的姿态,但杭清不得不说,尤辰选在了一个最不恰当的时候。   他是玛雅的皇帝,在周文渊的面前却摆出了过于柔和的姿态,这可不是求和的好选择,只会让人更觉得玛雅帝国是块好下手的软柿子。更别说周文渊从来不是个会心软的人。尤辰用这个姿态来博林愿的心软还可以,想要借此讨好周文渊,那……那大概得把林愿的脸顶起来才有用。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有用。以杭清和周文渊接触的经验来看,周文渊并不喜欢过分表露柔弱的人,越是强悍而美丽才越是容易吸引他的目光……   尤辰走错了路,还不自知。   这头周文渊目光冰冷地盯着尤辰:“贵国派遣间谍进入我南冕,破坏两国邦交……”   尤辰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待到周文渊宣战完,尤辰面色微微泛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面对绝对的强大力量,尤辰还是差了太多。   尤辰隐隐将目光投向了杭清。   周文渊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臂揽住了杭清的肩,同时将他往后拽了拽,霸道占有的姿态十足。尤辰愣了愣,眼底闪过了不明的光芒。不过杭清知道,这个动作大概会重新给尤辰希望,尤辰会觉得,还能够继续让林愿在周文渊身边动手脚。   尤辰果然恢复了冷静:“两国交战带来的是什么?我希望上将考虑清楚。”这下尤辰倒是硬气了一些,口吻都冷了一点。   但这时候已经迟了。周文渊丝毫没给他留面子,嘲弄玩味地道:“两国交战,带来的是权力……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惜,玛雅陛下,你还没有与我较量的力量。”   就在尤辰脸色难看的时候,周文渊结束了通讯。   那头的尤辰花了好一阵的功夫才平复了起伏的心境,他气得掷出了手边的摆饰,过了会儿他才抿唇笑了起来。没关系,反正周文渊总会死的,他会要周文渊再也回不去南冕。只是……尤辰忍不住皱了皱眉。以前林愿都总是一心向着他的,现在看到林愿和周文渊走在一处,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林愿始终是对他心怀倾慕的。等到最后,林愿反水,那个时候周文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尤辰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以为被爱着的周文渊……   再强大又怎么样?刚才是怎么羞辱他的,到时候这些羞辱就会怎么还回去。   ……   在通讯结束之后,周文渊就立刻下令攻向了下一颗星球。周文渊手下的军队作战有序,战舰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在宇宙之中组成了一只狰狞可怖的巨兽。   而周文渊这时候却并未站在主控室中。   周文渊将杭清带回了休息室,在门合上的那一瞬,周文渊就迫不及待地将杭清搂在了怀中,随后贴身吻了上去。   又是一阵Alpha的信息素交缠挣扎。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人额上都渗出了些微的汗水。   周文渊冷声道:“我一直没有问你,南冕帝国是如何胁迫了你的?”   杭清淡淡道:“我无父母。但是……我幼时却有个青梅竹马,他叫尤辰。嗯,就是现在的玛雅皇帝,刚才和你对话的那个人。”   “以情谊为要挟?果然!难怪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这下周文渊更坚定了要搞垮玛雅帝国的心思了。没有任何一个强大的男人能容忍,还有别的人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虎视眈眈。同时,周文渊也有些瞧不上尤辰:“他的这些手段,实在太不入流了。”   说完,周文渊瞥见杭清还沾染着点点水光的唇,忍不住又亲了一口,道:“你选择我才对……”   “是啊,所以我选了你。”   周文渊的眉梢眼角都蒙上了一层喜色,还带着点儿得意的味道,这样过于外露的情绪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周文渊的脸上。   不过杭清看着这一幕,倒是觉得眼前的面孔,隐隐和宋惩之的面孔相重叠了。不过周文渊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表情也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仿佛刚才那副不稳重的样子,只是别人的错觉。   ·   南冕帝国的战舰横扫了整个玛雅,玛雅帝国上下寻找不出可抵挡的人。尤辰再度和杭清失联。惊慌之下,他不得不亲自站了出来,而不再是选择和周文渊单单通过光脑通讯来交流。毕竟再任由周文渊继续下去,整个玛雅帝国的底子都被掏空了,尤辰这个皇帝就算是龟缩起来,又有什么用?最后也逃不过覆亡的命运。   尤辰最后向杭清的光脑发了一条讯息:明天挟持周文渊,看我眼色动手。林愿,我的命运就交付在你的手中了。   尤辰也知道这是事关命运的生死大事啊!但他怎么就一心寄托在靠林愿勾引周文渊,杀死周文渊上了呢?尤辰落到这个地步,不冤。   杭清也估量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在战场上,周文渊对他的好感度就会增加到一百,然后他会顺利死在战场上。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玛雅帝国的战舰与周文渊的战舰遥遥相对,双方都上了飞船,然后飞船靠拢到一处,他们都走到了飞船之外。   尤辰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落到了杭清的身上。   多好的机会!   “尤辰陛下还要说什么?”周文渊冷声道。   “周上将……”说到这里,尤辰顿了顿,突然嗤笑了一声:“林愿!”他拔高了声音。   周文渊身后的人一听,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等他们看向杭清的方向,却发现对方根本动也没动,就连他们的上将也没有动。   周文渊脸上竟然没有涌现被背叛之后的震惊之色?!   尤辰顿了顿,不可置信的人换作了他。   “林愿!”尤辰再度叫了一声,只是这一次明显要没底气多了。   杭清依旧没动,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尤辰。   尤辰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微微泛着灰白色,显然心底已经骇到极点了。尤辰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林愿,你还在等什么?”   周文渊握了握杭清的手,这才嗓音冰冷地开口:“他在等我。”   尤辰目光闪了闪:“……你背叛了我?”   “你想要利用胁迫林愿,林愿弃暗投明,怎么能算是背叛?”周文渊哼笑了一声。   这时候震惊茫然的不止是尤辰一个人。   在身后的周于彦两兄弟也震惊了。   他们到底不是笨蛋,很快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后脉络。   也就是说……林愿之所以会勾搭他们,最终目标都还是朝着周文渊去的?林愿是个间谍???   周于彦整个人都不好了,曾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的“林愿是真心喜欢他的”,彻底站不住脚了。倒是周于鸿非常人一般的脑回路里,再度燃起了激情的火花。他再一次觉得,林愿实在有意思极了。   “林愿!林愿你说话!”“他本来就是玛雅帝国的人,就该为玛雅帝国奉献,现在投了南冕,这就是背叛!林愿,你太让我失望了……”尤辰先是义愤填膺地怒吼出声,紧跟着却是流露出了几分脆弱和悲痛。到这个关头了,他还在希望能用演技征服林愿。   杭清都差点笑出声了。   “不管我是哪个帝国的人,我都非常不喜欢这样下作的手段,所以我选择了向周上将坦白。”杭清目光冷淡:“你利用了我这么久,到现在也该满足了不是吗?”   “不不……不可能……”尤辰目光恍惚,试图从杭清脸上再找出一点过去的迷恋与小心翼翼的倾慕。但尤辰失败了。   “再深厚的情谊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啊。”   “……所以你想说你对我已经没有情谊了?”尤辰冷笑了一声,温和脆弱的伪装褪去,尤辰终于暴露出了凶恶的冰山一角。   “是的。”杭清吐出了两个字。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了这个面容美丽的Alpha,当看着他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心底一紧。周文渊和周于彦的感受最为深刻。周文渊意识到了身边这人的干脆利落,脑子里不断盘桓起了那句“再身后的情谊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啊”。周于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色发白……难道说林愿现在对他这样冷漠,就是因为他将过去的情谊消磨了吗?   相比之下,周于彦更不愿意承认,林愿从头到尾对他都没什么情意。   那头尤辰脸色沉了下来,然后迅速指挥道:“回去!回去!”尤辰知道,想要扭转局势很难了,如果他再不走,现在就是直接被周文渊捉个正着了。   但南冕的军队是瓮,尤辰就是鳖。   他这时候就算反应再快,也很难逃脱了。   周文渊毫不客气地直接下令捉尤辰了。   尤辰不比其他Alpha强健,能走到这一步,他确实倚靠了他的小聪明。歪门邪道的路子走得多了,就很难走回到正道上了,所以面对玛雅帝国日渐强大的危机,尤辰怂恿林愿对周文渊下手。他自以为能玩弄人心,最后却被人给玩弄了。而在绝对力量面前,他就是不堪一击的,比如现在……   杭清就看着几个Alpha将尤辰带到了他们的面前,而尤辰乘坐的飞船已然被摧毁。他们的飞船迅速朝着战舰回去。双方战舰交了火。   尤辰抬起头来看向杭清,眼眶微红:“为什么?”   周文渊非常不乐意尤辰还和杭清说话,伸手就将杭清拉拽了过去。周文渊冰冷的目光投过去,几乎将尤辰钉在了那里。   尤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文渊搂着杭清走远。   所以……他这是拱手将一心倾慕自己的人,转手送到了别人怀中?   没人能回答尤辰这个问题。   飞船上的其他人也都沉浸在懵逼之中。   他们的上将搂住了林愿这个Alpha?   搂……搂住了?   这边转过身去,周文渊就啃了啃杭清的唇。   “……Alpha的味道。”周文渊说。   杭清挑眉。   “比Omega更好。”   杭清的眉眼这才柔和了一点。   周文渊看着他的模样,更觉得爱不释手,忍不住又吻了吻杭清,一手不住地摩挲着杭清的腰肢。   “……上、上将。”路过的士兵膝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浓烈的Alpha信息素逼的。   那铺天盖地碾压上来的信息素,几乎让士兵瘫软在地上趴成一张饼。   太……太可怕了!   周文渊极为不快地皱起了眉。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两人身上的信息素能将人活活压死在那里。周文渊松开了手,竭力收敛住了身上的信息素。杭清也收敛了信息素。   “站起来。”周文渊对那士兵道。   “是、是。”士兵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上去随时都要跪地一样。   周文渊无奈,只能先带着杭清去了主控室。毕竟这时候指挥更为重要,虽然周文渊忍不住沉溺其中,但他也知道及时抽身的道理。那小兵虽然有些没眼力见,不过也算误打误撞提醒了两人。   这天士兵回去后,都还仍旧战战兢兢。   之后每当他看见周文渊和林愿站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能回想起那天仿佛要被信息素活活压死的恐惧。   兵败如山倒。   玛雅帝国很快就走向了覆亡。   周文渊并没有动玛雅帝国的百姓,在这个前提之下,要将玛雅帝国属下的星球纳入南冕版图就很容易了。   面对玛雅的覆灭,南冕皇帝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感觉到更加害怕了。周文渊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但他却不敢再对周文渊下手……   等到周文渊带着战俘返回帝国的时候,南冕皇帝才到星网上看了周文渊的报道。无一例外,都是歌颂周文渊的。皇帝看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砸了星网。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帝注意到了一则八卦新闻,因为事关周文渊,所以哪怕是没影儿的事,也依旧火红地飘在了星网头版。   那是周文渊和林愿亲密地站在一起的照片!   皇帝先是兴奋。   林愿还是拿下他了?   不不对……周文渊已经知道林愿是间谍了啊……除非说,除非说林愿已经背叛南冕投向了周文渊。   皇帝心底一片冰凉,再度跌坐了下去:“……要怎么样,才能杀了周文渊?怎么样,周家才能垮掉?”   身边的女人柔媚地道:“您忘了吗?您有个儿子,和林愿是同学。您可以让他去杀了周文渊。不会有人知道这是您做的。”   皇帝微微动摇的心,最终在看见星网上周文渊意气风发的模样后坚定了下来。   “你说得对!”林愿是靠不住了。但他和他那个私生子之间还有血缘亲情,血缘亲情总是靠得住的!   ·   回到首都星之后,周文渊还是将杭清带到了周家去。   杭清遗憾地发现,好感度一直不见上涨。   他依旧住进了周文渊的隔壁。   再比之上一次,这次周家上下对杭清就更加诚惶诚恐、毕恭毕敬了。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是这样,他们的上将身上竟然缠绕了另一个Alpha的气息……而这个Alpha就是眼前美丽的青年。周家上下深觉细思极恐,再面对杭清的时候,自然就越来越小心谨慎了。   周于彦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磨蹭着走到了杭清的跟前。   “有事?”杭清已经很久没有和周于彦打交道了,毕竟自从上次周于彦自荐枕席求艹都被拒绝了,周于彦又怎么还会往他面前凑呢?   “你……你现在不再喜欢我,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消磨光了吗?”   “你想太多了。”   “想多了?”周于彦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上去越来越不像是一个Alpha了。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也是一样不是吗?”   “不,我……”   “你喜欢的只是求而不得的这种感觉。”杭清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我也不喜欢Omega。”   周于彦以前也常说这句话。因为对于他来说,Alpha、Beta和Omega,都是他能肆意玩弄的对象。而Omega还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容易受孕,并且身体太过柔弱。周于彦一边享用Omega的身体,一边肆意地批判。现在这句话落到了他的身上,周于彦的脸登时就涨红了起来。而后又转为惨白。   但是辩驳的话却是那样的无力。   周于彦这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杭清已经没心思去教育周于彦做人了,他的光脑响了。久不见的越思淼竟然约他一起吃饭。杭清想了想答应了,毕竟他对越思淼的印象还不错。   周于彦的目光在杭清身上流连了一阵,确认他的心思真的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之后,周于彦陷入了一片颓然之中。谁能舍得对林愿放手呢?就连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叔叔不是也都瞧上了林愿吗?   杭清起身上了楼,就留下了周于彦在楼下。   没一会儿,周于鸿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来干什么?”周于彦冷了脸。   周于鸿摊了摊手:“我们现在不是一样的吗?我有个好计谋,你要听听吗?”   “什么?”   周于鸿贴近了他的耳边:“……杀了小叔叔。”   “你疯了?”   “想要那就去争取啊,弄丢了再抢回来啊!变成Omega又怎么样?周家人骨子里的凶狠你都丢了吗?现在整个周家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没有他,父亲可以就此扬眉吐气,你也可以重新得到林愿……”   “你会甘心?”   “我们可以共享啊。”周于鸿笑了起来,“一个Alpha可以拥有多个Omega不是吗?”   “你,你就这样接受了自己变成了Omega……”   “那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Omega抑制剂吗?并不会妨碍我们做事。虽然和最开始想的有差距,不过这个结果也很有意思,如果一开始林愿就变成了Omega,哪会有后来这么精彩的表现呢?”   “你疯了……”周于彦皱起了眉。   ·   杭清和越思淼约在了一处备受好评的星级餐厅,随行的还有个周文渊。   “我的感觉没出错的话,那个越思淼应该是个Omega,而他对你很有好感……”周文渊是这样说的,“我怎么能放任你们单独在一起吃饭?”   周文渊这张脸实在太过出名了,当他踏入餐厅的那一刻,消息就立刻被传上了星网。别人并不知道周文渊是陪着杭清来见人的,当他们第一眼看见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脑子里立刻就浮动起了桃色绯闻。只是仔细看一看,身边那人是个Alpha啊……许多星网网民陷入一片迷惘的时候,南冕皇帝却对着这个消息笑了起来。   他们去了!   南冕皇帝激动得握紧了身边女子的手,女子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厌恶之色。   这头当杭清走近,就发现越思淼身边还坐了个耿瀚。   同一时刻,周文渊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信吗,耿瀚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   原本的剧情线早就已经偏移了,周文渊没有和越思淼发生冲突,这时候耿瀚私生子的身份没有捅破,周文渊也不会为了权势而出手干掉他。怎么耿瀚自己就往上撞了?   “因为皇帝。”周文渊说完就抬起了头。   杭清立刻就明白了。应该是南冕皇帝知道了这个私生子和越思淼与他走得比较近,所以病急乱投医,寄希望于儿子能出手干掉父亲的大敌。但耿瀚前半生可没什么好日子过,耿瀚这个人设的攻,是半点不会买账的。皇帝硬要搬出什么血缘亲情,最后说不定反而落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杭清拉了拉周文渊的袖子:“他不会动手的。”   周文渊轻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他们走上前去坐下,在坐下的那一瞬,和周文渊坐得最近的杭清立刻就感觉到了,周文渊正处在一个防御的姿态。   越思淼看见周文渊的时候惊讶了一瞬:“上将怎么来了?”越思淼一下子就变得局促了起来。   耿瀚倒是不惊讶,他直接看向了周文渊:“我有话和将军说。”   “你说。”   耿瀚从腰间取出了一把不起眼的光剑,摆在了餐桌上。   杭清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耿瀚的胆子真大,那一瞬间周文渊身上危险的气势几乎就要倾泻出来了,不过就在快要到那个临界点的时候生生收住了。要是周文渊没有收住的话,耿瀚说不定下一刻就没命了。   “皇帝希望我杀了您。”耿瀚在这一刻真是耿直得要命。他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和皇帝的关系抖落了出来。   等到说完,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那一头的南冕皇帝心急如焚,恨不得到现场去催促着耿瀚动手。   而这一头,周文渊突然开口问:“你想做皇帝吗?”   耿瀚却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本事还不够,做不了。”   “那你想吗?”   “不,不了……”耿瀚隐隐朝越思淼看了一眼,“我不想做。做了皇帝,就会身不由己。而我想要能主宰我自己。”   周文渊嗤笑了一声:“小孩儿……如果强大到一定地步,谁能让你身不由己呢?现在坐在位置上这个,像他一样弱小昏庸,当然也只能身不由己了。”   这时候的耿瀚还远远没有原剧情里那样的强大,他们甚至还没有取得那些金手指。这时候耿瀚的确做不了皇帝。   周文渊摸了摸下巴:“但我已经决定杀了皇帝,那怎么办呢?谁来继位呢?”周文渊笑得张狂:“哦,不如我自己来吧。”   耿瀚显然对皇帝这个位置并不感兴趣,他点点头:“我还可以为您提供一些信息。”   倒是一旁的越思淼张大了嘴,没想到在寥寥数语间,他们就敲定了造反的事。   这边的杭清也有些无语了。   这样似乎也算是没毛病。   原剧情里攻受和周文渊是死敌,攻百般阻挠周文渊通往野心的宝座,周文渊下狠手重创过攻受无数回。结果现在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攻对渣爹的皇位不感兴趣,受一脸打酱油的表情。而周文渊轻而易举地扫去了夺位路上最大的敌人。   他们很快结束了这餐饭。   但周文渊却没放他们离开。   “你没完成任务,他会找你的麻烦。”周文渊淡淡道。   耿瀚笑了笑:“他要是能拿我有办法的话,那么我现在就该在刺杀您了。”   周文渊这才放他们走了。   很快,消息传进了南冕皇帝的耳中,他再次慌乱了起来,连朝会都不敢出现了。而在他称病躲起来的时候,他根本没发现身边常陪伴的女人已经失踪了。   而这时候,首都星发生了一桩耸人听闻的刺杀案。   竟然有人想要刺杀帝国的功勋周文渊上将!   短短一天之内,事情传遍了帝国上下,并且各种传言飘了出来,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皇帝想要杀掉周文渊上将,令他去攻打玛雅帝国也是希望他死在玛雅帝国,谁知道上将本事太过强大,真的将玛雅打了下来……这个版本传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周文渊有过不少关于他的纪录片,帝国中没有人没看过这些纪录片。他们都知道,上将为这个帝国立下了多少功劳,曾经为之受过多少伤。皇帝怎么能因为嫉妒上将而痛下杀手?   南冕皇帝曾经的荒淫无道,终于为他自己带来了灭顶的灾难。   各地开始集结反对皇帝的民众。   周文渊借势造反就成了再顺其自然不过的东西。   手腕铁血的新皇很快就登上了宝座,昔日的南冕皇帝趴俯在宝座前,发出不甘的嘶吼:“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是林愿反水了吗?”   杭清走了上前,告诉了他这个残忍的事实:“你以为我是你派出去的人,但实际上……”   “你从来都是周文渊的人?”   杭清摇了摇头:“我是玛雅帝国的人啊。你是不是傻?将我这样一个人推到周文渊的身边。没了周文渊,南冕帝国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名号就没了,只会便宜了玛雅帝国。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他不肯相信地紧紧抠住了地砖:“不可能!如果你是玛雅帝国的人,那周文渊为什么没杀了你?”   “你还记得选我去勾引周家上下是为什么吗?”杭清微微一笑:“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皇帝顿时噎了一口血:“不可能!周文渊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啊。”杭清看向了一旁持剑的周文渊。   周文渊配合地笑了起来,一手将杭清搂在了怀中:“不错。玛雅帝国胁迫他做间谍,我便灭了玛雅帝国。你敢胁迫他做间谍,我就让你沦为丧家之犬……”   皇帝喉头噎的那口血直接喷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他曾经希望周文渊是个好美色的人,那样周家上下才能被林愿搅动。但这一刻,他却希望周文渊是个冷酷的人。不然,那岂不是说明害得自己覆灭的,正是因为自己送了个美人到周家去……那太讽刺了。   “不可能……”   皇帝喃喃念叨着,晕倒了过去。   耿瀚和越思淼这才走了出来。   和原剧情完全不同的是,这次反叛,攻受两人都出了力。而耿瀚更是直接要了皇帝,拿他得去给自己早亡的母亲作祭品。   杭清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好感度依旧没有上涨,也没有什么危险来临。   周文渊却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一把攥住了杭清的手,带着他一同坐在了王座上。杭清都不自觉地一愣,他没想到周文渊会这样的大方。   他们并没有在王座上坐上多久,很快周文靖一行人带着兵赶来了。杭清都能看出来,这是周文靖打算从中蹭一笔功劳。这个时候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再带兵前来有什么用?何况周文靖手底下能调动的那点兵,能有多少呢?   周文靖笑着走上前来,还不等他开口,突然涌出人来,将周文靖,包括他身后的周于鸿和周于彦一同拿下了。   杭清都不免一愣。   “不是原本打算要杀我吗?”周文渊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们。   周文靖没什么骨气,立刻就跪地求饶了起来。   周家人和周文渊的关系不好,有这一幕似乎也不奇怪。杭清朝周于鸿和周于彦看了过去,周于彦面色灰白,周于鸿却还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这个神经病……杭清别开了脸。   “你说把周家上下都变成Omega怎么样?”周文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杭清惊讶地看向他。   周文渊低声道:“不包括我。”   杭清笑了一声:“好啊……不过周于凯就……算了吧。”周于凯为人还是不错的。   周文渊点了点头,让人拿了Omega药剂送到周文靖的面前。周文靖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听周文渊说喝过就放了他,他马上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还暗暗感叹周文渊对待亲人是心慈的。他们却不知道那药剂里是什么玩意儿。   等周文靖喝下去之后,周文渊就让人将他们送了下去。   杭清感受了一下,还是没有好感度上涨的迹象。   难道这个世界BUG了吗?   杭清皱了皱眉。   周文渊却是揽过了他的肩:“我们先回周家。等王宫收拾好再回来。”   杭清点了点头。   周家中属于周文靖那一脉的人都被驱逐了出去,当杭清再次和周文渊踏足这个地方的时候,杭清顿时有种莫名的化身女主人的感觉。而周家上下这次再见他,也的确仿佛恨不得跪倒在他脚边一般,杭清看得好一阵无语。   杭清在周家再度安顿下来,过了几天好好休息的日子。   当他再回到第一军校的时候,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能跟上将一起并肩作战的Alpha啊!   再也没有人敢在杭清面前嘲笑攻击他像Omega一样的长相了,不仅如此,他们再看向杭清的目光反而充满了憧憬与羡慕。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经历过叛乱的南冕帝国很快肃整得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周文渊的好感度还是没有半点波动的迹象。就在杭清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再度发现身边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变了,那眼神实在太微妙。   杭清和他们来往不多,就干脆去询问了越思淼,越思淼也神色复杂,眉间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你看看星网就知道了。”   杭清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星网,星网上已经有新闻飘了红。   “陛下公开示爱Alpha!”   “陛下的梦中情人竟然也是个Alpha!”   “八一八那个宇宙最美Alpha!”   上面是他的照片。   杭清:……   杭清不得不顶着无数诡异的目光结束了当天的训练。在夜晚到来的时分,印刻着皇族标记的飞行器停在了第一军校。所有人都目睹了他们的新皇,曾经的周文渊上将,从飞行器上走了下来,然后走向了另一位绯闻主角。   是的,他顿在了杭清的面前,当着几乎全校师生的面。   “有一点事,我一个人完成不了,你得跟我走一趟。”周文渊神色平静地叙述着他来这里的原因。   杭清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事,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应了。毕竟再杵在这里也不好看。   杭清跟着周文渊回到皇宫,这边星网再次炸翻了天,不少人翻出了当初杭清参加完考试,跟在周文渊身后,唯独两人一起下飞船的画面。他们惊呼,原来那个时候就有苗头了!但是他们的陛下怎么会喜欢一个Alpha呢?Alpha是不能生育的啊!哪怕找个Beta也好啊!   此时杭清站在皇宫中,疑惑地看向周文渊:“你让我来看几个箱子?”   周文渊让人打开了箱子。   杭清走上前去,发现里面放着衣服、王冠、手杖……   “所以?”杭清依旧不明白。   周文渊神色飞扬:“你愿意成为历史上第一个Alpha皇后吗?”   杭清被震到说不出话来。   周文渊认真的?他没疯?   杭清没有理由不答应,那一瞬间的震撼过后,他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周文渊似乎真的看重起了这件事。皇宫上下开始筹备了起来,而大臣们有反对的都被强硬手腕镇压了。周文渊这人强势又任性,谁也不敢捋他的老虎须。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也传播到了星网上,传到了整个南冕帝国。   有震惊的,有认为杭清手段高超狐狸精的……但不管他们怎么认为,婚礼这一天是真的到来了。   其实杭清都没想到周文渊会这样动真格。   当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有异议的人都不自觉地闭了嘴——似乎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两个人更优秀出色的了,似乎只有他们才能站在一起。   而周文渊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也的确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强大的Alpha就应该由另一个足够强大且美丽的Alpha来匹配。”周文渊勾了勾唇,直接抛弃了一旁的牧师,他一步上前,问杭清:“所以,林愿,你愿意成为历史上第一个Alpha皇后吗?”   周文渊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释放了出来,强大的信息素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迫,但他们没有后退,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澎湃激动。是的!他们的新皇是应该有这样的人去匹配!似乎没什么不对!   同一时刻,在观看着星网直播的人也都忍不住激动地喊出了声。   这一幕,被誉为史上最令人激动沸腾的婚礼!   而历史上第一个Alpha皇后,也注定将和他史上最为强大的另一半共同载入史册。   当空中礼花爆开,鲜花洒上天空,周文渊注视着杭清的脸庞,突然有种深爱至极,永远也不舍放手的感觉,那种感觉深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杭清听见了那一声清晰的:“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   “恭喜,任务完成。”   杭清的心跳有些快。   怎么刚好在这个时候呢?杭清都有些过意不去了。难道要连个洞房花烛都不给过,转头就让周文渊抱着他尸体哭吗?   等到婚礼结束,杭清和周文渊坐上了飞行器在帝都星巡视了一遍。民众们兴奋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在这一刻,没有人还能再对林愿抱有质疑和抵触,他们都投入到了欢快和激动之中。   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生半点事故,但杭清提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转眼就要回到皇宫了,杭清和周文渊离开了飞行器。而就在这一瞬间,有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直冲向了杭清。   杭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来了!   又一个身影闪身冲出来,挡在了杭清的跟前,杭清懵了懵,定睛一看,居然是周于鸿。周于鸿嘴角上扬:“你觉得这样能令你印象深刻吗?”   什么?   歹徒手中抱着一个黑乎乎的光球,朝着周于鸿就抱了上去。   周于鸿这是要替他挡下来?   杭清脸色一黑,一旁的周文渊却动作更快,一脚就毫不留情地将周于鸿踹了出去,同时被踹出去的还有那个歹徒,周文渊厉声喝道:“拿下!”   一个透明的光罩将歹徒罩了起来,那个黑乎乎的光球在光罩中陡然爆炸开。   “嘭”一声巨响。   又几层光罩加了上去,光罩在那瞬间抖动了起来,连带的整片大地都抖了抖。其余士兵早已经反映过来,将光罩团团围住,还有一些可疑人士也迅速被揪了出来。   杭清竟然完好无损……   周文渊不悦地看了一眼周于鸿:“想英雄救美?倒是想得美。”   杭清有些哭笑不得。   歹徒很快被拖走,周文渊一手护着杭清进了皇宫。而这一幕,也在后来被载入了史册,成为了这对Alpha帝后恩爱的铁证。   这一幕同样也被直播到了星网上,星网上炸开了锅,在痛骂歹徒的同时,他们也终于承认,他们的新皇是真的喜欢这个长得极其美艳的Alpha。其实真心想一想,如果换成是他们,他们说不定也会喜欢这个Alpha的……毕竟谁能抵挡得过那样一张脸呢?   在星际监狱中,尤辰愣愣地看着荧幕上直播的画面,他死死地攥紧了面前的栏杆,咬着牙低低地喊了出来:“这人是我的……本该是我的……他本该是我的倾慕者!”嫉妒将他的眼珠烧成了红色。狱警哼笑一声:“快滚回去坐好!”   尤辰呆呆地坐了回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愿为什么……不再愿意爱他了呢?   ·   婚礼的当夜,周文渊眼底燃着火焰,将杭清扣倒在了床上,正当他准备欺身上前的时候,杭清直接推开了周文渊:“等等……”这要是啪啪到一半死了,那也很有心理阴影的吧?   周文渊无奈按捺下的欲望:“我们先适应一下吧……”两个Alpha,本来就很难协调床事。   而接下来新婚的几天,周文渊都没能顺利将杭清推倒。   欲求不满的男人,难免暴躁了几分,还有人满心欢喜,以为周文渊终于知道Alpha不是个好对象了,这是已经对皇后不满了,同时还有人暗搓搓地想要送Omega到周文渊的身边去,不过Omega往往还没接近周文渊就先腿软了,然后周文渊就无视了软成一滩水的Omega,直接走了。   弄得一干人大为不解。   这陛下到底要什么样的呢?   这头杭清也很是不解。   他怎么还没死?   周文渊回到宫中,看杭清又在不自觉出神,忍不住问:“在想什么难事?”   杭清脱口而出:“我怎么还没死?”   周文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一把将杭清拉了起来:“说什么胡话?”   杭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底话说了出来,他忙眨了眨眼:“没什么。”   周文渊看着杭清的面庞,总有种心底空空的感觉。   自那天过后,周文渊就无论走哪里都将杭清带走身边了,而周文渊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其他人只能失望地承认,原来陛下还是与皇后很恩爱的。   这一过,就是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杭清却始终没有要死亡的迹象,而周文渊将他护得严严实实,他连受个伤的机会都没有。   在确认自己并非做梦以后,杭清隐约意识到,可能是系统故障还未修复,所以没有将他这个世界传送走。想到这一点之后,杭清才安心了下来。既然暂时离开不了,那不如就安心在这个世界过一段时间?   放下心之后的杭清,终于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好感度到达百分百的反派,究竟是什么样的。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坏了。   周文渊依旧是那个铁血不留情面的人设,但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崩了个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   Alpha与Alpha是不能有子嗣的。   周文渊很满意他的野心在他手里得到了实现,他并不打算世世代代下去,所以等到越思淼和耿瀚在一起之后,周文渊就直接将耿瀚记在了皇室中。反正越思淼是个Omega,他是能生的。   杭清也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坚定了下来,哪怕再有Omega投怀送抱,周文渊都不曾多看一眼,更甚至有愚蠢的Alpha服用了Omega药剂,想要自荐到周文渊的跟前来,也都一一失败了。   杭清忍不住好奇。   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设,到底是怎么被扭曲成这样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没能得到解答。   系统BUG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些,在这个世界里,杭清居然和反派生生捱到了彼此正常死亡的时候,杭清的意识才彻底从这个世界抽离。   ·   睁开眼。又是那个熟悉的系统空间。   杭清先坐下来,平复了一下离开上个世界的情绪。如果匆匆去,匆匆离开,他也不会有多的情绪牵扯其中。但这个世界他停留了太久,杭清现在一闭上眼都还能记起周文渊的那张脸。他知道,这样非常不利于完成任务。   所以直等到心情彻底平复以后,杭清才尝试着唤了一下系统。   “系统故障中……无法回应。”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BUG还真有点大!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修好?不知道能不能申请换系统?   杭清正想着的时候,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是粗暴地进入到下一个世界了? 第63章 第五个反派(1)   惊雷,闪电。   雪白明亮的光落进窗内, 照亮了幽深的走廊, 也照亮了杭清的脸庞。   杭清略微呆滞了几秒,然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镜子跟前。不管什么时候, 先看自己长什么样子都是最紧要的。   那是一面雕花复古的等身镜, 镜子顶却镶着两个血色的恶魔角,顿时带出了一股诡异的味道。杭清的目光落到镜面上, 那是个穿着黑色真丝睡袍的少年,少年的五官仿佛一副着墨有些淡的画。眉如远山含黛,发如浮云, 眼眸宛若星辰。这少年的气色不大好, 脸是苍白甚至近乎透明的, 就连唇也仿佛沾上了一层雪霜似的。   还是和他本来的相貌很相近, 只是某些细节上有了改动。   最显眼的一处改动, 就是杭清发现自己眉间多了一点红痣, 使得整个苍白如纸的面孔变得鲜活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镜面上映出的人突然消失了。   杭清没有惊慌,他只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现在是个鬼, 会消失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一个灵异背景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女主叫乐彤,是大一的学生,她在名叫晋江的文学网做一个小众的灵异写手。乐彤为了寻找灵感与素材,就约了两个同学,和一个学长一起来到这座中世纪古堡探险。多么标准的一个作死背景啊。   乐彤的两个同学中, 其中一个是男主尹嘉炎,另一个是暗恋男主的女配阮滢。而同行的学长则是这个世界的反派,叫傅云京。傅云京的真实身份,是这座城堡的继承人,他会动手将他的学弟学妹都杀死在这里。乐彤常常写灵异文,精通灵异文中的要素,她有聪明的头脑,而尹嘉炎有充沛强悍的体力,两人配合下,与反派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你追我逃,渐渐互生情愫。最后乐彤用自己身上的主角光环,拯救了被反派杀死的尹嘉炎,他们借用城堡中的一只恶鬼,杀死了反派,最后成功逃离。   哦,这只被牺牲的恶鬼就是杭清现在扮演的身份。   他现在叫苏淩水,是个被囚禁在城堡中永远不得离开的鬼魂。   这还是杭清头一次当鬼,一时间感觉颇有些奇妙,他忍不住用意念飘荡了起来,很快就在城堡中转了一圈儿。这个观光的速度实在是双脚比不上的。   当鬼也不错。   正想着的时候,古堡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拍打了起来。   有人在门外。   算一算时间,应该是女主一行人到了。   杭清一路飘下了楼。   这次他可不打算如原剧情那样做个没露过几面的炮灰。他现在要……装成一个人!   杭清整了整身上的睡袍,在门前顿住,然后抬手打开了面前沉重的大门。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齐齐朝杭清看过来。还有个女生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闪电从空中划过,杭清按了按手边的按钮,大厅中的灯立刻亮了起来。   柔和的灯光落在杭清的脸庞上,外面的几个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您、您好。”乐彤结结巴巴地开口,随着话音落下,乐彤的脸就即刻红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而且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古堡里深藏的美人儿……多么像是聊斋异志般的传说啊!   其余几人在见到杭清的时候,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艳,不过只是转瞬的功夫,他们就恢复了平静。   “您好。”其余几人纷纷打了招呼。   杭清没开口,而是先打量起了这几人。   乐彤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不算特别好看,但却显得很小巧,笑起来的时候眼眸生辉。尹嘉炎和原剧情描写的一样,穿着笔挺的学校制服,不苟言笑,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文俊俏,标准的优等生模样。女配阮滢同样穿着学校统一的制服裙,她腿长腰细,五官美丽大方,见杭清扫视过去的时候,她还立刻抬眼冲杭清笑了笑。   而一旁的反派傅云京,穿着黑色皮衣,五官英俊,但却神色不羁,当杭清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就立刻目光锐利地回视了过来。傅云京的眼眸黝黑,颇有些深不见底的味道。不过当杭清细看的时候,傅云京又换了个神色,他勾起嘴角冲杭清笑了笑,有些痞气。   “外面、外面突然下雨了,我们都没带伞,这雨实在太大了……我们能进去躲一躲雨吗?”乐彤小心翼翼地问,同时眼底流露出了期待之色。   “进来。”杭清这才侧着身子让出了路。   他的声音清冷好听,在这个狂风骤雨的夜晚让人从中得到了抚慰。   乐彤双眼发亮,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座奢华而古朴的城堡。足有百平米的大厅,厅中摆着柔软的沙发,毛绒绒的地毯,地毯的这一头直延伸到他们的脚下。乐彤忍不住脱了鞋。杭清低声道:“穿上。”   “可是会弄脏……”   “没关系。”   这座城堡里的东西,不管变成什么样,第二天都会恢复原状。   乐彤脸上红了红,忙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谢。”   杭清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自己坐。”   乐彤松了一口气,当先走过去坐了下来,剩下几个人也立刻跟上了。   “怎么这么多灰?”乐彤错愕地抬起手,他们的头顶上就是一盏水晶灯,因而乐彤手上灰尘的痕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其他人也跟着摸了摸身下的沙发,也都是一手灰。   他们不由得齐齐朝杭清看了过来,哪怕是稳重如尹嘉炎,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杭清淡淡道:“很少用,明日就干净了。”   乐彤环视了一圈,这里实在太大了……“你是一个人住吗?”   杭清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乐彤觉得眼前的少年充满了神秘感,就像是她曾经写的灵异故事里,那些总是充满神秘色彩的精彩配角。   “你一个人不会害怕吗?”傅云京突然开口了,他看向杭清的目光里渐渐浮动起了几丝兴味。   杭清却没搭理他:“这里没什么食物,花园里种了一些小菜,你们要果腹的话,自己去拔。大雨可能要下几天,送食材的人不会来。”   乐彤忙点了点头。   然后杭清就留给了众人一个冷淡的背影,径直往楼上走去了。乐彤大气也不敢喘,总觉得跟前这少年看着身形羸弱,但他的气势却逼人得很。真有点儿小说里大反派设定的味道!   而杭清在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突然转过了身:“你们可以自己选房间入住,钥匙在二楼楼梯口的柜子里。”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黑色的睡衣,过分白皙的皮肤,使得他此刻仿佛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   所有人都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还是傅云京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他应了一声:“好。”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出声应了。   “我有点饿了。”阮滢低低地出声道。   “自己去找菜。”傅云京毫不怜香惜玉地道。   阮滢求助地看向了尹嘉炎:“麻烦你跟我一起好吗?外面太黑了……”   “嗯。”   而这头乐彤已经看向了傅云京:“学长,我们去找点米吧?”   傅云京点了点头。   四人立刻兵分两路,离开了大厅。   乐彤摸到了厨房,她打开灯,在厨房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找到了装米的桶。乐彤咽了咽口水,打开了桶盖。待会儿能吃青菜焖米饭吧……   “啊!”乐彤尖叫着丢开了桶盖:“学、学长!”   傅云京忙走上前。   米桶里蜘蛛和蟑螂爬过……里头的米脏污不堪,像是被蒙上了许多层灰,看一眼就令人作呕。   “怎么会这样……”   ·   鬼魂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杭清还是遵循了良好的习惯,躺进了被子里。   他的卧室是非常干净的,没有半点灰尘的存在,这让杭清觉得这个世界还不算太糟糕。如果要他忍受蛛网、昆虫与厚厚的灰尘,那他会崩溃的。   很快,这一夜过去了,杭清起身打开了衣柜。   里面摆放着的竟然清一色全是睡袍,而且只有黑白两色,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真是好生诡异。   杭清虽然变成了个鬼,但他依旧想做个干净的鬼,于是杭清换下了身上的黑色睡袍,转而换了件白色睡袍。他顺便还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刷了下牙。只是水龙头里的水慢慢就变得红了……   杭清被惊了一跳,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被灵异现象吓到的鬼吧?   杭清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水龙头,身后的镜子哗啦一声垮了下去,杭清转身看了一眼,镜子却又完好无损地挂在那里。浴室里安静得出奇。   杭清抬腿走了出去。   而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在卧室里遭遇了这样的诡异现象,乐彤和阮滢吓得尖叫了几声,然后快速打开门跑了出来。两个男生就显得镇定多了。   杭清正好走到门外。   两个女孩儿的尖叫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起床了?”乐彤小心地问:“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杭清问他们:“怎么了?”   “那个水龙头,会、会喷血……”阮滢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颤抖。   “还有那个镜子会发出摔打的声音,还有床头柜像是有人在敲一样……”乐彤这会儿已经镇静了不少,她看向了杭清:“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不会害怕吗?”   其他三个人也朝杭清看了过来。   “会。”   他们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本来他们还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太奇怪了,但是当听见这个字的时候,他们突然就觉得,原来少年也和他们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住到其它地方呢?”阮滢好奇地问。   “我不能离开这里。”杭清说着往楼下走去:“你们要吃一点东西吗?”   这个时辰的话,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食用的,等到了下午就会慢慢开始腐烂了。   “要的!我们也来帮忙吧!”   “不用了。”   杭清下楼取出了冰箱里的面包片,不同的酱,还有一些意大利面,几个鸡蛋,还有一点中式糕点。   “我来吧。”傅云京突然走上前,拿过了杭清手中的食物,他不经意地碰了碰杭清的手指,然后顺势就抓了一下,而后飞快地放开道:“你的手好凉。”   杭清垂下眼眸:“嗯,我天生体弱多病。”   乐彤和阮滢已经忍不住流露出了怜惜的神色。一旁的尹嘉炎也坐不住了,忙跟着上前,淡淡道:“我也帮忙。”说着取走了杭清手里剩下的食材,他也不可避免地碰了下杭清的手指。微凉的,如玉一般的触感。   杭清朝尹嘉炎看了过去。   尹嘉炎不自觉地避过了视线,心尖同时颤了颤。   这个少年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而且他身上深深笼罩着一层引人怜惜的脆弱气息。尹嘉炎突然觉得不敢再多看下去。   傅云京和尹嘉炎拿着食材去准备早餐,杭清就洗净了餐具,一一摆放到了桌面上。   阮滢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好贴心呀!”“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美丽的女士负责坐下来享用就好了。”   乐彤在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呀?你多大呀?看起来好像比我们还要小,不用念书的吗?”   “二十二。”杭清顿了一下:“我叫苏淩水。”   “苏先生好像英国绅士啊!”阮滢小声道。   乐彤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22啊!就像是高中生一样啊!对吧学长?”乐彤看向傅云京。   傅云京突然转过头,朝杭清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勾起唇:“是像小学弟一样。”这人的尾音也跟着微微上勾,带出了点儿暧昧的味道。 第64章 第五个反派(2)   “雨怎么还不停啊?”阮滢望着门外稀里哗啦的大雨,忍不住叹了一声。   乐彤脸上倒是挂着笑容:“这里也很好啊, 多待上几天也没关系。”   “麻烦人总是不太好。”尹嘉炎淡淡道。   “要是能有几本书拿在手里, 手边再摆一杯热茶就好了。”乐彤喃喃道。   等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进入了她的视线中。一本书被那人握在手中, 书封上写着《希腊棺材之谜》。乐彤双眼一亮:“这本书绝版了吧?”说着乐彤抬头朝来人看去, 穿着白色睡袍的少年站在她的跟前,姿态明明还是那样的淡漠, 但却无端生出一股温柔的味道来。   杭清淡淡道:“茶叶在左边第二个柜子里。”   乐彤兴奋地抱住了那本书:“好好好,太棒了!谢谢你!”   傅云京原本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这时候却突然支起了身子, 探出头:“我也觉得很无聊。”   “你需要什么?”杭清的姿态依旧冷淡。   就好像他们在这个少年的眼中, 就如同无足轻重的浮萍一样。傅云京心想。这种滋味儿实在不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撕掉少年淡漠的外表呢?   于是傅云京勾了勾手指:“我们来聊会儿天啊。”   杭清静默地看着他, 没有挪动脚步。看上去就像是被逼到极致, 不甘愿动弹却又不得不动弹的小白兔一样。傅云京突然觉得少年的模样实在太有意思了, 他甚至想要看少年淡漠的面孔染上点点绯色的模样。   隔了好一会儿,杭清才仿佛很是为难地走到了傅云京身边坐下。   那头的三人虽然做着各自的事,但他们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跟上了杭清。   “这古堡里经常闹鬼吗?”傅云京问。   他们竖起了耳朵。   “嗯。”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傅云京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好更好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这座古堡?难不成……你是这里的地缚灵?”傅云京陡然转声道。   其他人都本能地惊了一跳。   尹嘉炎开口:“不可能。”   傅云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说相信科学,这世上没有鬼?”   尹嘉炎抿了抿唇,看向杭清:“他不……像是鬼。学长这样说,太过冒犯了。”   傅云京道歉倒是道得很爽快:“……那是我冒犯了,抱歉。你愿意原谅我吗?”说完,他就目光紧紧盯住了杭清, 像是在看着什么爱不释手的玩具一样。   杭清冷淡地别过了脸。   傅云京这才收敛了些目光,轻笑道:“脸皮这样薄啊……”   杭清心说,我还能把脸皮撕下来给你看看呢,你敢看么?   但杭清面上依旧只是冷淡的表情,他僵直地坐在那里,真像是脸皮薄内心羞涩,且不善言辞一样。大家越是看着他这个模样,就越是排除了他会是鬼的可能性。   何况,撞鬼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生活又不是灵异小说。   然而,他们头顶上悬挂着的水晶灯突然摇晃了起来,灯光闪烁,忽明忽暗。而此刻古堡之外依旧大雨磅礴,一道惊雷骤然响起,将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只有杭清还稳稳地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乐彤愣愣地道:“不会这样乌鸦嘴吧?真的要见鬼了?”   她的话音落下,头顶的水晶灯开始发出更为牙酸的声音——“咯吱、咯吱。”   乐彤不自觉地想要去抓傅云京的手臂,口中喃喃道:“学长……”阮滢也跟着喊了声“尹嘉炎”。但是两人都摸了个空。水晶灯的灯光越来越昏暗,乐彤和阮滢一时间都微微慌了神,异口同声地喊道:“学长?”“尹嘉炎?”   杭清沉默地看了看,骤然出现在他两边的傅云京和尹嘉炎。是什么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觉得他更加脆弱,更需要保护?   “喀拉”一声,水晶灯彻底失去了光亮。   厅中骤然黑了下来,只有窗外滑过的闪电,还能照进来一些雪白的光。但这一幕多像是经典的恐怖片场景啊。两个女孩儿牙齿咯咯地抖动了起来。   黑暗之中,杭清感觉到一只手从左边伸来,握了握他的手腕:“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啊?”   杭清挣开了他的手。而这时候,右边又有手抬起来,极为克制地碰了碰杭清的肩:“没事吧?”   “……我没事。”杭清低低地道。   被两个男生夹在中间的感觉实在尴尬,杭清抽身朝前走去,很快就迈上了楼梯。乐彤惊愕地望着他的方向:“苏先生?苏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阮滢已经有些慌了,低低地喊道:“我害怕……”   两个男生这时候却未再发一言,像是都在等待黑夜里更为可怕的东西到来。   这时候,又是“喀嚓”一声轻响。阮滢吓得惊叫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大厅中却是再度灯火通明了起来。四人茫然地交换了目光。   这头杭清慢腾腾地从楼上走下来:“慌什么?一个灯不亮,还有别的。”   乐彤呆了呆,随即破涕为笑:“对哦!一个灯坏了,还有另外的灯呢。”   但是杭清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看向了乐彤等人身后的那面墙。其余四人也隐隐发觉到了他的目光不对劲,都跟着转过了头。   墙面上,映出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影子,影子的形状不成规则,几乎将他们的影子都吞没在了其中。这一幕实在太令人不寒而栗。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阮滢再度尖叫了起来:“怎么办?这是真的鬼吗?真的鬼吗!”   阮滢花容失色,两股战战,眼看着就要往身后倒去,乐彤忙一把扶住了她:“别怕,别怕……”乐彤自己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毕竟她还从没有这样真实地置身于恐怖环境之中。   杭清面无表情。   真没见过世面。   傻了吧?那是他的影子。   毕竟是厉鬼么,映出来的影子当然比较可怕。   “跑!”杭清出声提醒他们。   “对对,跑,快跑!”乐彤如梦初醒般地喊道。   傅云京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杭清,然后拔腿朝杭清的方向走了过去。这头尹嘉炎也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又生生顿住了。这头阮滢已经一把抓住尹嘉炎,颤声喊:“我们快跑!”   这头傅云京已经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他一把抓住杭清的手腕,带动着杭清飞快地往楼上跑:“你说,楼上会更安全吗?”   年轻男子大概总是热血沸腾的,傅云京的手掌透出了炙热的温度。对于体温不似活人的杭清来说,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让他生出了想要挣开的冲动。   傅云京的手指却牢牢扣住了他的腕部。   这样可不行……   万一被摸出来他没有脉搏了,那不是才刚一出场,马甲就掉了个精光吗?杭清冷冷地道:“松开。”   “……脾气这样大?”   “松开。”   傅云京无奈地收回了手:“不识好歹呀苏先生……”   “这里是我的家,我相信你们应该更需要倚靠我。”杭清转头瞥了一眼就飞快地转开了。但那一眼却像是在说,不识好歹的人是他才对。   傅云京被噎了一下,失笑道:“对,在这里,我们都应该听你的才对。”   说话间,他们已经上了三楼。这样疾步奔跑,傅云京半点气喘的模样都没有,而杭清自然也不会有。一个鬼,上哪儿喘气去?要真是喘气了,那就该是复活了。   杭清抬手打开了三楼走廊上的灯,温暖的光洒下来,后面紧跟着跑上来的乐彤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杭清已经收敛起了属于厉鬼的影子。但是,这座古堡却并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走廊尽头挂着的油画突然落了下来,砸碎了柜子上摆放着的玻璃奖杯。   所有人都吓得惊呼了起来。   杭清想了想,也就象征性地“啊”了一声。总要随个大流的嘛。   诡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哒、哒、哒。”   像是从前方慢慢朝着他们接近而来。   走廊里的灯光霎地又灭了,那个脚步声更清晰了。像是一声声敲打在杭清的耳膜上似的。杭清都忍不住心底微微发毛。一只手又从旁边摸了过来,碰了下他的手背。紧跟着傅云京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很害怕,能让我握一下吗?”傅云京的声音听起来煞有其事。   杭清:“……”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傅云京是反派,恐怕就真的信了这人的鬼话。   “真冷淡……”傅云京低低地道,“还是说在害羞?”   傅云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脖颈边,几乎要贴上他的耳朵,杭清毫不留情地抬手挥开了傅云京的脸。   “学、学长?你在吗?”乐彤声音僵硬。   傅云京这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但比起和杭清说话的时候,兴致明显减了一半。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个鬼屋吗?”阮滢的声音里已经隐隐透出哭腔了。   杭清心说,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还是说他们初次遇见这样的状况,一时间都还没适应?杭清记得原剧情里,他们明明都挺强悍的。   杭清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睡袍口袋里的袖珍手电筒。   一束光从他的手里打了出去,乐彤松了一口气,语气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原来苏先生早有准备啊……”   杭清面色冷淡。   让鬼给你们照明,你们还能再废一点吗?   “啊!”阮滢再度响起的尖叫声打破了暂时平静下来的气氛,她无措地指着前方走廊,所有人都顺着看了过去。   惨白的手电光下,一个诡异的木马不断往前摇晃着身躯,“哒、哒”,随着一次次摇晃,木马渐渐近了。   “啊啊啊!”阮滢再也控制不住,彻底惊声尖叫了起来。   尹嘉炎皱了皱眉,抬脚将那木马踹飞了出去。“哗啦”一声,木马撞上墙壁散了架。杭清举起手电筒朝那边照了过去,散架的木马很快又组合到了一起,重新朝着他们过来了。再度响起的哒哒声,让人陷入了心烦的境地中去。   傅云京悄无声息地走到进了左手边的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抡了个大锤,看上去活像是美国惊悚片的杀人狂。   杭清嘴角抽了抽。   他想干什么?   傅云京走上前,轻松地抡动手中的大锤,在阮滢的惊呼声中,傅云京将那个木马再次捶散开了。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木马彻底损坏,无法再拼接起来,傅云京才放下了手中的大锤。   那木马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拼了命地想要爬起来,但是木头架子“咯咯咯”响了几声,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垮塌了下去。   杭清:“……”   其余三人:“……”   “学长,好、好厉害。”乐彤结结巴巴地道。   走廊里的灯光很快恢复了正常,木马还散乱地躺在那里,掉落的油画还压着一堆玻璃渣子。傅云京抬脚往前走去,其余几人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君不知那些恐怖片里,越是分开走的,就越是容易被干掉吗?乐彤觉得以她多年写灵异小说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绝对要紧紧跟着傅云京,还有那位苏先生。   傅云京在柜子前顿住脚步,他拿起了那幅油画。油画外面的玻璃框微微裂开了,但这并不影响那幅油画的美丽。画画的人应该非常有技巧,画面上的意境实在足够美丽。那是一片白蔷薇花海,花海里站了个人,那是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少年,他几乎和整片花海融为一体,只有他垂落在肩头的黑色长发,才使得他在变得显眼了起来。   画画的人似乎在其中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所以画面里所出现的事物和人物都是极其美好的,让人在看见这幅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一种极其浓烈的爱意。   “好漂亮!”乐彤微微看呆了:“这是……是苏先生吗?”   “的确很漂亮……”傅云京低低地道。   傅云京挪开了那幅油画,拾起了下面的玻璃碎片:“……这是水晶?”   杭清没说话。   “国际青少年绘画大赛一等奖?”傅云京晃了晃手中的碎片:“是你的吗?”   杭清这才点了下头。   “好厉害啊!”乐彤感叹道:“苏先生真的太棒了……”大约是经由那幅漂亮的画一冲击,刚才的恐惧与慌乱竟然消失得差不多了。不然这时候,谁也会没有心情来赞扬苏淩水的。   杭清抿了抿唇,只是淡淡一笑。   他们看着他的模样,心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果然是面皮薄吧。   走廊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阮滢低低地问:“应该不会再有鬼出现了吧?”   “我记得三楼有个茶室?”傅云京突然出声问。   “是,跟我过来吧。”杭清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其余三人忙跟上了。而傅云京却是从那个画框里,将那幅油画抽了出来,然后卷起来放在了随身的包中。   就在杭清将茶室的门推开的时候,他听见脑子里响起了一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这么快?杭清还不太能摸清傅云京的好感度要怎么刷。不过他知道,对于傅云京这样的反派,是不能上赶着往前凑的。   门打开,灯也紧跟着亮起。   宽大的茶室里布置简单,不远处还放了一张小憩用的榻榻米。   乐彤看着这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见了鬼,她还真希望能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呢。这样的古堡,要不是这次这样凑巧,她应该一辈子都住不起的。   傅云京低声道:“我来吧。”说着他就接手了泡茶的工作,他的动作熟稔,像是曾经这样亲手泡过无数次似的。   红茶热气袅袅,被分发到大家手中的时候,大家紧紧握着茶杯,听着外面的雨声,这才觉得冰凉的心渐渐被温暖了起来。   “苏先生很镇定,以前在古堡里也遇见过这样的事吗?”傅云京倚靠在杭清坐着的沙发背后,低声问。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听上去性感极了。不过这样的声音放在一个反派的身上,就只会是危险极了。   杭清放下手中的红茶。   他当然不需要喝这玩意儿。   “遇见过。”杭清道。   “这个古堡是曾经死过人吗?还是有什么传说?”乐彤也忍不住问。按照正常套路来说,一个会闹鬼的地方,必然曾经发生过什么惨烈的事,不然就是和更古老的传说有关系。   杭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谁也不会去怀疑杭清说谎,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忍不住深思起古堡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阮滢小声问:“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不如我们冒着雨下山吧?苏先生应该是有伞的吧?”阮滢大概是其中最怕鬼的那一个。   “你们下不了山。”杭清告诉了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这么大的雨,山路会变得非常湿滑,甚至可能会有滑坡。现在下山无异于送死。你们的手机现在应该也没信号了,下山途中万一出了事,都没办法叫救援队。”   阮滢眼圈霎时就红了,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相比之下,看起来比她更为模样小巧的女主就显得镇静多了。   “别怕,别慌了自己的阵脚。”乐彤顿了顿,说:“我来山上不是来采风的吗?来之前,我有了解过这座山,当时就知道,山上有座中世纪风的古堡。这个古堡的主人是谁在网上是查不到的。但是古堡的来历却能查得到。”   “什么来历?”尹嘉炎问。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着乐彤,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这座古堡是一对英国夫妻修建的,他们给这里起名艾斯堡,两人长久地在这里居住了下来。男主人非常的富裕,他很宠爱他的妻子,许多世界珍宝都被他拍卖到手,送给了他的妻子,两人非常恩爱。”   阮滢有些疑惑:“这个故事没什么毛病啊……一般有鬼的地方,不应该是有什么惨烈的凶杀案吗?”   “可是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什么版本?”其余人都本能地紧张了起来,觉得这个版本大概才是真实的故事。   “那两个人并非夫妻,女人是男主人抢来的,他将女人囚禁在了古堡之中,女人看不见希望,最终自杀。她自杀的时候,下手毒死了古堡里所有的仆人,因为他们都是男主人的帮凶。她点起了大火,等到男主人归来的时候,就看见死光了的仆人,和火焰中惨叫的女人。女人看着男主人,许下了毒咒。让男主人永远离不开古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早上醒来,身体慢慢腐烂,第二天又恢复正常。她让男主人永远重复着这个过程,整个古堡都永远不得安宁。”   “但是这个古堡根本没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尹嘉炎道。   “是的……所以,这两个故事看上去似乎都不太靠谱。”乐彤苦笑了一下。   “苏先生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吗?”阮滢问。   杭清摇了摇头:“你们可以在古堡里找一找,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乐彤点着头,脸上倒是不见半点沮丧颓唐:“对,我们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哦,对了,这个古堡有个名字,但却不叫艾斯堡,叫蔷薇堡。”杭清淡淡道。   “蔷薇堡?”乐彤的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不对啊,蔷薇堡不应该在这里啊。我以前喜欢搜集些奇怪的故事。我听说过蔷薇堡,蔷薇堡应该在更远的地方。蔷薇堡死过很多人,前年,就在前年,蔷薇堡里还挖出了尸体!据说每隔一年,蔷薇堡就会挖出尸体,但是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凶手会这样犯案。听说蔷薇堡后来就闹了鬼,寻常没有人敢靠近……”   阮滢愣愣地道:“两个古堡合在一起了?”   “苏先生还有什么能提供的消息吗?”乐彤说着朝那边看过去。   美丽的少年不知何时睡到了榻榻米上,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乐彤立刻闭了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小了许多:“苏先生身体不好,这是累狠了吧?……不知道问问苏先生的来历,他会不会生气。”   “那个奖杯是他的,网上应该查得到奖杯的获奖者信息吧?”   傅云京嗤笑一声:“你们忘了吗?没信号了。”   大家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那还是等苏先生睡醒以后,再问他吧。”乐彤说着打了个呵欠:“我也好困呀。我们都睡一会儿吧,大家都聚在一起,应该没关系的。”   阮滢也打起了呵欠。   两个女孩儿忍不住先在沙发上睡下了,尹嘉炎倒是盯着前方没有动。看上去像是在注视杭清,又像是在看着空气。傅云京扫了一眼沙发,笑了笑:“我就不和女孩儿一起挤了。”说完,傅云京就走到了榻榻米旁边,无比大方自然地躺了下去。   “榻榻米有点小啊……”傅云京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半揽住了杭清的肩。   尹嘉炎:“……”   尹嘉炎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恍惚间看见了整个茶室变得破败了起来。傅云京和苏淩水的身下,似乎围满了灰尘和蛛网。尹嘉炎忙眨了下眼,定睛再看的时候,那个景象又不复存在了。是大脑欺骗了眼睛吧……尹嘉炎定下心来,却是忍不住又朝少年看了过去。   少年太过纤弱,傅云京高大的身躯就更衬得少年脆弱无比了。   为什么这里没有保安和佣人呢?能住这样的古堡,苏淩水应该是不缺钱的。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里呢?尹嘉炎不由得想起了那幅油画。少年独自一人置身花丛中,似乎也是孤单单的……尹嘉炎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立时蔓延开了一股心疼的滋味儿。   尹嘉炎忍不住起身出了茶室,他走到了之前悬挂油画的地方。碎片还散落在那里,画框也在,但画不见了……尹嘉炎怔了怔。被谁取走了?还是……见鬼了?想到这里,尹嘉炎又不自觉地一怔。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来看画?   尹嘉炎转身回了茶室。   杭清这时候已经挣开傅云京的手,坐了起来。尹嘉炎进门的时候,就正好撞见杭清坐起来。   尹嘉炎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仿佛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似的。   “怎么一个人出去了?”杭清问他。以尹嘉炎稳重的性格,应该不会在这样的时候选择单独行动才对。   尹嘉炎更有种心虚的感觉了,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出去看一看情况。”   杭清觉得这个理由不太能站得住脚,但是男主又不是反派,他撒谎也没有意义,杭清想了想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你饿不饿?”尹嘉炎转移了话题。   “不饿。”话题又被堵了回去。   尹嘉炎那张平淡无波的面孔上这才有了些微的惊澜,那浮动着的是尴尬之色。   能看到尹嘉炎露出这样的表情,杭清还觉得有些惊异,他只是说了个“不饿”,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其实是尹嘉炎饿了?   “我和你一起去花园菜地。”杭清道。大概是尹嘉炎不愿意一个人前往吧。他陪着也好。毕竟他就是个鬼,有他站在尹嘉炎的身边,也不可能让男主早早就丢了命。   “我也一起。”傅云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杭清转头去看,就见傅云京已经坐了起来。   “不行。”杭清立刻否决了,“这里就剩两个女孩儿不行。”   傅云京哼笑道:“绅士苏先生……”明显带着几分戏谑。   杭清没搭理他,只示意尹嘉炎和他一起往外走。等到了花园里,尹嘉炎顿了顿脚步:“这里曾经种着蔷薇?”   “对。”   花园里一片荒芜,只有菜地上还有着绿油油一片的生机。实在看不出来,这里曾有过大片大片的蔷薇花海。   大雨拍打在伞面上,拍打在泥地上。尹嘉炎低头看了一眼被打湿的裤脚,忙回头去看杭清:“你别过来了,站在那里别动。你身上的衣服会弄脏。”   杭清也的确懒得动。   一个鬼要装成一个人,你知道有多麻烦吗?   他在那里站定,看着尹嘉炎挖菜,尹嘉炎倒是抛弃了干净整洁的贵公子形象,一手拎着两颗菜,就朝杭清过来了。等走近了之后,尹嘉炎不由得望了望一身泥泞的自己,竟然无端生出了点儿自惭形秽的味道来。   杭清伸手去接,尹嘉炎脱口而出:“别碰!”   “有泥。”尹嘉炎忙放缓了语气补上一句。   杭清也就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在这几个人心中,自己难不成是个瓷娃娃?   杭清转身走在前,尹嘉炎的目光落到他的白色睡袍上,忍不住问:“你平时都不换衣服的吗?”   “换。”杭清反问他:“昨天是黑色,今天不是白色了吗?”   尹嘉炎登时被噎住了,无从反驳。   “苏先生是个画家吗?”尹嘉炎只得又转移了话题。   “嗯。”   宁静的气氛突然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楼上出事了。”杭清道。   尹嘉炎立刻变了脸色,他丢开手中的蔬菜,飞快地往楼上跑去。古堡外再次电闪雷鸣,走道变得漆黑起来。以此为掩饰,杭清愉快地飘上了楼,紧跟着尹嘉炎回到了三楼。尹嘉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却始终跟了一个人。   他们进了茶室。   阮滢死死地抱住了乐彤,尖叫连连。傅云京独自站在一边,脸色微沉。   尹嘉炎的脸色也微微白了。   那茶室的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凸出了无数的人脸。像是有个人在墙壁之后,生生将墙皮撑得突了起来,描绘出了人脸的轮廓。这些人脸都是墙壁的本色,白得发灰的脸庞上,都是极度扭曲的神色,像是在濒临死亡前发出最后不甘的挣扎。   傅云京沉声道:“这我可真没办法……拿再大的锤,也砸不掉这么多的脸……”   “跑,跑!”乐彤喊出声,打破了因为过度惊惧而僵硬的气氛。   傅云京转身就跑,杭清也跟着飘了出去。尹嘉炎本来想去抓杭清的手,结果抓了个空。尹嘉炎尴尬了一瞬,再往后看,两个女孩儿已经手拉手拼命地往外跑了。尹嘉炎放下心,也就立刻跑了出去。   但那些人脸像是会从墙壁中移动似的,他们不断往前跑,那些人脸就从走廊两边浮现了出来,走廊狭窄,那些人脸像是随时都要扑倒在他们身上似的。   杭清顿住了脚步:“回去,往回走。”   “什么?”傅云京先听见他的声音,不由疑惑地挑了挑眉。   “那些人脸离不开墙壁,走廊狭窄……”杭清的话还没说完,傅云京就已然明白了过来,他立刻调转了方向,高声喊:“别跑!都回去!跑回茶室!快!”   阮滢脑子混乱,但乐彤理智还在,她想也不想就又拉着阮滢往回跑。尹嘉炎也不笨,很快明白了个中道理,然后飞快地转身往回跑。   他们很快就又回到了那个茶室。   茶室四壁上密密麻麻地浮现着人脸,看得人又害怕又作呕。   但是等到他们缓了缓惊惧的心情,平稳了呼吸之后,就又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好笑了。   那些狰狞的人脸拼了命地往前挤,像是要将他们生吃了一般。   他们挤啊挤,挤,挤——   但就是死死地被墙壁束缚住,像是伸长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一样。   乐彤忍不住当先笑了起来:“原来不跑也没事儿啊……笑死我了,唉,那张脸都快挤扁了,心疼,还是挤不出来哈哈哈!”   阮滢低下头,担忧地问:“地下会不会也冒出人脸?”   “冒出来也没关系。”杭清道。   “嗯?”大家都看着他。   杭清淡淡道:“可以一屁股坐下去。”   “……” 第65章 第五个反派(3)   这一等,就是一夜。   那些丑陋狰狞的面孔看得久了, 慢慢竟然也就麻木了。两个女孩儿体力不支, 陡然放松下来就立刻困意上了头,但是她们又不敢睡, 生怕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来不及跑。   杭清不由出声道:“你们都可以休息, 我帮你们看着。”   乐彤和阮滢都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但她们都开口准备拒绝。看苏淩水的样子, 他们来守着他还差不多……   “你来看着?”不等她们开口,傅云京就先笑出了声:“我和你一起看吧。”   杭清就等着傅云京自己投上门来了,他点了点头:“好。”   乐彤张了张嘴, 还想拒绝。   尹嘉炎出声了:“这个时候保存体力, 是最明智的做法。”   两个女孩儿也知道她们的体力不够, 这时候虽然觉得不大好意思, 但最后还是乖乖靠沙发上去睡觉了。地面上铺就着的地毯很平静, 并没有什么人脸浮动出来, 看来是不需要他们用屁股去坐了。   杭清懒懒地走到榻榻米旁睡了下去。   傅云京看了一眼尹嘉炎:“你不睡?”   尹嘉炎看向了杭清:“我不放心。”   傅云京恢复了正色,淡淡道:“可以轮流看守。”   尹嘉炎这才立刻松了口,也靠着沙发, 就着那个姿势就打算入睡。杭清扫了他一眼。这个姿势睡觉的话,第二天还要不要脖子了?而且,白天大家休息的时候,尹嘉炎似乎也没睡吧?   杭清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一块地方:“过来这里休息吧。”   尹嘉炎睁开眼,怔了怔:“我吗?”   “嗯。”   尹嘉炎顿了一下。就在杭清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过来的时候,尹嘉炎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榻榻米旁。“冒犯了。”尹嘉炎说着才卸去一身的防备, 仰面躺了下去。   傅云京:“……”   傅云京倒是只能靠着沙发,委屈地蜷起他的大长腿了。靠上沙发以后,傅云京本能地往杭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对方却根本没有看他。傅云京的目光不由得向下滑去,他这才注意到,少年竟然一直穿的都是睡袍。之前他也就躺在少年的身边,所以并没有这样清晰而专注地打量过。   而现在……   因为平躺下去的关系,他身上的睡袍往下坠了坠,腰间系上的带子勒住了睡袍,好歹没有让少年那双大白腿都露个干脆。但就算是这样,从傅云京的视角看过去,少年的模样依旧透出了几分诱人味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常常穿着这样的睡袍呢?   傅云京呼吸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长得这样好看,又穿成这个模样……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同性对象。   “为什么要看我?”杭清突然睁开了眼。   傅云京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好奇。”傅云京坦然且从容地道。   杭清没再追问了。好奇也是正常。任谁在一个雨天,进入到一个闹鬼的古堡,在里头见着了一个独居的少年,都会忍不住好奇,甚至是怀疑的吧。   但杭清虽然不问,傅云京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为什么总穿着睡衣?”   杭清想了想:“因为多。”   “多?”傅云京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衣柜里都是它。”杭清平静地道。   但傅云京看着他那张冷淡姣好的脸,隐隐觉得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跟什么鬼故事有关。大概是与这少年的特殊癖好有关?   傅云京再度陷入了沉思中。   这头杭清也突然间接收到了提示:“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点。”杭清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系统会给他选择这样的一个身份了。对于傅云京这个角色来说,没有什么比神秘的东西更能吸引他的目光了。那么当杭清化身为鬼的时候,傅云京就注定会对他充满了好奇。   杭清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以傅云京的性格,越是主动去招惹他,越是会败他的好感度。所以……还是继续冷淡着吧。这样,杭清倒也觉得很轻松。   杭清再度闭上了眼。   傅云京再朝对方看去的时候,就见对方平静地躺在那里,再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那瞬间,傅云京竟然生出了点儿遗憾的味道。他抽了根烟出来,点了半天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出火苗来。傅云京只能皱着眉将烟和打火机又放了回去,语气意味不明地道:“还说要看着……逞能!嗤。”   墙壁上的人脸还在扭动,茶室中的灯光似乎渐渐暗了下来。傅云京这一刻心底仿佛冰封一般,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看守太枯燥了。   傅云京忍不住又看向了杭清,看着看着……天似乎突然之间就亮了一般。外面的雨也慢慢小了下来。明亮的光照进了茶室,墙壁恢复平静。整个茶室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傅云京的眸光闪了闪,隐约有了个猜测。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没事了?”乐彤怔了怔,从沙发上爬起来。   尹嘉炎听见动静,也立刻爬了起来,他皱着眉,身上禁欲严肃的味道更浓了几分:“恐怕没这样简单。”   杭清估摸着他们也猜到了,就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这个古堡早晚都会有不同的变化。”   “早上代表新生,中午过后,一切开始腐朽?什么魍魉魑魅都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出来?古堡就开始闹鬼了?”傅云京抢了话,目光紧紧盯住了杭清。   “是。”杭清淡淡地道。   “之前为什么不说?”傅云京的目光盯得更紧了。   “你们来到一个地方,我却告诉你们,这个地方闹鬼,还早晚都有变化……”杭清面不改色。   乐彤插嘴道:“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你有病……咳咳,当然我们不这样觉得啦!”   “所以,这个时候说最合适。”   傅云京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唇上,笑道:“巧舌如簧。”   杭清总觉得这四个字被他生生说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像是还有着更深的含义包裹在其中。   乐彤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霎的尴尬气氛:“阮滢好像发烧了……”   “沙发上太冷了,昨晚该拿个毯子给她。”杭清说着走近了双眼紧闭的阮滢:“抱她去卧室,这里没有退烧药,有点麻烦。”   傅云京一把推开了他:“就你,能把人抱得起来吗?”话音落下,阮滢就被抱了起来。傅云京还转头看了杭清一眼,那一眼颇有些调笑的味道。   杭清立刻就别开了脸。   傅云京仿佛爱极了他的这个反应,脸上笑意不由得更浓了一些。   “脸皮薄……”傅云京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才出了茶室。   乐彤笑了笑,和杭清一块儿往外走:“苏先生以前很少和人打交道吧?”   “嗯。”   “难怪……”乐彤感叹了一声,“好想写个苏先生这样的主角啊!”   杭清深思了一下。   他这样的,大概只能做配角。还得是反派那种。   杭清淡淡笑了一下:“我没什么可写的。”   乐彤看着他的笑容呆了呆,平时越是冷淡疏离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无可抵挡。她忍不住低声道:“怎么会?有太多可写的了。古堡中的神秘少年……”乐彤越想越激动,丝毫没发觉到,这要是搁在她的文里,就是个反派的标准配置。   他们走过的路已经恢复了如常。   古堡又恢复到了之前古朴美丽的模样,乐彤忍不住道:“真美丽啊。”   尹嘉炎在后面听见这句话,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却觉得这个地方极其的丑陋,那是一种本能的感觉。像这样的鬼屋,一旦撤去幻象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尹嘉炎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杭清的身上。这个人呢,他会不会有变化。   刹那间,尹嘉炎竟然生出了点遗憾和不舍的感觉。   但是回头细细去感受的时候,尹嘉炎又觉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大概只是人对于美好的东西,本能地生出的珍惜。   嗯,就是这样。   这头乐彤还在欢快地脑补,如果以少年为主角的话,能写什么样的剧情。   杭清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尹嘉炎在背后问。   “没什么。”杭清垂下了眼帘。这个古堡是受控于他的,但是杭清懒得去控制,打算就让它自己安安静静走剧情。可是就在刚才,他感觉到,古堡隐隐在脱离他的掌控了。是因为傅云京动手了吗?   杭清突然想起了昨晚,等到其他人都睡着以后,傅云京隐隐地说了句:“……没意思。”   傅云京嫌弃古堡里玩儿出的花样不够有意思,所以决定亲手来玩儿个大的?这不会就是反派决定玩儿死男女主角的原因吧?杭清觉得有些可笑,但是转念一想,以一个灵异世界的设定,这也没什么可笑的。许多鬼片里的鬼和被害人半毛钱也没有呢,只要你来,我就一定弄死你,这已经成为定律了。大概只有中国的鬼怪传说,才讲究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怕做鬼,也要做个三观正直、不滥杀无辜的鬼。   杭清恢复如常,继续往前走:“先去看看阮滢。”   “对!”乐彤应了声,忙跟着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拐进了卧室中。   傅云京坐在椅子上,听见他们的脚步声立刻就抬起了头:“来了?”   乐彤打量了一眼这个卧室:“之前我们好像没来过这个房间。”乐彤转头问杭清:“我能看一看吗?我想找一找线索。”说完,乐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以。”   乐彤就立刻在房间里找了起来,傅云京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淡淡道:“在你们磨蹭的时候,我已经给她喂了药了。我带了医药包。”   杭清看着傅云京淡定坐在那里的姿态,瞬间反应过来,傅云京应该已经将这个房间翻过了。   果然,乐彤翻了一遍,一无所获,她颓丧地走回来,低声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能离开这里吗?”   尹嘉炎主动出声:“我去看看。”   杭清心底浮现了几个大字——太天真了。   既然这是一个灵异世界,那么灵异套路不会允许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果不其然,等到阮滢渐渐清醒的时候,尹嘉炎沉着脸回来了:“……接连大雨,道路被冲毁了,还有部分山体滑坡。”这时候下山,无异于自寻死路。当然,他们留在这里,也多半是被玩儿死。   乐彤喃喃道:“标准结局啊……所有的侦探文和恐怖片里,必然有个沦为死地连接不上外界的地方。有电话的,线一定得断。有手机的,一定得没信号。有桥的,一定得断。我们这是要送人头啊……”   尹嘉炎缩紧了眉头没有说话,阮滢刚一醒来,就听见了这么一段话,差点又被吓得当场昏过去。   傅云京倒是神色轻松,他甚至还笑了笑:“苏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对吧?苏先生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当然会牢牢护住我们的,担心什么?”   乐彤张了张嘴,看了看杭清的模样,沉默了。   尹嘉炎则表现得更明显一些了,他拧起眉:“苏先生身体不好,怎么保护我们?”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傅云京转头问杭清。   “太久了,不知道。”杭清态度冷淡。   傅云京也不生气,他反倒笑了笑,突然从背后取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外壳微微有些斑驳的相册:“我能看看吗?”傅云京问杭清。   “嗯。”   乐彤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学长,你找到的?”   傅云京的手指纤长,他轻轻松松地翻开了相册,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黑色斑驳的封壳上,有点儿说不出的性感。乐彤看着看着就红了脸。而杭清却是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傅云京在翻开相册的时候,小指不自觉地蜷了蜷。这一幕恍惚间和一个人的习惯相重叠了。   宋惩之有这个习惯。   只不过那是因为他早年小指受过伤,后来就养成了这样蜷起来的习惯。   杭清皱了皱眉。怎么老是想到另一个人身上去?是他太敏感了吗?   这时候相册已经被翻开来了,露出里面泛黄的内页。然而怪异的是,入眼的并不是照片,而是大大小小的剪报。它们都分别从不同的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两面被贴了个满满当当。   乐彤双眼一亮:“这就是恐怖解密游戏里,经典的送线索助攻啊!”   傅云京轻点了一下右上角:“天才少年画家获新亚杯一等奖。”被剪下来的还有新闻配图。报纸当然是黑白色,所以剪下来的配图也并不清晰,不过依旧能看得出那个站在其中的少年,手里握着奖杯,眸光微微下垂,面带羞涩笑容的风采。   “是……苏先生?”乐彤惊叫道,然后凑得更近了一些。就连尹嘉炎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苏先生搜集起来的,获奖瞬间吗?”乐彤笑着问。   杭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傅云京已经先开口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杭清,低声道:“不是你搜集的。”   乐彤微微惊讶:“啊?不是吗?”   傅云京点了点相册的一角:“这里有批注。你看这个字……过分刚劲了。不像是苏先生这样温柔的人能写得出来的。我说得对吗?”说完,傅云京就又往杭清看过去了。   乐彤看了看两人。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似乎每次学长和苏先生说话的时候,苏先生都是一脸冷漠,不愿意搭理他吧?学长竟然还会觉得苏先生是个温柔的人?不过想一想,苏先生似乎真的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帮了他们很多啊……   “它不是我的。”杭清道。   傅云京又翻过了一页,后面依旧是贴得密密麻麻的剪报。   乐彤忍不住咋舌:“苏先生拿过好多奖啊……”   尹嘉炎突然紧紧地盯住相册,低低地道:“我曾经看过您的画展。”   杭清挑眉。   尹嘉炎那张严肃的面孔上浮现了点不一样的色彩,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那是六年前……我非常有幸参加了您的画展。但是那之后,就没了您的消息了。”   乐彤已经咋舌了:“六年前?苏先生十六岁?好厉害啊!”   “之后就只有您的画流出,却再也没见您出席过任何活动。”   杭清没说话。   尹嘉炎看着对方冷淡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   傅云京勾了勾相册上贴着的剪报,又往后翻了翻。后面的剪报越来越清晰。杂志上受访的苏淩水,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还年纪小的缘故,所以很容易脸红,抓拍到的一张,就是脸上带着点点绯色的模样。他穿着白色西装,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个小本子,因为微微紧张,本子被捏微微变了形。   那个时候的苏淩水,看上去就像是个小王子。   看到这里,乐彤终于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搜集苏先生信息?这么多,感觉好像没有半点被遗漏的地方。是狂热粉丝吗?”   杭清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狂热粉?”傅云京嗤笑了一声:“就算是狂热粉也令人觉得害怕吧?你的所有一举一动,都落在对方的眼中。难道不会觉得如芒在背吗?”   “很多饭圈都会这样吧……”   傅云京没说话,只是又往后翻了翻,这次他翻得有些快,很多页都被掠过去了,直接翻到了整个相册的后半部分。   “我的天!”乐彤惊呼出了声。   上面密密麻麻的换成了照片。   有些是从网上找来打印出来的,而还有些……看上去像是偷拍。左立站走躺,吃饭睡觉说话画画……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姿势,都有。   哪怕是狗仔,也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何况苏淩水又并不是什么娱乐圈明星,谁会这样多他的照片呢?   傅云京轻点了两下:“饭圈也会这样玩儿吗?”   “不、不会。”乐彤满脸恍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脱口而出:“这是变态吧?”说完,乐彤又忍不住朝杭清看了过来,似乎生怕说错什么,触犯了杭清。   相比之下,杭清的模样就要淡定多了。   乐彤这才缓缓放下了心。   而傅云京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然后又往后面翻了翻,只不过翻了没几页,他就猛地扣上了手中的相册。乐彤和尹嘉炎都微微愕然。傅云京淡淡道:“后面没什么好看的。”   乐彤好奇死了,但是当着杭清的面,她又不敢追问。   杭清伸手抽走了相册。   这个在原剧情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这只鬼只是古堡中的一个小炮灰,除了在打倒boss的时候献上了他的力量以外,其它时候戏份都是很少的。所以杭清所知道的也很少。杭清好奇地翻了翻相册。   傅云京开口道:“这个男人观察了你一年,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不对……”傅云京皱起眉:“既然这个相册不是你的,那么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杭清正在低头翻相册,等翻到后面部分,杭清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傅云京的反应那样激烈,直接将相册扣上了,明明之前他都还是慢悠悠的。   后面依旧是偷拍的他的照片。   只是相比之下,前面的他是穿着衣服的,后面的则更像是从浴室偷拍的。杭清多看上两眼都觉得有点不自在。而这里还有两个女孩儿,当然不能让她们看见。   杭清将相册丢到了一边去:“里面没什么线索。”   傅云京紧盯着他:“不一定……”他顿了下:“你不生气吗?”傅云京的声音倒是透出了两分恼怒的味道。   乐彤和尹嘉炎也紧紧皱住了眉。   “难道说这里其实是那个变态的家?”乐彤瞪大了眼。   杭清轻笑了一声:“嗯,我还杀了他。”杭清的笑声和这句话都来太突然,那张美丽而冷淡的脸上,竟然平白添了点儿媚意出来。就好像淡墨点就的山水画上,陡然之间开出了一朵浓烈的花。他们谁都没见过杭清这一面,登时愣在了原地,甚至不自觉地沉浸到了他笑声中去,有点怎么也抽离不出来的感觉。   “你在开玩笑。”傅云京笃定地道。   “嗯。”杭清的神色恢复了如常,“我杀不了人。”   乐彤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跟着笑了笑:“对对,苏先生体弱,怎么可能杀得了人?”虽然杭清没有多做解释,但乐彤已然自我脑补了起来:“是不是,就像很多电影里那样,有痴汉变态尾随苏先生,最后还把自己做出来的‘作品’寄给了苏先生?!……太变态了!”乐彤义愤填膺。   杭清有些想笑。乐彤竟然这样自觉地给他找好了理由。   傅云京却没乐彤那样单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杭清朝他看了一眼。傅云京却有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的冲动。这个人太淡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切都无所谓。但当越接近,你就越发现,原来姿态冷淡的少年,原来会有禁不住面皮薄,微微别过头去的时候。再更近一些,你就会发现,原来这个看上去干净而柔弱的少年,还有点儿妖气的一面。   刚才少年朝他看过来那一眼,立刻就让他想到刚才那一声轻笑。   带着点儿妖妖调调的味道。   一下子就猛地将傅云京的心揪紧了。   原来他是这样!原来他是这样的……   杭清陡然听见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三十点。”   杭清被惊了一跳。   这个好感度来得有些突然啊!   “我、我能看看吗?”乐彤结结巴巴地问。   杭清摇了摇头:“不能看。”   “后面,是有什么吗?很恐怖的画面?我不怕的。”   “不是。”杭清低声道:“姑娘家,不能看。”   乐彤脸红了起来,立刻闭了嘴。这一刻,她再度深深地感受到了跟前这位苏先生的温柔。   这时候,阮滢大约是缓过来了,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我,我饿了……”   傅云京突然伸手攥住了杭清的手腕。   细腻的肌肤,傅云京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和苏淩水去准备吃的,你们在这里等着。”   乐彤忙问:“学长不休息一下吗?”   傅云京却是斜眼看向了杭清:“不了。”   杭清没搭理他。   傅云京却觉得心底抓心挠肺的感觉更浓了。   “走吧。”傅云京抓着他手腕的力道紧了一下。   杭清这才有了反应,跟着傅云京一块儿往外走。乐彤有点儿心疼地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但是惦记到还有个阮滢要照顾,乐彤还是乖乖和尹嘉炎一块儿留了下来。   等杭清和傅云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乐彤才走近了尹嘉炎,低声问:“你以前还去看过苏先生的画展啊?”   尹嘉炎点了下头:“我妈很喜欢,陪着她去看过。”   “好棒啊,苏先生的画怎么样?真想看一看……”   “很好看。”   乐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描述也太匮乏了点儿……好看到什么程度呀?都画的什么画儿呀?”   尹嘉炎却没说话,像是在回忆什么。   “你今天有点奇怪。”乐彤看着他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最有名气的时候消失。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他又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年的画展上,还是初中生的尹嘉炎,见到了被千催万请出来的少年画家苏淩水。惊鸿一瞥间,尹嘉炎只见着了他的一个侧脸。所以尹嘉炎在古堡外再见到的时候,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或许是有什么私人的原因吧。”乐彤低声道。说完,她忍不住又看向了被放到一旁去的相册。她慢吞吞地摸了过去。   虽然她差不多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这一刻,乐彤还是想要弄清楚,那个变态究竟做了哪些事,还有那些剪报下的批注是什么。尹嘉炎注意到乐彤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喝止乐彤,而是将目光落到了相册上。   尹嘉炎也很想要知道……苏淩水究竟遭遇了什么。   如果不再遇见对方的话,可能那段记忆也就慢慢模糊远去了。但是他再遇到之后,原本深埋于记忆中的画面,一下子就变得鲜艳明晰了起来,再不容得尹嘉炎忽视了。   相册再一次翻开。   “批注都是日期……这里,这里不是日期了。这里写的……是诗?”乐彤凑近了些:“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这人还写诗啊?这么刚硬的字迹还写诗?”   “这个是引用的诗句。”尹嘉炎淡淡道,说完,他再度皱起了眉:“这里贴的报道,是苏淩水拿下中韩青少年画家联赛大奖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乐彤好奇地看着他:“你一直都有关注啊?”   “我妈喜欢看,我就……”尹嘉炎说到一半,就没说了,他转移了话题,道:“这个时候,苏淩水的名气几乎被推到了巅峰,少年成名,自然更受关注。他当时在韩参赛……”   乐彤没听清他的声音,只是紧紧盯着那行字,然后忍不住一拍桌面:“我知道了!这个男人喜欢苏先生!”   尹嘉炎一怔:“男人……和男人?不可能……”   “你也看见这句诗了,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表达求而不得的爱意吗!”   乐彤继续往后翻,嘴里一边道:“虽然这句诗看上去挺惨,但这人也实在够讨厌的,像是恨不得把苏先生的一举一动都装进这里面来似的!”终于,乐彤翻到了后半部分。乐彤定定地看着上面的照片,从牙间挤出了两个字:“……变态!”   尹嘉炎几乎被晃花了眼,指尖颤了颤,忙抬手将相册扣上了:“别看了。”   乐彤也不敢再碰,看上一眼,都会让人有种心脏仿佛要跳出来的感觉。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乐彤喃喃道:“这古堡里都有什么脏东西啊……”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阮滢是个大小姐,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这时候忍不住低低地哭出了声。   房间里静寂了下来,只剩下阮滢低低哭泣的声音。   乐彤愣愣地道:“这个相册不可能是变态寄来的……这个东西应该是他的珍藏,就算是想要向苏先生炫耀,也不会寄这个。所以这里还是那变态的家?”   尹嘉炎没出声。   乐彤忙按了按脑门:“不能瞎想了,我出去找找线索……”   “去吧。”尹嘉炎看了一眼阮滢的方向,示意他会看着的。   乐彤点点头,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雨暂时停了,走廊里都明亮了不少,昨夜的恐怖气氛消了个干净。   乐彤开始从三楼,一个接一个房间地走。因为满脑子都装着那个相册,哪怕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走,乐彤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害怕。古堡实在大得很,虽然只有三层楼高,但每一层楼的房间却不少。而每个房间都宽阔得很。因为太久水米未进,乐彤走了没多久就觉得累了,她推开门进去,靠着柜子歇了会儿,因为靠得有些用力,柜子晃了两下,上面的花瓶摔落了下来。   “啪”,花瓶碎了,落了个精美的小册子出来,看着像是个邀请函。乐彤伸手捡了起来:“……这里真的是蔷薇古堡?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走错了地方?”   “13年夏?蔷薇园宴会?邀请人……赫尔曼·德莱塞。”   ……   傅云京一直捏着杭清的手腕没有松开,他们慢腾腾地下了楼。   “那个人叫什么?”傅云京突然问。   杭清掀了掀眼皮:“你就这样好奇吗?”   “不是好奇。”傅云京勾了勾嘴角,“是这样的人,就应该下手处理掉,才免得祸害别人。”   “那不用你动手了,他已经死了。何况……你才大一吧?还没有进入社会的象牙塔学生。就算知道他是谁,你又能做什么?”杭清看也不看他地道。   傅云京的嘴角往下垂了垂,眼眸里涌动着暗沉的光芒。   杭清猝不及防地被他抵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傅云京凑近了他,紧紧盯住了他的双眼,有种仿佛深情的感觉:“大一生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傅云京也长得非常好看。   五官过分俊美,眉宇间一抹不羁的痞气,让他看上去更充满了男性的魅力。这样的标准坏学生形象,很容易就能赢得女孩子的喜欢。   傅云京凑得更近了些。   他几乎能瞥见杭清脖颈间的血管。   这人的皮肤实在太白了,白得仿佛要透明了一样。   傅云京的脑子里飘过了那幅画的样子,同一时刻,他好像真的在鼻间嗅到了蔷薇香气似的。傅云京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他甚至有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杭清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看不出来。先找吃的。”   傅云京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吸了口气,才又跟上了杭清:“你真的很奇怪……会害羞的笑,会面无表情,还会那样地笑。”傅云京微微眯起眼,露出了点儿回味的表情。   “你也很奇怪。”杭清没看他,只打开了冰箱。   “我哪里奇怪?是因为苏先生觉得我很特别吗?”傅云京又带上了点儿调笑的语调。   “你看起来像是不怀好意。”杭清很平静地陈述着这个评价。   傅云京:“……”   “拿着。”杭清将食物交到他的手中。   傅云京都抱在了怀中,转身去厨房,洗手开始做食物。   杭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午十点半。他们还有着充足的时间。   傅云京花了一个小时,准备好了几人的食物。但他却没有立刻拿到楼上去。他先放了些在杭清的面前:“先吃。”傅云京陪着他吃了饭,才拿着食物往楼上去,他低声道:“等我……”   杭清瞥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杭清总觉得这个笑容似乎有点儿不大好。   难道这是真要动手了?   傅云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杭清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能看到花园。荒芜的花园里空荡荡,一片泥泞,看上去脏污不堪,因为缺乏人烟的关系,看上去还有些可怖。   “又快下雨了吧……”   前后也就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雨的确又稀里哗啦地下了起来,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闪电雷鸣随之而来,餐厅中的水晶吊灯晃了晃,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   水晶吊灯晃动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杭清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十一点半。   而傅云京还不见踪影。   马上就要过午了,一旦跨越过这个时间点,整个古堡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游戏里进入了另一个里世界一样。如果说在他控制下的古堡还好,那么今天的古堡将会变得更加可怖吧。   杭清等得有些无聊了,他摩挲着桌角,站起身来:“……有鬼在吗?”   餐厅里寂静无声。   但是墙面上却多了个影子出来。   那个影子只能紧紧贴着墙面,它尝试着向墙外挣扎,但是刚挣扎了两下,那影子就躺成了个条儿,简直比群演演尸体倒下的速度还要快。   毕竟还没过十二点。   “在看什么?”傅云京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影子竟然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他们都吃了吗?”   “吃了。”   “你不休息下?”杭清问他。   傅云京笑了笑:“要。苏先生陪我吧?”   杭清也很想知道,傅云京到底搞了什么鬼,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傅云京走过来,无比自然地牵起了杭清的手,口中还说道:“苏先生体弱,走路要小心些。”话音落下,他的大拇指仿佛不经意地摩挲了两下杭清的手背。   热血方刚的少年人,好像撩人是与生俱来的技能一般。   不过杭清依旧毫无波动。   你能指望一个鬼魂有什么感觉呢?   傅云京牵着他的手上了二楼:“你的房间在哪里?”   杭清指了个方向,等指完,他才突然想起来。这是傅云京要去休息,所以问他的房间干什么?   傅云京没有给杭清后悔的机会,他拉着杭清进了房间,然后将整个房间都打量了一遍:“我能睡吗?”   杭清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不能。”   傅云京面露遗憾,倒是自觉地去了沙发旁,脱了外套就打算往下躺。杭清看见他的模样,倒是有一瞬间的心软了。毕竟昨晚傅云京是的确一夜没睡。他是个鬼没关系,但傅云京可是个人。   “你……”杭清刚开口,傅云京就突然脱去了上面的背心,露出了精瘦却覆着肌肉的上半身:“两天没洗澡了,我能用下你的浴室吗?”   “……”杭清抬头看了眼挂钟。   十一点五十。   杭清非常大方地道:“去吧。”   傅云京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弯腰脱裤子。   杭清:“…………”   当傅云京脱光的时候,杭清不自觉地转过了脸。傅云京回头来看了一眼,见杭清背对着他,傅云京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了,一点点变得越发浓烈了起来。   傅云京心情愉悦地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外面的挂钟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叮”的一声——指针指向十二点。   热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慢慢的、慢慢的,变成了血色。傅云京低头冲着头发,冲着冲着,眼前就糊了一片血红。傅云京脸色一沉,直起身子,甩了甩头上的水和血,臭着脸返身一拳砸碎了镜子,镜子碎片割破了他的指节皮肤。傅云京却不管不顾。热水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杭清看了一眼那扇浴室门。   浴室门上映不出人影,看上去就像是人从里面消失了一样。不过杭清半点也不担心。一个反派,还没开始放大招,不会将自己玩儿死的。   但突然间,一个“咯咯咯”的声音从床底下发了出来。像是被冻得狠了,牙齿磕在一起的声音。杭清有些无语。这鬼难道还冻得慌吗?   衣物摩擦过地毯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那鬼在从床底向外爬。   外面狂风大作,窗户被拍得劈啪作响。   一股血腥味道飘入了鼻间。   这个鬼的模样应该比较恶心,杭清缓缓吐出一口气,估摸着鬼快出来的时候,杭清正准备抬脚将之踹回去,免得对方的尊荣吓到了自己。刹那间,“嘭”的一声巨响,浴室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撞开了,傅云京迈着长腿,几个疾步走到杭清的身边,大长腿用力一踹。   “啊!”一声惨叫响起。   那鬼被踹回了床底。   “你没事吧?”傅云京立刻问。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浅色的地毯上落了两点血。   傅云京的手破了。   “你的手……”   “没事。”傅云京说完,一把将杭清搂到了身边。   极其霸道,极其男人味儿的动作,使得他一下子从毛头小子的身份中脱离出来。但是……杭清用手肘顶住了他的胸膛,面无表情:“你没有穿衣服,以及,你顶到我了。”   傅云京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才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去穿,你别动。”但话虽然这样说了,傅云京却是径直走到了杭清的衣柜面前,不等杭清开口,他就打开了衣柜:“我的衣服脏了,再穿不舒服……”他的话音顿住了。   因为衣柜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的,竟然都是睡袍!   白色,黑色……   无端让人生出压抑之感。   “没有别的衣服?”傅云京转头问。   “没有。”   “那睡袍也可以,睡袍说不定更合身。”   杭清不得不提醒他:“打算君子坦蛋蛋吗?”   傅云京这才立感胯下漏风。   傅云京转头瞥了一眼杭清身上的白色睡袍,毫不犹豫地拿了件黑色的穿在身上,口中道:“偶尔也需要解放一下自我。”   杭清:“……”   鬼都要被你这么不上心的态度气哭了。   “睡觉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傅云京笑了笑,往沙发边走去。   杭清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但傅云京立时有种被攥紧了心脏的感觉。傅云京脸上笑容更为灿烂,他毫不犹豫地拐了方向,朝着杭清走近,然后躺上了床,动作极其的干脆利落。   杭清这才跟着躺了上去。   傅云京低声道:“是害怕吧?害怕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杭清没理他。   “你不应该困在这里一辈子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让你一直守在这里?”傅云京低低地道。   杭清依旧没说话,傅云京以为他睡着了。   “真可惜啊……美人囚于古堡……”傅云京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抬头凝神去看天花板。天花板上居然有画。西方的,东方的……无数幅不同风格的画交融在一起,竟然没有别扭的感觉。是苏淩水画的吗?   傅云京本来以为这个旅程会非常的无趣,但是这一刻,他却极其强烈地想要将身边的少年,从这个古堡中带走。   ……   杭清根本没睡觉,他听见脑子里响起了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就在这一刻,傅云京突然转过身来,将杭清抱在了怀中。   床下的鬼不甘心地发出了“咯咯”和“吱吱”的声响。前者像是牙齿碰撞,后者像是指甲挠过地面。不仅如此,那鬼不敢往外爬,就在底下不停地撞击床底。   “嘭、嘭——”   傅云京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立刻伸手就搂住了杭清。   杭清:“……你害怕?这床质量很好,就算是鬼也拿它没办法。”   底下的鬼似有感应,为了她身为厉鬼的尊严,开始更加用力地撞击床底了。   傅云京:“……”   “我不怕,我是担心你害怕。”傅云京说着,将他搂得更紧,像是真的担心杭清一般。   “这么怂的鬼,没什么可怕的。都让你一脚踹得不敢爬出来了……”   那鬼静默了一下,继续用力地撞击着床板——“嘭嘭啪啪!”节奏不停。   杭清:“……”   傅云京翻身坐了起来,脸色阴沉,张扬的眉眼间透出了一点戾气。他蹲下身去,伸手就要抓床底下的鬼:“今天可以让你看一看杀鬼。”   杭清:“…………”   然后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响起,应该是傅云京拖动床下女鬼的时候,女鬼不甘心地抓住地面发出的声音。   “啊!”这是女鬼的惨叫。   “刺啦刺啦……”杭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啊!”一声更高的惨叫。   杭清忍不住了:“傅同学,有点扰民。”杭清转过了头,然后就看见那女鬼,手脚扭曲地趴在傅云京的脚边,女鬼用长长的带血的指甲扣住了傅云京的裤腿:“啊啊啊!”   傅云京弯下腰,冷着脸捏住了女鬼的下巴:“反正都已经是鬼了,那也不需要舌头了。”   杭清:“……”   女鬼吓得闭上了嘴,苍白的面孔上滑下两道血泪。杭清突然有种,两个男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弱流女子的感觉。杭清顿了顿,道:“你把她塞回去?”   女鬼颤巍巍地看着傅云京,那双泛着白的诡异眼珠上,隐约能看出来点儿祈求的味道。   傅云京这才阴沉着脸将女鬼又塞了回去。   女鬼哆哆嗦嗦地趴在床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傅云京擦了擦手上的血,在杭清身边躺了下来,脸上狠厉阴沉的表情退了个干净,转身就把杭清抱怀里了,指节皮肤受伤的地方渗出了血,将杭清的白色睡袍沾上了零星的血迹。杭清:“……”   这变脸也真够快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打扰一个熬了通宵正准备睡觉的人。   这边房间归于安静,另一边,乐彤跑得都快将胃液吐出来了。恶鬼紧追不舍,而整个古堡又格外地大,道路错综复杂,乐彤和阮滢两人跑散开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也更别说去找傅云京和那位苏先生了……   乐彤一抹脸上的汗水,又一次闪避开了厉鬼的攻击。   多写点儿灵异文,多玩点儿灵异游戏,果然还是有用的,至少能摸得到套路。比如必有开门杀,必有回头杀什么的……在乐彤又一次庆幸自己活下来的时候,那头杭清的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乐彤靠着房门粗粗地喘了两口气,估摸着鬼没这么快追上来,她小心地推开了面前的门,并且绷紧肌肉,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门打开,里面点着灯,但却空无一人。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让乐彤感觉到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鬼啊。   乐彤走进去,将门反手关上。   这是一个男性的房间,并且应该是一个年级稍大些的男性的房间。因为房间里的布置非常的沉稳大气,没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元素出现。不过这个房间里处处都显示着低调的奢华味道。   乐彤走进来,四下转了起来。   这个房间里竟然没什么灰尘,丝毫没有因为过了十二点而多出什么蛛网、灰尘。   乐彤走到了书桌前,书桌上竟然摊放着书本,就像是刚刚不久前,还有人坐在这里看书一样。乐彤有些紧张,她走了过去,发现桌面上摊开了一个本子,本子上写着一行行字,中英文夹杂。不过中文字迹……乐彤一眼就分辨出来,是那个在相册上写批注的男人!   乐彤的呼吸都不自觉地重了重,她翻动起了桌面上的东西,然后见到了本子扉页上的名字。   “Hellmann Dreiser”   赫尔曼·德莱塞。   就是那个写在邀请函上的名字。   那个变态果然住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始终不见第二个人呢?真被苏先生杀掉了?不,不可能……乐彤继续翻动起了柜子,一定还有别的线索吧。乐彤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这不再是电脑里的游戏,而是真正的现实。她从柜子里翻出了厚厚的相册。乐彤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不是剪报。   全都是苏先生的照片。   但是里面竟然无一例外的,全都是一个姿势的照片。   都是苏淩水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的照片。   乐彤打了个寒噤。这人真是有病吧? 第66章 第五个反派(4)   直到天色转黑,傅云京才醒了过来。他探了探身边的位置, 空荡荡……傅云京立刻就翻身坐了起来。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没有亮灯,没有苏淩水, 更没有一点的声音, 唯独窗外的雨声让人心底不自觉地飘起了一阵凉意。   “苏先生?”傅云京低低地喊了一声。   并没有人应答。   傅云京就立刻改了口:“苏淩水?”   还是没有人应答。   傅云京不由得皱起了眉,他在这古堡里住了这么久, 总不至于被鬼抓走吧?不过就算是这样想,傅云京也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门边,他按了两下电灯开关。没有反应。   傅云京推开门。   一个极其庞大的影子挡在了他的跟前, 外面明明还有着微弱的亮光, 但傅云京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了, 就像是被这个黑影吞噬了一样。   傅云京脸色一冷, 厉声喝道:“谁?”   黑影隐约动了一下。因为对方的身形实在庞大如山, 很轻易就能令人生出畏惧的情绪。傅云京脸色更冷, 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傅云京眼底的戾气渐渐浮现……   “啪”的一声脆响,灯亮了起来, 那个庞大的黑影消失无踪。   “你在做什么?”   傅云京转头看过去——是苏淩水,还穿着那身睡袍,干净而纤弱地靠墙站在那里,当苏淩水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傅云京竟然有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只一秒的功夫,傅云京就恢复了常态:“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被鬼抓走了。”   “去找吃的了。”   傅云京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一把抓住了杭清的胳膊,杭清没有闪避,任由他抓住了自己。   是切实握在手中的,有血有肉的。傅云京眼底的光芒闪了闪,他松开手笑道:“路上有遇见什么恶鬼吗?”   杭清点了下头:“遇见了,不过都拿我没办法。”   “走吧,我陪你去找吃的。”   “不了,先去找乐彤。他们不一定能熬过去。”   傅云京脸上的神色有一瞬的怪异,他淡淡道:“有尹嘉炎跟着,不会出事。”   “两个女孩儿,他护不住。”   杭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傅云京也只能咬着牙应了:“那就去,我和你一起。”只是傅云京脸上多少透出了点儿苦大仇恨的味道。杭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当先拔腿走在了前面。   “等等,你过来……”傅云京喊住了他。   杭清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傅云京。   傅云京长腿一迈,几个跨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然后再度抓住了杭清的胳膊,口中道:“这样更安全一些。”   杭清眉眼间情绪淡淡:“嗯。”   两人这才往三楼去。   越往上走,落入耳中的脚步声就越发的清晰。杭清道:“是乐彤。”   “你怎么知道?”傅云京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酸。   “乐彤个子小,脚步更轻一点。尹嘉炎个子高,脚步应该更沉。阮滢刚刚大病一场,步子不会这么疾。”   “你倒是了解……”傅云京酸酸地说完,突然话音一转:“我比尹嘉炎更高。”   杭清:“???”   傅云京也不管杭清的反应,说出来这句话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情绪变化实在太快。果然是少年人心性。   他们上了楼。   拐角处直直冲出了个黑影。   这里的灯光比较暗,对方看了他们一眼,吓得惊叫了一声,大概是以为前有狼后有虎这下逃不掉了。   “乐彤,是我。”杭清出声道。   “苏先生?!”乐彤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惊喜。   傅云京:“还有我。”   “学长!”乐彤的声音更加惊喜了,她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两人身边。这下走近了,她才终于确认眼前的人,的确就是苏淩水和傅云京。   不过杭清却在这一刻,敏锐地注意到,乐彤看着他的目光,隐隐有些变化,显得有一丝怪异。乐彤怀疑他了?不,不可能。乐彤如果怀疑他是鬼,那么就会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后面一直对乐彤紧追不舍的鬼也跟着到了眼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个穿着园丁衣服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半边身子都烤焦了,散发出血腥和焦臭的味道,他的脸也像是被灼烧过,展露出了扭曲紫红的伤痕,眼睛周围的皮肤被融化了,只生生剩下两个绿豆一般的眼睛,黑洞洞的……   杭清都觉得有点儿可怕。   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   傅云京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别怕。”   那男鬼似乎觉得,食物就在眼前了,即将要得手了,也就没什么可着急的了。男鬼盯着他们,狰狞地笑了起来,喉中发出咕咕的声音,他缓缓地朝着他们走近。   “我们得跑……”乐彤咽了咽口水,道。   杭清瞥见了傅云京脸上的戾气,那一瞬间,他有种傅云京会扑上去的将男鬼撕碎的感觉。不过傅云京到底是忍住了,他拉着杭清就往楼下跑。乐彤愣了一下,学长高大的形象从她心中瞬间崩塌。   “等等我!”乐彤欲哭无泪地追了上去。   那男鬼没想到他们猝不及防地转身就跑,顿了一下之后才追了上去。   几人再度在古堡里展开了追击战。   傅云京是很想甩开乐彤的,杭清也看出了这点,毕竟原剧情里,傅云京对乐彤就没有半点怜惜和喜爱,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并不奇怪。但是这里也有和原剧情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尹嘉炎竟然没有和乐彤在一起!没有了武力值的加持,乐彤一个人撑不下去的,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人最基本的同理心,他都不大愿意看着乐彤去送死。   每当傅云京脚步过快的时候,杭清都会攥他一把,傅云京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方便乐彤跟上他们。   乐彤气喘吁吁。   “我……我……跑、跑不动……”短短两天折磨下来,乐彤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了。   杭清一脚踹开了手边的大门:“进来!”   乐彤忙跟着钻了进去。   门很快被紧紧闭上。   只是等进去之后,乐彤就微微怔住了。   这是……这是她之前误闯入的那个房间。   那个属于叫赫尔曼·德莱塞的男人的屋子。 第67章 第五个反派(5)   房间出奇的干净整洁,没有丝毫闹鬼的迹象, 在这个厉鬼出没、阴风飒飒的时候, 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傅云京只打量了一眼,就立刻认定:“这里应该是古堡男主人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乐彤惊奇地道, 语气中还透着两分崇拜的味道。   “主卧客卧的差异很大。”说到这里, 傅云京又顿了一下。因为回想一下苏淩水的房间,也是主卧的格局。一个古堡里, 两个主卧?古堡的主人到底是谁?傅云京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很快就舒展开了。   那男鬼大概是追了上来,门板被撞击得砰砰作响, 乐彤吓得一哆嗦, 往后躲了躲, “嘭”的一声撞上了身后的书柜, 书柜摇晃两下, 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们条件反射地回头朝书柜看过去, 却见那个晃动的书柜突然朝着右边移动开了。   乐彤呆住了:“机、机关?”   傅云京倒很是冷静,他淡淡道:“很多有钱人家,都会做点这样的布置, 好放保险箱和一些珍贵的藏品。”   房间中的灯光并不明亮,使得书柜之后的空间,看上去黑洞洞的,如同一张等着别人自投罗网的血盆大口。乐彤咽了咽口水:“所以这里面是古堡珍藏的财富?”话虽然这样说,乐彤却半点激动之色都没有。谁都知道,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出贪欲, 那放在灵异文里,绝对是个惨死的下场。   乐彤转头看向了杭清。   杭清淡淡道:“我也不清楚,我很少进这个房间,更没进入过书柜背后的空间。”   傅云京明显对这个“密室”很有兴趣,他低声道:“鬼堵在外面,我们出不去,不如进去看一看?能藏在密室里的东西,也许是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杭清神色淡淡:“嗯。”他对这个古堡并不熟悉,包括原身苏淩水也都并不熟悉,连他都不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东西。杭清心底有两分好奇,不过驱使他应下的大半原因,还是因为傅云京。   目标人物要往里走,他当然也得跟着。   乐彤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也立刻应了:“那我们进去看看吧……对了,手电筒!”乐彤说着,走到了书桌旁边,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手电筒来。   雪白的光集中在一束间,照进密室里,却只能照出脚下平整的路。幸运的是没有什么虫蛇毒物,更没有泥泞崎岖的道路,和武侠片中经典的暗器机关。这就足够令人放心了。他们松了一口气。   “我来照明吧。”乐彤道。   杭清当然不会让一个体力较弱的女孩儿来照明,占了一只手,如果待会儿遇见什么意外,乐彤会很麻烦。所以杭清劈手夺了过来:“我来吧。”   乐彤笑了笑,忙往杭清身边靠了靠。   密室中空气有些闷,带着尘封了很久的尘土和朽木的味道,幽暗的地方更避免不了扑面而来的森森冷意。乐彤就打了个哆嗦,甚至还想打喷嚏,但她生生忍住了。她抬头去看前方杭清的背影——苏先生虽然体弱,但这个时候却格外的沉稳啊!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杭清的确感觉不到周围的恐怖阴森。   他身体本来就没有温度可言,再冷也难以对他造成影响。只是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才总是最为恐惧的。现在杭清看着前方手电筒都无法照亮的一片灰黑,心还真有些上下晃动。   傅云京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玩意儿,轻声笑道:“这东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充过电了。”话音落下,傅云京猝不及防地握住了杭清的手腕。隔着睡袍那层薄薄的袖子,大约是终于想起来,知道不能随意冒犯了杭清。   杭清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傅云京突然凑近了,低低地问:“这样也不行?苏先生就这样小气?”   杭清踹了他一脚:“左手边有开关。打开。”   “你怎么知道?”   “开关上贴了荧光贴。”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密室里的灯光终于亮了起来。微弱的黄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密室。密室里摆了四面书架,中间围了口大箱子。乐彤走过去,拿下书架上的东西:“……是相册?”乐彤喃喃道。   傅云京打开了大箱子,大箱子里装了很多的东西,零零碎碎。   少年人的衣服,手提电脑,速写本,被用到很短的铅笔,还有水杯,牙刷,袜子……   乐彤转头来看了一眼,惊愕地问:“谁在这里住过?”   杭清的面色微微复杂:“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你的?!”乐彤神色微微惊恐,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杭清点了点头,走到了大箱子旁边:“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它们已经失踪很久了。”   傅云京皱起了眉:“所以这些都是他故意拿走,放在密室里的?”傅云京似乎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苏淩水的衣柜里,满满的都是睡袍了。   傅云京走到书架边,随意拿下了一本相册,摊开来,里面都是苏淩水的照片。各色各样的。站立坐卧。傅云京脑子里的信息,渐渐串联了起来。   “这房间就是那个男人的?”傅云京阴沉着脸,转身朝外走:“那他的卧室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乐彤忙转身跟了上去,杭清慢吞吞地走在了后面,等出了密室之后,傅云京已经在桌子面前翻找起来了。乐彤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杭清,杭清觉得她这一眼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为什么,是因为……乐彤早就进过这个房间?并且看到了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   乐彤刚才那么熟练地找出了手电筒,说明她提前已经来过这里了。   傅云京的翻找技巧比乐彤更高,他从书桌底下翻出了两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程。但无一例外,这些日程都和一个名字有关系——“苏淩水”。   “跟踪狂?”傅云京冷笑,“看起来不仅仅只是个跟踪狂啊!”说着,傅云京翻动了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来,那面贴了个合照。   两男一女。   年长的男人穿着西装,年少的穿着休闲服,而女人长腿细腰,非常有韵味,但她的脸孔已经看不清了。因为被人用美工刀划掉了。   傅云京指着那个年长的男人,问杭清:“这是谁?赫尔曼·德莱塞?” 第68章 第五个反派(6)   其实年长男人的身份,已经是显而易见了。傅云京的手指往旁边移了移:“好吧,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   “我的导师。”杭清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脑子里陡然涌出了许多属于原身的记忆,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 杭清的脸色白了白:“有些事, 不是不能说,是没人想要提起。”   乐彤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她隐隐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这令她有些不安:“那就……别说了吧?这件事和古堡见鬼,应该是没关系的。”   傅云京撕下了那张合照收了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那就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开口。”   房间里一下子归于寂静, 只剩下门板被不停撞击的声音。   乐彤苦笑:“真有点儿丧尸围城的感觉。”   傅云京突然皱了皱眉, 问:“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乐彤打了个哆嗦:“学长, 你不要吓我。”   杭清虽然已经是个鬼了, 但他也仍旧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汗毛直立了起来, 他猛地转头,望着密室的方向。哒哒哒、哒哒哒……极低,但是落在杭清耳中, 却极为明显的脚步声,它越来越近了。有人,不,是有鬼在向他们走过来。   “退后。”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在杭清心底蔓延开,他几乎是立刻喝出了声。   其余两人反应也非常的快,纷纷往后退去, 直抵上了后面的那面墙。而杭清却没有跟着他们往后退,他走到了书桌边,敲击了两下书桌上一个很久没启用过,微微脱了锈的杯垫。一个柜门弹开来,杭清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手枪,和一把形制诡异的铁剑。   “你还在做什么?过来!”傅云京的口吻有些凶狠,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仔细看,他的眉间还带着点儿怒气。   “苏先生!”乐彤也不由得担心地喊出了声。   杭清握着手枪和长剑,慢条斯理地朝他们走了过去,一边往前行,杭清一边也在留意他们的反应。——这两人竟然真的半点不怀疑他,哪怕他有所隐瞒,这时候更手握着凶器,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戒备来。   “给你们。”杭清递出了手中的武器。   “没、没用的吧?枪和刀,对于鬼来说,都是没用的吧?”乐彤哭丧着脸说。   “它们都是赫尔曼特制的,用来对付厉鬼的。”杭清淡淡道。   “还有这种东西?!”乐彤瞪大了眼,真有种像是穿越进了灵异文中的感觉。   傅云京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原来是赫尔曼的东西。”   杭清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枪分给了傅云京,将更重的剑分给了乐彤:“你没开过枪,很难瞄准,而且虽然是特制的,但后坐力依旧很强。这个时候,剑更适合,虽然有些沉,但挥击方便。”   乐彤闻言,忙将那长剑握在了手中。微沉,但在能接受的范围之中。   傅云京目光紧盯着那头的密室,但口中却是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也不会开枪呢?”   杭清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地道:“你不是说自己会的很多吗?”   傅云京愣了一下,脸上的不快陡然转成了笑容:“你说得对……”   话音落下的时候,从密室里走出来的鬼也终于展露了他的真面目。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性,身上的黑色西装像是被血浸染透了一样,显露出一种诡异粘腻的色彩。抬起头,男人的面孔一片血肉模糊,难以分辨五官。乐彤忍不住别过脸,恶心得“呕”了两声。   “赫尔曼。”傅云京紧盯着这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沉声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他就是赫尔曼?”乐彤惊呼一声,忙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打量这个形容丑陋的男人,虽然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出赫尔曼的模样,不过他的身形和照片上的确很相似。乐彤神色复杂:“人模狗样的变态。”   赫尔曼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的脸开始滴血。滴答滴答,白色的地毯很快就被血液浸染得不成样子,浓重的血腥味儿夹杂着恶臭的味道飘散开,令人作呕。   赫尔曼的眼珠子是黑色的,但是因为染上了血,看上去很有些诡异。他死死地盯住了傅云京,目光瘆人,像是死神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傅云京却是冷笑了一声:“就是你啊……”傅云京摩挲着掌心的手枪,肌肉绷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突了出来。   杭清忽然觉得,傅云京像是要将跟前的男人,哦不,男鬼生生撕开一样。   赫尔曼喉中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突然脚下疾步动了起来,他竟然目标明确地直直朝着傅云京冲了上来。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哪怕他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他也依旧有着少年特有的热血冲动与无所畏惧。赫尔曼的举动显然不仅没有吓倒他,反而让傅云京眼底的战意,和暴戾气息变得更浓重了。   傅云京冲了上去。   两人撞到了一起。   乐彤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长剑,严阵以待,准备找寻时机冲上去帮忙。   不过杭清觉得,这一刻的傅云京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帮忙。傅云京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兴味,他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杭清突然觉得,说不准赫尔曼在他心底的好感度更高呢。   傅云京果然没有使用手枪。   对于他来说,有无没什么区别。   他的双手准确地卡住了赫尔曼的双肩,厉鬼高声喝着,喉中发出嘶哑的叫声,脸上的血带着莫名的粘液,一起滴落在了傅云京的身上。傅云京嫌恶地皱了皱眉,看上去并没有夸张肌肉的胳膊,轻松地将赫尔曼拎起来翻了个个儿。   “嘭”的一声。   血雾炸开。   赫尔曼整个高大的身形瘫倒在地面上,化作一阵血雾。   房间里的动静和血腥味儿吸引了外面的男鬼,男鬼开始更剧烈地撞击房间门了。乐彤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下子就又紧张地望向了门边。   “它进不来的。”杭清低声道:“比起外面的,眼前的更棘手。”   傅云京和乐彤都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紧跟着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那阵血雾落下来,又化成了赫尔曼,他又像是他们刚见到的那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毫发无损。赫尔曼嗬嗬地怪笑了起来,看着傅云京的目光充满了憎恨和恶意。他伸出血糊糊的舌头,舔了一下唇,然后再度朝着傅云京冲了过来。   屋子里的灯光突然间明灭了起来,而阵阵阴风也吹了起来,赫尔曼的怪笑声渐渐充斥了整个空间,直往人的耳朵里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乐彤崩溃。   “一个永远无法消失的鬼,每次将他的鬼魂打散,他都会再度变得强悍起来。”   乐彤瞠目结舌:“开、开挂了?那他岂不是会越来越厉害?这……学长怎么可能打得过?”   “打得过。到天亮,他的力量就会回到原点,撑过去今晚就好。”杭清很相信傅云京的本事,这一人一鬼,是谁也杀不了谁的。   “撑过今晚……”乐彤觉得眼前一黑:“这怎么撑得过去?”   杭清思考了一下:“能的。”   那头,傅云京再次粗暴地将赫尔曼打散了,赫尔曼阴冷地笑了一声,然后再度成形。正如杭清说的那样,他一次比一次变得厉害了。   傅云京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   房间中的吊灯“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差点就砸中傅云京。   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在房间里乱窜起来,带动着桌子朝乐彤飞了过去,乐彤身后就是墙壁,如果她闪避不及的话,杭清毫不怀疑,她会被那张桌子死死顶在墙面上,五脏六腑都被生生顶碎。所以,杭清想也不想,就将乐彤抓到了身边:“呆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能动。”   话音落下的时候,那桌子已经撞上了墙壁,“嘭”的一声,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抖了抖。   那瞬间,赫尔曼喉中发出了更为嘶哑难听的叫声。   地面上的羊毛毯突然卷了起来,将傅云京生生扣倒了,整个羊毛毯将他包裹了起来,花瓶飞过来砸在了他的身上,房间里的血腥味儿更浓了,浓得呛鼻,也引人作呕。   乐彤吓得尖叫了一声:“学长!怎么办!”   “别动。”杭清一把扣住她:“傅云京不会有事。”杭清的口吻实在太过笃定,还带着点儿能让人情绪镇静下来的魔力。   乐彤抖了抖,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可、可是……”   不等乐彤将话说完,“砰”一声枪响,特制的子弹穿透羊毛毯飞了出来,正正击中了赫尔曼。杭清浅浅地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傅云京不可能那么菜,更不会束手就擒。傅云京果然是先将自己当做诱饵,让赫尔曼的头部距离他最近的时候,他再出手开枪。他刚才和乐彤说的话,傅云京应该是都听见了。   赫尔曼后退了几步,他的头上被轰出了一个洞,鲜血四溅,带着恶臭的味道。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上去更加的惨不忍睹了,那子弹打出去之后就没了踪影,但赫尔曼的行动肉眼可见地迟钝了起来。   傅云京从毛毯底下钻了出来,他面色阴冷,将赫尔曼死死扣在了地上。这次动作就显得要温柔多了,大概是不希望再次将赫尔曼摔散成一团血雾。他冷酷地用手中的手枪,死死地顶住了赫尔曼脑门上的枪眼,像是要生生将手枪镶进赫尔曼的脑门一样。   赫尔曼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喉中开始发出惨烈的喊叫。   他的叫声震碎了房间里的玻璃。   风雨从外面吹了进来。   狂风暴雨,惊雷闪电,还有满房间乱飞的桌椅笔书。   尖锐的钢笔笔尖朝着乐彤飞了过来。   赫尔曼叫得激烈,那钢笔也就掠得飞快,眼看着就要钉入乐彤的脑门。开玩笑!女主能让他杀了吗?杭清心一紧,想也不想就抬起了手。“噗嗤”一声,那是钢笔笔尖穿透过血肉的声音。   “啊!!!”乐彤吓得魂都快飞了,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苏、苏先生?”她几乎不敢去碰杭清,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傅云京回头来瞥了一眼,瞳孔骤然缩紧:“苏淩水。”他嗓音低哑地喊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包裹着怒意。   杭清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玩意儿对他半点伤害也没有,只是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出于人的本能,心底的确是闪过一丝恐惧的,可这丝恐惧很快就消亡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挡住了。   杭清看向了傅云京面前的赫尔曼:“你该看他。”   傅云京阴沉着脸,将头转了回去,但赫尔曼却突然不动了。赫尔曼死死地盯着杭清的方向,杭清目光不变地看着赫尔曼。赫尔曼喉中又惨叫一声,他突然转身疾步朝着密室里一路飞奔。血挥洒了一地……   乐彤急急地喘了口气:“跑了?”   “嗯,跑了。”杭清淡淡道。   房间里的灯光不再闪动明灭,恢复了正常,大家的视线也就紧跟着变得清明了起来。房间里变得乱糟糟,所有家具都移了位,地毯上像是泼洒了一大桶的狗血似的,看上去恶心极了。   乐彤双腿软了软,勉强扶住墙壁站稳了。   傅云京疾步走过来,抓起了杭清的手,那支钢笔还钉在他的掌心,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更衬得他的手苍白极了。   “你为什么要去挡?”傅云京面沉如水,阴云笼罩在了他的眉间,他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但就算是这样的,他的语调听上去也阴沉沉的。   乐彤抹了一把脸:“苏先生,对不起,是我反应太慢了……”   “你反应再快也躲不过。”杭清淡淡道:“那东西就是冲着你来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伸手去挡,伸手拍飞就行了。   傅云京捧着他的手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个伤处理不了……得去医院才行。”   “不用。”杭清收回了手,右手放上去,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噗”的一声,钢笔被他单手拔了出来,鲜血滋了出来,将跟前的白地毯弄得更加鲜红了。   傅云京感觉到心脏被猛地一揪,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拥有堪称绝世的容貌,干净与脆弱并存的气质,但突然间,揭开这个人干净脆弱的表象,发现底下还有着更瑰丽的内里。他不经意间瞥来的眼神,会充满了妖异和勾人的味道。他也会有面无表情笑谈的时候。还有这一刻……   谁都无法再将脆弱两个字落到他的头上。   他拔出钢笔来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一个人,他们怎么会认为他是脆弱的呢?   傅云京当然不知道,杭清拔个钢笔,只是视觉效果较为可怖而已。   “医药包!医药包!”乐彤猛地反应过来。   “在阮滢那里。”傅云京说。   “得去找她,这个创口太大了,会发炎引起高热的!”乐彤嘴唇微微颤抖。   傅云京伸手将杭清抱了起来:“出去。”   乐彤点点头,走到门前,捏了捏手中的长剑。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外面的男鬼直直扑了进来,乐彤一剑斩上去。   “嗤——”   一个人头飞了出去。   乐彤强忍住恐怖,一脚将那没了头的身子踢开,“我们快走!”   傅云京抱着杭清健步如飞,乐彤迈着酸软的腿拼了命地往前跑。黑影远远地坠在他们的身后,却怎么也跟不上。   “……为什么赫尔曼突然跑了?”傅云京突然在杭清耳边问。   杭清没有出声。   “是因为你是吗?”   “……”   傅云京的口吻笃定:“他畏惧你。”   杭清掀了掀眼皮,傅云京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杭清往下说。   杭清:“哦。”   哦?   没了?   傅云京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将杭清在怀里扣得更紧,他凑得更近了一些,那个角度看上去,像是在温柔地亲吻杭清一样:“如果累了,就睡一会儿。”   杭清很是顺从地闭上了眼。   一路上他们再没遇见什么厉鬼。   到了楼梯拐角处的地方,傅云京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看向了墙上挂着的画,他对乐彤说:“取下来,带走。”   乐彤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忙踮起脚取了下来。   那画上画的是苏淩水,以及赫尔曼。   傅云京觉得这幅画看上去实在太扎眼了,还是取下来更好。   “我好像听见阮滢的声音了。”乐彤抱着画框说。   傅云京“嗯”了一声,带着乐彤拐进了右前方的一个房间。尹嘉炎和阮滢就在里面。他们听见脚步声,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   阮滢似乎是在哭泣,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脸上哭泣的表情,生生扭转为了惊恐。不仅如此,她还起身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   “医药包在哪里?”傅云京冷着脸问。   阮滢怯怯地说:“丢、丢了……”说着,她飞快地朝杭清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转过了头。阮滢咬了咬牙,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做完这番动作之后,阮滢突然拔高了声音:“傅云京,乐彤,别和他在一起!苏淩水是个疯子!”   杭清面无表情。   阮滢是又解锁了什么新资料片吗?   杭清回想了一下,还真不觉得记忆中的苏淩水,哪里恐怖了。   这个少年的身上,分明只有着浓浓的悲哀和无力。 第69章 第五个反派(7)   乐彤怔了怔,抬脚往前走:“阮滢, 你在说什么?苏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他怎么了?”傅云京将杭清放下来,一把拽住了乐彤的胳膊, 不许乐彤再往前行。   他的目光变得更为锐利:“阮滢, 医药包在哪里。”傅云京的声音仿佛浸进了冰水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阮滢也愣了下, 大概是没想到傅云京和乐彤的反应会是这样。   “真的……真的弄丢了。鬼来的时候,我和尹嘉炎逃跑还来不及,怎么会记得带上医药包?”阮滢低声道, 她抬眼看向傅云京, 竭力地想要傅云京相信她。   傅云京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那是我的东西, 那是救了你命的东西, 你没有弄丢的权利。”   “可是……可是那种时候, 逃跑更重要啊!”   傅云京冷着脸骂了句:“愚蠢。”   谁都知道, 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医药包是绝对不能丢开的。逃跑什么都能丢,但不能丢医药包, 这东西丢了,跟丢了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是我没有注意。”尹嘉炎出声道:“我去把医药包找回来。……是谁受伤了?”   阮滢抿住了唇,这种被数落的感觉,令她有些难受,她忍不住想要再开口,而傅云京却已经先开口了:“是苏淩水。”   他们不由得都朝少年看了过去。   “……你的手!”尹嘉炎陡然色变, 几乎是三两步就跨到了杭清的身边,不等他伸手去碰杭清的伤口,傅云京就先冷冷地盯住了他:“走吧,我们去拿医药包。”   尹嘉炎的手不得不顿住,收回:“走。”他只匆匆扫过了少年的伤口。   血流不止,深可见骨。   尹嘉炎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然后他别过头,快速跟着傅云京走了出去。   阮滢傻在了那里。   两个男生一走,顿时就只剩下她和乐彤,还有一个……苏淩水。   阮滢忙朝门外看去:“尹嘉炎!你先别走!你们先听我说,我……”   外面空荡一片片,他们已经走得没影儿了。阮滢陡然觉得一阵冷意上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艰难地转动着头,看向了杭清。   “乐彤……”她颤声喊:“你过来。”   乐彤没动。   她和阮滢是同学,关系也还不错,但是……但是苏淩水刚刚为她挡下了厉鬼的攻击,整个手掌都被洞穿。谁都可以怀疑苏淩水,但她不能。   乐彤反而往杭清的身边靠了靠。   阮滢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觉得头晕极了,她嘴唇颤抖,脸色苍白,看上去真像是被杭清吓得不轻一样:“你听我说……乐彤,你过来,我不是害你,我是说真的,真的。他真的……”阮滢说到一半又卡壳了。没有两个男生在一旁,她根本不敢开口。   “说吧,我也听一听,我做了什么恶事,以至于成了一个疯子。”杭清淡淡道。他面无表情,手掌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血液浸染了地毯,看上去十分可怖。   阮滢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是啊,你说吧,你看见了什么?你不能这样武断地认定苏先生是坏人啊,总得给苏先生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啊。”   阮滢张了张嘴:“他……我说了,我们就得死在这里了!”   乐彤皱起眉:“说不说和死不死有什么关系吗?你说吧。如果只是误会一场,怎么办?”   “我……”   一阵脚步声突然近了。   傅云京手里拿着医药包,健步如飞,尹嘉炎紧随其后,两人看上去都毫发无损,路上应该没有遇见什么厉鬼。   两人的出现,打断了阮滢的话。傅云京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向了杭清,然后在他跟前蹲了下来。他倒是很认真小心地捧起了杭清的手掌,然后用医药包,动作熟稔地给杭清处理起了伤口。   阮滢看着这一幕,几乎要晕过去。   她动了动唇,看向了尹嘉炎:“尹嘉炎,你,你也看见了不是吗,你……”阮滢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尹嘉炎根本没有看她的方向。他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苏淩水的身上。   “他杀人了!”阮滢喊出声。   傅云京和尹嘉炎同时身形一顿,但他们又同时归于平静。   没有反应?   竟然没有半点反应?阮滢呆了呆:“尹嘉炎……你们……”   傅云京很快处理好了伤口,他直起身子,看向杭清:“好了。”   杭清倒是意外地觉得,这一刻傅云京的双眸有些好看。   傅云京这才转过了身,看向阮滢:“现在,你可以说了。”他的口吻依旧冷漠,甚至是冷酷,阮滢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她忍不住看向了尹嘉炎,可尹嘉炎居然还没有转过身来。阮滢又气又急,不明白为什么苏淩水能迷惑了他们。明明尹嘉炎也是亲眼看到了的啊!   “我、我和尹嘉炎找到了一些东西。”阮滢从身后拿出了一些纸张,看上去像是报纸。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傅云京觉得有些好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阮滢摊开报纸,她略略有些紧张,她指着上面,低声说:“你们看……”   《价值上亿蔷薇古堡付之一炬》   “你们再看。”阮滢的手都抖了,她勉强翻过一页:“这里……”   《蔷薇古堡杀人事件或将拍成电影》   傅云京嗤笑一声:“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蔷薇古堡杀人案的电影?”   “电影还没上映就被禁了,但这个事件是真实的!”阮滢辩驳道:“你们再看!”说着,她手中的报纸又翻过了一页。   又是另一张报纸,标题则是《蔷薇古堡疑闹鬼》。   再换一张,《李海生购入闹鬼古堡打算花重金打造,并更其名为艾斯古堡》。   ……   这里的报纸居然都是和古堡有关的。   最后一张……   《蔷薇古堡的人们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傅云京再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营销手法!标准的营销手法!这个李海生,只是想要利用这些奇怪的传闻,打造起蔷薇古堡的名气,让古堡到了他的手中之后能升值,打出噱头!这种东西你也信?”   阮滢涨红了脸:“不,不是。李海生死了!去年的新闻,乐彤,你不记得了吗?他有个儿子也在我们学校啊,他好久都没来学校,这个消息当时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啊!你们都不记得了吗?李海生,还有同行的秘书,一个投资商,两个开发团队的人,他们都一起死在蔷薇古堡了啊!!!”要是早知道这里就是蔷薇古堡,她死也不会来的。   乐彤的脸色微微变了,但她却仍旧没有动。   傅云京轻笑了一声:“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说这些人都是苏淩水杀的?”   “苏淩水说过,自己在古堡里住了很久了。那么……李海生死的时候,他在不在?那个案子一直没找到凶手。除了苏淩水,还能是谁?”阮滢崩溃地大喊。   杭清也有些无语,他还当阮滢说的另一件事,却没想到,阮滢指的是李海生一行人的事。那件事,苏淩水应该也是很遗憾的,毕竟是无辜的人,虽然利用了蔷薇古堡的名气,但不至死。   “人不是我杀的。”杭清摇头:“刚才乐彤和傅云京看到了赫尔曼的鬼魂。”   “对……”乐彤应了一声,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所以其实是赫尔曼动的手?”   杭清无奈地点了下头。   阮滢蒙了一瞬,她抬头朝杭清看去,杭清正好也在看她。阮滢在他跟前打了个哆嗦,像是被杭清的目光吓住了似的。   那一瞬间,阮滢感觉到了冰冷和死亡。   这个人一定杀过人!   阮滢喃喃道:“……那么、那么当年。”   大家都以为误会消除了,但是突然听到阮滢又出声了,不由得都朝阮滢看了过来。阮滢艰难地道:“当年蔷薇古堡杀人案,是你干的吗?”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   乐彤忍不住道:“阮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苏先生怎么可能杀人?”   阮滢却固执地看着杭清:“古堡的主人不是你,报纸上说,古堡原来的主人是个中英混合,叫赫尔曼。”   杭清面无表情。   倒是一旁的傅云京突然皱了皱眉,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道光。   “为什么你会拥有这座古堡?尹嘉炎也说了,你很早就失踪了,为什么失踪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除了你是杀人犯,还能有什么解释?”阮滢对上杭清的目光,越是害怕嘴上的语速就越快。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极了。   阮滢说的不无道理,但没有人愿意将这些和苏淩水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所以,就算有疑点又怎么样呢?他们几乎是遵从内心站在了苏淩水的身边。   傅云京冷笑道:“为什么会失踪?凭什么告诉你?你算什么东西?”   阮滢懵了一下:“学长怎么能这样说?我只是合理怀疑,有错吗?学长你……”   傅云京脸色难看,眉间笼罩着浓浓的阴翳,他突然回头朝杭清看了过来:“现在能提起了吗?”   傅云京显然是发现了些什么。但是他竟然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杭清还有些惊讶。   杭清皱着眉,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也是苏淩水的默许。   那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啊,总有一天会重见天日。苏淩水死去的时候想。   傅云京从腰间抽出了个卷成筒状的东西,杭清隐隐认出了那是什么。傅云京将它展开来,只见那是一幅油画。那是他们最早看见的那幅油画。上面是苏淩水。   傅云京冷声问他们:“你们懂画吗?”   “不懂。”乐彤摇头。   “不太懂……”阮滢说。   尹嘉炎却是望着那幅画,慢慢皱起了眉。他曾经说过,他的母亲很喜欢苏淩水的画,他陪着母亲去看过画展,所以他应该是懂得的。   “这幅画里……”尹嘉炎看着它,心底不自觉地蔓延起了一股寒意:“不是浓烈的爱意,这个是欲望。”尹嘉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这对于他的教养来说,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   傅云京冷笑一声,接了口:“是最肮脏的欲望。”   尹嘉炎又仔细看了看画,忍不住低声道:“这个,这个像是威尔的画。我看过他的画展。”尹嘉炎顿了一下:“当时苏先生的画也摆在一起。”   杭清这才不冷不热地道:“威尔就是赫尔曼,那是他对外的名字。”   阮滢已经糊涂了:“所以……这些有什么关系?”   傅云京脸色阴沉:“有什么关系?关系就是,当年苏淩水失踪,不是因为他要来蔷薇古堡杀人,也不是因为他杀了人逃跑。而是因为赫尔曼绑架了他!还记得乐彤讲的那个故事吗!”   “所以故事里的女主人是苏淩水?”阮滢觉得有些可笑,她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要笑不笑。   她的模样令傅云京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快,他几乎要遏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怀疑苏淩水?别人的苦难,对于她来说,就是好笑的事吗?   傅云京可怖的神色,让阮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阮滢干巴巴地问:“所以,苏淩水是被绑架来的?”   乐彤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赫尔曼是个极度恶心的变态。”乐彤说到这里,心底对阮滢也有些不大舒服。她非常不愿意将那些发现从口中说出来。如果阮滢没有疑心,那么一切就最好了。但是,没有如果。   乐彤闭了闭眼,说:“他喜欢苏先生,所以搜集一切与苏先生有关的报道,并且每一次苏先生出席活动,他都会紧跟前往。直到最后,什么原因导致他,最终决定将苏先生带到蔷薇古堡,囚禁了起来。苏先生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乐彤咬着牙:“是因为那个变态一手造成的。”   只要稍有同理心的人,都会对这样的事,感觉到极度的愤怒和恶心。   所以乐彤对于阮滢的咄咄逼人很是难以接受。   另外两个男人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耳边是嗡嗡的声响。   整个故事渐渐被拼凑了起来。   什么深爱的夫妻。   什么用古堡博美人一笑。   什么充满热烈爱情的油画。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彰显着那个男人恶心的欲望。他折断了苏淩水的双翼,让这个天才画家沦为了古堡里的“幽灵”。一个曾经心思澄澈的少年,从此失去了光明和自由。他呆在这个古堡里,还能如何呢?   他的苍白,多病,面冷心热。   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们甚至已经想到了少年依旧留在古堡的原因。几年的囚禁生活,让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也让他因为与外界隔绝太久,而生出了几分怯怯。他无法再离开这个地方,他的灵魂、心神都被困在了这里。   为什么闹鬼还不肯走呢。   少年真的不怕鬼吗?   傅云京觉得不是的,上次在他的房间里有那个女鬼出现,少年分明就是害怕的。   所以,苏淩水留在这里,更是为了控制住古堡里的恶鬼,不要让他们伤害来到这里的人吧。李海生的事留下了惨痛的鲜血……苏淩水不愿意事件再上演,所以当他们敲开门的那一刻,苏淩水就立刻出现了。   每次鬼出现,都是这个少年带着他们逃离。   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变态,究竟还做过什么样的事。长达几年的囚禁,足以将一个正常人逼疯啊……   傅云京突然冷笑了一声:“不管赫尔曼是不是苏淩水杀的,就算是,那也不过活该而已。”   阮滢却根本没听见去这些话,她看了看杭清,总觉得对方的眼底是冰冷之色,她感觉到了更深的恐惧。   “可他是杀人犯……”阮滢艰难地道。   乐彤吐出一口气:“没有证据,你不能这样污蔑苏先生。都不要说话了。阮滢,内讧没有用,只会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你是在威胁我吗?”阮滢眼眶红红地看向她。   乐彤忍不住皱眉:“阮滢!一场高烧把你烧晕了吗?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事情轻重!现在!不要再去管苏先生的背景来历,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   杭清在心底浅浅叹了一口气。   阮滢没什么大错。就错在两点,一是没有证据,没有完整的逻辑,就来指责她这方的人,正如乐彤所说,这时候内讧可没用,只会害死人,他要真的是个厉鬼,这个时候阮滢就没命了。二是,阮滢太揪着不放了,分不清轻重,这让此刻作为苏淩水的杭清,觉得心底非常的不痛快。   苏淩水这个名字,充满了悲剧,凭什么被人拿出来这样点评呢?   杭清冷漠地转身走了出去。   “苏先生!”乐彤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   杭清走到了门外,看了一眼傅云京,又看了一眼乐彤:“我很早就说过了,古堡的主人被我杀掉了。”   阮滢立刻大喊:“你们听!你们听……”   乐彤忍不住道:“你闭嘴好不好?谁救了你?”   等乐彤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苏淩水的踪影了,傅云京也不见了:“他、他们呢?”   “……走了。”尹嘉炎说完,陡然沉默了下来,他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灰暗。   这个时候,谁的脸色也好不起来。   乐彤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我感觉很难受……”   阮滢靠墙站在那里,身体发抖,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恶意朝她席卷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苏淩水就是个坏人啊!   阮滢甚至觉得这一刻身上笼罩着的恶意,都是来自苏淩水。 第70章 第五个反派(8)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   古堡里的一切恐怖景象都就此终结。但是谁也没为此感到欣喜,乐彤难捱这样凝滞僵硬的气氛, 起身走出了房间:“我去找苏先生。”   阮滢感觉到了无助, 她忍不住看向了尹嘉炎,但尹嘉炎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难道我做错了吗?这里前有厉鬼, 后有杀人犯,难道我不应该说出来, 让大家警惕吗?”阮滢忍不住问。   尹嘉炎这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你没有分清楚场合。”   “场合?”阮滢愣了愣。   “如果他不是杀人犯,你就冤枉了人, 在这样的时候, 生出间隙是致命的。如果他是, 那你就更错了, 你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尹嘉炎也站了起来往外走。   阮滢忍不住问:“那你觉得呢?尹嘉炎, 你觉得,他是不是杀人犯呢?我们明明,明明一起看见了那些东西……”   “他不是。”尹嘉炎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当年那惊鸿一瞥, 想也不想就说道。   一个心有恶意的人,怎么可能画得出那样的画呢?   阮滢愣愣地站在那里:“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苏先生。”   “可是,我一个人……”   “白天不会有事。”尹嘉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当你开口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一刻。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因为她昏了头。   她被恐惧,嫉妒逼昏了头。   阮滢是天之骄女,可来到这个地方, 只有无尽的疲惫与逃亡,恐惧始终伴随着她,她甚至还生病了,当她生病之后,也只有尹嘉炎在一旁,再没有其他人将她放在心上。心理上的折磨是巨大的。阮滢很难接受,为什么乐彤在这样的环境,都能比她更游刃有余?   ·   从傅云京站在门外那一刻起,杭清就知道了。不过令他觉得怪异的是,傅云京竟然迟迟没有动静,他似乎就在门外站定了一样。   杭清坐在桌子前,望着外面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听着脑子里骤然响起的声音:“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点。”非常丰厚的点数,杭清差不多也能猜到傅云京的心思。傅云京这样的年轻男人,总是能将怜惜与爱意化为一谈的。   杭清没有让他进来。   傅云京这种反派,该冷落的时候就得冷落,就像是调教小狼狗一样。事事都顺着他,反而很难达到结果。   “对、对不起……”乐彤的声音在门外结结巴巴地响起:“我和学长没有恶意。阮滢以后也不会再这样无礼了。”   乐彤会来,杭清倒是不意外。   一个在灵异世界里存活下来的女主,脑子是非常聪明的,而作为主角,乐彤的三观当然也是被竖得正正的。   见杭清只留个背影给他们,半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渐渐的,乐彤有些慌了。   “学长,怎么办?”   乐彤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么糟糕。没有人会愿意被别人撕扯下血淋淋的伤口……   傅云京的神色很平静:“等。”   “等什么?”乐彤一怔。   “等天黑。”   乐彤双眼一亮:“对,等到了下午,那些厉鬼就又会出现。苏先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乐彤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这样,会不会太奸诈了……”   “只要他会出来,不就够了吗?”   两人笃定了杭清一定会出来救人。   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的杭清:“……”   反派需要他去救吗?   好吧,乐彤需要。   没有了尹嘉炎和乐彤的通力合作,乐彤能不能活着出去成了一个未知数。   “那现在怎么办?”乐彤问。   傅云京没回答,但杭清却听见了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他微微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哦,傅云京竟然就这么坐在了他的门外,目光还紧盯着他的方向,乐彤有样学样,也跟着坐了下来。   杭清:“……”   杭清很是克制地将头转了回来。   其实他也能做到身形不动,就将他们的举动收入眼底。但他要是真的那么做,那就活生生变成恐怖片了。人的脖子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能将乐彤的魂都吓飞吧?   傅云京非常人能比,但乐彤却只是个普通人,没等多久,乐彤就饿得两眼发直了:“学长,我不行了,我快饿死了……”   “去楼下。”   乐彤点点头,飞快地跑下了楼。   杭清还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过了会儿,杭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脖子后面,似乎有什么微弱的气流掠过。鬼?什么鬼这么不长眼,跑来恐吓他?而且这个时间,似乎还不到鬼出来的时候吧?   杭清猛地一回头,伸手去抓。   却触到了柔软的皮肤。   他微微一愣。   是傅云京。   傅云京微微弯着腰,脸凑到了他的脖子边,见杭清转过头来,傅云京脸上立刻就浮现了笑容,表情傻得不像是个反派,倒像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杭清的指尖蜷了蜷。差一点,他的手就毫不留情地捏断傅云京的脖颈了。虽然说反派不可能这样脆,但要是猝不及防之下真的把反派捏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杭清冷了脸色:“你不是要一直守在门外吗?”   傅云京笑了笑,神色轻松地道:“那是唬乐彤的,我进来就行了,她进来干什么?”   “…………”   傅云京直起身子,转而绕到了杭清的面前。他在杭清面前半蹲下来,杭清一低头,就能瞥见他头顶的发旋儿。   杭清不自觉地一愣。   大概傅云京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不过倒是让他意外地想起了宋惩之最爱做的一个动作。宋惩之在他跟前,就永远是少年姿态,从前是跪,后来就是蹲。他一眼就能看见对方头顶的发旋儿。   “刀不砍在自己的身上,谁也不会觉得疼。”傅云京突然道。   杭清这才将目光从发旋儿落到了他的脸庞上。   “赫尔曼如何,你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阮滢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傅云京微微起身,双手按在了杭清两边的椅把手上,看上去像是将杭清圈在了怀里。陡然从弱势的低姿态,换成了强势的姿态。杭清一时间有些不大自在。   毕竟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干了。   杭清抬起手,推了推傅云京的手掌:“站直了说话。”   傅云京微微一愣,随即又失笑:“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以后不做了。”   “以后?”杭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还要什么以后?   “你不可能在古堡里留一辈子的,如果再遇上暴雨不断,又没有人来给你送食材的时候,你要怎么办?一个人的日子太孤独了。你可以重新走入社会的。”傅云京低声道,他虽然年纪不算成熟,但声音却透着一股磁性的魅力,颇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杭清盯着他,不说话。   他走不了。   苏淩水这个名字,注定被死死钉牢在蔷薇古堡之上,他能走的那一天,大概就是整个鬼魂烟消云散的那一天。   傅云京只以为对方是仍旧将自己捆绑在那段旧事里,对于有过那样一段经历后的苏淩水来说,想要走出去很难……傅云京心底却涌出了极为强烈的情绪,他想要将苏淩水从这里带走,他想要看见苏淩水拥有另一段新生。   这样的情绪强烈到,几乎快要盖过他来到这里的初衷。   二者相比,当初选择来到蔷薇古堡的计划,似乎都显得无趣极了。   这个念头在傅云京的脑子里来回滚动,竟然越发地强烈了起来。他深深地看着杭清,低声道:“你还有什么愿望,除了赫尔曼,你还希望什么?我们一起处理掉它,然后离开这里。”   杭清:“……”   依旧没有听到杭清开口,傅云京也不觉生气。   他低声道:“赫尔曼已经死了,那个压在你肩上令你喘不过气的人,已经死了。你亲手杀死的。你已经消除了你身上的桎梏。没有人再能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杭清依旧姿态冷淡。   但傅云京却觉得被他清冷的目光瞧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心底慢慢酸胀了起来。   “你是因为害怕……我和赫尔曼一样吗?”傅云京低声道。   杭清冷淡地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傅云京却笑出了声:“对,是我高看自己了。嗯!我无法做到像赫尔曼那么变态。”傅云京突然压低了声音,问:“苏淩水,你尝过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滋味儿吗?”   杭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傅云京想说什么?   傅云京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这一刻,话就那样溜到了他的嘴边,再也咽不下去,只能吐出来。而当话吐出来的那一刻,傅云京心底也有了不一样的滋味儿。   哦,原来真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也并不太糟。   傅云京甚至有些享受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正常恋爱的滋味儿?”说出这句话之后,傅云京的声音都微微低哑了,带着点儿暧昧的鼻音,和丁点儿的春情。   傅云京的双眸黝黑,当他注视着杭清的时候,杭清有种跟前这人很认真、很坚定的错觉。   姿态是足够撩人。   但是杭清想了想。   他不可能答应,换做苏淩水也不可能。   伤口不是捂一捂就能好的,何况傅云京的身份还是反派呢?   何况,他也不可能离开古堡。   所以杭清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困几天,你还可以思考很久。”傅云京低声道:“苏淩水,你曾经是享誉国际的天才画家,你的辉煌荣耀,不能葬送在一个人渣的手里。”   杭清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有点儿疼,应该是属于苏淩水的感觉。   其实正因为如傅云京所说。   苏淩水曾经是享誉国际的天才画家,他曾经拥有无数的辉煌和荣耀,所以才会在崩溃之后步入绝望,彻底大改心境,也彻底将自己困在了牢笼里。他现在出不去的不是赫尔曼设下的牢笼,而是苏淩水崩溃之后陷入的绝地。   房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傅云京张了张嘴,正打算说句什么,乐彤突然出现在了门外,她惊呼道:“学长,你怎么进去了?”乐彤忙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杭清,生怕杭清脸上展露出怒意。   傅云京面不改色:“刚才苏先生不太舒服,我实在太担心了,就进来看了。”   杭清:“……”   乐彤紧张了起来,但她又不敢贸然往房间里来,她就站在门口,低声问:“苏先生没事吧?”   反正傅云京都进来了,再多一个乐彤也就没关系了。杭清淡淡道:“进来吧。”   乐彤脸上神色一松,立刻走了进来,然后朝杭清的手打量了过去:“是伤口痛吗?还是发炎了?”   “没事。”   乐彤只觉得苏淩水是不愿意将脆弱暴露在别人的眼前,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杭清突然问:“今天是星期几?”   乐彤不明所以,低声说:“应该是星期五了。”   “哦。”杭清不冷不热地提醒道:“那你们要小心了。”   乐彤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怎么?鬼要来了吗?”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挂钟:“你们还有三个小时可以做准备。三个小时后,你们会遇见一个鬼……跟赫尔曼不相上下。”   乐彤一下子毛骨悚然,忍不住脱口而出:“鬼还带刷固定小boss的?是不是每周还刷新一次啊?”   傅云京就显得镇定多了:“是那个女人吗?”   “什么?”乐彤一头雾水:“什么那个女人?”   “合影上,有三个人。你,赫尔曼,和一个女人。她也变成鬼了吗?”傅云京问。   杭清将头扭了回去,继续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傅云京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乐彤一头雾水,这就知道什么了?她怎么觉得,她刚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发生了点儿什么事呢? 第71章 第五个反派(9)   十二点,挂钟敲响。   尹嘉炎的身影刚巧出现在门外, 乐彤被惊了一跳, 无奈道:“我还当是鬼杵在那里呢……”乐彤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另一个身影, 乐彤也不好意思问阮滢呢。   倒是尹嘉炎开口了:“我来看一看苏先生。”   “苏先生没事。”   “去把阮滢带下来吧。”冷淡的声音骤然在屋中响起。   尹嘉炎惊异地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他。是苏淩水。   傅云京的道德观念没有那样强, 不然他就不会是反派了。他轻嗤了一声,虽有不满, 不过到底是顺从了杭清的意思。   到底都只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乐彤虽然对阮滢也有所不满,但她也并不愿意看着阮滢去送死, 所以当杭清开口以后, 乐彤就立刻出声道:“我会看好她的, 一定不会让她再给苏先生找麻烦的。”   “嗯。”杭清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闭上了眼。现在还不到女人出来的时候, 他们还有将阮滢带下来的时机。   傅云京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就只得乐彤和尹嘉炎两人上楼去找阮滢。   傅云京这会儿倒是没再喋喋不休了,他在杭清身边席地而坐,捧起了杭清的那只手:“我给你换个药。”杭清迅速将手收了回来:“不用了。”一旦拆开外面的绷带, 里面完好无损的样子,就暴露出来了。杭清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厉鬼身份,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暴露出来。   傅云京攥了攥他的手指。   细腻,冰凉的触感。   傅云京颇为遗憾地收起手:“那明天换吧,伤药换太勤也不好。”   杭清低头思考了一下,应该没有明天了。像这样的灵异故事里, 一般几天内就能团灭,然后故事结束。到今天,已经是他们进入古堡的第四天了。   傅云京并不知道杭清在想什么,他就盯着杭清的那只手。   雪白,少血色,垂落在身旁,看上去竟像是连脉搏都没有一样。看到这里,傅云京就更觉得阮滢讨人嫌了。   苏淩水在古堡里,曾经吃过多少苦,才会让他从健康少年,变成体弱多病的模样。   傅云京忍不住又抬手握了一下杭清的手指:“怎么总是冰凉的?我给你捂一捂吧。”傅云京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那种忍不住想要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心上人的感觉,既陌生又愉悦。实在有些令人迷醉。   杭清这次倒是没有挣脱他,反正傅云京怎么捂,也暖不了。   “那个女人叫什么?”傅云京突然问。   杭清正神游天外,条件反射地就脱口而出:“辛雨。”   “哦,原来叫辛雨啊。”   杭清:“……”就这样被傅云京套走了话。   “你说厉鬼会保留生前的意识吗?”   “会。”   “所以,也就是说,赫尔曼和打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还在贪婪地注视着你?”傅云京口吻颇有些不快地道。   “大概吧。”大概是贪婪混合着畏惧,欲望夹杂着仇恨。   傅云京冷声道:“他还能化鬼作威作福,他这样的人,应该烟消云散才对。”   杭清点了下头。等到主角团扫荡完大小boss之后,可不就是烟消云散了吗?   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傅云京立刻收了声,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可以默许去救阮滢的命,但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对阮滢露出好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跨进了房门。   杭清没有动,但傅云京却是立刻回过了身,阮滢正正撞上傅云京冰冷锐利的目光,当即往后缩了缩。乐彤见状,忙从后面扶住了阮滢:“别胡来了……”   阮滢低着头,没应声。   杭清这才转过了身,他深深地看了阮滢一眼,然后才淡淡道:“那个女人叫辛雨,她是我的导师。她死了很久了,她的怨气经久不散,每到周五这一天,她的怨气会升到顶点。看过咒怨吗?”   “看过。”乐彤小声说:“她会像是伽椰子那样吗?”   “伽椰子是爬行,她啊……会跑会跳。”   乐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这样的厉鬼,我们能解决吗?”   “解决?”杭清的目光闪了闪:“有,有解决的法子,但那得你们自己去找。”   乐彤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办法就好,总能被人找到的。”   “嗯。”   “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傅云京突然问:“是因为赫尔曼杀了她吗?”   杭清摇头:“她杀了自己。”   那一瞬间,阮滢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杭清往阮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目光。   “奇怪,如果是自杀,怎么会有着浓重的怨气呢?”乐彤喃喃道。   “这并不少见,怀恨而死,自然怨气深重。”   “辛雨,是B大美术系的那位教授?”尹嘉炎突然问。   乐彤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我……看过一些画展。”   “这不止是一些了吧。”乐彤笑道。   一连串熟悉的人名,似乎勾起了尹嘉炎的什么记忆,他的眉头皱了皱,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杭清猜测,应该是他有什么想要说的,但却因为他也拿不定真假,所以放弃了。   尹嘉炎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阮滢的方向扫了一眼。   看来还是跟阮滢有关。   “她身上有什么需要特别防备的地方?”傅云京突然问。   不愧是反派,倒是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不要提起我的名字。”杭清道。   这句话顿时引来了其他几个人的惊异:“为什么?她如果看见你会有什么后果?”   “她眼不能视物,所以不要让她听见我就好了。”   “还会有不能视物的鬼?”乐彤惊讶道。   “有永远不死不灭,注定与腐烂为伍的鬼。那么有不能视物的鬼,也不奇怪。”   “你们现在该休息的去休息。”傅云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听见声音,齐齐朝挂钟的方向看了一眼,气氛霎时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阮滢这时候倒是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乐彤也是累极了,她知道接下来或许会迎来更残酷的时候……所以乐彤想也不想,就在距离杭清不远的地方睡了下来。   杭清瞥了她一眼。   乐彤倒是误打误撞地聪明了一把。睡在他的身边,自然是不可能出事的。   继乐彤之后,傅云京很快也跟了过来睡下。   尹嘉炎就有些尴尬了,他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到了距离杭清远一些的地方睡下去。房间的门就这样开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小雨拍打在窗户上,风从门外掠进来。一切似乎都安详极了。疲惫让他们都睡了过去。   唯有杭清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听着雨声,听着风声,听着恶鬼苏醒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楼上的地板微微震了起来。   “啪……砰……”像是有什么人在楼上砸东西。   雨骤然大了起来,雨声变得更加响亮,楼上的动静也渐渐地大了,像是什么人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砰——”那是枪声。   “嗤——”那像是刀子扎进肉里的声音。   声音越发地大了,傅云京最先被吵醒了过来。傅云京这人大概是有轻微的起床气,在最疲累的时候,突然被这样闹醒,傅云京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的眉间笼罩着满满的戾气,他从地上坐起来,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面是什么鬼东西?”   “大概是辛雨和赫尔曼吧。”杭清淡淡道。   傅云京怔了一下:“两个厉鬼聚在一起了?”   杭清点了下头。   傅云京脸上的起床气削减了一些:“上楼。”   傅云京从来就不是会畏惧的人,所以,哪怕知道现在两个厉鬼聚在了一起,他也只会想要将他们一起干掉,而不是抱头逃窜。   杭清叫醒了乐彤,紧跟着尹嘉炎和阮滢也醒了。   他们很快也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乐彤和阮滢两个人的脸色都白了白,不过乐彤害怕归害怕,她倒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杭清扫了一眼,低声道:“上楼吧。”   “为什么?”阮滢问。   杭清是很不乐意搭理她的,不过他不介意为尹嘉炎解释一句:“赫尔曼还做过一些小东西,对付鬼用的。你们会需要。”   “那些小东西……”   “都在他的书房里。”乐彤说完,咽了咽口水:“这上面闹腾的,也是书房吧?”   杭清点了下头。   “愣着干什么?走。”傅云京回过头来,冷声道。   乐彤吐了吐舌头,忙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走廊里反倒安静极了,再没有什么小鬼出来索命,在他们身后紧追不放。杭清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淡淡道:“在大boss面前,小鬼还有乱来的余地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上了楼。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除了摔打的声音以外,他们隐约间还听见了嘶吼的声音,像是野兽在互相撕咬一样。这种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本能地悬起了心。   傅云京在门外站定了,他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倒是让人生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里面的动静突然停住了。   乐彤抓着剑大步走了上去,其他人也顿时反应过来,赶紧走了过去。他们当然不能让傅云京一个人挡在最前面。   倒是杭清不紧不慢地走在了最后。   阮滢回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匆匆别开了目光,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而其他人也很是一致地将杭清护卫在了身后。   “咯咯”的声响从厉鬼的喉中发了出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渐渐近了的脚步声。   赫尔曼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孔映入了大家的视线,与他拉开半米远的女人,身上裹着一件黑色袍子,打扮像是修女一样,女人身上的袍子同样被鲜血所浸透,她手上的皮肤像是被人生生撕扯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骨血肉,而女人的双眼更是被掏空,眼角垂下红色粘液,而往她的眼底望去,竟然依稀还能看见她的脑髓。   这样的视觉刺激,对于杭清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乐彤堪堪捂住了嘴。   令杭清觉得惊讶的是,本应该很脆弱的阮滢,这时候倒是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阮滢的目光看向了赫尔曼,然后又看向了辛雨。她没有惊叫,没有露出作呕的表情……这就有些奇怪了。   尹嘉炎突然回了头,他看向了杭清。   他有什么话想说?   杭清走上前去,拿手指捅了捅尹嘉炎的背:“怎么?”   这时候,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赫尔曼和辛雨,倒是没谁分神来看尹嘉炎和杭清。   杭清听见尹嘉炎压低了的声音:“我以前也见过阮滢。”   “什么时候?”   “画展。赫尔曼的画展。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带着阮滢去的,辛雨也出席了那个画展。”   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杭清有些疑惑。   在原剧情里,阮滢很早就被炮灰掉了,所以并没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而现在看起来,所多余延伸出来的东西,都是这个世界对于剧情的自动补全。而这一部分,恰好是他所不知道的。   杭清又看向了阮滢,阮滢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赫尔曼。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现呢?赫尔曼,一个形容可怖的厉鬼,阮滢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露出了……孺慕?   那是孺慕的表情?   杭清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那一瞬间,他心底也差不多弄明白了。   赫尔曼生前是个很风流的人物,油画界很多美人都和他有过来往,就连辛雨都不例外。如果不是赫尔曼对苏淩水动了更加变态的想法,或许这个所谓的蔷薇古堡,也只是成为赫尔曼私生活混乱的一个场所而已。   阮滢的母亲大概就曾是赫尔曼的情人之一。   赫尔曼有个极其恶心的嗜好,那就是将所有和他有过关系的人,和即将作为他下一个猎艳目标的人,都请到他的画展上,并且他还会展出这些人的画。这种类似将情人当做收藏品和展品的行为,十足的变态!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渣,阮滢还会将他当做父亲?   这并不让杭清觉得阮滢是个何等心地柔软的人。相比起来,杭清觉得傅云京这种人更好理解。因为赫尔曼的滥情和人渣,傅云京选择了漠视这个人。   杭清觉得有点儿好笑。   而这时候,赫尔曼的目光突然朝他看了过来,那张血糊糊的脸上,目光显得更加可怖。傅云京直接挡在了杭清的跟前。   杭清注意到阮滢突然颤抖了起来。   这时候辛雨也到了跟前,辛雨能够正常发声,但她的声音却冰冷阴邪,带着说不出的邪恶味道:“是谁?人类吗?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辛雨突然顿了顿,又拔高了声音:“苏淩水!你是不是在这里?”   他们牢记着杭清说的,不能提起他的名字,所以谁也没有开口。   但就在这个时候,阮滢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啊,他就在这里。”   乐彤瞪大眼,对着阮滢怒目而视,但阮滢却一概不顾了。   辛雨顿了顿,突然狂暴了起来,房间里的灯盏破碎飞溅,桌椅乱舞。赫尔曼也暴怒地狂啸了起来。整个屋子似乎都被震得跟着摇晃了起来。   阮滢突然伸手去夺乐彤手中的剑。   “你干什么!”乐彤死死攥住,并不松手,同时伸手去推搡阮滢。   但阮滢的力气却变得大了起来,她眼底布满了血丝,她死死地盯着乐彤,盯得乐彤心底一阵发麻。   “松手。”杭清道。   乐彤条件反射地松了手。   阮滢握住那把剑,突然就朝辛雨冲了上去:“杀了你……”   “她疯了吗?”乐彤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那剑在她的手中,灼烧出了痕迹,但阮滢全然不顾,她死死地盯着辛雨,像是看着什么杀父仇人一样。   这一刻,杭清也可以确定,阮滢的确就是赫尔曼的女儿了。   那把剑是赫尔曼铸就的,但是在他死后,整个古堡被诅咒,包括那把剑,那把剑曾经被赫尔曼用来对付鬼魂,后来变成了对付他自己。而同样的,继承了他血液的人,也是不能碰那把剑的。否则就会像是阮滢这一刻一样。   “没有你,我就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了……”阮滢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眼看着就要穿过辛雨的胸膛。   但窗外一阵惊雷响起,闪电刺眼的白光从窗外掠过。   突然之间,房间内安静极了。   杭清不自在地闭了闭眼,等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都变了。   这是……   那个时间点!   他们突然回溯到了过去。   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来,抓住了杭清的手腕。   强劲有力,那只手是属于傅云京的。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他们都站在了这个时间的节点上,他们会将整个古堡的秘密窥个清楚。哦,这样他是鬼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在那之前,好感度还能再涨一涨吗?   杭清不觉得就算他是厉鬼,傅云京也依旧喜欢他。   毕竟想一想,喜欢一只鬼,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第72章 第五个反派(完)   厉鬼消失了,破败狼藉的书房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不远处的书桌上甚至还放了一杯热茶。天气有些凉, 茶杯上热气氤氲,使得这一幕充满了生活化的气息。   阮滢喘着气:“怎么、怎么回事?辛雨呢?”   傅云京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 目光冰冷地看着阮滢:“你最好闭上你的嘴,管住你的手。”   阮滢颤了颤, 到底是还害怕傅云京的,而等冷静下来之后,阮滢也终于发觉, 她的掌心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刺痛感。阮滢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已经被那长剑腐蚀得不成样子了, 表皮都已经化开了, 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内里。阮滢本能地惨叫了一声, 长剑掉落了下来。乐彤见状, 想也不想就将长剑捡起来牢牢攥住, 她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冷了,也更坚毅了。   这里恐怕不会再有人为阮滢心软了。   杭清倒是能理解阮滢的心思,可能是她年幼的时候, 她的母亲给她灌输了很多赫尔曼是个伟大的男人的思想,导致孩子对父亲产生了崇拜和孺慕,哪怕在知道赫尔曼是个人渣之后,阮滢心底对父亲的渴望也依旧是胜过一切的。   不知道珍惜所拥有的,只知道去追求虚无缥缈和廉价的东西。难怪原剧情里,阮滢这个人物早早就走上了炮灰路。   实在可笑又可怜。   杭清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有人来了。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乐彤喃喃地道了一声:“我们进入了古堡的过去吗?”她也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说完,乐彤就闭上了嘴。   而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来人也终于进入到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那是个身材高大,面孔英俊的混血男子,年纪应该在四十以上,男子穿着体面的西服,手里提了一个画板,他的步履匆匆,就这么无视他们,走进了书房。   这下他们完全可以肯定,没错,他们的确是回到了古堡的过去。   杭清淡淡道:“每个星期的这一天,整个古堡都会回到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乐彤小声问。   “因为整座古堡都受了诅咒,这一天注定会不停上演,直到整座古堡消失。”   在他们说话间,男子已经在书桌前站定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然后走到了书柜前。书柜很快移动了位置,露出了那个入口。只是这次的入口和他们见到的不一样——密室里往外透着温暖的光。   “那是赫尔曼?”乐彤问。   “嗯。”杭清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去看傅云京,傅云京依旧神色平静,没有丝毫要将赫尔曼当做父亲看待的意思。   “走。”傅云京口中吐出一个字。   简洁利落的风格,表露着此刻傅云京的心情不大好。   其实杭清这一刻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是到了苏淩水身上的缘故,杭清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不愉快的记忆一点点被翻出来……杭清的脸色本能地冷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如同游魂一般,跟在了赫尔曼的身后。走过狭隘的走道,他们渐渐听见了赫尔曼说话的声音。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再几天,再几天我就带你出去。你知道的,那个女人疯了。我害怕她伤害到你。”   “啊,是生病了吗?我去叫医生,你在这里等我。”   赫尔曼突然从密室里冲了出来,他的动作之快,直直和杭清一行人冲撞到了一起。就在阮滢忍不住惊呼的时候,赫尔曼直直穿过了他们,脚步不停地往外去了。   阮滢突然开口问:“我们要跟上他吗?”阮滢的口吻倒是充满了期待的味道。   傅云京冷声道:“你可以去,没有任何人会拦你。”   阮滢笑了笑,还真的就转身往外去了。   杭清淡淡一笑。   整个事件都发生在以这个书房为中心的范围内,阮滢就算是想要出去,也是无法离开这个范围的。   杭清没有再去管阮滢,他和傅云京走在了最前面。很快,他们走过那个转角,进入到了密室房间中。   房间里点着暖光灯,沙发椅子桌子床,应有尽有。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令人觉得怪异。哦,这里没有电话、手机,甚至没有电脑和电视。靠墙摆放的高大书架,也只给人带来了沉重的压抑之感。   “那里,站着一个人……”乐彤突然惊恐地道。   所有人都朝着乐彤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哦,原来这个房间还有个违和的地方——房间中的光亮几乎全靠那盏灯来提供。墙上只有一面小窗,窗户旁边挂着深色的窗帘,看一眼就让人莫名觉得压抑极了。   而那扇小窗前的确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背影纤细,穿着白色的睡袍,半长的头发扫在雪白的脖颈上,有种莫名的惹人怜惜,却又有种莫名的诱。惑。   “那是谁?也是鬼吗?”乐彤吸了一口气,问。   杭清心说,可不是鬼吗?   少年突然转过了身来,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垂死的暮气。   乐彤惊呼出声:“苏先生!这……”   多么熟悉的一张面孔。   杭清看着那个少年,也感觉颇有些奇妙,就像是两个人复制人站在了一块儿似的。   傅云京也忍不住来回打量他们。   苏淩水当然是看不见他们的,苏淩水冷漠地收回了目光,他重新坐回到了沙发边。   他们看着苏淩水穿着睡袍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他们之前在密室里打开的那个箱子,里面装着许多苏淩水的东西,里头有着正常的服饰。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苏淩水总是穿着睡袍出现。因为赫尔曼为了防止他逃离,锁起了他的衣服,只留下无数的睡袍。当然,或许其中还有更为龌蹉情色的缘由。但他们不愿再往下想了……   乐彤问:“他刚才在看什么?”   尹嘉炎微微色变:“外面……起火了。”   “起火?”乐彤也忙朝外看去,这个时候还不到夕阳下山时,但从狭小的窗口往外看,外面像是映红了半边天——有谁放火了。   “火不是苏淩水点的。”傅云京出声道。   “原来传说里的那场大火不是苏先生放的?那是谁?”乐彤忙道:“赫尔曼也是那个人杀的吗?”   杭清但笑不语。   那头苏淩水坐在沙发上,像是发起了呆。但这里的几个人,都是眼睛足够利的,他们很快就发现到了一点怪异的地方,苏淩水隐藏在袖袍底下的手指,似乎在闪着点点银光。   那是一把匕首。   乐彤立刻就住了嘴,微微尴尬地看了杭清一眼。   苏淩水年少成名,外表看起来平静冷淡,实际上却有着无边的傲气,他被赫尔曼迫害至此,又怎么可能畏畏缩缩不敢下手呢?   若是要复仇,当然是自己下手才来得痛快。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赫尔曼满脸怒容地跑了进了,他口中愤怒地骂着:“那个女人疯了……她竟然放了一把大火!”   赫尔曼一边骂着一边到了苏淩水的跟前:“来,我带你出去。”   他攥住了苏淩水的手腕,但苏淩水却没有动。赫尔曼弯下腰问:“是难受吗?”说着赫尔曼就伸手想要去抱苏淩水。匕首在衣袖间狭小的空隙里放着亮光。   “嘭——”   “嘭嘭——”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击了起来。   “这个疯子……”赫尔曼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松开手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苏淩水用力攥了一把指间的利刃,快速起身。“噗嗤——”那利刃没入了血肉间。   乐彤倒吸了一口气。   傅云京抿紧了唇,神色紧绷。   尹嘉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傅云京低声道:“他杀不了赫尔曼。”   “为什么?”   “至少现在做不到。他们的体力差距太大了。”随着傅云京话音落下,那头的赫尔曼突然间转过了身,他扣住了苏淩水的手腕:“你想要杀我?”赫尔曼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像是骤然间发觉,自己养的小白兔,一朝变成了猛兽,不可思议、难以接受,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那怎么办?赫尔曼会动手吗?”乐彤忍不住看向了杭清,想要从杭清口中得到个回答。   这时候,“嘭”的一声巨响,应该是书房的门被砸开了。赫尔曼恢复了表情,他按住了苏淩水:“别动。”说这话的时候,赫尔曼眉目间的温情褪去,带上了危险的色彩。   赫尔曼转身疾步往外走,那匕首还插在他的后腰上。但赫尔曼像是全然没有知觉似的。苏淩水站在那里,抬着手,苍白的指节上还沾着点点血迹。他冷漠地望着赫尔曼的方向,看上去平静极了,但这一刻的平静,却无端叫人觉得心底发寒。   苏淩水只顿了一下,就跟上了赫尔曼,赫尔曼想要将密室合上,但却被打断了。   辛雨裹着密不透风的黑袍,手里紧紧抓着一把斧头。她冲了过来,斧头重重地砍在了书柜上,赫尔曼敏捷地躲开,骂了声:“你疯了?你想干什么?杀了所有人吗?”   辛雨高声笑起来:“对,我就是要杀了所有人!已身在地狱,还有何可惧?”   苏淩水走了出去。   辛雨的视线骤然触到了苏淩水。   乐彤几人看着这一幕,心都不自觉地揪了起来。这一刻,书房里静寂极了,静寂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会出手杀苏先生吧?”   杭清淡淡道:“不会。”   “可之前你不是说,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的名字,一旦提起,可能会引得她疯狂吗?辛雨对你……”应该是有滔天仇恨才会这样吧。   “不是仇恨,是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乐彤瞪大了眼:“她、她对你……”   “不是那个意思。辛雨是想得到自我救赎,她希望我能原谅她。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杭清的话音落下,那头的辛雨出手了,但却不是冲着苏淩水去的,而是朝着赫尔曼去的。   “我们都死在这里,让他一个人离开,那不是很好吗?把一切令人厌恶的东西,都烧死,毁灭……多好!”辛雨漂亮的面孔微微扭曲,因为过分用力,她的脖颈全都红了,甚至有青筋微微凸了出来。   赫尔曼快步走到了书桌边,他从抽屉里取出了手枪。正是之前杭清交给傅云京的那一只手枪。赫尔曼抬起了手,对准辛雨:“你不要胡来,你快让开,你知道你点的火会引起什么后果吗的?这里是在山上!周围树木一旦燃起来,还跑出去?苏会一起死在这里!我们谁也跑不掉!”   傅云京冷声道:“辛雨冷静不下来的。”   正如傅云京所说,这一刻的辛雨,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她盯着赫尔曼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对方生撕了一般。   辛雨扑向了赫尔曼。   赫尔曼骂了句“shit”,抬手射了一枪。赫尔曼的枪法很准,他也比辛雨要冷静得多,辛雨更选了个看起来威力十足,实则不好操控的武器。她手中的斧头一次次挥空。而赫尔曼的子弹,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擦着她的脖颈、脸颊、太阳穴过去。这是赫尔曼的警告。   可赫尔曼的手软,并没有让辛雨恢复理智,反而只让她生出了被戏弄的怒火。   书房里很快乱了起来。   打砸扔,一地狼藉。   这就是之前,为什么他们会在楼下听见摔打的声音。因为在曾经的这一天,这个时间的节点,辛雨和赫尔曼之间就是爆发了这样的一场争执。   这时候,苏淩水已经完全从密室里走了出来,他漠然地看了一眼两人,然后走到门边,朝外望了一眼。   大火已经彻底蔓延开了,古堡里的仆人们奔走惨叫,他们寻找着灭火器,找着水龙头。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这场火实在太大了,将他们死死困在了这古堡里。   书房里,辛雨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她突然一把攀住了苏淩水的手:“原谅我,原谅我……”   苏淩水挣脱了她的手。   辛雨已经接近力竭了,她背靠在墙壁上,憎恶地看向了赫尔曼:“为什么杀不了呢?为什么就是杀不了呢?”   赫尔曼冷笑一声:“别费力气了,让开,我要带苏离开。你要发疯,要找死,就自己抱着古堡一块儿去死吧。”   辛雨怔了怔,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她原本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长期压在心上的重担,让她变得憔悴且扭曲。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便不再让人觉得是个美人,只让人觉得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知道你畏惧什么。”辛雨笑了笑,她手中的斧头掉落下去,血蹭上了雪白的地毯。她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放弃了杀死赫尔曼一样。   “我能畏惧什么?”赫尔曼冷笑:“我所畏惧的不过是苏离开我。”   辛雨朝着赫尔曼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辛雨突然爬上了书桌。   她抬头向上看去。   上面是一个极大的吊灯,吊灯被固定得很牢固。辛雨的个子很高,当她站在书桌上的时候,抬手就能够触摸到吊灯。   赫尔曼冷笑:“难道你还希望吊灯落下来将我砸死吗?”   傅云京低声道:“她是要上吊。”   乐彤愣了一下,随即道:“她要自杀,以自身的怨气和魂灵,来诅咒赫尔曼和整座古堡?”这种桥段,在灵异小说里并不少见,乐彤自己就常常写到。   但是写到,和亲眼见证完全是两回事。   乐彤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辛雨和赫尔曼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太深了。”杭清低声道:“是赫尔曼让她失去了一切,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错误的。”   “死了才好呢……”阮滢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她看着辛雨的方向,眼睛里放着异彩:“真是没想到,原来辛雨是在他的面前自杀的,实在报应啊……”   杭清不喜欢辛雨,但也有些讨厌阮滢,听见阮滢的声音,他立刻出声道:“你的母亲是赫尔曼的情人吧?”   一句话惊住了不少人。   阮滢冷冷地看着他:“你胡说什么?”阮滢咬着牙:“我母亲是他的妻子!”   傅云京突然嗤笑了一声:“难怪你这样维护赫尔曼。不过据我所知,赫尔曼是有过一个妻子,但可不是你的母亲。”   杭清心道,当然。   赫尔曼有过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就是傅云京的母亲。后来因为赫尔曼的花心滥情,连他的学生都和他有一腿。傅母忍无可忍,就和赫尔曼分居了。   “赫尔曼情人众多,你的母亲也不过是他情人中的一个。怎么?你母亲天天做梦嫁给了赫尔曼,还这么给你洗脑?”傅云京毫不留情地讽刺出声:“有什么区别呢?辛雨曾是赫尔曼的情人。你也只是非婚生子。哪里来的底气去鄙夷嫉恨辛雨?”   阮滢呆了呆:“你胡说!你闭嘴……”说着,阮滢竟然就要冲上来。   她的动作,导致整个空间都波动了一下。   “砰”的一声。   是傅云京对着阮滢打出了一枪,那子弹穿过阮滢的小腿,很快腐蚀出一个洞来。阮滢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但那一声,同时也是辛雨套住脖子,一脚蹬在书桌上的声音。   辛雨死死地盯着赫尔曼:“我要诅咒你,我要你生死不能,我要你自太阳离开地平线那一刻醒来,太阳转西后开始腐烂。生和死你都不畏惧,但不能生不能死呢?到时候你会连苏淩水都无法再伸手去触摸,你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他……”   辛雨嘶哑着声音说完,她慢慢地放开了抓着绳索的手。   绳索渐渐将她雪白的脖颈勒紧。   辛雨看向了苏淩水。   “原谅我……”   苏淩水没有说话。   赫尔曼却是怒不可遏:“疯子!你这个疯子!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告诉你,苏不会原谅你。你连看也看不见那一天,哪怕你化身厉鬼,你也永远看不见苏原谅你的那一天!”   “砰砰”两声。   是子弹飞出去的声音。   辛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陡然多了两个血洞。   她的眼珠被震飞了出去。   血顺着她的脸庞蜿蜒而下。   辛雨凄厉地叫了一声,因为剧烈的疼痛,她彻底松开了手,她又一脚蹬在了书桌上。“咯吱”一声轻响,那是突然松手之后,绳索绞动颈骨的声音。   听得人毛骨悚然。   乐彤脸色一变,几乎软倒下去。   辛雨死了。   她悬挂在吊灯上,脚后跟还在撞书桌。   “嘭、嘭、嘭——”   寒意悄然窜上了几人的后背。   古堡里的火越来越大,在大火的炙烤下,书房里却阴冷极了。   一道惊雷在空中响起,闪电骤然劈在了窗外的大树上,带起一串火花。雨水紧跟着落下来,却没有浇灭这场大火,反倒使得这场大火愈燃愈烈了。   苏淩水站在那里,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不会有原谅。”   书房里阴风阵阵吹拂而起,辛雨维持着扭曲的表情,她的尸体还在不断叩击着书桌。   乐彤深吸了一口气:“……不原谅是因为,当初是辛雨将你介绍给赫尔曼认识的吗?”   杭清没有应声。   但众人心底都明白,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不是传说古堡的主人和女主人很恩爱吗?”杭清淡淡道。   “……对。”   “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恩爱。只有恶意、欺骗,和绝望。辛雨是我的导师,赫尔曼是她的情人。她将我引荐给了赫尔曼,或许最初起源于一片好意。我被囚禁在古堡之中。赫尔曼为了压下我消失的消息,让辛雨对外声称,她带着我去国外采风了。然后赫尔曼用作回报的是,修建了一个古堡给她,让她入住进去成为那里的女主人。嗯,就是那个有一段距离的另一座古堡。”   “所以真的有两座不同的古堡?”   “嗯。”   “辛雨以为自己获得了一切,从此走上得意人生。直到……”   “她见到了蔷薇古堡,见到了你,知道了赫尔曼的真实意图。”傅云京冷声补充道:“她对赫尔曼还有情意,所以她选择了赫尔曼,而抛弃了你这个昔日学生。但赫尔曼情人众多,利用过辛雨之后,也对她日渐冷漠。甚至在知道你对昔日导师颇有两分仰慕之后,赫尔曼对辛雨心生了憎意。”   傅云京冷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辛雨求你原谅,不过是在自我救赎罢了。她曾也是赫赫有名的大画家,是受人尊敬的导师。但她选择了为爱情牺牲自我,更甚至牺牲自己的学生,甘愿给赫尔曼做情人。   “她没等到想要的爱情,她发现赫尔曼对她没有丝毫的情意。辛雨感觉到了悔恨,可是悔恨也来不及了。为了不让她说出你的行踪,赫尔曼不会放她离开。对自己的悔恨和厌弃,折磨着她。她根本不是在求得你的原谅,她是在求得自我的原谅,她是想要为自己走了一条错误的路而做出最后的挣扎,以此来保全自己的脸面和骄傲。”   傅云京冷漠地看向辛雨的方向,做出了最后的评价:“愚蠢的行径造就了自己可悲的人生。并不值得人同情。”   乐彤已经惊呆了,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竟然是这样……”   尹嘉炎闭了闭眼:“毁了自己的一生,也毁了别人的一生。是无可同情。”   赫尔曼的一声哀嚎,拉回了他们的思绪。   那一头的苏淩水,苍白着脸,突然力气极大地将赫尔曼扣在了地上,赫尔曼腰后的匕首往里捅得更深,赫尔曼骤然色变,抬手就要将苏淩水掀下去。   但这一刻的苏淩水,显得和刚才笨拙、单调的行为全然不一样了,刀片从他指间翻飞而过,准确无误地插在了赫尔曼的喉咙上。   赫尔曼的喉中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他的声带被割开了。   苏淩水的手指异常灵活,他将刀片贴在了赫尔曼的颈侧:“这里是你的大动脉。”   “你知道吗,辛雨会诅咒你,是我提醒他的。我知道,你和常人不一样。你杀过人,甚至杀过鬼。你能掌控整个古堡。要从你的手里逃出去太难了。”苏淩水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依旧是平静的,和辛雨的歇斯底里截然相反。   “那就干脆不逃了。”苏淩水说。   “没有比这双手更熟悉刀片的了。我用它们捏起刀片,裁过画纸,削过铅笔,现在,我要用它们来杀了你。”   赫尔曼瞪大了眼,他英俊的五官扭曲了起来,他的眼底藏着不可置信和悲痛的色彩,他抓住了苏淩水的手:“出……出……”   没有他,苏淩水会出不去。   但苏淩水恍若未觉。   他就像是进行到了画画最后收尾的一步,怎么样也不会放手。   苏淩水带动着赫尔曼的手掌,仿佛毫无阻隔一样,轻松地压了下去。   “噗嗤——”那是血液喷溅出来的声音。   赫尔曼失去了他的脉搏。   苏淩水垂下眼帘:“我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他手中的刀片贴在了赫尔曼的脸上:“绝望和孤独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这一刻,苏淩水再不是那个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了。他从高高的云端彻底堕入了黑暗,他用曾经熟练地用过无数次的小刀片,将他所憎恶的人送下了地狱,也连同将自己带入了地狱。   乐彤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火越来越大了,整个古堡都被包围起来了,他……怎么离开这里?”   杭清淡淡道:“离开不了,也不用离开。”   “为什么?”乐彤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是那个想法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那头的苏淩水收了手,他满手鲜血,赫尔曼也同样是满脸的鲜血。他憎恶这张面孔,憎恶到了,想要再也不用看见赫尔曼这张面孔的地步。   所以当他们一行人再看见赫尔曼的鬼魂时,赫尔曼的脸已经是血肉模糊、狰狞可怖了。   “因为不用了啊,失去的已经失去,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无他可求了啊。”杭清淡淡道。这就是苏淩水的真实想法。   苏淩水扔掉了手中的刀片,他抬起头,微微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   然后他低下了头,略长的发丝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似乎是藏起了手中的刀片,也就一转眼的功夫,苏淩水躺倒了下去,他的皮肤看上去更加的苍白了,他倦怠地闭了闭眼,声线冷凝:“今日,我愿献出的血肉、魂灵,换得赫尔曼不得投胎,不得生不得灭,永远只能困于古堡之中。他腐朽的身躯只配行走在黑夜之中。今日他手中的武器,来日将成为克他之利刃。”   火越来越大。   就连傅云京一行人都很快感觉到了,此刻他们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而苏淩水还是躺在地面没有动。   血液浸染了地毯,难以分清那些都是属于谁的血液。   终于,火包裹住了整个书房。   阮滢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连滚带爬地朝尹嘉炎的方向而去,口中尖叫了起来:“火!火……”   尹嘉炎皱眉避开了她。阮滢怔了一下,转头看向那头已然成为一具尸体的赫尔曼,她喃喃地喊:“父亲……”阮滢转头看向了杭清:“你就是个杀人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傅云京突然转过头,一手捏住了阮滢的脖颈:“再多嘴下去,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阮滢笑了起来:“他杀了我父亲,你要杀了我吗?你们这些杀人犯……嗤——”   乐彤的目光此时牢牢锁定在苏淩水的身上,她艰难地出声:“为什么他还不走?”   没有人回答她。   “火这么大,他要怎么办?”乐彤的心被一把揪紧了,她全身心都放在了那上面,她甚至忘记了一旁站着杭清,问一问杭清就能知道结局了。   不,其实不用问也能知道。   他为什么一动不动。   为什么大火烧身也依旧平静。   “死了以后,大火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杭清淡淡道。   乐彤呆在了那里。   阮滢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她惊恐地看着杭清:“你是鬼!”   杭清装了这样久的正常人,每次都是和他们一起被鬼吓得屁滚尿流,杭清还没看见过他们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于是杭清身子不动,脑袋拧了个一百八十度,他看着阮滢,口吻轻飘飘的:“对啊,我是厉鬼呢。”   阮滢喉中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疾步后退,撞上了背后燃烧的门板。   杭清终于找回了点儿作为一个厉鬼的尊严。他心情不错地看向了傅云京几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紧紧盯着他,都是神色复杂。但是很遗憾,杭清竟然没能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到惊恐的色彩。就连一丝震惊也没有。   这就很让鬼没有面子了。   杭清转过了身。   “幻境要消失了,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随着杭清尾音落下,整个世界一阵波动——摇晃——崩塌。   他们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几年后的古堡。已经化作厉鬼的赫尔曼和辛雨冲了上来。恰好阮滢距离辛雨最近。阮滢惊叫着跑开,她大声喊着:“苏淩水!苏淩水!”   辛雨被激怒,她厉声吼着:“骗我!这里没有他,他不可能会来这里,他说了不原谅,不原谅,他不会来见我……”   阮滢只能拼了命地往杭清这个方向跑。   那一刹,杭清看见傅云京沉下了脸色,咬着牙冷声道:“不知死活。”   辛雨的眼睛被掏空了,但赫尔曼的双眼却仍在。赫尔曼是畏惧杭清的,因为他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手圈起来的小白兔,会一朝化恶狼。但同样的,赫尔曼仍旧记着生前求而不得的爱意。那是比畏惧更不能忘却的本能。赫尔曼几乎想也不想,就将阮滢的行为判定为了是意图伤害杭清。   厉鬼高大的身影顷刻间抵挡在了阮滢的面前。   阮滢怔了一下,她抬起脸来,看向了赫尔曼,她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低低地喊:“父亲……”   正如傅云京说的那样,阮滢从母亲那里听到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原本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但有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走了她的父亲。阮滢不知道拥有父亲是什么样的滋味儿,但她对此充满了向往。所以当她真正站在赫尔曼面前的时候,阮滢觉得那部分缺失的东西终于被填补了回来。   “父亲。”她又喊了一声。   她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孔,心底对苏淩水这个名字涌起了一阵憎恨。   她憎恨这个人占有了原本属于她的父亲,她憎恨了这个人杀死了她的父亲,让她无法再有与父亲团聚的机会。   那一瞬间,阮滢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一旁的乐彤却吓得魂都快飞了。   她厌恶阮滢,但这一刻却无法看着阮滢找死,她喊了一声:“阮滢!你疯了吗?快躲开!”   阮滢没有动,她还想了很多东西。   下一刻——嗤拉——就像是撕碎了纸张,扯烂了布匹一样。赫尔曼的一双手,生生将阮滢撕碎了。   这个在原剧情里因为争风吃醋而坑害过乐彤的女配角,终于还是走上了她原定的道路。   书房的门口下起了一阵血雨,里头还混着血块。   乐彤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屏了屏呼吸,心底的惊骇被提到了顶点。   这才是所谓的厉鬼。   那天他们所见识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现在他们的眼前,摆了两个强大的厉鬼。或许……还有个苏淩水。可是,可是他会动手吗?他一点也不像厉鬼。他和乐彤笔下曾经写过的厉鬼,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过来!躲后面去!”尹嘉炎拽了乐彤一把,将她挡在了后面。   傅云京面若寒铁,他捏紧了手中的枪,与赫尔曼迎面对上。   赫尔曼红了眼,他瞪着这个眼前的小鬼,带着极度的愤怒。杭清想了想,还是走上前,然后越过了傅云京和赫尔曼。   傅云京:“……”   杭清进了书房,先是喊了一声:“老师。”   辛雨的身形顿了顿:“……苏淩水?”   杭清没有应声,但辛雨却没有再动了,她只能茫然四顾,像是努力用失去眼珠的眼眶,去定位一个方向。   杭清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头拖拽出了一把斧头,正是当初辛雨用的那一把。看上去夸张笨重了些,但这时候有比没有好。他们都是普通人。在原剧情里,和傅云京还能玩儿一把智商。现在面对赫尔曼和辛雨两个boss级别的厉鬼,硬抗是抗不过去的。   杭清可不希望,任务都走到这一步了,最后大家团灭了。   他顺手还揪出了一沓符纸。   这些都是赫尔曼曾经亲手做的,不过这些最终都是反过来对付他自己的工具。   杭清轻巧地拎着斧头走了出去。   “给你。”杭清将斧头给了尹嘉炎,尹嘉炎微微一怔,他也知道好歹,于是伸手将斧头接了过去。这和他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模样实在反差太大,看上去有些暴力君子的味道。   “这个你和乐彤分了。”杭清将符纸递了出去。   乐彤神色复杂地接了过去。   “你的手……”尹嘉炎突然一顿。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手,手掌上有微微灼伤的痕迹。毕竟是符纸,当然是有所影响的。杭清淡淡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东西,根本伤不了我。当然也伤不了赫尔曼和辛雨。只能在小鬼出来闹的时候起作用。”   乐彤点了点头,将符纸揣在了怀中。   杭清回头朝书房里看了一眼,辛雨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就像是被谁猝不及防地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看上去孤独又可怜。   杭清收回了目光。   这头赫尔曼已经和傅云京打了起来,傅云京毫不吝惜手中的子弹,他的枪法比起赫尔曼,过之而无不及。赫尔曼中了弹,子弹直接将他腐烂的躯体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傅云京根本不在乎对方躯体的可怖,他手指成爪,就要去掏赫尔曼的心脏。   傅云京能和赫尔曼打得这样凶狠,也是出了杭清的意料。   这边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呆立在原地的辛雨。   辛雨本能地朝着声音响动处走来。   “淩水?”   辛雨越走越近。   她嗅见了赫尔曼身上的气息。   “赫尔曼!”辛雨一声厉喝,似乎又被激起了不愉快的记忆:“苏淩水?”她又喊了一声这个名字。   辛雨情绪激动地扑了上去。   傅云京本能地抬手要去揍辛雨,但辛雨却是直直扑到了赫尔曼的身上。赫尔曼也立刻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辛雨的身上。正如辛雨当年诅咒所言。赫尔曼死后,身体腐烂,生死不能,甚至不敢再见苏淩水。   所以愈想,赫尔曼就越觉得恨意澎湃。   而辛雨的一生都因这个男人成为了悲剧,她背负着不甘与悔恨死去,再也看不见苏淩水原谅她的那一天,她自己心上的重担只能永远沉重地压着。   辛雨也觉得心中恨意澎湃。   两个厉鬼打了起来。   书房里狂风大作,房间里的玻璃都被震碎,碎片乱飞出来,划伤了他们的脸。不过有阮滢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前,这时候受了小伤,也没谁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   傅云京的脸色阴沉,他不满于赫尔曼丢开他和辛雨打了起来。   他想要让赫尔曼再死一次。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傅云京从来就对父亲这个角色没有半点的期待。   比起将这个男人当做父亲,这一刻,傅云京更想将男人当做情敌。这个情敌,毁了他喜欢上的人的一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一个男人愤怒了。傅云京心底的杀意升腾起来,将他自己浓浓包裹了起来。   傅云京毫不犹豫地再度冲了上去。   他要杀了赫尔曼!   傅云京又想起了那天,他忍不住问苏淩水的话。   你有没有尝过正常恋爱的滋味儿呢?   和我。   ……   杭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了下眉。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傅云京是很难正面干掉赫尔曼和辛雨的。杭清早就想好了最后的解决措施。   他可以解决掉赫尔曼和辛雨。   以他献祭,摧毁整座古堡。   他们之所以都还以厉鬼的形态在古堡中行走,是因为他们的命运和古堡联系到了一起。古堡摧毁,他们自然也就没了。而要摧毁一座古堡,没什么比一个厉鬼的能量更好用了。   杭清很乐意来做这个牺牲的鬼。这个牺牲和原剧情里是不一样的,原剧情里他就是个十足的炮灰路人甲,而现在,他刷足了存在感,若他牺牲,不出意外的话,好感度应该是能够瞬间涨满的。   除非傅云京在发现他是个厉鬼以后,心中爱意全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傅云京也没什么攻略的必要了,这个任务失败就失败好了。   早已经打定主意的杭清,却骤然发现剧本改变了——辛雨一心一意和赫尔曼死扛到底,傅云京越挫越勇,誓要弄死亲爹,boss们就这样打成了一团……男女主角完全成了陪衬。   哪里还用得上他呢?   乐彤和尹嘉炎是一定拿赫尔曼没办法的,但傅云京就不一定了,他继承了赫尔曼的血液,他对这个古堡有血统上的继承权,他能接管这个古堡。那么要杀了赫尔曼并不难。只要傅云京动手摧毁古堡,赫尔曼就没命了。   那个时候他当然也一样没命。   但是献祭自己,和被古堡牵连而亡,完全是两个效果。   杭清有些失望。   那一人两鬼打了起来,打得越来越激烈,傅云京也受了伤。乐彤忍不住道:“我能上去帮忙吗?”   “你去也没用。”杭清道。   乐彤只能生生忍住了,她很理智,知道比起帮忙,不给傅云京拖后腿更重要。   “叮”的一声。   时钟敲响,午夜十二点。   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往外冒了,各色小鬼也开始壮着胆子往外跑。乐彤化担忧为怒意,将手中的符纸飞了出去,小鬼被一贴一个准,很快就惨叫着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了半空中,再不敢往这边来。   过了午夜,是人的阳气最弱时,却是鬼的阴气最盛时。   赫尔曼和辛雨都变得凶狠了不少。因为少了眼睛的缘故,辛雨往往也会攻击到傅云京的身上去。   傅云京身上还穿着杭清给的睡袍,上头破了点儿口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幸好,睡袍带子还没有断开,否则傅云京就真的要袒胸露乳风吹蛋蛋凉了。   乐彤越来越紧张:“怎么办?学长一个人,怎么能行?”   尹嘉炎站了起来:“我去帮忙。”   傅云京隐约听见了声音,他回头一声怒吼:“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杀了赫尔曼的事,怎能假手他人?   傅云京是不允许的。   杭清无奈,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傅云京有这么大的执念。想了想,杭清还是上前了两步:“你可以试试,用你手中的枪,顶住他的心脏,再顶住他的太阳穴。”   傅云京勾了勾唇,倒是很享受杭清给他帮忙的感觉。傅云京甚至还看了一眼赫尔曼。   跟前的这一对男女。女人听见声音顿住了。男人听见声音,却是突然调头就往密室走。他不想死……赫尔曼不想死。哪怕是苏淩水希望他去死。但赫尔曼却仍旧想回到那个密室里,抱着那点儿过去的回忆,就这样无穷无尽地过下去。   当一辈子厉鬼也好。   不敢光明正大再出现在苏淩水的面前也好。   至少苏淩水和他始终身处在这里,谁也无法离开。   傅云京冷笑一声:“我大概继承了一点儿你的枪法。”   “砰——”那是心脏。   “砰——”那是后脑。   “砰——”那是颈侧。   赫尔曼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他的身躯没有消失,也没有再动弹,就像是奔入了二次死亡。杭清知道,赫尔曼不会就这样死去,但他没有提醒傅云京,至少赫尔曼到明天白天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会以为一切都解决了。   到这个时候,原剧情里的救援队也该到来了,他们会顺利离开这个古堡。而在离开的时候,他会带着整个古堡一起毁灭……   傅云京微微笑了笑,看向了辛雨。辛雨恍恍惚惚地飘远了些,霎地消失了。她寻不到苏淩水的方位,也嗅不到赫尔曼的气息了,辛雨当然不会再久留。   整个书房重新归于寂静,乐彤松了口气,陡然腿软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离开啊……”   傅云京沉声道:“赫尔曼彻底死了。古堡外的异象应该会就此终结,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听到这句话,谁也笑不出来。   傅云京突然看向了杭清,杭清平静地回视着他。   “你死了?”傅云京问。   “是。”   “我不信。”   杭清抬手解开了睡袍,雪白的胸膛露了出来,傅云京的目光触及到他雪白的肌肤,少年人本能地带起了一股冲动。但是傅云京的目光微微下移,仿佛顷刻间被冷水浇头似的,傅云京顿在了那里,什么冲动都没了,他死死地盯住了杭清的胸口。   那里,是一片薄薄的刀片,准确无误的插入了心脏的位置。   杭清低声道:“我在学校的时候,画过很多次的人体。”   所以他下手无误,干净体面地取了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乐彤喃喃道。   “因为什么都要付出代价啊,我想要赫尔曼生不如死,就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何况,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我要看看你的手。”傅云京沉声道。   事实其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但傅云京还留有那么一丝顽固,不肯就这样承认,杭清的确就是厉鬼,当年他亲手杀死了自己,以此来诅咒赫尔曼,诅咒整个古堡。   杭清垂下眼眸,他解开了手上的绷带,那是傅云京之前小心翼翼为他缠上的。   绷带很快拆开,露出里面一段白皙无恙的皮肤。别说伤口了,就连药水的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怎么会轻易受伤呢?   傅云京没有说话。   杭清转身往楼下走。傅云京立刻跟了上去。   乐彤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尹嘉炎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也跟了上去。   他们歇在了杭清的房间里,毕竟现在他们只能相信杭清这么一个鬼。杭清也有些意外,毕竟厉鬼再好那也是厉鬼,换成阮滢那样的,肯定是不会相信他真的无害。   夜越来越深。   杭清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能听见尹嘉炎和乐彤睡过去后的呼吸声。唯独没有傅云京的。傅云京没有睡着。   “你愿意跟我走吗?”   杭清掀了掀眼皮。他低估了少年人的情意啊。   “离开古堡。”   杭清还是没有说话。   “你愿意尝一尝正常恋爱的滋味儿吗?和我。”   “苏淩水。”   久久等不到回应的傅云京翻了个身,他摸上了杭清的床,就像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床底下还潜伏着一个女鬼那样。傅云京伸手抱住了杭清的腰。   杭清没法再装听不见了,他睁开了眼:“我更想要另一样东西。”   “什么?我给你。”傅云京想也不想就说。   杭清的脑子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声提示音:“恭喜,任务完成。”   杭清的喉头哽了哽,突然觉得这些话对于一个一腔情意的少年来说,似乎有那么些残忍:“……我想离开。”   “离开古堡是吗?”   “是。”   “那你就跟我走啊!”傅云京急切地说,这一刻,他又失去了反派boss应有的风度。   “好啊。”杭清应了一声。   傅云京听见这两个字,却并未觉得安心,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苏淩水这个人太沉闷了,他能一声不吭地暗示辛雨使用诅咒,他能干净利落地杀死赫尔曼,他能毫不留情地结束掉自己的性命……他看似瘦弱,却能一力担起所有的事。   傅云京觉得他有所隐瞒。   傅云京转头去看杭清,杭清又闭上了眼。   他哪里像厉鬼呢?哪里都不像。   眉眼依旧那么的美丽,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分明还带着能牵动人心的模样。   傅云京是那么地想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前面荒芜了多少年的心,似乎都是在等待着这么一个人前来,只需要一个眼神,他的心田就能为之绽放。   哪怕现在,这个人变成了一个鬼。傅云京觉得也很好。   傅云京闭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天亮了。   他们照样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信号。信号恢复了!   这几天为了节约电量,他们在确认没有信号之后就会关掉手机,因而现在手机还剩下一些电量,足够他们拨打求救电话。乐彤兴奋地拨打了电话。而恰好,那头的救援队也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双方联系上之后,救援队开着直升机就朝这边来了。   “我们出去等救援队吧!”乐彤道。   傅云京看向了杭清。   “走吧。”   乐彤忍不住问:“鬼是不是不能见阳光?我们要不去找把伞?”   杭清摇头:“那是十年前的鬼故事里才会有的桥段。”   乐彤松了一口气,忙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走吧。”   杭清难得绽放了一个微笑,他说:“好。”   他们走出了古堡。   在跨出门的那一刻,傅云京伸手攥住了杭清的手腕:“现在能握了吗?”傅云京问。   “能。”   傅云京喜滋滋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古堡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越来越近。   乐彤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前方阳光热烈,再没有了大雨、雷电和狂风。身后的古堡安静沉寂,没有厉鬼的身影再出现。   傅云京却突然感觉到手里摸了个空。   他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去——面前穿着睡袍的少年在变透明。一点一点,傅云京再也握不住他的手腕了。   前面的乐彤发觉不对劲,她忙也回过了头。   “这就是我的心愿,我想要离开古堡,尽管那一刻会烟消云散。”杭清淡淡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座古堡也有了变化。古堡似乎回到了过去被毁灭的那一瞬,大火包裹住了古堡,映红了他们的眼眸。无数的鬼魂在古堡中哀嚎、惨叫、挣扎。   杭清的身影升腾而起,变淡。   直升机落下来,螺旋桨带动起了一阵大风。   风吹来。   他的身影彻底散开了来,不再留一点痕迹。   就在这一刻,整座古堡失去了维系,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破壁残垣,带着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一半是李海生后来修复过的,但一半却清晰保留着之前的惨烈。   没有了。   再没有那个穿着睡袍的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拉开古堡的门,冷淡而疏离地让他们进去。再没有那个少年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用手电筒为他们照起一束光。再没有那个被困在古堡里,早早就经历了得意和悲苦的大起大落的少年了。   乐彤回过头,发现傅云京一脸的面无表情。   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上了直升机,直升机离古堡越来越远,他们得救了。   事后,他们是怎么在山上生存了那么久的,成为了一大谜题,引得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回到校园之中,乐彤忍不住向傅云京说明了心意。   傅云京沉默了片刻:“哦,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73章 第六个反派(1)   杭清在系统空间作了个停顿,就被投递到了下一个世界, 系统连面都没露。杭清向上递交了个申请检修的报告, 这才定下神,睁开眼, 接收起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里是大阑王朝, 奇妙的是,这个王朝里的人被分为男子和哥儿。别说女子了, 这个世界连雌性动物都见不着。   杭清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哥儿。只一点不同的是,他是个身份极其高的哥儿——当今的皇帝钟槿炎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说,杭清现在被尊为了太后。   想到这个职业, 杭清觉得着实有些酸爽。   而想到原身掩藏的秘密, 杭清就更觉得酸爽了。   原身叫卓渔, 他自幼在海边长大, 家境贫寒, 但他却是渔村里的异类。在其他哥儿皮肤粗糙的时候, 他却生得娇艳如花,肤如凝脂。因为出身的关系,卓渔没上过学, 没看过几本书,腹中空空不说,还是个柔弱小白花。并且,他早早由家里人做主,嫁给了渣男表哥,过着困苦的生活。   但他胜在有一张好脸啊。   先皇宁德帝微服的时候, 恰好见了一面卓渔,顿时惊为天人,将卓渔强娶回了宫中。   这简直就是标准玛丽苏文的套路啊!   按理说,这样平民出身,还只是空一张脸的小花瓶,入了宫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得被打碎。偏偏卓渔一路顺风顺水,在原皇后被废的第五年,卓渔当上了皇后,然后产下了现在的皇帝钟槿炎。   到这里为止,看上去都没什么毛病。   但,钟槿炎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他本来是个哥儿,并且也不是卓渔的亲子。他是废后和人私通生下的儿子,卓渔不仅留下了他,还瞒下了钟槿炎是哥儿的事。   一旦这个秘密揭开,卓渔就得完蛋。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叫钟桁,是废后和宁德帝的亲子,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他怀着对卓渔父子的恨意,与钟槿炎好一番相爱相杀,最后顺利发展成了德国骨科。   这个世界的反派叫关天,是藩王之子,因为钟槿炎决意削藩的关系,关天干脆地反了。关天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将领,关天继承了其父的骁勇,横扫大阑的军队。不过他越是强悍,反倒越是促进了攻受的感情。面对危机,攻受一致对外,历经艰难终于打倒了关天,钟槿炎也将位置让给了钟桁,最后改名换姓嫁给钟桁做了皇后。   至于卓渔,因为脑子太不好使,早早在皇宫里让人坑死了。   实在叫杭清叹为观止。   都当上太后了,已经坐到万人之上的位置了,还能被害死,该是何等的有脸无脑?   “太后可是要起身?”一道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杭清收起心神,从帷帐中伸出了手。   那手莹润如玉,还颇有点儿柔弱无骨的味道。   那侍从目不斜视地托住了杭清的手,杭清借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侍从突然从外头递了一面水银镜来。杭清微微一怔,暗暗琢磨着,这应该是卓渔的习惯。正好,他也需要提前打量一下自己的模样。于是杭清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水银镜。   杭清靠着软枕,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镜面分外清晰地映出了卓渔的那张脸。五官底子依旧还在,只是这张面孔上,生着一双微微下垂的眼,无端有种惹人怜惜的无辜感。巴掌大的脸,小巧的五官,每一处都精致得恰到好处。难怪宁德帝对这样的一张面孔毫无抵抗之力。   就是……这张脸透着一股浓浓的柔弱小白莲的味道。   所幸杭清并不大在意这一点。大概真如系统当初所说,弯着弯着就习惯了……   杭清将镜子递了出去。   侍从们训练有素地扶着杭清起身。先是沐浴更衣,而后洗漱,用饭。   不多时,有侍从进门来,跪地道:“太后,陛下来给您请安了。”   主角受这么快就来了?   想到这里,杭清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要见主角攻受再容易不过,但要见到反派攻那才叫难。关天属于外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见到卓渔这个太后。   杭清顿觉头疼,不由抬手按了按额角。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那厢年轻俊美的青年着一身明黄龙袍,已然跨过了殿门,朝着杭清的方向走了过来。   “母父可是又犯了顽疾?”青年平日里的声音应当是冷淡和自持威严的,所以他在杭清跟前刻意温柔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生硬。   这人就是主角受钟槿炎。   钟槿炎出生就做了太子,打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杭清看着他的模样,还实在很难将他和“哥儿”这个词联系起来。   因为杭清盯着他看的时间久了些,钟槿炎不由出声问:“可是儿子今日形容不整?”   “无事。”杭清收起了目光。   钟槿炎却觉得今日卓渔有点儿冷淡。卓渔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的情绪常常流于表面,所以才总被先皇的妃子嘲讽没有脑子。今日倒是奇了……   钟槿炎忙吩咐了侍从去请御医:“今日儿子便陪着母父用饭吧?”   卓渔对钟槿炎是很好的,但卓渔的性子实在叫钟槿炎受不住,因而钟槿炎待他虽然孝顺亲近,却始终少了点儿亲密,他做了皇帝后,陪着卓渔用饭的时候也就更少了。   杭清倒是很满意这样的关系,如果过于亲近,钟槿炎就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而等到他去勾引反派攻的时候,那钟槿炎该得气疯了。   于是杭清摆了摆手,按照卓渔一贯柔柔的口吻道:“不了,炎儿整日里忙得很,还是在殿中好生歇息吧,就不必再往我这里来了。”卓渔不仅柔弱小白莲,他还是个圣母,不然当初就不会冒着没命的风险,收容下钟槿炎,让他做了自己儿子了。卓渔本身没什么毛病,他从来不圣他人之母,全是拿自己去牺牲。除了实在笨了点儿,杭清觉得还挺好的。   钟槿炎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口吻,明明已经身居太后高位,却不大肯麻烦他。一面让人觉得实在省心,但一面也总让钟槿炎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半点用武之地也无。   钟槿炎未强求,点了头就欲往外走。   只是等走到门边的时候,钟槿炎突地回了头:“有件事,要请教母父。”   “何事?”杭清抬眼朝他看去。   钟槿炎原本话都到了嘴边了,但是看着杭清的模样,他却不自觉地一顿。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瞧着无辜,又有些呆笨,但刚才朝他扫来的那一眼,钟槿炎竟然从中瞧出了三分矜贵的味道。   钟槿炎只当自己眼花了,忙道:“昨日有侍从来报,说西面停阳宫的主子病了,求着请御医去瞧一瞧。但这停阳宫是个什么地方?我从前怎么半点没听过?母父可知道?”   停阳宫啊。   “那里是冷宫,里头住着废后同废太子。”   钟槿炎一怔:“原来如此。”   废后父子早成宫中禁忌,寻常人不敢提起,但到底曾是地位崇高的主子,所以这一病,才无宫人敢怠慢,犹豫着来报给了钟槿炎。   “你若没工夫,随意遣个御医去瞧瞧也好。”杭清低声道。   钟槿炎点了头。   他们对宁德帝都没什么感情,因而虽然知道废后乃是宁德帝的禁忌,钟槿炎也没放在心上。宁德帝都已经不在了,派个御医去瞧瞧又能如何?   按照原剧情,钟槿炎并未问起卓渔关于停阳宫的事,钟槿炎对停阳宫有些好奇,选择了亲自前往,于是见到了主角攻钟桁,钟槿炎随手帮了废后,赢得了钟桁的好感。   杭清全然不知道,钟槿炎走后,根本没按照原剧情那么走。   御医去了停阳宫,给废后瞧了病,但钟桁却连钟槿炎的面都没见到,好感自然也就无处谈起了。   ·   杭清比主角受更先见到了钟桁。   宁德帝曾坐拥后宫三千,个个都比他活得长,宁德帝一走,这“佳丽三千”要么去了别宫过快活日子,要么留在宫中做个富贵太妃。卓渔这个太后,平日里便要去管这些太妃的起居。   这日说是个姓林的太妃病了,杭清琢磨了一下,按照卓渔的性子,总得前去看一眼的。他能改变卓渔的行事作风,但不能在一朝间就改个彻底。   杭清刚踏进这位林太妃的殿门,就听见了一个男人柔媚尖细的惊呼声——“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闯本宫大门的后果吗?”   声音有些扎耳。   杭清甚至想要掉头就走。   “你的大门?”那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他毫不留情面地嗤笑道:“皇宫一砖一瓦不都是属于皇帝的吗?”这人话里虽然是在讽刺林太妃,但言语间对当今皇帝也没多少尊重。   侍从高声报出了杭清的到来,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杭清跨进了殿门。   “见过太后。”里头的人忙朝杭清见礼,不过尊敬倒是没多少,那林太妃还倚在榻上,动也未动呢。   林太妃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眼角皱纹蔓延开,眉眼间还残留着些许的柔媚风情。林太妃的年纪不小了,不过他倒是着一身红衣打扮,艳丽得很,瞧着实在有些违和。   杭清不愿折磨自己的眼睛,他立即移开了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青年男子的身上。   男子身着黑衣,他刚才和宫中侍从发生了冲突,因而衣袍上还沾染着灰尘,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男子许是注意到了杭清打量的目光,他转过了身。   杭清知道,这个世界要分辨男子与哥儿,都靠眉间一点来分辨。眉心有点的乃是哥儿,若无的则是正常男子。眼前这人便是正经的爷们儿。   “太后。”男子突然出声,沉闷地喊了一声,态度竟比林太妃更要不恭。   杭清拧了拧眉:“此人是谁?怎会在太妃宫中?”   林太妃与男子皆是一愣。   林太妃陡然反应过来,若是传出男子在他宫中,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林太妃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杭清。   这卓渔何时会玩儿这些心计了?不,卓渔自然还是如过去那般没脑子。但没脑子的人才更可怕……林太妃忙笑了笑:“太后忘了吗,这是废太子啊。”   林太妃故意咬重了“废太子”三个字。杭清毫不费力地听出了他的意图,随即觉得有些好笑。   “钟桁?”杭清再度看向男子。   男子目光晦暗地看着杭清,面色漠然。正如原剧情一样,钟桁对卓渔是怀着憎恶的。毕竟废后在停阳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卓渔,一个嫁过人的平民,竟能坐上后位,取代他母父的位置,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杭清估摸着,在钟桁的心中,他就是活脱脱一朵有心计的黑莲花。   杭清对于刷主角攻的好感度并不感兴趣。   但林太妃却有意想要坑害杭清,开口就要杭清处置了钟桁:“虽说到底也是先皇的子嗣,但毕竟是个男子,怎能随意闯了后宫?”林太妃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若是改日闯了太后的宫,那可就不妙了。”   他知道这卓渔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他这样说了,卓渔必然会让人将钟桁赶出去。这钟桁恨毒了卓渔,日后肯定得闹出幺蛾子来,那才美妙呢……林太妃仿佛已经看到那画面出现了。卓渔做了皇后,又做了太后,早就引得他们不满了。废太子就算再废物,也总能整治卓渔那个草包的吧。   林太妃嘴角的笑容更浓。   杭清又不是真的卓渔,他心底轻笑了一声,觉得林太妃的手段着实拙劣得很。   他看向了钟桁:“你为何闯宫?是为了你母父的事?怎么找到林太妃的头上来了?御医不是去了吗?”   钟桁原本升腾而起的怒意,猝然哑了火。   他微微怔忡:“你怎么知晓?”   说完这话,钟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冷声道:“御医就去了一日,便不见踪影了,我一问宫人,才知道林太妃知晓那御医在给我母父瞧病,就特地将御医请走了,这一留就是好几日。林太妃倒是忘了我母父昔日的照拂,这是一心想要我母父去送死呢。”   说完,钟桁却更觉懊恼了。   他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但是怎么在卓渔面前全都抖落了个干净!   钟桁紧紧地抿了抿唇,准备转身出去。   他失势至此,卓渔和林太妃站在一处,他是很难动手的。谁叫卓渔的儿子做了皇帝呢?钟桁面上冷酷之色更浓。   杭清慢悠悠地扫向林太妃,眼神倒是与从前无二样的无辜:“原来太妃是装病。”   “我确实身体不适……”   杭清不好直接发作林太妃,便转头对侍从吩咐道:“我也不好冤枉了人,去请皇上来吧。”   林太妃脸色微变,钟槿炎可不好糊弄。   他忍不住多看了杭清两眼。   卓渔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但是细看,这分明和过去没什么区别,还是个没主见的性子。只是林太妃觉得心底无端憋屈了许多。   钟槿炎来得很快。来的时候,还将那御医一块儿拎了过来。   钟槿炎这才第一次见着,这个被废的兄长。他扫了一眼钟桁,便将目光挪回到了杭清的身上。钟桁阴沉沉地看了一眼钟槿炎,也将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身上。   杭清:……   总觉得哪里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钟槿炎很清楚林太妃的那点儿猫腻,他对钟桁无感,但却极为恼火林太妃将卓渔当傻子看。钟槿炎连问也不问,便火速处置了那御医。   “太妃怎敢与太后抢御医了,成何体统?”   “那御医并非太后……”   林太妃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朕瞧太妃身子健壮得很,这无事便吃药,反吃出病就不好了。”   林太妃听到“健壮”两个字的时候,就气得倒仰了,他那张抹了脂粉的脸微微扭曲,看上去更辣眼睛了。   “儿子送母父回去吧。”钟槿炎到了杭清的跟前,恭敬地道。   杭清转头看了一眼钟桁,又看了一眼钟槿炎。这两人竟然谁也没瞧谁。   “走吧。”杭清道。   钟槿炎松了一口气,忙陪着杭清往外走。   等两人的身影一并从殿内消失,钟桁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难不成那御医最先是卓渔送去的?   钟桁想到方才,卓渔口吻直白又无辜地道那林太妃是装病,钟桁竟有些想笑。   他忙压住了唇角,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太妃,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离开了。林太妃当即又被他的无礼气了个倒仰。   杭清与钟槿炎并肩走在一处,他转头看起了钟槿炎。   钟槿炎愣了愣,略略狼狈地扭过了头:“母父为何瞧我?”卓渔的脑子是不大好使,但他楚楚可怜的目光却向来好使得很。钟槿炎鬼使神差地想。   “你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看?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杭清仿佛不经意地问。   算一算,现在应该正当是藩王势大,令钟槿炎极为头疼的时候。   钟槿炎愣了一下,竟有种极为新鲜的感觉。   卓渔待他多为放养,少有过问政事的时候,用卓渔的话来说,便是他出身低微,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钟槿炎身边良师众多,他便过问钟槿炎的起居就是了。   “是有……”当这两个字吐出口以后,接下来的话也就变得很容易出口了。   “母父可曾听过关天的名字?”   “听过,他的父亲关英负有战神之名。”   钟槿炎冷声道:“关英得君父封王,后传王爵位给关天。关英早逝且不说,但这关天,仗着父辈庇荫,着实无法无天了些。偏还有其他藩王维护于他……”   这些情况杭清都很清楚,不过他依旧作出了听得认真的表情。   钟槿炎却突然顿住了:“方才有所失态,望母父原谅。”   “嗯,无事。”   两人刚说到这里,便有侍从从前方匆匆而来,朝钟槿炎叩首道:“陛下,骁王求见。”   骁王,指的正是关天。   为何为“骁”,盖因当年关英乃骁勇善战第一人,所以得了这么个名。而关天明明出生在山河稳固的时候,却比其父更为骁勇。   钟槿炎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他向杭清告了退,便去见关天了。   杭清转头对侍从道:“皇上近来烦忧甚多,瞧着像是憔悴了不少,你让膳房熬盅汤,我给皇上送去。”   侍从忙下去准备了。   从前太后也会给皇上准备些补品,只是次次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这次虽是吩咐的膳房去做,但那侍从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本来以太后之尊,就不该做这些琐事的。   待做好了汤,杭清身边的侍从低声道:“皇上怕是没工夫喝的……”   杭清扫了那侍从一眼。   他们怕是不想跑这一趟吧?而卓渔每次还当真信了,满心想着不能打搅了钟槿炎,于是做了汤,最后又自己喝个精光,愣是一次都没给钟槿炎送成功过。   那侍从抬头对上杭清的双眼。   太后瞧着还是那样的好说话,但是……侍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不对。   太后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掩藏的不快。   侍从不怕卓渔,但却怕钟槿炎,忙低下头道:“小人送过去试试罢?”   杭清站起身:“我亲自去。”   侍从瞪大了眼。   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怀着同一个想法的,还有钟槿炎书房外的侍卫同宫人。   “太、太后?”   “不必惊扰了皇上。”杭清说着就抬手推开了门。   他们还来不及阻止,杭清就已经走进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想了想,这……这太后前来,他们没拦住,应该没什么事吧?   书房里此时正一片死寂,显然气氛很不愉快。   但杭清毫无所觉一般,拎着食盒就大步走了进去,里头伺候的侍从见了他,也都个个瞪大了眼。   “我可是来得不巧?”杭清先看向了龙椅上的钟槿炎。   钟槿炎原本面色冷厉,但在看见杭清之后,钟槿炎脸上的表情陡然换了:“您……”他的目光落到了杭清手中拎着的食盒上。   杭清走上前,将食盒放到了钟槿炎的跟前。   同一时刻,杭清察觉到了背后投来的目光。   灼热而危险,带着侵略性。   正符合了原剧情中对于反派的描写。   放下食盒后,杭清就很是自然地转过身,顺势扫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关天。原剧情里的文字描写,实在不足以概括关天这个人的模样。这人身形高大,粗略一扫,应当在一米九以上。他穿着墨色衣袍,坐姿不羁,浓墨重彩的五官带出了锋锐的气息。   钟槿炎放在他跟前,都有些小羊的味道了。   此刻这人,正放肆地打量着杭清,目光露骨得像是在瞧一件商品似的。杭清冷淡回睨了一眼。   钟槿炎极为不快地皱了皱眉:“王爷先回去吧。”   “不,还有事没说完。”关天没动。   杭清见了一面,觉得也差不多了。   留得太久并不是什么好事。   盯着一个人看上很久,远远不如惊鸿一瞥来得印象深刻。   “我便不打搅皇上了。”杭清说完,很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出去了。外头的侍卫和宫人见杭清出来得这样快,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天瞥了一眼背影,毫不避讳地笑道:“陛下宫中原来还有这等美人儿……”   钟槿炎怒不可遏,冷声斥道:“王爷该是被冬日里的风吹昏了头罢!来人,送骁王出去。”   关天慢吞吞地起身,神色竟有些遗憾。   钟槿炎的脸色黑到了极致。   关天被驱赶了出去。   他走在石阶上,笑道:“钟槿炎不是回绝了老丞相、御史大夫多次谏言求他娶妻纳妃吗?原来宫中却是藏了个美人儿……”   随从陡然色变,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美人儿。”   “本王怎么有你这么个睁眼瞎的随从?”   “不不不……那、那是太后啊!”   关天脚步一顿:“太后?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今日瞧见那人可分明年轻得很。哪里像是卓太后了?”   “当、当真是太后啊!”随从都快跪下了。   关天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难怪先帝把人弄回了宫里。”   随从两眼发黑,恨不得昏过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第74章 第六个反派(2)   关天身负军功,实在桀骜。他桀骜到了何等地步呢?   他日日都到宫中报道。   钟槿炎便持续了好几日都是眉头微皱的模样。   杭清倒是觉得倍加可惜。他身处后宫, 关天只能日日在前头晃荡, 无论如何两人也碰不上面。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最老套的法子——继续给钟槿炎送汤去。   钟槿炎就这样生生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门内钟槿炎连头也不抬:“今日怎么又来了?”钟槿炎收拾好了手边的东西, 这才站起身来, 迎向了杭清:“说过许多次了,母父应当在宫中多加休息才是。”   殿中不见关天的身影, 杭清心底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的。杭清转过头,却正触及到钟槿炎复杂的目光, 杭清装作未发觉, 他微微别开了脸。   “我有些困了, 便在你这处歇一歇吧。”杭清没有去收拾食盒, 转身便进了钟槿炎用屏风隔开的内殿。   钟槿炎怔了怔, 他望了一眼杭清的背影, 不自觉地出了下神。卓渔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不是他的错觉。若说是从前好,还是如今的模样好……   钟槿炎不得不承认, 如今的卓渔,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钟槿炎攥了攥手中的御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皇宫中本来就少亲情,而钟槿炎很清楚自己的体质,自然也无法对寻常的哥儿生出爱意来。虽为皇帝, 但有时难免觉得孤寂。但是突然之间,这些好像都被打破了。   卓渔比从前更显娇贵些了,但待他也更亲近些了。   若是换做从前,卓渔根本不会踏足这里,更不要说困了乏了,就干脆歇在他这里。   钟槿炎并未觉得这种行径有何不符礼法,相反的,他觉得合他的心意极了。   若是在世间无一亲近之人,那岂不是万分悲哀?   杭清说累了,是真的累了。   上个世界他是一只鬼,可以不眠不休,但到了这个世界,那些积攒下来的疲倦,一股脑儿都爆发了出来。   杭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屏风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男声低沉,富有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强势意味。   那是关天。他似乎正在和钟槿炎说些什么,两人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渐渐都带出了点点火气。   杭清翻身坐了起来,一旁的侍从被他吓了一跳,惊动了屏风,屏风外的两人自然也就察觉到了。   关天轻笑了一声:“陛下原来还在屏风内藏娇呢。”关天本身也是个放浪形骸的人物,倒是没如那些老臣一般,张嘴便斥责钟槿炎不成体统,竟然将美人安置在书房中。   不过钟槿炎一想到关天调笑的是谁,便觉得更是恼怒不快了。   他沉下脸来,道:“王爷又说什么胡话?难不成今日也让冷风吹昏了头?”   关天笑了笑:“今日戴了斗笠,正清醒着。只怕殿内烧着炭,暖意令人昏昏欲睡,使得陛下也昏了头。”关天本也只是随口调笑一句,说完他就没再关心那屏风后的美人儿了。转而又拽回到了正题上。“陛下,此事不容踌躇商议……”   反正那屏风后躲着的美人儿,再如何,也不会比那日见着的那卓太后更动人了。   关天的思绪不自觉地跑了偏。   想起那日那人的模样,心底竟还觉得有些酥麻。关天忙将思绪拐了回来,他沉着脸,正欲与钟槿炎好生辩驳一番……   那屏风后的人影一动,竟是往外来了。   关天皱了皱眉。   钟槿炎藏起来的“娇”,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人影动了动。   一阵窸窣后,那人走了出来。   他的个子不大高,是哥儿的标准身材。他一头乌发懒懒散散地披在肩头,身上的衣袍都显得松垮了三分。关天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庞上。   精致小巧的五官。   干净无辜的下垂眼。   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将他刚才满腹的不快与轻视,全部塞回了他的嘴里。   见关天盯着卓渔目不转睛,钟槿炎立刻沉下脸提醒道:“骁王不得无礼。这是朕的母父,当朝太后。”   关天这才缓慢地收起了视线,笑道:“臣见过太后。”话虽是如此说,但关天的模样瞧上去,实在没多少拿卓渔当长辈敬重的意思。   当然,杭清也根本不需要他的敬重。   一旦对长辈怀有敬重,那还如何破开那层桎梏,勾搭成奸呢?   杭清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高不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嗯。”   对于关天这样跋扈桀骜的人来说,你不能对他无礼,你不能将他过分看重,不能曲意逢迎……但你却能在礼教之内,轻描淡写地无视他。这无疑是让关天觉得最难以忍受的,但这又不会激起他的怒气,只会让他如同隔靴搔痒一般的难受。   关天的确在这一瞬有些不快。   尤其是当他看着这个瞧上去依旧年轻貌美,韵味儿十足的卓太后,视线就这样越过他,专注地投入到钟槿炎身上去的时候……关天觉得很不舒坦。   “太后怎会在此?”关天不是个会隐忍的人,当他感觉到不舒坦的时候,他就立刻问出了声,本能地想要将卓太后的目光牵引过来。   关天不舒坦,钟槿炎又哪里舒坦得了?   关天这人太过放肆,他突然间关心到卓渔的身上去,这令钟槿炎本能地生出了维护和反击的心态。   “骁王爷似乎不该过问这等事。”钟槿炎姿态冷淡地道。   杭清又瞧了瞧关天。   那一眼非常的短暂,几乎是瞥了一下便立刻收走了。   关天却有种一下子就被勾住了的感觉。他向卓渔看去,卓渔却连半点目光都未再分给他。卓渔在对钟槿炎说话。   “你们可是在谈论军务?不必在意我。你们且说着吧,我这便走了。”   才刚开始而已,杭清不打算和关天纠缠太久。   钟槿炎想也不想便站起了身:“我送母父。”   关天立即也跟着道:“以太后之尊,臣安能坐在此目送太后离去。臣应当起身恭送太后才是。”关天说着还真的站了起来,并且往杭清跟前走了两步。   钟槿炎脸色沉了沉。   但关天所言也挑不出错处来,杭清地位高,他们理应恭送。   倒是杭清心念打了个转儿。关天这么快就看上他了?   然而杭清感受了一下,脑子里却并没有好感度的提示。杭清已经经历过了好几个世界,差不多也摸到了这个人的性子。关天这样的人,一开始好感度给得会非常吝啬,但是后期很可能一股脑儿爆发。   杭清走到了殿外。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极有权势的男人。   殿外的侍卫、侍从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手握权势的男人,朝着杭清的背影,躬身,口中道:“恭送太后。”“母父回去好生歇息。”   钟槿炎如此说话,并不奇怪。毕竟近来他们也隐隐发觉,太后与皇帝的关系似乎更为亲厚了。但关天是个什么人?   这人浑身都带刺,谁碰都得挨扎。在众朝臣面前,永远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在皇宫中走过,更是满面不羁,和皇帝说三两句就吵起来,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王爷,今日在太后面前弯下了他的腰,口吻还当真敬重极了。想一想宫中对卓太后的传闻,众人暗暗低下了头。花瓶美人儿?都是假的吧。哦嘘,不可再想。   杭清回去之后,钟槿炎和关天依旧该吵吵的,继续吵吵。到了日落西山,二人也未能争执出个结果。关天走的时候,倒是恭敬地朝钟槿炎行了礼,只是钟槿炎的脸色依旧好不起来。   待关天走了出去,钟槿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境,这才出声道:“去永寿宫。”   侍从差点遮掩不住脸上的惊讶。   永寿宫,那不是卓太后的寝宫吗?方才才见过,陛下真的又要前往了?   钟槿炎在宫中积威颇深,那侍从是绝不敢问的,他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忙在了钟槿炎的身侧。   这头关天与随从一同往宫外行去。   关天摸了摸下巴,道:“那人还当真是卓太后,不过也是奇了,这人怎么容颜不改呢?”   随从满头大汗:“这、这兴许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关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随从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了。   王爷怎能笑得如此浪荡?   随从连想也不敢往下想,他死死地低着头,指望关天不会再点到他问话。   “我今日去的时候,卓太后竟然在小皇帝的屏风后歇息。”   “太后如此行径……”   随从心道,着实有些不端。   但关天却接着道:“莫不是和小皇帝有一腿?”   随从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好想割了耳朵…… 第75章 第六个反派(3)   钟槿炎近来对永寿宫的上心,直接导致了一干侍从纷纷变了态度, 将杭清伺候更是无微不至, 恨不能连杭清走路时,也都个个都躺平在地面给杭清垫脚才好。   清晨醒来, 侍从们服侍着他沐浴洗漱……等这一番折腾完毕, 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杭清朝殿外瞥了一眼。   日光明媚。   杭清干脆命人将饭菜摆在了殿外的亭子里。   他起身到了殿外。   殿外一个哥儿模样的侍从,在殿门前已经不知道跪了多久, 待杭清出去的时候,那侍从已经身体微颤、脸色泛青了。   “你是?”   “奴婢是停阳宫的人……”侍从抬起脸来,眼底满是血丝。   废后病重了, 连御医也无可奈何。   杭清回忆了一下原剧情, 这次那位废后怕是熬不过去了。   “去一趟吧。”人命与早膳摆在一处, 自然还是人命更为重要。   一行人便拥簇着杭清往停阳宫去了, 等跨进了停阳宫的门, 杭清才想起来问:“陛下呢?”   侍从惊诧地看着杭清:“此时应当在朝中吧。”后宫不得议论皇帝去处, 也是杭清问起,侍从才敢说上一句。   杭清触到侍从惊异的目光,陡然反应过来这话问得是有些怪异。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了错, 钟槿炎与钟桁竟然半点接触也无,这样的时候,钟槿炎贵为皇帝之尊自然不会前来。   也只有圣母之名远播的卓渔来到这里,才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怪异。   杭清只能暂且压下对原剧情的执念。反正按照这么多个世界的路子来看。就算剧情再崩,最后只要搞定反派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跨进停阳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杭清见到了钟桁和那位废后。   废后躺在床榻上, 脸色苍白泛灰,容色衰弛,整个人都散发着暮气沉沉的味道。不过杭清依稀能从他的眉目间,辨出年轻时的几分俊朗。   他长得不像是传统的哥儿。他身上瞧不出什么柔弱或妖媚的味道来。大概正因为如此,钟槿炎也长得并不像哥儿,于是顺利瞒过了这么多年。   杭清的到来并没有多少人发觉,还是他身后的侍从见这些人实在太没规矩,才轻咳了一声,道:“太后到。”   跪在床边的钟桁霎地转过了头。就连床上双眼紧闭的人,也勉强撑开了眼皮,往杭清的方向看了过来。   钟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他的母父积郁成疾早已不是一两日的事。而冷宫森冷,哪里是养病的好地方?好不容易寻个御医来,都还能被林太妃这等小人抢走。钟桁知道迟早有一日,他的母父会离他而去。但人总归是会不甘的。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母父去死呢?那一刻,也许是魔怔了,钟桁的脑子里竟然浮现了卓渔的名字。   他派人去求见了卓渔。   偌大皇宫之中,只有卓太后最好说话。   而事实上,这个人也真的来了。   钟桁攥紧了手掌,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突然间又发觉,他不知道该对这个昔日憎恶的人说些什么。   杭清先将一旁的御医叫过来问了,因为是医治废后的缘故,那御医答得直白:“无药可医。”   杭清面色依旧平静没有变化,他吩咐身边的侍从:“去将太医院得力的御医都请来。”近来钟槿炎与他越发亲厚,也就越加留意杭清身子骨柔弱的问题,特地吩咐了太医院,只要太后命他们前去,便不得有半点耽搁。因而如今杭清的名头好用得很。   那侍从很快就跑了出去。   钟桁看了一眼杭清。   这个人面色平静。如果换做从前,他会立刻认为卓渔心性冷漠,自然是乐得看着他母父去死的,自然不会面露悲伤。但此刻,钟桁望着卓渔平静的面孔,竟然有种慌乱悲痛的心情跟着被抚慰了的感觉。   废后睁开了眼。   明明已是将死之人,但这一刻,他的眼底却爆发出了绝对的光亮。   他紧紧地盯住了杭清,像是有什么话要与他说。   很快,侍从将御医们带到了。这些个御医,平日都只是给太后、皇帝瞧病的。林太妃都未必能将人请到跟前。   钟桁瞥了一眼,看向杭清的目光变得更为复杂了。其实谁都知晓,这时候这些御医未必能有作用,但卓渔一声不吭,只请了这些御医来,钟桁心底不平的伤痛已然从中得到了巨大的抚慰。   “去瞧一瞧。”杭清下令。   御医们不敢怠慢,立刻凑了上去。   杭清皱了皱眉:“都围个严实,叫人如何呼吸?”   御医唯唯诺诺地点头,忙稍微分开些。   这些人瞧出了杭清的重视,可不敢像之前那人那样,开口便说无药可医了。他们瞧完以后,纷纷像模像样地给出了方子,然后便转身抓药熬药去了。谁都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说这话。   当御医散开以后,杭清发现废后盯着他的目光更为热烈明亮了。这下杭清可以肯定,废后的确是有话想要与他说了。   多半是托付钟桁吧?   杭清并不介意多接手一个“儿子”。   他走上了前。   钟桁微微怔忡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废后:“母父……”   废后艰难地开口道:“桁儿,你出去……我与太后说几句话……”   钟桁却坚定地跪在他的床边,动也不动:“我不能离开。母父怎忍心在此时令我离开?”   杭清在心底轻嗤一声。钟桁怕是不放心他,总觉得他会对废后下毒手。杭清想了想,废后要与他说的话,应当也没什么,可以避开所有宫人,但的确没必要避开钟桁。   杭清转头吩咐一干宫人侍从:“你们出去等候。钟桁便留在此处吧。”   宫人们立即退了出去。   偌大森冷的殿中转瞬就只剩下了杭清、钟桁与废后三人。   废后面上神色复杂,他看着杭清,却没有急于开口。他们都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一人出声催促。   “卓渔。”废后突然嗓音嘶哑地喊了他的名字。   废后的目光着实太复杂了,其中包裹了不少的情绪,令杭清微微怔忡。   怨恨?挣扎?和思念?   怨恨挣扎尚可理解,但为何废后的眼底会有思念?而且的的确确,这一刻废后是望着他的,除他外,眼底再无别人。   杭清在废后的床边坐了下来。   废后却突地一把抓住了杭清垂落在身旁的手:“卓渔……”废后的情绪略略有些激动:“你来了!你来了……”   钟桁都隐隐察觉到不对了,他眉间的痕迹随之深了起来。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废后的目光看上去澄澈明亮,实则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他紧紧地攥着杭清的手,杭清的手背都泛起了红,“你终于来了……”   杭清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想要借由这个动作来缓解疼痛。但废后却将这个动作理解为了他要抽回手,废后手上陡然使了劲。   杭清不自觉地痛呼了一声。   “母父?”钟桁喊出了声。   废后这才从意识混乱中抽离出来,他微微松了手,转头看了一眼钟桁:“你……”   托孤来了吗?杭清心说。   “桁儿。我今日,熬不过去了……我只有两件事希望你能谨记在心。”废后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但他却半点没有要松开杭清手腕的迹象。   钟桁眼眶都红了,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悲伤和崩溃。   “一是,你勿要怨天尤人,勿要沉浸于仇恨之中。先帝已走,你大可过得更轻松快活些。”   钟桁眼底的眼泪到底承载不住重量落了下来。   因为极力隐忍,钟桁额角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二是……”废后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废后给人的感觉极为怪异,就像是一个隐忍心底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说出口了一样。   “二是,你替我照顾好太后。”   废后这句话说得再清晰不过,没有一字含糊不清。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叫人怔忡。莫说钟桁呆在了那里,就连杭清自己都呆住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怪异!   卓渔为长,又是万人之上的位置。而钟桁年少,自幼失势,如今又将失去自己的母父。谁照顾谁,当真没有说反吗?   何况,废后与卓渔是什么样的关系?一个乃是废后,一个是顶替了他位置的人。这如何能叫人不心生怨恨?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废后说出“你替我照顾他”的话来。   废后并不在意钟桁脸上的惊异之色,他又看向了杭清,他问杭清:“好久没有见你了。你拿那些人有法子了吗?”废后勉强地笑了笑,那个笑容却看上去又像在哭一般:“有时候真恨你,有时候却忍不住想念。你从来看不透别人的算计,听不出别人的恶意……先帝虽然令人厌憎,但倒知道护住了你……”   杭清愣在了当场。   这几个世界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背后也总有些离奇而曲折的情节。   但杭清怎么也没想到,废后会与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但如今不同。我听闻钟槿炎与你并不亲厚,他若不护着你,你焉能好好走下去?”废后脸上的悲色更重:“当年真恨你……为何为先帝产子。如今钟槿炎待你不亲厚……你有没有那么一点,一点的后悔?”   杭清更懵了,他愣愣地道:“钟槿炎并非我子。”   废后顿了顿,苦笑道:“我都快死了,何故编谎话骗我……”   “不是。”杭清脑子里已然成了一团浆糊,他艰难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剧情抖落了出来:“那是,那是你的二子。你忘了吗?你生过第二个孩子。先帝要杀了他。我……我把他藏起来了。”   那是卓渔一生中做过最胆大的事。   卓渔这个人着实没脑子,且极其的圣母。   但他一时恻隐之心,保下了钟槿炎。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这下废后和钟桁呆在了当场。   最三观震碎的莫过于钟桁。   他厌憎钟槿炎父子,以为卓渔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以为钟槿炎是顶替他位置的人。实际上……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可那是个哥儿。”废后艰难地道。   “钟槿炎就是个哥儿。”杭清低声道,“若我说自己生了个哥儿,总有人能联想到你生下的二子身上去。毕竟那时只有我一人来探望过你。”   “你来过?”废后恍惚地道。   “来过。”   “那你的儿子?”废后神色更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产下二子,二子立刻就被处死了,同时听闻,新后产下了皇子,宁德帝大悦,立即封其为皇太子。他当即便气得咯血,之后心如死灰,身子更一日不如一日。如此生生拖了十来年……   “我从来没有过子嗣。”杭清淡淡道:“宫中常拿我进宫前的事取笑我,我是知晓的。有人道方庆待我苛刻,是因我红杏出墙。实则不然,盖因我无子嗣所出罢了。我虽为哥儿,但却不能产子。”   方庆,就是卓渔曾经由父母做主,嫁了的那个渣男表哥。其实在杭清看来,卓渔这样的,也不过是在一婚后,发觉对象是个人渣,于是离婚后再二婚了而已。但却放在这些人的眼中,成了卓渔水性杨花的证明。加上正如废后所说,卓渔并不大擅长分辨别人的恶意,因而便更得了个花瓶的外号。若非宁德帝手段铁血,一力护住了卓渔,卓渔在皇宫中早连尸骨都不剩了。   “原是我误会了……原是我误会了……”废后低声喃喃,说着,突然又咳出血来。   钟桁忙一把扶住了他。   废后仰头看向杭清,眼底浸满泪水:“那你可恨我?”   杭清回忆了一下卓渔的心境:“不恨。我未再踏足停阳宫,也是不愿让任何人知道,钟槿炎是你产下的二子。”   废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了……那我也可真正无憾了。”   “桁儿。”他的另一只手突然用力攥住了钟桁:“你可能应下母父?”   钟桁喉头动了动,嘶哑地道:“……我应。”   废后紧绷的五官顿时舒缓开来了,他再望向杭清的目光是平静而欣喜的。他无力再问钟槿炎的事,但想到钟槿炎自幼被立为太子,如今已是皇帝,境遇自然是与钟桁截然相反的。不必问,也知晓卓渔这样的人该是将他照顾得极好的。   废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   那目光带着说不出的美好意味。   此时有侍从大着胆子来道:“太后,御医药熬好了。”   “进来。”   御医们捧着药进来,药味儿很快充斥了整个空间。   杭清估计这时候他喝药都艰难了,他忙回头去吩咐侍从:“去请陛下,请他来一趟停阳宫,便说我有急事。”   侍从虽然暗自嘀咕,不过是个废后要去了,怎么值得太后如此大动干戈?但那侍从还是乖乖的去了,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然事后太后不会剥了他们的皮,太后若是与陛下随口说上一句,陛下却会剥了他们的皮。   那头侍从连滚带爬地去请人。   这头废后突然抬手冲杭清勾了勾手指:“过来。”   杭清怔了怔,还是凑近了些,几乎耳贴到了他的唇边。   “卓渔,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我想听你再喊一次。”他被喊了许多年的废后、废后,脑子里有个人唤他名字的记忆却越发清晰深刻。   杭清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名字,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杭清脱口而出:“姜容。”   一段属于卓渔的记忆也跟随着浮现了出来。   卓渔并不认得几个字,他问废后,姜容是哪两个字。   废后道:“姜,是姜蘖畏春蚕的姜。”   记忆与这一刻的现实相重叠。   床榻上垂死的人,艰难地道:“……容,是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的容。我知你听不明白。姜,是你与我说起过的,幼时村落外那姜花的姜。容,是卓渔姿容绝色的容。卓渔,你会了吗?”   记忆里的卓渔笑了笑:“会了会了。”   那头有人高声道:“陛下到!”   钟槿炎步履匆匆行到杭清的身边:“母父可是出了何事?”   废后,不,姜容却已经合上了眼。   杭清怔了怔,他抬手挣了一下,姜容还攥着他,但他姜容却彻底安静了下来。钟桁用力闭了闭眼,眼泪落下。手指凑到姜容鼻前一探……钟桁未动,更未悲恸大哭。只是这个那日瞧上去冷酷至极的男人,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母父?”钟槿炎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杭清低声道:“余的人都出去吧。”   “出去。”钟槿炎道。   其余人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既然杭清都已经坦白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瞒着钟槿炎,于是杭清毫不保留地,将当年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   一边讲,杭清都有种跟着经历了卓渔那一段人生的感觉。   这时候,杭清也才有机会,回想一下废后姜容当年和卓渔是如何结识的。原剧情中,对于这一段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反正只要知道卓渔这个人设很圣母很没脑子,所以他收留了钟槿炎就是了。   而这个世界里,卓渔的记忆就要完整多了。毕竟在这个世界,卓渔不单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而是一个真正的人,拥有完整的人生。   卓渔入宫的时候,姜容已经是废后了。宁德帝是个强大的帝王,但无疑也是个疑心病极其深重的帝王。姜容产下钟桁不久就被疑不贞,之后被打入冷宫。姜容出自名儒之家,他纵然入冷宫,当时宁德帝的胞弟却有了勾结姜容,借用姜容背后之力篡位的野心。这人也是个蠢的。篡位怎能指望文人的力量?若无兵权,一切都是空谈。姜容的确是对宁德帝存了恨意,但他却不傻,宁德帝的胞弟是个草包,他若为帝,国将不国。姜容拒绝了此人,但这人却仗着身份,出入冷宫强了姜容。之后宁德帝将亲弟处死。姜容幸留一命,但往日受他恩惠的人,已无一人敢上门。   卓渔这时正得宠,很快得皇后位。他出身低微,胸无点墨,连普通妃嫔也拿不下。卓渔便去了停阳宫,让姜容教他如何为后。   若是别人,定显得是去耀武扬威的。但卓渔着实脑子不好使,姜容轻易就将他看了个透。   虽然这样想一想似乎有些荒谬。   但从姜容死前那番话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自相识之后,姜容竟是对卓渔有所倾慕。   ……   “此事,便交予我来做吧。”良久,殿中响起了钟槿炎的声音。   钟槿炎的嗓音也已然哑了,眼眶甚至微微泛了红。父子天性,自然不是能轻易抹去的。钟槿炎这一刻,也才想明白,为何他总是很难将卓渔当做自己的母父,尊敬虽有,但亲厚总是少了两分。   “钟桁……”杭清不得不出声道。   没了姜容,钟桁又该何去何从?   不管如何,为了姜容和卓渔当年结下的一段情谊,他也不能轻易将钟桁丢开了去。   钟槿炎低声道:“怕是要委屈兄长变幻身份了……君父生前风流,若是有子遗落在外,也并不稀奇。”   钟桁淡淡道:“不委屈。”   倒是杭清忍不住看了一眼姜容。   从最初入冷宫,他就是被冤枉的。然后他就背负了罪名一辈子……   钟槿炎只当杭清仍在悲伤,钟槿炎立即伸手揽住了杭清的肩,扶着他站了起来:“母父莫要如此,他也不会愿瞧见母父这般悲恸。”   杭清点了下头:“走吧。”   卓渔的身体确实不大行,这都是早年方庆磋磨他时留下的后患。仅仅只是回溯一遍卓渔的记忆,与姜容等人说了会儿话,这就头疼欲裂,仿佛被人上了紧箍咒似的。   钟槿炎回头看了看钟桁:“便有劳兄长在此等候……”   “去吧。”   钟槿炎点点头,扶着杭清走了出去。   一面往外走,杭清一面低声道:“丧事大办,以我之名便可。”反正卓太后心软没脑子,钟槿炎迫于孝道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奇怪。大家顶多就是背后议论一番卓渔,但也不敢真如何。毕竟大阑王朝是极为讲究孝道的。卓渔贵为太后,便自然而然地压了所有人一头,钟槿炎为君不能做的,他都能做。   钟槿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母父为何总是要将诸事揽于一身?”   这是觉得他管太多了?   钟槿炎又沉声道:“母父太过良善了。此事便交予我,母父不必再操心。”   哦,原来是说他太善良了。   作为一个当过反派boss,当过间谍Alpha,当过古堡厉鬼的杭清来说,险些有点不认识“善良”这两个字了。   这厢,钟桁转过身子,望着杭清离去的背影,眼眶依旧红肿着,但眼底的情绪却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这个人从不是他想的那样……   想想从前心底对这人的嘲讽与鄙夷,钟桁便觉得愧疚后悔极了。原来他从来都是这副姿态。美丽而善良,柔弱而坚韧。   ·   废后去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姜容废后之身是不能入皇陵的,而恰好他也并不愿意入皇陵,只要这个规矩没有越,钟槿炎要如何为他操办倒是都不奇怪,没有半个大臣对此指手画脚。   死的只是个废后,谁还会在意此人呢?他们此时更在意的是,陛下何时方才肯娶妻纳妃。   当日自然是不欢而散。   钟槿炎给姜容设了灵堂,钟桁日夜不休守在灵堂前。杭清收到消息的时候,着实有些无奈。这不能剧情还没展开,主角攻就将自己生生折磨死了吧?虽说现在二人同母异父的关系已然揭开,还能不能骨科是一回事。   杭清不得不亲自前往灵堂。   灵堂就设在宫中。一处较为偏僻的殿中。钟桁觉得这样的地方就很好。姜容生前在冷宫度过了大半辈子,自然不会在意灵堂是否设在富丽堂皇的繁华之所。这里冷清更好。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前来打搅……   杭清进门的时候,便一眼看见了钟桁跪在灵前的模样,他的背影坚挺而孤傲。   一旁的侍从见他进来,忙朝他磕了头:“不肯用饭。”那侍从小声说。   杭清走到了钟桁的身边:“要饿死在这里吗?”   钟桁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他看上去甚至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杭清抬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滚烫。   但钟桁却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触感,他甚至忍不住微微眯上了眼,再看跟前这人的时候,钟桁心底甚至有了些奇异的滋味儿。   “去请御医。”钟桁听见他如此说道。   钟桁神思微微恍惚地看着他,问:“太后身体又不适了吗?”   杭清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是你病了,你在发热。”   很快,御医来了,又给熬了药。临走前,那御医还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杭清,心说这卓太后也着实太过好心了些,这都快赶上了观音菩萨转世了。   等药熬好了端来,钟桁接到手中便傻乎乎地欲往嘴里灌。   杭清忙伸手抓住了碗沿:“还烫嘴呢,你且等一等……”   钟桁顿了一下,这才回归了意识,他忙抓住了杭清的手腕:“可烫着你了?”说着,他将杭清的手从碗沿上拉开。杭清的皮薄肤白,就接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烫得泛了红。   钟桁顿时呼吸都不稳了:“是我太过莽撞了……”   杭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凉凉再喝吧。”他扫了一眼钟桁:“也莫要跪着了,喝了药,睡一觉发发汗,起来用饭。”   “……是。”钟桁浑身一震,突地想起了母父走的时候与他说的话——“二是,你替我照顾好太后。”   杭清并没有久留的意思,见钟桁恢复正常,他便转身出去了。   看完了钟桁,他还得去看看主角受怎么样了。   杭清走出去,钟桁才在身后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蠢货。”竟是忘了这样的事,难不成真要沉溺悲伤中,永远爬不起来,就此随母父而去吗?幸而卓渔前来,让他立时清醒了过来。   自灵堂离开,杭清便令人熬了汤,顺手带上欲去瞧一瞧钟槿炎。   “今日出府时,臣便见燕子飞入檐下来,正心道今日莫非有什么喜事?如今算是知晓了。竟是让臣好运,遇上了卓太后……”打灵堂出来没走几步,杭清便同关天狭路相逢了。   真真狭路相逢——这条路窄得很。   杭清背后拥着一干侍从,而关天身后只带了一个随从。无一例外,二人都是走在最前,这一遇上,便正是两人面对面。   关天的目光炙热桀骜,紧紧锁定住了杭清,他那双黝黑的眼眸深处带着点点撩拨之色。   对于关天这样,容貌俊美,气质桀骜,又手握大权的男人来说,要获得哥儿的青睐是很容易的。杭清越是见他如此,就越觉得有些瞧不上。关天此时是将他同其他哥儿看作一样的吧?以为抬起手指勾一勾便能到手了?着实好笑。   卓渔虽然出身低微,但他的爱意还真没给过谁。   杀伐决断,万人之上的宁德帝,未能得卓渔倾心相爱。俊美聪慧,对他多加照拂的姜容,也只得卓渔些微不同的对待。   关天哪里来的底气呢?   而换成他,自然是更难了。杭清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男子的面孔。这些人也都是人中龙凤啊……   杭清想了想,觉得关天这人不打脸不会服气。   于是他照旧冷淡地睨了一眼,道:“骁王怎会在此?”   “入宫见陛下,谁知那引路的小侍从着实不守规矩,带着带着路便不见了踪影,臣便误入了此地,敢问太后,此为何地?臣可是冒犯了太后?”   关天的随从躲在其背后瑟瑟发抖。   您可就胡扯吧……   明明是您斥退了那随从,自己瞎走了一通,不就为走到太后跟前来吗?   杭清当然也听出了关天所言都是托词。他淡淡道:“你,去送骁王。骁王该让出路来了。”   杭清随意点了个侍从。   关天让到了一旁去,脚上白靴都踩入到了泥土之中。   他身后随从都惊诧地微微抬起了头。他家王爷能就这样罢休?   杭清拔腿,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只是才刚走到关天身边,关天就突地伸出手,抓住了杭清的胳膊:“太后。”关天脸上骤然绽出笑容来:“太后走路小心些,莫要滑倒。”   杭清挣了一下,未能挣开。实在关天的力气太大了。   关天冲他笑得更见粲然:“不若臣送太后回宫?”   随从:“……”这才是王爷啊!   “太后以为如何?”关天问。   侍从们战战兢兢,无一人敢言。   杭清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关天,明明还是那双楚楚动人的无辜眼,但却有种莫名的矜贵与勾人。那一眼,又令关天生出了瞬间惊艳之感。   关天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才复又笑了起来:“太后?”   杭清回头瞥了一眼来时的路。   狭隘的小道,那一头是姜容的灵堂。   杭清转过头来——“啪”,一巴掌扇了上去。   关天怔在了那里,本能地松开了手。   杭清视线冰冷:“骁王怕是不知道何为‘礼’。何等场合说何等话。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骁王定是都不知道的。”   等待关天回过神来的时候,杭清已经带着侍从向前走远了。   这头关天的随从瑟瑟发抖,那头杭清身后的侍从也都瑟瑟发抖。   关天不好惹,这是个一言不合能在朝堂之上揍大臣的人,这是个敢在宫中与皇帝拍桌子吵起来的人,瞧瞧,如今不着调的话都敢说到太后的跟前来了,可见其胆大包天。   太后打了他,还不知这人该要如何闹呢?   侍从们忐忑了许久,恨不能加快脚步。   随从也忐忑了许久,他不断抬头去看关天的面色。却见关天面无表情地用舌头顶了顶被扇的那面脸颊。   关天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一个偏僻的小殿……”能是什么地方?   “去问。”   随从赶紧去了。   过了会儿,随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那边,那边是那位废后的灵堂。”   “废后?从前那位姜皇后?”关天一怔。卓太后是斥骂他在灵堂外放肆?如此一想,倒也的确是过了火。   “但他怎么会在此?一个后来的新后,一个废后……有何牵连?”   随从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卓太后刚做了皇后时,不通宫务,竟是去了冷宫问那位废后。事后宫中不少人都拿此事,咳,取笑,咳,卓太后……”   关天冷了脸。   随从心说,果真是被扇出怒火来了吧?   关天冷哼一声道:“他们是些什么玩意儿?也敢取笑卓渔?”   随从:???   关天转身道:“走吧。”   “是、是……”口中应完,那随从都还是一头雾水。这样就完了?   “回王府。”关天道。   随从点头。   “回去备些礼,改日好向太后赔罪。”   随从:???   赔罪?   他没听错罢?耳朵没坏罢?   关天踹了一脚他的屁股:“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走?莫要惊扰了灵堂。”   随从忙点了点头。尽管他依旧想不明白,王爷怎的突然又变得这样讲规矩了?实在令人猜不透。   第二日,钟槿炎黑着脸,又迎来了关天。   关天着实能屈能伸好汉是也。   他携了重宝,入了钟槿炎的书房,死也不肯走,开口便道,来是与太后请罪的。钟槿炎一听见他口中提起“太后”二字,脸色便登时难看极了。   关天就此赖在了书房中,其不要脸的作风,令钟槿炎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钟槿炎忍无可忍地将奏折砸到了关天脸上,斥道:“骁王到底何处冒犯了太后?”   关天满面虔诚,却并不肯告诉钟槿炎缘由。钟槿炎心底火烤一般难受,他实在想知道,关天到底干了什么事!   正犹豫要不要去请人的时候,杭清自己来了。杭清也没想到,这样巧就遇上了关天。毕竟按照他的计划,关天被抽了一巴掌,应该还得缓上一天再出现。   关天见了杭清,立刻笑了笑,将手中珍宝递上,随之“噗通”一声跪下:“请太后原谅臣昨日的无礼行径。”   杭清几乎是立刻就听见了脑中的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三十五点。”   这一刻,钟槿炎眉头紧锁。   杭清身后的随从被惊得快要飞起来。   这还是那骁王吗?   杭清也淡淡皱了下眉,道:“骁王这是做什么?”   “太后今日若不肯原谅臣,臣便只有跪死在这里了。”关天一脸真挚。卓太后最是心软不过,哪里会让他真跪下去呢?   杭清扫了他一眼,口吻缓和了些:“既然如此……”   关天满眼期待。   “那骁王便跪上一两日吧。”   关天微微错愕。这……和想的不太不一样。不过随即,关天就笑得更加热烈了:“那便依太后所言吧。”   杭清径直走到了钟槿炎的跟前,钟槿炎微微一笑,将杭清所为,视作了对他的维护。毕竟之前卓渔特地问过他关天的跋扈行径。 第76章 第六个反派(4)   关天跪在地上动也不动,他看着杭清的背影, 笑道:“若是太后愿意在此站上一两日, 我自是愿意跪上一两日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这歉是冲着杭清道的。杭清若是不在, 关天自然也就没了跪的对象, 哪里还用再跪呢?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杭清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关天。   关天终于得了个回眸,自然立刻是露出笑容迎上:“自然, 若是太后邀臣至永寿宫中,臣在永寿宫中跪上三四日能求得太后的原谅,那也是愿的。”   钟槿炎“啪”砸了手边的茶杯:“骁王。”他这次没有说过多斥责的话, 但语气却更显森冷, 显然是对关天三番五次的不端之言动了真怒。   关天双手奉上那装着珍宝的盒子, 道:“臣是真心求太后的宽恕。”   在此时用上“真心”二字, 多少显得有些怪异。这关天哪里像是来道歉求饶的, 分明像是来火上浇油的!至少钟槿炎此刻便觉得, 自打关天踏入了他的门,他胸中的怒火就只见往上拔高,没见往下熄的!   杭清瞥了一眼钟槿炎, 见钟槿炎着实被关天气得怒火中烧了。   这一来就把主角受给气坏了,不行。何况主角受还是他的儿子呢。   杭清掩藏袖袍之下的手轻拍了下钟槿炎,然后转身便走到了关天的身边。钟槿炎原本还怒气蓬勃,但转瞬就只记得手背上被轻轻拍过的触感,怒火霎地就熄灭了。   这厢杭清微微弯腰,伸手拨开了那盒子上的锁。锁是松松挂着的, 杭清的手指轻轻一拨,就立即掉了下来。   关天满面期待,似乎就等着杭清开盒子。   杭清的手指打了个转儿,然后收回了手。   关天:“……”   钟槿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珍宝尽揽于宫中,骁王还能有何物可献?”杭清淡淡道。言语间便是瞧不上关天的东西。   “臣还有一腔心意可献啊!这盒中之物,便是臣剖出的心意,便是臣浑身上下最为珍贵的宝物!”   杭清:“……”大意了。关天一张嘴实在太会说,全然颠覆了武将不善言辞的形象。   杭清随手掀了盒盖:“这便是你的心意?粗制滥造之物。”杭清捏住盒盖往上轻轻一掀,整个盒子都跟着倾倒了下去。   哗啦啦。   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整个殿中刹那安静极了,侍从们恨不得将自己抱成一团。   钟槿炎都不由攥紧了手边的砚台。   关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不过转瞬就又回到了脸上,他笑着道:“既它们都入不了太后的眼,臣便改日再送上些更精细的玩意儿,如何?”   “去吧。”杭清转身不再看他。   关天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道:“太后果真是疼臣的。”   杭清:“……”   估计他再给关天一巴掌,关天也能说是爱的抚慰。   “那臣这便去了。”说罢,关天倒是规规矩矩地朝钟槿炎行了礼。关天此人嚣张跋扈,桀骜不驯,但该向钟槿炎见礼时总是挑不出错的。   钟槿炎看见他这张脸便觉得嫌恶,挥手便让关天出去了。关天一走,钟槿炎觉得殿中的味道都好闻了许多。钟槿炎吁了一口气,转头与杭清道:“母父今日莫要劳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晚膳我陪母父一同用吧……”   “不必了,你好生歇息吧。”   钟槿炎手头政务并不轻松,还日日往他永寿宫跑。杭清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钟槿炎顿了顿,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失落之色。为了掩饰不自然,钟槿炎微微低下了头:“是。”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殿中突然间空了下来,钟槿炎愣愣地瞧着,不自觉地就出了神,直到身边有侍从出声,钟槿炎才收起了思绪。   他突地又想起了白日里,那些大臣催促他成婚的事。从前钟槿炎只是觉得着实没有能瞧得进眼的哥儿,因而才不愿匆匆成婚。但如今,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便更不能与哥儿成婚了。他本也是哥儿,若是再娶别的哥儿,岂不是害了无辜人?   想到这里,钟槿炎骤然松了一口气,竟有种终于可以不再头疼此事的感觉。   钟槿炎走回到龙椅旁坐下,刚提起御笔,脑子里却闪过了卓渔的身影。   卓渔。   大抵只有卓渔这样的哥儿方才叫人觉得惊艳了。   钟槿炎攥着御笔的手指骤然蜷了蜷。   不,他在想些什么?   怎能往卓渔的身上想?   钟槿炎回过神,顿时一身冷汗。   ·   杭清第二日便去瞧了钟桁。   古时候发热可不是什么小事,稍不留心钟桁可能就步姜容的后尘了。   “太后。”钟桁见杭清进门,便立刻站起了身,一股药味儿紧跟着钻进了杭清的鼻子里。   杭清打量了他一眼,面色红润,虽然两颊削瘦,但精气神已然回到了他的身上。应当是已经大好了。   “可用饭了?”杭清问。   “还不曾。”钟桁抬手摸了摸腹部:“饿得狠了,竟是感觉不到了。”   杭清转头吩咐侍从去取食物,而后便走到了钟桁的身旁,钟桁忙将凳子摆好,一力代替了侍从的活计。   杭清忍不住回头扫了他一眼。   钟桁脸上已经褪去了冷酷和阴霾之色,五官顿时更显英朗了不少。见杭清瞧他,钟桁还立即冲杭清微微笑了笑。只不过之前在仇恨的黑暗中挣扎多年,钟桁并不是个常笑的人,这时候骤然笑起来,还显得有些僵硬和怪异。   杭清转过头,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   剧情全崩了。   钟桁不应该对他有好感。一直帮着钟桁,从而获得好感度的应该是主角受。   很快,饭食被呈了上来,都是些清淡的菜色。   “吃吧。”杭清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钟桁上前。   钟桁在杭清对面落了座。虽然饿了许久,但钟桁拿起筷子后,依旧不慌不忙。纵使在冷宫多年,但钟桁却半点没落下宫中礼仪。举手投足,依旧是天生的皇家风范。使得他用饭的一幕,瞧上去都赏心悦目极了。   只是……   钟桁怎么一直盯着他?目不转睛。   杭清微微皱了皱眉。   钟桁却依旧没有要收起目光的意思。幸而这顿饭吃得并不长,而杭清对于别人打量的目光,也有着极强的抵御能力,这才没有尴尬。   “你无事,我也便放心了。”杭清站起了身:“你慢慢歇息吧,灵堂当守,但却不要伤了自己。”   “太后说的是。”钟桁倒是应得极快。   与之前那个目光阴沉,视他作敌人的主角攻形象判若两人。   杭清再待下去,只会觉得不大自在,有种又要抢主角受机遇的感觉。他转身走出去,只是等他走到门边的时候,钟桁突然出声问:“明日太后还会再来吗?”   杭清怔了一下,想了想:“会。”   至少该替卓渔,多看一看姜容。   杭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倒是未能注意到,背后钟桁脸上笑意更加的浓了。   ……   杭清去了几日灵堂,每次去的时候看见姜容的牌位,杭清心底都有些许的异样,那大概是来自原身的情感。   这一头关天却也告了几日的假,不曾再往朝堂上来。众人都只当是骁王又与陛下政见不和,于是耍脾气不再来了,倒是没谁觉得奇怪。   只是钟槿炎下了朝后,却忍不住拧眉,想了想,他还是派了人往骁王府去。   那日卓渔说关天送上的玩意儿着实粗制滥造,关天说要另寻,难不成这几日我告假,真是寻宝贝去了?   实在荒谬!   钟槿炎面色一黑。   关天打的什么算盘?   钟槿炎心念一转,脑子里陡然又想到了卓渔的那张仍旧显年轻的面庞。   美丽动人。   ……这该死的关天!   钟槿炎指尖一疼。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茶杯被自己生生捏碎了,碎片扎进了皮肉里。钟槿炎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了:“去永寿宫。”   受了伤……   总该、总该与母父说一声的。   ·   杭清几日都不见关天了,任务一筹莫展,实在有些头疼。好在太后的生活着实骄奢淫逸的,安心享受倒也不错。   此刻他便仰躺在榻上,身边侍从抬手将洗净了、冰过了的葡萄,往他嘴里放。手边还摆着西域美酒,御膳糕点。   这样的日子,若是多来一些,杭清都怕自己要乐不思蜀了。   正想着,那头一阵脚步声近了。   能在此时往这儿来的,只有钟槿炎。   杭清没有起身。   毕竟他是如今是太后,该是皇帝见了他恭敬才是。   只是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太后,臣跪求太后一见。”   杭清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葡萄皮。   哦,原来是关天那个不怕死的又来了。   这几日都没了音讯,怎的突然敢闯到后宫来了?   “让他滚进来。”杭清道。   侍从点点头,忙往殿外走。   “记得是让他,滚,进,来。”杭清又淡淡地出声提醒了一句。   侍从心下一紧,惶恐地点着头,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一刻的太后,气势十足,令人本能地想要为之臣服。 第77章 第六个反派(5)   那侍从出去后,殿外便静寂极了, 大约是都被杭清吓住了。杭清倒是不大担忧关天会怒从心起。这几日, 他待关天半点也不客气,但关天未有半点恼羞成怒, 就可见这人相当忍得了他的冷脸了。   一阵静寂过后。   殿外的男人改变了跪的姿势, 转而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生怕关天一怒之下, 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然而就在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的时候,关天将盒子递给了一旁的侍从,喉间轻笑一声, 道:“虽然有些日子不曾动动筋骨了, 但打个滚儿本王还是能做的。”   话音落下, 还不等其他人惊诧地瞪大眼, 关天已经脚下借力, 一蹬门槛儿, 真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了。   侍从们神色恍惚地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究竟是他们疯了,还是骁王爷疯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 关天已经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他连身上的灰都不抬手掸一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哪里有半点被羞辱的模样?   走到一半,关天还顿了顿脚步,回头颇有些不耐地招呼捧着盒子那侍从:“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跟上?”   看着这一幕,杭清都不由微微惊诧。美色对于关天来说, 有这样深的诱惑力?杭清记得原著中是不曾提到的。反派当真这样轻易地沉溺其中吗?   杭清微微眯起了眼。   待到关天走近以后,惊讶的便轮到关天了。   哥儿都是感性的,尤其卓渔这样柔弱的性子,就更应该是如此才对。偏他依旧神色淡淡,丝毫无动于衷。   常理二字,似乎全然不能放在这人的身上。   关天对上了杭清的目光,杭清动了动唇,从口中出来的却是责问的话:“王爷怎能闯到此处来?”   当然要责问。攻略反派,并不代表就要放低姿态。关天敢闯到这里来,确实太不像话了些。如果他就这样轻轻揭过,卓太后在宫中自然更叫人看低了。   那头关天怔了怔,随后从善如流地笑道:“自然是来向太后赔罪。”关天将盒子从侍从手中拿开,递到了杭清的跟前:“请太后瞧一瞧,这一次能否入得了太后的眼?”   杭清动也未动,他淡淡道:“我瞧方才骁王爷竟是会玩杂耍,不如再玩一次给我瞧瞧?”   侍从们吸了一口气。   关天也是一愣。他没想到,他磋磨了人家儿子,这头人家就来磋磨他了。偏偏吧,想着想着,关天还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卓渔一眼,只是卓渔并没有看他,这令关天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能让卓渔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似乎玩一玩杂耍,倒也是划算的。   关天从不忧心此举会折了他的面子。他关天的面子从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折的,没有人敢因他在卓渔跟前低了头,而小瞧了他。他用来震慑旁人的,从来都不是面子这种东西。   关天想得通透,但一旁的侍从却觉得惊骇极了。   骁王竟然应了声“好”!   侍从们不由得再一次怀疑起来,究竟是他们疯了,还是骁王疯了。   杭清的视线从殿中掠过:“……去,把它拿起来。”杭清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花瓶。   那花瓶个头不大,做工精致极了。关天不明所以地将它拿了起来,难道要拿着这东西来给卓渔表演杂耍?   “顶起来。”   关天挑了挑眉。难道卓渔以为这样便能折磨他了?关天毫不犹豫地将花瓶放到了头上。关天的身形极其高大,那花瓶放上去之后,都平白显得袖珍了不少。侍从们看着这一幕都快晕过去了。   “走两步我瞧瞧。”杭清嘴角微微翘了翘,拿着关天当乐子的意图已经表现得很是明显了。   关天还真的就走了两步。   他步履稳健,身形晃都不晃一下,显然这对于常年练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杭清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他。   杭清起身朝关天走去,抚掌道:“骁王果然好本事,不知走钢丝可会,改日也一并演与我瞧瞧。”   侍从们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您还真拿骁王当玩儿杂耍的了?   关天应了声:“好。”   待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杭清已经走到他跟前去了。   ……近了!   关天的目光闪了闪。   除却上次攥住卓渔的手臂外,他便再没有和卓渔靠得这样近过。   关天忍不住打量起跟前这人来——他袖袍下纤细的手腕,露在外的雪白的脖颈,还有巴掌大的小脸,能将人的心化开的眼眸……   越是近,关天就越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心潮澎湃,几乎将他自己淹没。   杭清将关天的目光收入了眼底。   很奇怪,关天这样见惯美人的人,这样的美色居然依旧对他有着直白的冲击。不过奇怪归奇怪,杭清是很乐于见到这个结果的。   杭清慢悠悠地绕着关天走了一圈儿。他不出意外地听见了关天呼吸微微粗重起来的声音。   关天的目光几乎是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太折磨人了。关天盯着眼前的人,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荒谬的感觉。他是很喜欢卓渔,一次又一次为他的风姿所倾倒,但是就这样,仅仅只是看着对方,心底就不可遏制地升起了欲望……这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间——   杭清伸出了手指。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分外好看,但此刻杭清却是用这根手指,点了点关天的头顶。极轻、极轻的。关天头顶的花瓶不由晃了晃。关天忍不住顺着往上看去。   那一截儿白皙的指段……有些晃眼。   关天陡然间觉得难捱了起来,方才还挂在面上的笑意,这会儿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侍从们见状,都以为关天这是濒临爆发的边缘了,纷纷缩起了脖子,恨不得将自己化作地上的尘埃蚂蚁才好。   关天的喉头动了动,问:“太后可满意了?”   杭清摇了摇头,又拿手指戳了戳花瓶,关天不得不跟着晃了晃身子。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呼吸因为心底某种不可说的欲望而变得轻了起来,无形的束缚加在了他的头上,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关天觉得难受极了。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位卓太后的手段并不是那样好受的。   汗水从额头渗出,关天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底的一把火越烧越旺。   终于,他忍无可忍了。   “嘭——”   那花瓶落地开花。   侍从们吓得一哆嗦,顿时噤若寒蝉。   完了——   所有人都这样想。   唯有杭清依旧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抬头与关天对视了起来:“看来骁王对我有所不满……”   关天这才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起来。而再看向身前的卓太后,关天觉得这人更加动人了。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合他心意的人呢?   一时间,宫殿中的气氛剑拔弩张,侍从们甚至忍不住隐隐埋怨,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惹怒骁王呢?骁王的脾气哪里是好惹的?近来陛下待太后是好了许多,但那是太后的亲子,如何得罪自然都是行的。这骁王怎能一样?哪里是能随性得罪的呢?   ……   杭清觉得这会儿殿中的气氛好玩儿极了。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岂会看不出那些侍从眼底的不满。可见从前卓渔留给他们的印象还是太过深刻了,以至于让这些为奴才的人,都忘却了究竟谁才是主子。   “臣如何敢呢?”这头关天却是微微一笑,他脸上的愠色收敛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臣没能学好杂耍,倒是叫太后扫了兴。”   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刻他是竭力克制了自己,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抓住对面的卓渔。   什么?   他们听见了什么?   侍从们忍不住惊愕地抬起了头。   王爷不仅没有发作怒火,反倒还说是自己没能学好杂耍?开什么玩笑?堂堂王爷,身负军功,哪里需要去学什么杂耍呢?   关天根本看也未看那些侍从,在他眼底,这些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实在不值得他多分目光。   关天紧紧的盯住了杭清,他问杭清:“太后若是要惩戒臣,臣甘愿受罚。无论太后罚了什么,臣都愿去做。”   侍从们已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噎得面色发青了。   杭清冷下脸,道:“是吗?可我怎么瞧王爷视皇家法度如无物呢?”   关天顿了顿,心说,果真是为那小皇帝不平呢。   他面上笑道:“臣对太后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太后怎能如此疑我?”   关天走得更近了些,他几乎贴到了杭清的跟前。而其他侍从们因为低着头,倒是并没有注意这样一幕。   “太后要如何才肯信臣呢?”关天哑声问,听上去竟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关天高大的身躯挡在跟前,常人此时已经倍觉压迫了,而杭清却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这比用冷厉的目光瞧他,还令关天觉得难受。   “太后。”关天不自觉地又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你要赔罪,要自证忠心,如何来问我该如何?”杭清淡淡道。   其实他是想要继续往下看,关天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关天嘴角一弯,竟是露出了一个肆意狂傲的笑容来:“那臣便做给太后看吧。”   杭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关天那个“做”字,被他生生念出了别样的味道。   突然间,杭清眼前的身影一晃。待杭清再定睛的时候,关天已经跪了下去,地上还散落着那些花瓶碎片,以关天方才跪下动作之迅捷,很可能已经受伤了。   杭清都被惊了一跳。   关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在乎礼法教条,不在乎折损颜面,现在更是连受伤都不在乎。   他该说关天不愧是个反派吗?一个心中目标明晰,为了目标可以做出极大奉献,包括自己受伤也不在乎的人,的确是可怕的。   侍从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围了上来:“骁王,这、这……地面有碎片啊!”侍从们都快哭了。这一日,他们实在受到了太多的冲击。   关天却看也没看他们:“那又何妨?”   杭清微微垂下了目光。   毕竟卓渔是个极其温柔的圣母。做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   杭清抬脚,用脚尖踢了踢关天的膝盖:“行了,起来吧。将你带的东西呈上来。我便瞧瞧你这次又带了什么东西。”   关天微微一笑,隐去了眼底的炙热。   天知道,那一刻他多么想要就这样攥住卓太后的足尖。   “拿来。”关天道。   他身后的侍从还在发怔。   关天霎时冷了脸色,回头看那侍从:“傻了吗?”   侍从打了个哆嗦,忙躬身将盒子递给了关天。这人却是忍不住心底嘀咕,不错,这才是骁王爷的行事啊!   关天这次自己打开了盒子。   上次送的那些东西,一半是真为了哄卓太后,一半却是为了调戏卓太后。因而里头一半是珍宝翡翠,一半却是他令人赶制的卓渔的画像。这位卓太后脸皮薄,看见后者定然会红了脸。关天实在期待瞧见那一幕。   但关天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卓太后冷酷无情地撂了他的盒子,到最后卓太后也没有往那些东西上多看一眼。关天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看走了眼。   这位卓太后并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那样……   这一次的东西,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而这一次,杭清也的确终于施恩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玩意儿。   他位太后,手边能少了珍奇古玩吗?自然是不少的。不过,这些东西……还真不是皇宫中随处可见的。   杭清伸手拿了起来:“这是微雕?”   关天微微惊讶:“太后知道?”   杭清点了点头:“倒是着实精巧的小玩意儿。”   里头全都是些新奇的手工艺品。   杭清对名贵珍宝已经失去了兴致,但不得不说这些小玩意儿还真牢牢抓住了杭清的心。   但是……“下面垫着什么?”   关天顿了顿,神色却是有些不自然。   他后悔将那物放进去了。   杭清伸手将下面垫着的布扯了出来。   “太后……”关天叫了一声。   此时杭清已经摊开了那布,赤裸裸的人儿在上头打架……   杭清:……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布盖到了关天的头上:“滚吧。”   “太后,臣……”   杭清转头与侍从道:“日后便在殿外树个牌子,写着,骁王与恶犬不得入内。”   侍从:“啊……啊?”   关天忙笑着道:“今日不慎又惹恼了太后,臣这便回去,再精心准备一番,改日再登门……”今日他已然琢磨出卓渔的喜好了,下次必然不会出错了。   “滚。”   关天站起身来,指了指双膝:“今日可滚不动了,改日再演给太后瞧吧。”   杭清:……   关天还真是跟团棉花一样啊,怎么着都挂着笑脸啊。   “太后。”殿外突然有个侍从讷讷地道:“……求、求见。”侍从模糊了那个名字,但杭清却猜到了是谁。   “让他进来。”   “是。”外头的声音落下。   很快,钟桁从外头进来了。   关天几乎是立刻就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了钟桁。男人之间的气氛是极为微妙的,关天在看见钟桁的那一刻,就对这人生出了浓浓的不喜。尤其是在他将被赶出去的时候,这人竟然还能进殿来,竟然还能站在卓渔的跟前!   钟桁冷冷地回望了一眼关天,随后转头去看杭清,面上如同雨过天晴一般,立刻展露了笑容。   关天看着这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没有对情敌不敏感的男人。   关天心底冷笑一声。   乳臭未干的小子!   杭清抽空瞥了一眼关天……他怎么突然就脸色阴沉了下来?方才还说这人像棉花,这么快就怒气四溢了!   此时,殿外有人高喊一声:“陛下到。”   杭清:……   他怎么觉得,待会儿得打起来?   ·   钟槿炎在知道关天闯了永寿宫以后,便匆匆撇下了手中的事务,立刻往这边来了。   关天此人,心思龌蹉!   钟槿炎光是想一想,便觉得难以忍耐。   卓渔……怎是他人可染指的? 第78章 第六个反派(6)   随着那侍从话音落下,钟槿炎已然一个大步跨到了杭清的身边:“母父无事吧?”话中俨然是在指责关天的无礼冒犯。   杭清扫了一眼关天, 关天身上的衣袍是浅色, 膝盖那处很明显透了点儿血迹出来。说起来,应当是关天有事……   钟槿炎顺着杭清的目光看过去, 脸色也不由怪异了两分。钟槿炎看出来了关天的那点儿心思, 他更知道关天是在明目张胆地调戏卓渔。关天这人脾性本就如此,倒也没什么稀奇。可……关天竟然能受卓渔压制!这便令钟槿炎觉得不可思议了。   关天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同一时刻, 钟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关天的浑名连停阳宫中都有所耳闻,钟桁自打知道这人便是骁王后,看向关天的目光登时就锐利防备了起来。   就这一瞬的功夫, 关天身上就聚集了两道不善的目光。   “骁王此时应当在王府中养病才是, 为何会闯入后宫?”钟槿炎冷声道。   “臣捱不过心中愧疚悔恨, 这便来了太后跟前请罪。太后若一日不肯原谅臣, 臣便一日心难安啊!”   杭清闻言都有些想笑了。他算是瞧出来了, 关天这人是常年在外混迹的, 一张嘴能说会道得很。钟槿炎在他跟前便显得口拙了不少,哪里是关天的对手?任这两人唇枪舌战下去,最后郁结的还是钟槿炎。   “来人, 送王爷出宫去。王爷此时应当更需要一个大夫。”杭清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关天笑了笑,道:“得太后挂心,臣死也无憾。”   钟槿炎面色一沉,话瞬间就涌到了嗓子眼儿——那骁王这便去以死证忠心吧!   不过那话在嗓子眼里打了个转儿,到底没有说出去。钟槿炎自小所接受到的教育,注定了他不能随性而为。   “送骁王。”钟槿炎的声音一出, 侍从立刻就动了。   关天也没有要强行留下的意思,他行了礼,跟着那侍从转身往外走去。他膝盖虽伤,背影却是走得稳稳当当,挺直极了,没有半点瘸腿摇晃的痕迹。   关天一走,殿中的火药味儿便消弭了不少。钟槿炎与钟桁对视了一眼,却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母父。”   “太后。”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钟槿炎心底冒出了丁点儿怪异感觉,他转身问钟桁:“你怎么来了此处?”   钟桁直直看向了杭清:“报恩。”   杭清:…………   这话不该是对着钟槿炎说吗?显然钟槿炎在其中出的力更大。   “今日那个是骁王?”钟桁猝不及防地换了话题。   “是……”   “这人嚣张跋扈到太后跟前来了,若无人跟在太后身侧护着,那怎行?”   无人?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一干侍从,又看了一眼殿外的侍卫。人还是有的,不过这些人也着实不中用,他们大都畏惧关天,唯有钟槿炎在的时候,方才更有骨气些。   钟槿炎皱起眉,细细一想……钟桁说得不错。   “那便有劳……”钟槿炎顿了顿,才唤了一声:“兄长。”   旁边的一干侍从闻言,微微惊骇,但谁也不敢抬头来打量。   钟桁英朗的脸庞上浮现了更为浓厚的笑意:“理应为之。”   杭清就这样听着他们三言两语敲定了,将钟桁留在自己的身边。杭清看向钟槿炎的目光不由有些微妙,他怎么觉得钟槿炎这是生生把一头狼往他身边送呢?这和关天有什么区别?   钟槿炎没有半点引狼入室的觉悟,他转头看向杭清,笑道:“母父一同用饭罢……”话说到这里,钟槿炎突地顿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钟桁,忽略了心底那点儿诡异的不情愿:“兄长……便也一同?”   钟桁笑道:“好。”   杭清将这两人怪异的姿态一齐收入了眼底。   大抵还是养恩大于生恩,钟槿炎似乎对他更为维护,半点也不乐意看见别人染指他。   和前世全然不同,钟桁应当是真从悲痛与怨愤中走了出来,用饭时,钟桁一直神色轻松,未见半点苦大仇深之意,不仅如此,每当杭清朝他扫上一眼,钟桁就立刻跟着看了过来,还不忘对着杭清低低一笑。   “笃笃笃”——那是钟槿炎轻敲桌面的声音。   钟槿炎神色淡淡,用极轻的声音提醒道:“兄长勿要扰了母父。”   杭清注意到了钟槿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这样可不好……他日后若是真同关天在一起,钟槿炎岂不是能气得将关天当场手撕了?杭清顿了顿,猛地想到了一个词。   钟槿炎莫不是恋母癖吧?   想来想去,古人保守,应当不至如此。   杭清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去。   这顿饭吃得有两分尴尬。   杭清才刚和钟槿炎熟络一些,彼此没那么的生疏了。但中途插进钟桁,气氛陡然就不一样了。待到用完饭,钟槿炎便将钟桁带走了,毕竟钟桁的身份如何处置,钟槿炎还未与他交代。看着这二人一同离去,杭清这才有种宽慰的感觉。   ·   钟桁说要与杭清做个“护卫”,还当真就行起了护卫之责。宫中待的年岁久一些的,多少都能认出来钟桁是谁,于是当钟桁日日出现在永寿宫时,他们都惊骇极了,心中都道,定然又是卓太后发了些没必要的善心了,竟是将废后的儿子留了下来。卓太后夺了人家母父的位置,难道还指望这人知恩图报吗?恐怕是有仇必报才是。   众人暗暗感叹一番,卓太后果然还是那个没脑子的卓太后,面上倒是不敢有丝毫情绪表露。   而接下来,他们会知道,还有更惊骇的事等着他们。   骁王又摸到后宫中来了!   先帝少子嗣,但膝下倒也有几个哥儿。杭清懒洋洋地坐在永寿宫中,便听那侍从说起有哥儿勾搭关天的事。   宫中侍从多是哥儿,说起这话来的时候,他们语气中竟是还透着股艳羡的味道。关天难不成还成了众多哥儿爱慕的对象?   这边侍从还说得兴起,那头就有人惊呼一声:“骁王?!”   关天大步走了进来。   杭清打量了他一眼,竟然还穿着上次的衣袍,连那血迹都还在。   杭清:……   难道王府已经穷到给关天做不出一件衣服来?   关天何等敏锐?他发觉到杭清的视线,立即笑道:“太后馈赠,自该永久留存。”   神经病吧?跪出来的血迹还要永久留存?   “骁王今日不必上朝?”   “告了病假。”   “……”   钟槿炎要是知道关天又打着病假的幌子,上了永寿宫来,肯定又得被气到心梗。   关天仿佛对这些浑然不觉一般,他照旧恭敬地先递了盒子到杭清的跟前。杭清这次倒是没再叫关天滚一个瞧瞧了,更没有一言不合掀盒子了。毕竟不能总逆着毛摸,摸多了,那是真会炸的。   但是杭清看了一眼,有些想笑。   头一次,他嘲关天送的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现在倒好,送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粗制滥造,瞧着就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关天倒是很高兴地自荐道:“这都是臣的心血,太后定然会喜欢的!”   “放那儿吧。”杭清没有再多看。   关天似乎真只是为了来送东西,没说上几句话,关天便很是自觉地离开了永寿宫。   在杭清没有看见的地方,关天抬起手按了按胸口。   他会喜欢吗?   会的吧?   卓渔一定会喜欢。   关天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狂傲不羁的味道,看上去竟是有些像毛头小子一般,瞧着还有两分滑稽。一旁的侍卫乍然见了他这副模样,惊得手中的兵器都险些掉了。   关天在这头意。淫杭清定然会喜欢,会为之感动。那头杭清已经命人将那盒子收了起来,只问身旁的侍从:“方才讲到哪里了?接着说吧。”   ……   关天回了王府,他那随从一路胆战心惊,最后实在憋不住了,颤抖着问:“王爷,您、您这是要……”   关天顿了下脚步:“你瞧不出来?”   随从苦着脸,瞧出来了小人也不敢信啊!   “本王自然是在求得太后的青睐啊!”   随从两眼发直:“可、可那是太后啊……”   “本王未娶,他未再嫁。这有何妨?”   随从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堂堂太后,哪里有再嫁的道理?但他转念想到这位卓太后从前的经历……这卓太后再嫁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随从越想越觉得脚下打颤。   关天被随从这么一提醒,心底反倒更念着卓渔这个名字了,并且越想越觉得喜欢得紧。   那随从抬起头来,就瞥见自家主子一脸春色。   心好累哦。 第79章 第六个反派(7)   杭清没想到这样快,他便见到了宫中哥儿将关天团团围住的场景。如果说他们像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蝴蝶, 那么关天此刻就像是被扑的那朵花儿。杭清远远地站在一旁, 斜睨了一眼关天的方向。   其实这一幕瞧上去有些好笑,杭清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等见到身边侍从望着那方羡慕嫉妒恨的时候, 杭清便更觉得好笑了。   就在这一刹,关天突地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直直飞向了杭清。关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杭清说什么。这样远的距离,又怎么可能听得清?而杭清更不会读人唇语, 自然是不知道关天说的什么了。   杭清转身欲走。   那头的关天, 心底没由来地一慌。他几乎是立刻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身边娇弱柔美的哥儿们, 健步如飞地朝着杭清的背影追了上去。   “太后……”寂静的御花园内就剩下了关天的声音在回荡。   哥儿们愣了一瞬。   有人低低地嗤道:“果真是个下作的狐狸精!曾经以残破之躯勾引了君父不说, 如今更勾引了骁王。他莫非是要全天下优秀的男人都臣服于他才肯罢休吗?”   又有人酸酸地应了一声:“这人是个浪荡胚子, 哪有罢休那一日……”   “这样的人竟然也做了太后, 老天何其不公!”   关天突地顿住了脚步。   “你方才说什么?”关天往回走去,眯起眼问。   他的眼底神色瞧不真切。   对面站着的哥儿一愣,他望着关天英俊不羁的脸庞, 心底动了动,陡然来了勇气。那卓渔是个什么人?宫中上下都知道。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花瓶罢了,他的确有动人的美貌,连君父这样的男子都为之倾倒。但那又如何?一个已经嫁过二人,产过子,年纪不小了的哥儿, 不也就剩下那皮囊还能令人起点心思吗?   那哥儿朝着关天柔和一笑,道:“我方才说卓太后……”哥儿顿了顿,故意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等着关天去问他。   那哥儿却是想得太简单了,关天这样的人,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小九九呢?那种能轻易被旁人所蛊惑的男人,只能存在于话本中。   关天盯着他,没有说话。   那哥儿渐渐有些慌了。虽然他很是喜欢被关天专注地盯着,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关天那越见锐利的目光。为什么……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呢?哥儿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怎么不说了?”关天问。他的语调听上去似乎是柔和的,但其实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其中暗藏的冷意。   那哥儿已然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知道去分辨什么冷意,他张嘴便道:“我是想告诉骁王,卓太后不宜接近,他……”哥儿叹了口气,心底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未婚的哥儿自然是不能说人水性杨花的,但却可以暗示。   “啪!”   比他的话脱口更快的是一巴掌。   关天打了他!   那哥儿愣在了当场,强烈的羞愤感令他站立不稳。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更先反应过来。谁都知道关天是个浑人。他的嚣张跋扈,原本令宫中的哥儿们倾慕不已,但是对象换成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胆战心惊了。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赶紧走开的时候,关天的目光已经紧跟着扫了过来:“你们刚才说了什么?现在说来我听听?”   几个人同时一慌,讷讷不敢言。   ……   这头杭清先是莫名其妙地听见了系统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十点。”紧跟着他就又听见了一声尖叫,那是从御花园中传出来的。   “骁王打……打人了!”   骁王把皇子给打了。   听见侍从如此说的时候,杭清还纳闷了一瞬。这皇宫中还有什么皇子?过了会儿,杭清才反应过来,侍从口中的皇子应当是指那几个哥儿。   杭清身为太后,此事自然是要插手过问的。杭清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很喜欢太后这个身份带来的地位,但却一点不喜欢与这个身份捆绑的后宫琐事。杭清无奈,只能掉头往回走。   等他走到的时候,御花园里正哭天抢地得厉害。   几个柔弱的少年,娇滴滴地靠在一起,眼圈泛红地瞪着关天。而关天浑身气势锐利,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仿佛对面并不是几个哥儿,而是一群凶猛的敌人。这几个哥儿硬是被他瞧得瑟瑟发抖,随时会双腿软倒下去一般。   这哪里还有刚才蝴蝶扑花的模样。   关天一直注意着这方的动静,因而当杭清走过去的时候,关天就隐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在都还没忘记耍点心眼儿……   杭清看也不看关天,而是直直看向了那几个哥儿。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称呼他一声“母父”,毕竟杭清乃是宫中太后。但这几人却半点没有要看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没了行礼了。杭清想了想……   “那就让他们接着哭吧。回永寿宫。”杭清很是真诚地道。   那几个哥儿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侍从们也惊诧了:“可、可这……”   杭清扫了一眼关天的方向,淡淡道:“想来骁王做出这样的事,自有他的道理。”   侍从们从不敢说关天的坏话,见杭清如此说,虽然觉得今日卓太后着实转了性子,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敢乖觉地跟在杭清身后又往回走。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那头关天听得很是清晰,当即就笑了起来。卓渔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卓渔心中纯净,此时竟是如此信任他。这令关天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几个哥儿见他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忍不住更瑟瑟发抖了起来,顿觉这骁王果真是个疯子。   这头杭清就又莫名其妙收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关天怕不是个疯子吧?   杭清说走便是真的走,御花园里那哭天抢地的声音,紧跟着就又响了起来。   关天不耐地瞥了一眼他们,也立刻走人了。   昔日他们所欣赏的爽快与不羁,这一刻却叫他们痛恨了起来。   偏偏他们还拦不住关天。   等好不容易将钟槿炎请过来,钟槿炎一看御花园里根本没有关天的人影,再联想到平日里这几个兄弟都最是爱慕关天不过,钟槿炎便觉得他们应当是在说谎。等他们哭起来的时候,钟槿炎更觉受不住,转身就离开了,剩下他们几人傻在了原地。   这哥儿虽然是要嫁与人为妻,但又怎能如此?哥儿比较起爷们儿来说,不也就只是多了个生孩子吗?卓渔虽柔弱,但也从来不似他们这样啊,三两句就哭起来,什么都等着别人去做主……   钟槿炎暗暗摇头,突然间却是有些想念卓渔了。   近来母父莫不是又犯了顽疾?怎么不见往他那里去了?那补汤虽然平日喝着腻,但这样久不曾送来……倒是让钟槿炎觉得喉中一阵发干。   “去永寿宫吧。”钟槿炎道。   他身边的侍从一阵愕然。陛下您的政务还未处理完呢……从前不是不肯轻易离开御案吗?   ·   关天揍了皇子的消息很快在皇宫上下,乃至整个京城不胫而走。   钟槿炎气愤地道:“这关天胆子实在大得能包天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下手打了那几个皇子……”虽然钟槿炎一向也不喜欢他们,每次听见他们哭哭啼啼的时候,脑仁疼得也想揍上一顿。   钟桁就站在杭清的身后,他淡淡出声道:“此人今日敢打皇子,改日说不准便会对太后下手……”   钟槿炎面色一凌:“不错!母父日后见了此人……”   钟桁接口道:“便由我挡在跟前。”   钟槿炎点头:“不错,只是便要辛苦兄长了。”   钟桁微微笑起来,眼睛都跟着微微眯了起来:“不辛苦,怎会辛苦呢?”   杭清:……   钟槿炎浑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他似乎与钟桁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还与钟桁低声说起了别的事,钟桁始终笑着在一旁应答。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生疏的模样要好多了。   但杭清总觉得瞧着不对劲,这二人之间半点没有看对眼的意思,现在看上去就真像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一样。   希望只是他多想了。   杭清转过了身。   钟槿炎却突地出声了:“母父。”“近来母父是否觉得宫中无趣?”   杭清想了想。还行。   锦衣玉食,富贵荣华,进出有人伺候。如此奢靡的生活,怎会无趣呢?   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钟槿炎就先开口道:“过几日,母父可要随我出宫去?”   “出宫?”杭清一怔。   钟槿炎微微垂下目光:“我不能总在宫中做个闭塞视听的皇帝。”   杭清回忆了一下原剧情,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次出宫,钟槿炎似乎遇了刺,而后钟桁救了他,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而得到了改善。事后,钟槿炎发现刺杀他的人乃是由一个藩王派出的。这个发现令钟槿炎怒火中烧,更坚定了要削藩的心思。   那个藩王叫什么只是一笔带过,不过杭清记得这人的封号是黎王。   “好。”杭清应了声。   原剧情里关天是同去了的。不知道这次剧情是否会变化。杭清倒是有些期待这次出宫,在宫中,身边随时都跟着人,他和关天之间的好感度很难有所变化。杭清指望这次能有点儿惊喜的突破。   ·   过了几日,便到了钟槿炎所说的出宫的日子。   杭清自然没再作太后的打扮,他换上了较为普通的衣衫,坐在马车中并不露面。   马车摇摇晃晃跟在后面,叫其他随行的官员面面相觑。   关天这次果然在列,杭清只要将马车帘掀起一条缝,就能瞥见高头大马之上关天挺拔的身姿。杭清想了想,上次关天为何与钟槿炎争执,怕是与此次出巡有关。所以哪怕钟槿炎再厌恶关天,也不会将他从出巡队伍中剔除出去。   待马车行了一段路,关天突然转过了头来。   有谁在看他?   关天皱了皱眉。   待将头转回去之后,关天便又低声与随从说起了话。   再看那随从此时是什么姿态呢?战战兢兢,摇摇晃晃,满头大汗,像是随时要从马上跌落一般。   “……卓太后待我也是不同的啊,他竟那般深信我。光这一点,便实在叫人心中化成了一片。”关天略略沉醉地道。   随从看着他面上不忍直视的表情,顿时有股跳马的冲动。   主子啊!   您知道您左边走着的是个文官吗?要是让他听见了半句去,那还不得在朝堂上将您骂个狗血淋头?   不,不对。骁王似乎从前也常被参,御史在朝堂中气得跳脚,对他破口大骂也是常事。这么一想,那随从觉得更绝望了。   王爷显然是不畏惧这等小事的。   还有谁能挡得住他呢?   ……   这厢关天越想越入迷,脸上神色都变了。   那走在他身旁的文官瞥了他一眼。   哈,骁王这王八犊子终于脑子出毛病了吗!   ·   这一行,一走便是整整一日,待到了临近的县城,城中官员悉数出来迎接。   但今日的皇帝陛下却显得有些不耐烦,面对那些官员的阿谀奉承、长篇大论,钟槿炎直接打断了,而后一行人住进了县城中。   一干官员面面相觑,被巨大的恐惧所淹没。以为钟槿炎这是要下狠手整治他们了,回去愣是一夜不曾睡好觉。   那马车悄悄地近了……   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但却很快有人围将上去,愣是没让那人露半张脸出来。   关天回头看了一眼,心底陡然升起了一个不可能的猜测。   ……难道卓渔也来了?   关天下了马就立刻疾步朝前走去,随从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还摔了俩跟头。等他爬起来,关天已经没影儿了。   关天堂堂一手握兵权的王爷,此刻却暗搓搓地跟在后头,猥琐得仿佛贼人宵小一般。不过关天跟踪的本事着实足够强,愣是没人发现。   等那些人都渐渐散去,关天才翻着窗,进了那人住的屋子。   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   那身影有些纤弱,关天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一点。   ……   杭清觉得背后有什么声音。   他迅疾地转过了身,然后将窗上蹲着的那个人抓了个正着。   是关天!   但那姿势……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蹲得跟那门口的大黄狗似的……   “果然是你!”关天脸上放出了一个热切的笑容,紧跟着他就跳下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杭清皱了皱眉:“骁王爬窗,怕是不大合适吧?”   关天笑道:“臣还不曾爬床呢,这怎能算得不大合适?”   杭清:……   关天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声问:“太后如此不待见臣,可是因为陛下?”   杭清挑了下眉,因为关天的语气竟然是难得的正经。   “骁王的行事作风,有何处值得人待见呢?”杭清反问。   关天笑了笑,竟是在杭清跟前席地而坐,他道:“太后可知晓万事万物皆有两面?太后与臣说说,这宫中上下,满朝上下,是如何议论臣的?”   “除却那几个喜欢你的皇子外……”   关天忙打断道:“且等等,太后说错了。他们如今便不喜欢臣了。”   杭清:……   关天也是朵奇葩,把几个皇子揍了一顿,人家不敢喜欢他了,他反倒一副极为荣耀的口吻。   “太后请往下说。”关天笑道:“哦,其实太后不说,臣也知晓,无非是说臣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可是如此?”   杭清看着关天的目光微微变了。   关天想要说什么呢?   “陛下厌憎臣,臣心中知道。那是因为臣过于嚣张,又兼手握重权,这样一个有权利,便不将皇帝放在眼中的人,实在令人厌憎。”关天笑眯眯地道,丝毫没有在说自己的自觉,“但太后可知晓,若是臣行事有度,待人彬彬有礼,能得满朝赞誉。到那时……恐怕陛下该更为厌憎臣了。” 第80章 第六个反派(8)   “诡辩。”杭清这才正眼看了他。   嘴上虽然如此嫌弃关天,但杭清很清楚,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若关天不是个混账, 那便会将钟槿炎衬得黯淡许多。而现在关天恶名在外,钟槿炎的睿智贤能之名倒是声名远播了。   不过就算如此, 杭清也并不相信关天真是为了此项作考量。   以关天的人设, 其中更大的缘故大概只是因为,关天喜欢这样张狂不必有半点隐忍憋屈的生活。   那厢关天不高不低地叹了口气, 那张俊逸风流的面庞难得换上了正色。他的眉头微蹙,低声道:“臣愿剖开一片真心与太后瞧,但太后却连瞧一眼也不肯……”   关天不愧是在外混迹久了的人, 这世上大抵没有比他更会变脸的人了, 如果是换做真的卓渔, 恐怕还真会因为关天此时落寞的神色, 而生出些许的自我怀疑, 认为自己是否当真待关天过于冷酷。   “这……”杭清缓缓皱起了眉, 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关天心中一动。他就知道,跟前的人总会心软的,对付卓渔极为艰难, 但也极为容易……关天眼底的喜色涌现到一半,就这样生生被切断了。   “骁王以为我会如此?你再多说上几句真挚的话,我便更加过意不去?”杭清淡淡地看着他。   关天微微愕然。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过……这似乎才是真正的卓渔。哪像他们曾说的的那样有脸无脑。   这才是那个令他一日比一日深陷的卓渔。   这一刻,杭清听见耳中传来了一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杭清面上的神色不由再度怪异了起来。这关天是喜欢刺激的?越是不让他达成目的,他便更是热烈不休?   杭清皱紧了眉:“骁王便是如此戏弄我吗?”   “哪里是戏弄呢?”关天紧紧地盯着他,喉头动了动。分明是调戏。   杭清注意到了关天那“吃人”的目光, 顿时就知道关天心底肯定没想什么好话。杭清转过身去,冷声道:“骁王还是出去吧,待会儿若是有人发现骁王在此,那便不大好看了。”   “的确是不大好看。”关天笑了笑,倒是满不在乎:“太后的屋中出现男子……”   他话才说到一半,门就被人从外敲响了。   “太后可歇息了?”那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关天敏锐地朝门边看了过去,倒是连躲藏起来都忘了。   杭清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外头的钟桁却当杭清因为舟车劳顿,在床榻上不慎睡过去了。那一刹,钟桁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些什么,竟是不自觉地抬起手推开了屋门。   就是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屋中二人都微微一僵,随即是尴尬的六目相对。   钟桁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步跨入到屋中,猛地合上了屋门,厉声道:“哪里来的贼人?胆敢潜入此处?若再不离开,休要怪我不客气!”钟桁是认得关天的,但这时候他却将“贼人”的身份死死地钉在了关天的身上。   关天又哪里能看不出钟桁的企图,他当即冷笑一声,道:“你待如何?本王前来拜见太后,又有何不妥?”关天顿了顿,突然道:“此事应当怪罪陛下才是,太后是何等千金之躯,如何能带到此地来?”   钟桁被关天噎了噎,脸色铁青:“本王?我眼拙,瞧不出贼人哪里便是王爷了?”话音落下,钟桁抽出了腰间的剑。杭清隐约记得此物是前几日钟槿炎给的,似乎……就是准备着来防关天的。   关天没想到对面这青年敌意这般盛,提剑便杀了上来,愣了一霎后,便果断迎上了钟桁。   杭清木着脸:…………   “钟桁?”“怎的去了这样久?可瞧过母父了?”“钟桁?”屋门外接连响起的男声,叫钟桁的动作顿了一下。   钟槿炎久久等不到人回去,便按捺不住亲自前来了。   杭清和关天自然也听出了钟槿炎的声音。   杭清觉得略略头疼。   关天却无动于衷,钟桁就顿了那么一瞬,关天便已然抓住破绽,三两下就逼近了钟桁。关天常年习武,更是常年混迹战场之上,手中的青龙戟不知道斩杀多少人于马下,他那双手不知道握过多少多达十二石的大弓……杭清很清楚他那双手的力道。关天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如果他一手卡住钟桁的脖颈,也就那么一刹的功夫,他就能生生将钟桁的颈骨捏断。   这个后果实在太可怕。   杭清想也不想就出了声:“住手!”   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人。   就在关天收住手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推开了,钟槿炎疾步跨进来,看着剑拔弩张的钟桁和关天,钟槿炎脸色微变,先是怒从心起,但紧跟着却又松了口气。幸而钟桁守在了四处。   方才……关天竟然动手了?!   “关天!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钟槿炎冷声道,同时他走到杭清的跟前,将杭清纤瘦的身材挡了个严严实实。   关天轻笑了一下:“知道。”   钟槿炎目光更冷:“你意图袭击太后,是对朕有所不满吗?”钟槿炎常有与关天发生争吵的时候,一个是极有主见的年轻帝王,一个是手握重权的藩王,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如今日这样,直接了当地撕去那层君臣之情的外表,是从未有过的。   关天的神色有了变化,他摇头道:“臣哪里会有袭击太后的心思?”他的神色分明在说,他是有别的心思。   钟槿炎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着实扎眼极了。关天如何敢怀有这样的心思?钟槿炎的指尖蜷了蜷,一下子触碰到了钟桁手中的长剑。钟槿炎心底骤起杀意。   杭清几乎是同时皱了下眉。钟槿炎掩藏得再好,却也还是泄露了心思……这连他都能看出来,何况关天?   屋中的气氛霎时紧紧绷住,似乎就剩下最后那一根弦,一旦崩断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杭清一时间觉得有些荒谬。   难不成这使得钟槿炎坚定削藩的,还是他的缘故?   关天稳稳地站在那里:“陛下,臣只问一事。今日太后当真来了吗?若是太后没有前来,何谈臣意图袭击太后一事?”   钟槿炎这才想起来,他携卓渔前来,旁人并不知晓。钟槿炎心底竟是浮动起了两分心虚,那心虚为何而起,钟槿炎一时也寻不到来源。   不过经由关天这么一提醒,屋中僵硬的气氛已然恢复了不少。   杭清终于找准机会插声道:“太后自是没有来的。”   钟槿炎面色依旧阴沉,却是没有反驳杭清的话。关天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可将这看作是卓太后对他的维护关照吗?   关天并没能开心多久。   杭清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出去。”   关天微微一笑:“是,我便明日再来瞧你。”这话说得着实有两分暧昧,言语间还真的未将杭清当做太后。   钟槿炎面色更沉:“关天……”   钟桁也握紧了手中的剑。   若是关天再说一句不像样的话,这二人定然会扑将上去,杭清毫不怀疑。   于是杭清更显出了手。   他一脚踹在了关天的腰上:“还愣着作什么?出去。”   关天先是愣了愣,条件反射地生出了怒气,但随即那怒意就被压了下去。那一脚哪里有什么力道,关天倒是巴不得再被踹上一脚……   于是关天没动。   杭清:……   杭清敷衍地抬腿又踹了一脚关天,他的衣袍上立时印了个更鲜明的鞋印,看上去滑稽极了。   关天配合地往前跌撞的走了两步,顺势推开门走了出去,但他却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先回过头来,又看了看杭清,这才离开。   屋子里,钟槿炎和钟桁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关天被踹得狼狈不堪,以他的脾气,本该是立时发作的,但关天生生忍下了。自然是有所图谋。他所图谋能是何事?   两人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名字——卓渔。   卓渔如今并非是钟槿炎的母父,也不再是钟桁所憎恨的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微妙了起来。但之前这点微妙从未被提出来,而此刻却明晃晃地被关天勾了起来。   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却又飞快地挪开了目光。他们都有些心虚,此刻竟是有种窥破了对方的感觉。   ……   杭清瞧着这两人一致对外,本该是高兴的。毕竟这说明主角攻受的感情走上了正轨。但是一想到这二人都是因他而发怒,杭清就顿时觉得自己拿错了剧本。   尤其是当这二人转过身,一齐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杭清就更觉得怪异了。   他们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但眼底灼热的光却是遮掩不住的。   杭清没好气地,一人一脚:“你们也出去。”   “母父,我……”   杭清微微一挑眉:“我要歇息了。”   两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蹦出了眼前人和衣而睡的画面来,两人不敢再想,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带孩子实在麻烦……以后都不想再有这样的世界了。”杭清低声喃喃:“系统?你听见了吗?”   那头还是一片寂静。   杭清轻嗤一声:“是因为每个世界都被我搞砸得差不多,所以你直接跑路了吗?”   依旧一片寂静。   ·   论及脸皮的厚度,杭清相信,必然无人能与关天相匹敌。关天说要来寻他,便当真来了。这次也没见得规矩到哪里去。杭清清晨一推窗,就能看见窗下守着的关天,关天听见窗户一开,立即便抬头冲他勾唇一笑。   “渔哥儿。”   杭清沉默了一瞬,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下倒是好,连一声“太后”也不称了,一口一个“渔哥儿”,旁人不知晓的,怕还以为这是在会情郎呢。   杭清朝窗外看了一眼,目光疑惑、好奇地朝这边打量的人不少。   “我能进来吗?”关天问。   “滚进来。”杭清转身往里走。   关天觉得这声“滚进来”真是亲切极了。 第81章 第六个反派(9)   门打开,关天欢欢喜喜地跻身进门。桌边围坐着的两个男人, 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目光不善,面色阴沉。六目相对, 关天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等到杭清转过身来, 关天才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两个男人道:“哦,我还当这屋子里哪里来的宵小, 不曾想原是陛下。”   钟槿炎同样皮笑肉不笑:“朕当哪里来的贼子,正欲拔剑反击,没想到却是骁王……”   关天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大大方方地落了座。三个男人就这样围坐成了一桌, 一股暗涌在他们之间蹿动。   三人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那一刻, 空气仿佛都跟随着凝固了。   杭清走到了门边, 打开门, 走出去,然后非常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里面的人怔了怔,初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等从大开的窗户瞥见杭清渐渐远去的身影后,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三个人立时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朝着门边走了过去。   钟槿炎张嘴想叫“母父”,钟桁张嘴想叫“太后”,但是等话到了嘴边才发觉不大合适,声音就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而关天臭不要脸地将他们往旁边一推, 当先打开门走了出去,声音响亮、饱含情意,且极其肉麻地唤了一声:“渔哥儿……”   钟槿炎和钟桁立时黑了脸。   “关天,你莫要坏了……名声。”钟槿炎怒斥到一半,却不得不生生将到了嘴边的称呼咽下去。   关天哪里理他?脚下飞快,眼看着就追上了杭清。   关天伸出手臂欲揽,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快要挨到杭清的时候,关天又生生收回了手。   “渔哥儿。”关天低低地喊了一声。   平心而论,关天的声音富有磁性,带着他独特的魅力,分外好听。但杭清还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低声道:“骁王太过无礼了。”   关天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渔儿。”   杭清浑身仿佛过了一道高压电。   实在酸爽。   关天见他眉间紧蹙,眼角微微垂下,看上去发愁极了。关天忍不住抿了抿唇,凑得更近一些:“……阿卓?”   他的声音就这样钻进了杭清的耳中,杭清出于本能地心颤了一下。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关天,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杭清加快了步子。   关天却仗着腿长,轻轻松松走在了他的身侧。   这里没有多少人见过杭清,并不认得这是应当留在宫中的卓太后。他们诧异地看着骁王追着一个哥儿而去。   再一瞧,背后还跟着怒气冲冲的皇帝陛下。   看热闹的人哪里还敢再多看?纷纷腿一软,跪倒了下去,只心底暗暗惊恐地揣测着,这不着调的骁王,莫不是胆大到对陛下的人下了手?   ……   杭清并没有走到院子外去,他的步子生生顿在了院门口。外面有来往的官员,他们可是认得卓渔的。   杭清抬起手,冲背后跟上来的钟槿炎勾了勾手指:“将食物布在院子里吧。”   院子里的人闻言,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偏偏他们的皇帝陛下,还立即顿住了脚步,面带喜色地叫来了人,而后亲口吩咐了菜色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钟槿炎心底的喜悦如何浓厚。   卓渔并不是个喜欢麻烦谁的人,哪怕钟槿炎由他一手抚养长大,他完全可以对钟槿炎提出哪怕是荒唐的要求。但就算是这样,卓渔也并未麻烦过钟槿炎,因而他们之间才显得极为生疏。有时,钟槿炎想要主动去关怀卓渔,但卓渔已经贵为太后,衣食住行自有人处置……钟槿炎难得被吩咐上一回,自然觉得与卓渔更亲近了不少,心底难免高兴了两分。   不多时,几个仆人抬了桌凳与食物上来。   还不等一旁的仆人动作,关天就先一步狗腿地摆好了凳子,同时抬起手去扶杭清:“要小心啊……”关天微微笑着道。   一旁的仆人早已经看呆了,仆人极为好奇这哥儿的身份,却又不敢抬起头多看一眼。实在抓心挠肺得很。   尤其当仆人瞧见,那哥儿落座以后,皇帝陛下与骁王方才紧接着落座。这就更叫人吃惊了。能得皇帝同骁王如此对待的,除却心上人,还能是什么人?给那仆人一万个胆子,他也绝不敢联想到当今太后的头上去。   将饭摆在院子里,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但直到杭清舒舒服服地用完饭,都始终无人敢发出半句异议。   笑话,没瞧见皇帝与骁王都在殷勤与这人布菜吗?虽然“殷勤”一词用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   ……   杭清推开了跟前的盘碟,站起身欲在院子里转悠上两圈。然后仆人们便见着皇帝与骁王又殷勤地跟了上去。   “真是见了鬼了。”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才有仆人低低地嘟哝了一句。   杭清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身边始终有三个身量足够高的男人,将他围个严严实实,纵算有再好的风景,也早已被他们挡个严实了。杭清颇有些无奈。关天也就罢了,这人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但钟槿炎和钟桁也像是孩子一般,硬要挡在关天的前面。   倍觉无趣地转身便往回走。   反正院子已经被他绕上一圈了,目的早已经达到了。   这厢杭清前脚进了门,就迅疾地将门合上了。   关天走在前,鼻尖登时就撞上了门板,关天捂着鼻尖,不可一世的骁王眼泪汪汪,别人都当他该要发作脾气了,偏偏他脸上还笑容灿烂,瞧上去模样有些滑稽,但谁也不敢取笑。   钟槿炎瞧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眼底透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关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凑近些,问钟槿炎:“陛下为何对臣怀有如此敌意?”关天倒是想问,莫非陛下有恋母之癖?但关天随即一想,若是这钟槿炎到卓渔跟前去告一状,自己明日便莫要妄想进那屋子一步了。   这钟槿炎将卓渔护得紧,那卓渔却也将钟槿炎护得厉害啊!从前听闻什么,卓太后与皇帝感情淡薄,如今瞧来都是些狗屁之言。   这一回两回便罢了,偏偏钟槿炎恨不得日日都紧盯着卓渔才好。卓渔是他的母父,纵然传言卓渔的脑子不好使,但钟槿炎也不必至如此地步。关天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槿炎,更看了看他身边的钟桁。卓天知道这人是废后之子,但这人也奇怪得很,明明应当与卓渔父子为大敌,此时却待卓渔极为亲近,甚至是寸步不离……   关天正想着,突然间便接收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是钟槿炎给予他的警告,其中甚至不再加以掩饰地给出了一分杀意。钟槿炎是个极懂得隐忍的皇帝,这样沉不住气还是因为卓渔?   “一次两次尚可,但骁王莫要次次挑战皇家威严,骁王不会想要尝到后果的。骁王身患病症,该当及时医治啊。”这是骂关天疯了。   “陛下如今日日缠着太后,举止与从前大相径庭,难道陛下乃是中了什么邪术?”关天连嘴上便宜都没让钟槿炎占。   钟槿炎这时候本该怒气升腾,大加驳斥关天的无礼。   但此刻,钟槿炎却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钟桁挡在了钟槿炎的跟前,眸光锐利地看向了关天:“骁王……”   关天毫不怀疑跟前的年轻男子,可能会在下一刻拔出剑来。但这两人的表现实在太怪异了,为什么面对卓渔时便敏感至此呢?   关天忍不住笑了:“对本王满怀敌意,便仅是因为本王爱慕阿卓?”   不远处眼尖的仆人听见了“阿卓”二字,心底满是惊骇。原来那个漂亮的哥儿名叫“阿卓”!   仆人却没瞧见,他们的皇帝陛下此时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关天看着钟槿炎与钟桁面上怪异的神色,心底陡然咯噔一下……这二人莫不是疯了吧?这样提防他,难不成他们也对卓渔有心思不成?钟槿炎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关天转念一想,自己的书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二人似乎半斤八两,还真没什么可比的。   钟槿炎与钟桁对卓渔姿态诡异,乃是大逆不道、违背伦理。   而他身为臣子,却觊觎太后,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关天当即告了退。   这小王八蛋不好好学着当皇帝,没事玩儿什么火?那是老子才能玩儿的!   关天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钟槿炎和钟桁几乎是同时生出了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杭清从屋内关上了窗。   很好。   刚才钟桁都知道挡在钟槿炎跟前了,看来他总算没有去一个世界拆一对CP了。   杭清根本就没听见关天和那两人的对话,更没看见他们的脸色何等诡异。杭清随手捏了个话本,懒散地靠在床榻上便看了起来。等到黄昏时分,整个府邸上下都已然传遍了——不近色的皇帝陛下,竟然与骁王瞧上了同一个哥儿,那哥儿名叫“阿卓”,据说陛下与骁王还险些为了此人打起来。   杭清将这个版本听进耳中的时候,默默地呆住了。   他原本计划的是,有人传他与关天有几分奸情。有外人推波助澜,自然便可以让关天生出更多的情愫,和那看上去不可能的“妄想”。   但他却忘了,他落在别人的眼里,就只是个普通哥儿,并非太后。当钟槿炎和关天一同围在他身侧的时候,便成了一出活脱脱的三角恋。   ……   呆愣的不止杭清一个。   林一头,钟槿炎满面怒气,眼底都布上了血丝,他一拳捶打上了面前的砚台,厉声喝道:“简直荒谬!”   钟桁却是顿了顿,突地低声道:“……倒也不荒谬。”   “什么?”钟槿炎一滞,心底那点儿被强行忽视的情愫又飘飘摇摇地浮了上来。   钟槿炎更有些心虚了。   本不该如此的,但他这一刻却极难克制自己的内心。   钟槿炎正微微走神的时候,却听钟桁道:“……我确实是仰慕卓渔的。”   钟槿炎呆在了那里,头上仿佛落下了一道晴天霹雳。   今日风大……   他怕是听错了。 第82章 第六个反派(10)   “兄长方才说的什么?我不曾听清。”钟槿炎喉头动了动,面上勉强着平静的神色。   钟桁连顿也不顿一下, 道:“我确实是仰慕卓渔的。”   “兄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钟桁的面容平静。   “可他是我的母父, 大阑王朝的太后。”钟槿炎的面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连眼底也覆上了一层冰寒。这个半路出现的异父兄弟, 又哪里能同一直陪在他身侧的卓渔呢?连细想也不必, 怒火已经将钟槿炎牢牢包裹其中了。   钟桁却不慌不忙,他低声反问:“可他的丈夫已然身死不是吗?大阑王朝有何律令是说哥儿不可在夫死后改嫁的?何况, 陛下也知晓,他并非你的母父。”钟桁全然没有要撬自己老爹墙角的自觉。反正先帝那混蛋玩意儿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挂了个君父名头的人渣而已。   钟槿炎却是突地顿住了。   他一直堵塞的思维, 突然间被钟桁这句话给通开了。   何况陛下也知晓, 他并非你的母父。   是的, 卓渔并非他的母父。只是因为当年卓渔的善念, 他才得以顶替着卓渔儿子的身份成长至如今。归根究底, 他同卓渔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心底某处, 一直蠢蠢欲动的情感,似乎就这样破壳而出了。   “你说的是。”钟槿炎很快冷静了下来。钟桁的个子比他微微高上一些,钟槿炎仰头看向钟桁, 神色同样也平静极了,和刚才的钟桁如出一辙:“……但你依旧不能如此。”   “为何?”   “多谢兄长将我点醒。”钟槿炎薄唇微动。   “……什么?”   “原来我也是倾慕卓渔的啊。”钟槿炎云淡风轻地道。   钟桁:“……”   ·   钟槿炎实在选了个不好的时机将杭清带出来,他一面要操心大事,事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生怕再出错漏, 一面还要顾着与各方势力斗法,首当其冲的便是暗中动手脚的其他藩王。如此之下,又哪里有余力来照顾杭清。杭清虽然出了宫,但却无法出院子,比起来倒还不如宫中自在。   而关天便不一样了。众人都知晓他浪荡惯了,天大的事他不参与进来,也没甚奇怪的。关天接连两日凑到杭清门外,钟槿炎便坐不住了。   “不如今日母父随我一同出行?”钟槿炎问,眼底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杭清掐指一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按照原剧情,今日钟槿炎便得遇上刺杀了,最后这桩事会被栽到关天的头上。钟槿炎对关天积怨已久,刺杀事件一出,钟槿炎当然是毫不怀疑地将利刃对准了关天。一旦走上这一步,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再也无可调和了,关天还是会按照原剧情反了钟槿炎,而他身为钟槿炎的母父,当然也就注定被推向关天的对立面,那时候还有何好感度可言?   “好。”杭清应了下来。   钟槿炎却觉得心境难以平静。   自从情感被自己亲手直白地揭露出来以后,再面对卓渔时就变得全然不一样了。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起来。这种滋味儿竟然还出奇的美妙。   因为钟槿炎的极力掩藏,杭清根本没发觉到钟槿炎的不对劲。   毕竟他一直将钟槿炎对他的维护,看作是对母父的维护。杭清想破脑袋也不可能会想到,钟槿炎竟然大逆不道地对他生出了情意。   既然杭清要走,关天当然也只有跟随上队伍。   杭清不得不戴上了笠帽,又换了身极其素净的衣裳。但卓渔好歹是个出了名的花瓶,还是个养在宫中锦衣玉食、地位尊崇的花瓶。通身气质便大有不同,非寻常人可比。当他一走出来,便叫人觉得眼前陡然一惊艳,随即就很难挪开目光了。不过这些人到底没敢多看,因为他们很快便想到了这几日的传闻。都说陛下和骁王瞧上了同一个哥儿,想必这就是那个哥儿了,单瞧身段,确实令人动心。他们虽然不满,陛下竟然带了个哥儿随行,但想到这也算是证明,陛下还是近男色的,官员们这才觉得这哥儿带上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容下。   杭清对外示人的身份虽说是换了一个,但钟槿炎和钟桁却无法真将他当个普通哥儿。杭清要上马车,二人便同时伸手去扶,看得一旁的官员忍不住皱眉。   陛下向来冷静自持,怎么偏偏在这个哥儿跟前失了分寸,这哥儿瞧上去也像是平民出身。   这样熟悉的桥段,不由得令他们想起了一个人——当年艳名传天下的卓太后。   这位也是平民出身,更是嫁过人的。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宁德帝,偏就对这人一见钟情,更是力排众议,将其接入宫中,之后更封其为皇后,儿子也成为了太子。幸而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也算得睿智英明,不然可要了命了!   现在他们年轻的皇帝又要步先帝的后尘了吗?   这些个官员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如今在他们跟前的还是那位卓太后。   官员们暗自皱眉不已。这可不成……   那头关天走了出来,第一时间便走到了马车边上,伸手掀起了车帘,想要与里头的哥儿说话。官员们便又想到了那个传闻。说是骁王竟然与皇帝瞧上了同一人!骁王在朝中得罪过不少人,他跋扈的行事风格也引得多人不满。此时看见骁王凑上前去,官员们纷纷义愤填膺……这骁王好生不要脸!竟然敢与皇帝陛下抢人!   他们身为官员,自当为陛下分忧,要牢牢将这哥儿护在陛下身边才是。   “骁王……”有官员当先走上前去,将关天拉走了。   关天黑沉着脸,低低地对马车内道了一声:“阿卓,且等一等我……”   官员一听,心中更为气愤。骁王竟然还敢如此亲近地唤那个哥儿,当即更热情地将关天拉到了一边去。   关天斜睨了那官员一眼,心说怕不是脑壳坏掉了吧?平日里见了他都躲得极快的人,这时候竟敢往他跟前扎。关天面露狞笑,拽着那官员就去了一边。搅了他的好事,不从这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一行人心思各异,队伍里倒是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马车内杭清不由有些好奇,他们是要去解决何事,怎的个个都这样严肃?原剧情里对这个事只是一笔带过,重点描写的是之后的刺杀。   正想着,马车突然猛烈地朝前倾了一下,一道迅疾的黑影闪过,直奔马车的方向而来。   杭清:“…………”这TM就很尴尬了。   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马车内,就装了他一个人。钟槿炎都还搁在一边儿徒步呢。那刺客满心以为马车中定然是皇帝没错了,竟然就这么冲着他来了。   这会儿杭清才想起来,他来这个世界之前,应该先问系统商店要点东西的。现在他就是个柔弱无力的娇受,要怎么扛得过刺客?   “阿卓!”关天喉中一声暴喝,随即扑了上去。   一旁的钟槿炎和钟桁更是同时出手,那不远处的侍卫反倒还没能派上用场。   那刺客顿了顿,一人迎上了三人。   关天何等强悍的人物,他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硬生生将其用出了大刀的效果,刺客根本抵不过关天的力道,脚下一滑,开始节节后退。还不等他喘上一口气,身后又是一道劲风……   这头杭清却并没有松口气。因为事情偏离了原剧情的轨道……这里的刺客并不止那一个。   果不其然。   趁着队伍大乱的时候,又一个黑影闪身跑了出来。那黑影也是个眼瞎的,见三个高手同时保护着这辆马车,只当皇帝就在马车内没错了,于是也径直冲着马车而来。   等到马车帘被掀动起来之后,那刺客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对象。可侍卫已经团团围起来了,那骁王更是力量强悍,将另一个刺客斩于刃下,此刻正目光凌厉地朝他走来。   没有时间了。   刺客手腕一动,抓住了杭清。   杭清头上的笠帽被打翻,露出了底下美丽的面孔。刺客微微一滞,吓得几乎松了手。怎么……怎么是他! 第83章 第六个反派(11)   这个人认识他!   杭清没有错过刺客眼底的惊诧。可这就怪了,卓渔进宫多年, 常年窝在永寿宫中, 少有离开的时候,那这个来路不明的刺客, 又是如何结识卓渔的呢?   而接下来刺客的表现, 就更令杭清觉得惊讶了。——刺客面上显露出了焦躁之色,他挟持着杭清, 杭清对于他来说,自然该是个护身符才是。但他却当杭清烫手山芋一般。这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看来刺客不仅认识他,竟然还怕他!   “放开他, 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等那刺客从震惊中抽离出来, 他的同伴已经被拿下了, 唯独他一人被团团围住。对面那三个凶悍的年轻男子, 皆是目光阴沉地盯着他。刺客毫不怀疑, 假如他松开了手, 那么下一刻他就会成为瓮中鳖!   到底怎么会发展这样呢?明明应当是万无一失……错就错在拿错了人!   刺客闭了闭眼。   杭清能看出来,刺客是在借这个动作压制心底的恐惧。   刺客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那是关天!站在不远处的是骁王关天!不需要另外两个人动手, 关天就能斩杀了他!   但是紧跟着刺客就发现,那三个实力强悍的男子竟不敢轻举妄动。刺客不由得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挟持住的卓渔。刺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在他自己看来,极为胆大包天的举动——他拖拽着怀中娇小的哥儿跳下了马车。   侍卫们正要围将上来,钟槿炎的眉头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他一声厉喝:“都别乱动!”侍卫们不得不纷纷停住了脚步。   刺客顿悟了。   这个山芋是烫手,但也的确是最好的护身符。就连关天此刻都未敢轻举妄动。   刺客拉拽着杭清往旁边躲去:“备马!快去!”   关天的脸色难看至极,但从来无所畏惧的他,这一刻竟然感觉到心底猛地一揪。哪里还能不管不顾地杀死那个刺客呢?关天想也不想就踹了侍卫一脚:“还不滚去准备!”   可怜的官员们,还没能从那哥儿是太后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被胆大的刺客气了个心梗。这刺客怎能放走呢?可是谁也不敢说出阻拦的话。那被刺客挟持住的可是太后啊!纵算名声不大好,但地位却极其崇高的卓太后啊!   侍卫一瘸一拐地将马牵了过来。   刺客死死盯着马,额头不断往外渗着汗水,顶着这么多危险的目光,他恨不得从地上找个缝躲进去。   这会儿杭清都感觉到了刺客的颤抖和瑟缩,刺客看上去是挟持着他,但只有他知道,刺客始终是轻轻将他圈住的,连劲儿都不敢用。这就太奇怪了。他们的立场可是敌对的。刺客为什么不敢动手呢?   杭清不能指望刺客乖乖告诉他,他也更不打算深入虎穴去换个结果。   杭清微微垂下眼睑。他的模样,任谁去看都会觉得他一定是吓坏了,瞧瞧,他的脸庞是那样的楚楚可怜,令人顿生疼惜之心。而这一刻,杭清也的确是听见了一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杭清闻声不由得抬起了头,关天、钟槿炎、钟桁,乃至无数的官员,都紧紧地盯着他这个方向,所有人的脸上都印着焦灼和担忧。这对于杭清来说,还真是一次有些新奇的体验。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们看着卓太后突地用手肘猛击身后刺客的腰腹位置,刺客陡然色变,紧跟着卓太后轻松地推开了那刺客,他袖中光亮一闪,匕首扎中了刺客的腰侧,在刺客因为疼痛而微微摇晃的时候,卓太后已经闪躲到一旁去了。   关天想也不想就当先冲上去,一把将杭清搂在了怀中。   钟槿炎和钟桁慢了一步,没能抢先护住杭清,这时候自然就只有冲上去扣住刺客,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到那刺客身上了。   钟槿炎狠踹了那刺客几脚,冷声道:“抓起来!”   侍卫们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围上去将那刺客抓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出竟是全赖卓太后自救,方才没有酿成大祸。若是一朝太后被人挟持走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官员们跟着狗腿地围了上去,忙嘘寒问暖道:“太后无事吧?”“那刺客实在可恶……”“太后可有受伤?”   只是这时候,他们想起刚才卓太后那一系列干脆利落的动作,都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难道这位其实是个带刺儿的花瓶?只是从前养在深宫,那日日养尊处优的,方才无人知晓?   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杭清之所以扎得那样干脆利落,都是从上个世界得来的宝贵经验。   那刺客吃痛,却不会致死,被抓获之后,杭清自然有机会去了解,那刺客为什么见了他如同见了鬼一般。毕竟杭清搜遍了记忆,也没能找到这张脸。   因为突发的意外,一行人不得不往回走。待回去之后,便立刻有人来到钟槿炎的跟前,当着一众官员的面,说出了一个藩王的名字——忠王。此次刺杀事件乃是由忠王策划。这个忠王,杭清是有印象的。这人是宁德帝叔叔的儿子,因为天生神力,当年在战场上没少立功。因他性情憨厚粗直,宁德帝便难得封了他为忠王。   一个“忠”字,此时听来便不免有些可笑了。   钟槿炎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而脸色未变。其他官员们倒是先嚷嚷了起来:“此事竟然与他有关,实在叫人惊骇……”一人一句登时乱糟糟了起来。这时候,倒是没人顾得上去追究太后怎会在此了。   杭清扫了一眼钟槿炎,他此刻定然是离开不了的。杭清便看向了关天,关天却正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杭清不动声色地用垂在身边的手指朝他勾了勾,关天立刻就拔腿朝他走了过来:“受伤了?”关天低声问。   “没有,你同我去找那个刺客。”   “不行。你不能涉险。”   “骁王难道看不住一个刺客?”   关天伸手握住了杭清的手腕:“……自然是能的。”   男人,你说他什么都行。但若说他不行,那就是真不行了。   在旁人不曾注意的时候,关天拉着杭清悄悄离开了大厅。门外的侍卫虽然惊骇于,为何骁王会同太后一齐走出来,但到底还是乖乖带他们去见了那个被严加看管起来的刺客。   那刺客失血过多,看上去脸色煞白。他听见脚步声,慢半拍地抬起了头。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先惊骇地看了一眼杭清,而后才微微恐惧地看向了关天。相比较起来,这个刺客竟然更畏惧杭清。   杭清走近了些,那股血腥味儿直钻入了鼻中。关天突地从背后伸出手:“莫再往前走了。”虽然关天的举动是出自好意,但从身份上来讲,他越矩了,这看上去过分亲密了些。   那刺客瞪大了眼,像是不可置信一般。   杭清玩味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刺客眼底的惊骇更深了,他甚至本能地否认出了声。然而这种火急火燎的姿态,反坐实了他认识杭清。   “你为什么这样怕我?”杭清淡淡道:“我可是柔弱得很啊。”   刺客悲愤地在心底大喊:“狗屁!”当初他也满心以为那位卓太后,当真如传闻中一样柔弱无脑。但是瞧瞧,这哪里柔弱了?刺客现在都还觉得自己腰子疼!   杭清的话也提醒了关天,关天一个大步上前,揪住了刺客的衣领:“你到底是什么人?”   刺客咬紧了牙关,一脸宁死不屈。   关天对这刺客厌恶至极,此时哪有手软的道理,他当即冷笑一声,随即转过头面对杭清,却是温柔地道:“阿卓不妨在外等候,待会儿血腥得很,怕伤了阿卓的眼。”   杭清:“……”不用装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就是卓太后了,关天还跟这儿假装地喊什么“阿卓”?   杭清知道关天这样的人物,手段定然是层出不穷的。为了再拯救一下卓渔的柔弱人设,杭清转身走了出去。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门从里打开了。   关天身上整洁极了,他微微一笑,道:“这人松口了,不过却要只与你一人说。”   杭清推开关天往里走:“那便让他说给我一人听吧。”   同时,杭清心底微微一惊。   关天瞧着衣衫整洁,但他触手之处却是一片濡湿。   关天今日着的黑衫,原来那血溅上去也不大瞧得出来罢了。   关天似乎也知道自己一身的血腥味儿,关天忙往门外躲了躲,同时踹了一脚身边的随从:“去取本王的衣裳来!”那随从不敢停顿,连忙小跑着走了。   杭清这头重新进了屋子。   那刺客脸色瞧着更见苍白了,连喘气都微弱了许多。杭清走近,低声问:“你为何认识我?”   刺客低低地道:“……画、画上。”   “画?什么画?”   “主人……主人的画。” 第84章 第六个反派(12)   “你的主人是忠王?”   “……”那刺客却突然闭紧了嘴,像是被问到了一个令他极度惊恐的问题一样。   实在是个笨蛋啊。杭清忍不住心想。   他此时哪怕是应下, 也比装死要好啊。咬紧牙关不开口, 那不正说明他的主人并非忠王吗?可若不是忠王,又会是谁?难道这起刺杀事件, 真的是关天主导?几个藩王之中, 实在少有实力出众的人物啊!关天的演技能有那样好吗?方才关天可还替他来审问这刺客了。   杭清细细回想了一下关天的反应,和这刺客的反应。   ……应该不是。   刺客看见关天时分明是畏惧的, 而这种畏惧更像是出于对关天凶名在外的畏惧,毕竟关天在战场上的心狠手辣早为众人所知。如果关天是他的主人,那么刺客多少会在面对关天的时候, 透出两分安心的味道。   如果关天是幕后黑手, 那杭清就只能说, 这位反派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那画像是你主人得来的, 还是他亲手画的?”杭清又问。   这个问题对于那刺客来说, 似乎并不难回答, 他开口道:“……亲、亲手。”   哦。亲手啊……看来那个主人与他的关系,比想象中更为亲厚啊。若非关系亲厚,又怎会亲手画出他的画像呢?   那刺客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暴露了不少信息, 他忐忑地等待着跟前的卓太后继续往下问。刺客纠结极了,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但是一想到卓太后是什么人,他又是万不能得罪卓太后。那么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就成为最为难的事。现在刺客都还能记起,主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将卓太后的画像挂在书桌前的。   眼前的这张脸, 不止他眼熟,还有许多人也眼熟。因为他们曾无数次在主人的桌前见到过。   当真正见到拥有这张脸的时候,想必无论换做谁,都是不敢轻易下手的。他们畏惧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他们那对这张脸心心念念一日不曾忘的主人!   “你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刺客艰难地道:“死。”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但杭清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古时刺客多是死士,没有谁会来营救他们。那么他也就无从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了。除非……   “我若是放你另一个同伴回去会如何?”杭清仿佛只是心血来潮一般问道。   但刺客却很快想到了后果,他的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任务失败,自然该是死路一条,但若是让主人知道,他们是遇上了卓太后,才导致了任务失败呢?那些责难可能就此消失了。谁不想活呢?   刺客之所以对他的主人畏惧至极,都不过是出于惜命的缘故罢了。   杭清看出了他的动摇。杭清不得不说,哪怕背后的人再厉害,他也终究是犯了个错误,怎么能一心选择畏惧他的手下,而不是选择悍不畏死的手下呢?   门突然被敲响了,关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卓,好了吗?”   刺客听见这道声音,脸色霎地一白。   他惜命还有个原因便是关天。这位凶名在外的骁王爷,手下曾处置过无数的细作反贼,没有比他更会折磨人,更擅长审讯的了。刺客根本没想到,这次的刺杀,关天竟然如此积极地接管了,要知道他和钟槿炎是向来不合的啊!这次刺杀的目的,本就是往关天的头上栽赃啊!谁能想到,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阿卓……   阿卓……   刺客的面色微微变了。   关天之所以改变态度,难道是因为卓太后?刺客的脑子里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关天倾慕于卓太后?那刺客也不知是该觉得荒谬恐惧,还是该觉得喜出望外了。如果他能逃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主人,他的性命基本无忧了。   “进来。”杭清将那刺客的面部表情都收入眼底,方才对门外道。   关天想也不想便推门进来了,他脸上神色阴沉,但却在触及到杭清之后,目光陡然柔和了不少。这一幕自然也被那刺客看在了眼中。   果然!骁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刺客彻底肯定了关天的龌蹉心思。   “这人可有伤到你?”关天问。   杭清摇了摇头:“他五花大绑,如何伤得了我?”   关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随即却是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刺客,刺客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当刺客再看向杭清的时候,目光中便充满了敬佩。如何能不敬佩呢?原本瞧着只像是个普通的花瓶美人儿,现在瞧着却觉得实在是个厉害人物。能令主人念念不忘也就罢了,就连凶名在外的骁王也对他颇为倾心。一个已经嫁过两次人的哥儿,一个已然位及太后的哥儿,却还能有人为之倾倒……   实在可怖至极也!   杭清没有再看那刺客,他转身当先走了出去,待走到门外,杭清才抬起手指冲关天勾了勾。   关天实在爱极了杭清这样的动作。这让关天从中感觉到了几分亲昵。   他巴不得跟前的人,对他越是不拘小节才好。只有那样,才说明卓渔对他姿态有所软化,渐渐开始将他当做亲近的人。   关天一心想着如何博得杭清的欢喜,他又哪里知道,这头杭清也正想着,下头该要如何继续攻略呢。   “你寻个机会,将这刺客放了。”杭清道。   关天应得极为痛快:“好。”连缘由他都没有问。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了。何况,这样的小刺客,跑了还可以再抓。眼下博个卓渔欢心,放他走几步远也没甚关系。   杭清听他答应得干脆,却是陡然想起来,此次刺客本是冲着钟槿炎去的,刺客如何处置,总该要让钟槿炎知道才对。杭清招了招手,将侍从叫了过来:“去瞧一瞧陛下可忙完了?若是完了,便将陛下请过来。”   那侍从知道,如今卓太后实在众星捧月得很,人人都怕得罪了他。这哪里还是从前比得的?侍从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出去了。虽然在他看来,卓太后能有什么事儿?这事儿也就落在陛下一人的眼中,才会是桩大事了!   这头关天却是有些不快了。   不过放个刺客而已,这个主他还是敢做的。   不过不快归不快,他不高兴也就罢了,他可不愿意惹得卓渔不高兴。于是关天就当做什么没听见一样,站在杭清的身边,貌似亲密熟络地与杭清道:“那刺客不曾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杭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那刺客为何会认得我?”   “忠王从前也常常出入皇宫,他身边的人认得你也并不奇怪。”   杭清不疾不徐地道:“我问了那刺客,他也说了……”   “他招了?”   “他将话头往你的身上引。”杭清道。   关天陡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出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关天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目光也冷酷了起来:“……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杀了他!”关天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等到话音落下,他才看向了杭清:“看来阿卓并没有信他的话。”若是卓渔信了的话,就不会同他说了。   关天不得不说,这个滋味儿还是极好的。   尤其是被卓渔所信任的滋味儿!   关天嘴角翘了翘,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放那刺客回去,好瞧一瞧究竟是谁人在背后主使,是吗?”   杭清点了下头。   关天这会儿正当心情愉悦的时候,直恨不得将身形娇小的卓渔揣进兜里,带回王府去,瞧着他的面庞,好生与他说说话。但愉悦的气氛总是很快便会被打破。那一头,钟槿炎同钟桁大步走了过来。两人眉头紧锁,面色瞧上去并不大好看。   要不是侍从前来,钟槿炎还当真没有发现卓渔已经离开了。这一点令钟槿炎和钟桁都觉得懊恼极了。在卓渔刚刚受了惊之后,他们怎能这样忽略卓渔?两人急匆匆地赶来赎罪,却一眼先瞧见了关天。   此时钟槿炎和钟桁早已明晰各自的心意,再走到关天跟前的时候,无疑便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一股暗涌在三人之间环绕着。   杭清扫了一眼,倒是没太在意。毕竟按照原剧情,这时候钟槿炎已经怀疑上关天了,所以面对关天时的姿态有异也是正常的。   杭清三言两语与钟槿炎说了要放刺客走的事。   钟槿炎没有做出反应,他身边的侍从倒是已经先呆住了,个个都忍不住腹诽道,这位卓太后果真还是善良得过了头,面对一个妄图刺杀皇帝、差点取了他性命的刺客,他竟然要放这刺客离开。这卓太后果真还是如从前那样,是个实实在在的花瓶美人儿吧。   杭清何等敏锐,他光明正大地看向了那些侍从:“你们为何这样瞧着我?”   钟槿炎此时正情敌当前,本就是心情不愉的时候,一听,竟然有侍从胆敢直视卓渔的容颜,钟槿炎心底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他目光冷厉地转头去看,自然也就瞥见了这些人来不及收起的表情。这些人竟敢不尊卓渔!   “来人,将这几人拖下去。”   几个侍从都变了脸色,但谁也不敢出声哀求。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瞧着性情温和,实则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指望他变主意,那比登天还难。更别说此时一旁还有个骁王了,那骁王手段更狠辣,说不准他们一求饶,骁王张嘴就说不如把他们剥了皮吧……   这几个侍从很是安静地被处置了。   而跟在杭清身后的侍从见了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寒颤,他们缩在杭清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从前那些瞧不上卓太后的想法,这时候更是深深掩藏在了心底,再也不敢翻出来半句。   杭清一直都在等着寻个机会杀鸡儆猴。   卓渔心性单纯善良,对于旁人的轻视并不大在意,毕竟不管那些侍从们目光何等不敬,却终究还是得好生伺候他。可杭清就没这样好的脾气了,如果不是为了避免人设崩坏,杭清早就处置掉他们了。   钟槿炎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宫中竟然有这样欺君藐上的狗东西!日后若是再有,母父定要告诉我。”   关天在一旁轻嗤了一声。在他看来,钟槿炎的确疏忽良多。卓渔贵为太后,这些个狗奴才却敢瞧不上卓渔,说来说去,到底还是钟家父子对卓渔的保护不够。钟槿炎又哪里来的颜面,对卓渔起倾慕之心?   钟槿炎听到这声轻嗤,心底怒火更甚,当即便同关天冷冷地对视了起来。   杭清看着两个成年男子都快瞪成斗鸡眼了,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插入了两人的视线之中:“可以放人了。”   钟槿炎知道关天这人向来不讲什么尊卑,他不愿被关天抢了先着,于是立刻转头道:“放人。”   那刺客还在里头忐忑不安,终于,他等来了人。   刺客被放走了。   钟槿炎和关天都吩咐了人跟上那刺客,等吩咐完,两人转过身来,却已经不见了卓渔的身影。两人同时脸色一黑,问:“太后呢?”“阿卓呢?”   钟槿炎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不要脸!竟还敢称“阿卓”!   一旁的侍从躬着腰,战战兢兢地道:“越王陪着太后先行一步了。”越王说的便是钟桁。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便是曾经的冷宫废太子。但现在皇帝给人家编造了个身份,说他是越王,那大家自然也就只有认他为越王。   “越王?”关天和钟槿炎又是同时一愣,随即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   两人冷冷地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拔腿大步朝前追去。   ·   “说吧,你有何话要说?”杭清不解地问。   从姜容过世以后,杭清虽然对钟桁照拂了几日,但那也仅仅只是有几日的交情罢了。钟桁自告奋勇守在他的身侧,杭清当他是碍于姜容的遗命。两人之间来往甚少,长辈与晚辈间的情分实在淡薄得很。钟桁能有什么话是要与他说的,而不是对钟槿炎说呢?   钟桁与杭清走到了一处亭子中。   这院子虽然修得不比皇宫,不过亭子倒是精美小巧,身畔还能嗅到荷花的香气。那层叠的树木,恰好将亭子遮掩了大半,若是夏日,在此乘凉应当不错。   “太后。”钟桁动了动唇,神色瞧上去颇为严肃。杭清甚至还从他的眼底望见了决心。杭清差不多猜到是什么了。   杭清很是善解人意地开了口:“你不必非要守在我的身边。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东西,便去追求罢。我是太后,又哪里有人能害得了我?是你母父过于忧心了。”   钟桁怔在了那里。   卓渔提起他的母父,钟桁是有三分愧疚的。毕竟他的母父是那样的喜欢跟前这人,而他偏偏也喜欢上了这个人……不过愧疚也就只是那么一瞬,很快钟桁就收拾好了心绪。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代替母父去守住卓渔了。   他能力所能及地守着卓渔一辈子,也算是没有辜负母父的遗愿了。   ……   杭清瞥见了钟桁脸上怪异的神色,难道他猜错了?钟桁所为难的,并不是此事?   “太后。”钟桁再一次开口唤道。   而这一次,杭清发现,钟桁的眼底坚定之色更浓了。   “我要守在您的身边,不止一日两日。我希望是一辈子。”   杭清顿了顿,他略略诧异地看了一眼钟桁,是钟桁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卓渔柔弱的人设应当是十分鲜明的,钟桁这样的男子,不可能会畏惧他。那么,钟桁所言还真是出自肺腑?   杭清摇了摇头:“你不必如此。你留在皇宫中,便已是完成了你母父的嘱托。炎儿已经变幻了你的身份,你如今是越王,日日在我身边充个护卫,成什么样子?在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何苦赔上大好前程?”   原剧情里,钟桁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毕竟是主角攻,当然不会安于平凡。   但钟桁此时却不为所动,他脸上早已寻不见一丝阴翳之色了,此时看上去竟然还有一分阳光的味道。   钟桁笑了笑,看着杭清道:“谁说什么也得不到?”   钟桁打定了主意,要提早说个明白。他不比钟槿炎,与卓渔有着深厚的感情,更不比卓天那样攻势强烈、且手握重权,那他便只有占个先机了!于是钟桁不再作掩藏,他眼底那日渐浓烈的情绪,顷刻间一齐倾泻了出来。   杭清面对如此浓烈的情绪,自然是无法忽视的。杭清不由得一愣。   他怎么有一些……不大好的预感呢?   背后似乎有一阵脚步声近了。   似乎是关天和钟槿炎,因为杭清听见了外头的人行礼的声音。   而钟桁的声音很快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只要得到您的青睐,就够了啊。”钟桁的音调很是轻飘飘的,但他的口吻却透着股认真的味道。   钟桁的神色不似作伪,他这番话都出自肺腑。但正因为发现他并不是在说谎之后,杭清有些凌乱了,他面色冷淡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如果是卓渔,会怎么样去驳斥钟桁。毕竟卓渔的生涯中,除却一个霸道强势的宁德帝外,还真没有人敢如此到他跟前剖白心意。   杭清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飘荡着一句话——主角受怎么办?   剧情又要崩了吗?   “母父。”钟槿炎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亭子外响起。   那接近的脚步声骤然加快了。   关天和钟槿炎同时出现在了亭子中,并且他们同时紧紧盯住了钟桁。到这一刻,杭清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这样怪异。   大概对于钟槿炎来说,打击是最为巨大的。自己的兄长瞧上了自己的母父……哦不,还不止。钟桁可是他的官配啊。   杭清的神色也不由怪异了起来。   “才遇了刺客,越王怎能枉顾太后的安危,将太后往此处带?”关天毫不客气地出声指责。   钟桁目的已达,此时心情相当的不错,虽然还没得到卓渔的回应,但在他看来,他已经抢先在卓渔心中占有不一样的位置了,之后卓渔再看他时,就不会是以看晚辈的目光了。钟桁笑了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日后定然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说到这里,钟桁还没忘记表现一下自己:“不过纵算是有刺客出现,我也愿以身躯将利刃挡下,以保太后安危。”   关天脸色黑了黑。没想到钟桁比他还不要脸!   钟槿炎盯着钟桁脸上的喜色,心底颇为不是滋味儿,心更是仿佛一阵阵被揪紧,令人喘不过气。   钟桁非常懂得分寸,他想着不能让卓渔尴尬,于是便告了退。   钟槿炎冷着脸道:“骁王也该回去歇息了。”   关天步子不动:“危险仍在,臣怎能就此离去?”   钟槿炎在心底骂了关天两句不要脸,但面上他还真拿不要脸的关天无法。关天一心要护主,钟槿炎如何能驱赶他?   “骁王该回去了。”这次开口的却是杭清。他觉得钟槿炎的面色瞧上去,着实不大好看。杭清拿不准此时钟槿炎对钟桁是否已有好感。不管有无,此时他都应当照顾一下钟槿炎的情绪。   这次关天倒是乖乖应了。   关天现在也明白,卓渔是吃软不吃硬的。这时候硬要留下来,明日他一准进不了屋。今日顺从些,明日卓渔还会给他个好脸。   关天很快退了下去。只是等他出了院子之后,关天才猛地想起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怂了?竟是半点威风也没有了。   关天顿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却是越想越忍不住笑了起来。碰上卓渔这样的哥儿,没威风便没威风吧!   关天一走,亭子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登时消失了个干净。钟槿炎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使得亭子里顷刻间变得温情脉脉了起来。   “今日险些忽视了母父,请母父莫要怪罪。”钟槿炎先道了歉。   “无事。”杭清转而掌握了主动权,问道:“你心情不大好?”   钟槿炎怔了一下,没想到卓渔竟对他的情绪这样敏感,如此一对比,他自认对卓渔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但对卓渔的关照却远远不及……钟槿炎放柔了声音,道:“原本是不大好的,不过现在好多了。”   不愧是主角受,情绪收拾得很快。   不等杭清开口,钟槿炎便又道:“母父可是相信关天并非今日遇刺的幕后指使之人?所以才放出了那刺客去追查背后?”   杭清点点头:“我的确不信此事会是关天做的。关天并非蠢人,满朝上下都知晓你与他不合,他若是指使人来刺杀你,得手也就罢了,不得手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晓,他是个逆贼。而此次刺客竟然直奔我而来,连马车是谁都不知晓。关天一直随行,又怎会不知道你的方位?刺客若是他派出来的,便该直冲着你去了。可见此次幕后之人,并没有跟随队伍行动。而他的目的也并非杀你,而是挑起你与关天的斗争。”   钟槿炎越听越觉得惊讶。这些话竟然会是从卓渔的口中说出来!   但这似乎也并非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卓渔并不蠢笨,他只是心性善良而已。他在皇宫待了这样久,自然也能瞧出些事来,也唯有外头那些真正的蠢货,才总是将卓渔当做花瓶。   真是……越来越叫人难以放手了。   钟槿炎觉得,这个他叫了多年母父的哥儿,身上还有着无数的瑰宝等着人去发现。每一次发现,都能令人更多地看见他的美。   大概也正是因为太过出众了吧,连关天都引了来。   钟槿炎抿了抿唇,压下心底对关天的厌憎,抬头却是冲着杭清笑道:“母父说的有道理,我却是不曾想到。”   杭清:“……”   这个捧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钟槿炎接着却是又道:“不过母父如此信任他,还是叫我有些吃醋。”   杭清总觉得这里用“吃醋”二字显得怪怪的,但钟槿炎的神色坦荡,瞧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对你也是信任的,醋意从何处来?”杭清反问。   钟槿炎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心中总是担忧的,关天对母父有着不轨心思,我心中如何能安?”   原来钟槿炎操心的是此事,而并非与钟桁有关。   杭清低声道:“你无须担忧,他心思如何,与我何干?”反正他也不会同关天在一起,他要的只是关天的好感度而已。   钟槿炎闻言,仿佛得来了曙光一般,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了,他忙又问:“方才钟桁与母父说了什么?”   杭清摇头:“没什么。”   钟槿炎的表情又垮了下去。卓渔能那样冷酷地提起关天,但是却在提到钟桁的时候有所隐瞒,可见钟桁在他心中的不同。为何呢?因为那个已经逝去的,他还没见过几面的亲生母父吗?卓渔是不是,曾经真对那人动过心呢?所以才在那人走后,对钟桁态度有所不同。   “他分明是说了些话……”钟槿炎低低地道,瞧上去神色里是掩不住的失落。   杭清也有些无奈。   难道哪怕是主角,一点牵扯上情爱也就失去了理智吗?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钟槿炎已经不知道变幻了多少个面孔了。   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忧愁,一会儿憎恶。真像是陷入了爱河的模样。   钟槿炎突然抬起了头,紧紧盯住了杭清。杭清对视了回去。   “母父,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和关天有着同样的心思?”钟槿炎问。   杭清没说话。   “母父,您不能应了钟桁!”钟槿炎见他一直闭口不言,心底更觉一阵揪着难受,一阵仿佛要失去对方的恐慌填满了他的心神。钟槿炎这才意识到,大概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卓渔。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都不曾将卓渔真正地当做母父。   他是如此地倾慕着这个人,他很难想象,这个人一旦离开他,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那该是何等的难受。一定是如同刀子割肉一般吧。   心底的情绪翻滚,钟槿炎的目光受到了影响,难免泄露了一些情思出来。   杭清看着他的模样,怪异感再一次笼上了心头。   钟桁今日带给他的感受也是这样的。但钟槿炎不可能如钟桁一样对他抱有爱慕之心。他与钟槿炎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啊。   “母父。您不能离开我。”钟槿炎低低地道。   “我自然不会。”杭清神色淡淡:“你今日也不曾喝酒,怎么说些醉话?”   钟槿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心底的情感激烈地攒动着,叫嚣着,它们都想要冲破心底的束缚。但对于钟槿炎来说,承认心底的情感并没有那样难,可要让他在卓渔的跟前说出来,那便很难了。他怕吓到卓渔。   钟槿炎勉强笑了笑:“今日见那刺客挟持了母父,我也着实受了惊吓,这才忍不住说了这些话,母父莫要见怪。”   “无事,你回去好好歇息吧,我知晓这几日你都劳累得很。明日你出行便不必带我了。去吧,我一人在亭中歇一歇。”   钟槿炎心中一惊,难道卓渔察觉到了什么?但他遍寻卓渔的面庞,那面庞上神色依旧淡淡,什么多余的情绪都瞧不出来。不,卓渔不可能察觉到。若是有所察觉,卓渔早就惊慌了……   钟槿炎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出了亭子。走到亭子外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美人如画。   钟槿炎微微一笑,按了按胸口才离开。   他哪里知道,杭清最是擅长演戏不过,杭清要掩饰情绪的时候,他又哪里能看得出来呢?等钟槿炎一走,杭清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剧情怎么如同脱缰了的野马一般?   亭子里坐久了,风吹得有些凉。杭清没再继续往下深思,他起身出了亭子,吩咐身边的侍从:“走吧。”   大约是今日杀鸡儆猴了的缘故,那侍从在杭清跟前腰身躬下去,姿态殷勤。杭清的手搭上了那侍从的手腕。   这侍从的手腕有些细滑,但骨架却是粗壮得很。杭清不自觉地低头瞥了一眼。那侍从指间有老茧。   像是多握持兵器,且多有练习弓箭方才能造就的老茧。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杭清便意识到,这人不应当是侍从!侍从怎会有这样的一双手,一双既有老茧,却又显得有些养尊处优的手?   杭清立刻抽手。   但那人的反应却更快,一把就反攥住了杭清的手腕。他力道虽有克制,但杭清也依旧能感受到这人的力量不小。那侍从服饰之下,必然隐藏着强劲有力的肌肉。   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极负有磁性:“你不是在找我吗?找到了,怎么反倒要跑了?”   杭清心中一惊。   他能找什么人?他想要了解的,不过是那个指使了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罢了。   这人怎么来得这样快?   那一瞬间,杭清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过来。”那人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杭清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被他拉拽了过去。杭清转头去看四周,侍卫们都已经失踪了,而几个侍从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之所以没有发现,正是因为这亭子的隐蔽性太好,被层叠的树木遮掩了大半,他坐在里头视线受阻,自然就看不见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人也实在可怕得很。   因为他放倒的过程竟然没有一点响动。   “被吓住了?”那人问,“倒是还和从前一样,胆子不比米粒大。”   杭清:呵呵。   那是你还没体会过卓渔的胆子而已。   杭清一脸冷漠:“鬼鬼祟祟,何不敢露出真面目来?”这人脸上罩了个极其丑陋的人皮面具,五官看上去像是被烫伤了一般,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吓到瘫软在地了。这人竟然还说他的胆子小。   那人笑了笑:“你若随我回去,我自然给你瞧。”   杭清:……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杭清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去,袖中光亮一闪,还是用来制服刺客的那一招。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卓渔能动手,所以这一招的效果极好。那人也的确没想到,不过他的身手却是比刺客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哪怕杭清占了出其不意的上风,那匕首也只是堪堪从男人的腰间划了过去。   “噗嗤——”那是衣帛被撕烂开的声音。   很遗憾,并没有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杭清立刻张嘴喊了起来:“来人!有刺客!”   那人又是一愣,没想到杭清的反应会如此之快,他飞快地抬手捂住了杭清的嘴,男人的力道太大了,杭清连咬他也做不到。   卓渔的身板终究是太过瘦弱,就这样被男人制服了。   杭清也实在懒得挣扎了。算一算,就算是外头的守卫听见了,及时赶进来,也绝不会有这男人的动作快。杭清半点也不乐意被打晕,所以想了想,他很是干脆利落地自己仰头倒了下去。   将被吓晕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   那男人却又是一愣。   毕竟前头在他以为卓渔会吓得晕倒的时候,卓渔却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他。而就在他以为,卓渔会奋起反抗的时候,卓渔吓晕了……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干脆将怀中的人抱了起来。   正如杭清猜想的那样,等外头的人跑进来,院子里除了晕倒的侍从和侍卫们,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卓太后丢了。   这个发现令他们惊恐万分,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丢了太后的消息会如何成为一大笑柄。   当然,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要面临皇帝陛下的责问,还有那位手段狠辣的骁王,这两日骁王荒唐追着太后跑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鬼知道那位骁王到时候发起疯来会如何可怕。   为什么会说鬼知道呢。   因为见过的人早就变鬼了。   他们打了个寒颤,在皇帝陛下匆匆赶来的时候,他们很是自觉地跪了下去,开口先请罪。   不多时,关天和钟桁也到了。   其他官员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这时候,他们倒是没什么功夫去指责卓太后不守规矩出了宫,才会导致失踪的结果。他们满心都被愤怒填满了。   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大的胆子!连堂堂大阑王朝的太后都敢掳走!   先是刺杀皇帝,后是掳走太后!   猖狂,实在太猖狂了!一定要抓住这等贼子!非千刀万剐不能消心头之恨!   此时关天三人的脸色可比他们还要难看多了。他们谁也没想到,就是那么转身离开没多久的功夫,卓渔就不见了。尽管当时他们已经不在场了,但对于这三个骄傲的男人来说,那就等同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找!搜全城!才刚消失不久,不会跑远。”关天更先出声,等到说完之后,关天也立刻掉头走了出去。   全部交给别人去找,他当然不会放心。关天更要亲自去找。   钟桁也立刻跟了出去。   但此时钟槿炎的局限性便展现出来了。因为遇刺之后紧跟着太后失踪。现在官员们谁也不敢放钟槿炎出去,他们恨不得将钟槿炎团团围起来,最好还要跟得寸步不离。   不管此刻钟槿炎如何发作怒意,官员们也不敢有丝毫的退缩。钟槿炎也知道他们是一片忠心,但是关天和钟桁都去寻卓渔了,而他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结果……钟槿炎的心底煎熬极了。他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关天这样无视礼教的,倒也很好。   这一等,就是半日。   此时都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一行人沉着脸回到府中。谁都知道,这代表着没能找到卓太后。阴云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府邸。   钟槿炎更觉恼火。   只是一个刺杀,却引出了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所有人都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无比。   皇家颜面何存?   皇家何曾这样无用过?   钟桁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手中并无多少权利,从前虽然自有经营,但在此时依旧是不够看的。他成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比较之下,关天可支配的力量就大多了。他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精锐。哪怕是夜半,关天稍作休息之后,也立刻带上他们再度出去寻找了。原本官员们还在心头怒骂关天荒唐。但这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能说去救太后是不对的吗?当然不能。   这时候还得夸人家忠心呢!   ……   马儿已经来来回回从这条街道跑过三趟了。   随从低声道:“王爷,实在是什么也没寻到。”   关天皱起眉,神色冷厉:“这人动作够快,反应够机敏,还是个偷鸡摸狗的老手。连善后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随从低声道:“那我们怎么办?”   “继续找。”关天道。   随从微微愕然,不是已经被抹去了所有线索了吗?既然王爷都知道寻不着了,为何还要让他们继续找呢?   关天眉头紧锁,驱马前行。他的手下们见主子都这副模样,谁也不敢说休息,连半句抱怨的话都不敢冒出来。   这一夜,整座城都不曾休息好。他们听着那马蹄声不眠不休地行过,似乎还有些人家被敲开来问话。   第二日,便有人知道,丢了个人,而且还是个了不得的人!——是那骁王的心上人!   骁王知道么?那个战场上披荆斩棘的活阎王!   他的心上人丢了啊!那还了得!谁也不敢窝藏那嫌犯啊!   这座小城中,登时热闹了不少。   这些人当个茶余饭后的闲谈听,但钟槿炎却无法如此,大阑王朝的官员们也无法如此。   “骁王,你怎能对外宣扬,丢的乃是你的心上人?”有文官忿忿出声。   关天脸色黑沉,眼底带着些许的血丝,瞧上去气势有些可怖。不过这些官员与关天吵惯了架,见他这模样倒并不大害怕。   关天冷声道:“不如此说,难道要说太后丢了吗?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连太后都能丢,改日怕是要丢皇帝了。”   文官气得红了脸:“那也不该这样说啊……”   “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本来也是瞒不住的,不如干脆寻个合理的由头。不要小瞧了那些百姓。我们遍寻不得太后,说不准他们中间有人能给出有用的线索。”关天冷声道:“大人非要这样为难我,难道是不希望太后被寻到?”   “你……你胡说……”   钟槿炎看着那能言善辩的文官,被关天气得话都堵喉咙里了,差点没把自己活活憋死。钟槿炎抬头揉了揉额角。他也恨不得掐死关天,尤其当侍从刚告诉他说,外头传开了,说是骁王的心上人丢了时,一股火气就直冲脑门,让钟槿炎恨不得立刻宰了关天。   他又慢了一步。   若是快些,便编作是他的心上人,那岂不是也一样!   关天拍拍屁股起身,根本不和他们再纠缠下去:“我继续去寻太后。”   他们遍寻不得的杭清,此时才刚刚醒来。他本是装晕,但眼睛闭得久了,不知不觉也就真的困意上头了,杭清极其干脆地睡了一觉。   待到鼻间嗅见一股淡淡香气的时候,杭清的意识也渐渐清醒了。   那香气很熟悉,是一种花的味道,但杭清着实不了解花的种类,便分辨不出是什么花来。他撑着床铺坐起来,正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八仙桌前,桌旁放了个小鼎,男人在往小鼎中扔花瓣,明明有些娘的动作,不过由他做来,却恰到好处。   男人听见了声音,他拍了拍手掌。   门被打开,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将水、面巾放到了杭清的跟前。   这是个下人。   不过杭清看着那下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细想这份眼熟从何而来,却偏偏又想不透彻。   下人转身往外走,等走到门外,他返身关门。杭清刹那间发现了他身上眼熟之处。   他看着像是个哥儿,而且像是宫中伺候过的哥儿。宫中的侍从和外头伺候人的随从,行事举止上差了太多,杭清身边都是侍从,并未接触过什么随从,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难道绑架他来的,真的是忠王?   也只有王爷身边才可能会用上宫里头出来的人了。   男人转过了身,他脸上还戴着那个人皮面具,大清早的乍见这张面孔,杭清觉得自己的胃口都有些受损。杭清转过了脸,犹豫着要不要躺下去再睡一会儿。   杭清不喜欢被别人把握主动权,所以他不会去询问男人是谁,他不会让男人占住优势。   男人绑他来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那就等男人自己暴露出来好了。   男人见杭清低眉垂目,神色淡淡,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不管他在思考什么,至少对方此刻的动作都说明了,他未曾将自己看在眼中。这令男人多少有些不愉。而这时候,有人过来敲门。   男人让外头的人进来了。   杭清抬头看去,发现进来的居然是之前被放走的那个刺客。   那刺客看见杭清的时候也瞪大了眼。大约是没想到,为什么这么快的功夫,就在他的主人这里又见到了杭清。   男人冰冷地看了一眼刺客,吩咐人将那刺客带下去。刺客却猛地挣扎起来,高声喊道:“属下有话要说!属下为何会失手,皆因为遇上了卓太后!”刺客一边说,一边看向了杭清的方向。   杭清微微惊讶。   原来刺客这才跟男人汇报了这件事。那么,男人绑架他的时候,并不知晓刺客已经逃出去了,男人是一早就盯上了他,所以才会那么快就拿下他。   男人突然朝杭清看了过来,然后他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刺客。   刺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借着心底对活命的那股渴望,他一股脑儿地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男人听完之后,脸色却并无变化。   刺客心下忐忑,咬了咬牙道:“属下还有事要禀报。”   “说。”   “属下发现,骁王关天竟然对卓太后生出了爱慕之情。实在不可饶恕!”   杭清:……   他又不是这男人的所有物,关天爱慕他,怎么就成了不可饶恕了?   杭清不由得看向了男人。   男人神色冰冷,五官更显丑陋与诡异。男人竟然还真的生气了。杭清对此毫不怀疑,男人身上的气势是不可忽视的,里头夹杂着男人的怒火。可他有什么好气的?   男人此时沉声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那个莫名出现的越王,似乎对太后也……”说到一半,那刺客却是不敢说下去了,大抵是他也觉得这实在有些荒谬。卓太后的儿子都做了皇帝,怎么还会有莫名其妙的人爱慕卓太后呢?   一个也罢了,还有两个。   主人不会以为他在说谎吧?   “还有呢?”男人却问。   刺客摇了摇头:“没、没了。”   男人身上的气势可怖极了,显然是对此极为不满。   这是个占有欲极强,并且很是霸道的男人。这个人的权势地位应该并不低。是忠王的可能性很大……身形仔细瞧一瞧,也有些相近。   男人突地转过头来,似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杭清:“倒是越来越如珍宝一般了。”   刺客听得心下感慨。赌对了。   这卓太后在主人心中,可不正是如同珍宝一般吗   男人又问:“他们中,你可有喜欢的?”   杭清都已经知道这男人与他关系匪浅,并且大抵还有一段桃色绯闻在其中了。他又怎么还会在男人面前表露出对谁有好感呢?   杭清冷淡地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男人叹了口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杭清心里一紧,这人瞧出什么来了?   从男人的口吻来看,他们应该认识得很早。   男人突然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不过如今倒是更讨喜些了。”   杭清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抬起手来,一边去揭脸上的面具,一边低声道:“你从前也不会这样看我的。那时候,你的目光都是楚楚可怜的。像是一只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小白兔。”   杭清想了想,他和小白兔的确差得有点太远了。   男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彻底撕了下来,露出了底下的面孔来。   那是一张英挺的面孔。   霸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薄唇星眸,整个人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古剑,气势厚重却又不失锋锐。   他的眼角布着些许的细纹,倒是暴露了他的年纪。这个男人并不年轻了,不过他足够完美的五官和气势足以弥补一切。这是个相当迷人的成熟男性。他的面孔瞧上去还挺眼熟。杭清勉强从卓渔的记忆中扒拉出了一张脸,和眼前的脸对上了……   这个人……   杭清忍不住皱眉,不可能啊。   “很惊讶?”男人问,“你不曾认出我,我也觉得有些惊讶。”   杭清脑子里跃出了一段属于卓渔的记忆,那个记忆中的称呼也脱口而出:“陛下。”   不错,陛下。   跟前的男人,是本该早早死去的宁德帝。   难怪男人一副视他为所有物的口吻,而在听见有人竟敢对他有所企图的时候,登时就怒火升腾了。一个曾经的雄才伟略的开国皇帝,自然容不下这样的挑衅。正常男人都容不下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摞呢。   “原来阿卓还没有忘记我。”男人笑了笑,只是脸上神色并不太愉快。   他当然高兴不起来。   虽然他应该是个死人了,但是想到这么多人都觊觎他的人,他仍旧觉得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他早知道卓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该要怀疑,卓渔是不是和姜容走上了同一条路了。   杭清并不害怕宁德帝,哪怕他身上的气势再如何强大。   毕竟宁德帝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类,而他,曾经面对过最强大的Alpha,还与厉鬼周旋过。宁德帝又算得了什么呢?杭清在他面前平静极了,他甚至不害怕宁德帝怀疑他借尸还魂。毕竟他的攻略对象又不是宁德帝,宁德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过到这一刻,杭清终于彻底确认,这个世界的所有剧情都崩了。正如系统说的那样,这些世界里的人物、剧情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开始摆脱作者的笔触了,它们甚至渐渐有了自我的逻辑,整个世界一点点被丰满起来。   接下来要再倚靠原剧情都没有什么作用了。   杭清想得微微出了神。   宁德帝没想到卓渔在他跟前还敢走神,一面觉得好气,一面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样坦荡,的确是卓渔的性子。卓渔胆子是小,但却从不畏缩。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让卓渔去做皇后。   “阿卓。”宁德帝喊了一声。   杭清这才抬起头,分给了宁德帝一点目光。   宁德帝竟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低声道:“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杭清反问。他没什么好怕的。   但这话落在宁德帝的耳中,却自动被宁德帝解读为了,这是杭清对他的信任。因为信任他不会伤害他,所以他不怕。宁德帝心底的滋味儿略略复杂。   他低声道:“阿卓,皇宫你就暂且不必回去了。”   杭清拧了拧眉,这才有心情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宁德帝淡淡道:“阿卓,槿炎并非我之子,皇位不能由他去坐。”   杭清心底掀起了惊骇的巨浪。宁德帝知道?他早就知道?不过想一想也并不奇怪。宁德帝是什么人物?卓渔是什么人物?就算卓渔再小心,但整个皇宫终究是掌握在宁德帝的手中,宁德帝没有说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   宁德帝此时饶有兴味地看着杭清,道:“我知晓你心善,替姜容养了孩子。此事我可不追究你。”   杭清:……   宁德帝低声道:“我也可瞧在你的面上,留钟槿炎一命。”   杭清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要诈尸还魂吗?”   安安静静做个死人不好吗?   原剧情里都死透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冒出来给人徒增烦恼呢?   宁德帝并不计较杭清粗鲁直白的问话。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卓渔的出身,卓渔说话素来如此,没什么奇怪的。   “这是自然,无我血脉继承大统,我便只有再回去了。阿卓年轻得很,日后为我生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想来并非难事……”   杭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生不出孩子。”   宁德帝一怔:“嗯?”   “字面意思。我,生不出。”杭清掀了掀眼皮,“还有,你是有个亲生血脉的。”   “谁?”   “钟桁。”   “他……”   “姜容从未背叛过你。”杭清冷声截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杭清想了想,决定还是躺回去睡一觉比较好。于是杭清干脆利落地又睡了下去。   吃了个闭门羹的宁德帝哑然半晌。   “……多年过去,脾气还大了。”宁德帝低声道:“不过倒是更有意思了。”   宁德帝凑上前去,掀起了杭清的被子,杭清着实被惊了一跳,忙皱眉看了过去。宁德帝却是从他的袖中摸出了那把匕首:“当年送你的,你却还一直留着。阿卓倒是个长情的人。”   杭清很想告诉他。   你想多了。   卓渔只是懒得换,并且他也恰好懒得换而已。   宁德帝却是攥着那把匕首,脸上的表情渐渐温柔了起来。   杭清:…………   门突地又被敲响了。   宁德帝的美好回忆被打断,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关天找过来了。”门外的人嘶哑道。 第85章 第六个反派(13)   宁德帝笑了笑,神色轻松得很:“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显然, 关天纵使再有何等凶名, 落在宁德帝的眼中,也着实不够看的。   无他, 宁德帝有这个资本去俯视他人。   他并非靠祖辈庇荫才得来了皇位, 江山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学识魄力, 皆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宁德帝自然能俯视天下所有人。   只是他看起来越加的威武霸气,杭清就越忍不住好奇,当初卓渔亲眼看着宁德帝下葬, 为什么宁德帝又复活了?而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又出现?   此时宁德帝已经令人打开了门。   外头站着的是个年轻男子, 身上气势锋锐, 瞧着像是侍卫之流的人物。那男子看见杭清之后, 微微惊讶地瞪大了眼, 不过随即在看向宁德帝时,便恭敬极了,目光不敢再乱瞟。   “要拦住他, 对你来说应当不难吧。”宁德帝道。   那男子却是面露艰涩的表情:“……怕是,怕是有些难。”   杭清不自觉地笑了笑。关天既然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反派大boss,他当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只是从来没人会想到,死去的宁德帝会复活,这两人若放在一处,究竟谁胜谁负, 那便很难说了。   宁德帝眉间皱了起来:“怎会有难处?”   然而就在宁德帝话音落下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真被他闯进来了。”宁德帝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杭清倒是不觉得奇怪,关天向来无法无天,如果他真要找自己,那么掀翻这座城都不奇怪。对于关天来说,就没有他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这里被找到也就是理所成章的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外。而门外的冲突也随之变得更激烈了。   外面的人死拦着不让关天进来,关天哪里容得他们拦路?手底下的人当即就打了上去。   刀剑碰撞的铮铮声在耳边响起,紧跟着“刺啦”一声,门上纸糊的部分被长剑捅了个穿。宁德帝这才看向杭清,不紧不慢地道:“今日还不是时候。阿卓便多等上我几日吧。”   说着宁德帝站了起来,那年轻男子瞥了一眼杭清,随后忙跟上了宁德帝。屋中另有一道暗门,那暗门一开,两人便很快没了踪迹。杭清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宁德帝着实老狐狸!宁德帝根本不担心将他放回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宁德帝复活了。所以哪怕他说出去,也并不会对宁德帝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或许还有个原因。宁德帝对卓渔极为信任,在宁德帝看来,卓渔如何舍得出卖他呢?   杭清忍不住笑了笑。那可说不准呢。   就在这时候,关天一行人已经破了外面的守卫,门被猛地踹开来,浑身煞气腾腾的关天就这样落入了杭清的眼中。关天的模样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不过等走近了一些之后,杭清才瞥见,这人眼底竟然带上了些许的血丝。   关天找了他多久呢?   杭清神色平淡地想着这个问题。   这厢的关天却是无法平静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是即刻从心底冲了上来,将他紧紧锁在了其中。   “阿卓。”关天几个大步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他抬起手,像是想要拥抱杭清。这是情绪激动之下出于本能的动作。但不知为何,没脸没皮的关天这一刻却瑟缩了起来,他收回了手。   一旁的手下们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主子总算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但是等他们抬起头,却发现他们的骁王爷,此刻正目光饱含感情地看着卓太后。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一行人又低下了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天伸手将杭清扶起来,便立即问。   杭清挑了挑眉:“一个故人绑了我,听你来了,便走了。那边就是他逃走的门。”   故人?   大家的思维不可抑制地发散了下。   咳……对于这位深居宫中的卓太后来说,能有几个故人啊?难不成是卓太后的第一任丈夫?他们不敢再深想,忙将头埋得更低了。   关天也和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关天冷了眉眼:“去搜!”   没有人不了解卓渔的过去。关天也知道卓渔曾经嫁给过一个人品卑劣的人。从前没见过卓渔的时候,关天也只是拿个趣事儿听一听,如今便不一样了。光是这样想一想,关天便想要将那个男人揪出来亲手处死。   这样人品低劣的人物,哪怕只是曾经拥有过卓渔,都太令人愤怒了。 第86章 第六个反派(14)   关天的手下连半个影子都没抓着,杭清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宁德帝既然敢玩这么一手, 后续自然是早早就处理好了的。   关天冷笑一声:“这人倒是胆肥。”   一旁的手下瞧着关天的模样, 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直觉那人怕是要被扒皮抽骨了。   杭清倒是忍不住扫了一眼关天。宁德帝同关天比胆肥, 还真是有些难分上下。宁德帝是一个时代的传奇, 自然有底气,而关天却是浪荡不羁惯了, 他父母早就亡故,一个新帝又不被他看在眼中,当真天不怕地不怕。这两人要是扎在一处, 那场面怕是好看极了……   “让阿卓受惊了。”关天突地转头看了过来。   随着关天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揪住了心,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主子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他们毫不怀疑, 下一刻骁王就会伸手将卓太后抱起来。   关天此刻也的确是想要去抱对方的。似乎只有这样紧贴的触觉, 方才能叫他感受到这人是真的被寻回来了, 而不是他的臆想。   杭清一眼就看出了关天的蠢蠢欲动。   谁知道宁德帝此时走远了没有。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往宁德帝的头上摞绿帽子。杭清觉得很不好。   “可备了马车?”杭清问。   关天摇了摇头,面上带了点儿掩不住的得色:“要委屈阿卓与我共骑了。”   “……”   共…骑。   这二字着实有着辣耳朵。   不过此时关天瞧着倒是纯情极了, 他一心沉浸在喜悦中,面上没有半点心思龌鹾的神情,和之前浪荡放肆的形象有着极大的出入。杭清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这位骁王还是头一次喜欢人?   杭清略略回忆了一下,原剧情里还真不曾提起过骁王喜欢过什么人。毕竟人设是反派,作者又哪里会特地给他设定喜欢的人呢。   关天到底没有做出更荒唐的行径来。   他们一同出了这处宅子, 然后一同上了马。   杭清环视一眼四周,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在城郊,那宅子的外表瞧上去破败不堪,和里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怪之前宁德帝并不担心会有人找过来。宁德帝大抵也没想到过,关天会执着至此,将城内搜个遍不说,连城外都不肯遗漏一个角落。这样一座鬼宅,竟然都将人引来了。   “你寻了我多久?”杭清问。   “一日吧。”   旁边却是有人低低地补了一句:“还有一夜呢。”   杭清不由有些惊讶:“骁王不曾休息吗?”   那人殷切笑道:“太后失踪,谁人敢歇息呢?自是太后贵体更为紧要。”   关天见这人不知死活抢了自己的台词,抬脚便踹了那人的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那人就疯跑了出去。“王爷——”那人一声惊叫,欲哭无泪。   杭清回头瞥了一眼关天,关天精神奕奕,没有半分力竭的模样。不过想到关天从前打仗时,接连几日不睡也是常有的事,他此刻精神奕奕也就不奇怪了。   杭清不由得凑近了一些。   果然,关天眼底带着血丝,乍一看并不起眼。   关天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杭清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如今的关天突然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换做往日,他若是靠得近些,关天只会乐得调戏他一把。   其实关天自己也困惑得很。   同卓渔接触得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渐渐脱离了从前的模样。从前他还能在卓渔跟前露出轻佻的笑容,甚至还要口头戏弄两句卓渔同钟瑾炎的关系。但现在……关天仅仅只是想到钟瑾炎所表现出的那点苗头,便觉得心中腾地燃起了一把火。火里挟裹着掩不去,压不下的妒忌。   谁能抵得过血脉相连呢   关天闭了闭眼。   等到杭清再看向关天的时候,他陡然发现关天的怪异神情,都被收敛了起来。   关天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道:“阿卓这两日定然受惊了,待回去后,我要好生给阿卓压压惊。”关天附在他的耳边道。   然而这个姿势仅仅只是看上去有些亲密,实则关天有礼极了,特地与杭清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又要送个盒子来给我?”杭清反问。   “盒子怎么成?”关天笑了笑:“这次该送箱子才是。”   杭清:“……”   关天瞥见他平淡的神色,心底不由浮动起了失落:“阿卓不曾打开过那盒子吗?”   问完这话后,虽然关天已经竭力掩饰了,但杭清还是瞥见了他飘忽的目光。关天竟然是紧张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这点。   杭清很是诚实地告诉他:“没有。”杭清瞧着关天的脸色,还是给他添上了一句:“骁王送的东西这般贵重,自然是好好收了起来。”   关天却没感觉到丝毫的安慰:“这世间再好的东西,也要阿卓看上一眼方才显珍贵。若是放置在一旁不闻不问,那路边一堆干柴也比它要有用了。”   如果是面对从前的关天,杭清便忍不住嗤笑了。但他听着关天正经的口吻,倒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嘴边的话都不由得转了个弯儿:“那待回了宫,我取出来瞧一瞧便是。”   关天变脸倒也快,脸上愁色褪去,转而又换上了笑颜:“不必费那工夫,在此地也是可以瞧的。”   关天没说要如何瞧,杭清也没多问。关天能备些什么东西呢?对于他太后之尊来说,都算不得稀奇。   关天强忍下了心中的喜悦。到底是当着这样多的人,他可以不管不顾,然而卓渔却不能。卓渔的出身本就多遭诟病,他如何能又给卓渔添一个恶名?   这一路,关天便安静极了。   杭清还有些不大适应。   身后的人甚至隐隐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叠了。杭清陡然间生出了一个疯狂的猜测。   这些反派身上大都有相似之处,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第87章 第六个反派(15)   卓太后找回来了!   消息传开的时候,众官员恨不能敲锣打鼓一舒心中喜悦。虽然他们打心底觉得这位太后不够庄重,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太后寻回来了, 皇家的脸面,乃至整个大阑王朝的脸面也就寻回来了。   就连这两日骁王的荒唐行径, 都变得可容忍了, 毕竟正是他将卓太后寻了回来。文官们自诩君子,而非骁王这等无视礼教的人物, 自然不会去计较这等微末小事了。   而太后擅自出宫一事,文官们犹犹豫豫一番,最终也还是将此事抛在了脑后。那卓太后素来柔弱, 此次定然受了大惊吓, 若是再有人站出来指责他擅自离宫一事, 还不知要酿成什么后果呢?便还是作罢了吧……   杭清全然不知自己柔弱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此时他的跟前, 钟槿炎同钟桁二人跪得笔直, 一屋子的宫人战战兢兢, 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今日母父所受的苦楚,皆是因我而起……”钟槿炎面色泛着白,眼底带着更多的血丝, 瞧着比关天要憔悴多了。   这两日,钟槿炎同钟桁受的折磨的确不小。钟槿炎已然知道那刺杀的人是冲着他来的,偏偏他身为皇帝,看似手中权势大,但同样的,他所受的束缚也相当的大。关天能无所顾忌地去寻人, 他却只能坐镇宅中,强忍住内心的煎熬。   杭清瞥了一眼两人的头顶,有些无奈:“起吧,此事与你们无关,何须请罪?”杭清掩去了眼底的同情之色。钟槿炎好不容易将皇帝做到了今日的地步,偏生宁德帝却没有死……   作为一个对宁德帝毫无感情的冒牌货, 杭清在心底帮钟槿炎念叨了一句,希望宁德帝再死一次。不然原本就足够崩坏的剧情,更会被搅得一塌糊涂。   当然,最重要的是——   卓渔死去的夫君都活过来了,那关天还敢这样觊觎他吗?只要宁德帝在世,所有胆敢接近卓渔的男人,那都是企图给宁德帝戴绿帽子。莫说宁德帝本人该何等恼怒了,一干大臣官员也绝不会放过那人。   杭清不由得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宁德帝近几日内再次走上黄泉路的可能性。   这厢杭清微微出神,钟槿炎望着他的侧脸,心底一阵忐忑:“……母父。”   杭清又低头看了他一眼,还不等开口,门外两个随从抬着一口箱子进来了。紧跟着箱子进来的还有一个关天。   方才还不肯挪动的钟槿炎二人,立刻站起身挡在了关天的跟前。   关天指了指身后的箱子,笑道:“这可是早前应了要给太后的东西……”   两人都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尤其钟槿炎。他有种眼睁睁看着这该死的骁王,不断送东西到卓渔跟前,以求娶卓渔的感觉。那感觉实在揪心得很。一瞬间,钟槿炎的脑子里甚至动了杀了关天的念头。   钟槿炎的不对劲儿,连杭清都清晰感受到了。   屋中气氛陡然僵硬了不少。   关天倒是恭敬地朝钟槿炎见了礼,生生将钟槿炎的满腹不快堵了回去。   一旁的钟桁冷眼看着关天。   要是下一刻他们打了起来,杭清都不会觉得意外。   杭清这才出了声:“抬到跟前来吧。”   僵硬的气氛稍有缓和,两名随从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抬到了跟前。   原本只是个外表黝黑,瞧着其貌不扬的箱子,但此时却有皇帝陛下,与新晋的越王爷紧紧住了它。一时间,那负责开箱的两名随从都紧张得大汗淋漓了起来。而待到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和杭清之前收到的东西差不离。   只不过这一箱因为摆得满满当当得缘故,看上去更乱糟糟了些。   随从微微傻了眼。   这便是主子要送出去的东西?随从站在那里,犹如针扎一般,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拿错了东西。   这次杭清没有急着让人收起来,而关天也不再是三两句话就退下。关天全然无视了一旁的钟槿炎二人,他紧盯着杭清,仿佛眼中就剩下了杭清一人。   钟槿炎抿了抿唇,正要呵斥出声。   这头关天突然开口了,他头也不转地指着那箱子,道:“太后仔细瞧一瞧,可觉眼熟?”   关天没有再唐突地喊“阿卓”,这让钟槿炎的面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些。   不过紧跟着就听见关天道:“那是回来时的路上……”   杭清脑子里的记忆顿时被勾了出来:“这是那些路边的玩意儿?”   关天微微一笑:“正是。”   “这是你多瞧了一眼的饼糕。”   “这是路边杂耍艺人手里头的木偶。”   “这是路边铺子里,有人叫卖的时候,你多瞧了两眼的杏仁酥。”   细细一数下来,竟然都是杭清打郊外回来的时候,那多看了一眼的东西。最离奇的是,连一块其貌不扬的布帛,就因为被杭清多看了一眼,于是也有幸被骁王买到了手中。   他当时若是多瞧两眼脚下的路,难不成关天还会将整条街买下来给他吗?杭清想着想着,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想笑。因为若是如此,以关天的作风,怕是真有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我多瞧了一眼?”杭清问他。   关天这样的人,竟然会细心至此,实在令他有些意外。   关天也没想到杭清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微微一怔——因为至始至终我都望着你啊。   这句话霎地从关天心底冒了出来,将他自己都惊了一跳。   一个成过两次婚,年纪已然不小的哥儿,却令他不可自拔。莫说是说出去没人会信了,就连关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头的钟槿炎二人也想到了答案。   若非对卓渔关注极了,关天又怎么会注意到卓渔多看了一眼什么东西呢?   钟槿炎神色变幻,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带着怒意的表情上。“够了。”钟槿炎出声道。从前他避让关天的锋芒,一是因为他力量还微弱,不能与关天匹敌,二是因为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大事上关天并非拎不清的蠢货。可如今……若是再让他就这样瞧着关天朝卓渔献殷勤,那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骁王平日里行为不端,朕也不曾指责过半句。但骁王可曾想过,在太后跟前也如此不端,是将皇室的脸面掷于地上踩踏!”   这话就说得重了些。   关天不为所动:“天下臣民不都是钟家的臣民吗?太后是钟家的太后。关天身为臣,将所得一切珍宝献于太后,有何不妥?”   旁边的随从们早已经懵了。   不就是骁王送了一箱子杂乱的玩意儿吗?怎么,怎么陛下这就发怒了呢?   珍宝?这也配称珍宝?钟槿炎面上怒色更甚,不过他心底也更清楚,这些东西看似不比珍宝,但应当都是关天亲自去挑选的,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就更令人恼怒了。与其送这些,钟槿炎更恨不得关天只是送了些粗鄙之物。卓渔身处宫中多年,他那死去的君父对卓渔多有宠爱,卓渔见过的珠宝还会少吗?到时候自然是不被卓渔看在眼中的。   偏偏关天送了这些玩意儿!   卓渔素来是个心软的,若是被打动了该如何?   “荒谬!这便是你所谓的珍宝?骁王难道是在消遣朕与太后吗?骁王行事洒脱,但却不能这般放肆!”钟槿炎一声厉喝:“尔等退出去!”   侍从和随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就这样退出去。   这屋子里站着的可是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人了,这几人若是出了意外,他们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退出去!”钟槿炎几乎是和关天一同出声。   众人打了打哆嗦,只得退了出去。比如担心日后,还是先担心眼前被迁怒吧。   不一会儿屋中就剩下了杭清四人。   杭清:……   这剧情的发展越来越迷了,为何他已经开始看不明白了?原本要等到几月后,两人才会彻底撕破脸来,已经提前到今日了吗?那么明日就该是什么?明日就是骁王举兵了吗?再加上个一旁还虎视眈眈的宁德帝。这剧情恐怕要烂个彻底。   “炎儿。”杭清叫了一声。   素来听话的钟槿炎却没有动。   杭清拧了拧眉。   关天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钟槿炎的身上:“陛下,您意欲何为呢?”   钟槿炎面上怒火更甚:“朕要骁王日后不得再入后宫!身为外臣擅入后宫,若非骁王一身军功,便早该死个千百回了!”   关天微微笑了:“陛下何至如此恼怒?便因为陛下也对太后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吗?”   杭清:…………   关天不会是疯了吧?   钟槿炎的反应却激烈极了,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怒斥道:“休要胡说!你怀有龌蹉心思,便看旁人也是如此吗?简直荒唐!朕,朕怎会有你那样的心思?”   但钟槿炎的模样却看上去色厉内荏极了。   他越是激烈,就越是显得心虚。   杭清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   他是真没想到钟槿炎会喜欢他。毕竟他与钟槿炎维持了多年的父子情分,哪里是一遭揭露毫无血缘,便能就此生出别的心思来的?   眼看着已然撕破了脸,关天也不再作掩饰了,他的面色沉了下来,道:“阿卓还年轻,难道陛下便要阿卓在宫中过上一辈子吗?那宫中上下待他不敬,阿卓出淤泥而不染,又与别的太妃不合。他还有那样漫长的日子要去过。你就要让他过这样冰冷无趣的日子吗?”   杭清:……   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呢?   敢情他如今是朵白莲花呢。   钟槿炎被噎住了。   关天却趁胜追击,又道:“陛下与阿卓有着亲近的血缘,陛下就算心中有别的心思,怕是也不能如何。难道陛下就要因此而自私地将阿卓留在宫中吗?阿卓怕是也不会答应……”   钟槿炎五官微微狰狞了些,他死死地盯着关天:“够了!莫要说了!”此时关天反倒显得不重要了,在钟槿炎这里,没什么比杭清的态度更重要了。他朝杭清看了过来,额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哑声道:“母父,莫要听这小人胡言乱语!”   钟槿炎艰难地道:“母父,莫要信他……”   但说这话的时候,钟槿炎自己都没了多少底气。因为很显然,冷静下来以后,钟槿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激烈了。这反应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将他推向无底的深渊……关天实在太卑鄙!钟槿炎难以想象,卓渔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杭清这会儿其实还没能缓过神。   这个节奏进行得太快,让他如何作反应?   “母父……”   看着杭清毫无反应的冷淡姿态,钟槿炎的心反而深深沉了下去。若是打骂也比此刻的沉寂要好。   那头关天看似占了口头的便宜,实际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忍不住看向了杭清,想要从杭清的面孔上分辨出点有用的信息。但关天失败了。他发现这个瞧上去柔柔弱弱的人,竟然极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他,也不能从中窥得一二。   如果卓渔对钟槿炎厌恶抗拒的话,不见得对他就能有好的姿态。   随着屋中一片沉寂蔓延开,三人的心都被悬空了。   直到过去了许久。   杭清看向了面前的三个男人。这三个人,撑起了一部小说,撑起了一个世界,但他们却一块儿栽在了他这个注定早死的炮灰身上。杭清很明确自己的目标是关天,看上去,在此刻答应关天是最好的选择。但杭清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关天的好感度还并没有刷满,说明关天对他的爱意仍旧不够深,不够深的爱是没有用的。   而这时候答应关天,关天同钟槿炎的矛盾也会被彻底激化。养了多年的儿子要小心肝破碎不说,关天一心投入到谋反事业中去,又哪里还会再将视线放到他的身上呢?   左想右想,这都不是个好时机。   杭清微微垂下眼眸,冷声道:“今日,不管谁有心思,有的是什么心思。日后都不必再提了,我便且当不曾听见过。”   钟槿炎怔怔地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失落。   倒是钟桁和关天,什么反应也没有。   何必失望呢?想要的东西自然该去全力争取。今日卓渔拒绝了他们,来日谁又说得准呢?   钟槿炎此时也尚且不死心,他动了动唇,低声道:“阿卓……”   关天从旁嗤笑了一声:“陛下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陛下怎么也叫起‘阿卓’来了?”   杭清明白了钟槿炎的意思,钟槿炎是想通过变幻称呼来提醒他,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钟槿炎爱上他,虽然有些违背礼教,但还没夸张到乱·伦的地步。   杭清别开了目光,没有看钟槿炎。   钟槿炎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而后也猛地别过了头,钟槿炎低声道:“母父说的是。”但随即他却是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关天。若非关天提前将此事揭露出来……他也不至于这样快便被否决。   情敌对视,自然是分外眼红的。   关天还冲着钟槿炎淡淡笑了笑。   钟槿炎眼底的光芒更冷,他冲关天同样笑了笑,只是这笑意过分冷了些。   “便请骁王日后规矩些,莫再说些不着调的话。若是再让朕听见骁王对母父多有不敬,那朕便也只有教一教骁王,规矩二字如何写了。”   “都滚。”杭清觉得这一幕实在太糟心了,干脆转过了身。   三人以为杭清难以接受这个打击,别过身是在暗自伤心。   卓渔柔弱,怎能步步紧逼伤了他?   三人的脑子里几乎是同时浮现了这个念头,他们对视一眼,尽管彼此之间依旧剑拔弩张,但却都是暂且压下身上的锐气,乖乖往外滚。   待走到门边的时候,钟槿炎方才顿了顿脚步,同关天道:“你说得不错,朕着实是个自私之人。所以,骁王便不要再奢望能得太后青睐了。朕会让太后留在皇宫中,朕自会陪他一辈子。”   关天面色一沉,身上锐利的气势也不再做掩饰。   三人在门外就此分开往两边走去。   钟槿炎胸中怒意难平,虽然钟桁也觊觎卓渔这点令他不痛快,但那也比关天要好。关天显然更富有侵略性,他甚至表现得极为自信,仿佛卓渔迟早会成为他的囊中物一般,这样的姿态令钟槿炎怒不可遏。   钟槿炎问一旁的钟桁:“兄长在想什么?”   钟桁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道:“我在想,陛下该收兵权了。”   钟槿炎沉默。   “唯有天下兵权皆掌握在陛下手中的时候,家国方才能安稳。”   “兄长说的是……”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湮在风中,没谁听清了他们说的什么话。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杭清。   他们并未走远,不管是走到门边时,钟槿炎与关天说的那句话,还是走出几步后,钟槿炎同钟桁的对话,杭清那非人的耳力将其听了个清清楚楚。   杭清的心情很是复杂。   钟槿炎竟然破罐子破摔,就这样生出了将他永远扣留在宫中的想法。这也便罢了。今日一出闹剧,竟然成为了削藩的契机。   杭清恍惚有种自己已然成为了红颜祸水,祸国妖女的错觉。   钟槿炎想收拾关天也不是一两天了,这大概就只是个导火索吧。   这种时候也很难去分辨谁的对错。钟槿炎身为皇帝,要集权,要使得自己的政令更好地去发布,嚣张而手握重权的关天自然就成了他道路上必须去除的一块拦路石。而关天曾经诡辩的也确有几分道理,他若不如此嚣张,惹人生厌,只怕钟槿炎对他的提防要更大了。那么关天抛掉手中的权利就相安无事了吗?不可能。   他们的位置注定是对立的。   正如历史上,力挽狂澜的大明首辅张居正,是个有为的好官。但对于当时的万历帝来说,却是块必须得除去的拦路石。   这道题真难解决。   他来的时候,钟槿炎与关天已经不合了,想要改变谋逆的结果很难。而这个世界里的关天明显更为强悍,原本绝对能战胜他的主角攻受,现在已然成为了未知数。   ……   这厢关天皱紧了眉。   他的手下告知了他一件事。卓太后的第一任夫君,也就是卓太后的那位表哥,生了重病,并未离开过家。而关天的手下还特地派人前去瞧了瞧,确认那生病的确实是卓太后的表哥。那么……将卓渔绑走的人是谁呢?   关天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他本能地觉得其中实在透着不正常。   “刺杀的当真是忠王的人吗?”关天问。   手下却变得期期艾艾了起来。   “有什么话便直说。”   “……这,这往下查,查到咱们自己头上了。”   关天冷笑:“想来是有人要将刺杀的帽子扣牢在我的头上了。”   手下不敢说话。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近来与关天不对付的,唯独皇帝一人。可谁敢说这话呢?   若是杭清此刻在此,就会忍不住告诉关天。给你扣个刺杀的帽子算什么,你差点就把绿帽子扣宁德帝头上了。   “钟槿炎……”   关天嗤笑了一声:“毛都没齐的小皇帝。”   手下战战兢兢不敢言。   ·   转眼便是第二日,杭清好好歇了一日,过了会儿懒怠的太后生活。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说是那位忠王来了,来请罪来了。   杭清作为其中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要出席的。杭清换了衣裳便由一行人拥簇着走了出去。毕竟曾经出了意外,钟槿炎便拨了更多的人守在他身边,务必使得贼人不能近他的身。   杭清进到厅中时,因着身边跟了不少人,便立时显得浩浩荡荡,气势排场大极了。   那忠王平日并不在京城,自然见到这位卓太后的时候也少。在他的记忆中,这位卓太后生得纤细柔美,与废后的大气全然不同。要说他小家碧玉,那都是往高了夸。不过卓太后胜在有一张好脸……那脸么,当初忠王也没仔细瞧,就记得宁德帝对其甚为钟爱。   但许久之后再见,忠王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明明还是那个小家子气又及其柔弱好欺负的卓太后,他依旧是从前那张美丽的脸。但这点美丽似乎陡然间被扩大了数倍。使得他的面庞渐渐有了些张扬明媚的味道,就连通体的气质都透了点儿冷艳的味道。   大约是在皇宫中养得久了,总归是养出了点儿气质吧。我   忠王压下心底的惊艳,不着痕迹地朝身边看了一眼,随后他便弯下腰见了礼。   杭清此时也在打量这个忠王。   四十来岁的模样,并不显老,甚至因为出身皇族,看着气质出众。只是忠王生得其貌不扬,且身材高大健壮,看着更像是武将。   杭清并未过多地打量这人,他的目光很快掠过,转而落到了忠王身后的侍从身上。   那侍从瞧着可真有些眼熟,尽管他微微躬了腰,但杭清仍旧一眼看了出来,这人不是宁德帝是谁?   杭清忍不住环视了一眼厅中。   除了宁德帝外,这里还有钟槿炎、钟桁,以及一个关天。真是几个人都聚在一块儿了,杭清已经能想象得到,今日该要何等精彩了。   杭清对那侍从的过分关注,很快就引起了钟槿炎几人的注意。   他们对这忠王根本不在意,自打杭清进门以后,他们的目光便就都落在了杭清的身上,此时见到杭清过分留意别的人,自然都有些不快。   其中以钟槿炎最为不痛快,他指了指那侍从,嘲道:“骁王不是要将太后多看上几眼的东西都买下来吗?骁王不如问一问,忠王是否肯将这侍从割爱?”   杭清:……   要买宁德帝?   够胆。   那瞬间,忠王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这一幕没有逃过杭清的眼睛,杭清不由得怀疑,忠王怕是知道宁德帝的身份,并且……也许就是在他的掩护之下,宁德帝混了进来。   关天此时还真朝宁德帝看了过去:“忠王肯割爱吗?”   钟槿炎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没想到关天还真问了。钟槿炎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们爱慕卓渔一事,实在不适宜被别人知晓,尤其是忠王……这样的事传出去,世人虽然会说他们荒唐,但更多苛责的却是身为哥儿的卓渔。哪怕卓渔贵为太后,在这样的事上也依旧会被苛责,甚至是因此而获罪。   关天显然也很快想到了这点。   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   杭清没再去注意这两人过招,他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忠王的身上。他发现忠王竟然略有些心虚,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来。忠王这是以为,钟槿炎和关天说那话,是因为怀疑到了那侍从身上……   杭清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人同时心虚的模样,看着实在好笑。   忠王因为过于心虚,根本没往深处想,自然也就发觉到钟槿炎话中的意思,代表了关天对杭清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忠王没注意到,不代表宁德帝没注意到。   就在杭清忍不住嘴角弯了弯的时候,他霎地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那目光来自宁德帝。   杭清不由得回望了过去。   宁德帝的目光有些复杂,似是惊艳,但又带着些许的恼怒。宁德帝似是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有露出凌厉冰冷的一面来。   想一想只是被疑出墙,便被废了的姜容。杭清觉得自己没被弄死,搞不好还真是宁德帝的真爱…… 第88章 第六个反派(16)   宁德帝没有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打算作掩饰。   作为一个随从, 他盯着杭清的目光显然专注得过了头。这对于陷入爱情中变得极度敏感的三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再直白不过的挑衅。   一个随从, 焉敢觊觎卓渔?   “忠王身边的随从如此目无尊上, 莫非是同忠王学的?”钟槿炎刚张了嘴,却还是被关天抢先了一步。而关天哪怕是面对忠王也口吻凌厉。比较起钟槿炎, 他的姿态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钟槿炎有些懊恼。   这是他天生的劣势。   生为皇帝,纵然手握大权,却始终有着许多的可为和不可为, 忠王在跟前, 钟槿炎本能地衡量了一下利害, 自然就被关天占尽了先机。   忠王怔了怔, 他从未见过关天如此针锋相对的时候, 他的心一边往下沉, 一边忍不住去瞧一旁的宁德帝。毕竟身边站着这样一个人物,忠王自然难以维持素来的冷静。忠王又哪里想得到,跟前几人的一切反常, 都不过是因为杭清罢了。他满心怀疑这几人认出了宁德帝,顿时好一阵紧张。   “不敢,不敢……”忠王躬身道。   杭清瞥了一眼忠王,又瞥了一眼宁德帝。他不能让钟槿炎等人太过被动,等到宁德帝主动揭露身份的时候,钟槿炎的位置就真保不住了。   杭清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 他脸色微微煞白地转过身,道:“我有些不适……”   其余几人听见杭清的声音,莫不都是紧张地看了过来。   “那太后应当好生歇息。”关天返身搀住了杭清。   钟槿炎慢了半拍,便只得收回手。   不过这时候,他们几人都瞥见了那随从,竟然也朝着卓渔的方向隐隐伸出了手。虽然随从又及时撤了回去,但他的举止仍旧深深印在了他们的眼底。   他们不由得暗暗拧眉。   一个小小随从,就算是对太后有着别样的心思,那也是绝不敢表露半分的,何况是如这人这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倒像是刻入骨髓如数十年的习惯一般。   杭清都吃了一惊。   他原本只是想隐晦地表露出自己对宁德帝的畏惧,以钟槿炎几人的聪颖,自然会怀疑宁德帝不对劲,这几人各自光环都强大,加在一处又岂会搞不定一个宁德帝?但杭清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宁德帝自己先暴露了出来。   当几道目光齐齐不善地落在宁德帝身上时,忠王更难以掩饰自身的紧张了,他握紧了拳头,脚下也暗暗变换了站姿,如果宁德帝的身份一被识破,忠王将会立刻挡上去。   忠王的变化,钟槿炎和钟桁未必能发现,但关天正是自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目光自然比旁人更为敏锐。他又怎么可能漏掉呢?   宁德帝的伪装至此也就算是被扯下一半了。   而杭清很清楚,有关天在这里,那么忠王更莫要想善了了。   关天并非优柔寡断和手段温柔的人物,他处事的狂放不羁是建立在他本身的强大之上,何况他是个反派角色,自然不会如同大多数主角那样,在面对不对劲的时候,还能将其当作是自己的错觉。对于关天来说,更多的是信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果不其然。   下一刻关天便紧紧盯住了宁德帝,口气不善地道:“这人实在没规矩,陛下,以臣之见,应当拖出去打杀了。我大阑王朝怎能容得下这样的家奴?若是放纵他一人,只怕那些个家奴,便要跟着学了。”   钟槿炎难得在此时同关天达成了一致意见:“来人!将忠王身后的随从带下去。”   杭清一愣,没想到关天这样干脆,出手就要直接宰了宁德帝。   忠王立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一变,挡在宁德帝身前跪地道:“这个随从是……是不懂事了些,但骁王说得实在严重了,还请陛下三思。”   钟槿炎目光微妙地盯着他:“有臣子向朕进言,说忠王已有不臣之心,朕还为忠王分辩了几句。此次刺杀之后,朕也不肯相信乃是忠王指使……”钟槿炎的言下之意明显极了,随着一字一句从他口中吐出,两旁的侍卫也已经围了上来。   在这里和忠王发生冲突并非明智的选择,毕竟此地并非皇城,钟槿炎手中所掌握的力量未必能与忠王抗衡,但若是关天站在钟槿炎一方,那么一切就都有所不同了。   忠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微变,四肢变得更加紧绷了。忠王的一反常态,让关天几人心底的疑窦更深了。   杭清也忍不住皱了下眉。   忠王紧张万分,但宁德帝却丝毫未动。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宁德帝越是沉着,就越是说明他留有后招,方才敢这样大方地走进来。关天三人固然有光环加身,但在剧情变动的情况下,未必能与宁德帝抗衡。   “陛下,臣未有半点不臣之心,此随从是不通规矩,但他确乃臣王府中惯用的下人。臣确实有所不舍。臣这便带他回去教导,定叫他日后本分规矩,不敢再冒犯陛下太后……”   那头忠王的话音落下,这头杭清也立刻脸色煞白地道:“我要先歇息了……”   不对劲。   忠王不对劲,卓渔也不对劲。——这是三人脑子里一齐闪过的念头。而这一切的不对劲似乎都来自那随从。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拿下此人!”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侍卫们想也不想就扑将上去,手中利刃泛着扎眼的银光。   忠王屏住呼吸,四肢绷到极致。   整个屋子里,最为冷静的反倒成了杭清。他宁可冒着风险,现在就和宁德帝起了冲突,也绝不能就这样将宁德帝放走。宁德帝这样的人物,放走才是最可怕的。   宁德帝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儿无奈的味道。   一直身形略显佝偻的随从抬起了头,竟是比他身边的忠王还要显高大。   “忠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贼人来朕跟前!你当真欲图谋不轨吗?”钟槿炎站起身来,一声厉喝。而关天的行动更见直接,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拨开了跟前的侍卫,抬手刺向了宁德帝。   宁德帝反应极快,迅速躲闪开,同时抽出了一旁侍卫的佩剑,侍卫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德帝拿走了他的武器。   钟槿炎自然更为怒不可遏,当即就要亲自上前,却被侍卫们拦了个严严实实,倒是钟桁毫无顾忌地也冲了上去。   “阁下遮遮掩掩,难道见不得光吗?”关天冷笑道。   宁德帝也终于开了口,只是他的目光却是扫向了杭清:“阿卓知晓我是谁,那便够了。”   杭清:……   都这时候了,宁德帝还没忘记坑他一把呢。   “你到底是谁?”三人心底的火都腾地烧了起来,而关天最为激烈,他手中的长剑堪堪从宁德帝的腰间擦过,斩落了一缕发。   忠王吓得几乎丢了魂,赶紧挡在了宁德帝的身前,怒吼道:“骁王这是做什么!”   “自是杀了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贼人!”关天轻蔑一笑,讥讽地看着忠王:“忠王如此维护此人,我手中的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忠王,忠王可莫要委屈!”   要见钟槿炎,忠王能带得了宁德帝,却带不了刀兵。因为宁德帝刚才抢了兵器,这会儿侍卫正小心谨慎万分,忠王自然没了空子可钻。只能硬生生扛。   屋子里刀兵碰撞,铮铮作响。   连宅子里的官员都惊动了,纷纷往外跑。   杭清掀了掀眼皮,这才淡淡道:“莫让别人接近了。”因为屋中实在一片乱糟糟,钟槿炎半点未发觉杭清的口吻坚决而强硬。钟槿炎本能地去遵从了杭清的吩咐,真让人将外面围了起来,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外头的官员们只当是宅中又进了贼人,他们身为文官,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但此刻却是愿意为陛下挡刀的。偏生陛下不让他们靠近,竟是这样爱惜臣子的性命……   官员们又是感动,又是焦灼担忧,忍不住在外面大声呼喊起了陛下。   杭清:……   他估摸着此刻宁德帝的心情不会太美妙,毕竟曾经宁德帝才是陛下。如今他归来,别人却成了他昔日大臣口中的陛下,那种权利缺失的滋味儿自然不好……   宁德帝此刻的神色的确有些微妙。   “以你的本事能做到今日倒是令人意外。”   钟槿炎一愣:“你到底是谁?”   宁德帝依旧只是笑笑,在关天跟前显得有些游刃有余:“……你该问阿卓——”宁德帝的声音戛然而止,关天手中的剑紧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宁德帝脸上罩着的人皮微微翻卷了起来,露出了底下更显养尊处优的皮肤。   这么多人中,钟桁对宁德帝的印象最为深刻,毕竟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被他称作父皇的男人,如何将他同姜容抛在冷宫,使得他们背负了多年的冷眼。   “是你。”钟桁的口吻笃定。 第89章 第六个反派(17)   “钟正泽。”   钟桁几乎是从牙关挤出了这三个字。   那是宁德帝的名讳。从他成为皇帝以后,就无人敢呼。而等到宁德帝驾崩以后, 这个名字更是随着葬入了帝陵, 再无人提起。因而当这个名字骤然被叫破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怔住了。那瞬间, 他们甚至以为钟桁是疯了。   关天最先反应过来, 他冷冷地咧了咧嘴:“自然不可能是先皇,大阑王朝上下都知晓, 先皇早早病逝,卓太后送着先皇梓宫入的皇陵。先皇乃真龙天子,岂是宵小贼人都能装得的?越王怕是看走了眼。”   关天的语气实在太过冷凝, 听在耳中,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立时将人的理智带了回来。   这里的人谁都不是蠢货, 霎那间就反应过来, 不管这个人的真伪, 今日都只能是个冒牌货。而关天先发制人,无疑是要坚定地断了对方的路。   杭清等人能想到,忠王自然也能想到, 他闻言不由脸色惊变:“关天,你怎敢!”   杭清见状都不由有些佩服了,忠王还真不负他的忠名,真是一心为宁德帝。但这时候,仅靠忠王之力就能力挽狂澜吗?   宁德帝也瞧出了关天打的算盘,他面无表情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关辉的儿子, 哪会有他不敢的事?”关辉,指的正是关天的父亲,那位早早亡故,却也留有赫赫威名的开国大将。   有了宁德帝开口,忠王才瞬间冷静了下来,再不见之前的慌乱焦灼。   “骁王今日身上所获的权势,难道不是来自皇恩吗?骁王今日对陛下刀剑相向,难道不觉羞愧吗?”忠王嗤道,一面却是挡在了宁德帝的跟前。   “陛下太后皆在我身后,忠王护着的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关天有何可羞愧的?”关天一张嘴,又哪里是忠王能说得过的,他当即就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此时宁德帝已然露出了真面目。   杭清早早就见过,自然不觉惊奇,而其他人也早在明白关天的用意之后,压下了心底的惊异。于是先皇复生这件足以掀起滔天大浪的事,竟是就这样平淡淡地落下了。   宁德帝笑了笑,与忠王道:“我早已说过,在权势跟前,什么都是不值得一顾的。”   忠王沉下脸,咬着牙道:“臣弟也不曾想到,这些人倒是这样会睁眼说瞎话。”忠王霎地转头朝杭清看了过来:“旁人识不出陛下,莫非你也识不出吗?”言语间已是有些不客气了。   宁德帝也不由略带兴味地看着杭清,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杭清:“……”好好的,为什么又将炮灰引到了他的身上?杭清是半点也不愿掺合其中。如今再看忠王那张脸孔,杭清觉得实在有些招人烦了。   关天抢声道:“忠王这是威胁太后吗?明知太后心软,却还特地拿个宵小贼人来欺骗太后!以为太后便会轻易上当了吗?”   到这一刻,关天也隐约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之前卓渔会失踪了。都是宁德帝干的好事!   “太后若认得,为何不敢说?威胁?只怕是骁王在威胁太后吧?”   “乱臣贼子焉敢污蔑本王?”关天冷笑一声,不再与忠王废话。因为这两日寻找杭清的关系,关天的人正候在宅子中。常年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飞快地出了大厅,寻关天的手下去了。   关天手中的利刃再度扬起,直冲着忠王而去。   忠王成名比他要早得多,若换做常人哪里敢与忠王相拼起来,偏偏关天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身上爆出了一股更为凌冽的气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忠王。   忠王气得眼底都泛着红:“卓渔!你当真认不出吗?”   钟槿炎沉下脸,挡在了杭清的跟前。   忠王没想到杭清竟是被保护得这样好,心底顿时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钟槿炎维护他的母父是理所应当,但关天这样上火是为了什么?他记得从前关天与钟槿炎势如水火,如今怎么又站在了钟槿炎一方?——是为了谁?   宁德帝却比忠王要看得明晰多了,加上早有手下同他提起,骁王胆敢爱慕太后一事,因而当确凿以后,宁德帝倒并未觉得如何惊异,只是胸中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燃烧了起来。   卓渔是个很难得的人,难得能够合他的心意。因而他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自己这个曾经的皇后。如果说原本只有五分心思,现在因为发觉到其他男人的觊觎,于是骤然升到了十分。   “不用往那边看了。”钟桁低沉冷硬的声音唤回了宁德帝的思绪。   钟桁几乎不再掩饰自己身上的敌意和杀气。   宁德帝的目光变得微妙了起来:“卓渔是我的人,我为何不能看?安卓,我说得可对?”宁德帝说着,又往杭清的方向看了过去,全然没将钟桁放在眼中。   杭清:……   这是逼着他表态了?   杭清面上倒是很沉着,站在哪一边还用说吗?杭清扶住了钟槿炎的肩,动手微微将钟槿炎往旁拨了拨。露出了半张我见犹怜的面庞来。   而宁德帝在看见杭清露面之后,心底不自觉地颤了颤,像是被一双手微微揪住了一般。宁德帝这才发现,比起从前,卓渔似乎有着更加引人怜惜的味道了。   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但却变得更美丽勾人了。唯一不同的是,宁德帝从其中发现了几点清冷与坚决的味道,大概正是这种与过去全然不同的味道,才让这个人变得更惹人怜惜了。   而宁德帝却不曾发觉,杭清眉眼间的冷意更深了两分:“先帝已仙去多年,忠王打的什么算盘?竟是带了人来假扮先帝?忠王又将我置于何处?”杭清的口吻同卓渔平时说话的模样没什么分别,听上去是平静甚至是柔和的,但出口的话却分明是质问的意思。   忠王变了脸色。   就连一直能维持冷静的宁德帝也变了脸色。   这还是他印象中柔弱无主见,一向敬畏他的卓渔吗?   是为了钟槿炎?   宁德帝的口吻终于带上了厉色:“卓渔,若你是因为心中担忧钟槿炎,那么大可不必。我早已知晓钟槿炎并非你为我产下的子嗣。就算如今我归来,我也不会拿钟槿炎如何。至于钟桁,早年我留下了他的性命,如今我就更不会动他。阿卓……”他的语气一变,骤然带上了几分缠绵味道。   “阿卓难道还为此不放心吗?你忘记前两日我与你说的话了吗?”宁德帝问。   这话一出来,其余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钟槿炎仿佛被公开处刑了一般,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赤裸裸地被揭露出来。   关天也惊住了。   原来不是亲父子……难怪钟槿炎胆敢生出那样的心思!这一刻,关天倒是忘记了别的东西,只瞬间生出了更为强烈的危机感。   钟槿炎半晌方才抬眼看向宁德帝,他眼底泛着红血丝,目光平静:“还愣着做什么?将这胡言乱语的贼人拿下!”   比起一个莫名死而复生的先帝,侍卫们自然更相信现如今的皇帝,何况他们在新帝身边待了几年,早已经是忠实的新帝派,不管这先帝真假,他们都要让这人变成假的。   忠王一声厉喝:“新帝为奸人所蛊惑,不轨于太后,今日众将士与我一同清君侧,还大阑王朝上下清明!”   铁甲声震天响,那是从府宅外传进来的。显然宁德帝胆敢进到这里来,也是有所准备的。   杭清并不大相信宁德帝是为他来的。宁德帝应当是怀着施恩的意思来的。宁德帝早早与他揭了底牌,就是想要瞧柔弱的卓渔,如何劝服钟槿炎,又或者是直接放弃钟槿炎,转而与他站在一处。这对于掌控欲和胜负欲极强的宁德帝来说,是相当有意思的。   宁德帝说不定还在期待着钟槿炎大惊失色,慌乱不能自已的那一幕。但宁德帝却没算到,杭清早早将身世告诉了钟槿炎。换做真正的卓渔,或许会为了钟槿炎的安危考虑而选择委曲求全,但杭清不会。   既如此,杭清也懒得再与宁德帝装下去了,撕破脸,那就要撕得更坚定一些。   忠王算什么?   关天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为了他的安危,只会在周围布下更多的人,丝毫不顾什么规矩。   “关天!”杭清低低地喊了一声。   其实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呼唤,但是落在关天的耳中,自然被润色了许多,多了丁点儿依赖的味道。   就这么一丁点儿,就足够让关天浑身血液都翻个江倒个海了。   “忠王反叛!杀!”关天开口,则要更干脆利落多了,随着他话音落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掩不住的杀气。   杭清淡定地站在钟槿炎的身后,头一次有了点儿红颜祸水的自觉。 第90章 第六个反派(18)   原本应该等到好几年之后才爆发的矛盾,就这样戏剧性地炸开了。   忠王曾是宁德帝之下, 手握重权第一人。但随着宁德帝的驾崩, 属于忠王的时代渐渐过去了,紧跟着取代他的是骁王关天。而关天又不似忠王当年对待宁德帝的忠诚, 他与新帝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忠王都不由常常对关天嗤之以鼻,像他这样下去, 最后不过自取灭亡罢了。   忠王至始至终没将关天放在眼中,直到今日。   忠王的亲兵同关天的亲兵打了起来,而忠王早早卸了军职, 关天却正当手握军权的时候。在杭清看来, 这个胜负是相当分明的, 要知道在原剧情中, 根本就没忠王什么事儿, 唯有关天势如中天。   忠王的亲兵到底不是多年前于血战中拼杀出来的雄兵了, 鲜血流遍整个府宅的时候,忠王亲兵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大厅中如死寂一般。   良久,钟桁才先开口冷嗤了一声:“忠王还当这是从前吗?”说这话的时候, 钟桁却分明盯着宁德帝,显然这句话真正是说给宁德帝听的。   这句话竟是成功叫宁德帝变了脸色,他目光森森地朝杭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宁德帝看来,人心都是贪恋权势的,钟槿炎等人对他的抵触仇视并不意外。但卓渔的变心就着实令他觉得心头微恼了。   杭清:……   他知道,一朝归来发现媳妇不属于自己了是很悲切。但宁德帝这个人早早就去送死了, 卓渔就算真要寻个第三春,又有何不可?   若是宁德帝知晓,卓渔从始至终对他就没有过什么心,又何来变心之说,恐怕是要气死的。   宁德帝的目光逼人,口吻看似玩味,实际藏着说不出的危险味道:“阿卓也变了吗?”   宁德帝居然还真问了。   杭清微微垂下目光,眉眼展露出了一股子冷淡疏离。那瞬间宁德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想到卓渔数十年如一日未变过的性子,宁德帝还是暂且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快。   “阿卓。”宁德帝又轻唤了一声,像是想要借此来提醒杭清什么。   只可惜了,他面对的一个心硬如铁的杭清。   “阁下以何身份来质问于我?先帝早已不在了,阁下何必费尽心思来做伪装?”   宁德帝的眉尾微微抖动了一下,那显然是要发怒的兆头。杭清早早就见过他,此刻却也往他头上扣个伪装的帽子,宁德帝焉能不怒?杭清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却是无动于衷。   “阿卓是受了何人的蛊惑?”宁德帝问:“钟槿炎?”宁德帝冷笑了一声:“倒是养了只狼出来。”   关天一个大步向前,格开忠王后,挡在了宁德帝的跟前:“莫再说些屁话了!”剑尖直指向宁德帝,关天同样冷笑了一声:“今日在此,我说没有什么先帝,便是没有!”   关天这是将受蛊惑之名从杭清的身上洗去了。   周围的人听见他说得这样胆大而直白,都不由得颤了颤。但谁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骁王的亲兵就在外头,眼看着忠王的大势就要去了。这骁王又是同陛下站在一处的,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头宁德帝被关天的狂妄口吻挑动起了怒火,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关天,心底对于关天的心思已经隐约有了了解。但也正是因为有所了解,宁德帝才更觉荒谬。   关天是为了卓渔!   宁德帝的眼底透出了两分怒意,两分讥诮,他看着杭清一行人,就像是巨龙看着不知所谓的小虫子一般。   “骁王倒是好大的口气。近年骁王确实风头无两,但如此便能一手操控大阑王朝上下了吗?”   杭清闻言微微皱眉。听宁德帝的话,倒像是还有什么后招一般。   “操控大阑不敢说,但今日要你们走不出去,还是能的。”关天脸上神色更加狂妄了。   一个是迟暮英雄,一个却是正当风光。   杭清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宁德帝的下肢。虽然宁德帝瞧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这么多年过去,又怎么可能当真如从前一样?杭清不知道宁德帝为何要作假死,又为何在多年后归来,毕竟这些完全不存在于原剧情中。但是杭清能瞧出来,宁德帝的下肢应当是受过伤,到底是不够灵活。关天、钟桁向他攻击的时候,宁德帝都多是靠上半身的变化来躲挡刺。   宁德帝未必能压制住关天。   但宁德帝依仗的后手是什么?   关天的声音突地响了起来:“忠王瞧上去并不着急啊。”   忠王嗤笑道:“你这等乱臣贼子,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本王有何可着急的?”   “莫非是等着阳城军?”关天嘴角勾起,却是勾勒出了一道冷酷的弧度。   阳城军!   杭清的记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在原剧情中,阳城军的戏份并不少,盖因阳城军的少将军对主角受一见钟情,成为了攻强有力的情敌。   宁德帝为何能以阳城军为依仗呢?不得不提一下阳城军的来历。这是一支从前朝就留下的军队。其骁勇善战,令前朝末代皇帝颇为忌惮,多次对其下手,最后逼得阳城军也跟着揭竿起义了。而在宁德帝做了皇帝后,阳城军就称臣了,之后驻守皇城附近。但阳城军却很少行使其本职,他们甚少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像是从此归隐了一般。有人说是宁德帝忌惮他们,也有人说是他们不服于效忠宁德帝,就干脆在一方做起了土霸王。   杭清不在乎背后究竟是何原因,他现在在乎的是,这个所谓的阳城军,是否真如原剧情中那样骁勇强悍。如果是,那就有些麻烦了。   一旦让宁德帝再次回到那把龙椅上,宁德帝只会用比对待姜容还要狠上万倍的手段来对待他。   “你说的不错。”宁德帝点了下头,脸上却并不见半分得意之色。   反倒是忠王露出了些笑意来:“骁王只当自己手底下才有兵吗?”   关天摇了摇头:“管你阳城阴城,来到这里,都不过同忠王手下的兵士一个下场罢了!”他的口吻丝毫不作退让。   杭清都不由微微惊讶了。   其实按照反派的思维,此刻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准确衡量双方实力,该放手时及时放手。   不过杭清随即转念一想,阳城军纵然再威武也成了过去。以关天的性子,哪里会在这关头因为一个阳城军而退却呢?岂不是扫了他的脸面!   那头忠王已经气极反笑了:“好大的口气。”讽刺完关天,忠王便又朝杭清看了过去。   杭清被看得有些无语。   这忠王是什么毛病?怎么左右都得拉着他下水?瞧他有什么用?他只能往宁德帝的心上多插两刀罢了。   “只盼太后莫要后悔今日决定。”忠王咬着牙道,看着杭清的目光憎恶如同看一个水性杨花的哥儿一般。   杭清实在受不了忠王的这副作态,便微微瞪大了眼,惊异地朝忠王看了过去:“忠王为何频出此言?先帝已去多年,我知晓忠王心中挂念先帝,一日也不敢忘。但世人都知晓先帝已去……忠王如此,莫不是得了疯病吧?”   杭清的声音带着卓渔一如既往的柔和味道,让这段单纯讲述君臣之谊的话都变得无端暧昧了起来。忠王的面色登时就绿了:“污蔑!”   “阿卓如今竟也会玩些心机了……”宁德帝突地开了口,不过他面上却并非愠色,反而还带了点儿讶异与玩味。   仿佛见着什么有趣儿的玩物了一般。   宁德帝一句话,成功令关天三人都变了脸色。   与宁德帝不同的是,关天三人对杭清怀着倾慕之心,那是由下往上而生的。而宁德帝对杭清的几分喜爱,是站在高位上生出的,自然是由上而下的,目光中,甚至言语间都难免带着几分轻忽的味道。   这样的姿态令关天三人不满极了。   宁德帝不免又讶异地看了看他们,淡淡道:“阿卓倒也比从前更会做人了些。”这次宁德帝的话中倒是透了股惋惜的味道。   惋惜?为何而惋惜?杭清差不多能猜到。   从前卓渔虽然良善,但却并不讨喜。大臣们对于一个曾经有过丈夫的哥儿是抵触的,而后宫中的人则更对这样一个受宠的哥儿嫉妒憎恶。那时候的卓渔只有宁德帝的宠爱可作倚靠。可如今有别的人维护卓渔了,原本只属于他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瓜分了,宁德帝自然觉得心头不快。   说到底,在宁德帝心中,他纯粹是个物品罢了。   一个不属于宁德帝的物品,自然不能再得到他的怜爱。   其实追其本质,关天和宁德帝也是一样的人,但关天这时候尚且年轻,还没彻底成长为那个大反派,所以他不仅不会像宁德帝一样,反而还会将宁德帝的行为视作一种侮辱和挑衅。   关天嘴角扯开了一个冷酷的笑:“曾经听过不少先帝的事迹,人人都道先帝不仅英明睿智,胸怀治国大才,更是马上英雄,曾经斩杀过不少的前朝士兵。今日我倒是想领教一番。”   忠王闻言变了脸色,欲用一双空拳先缠住关天。但那头钟桁带着侍卫将忠王团团围住了。   钟桁放弃了和宁德帝对战的机会,并非钟桁认为自己打不过宁德帝,他只是怕心中的恨意促使他不顾一切杀死宁德帝。万一卓渔对宁德帝还有一分旧情就不好了……   关天放弃了长剑,转而从随从手中接过了自己惯用的武器——青龙戟。   钟槿炎见着这一幕都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杭清也明白,这代表关天认真了,他的心底甚至是想要干掉宁德帝了。   宁德帝曾经杀过不少的前朝士兵,被称作马上英雄。但关天今日所得也是靠他自己亲手拼杀得来的,他手中的青龙戟更斩杀过不少的异族士兵。凶猛的外族听见关天两个字都为之深深畏惧,因为很少有人能从他一杆青龙戟下逃过。   “你是真的想要杀我了啊。”宁德帝道,“比起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倒是更像我些。可惜了。”这声可惜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两人就已经拼杀到了一处。   不再是之前那样单纯的逗弄玩乐。两人这一刻都变得认真了起来,手中招招凶狠,都是要见对方的血才肯罢休。   而最先挂彩的就是关天。   宁德帝却是朝杭清看了一眼,像是在告诉杭清,现在你看上的男人到底还是不怎么样,并比不得我……   杭清很是干脆地别过了脸。   宁德帝和其他人都一样以为杭清是不敢看这样的场面。宁德帝还暗暗道了声可惜。可惜了,他记得从前卓渔是没见过他这样的姿态的。   关天也觉得可惜。   潇洒干掉宁德帝的姿态多能吸引人啊!但卓渔不肯看。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们都身处大厅之中,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他们满耳都充斥着兵器碰撞的声音,时而尖锐,时而钝响。   久久。   “噗嗤”一声,打破了大厅中的凝滞。   忠王怒吼了一声。   那是宁德帝受伤了。   杭清转眼扫了过去,其实受伤的不只是宁德帝,还有关天。只是两相比较,关天伤在脸颊,上面一道鲜红的血痕格外引人注目,而宁德帝的伤却在腰腹的位置,鲜血很快渗透衣帛,甚至渐渐染红了周围的布料。乍一看不大看得出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道伤再深一些就足可致命。   宁德帝要削的是关天的面子,而关天是真的想要宁德帝的命。   宁德帝目光冷厉地盯着关天,突然间,他低声笑了起来:“老关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说罢,宁德帝扫了一眼钟槿炎:“有你做大阑王朝的皇帝,我怕是死了也难安下心。到底是阿卓性子软了些,没将你教好。”   虽然多年不再做皇帝,宁德帝的口吻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味道。他肆意评判着在座的人,他口中说出的话,杭清倒是无所谓,但对于钟槿炎来说便未免扎心了。   钟槿炎面上晦暗莫名,目光冰冷。   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钟槿炎肯定对关天更不痛快了。   杭清不得不开口了:“何必在此挑拨呢?”   不需要多余的话语,杭清的声音就是最好的令他们清醒的东西。   钟槿炎打了个激灵,顿时提防了起来。   宁德帝失笑:“是我看走眼了……阿卓原来从不是个柔弱之人。”   忠王这会儿已经糊涂了,这卓渔究竟是个什么人?他心下焦灼得不行,偏偏宁德帝对身上的伤口无动于衷,连抬手去捂的动作都懒得做。   一阵脚步声突然近了。   那脚步声很响,说明人数很多,但却并不杂乱,说明这些人相当地有秩序。   来的究竟是阳城军,还是关天的亲兵,抑或是忠王的亲兵……胜负仿佛都决定在这一刻了。   ——脚步声停住了。   士兵拥堵在了侍卫的防线之外。他们穿着各色各式的盔甲。显然,他们并非来自同一支军队。   杭清好奇地扫了一眼。   左边杀气腾腾站着的是关天手底下的人,这他是能认得出来的,右边的制式整齐,气势收敛了不少,不如关天亲兵们身上透着的强悍。   “阳城军。”杭清开口道。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忠王脸上闪过喜色,但口中却是厉喝道:“郎广何在?带兵的怎的是个小娃娃?”   那带兵的是个俊朗青年,哪里是什么小娃娃?但放在征战沙场多年的忠王眼底,说是个小娃娃倒也没什么不对。   “你说的郎广乃是我父亲,我父亲已经没了,自然只有我带兵来。”那青年没将忠王放在眼中,口吻显得很是淡漠。   这人就是阳城军的少将军郎中云了。郎中云是个喜好美人的,因而见了钟槿炎一面后就对钟槿炎念念不忘了,全然不顾对方的皇帝身份,一心追求钟槿炎。不过往往越是痴情的男配,就越是只有个炮灰的下场。这郎中云也不例外。在原剧情中,钟槿炎和相爱相杀的钟桁在一起了,郎中云在后期莫名奇妙背叛了大阑王朝,最后连同阳城军一起被剿灭。   忠王被郎中云噎了回去,脸色多少有些尴尬,不过眼下宁德帝更重要。   “还不快动手,清君侧!”忠王道。   郎中云却跟个二百五似的,懵懵懂懂地一指忠王:“清了你?”   忠王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忠王的脑子着实有些不大好使,尤其随着权势从他手中渐渐脱离,再随着年纪日渐增大……忠王才会在这样的时刻展现出拙劣的一面来。   宁德帝摇了摇头,问郎中云:“你父亲既不在,我想你也无法履行你父亲许下的诺言。”   郎中云笑了,对着宁德帝夸赞道:“倒是个明白人。”感情这郎中云虽然带着阳城军来了,但却并不知道要来做什么,因而压根没认出宁德帝来。这也正常,阳城军早早就隐居一旁,郎中云出生后哪里来的机会见宁德帝呢?   宁德帝轻笑了一声:“今日有些意思。”   “若是把你的性命留下来才更有意思。”关天笑了笑。   “这里叫什么地方?”杭清突然出声问钟槿炎。   钟槿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凤城。”   杭清看向了宁德帝:“阳城军算什么。”   宁德帝和郎中云都朝杭清看了过来。只听见杭清不闪不避,口吻平淡地道:“只怕还有个凤城军是吗?”   “母父是说凤城守军?”钟槿炎本能地否认:“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来凤城是为何事?”杭清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隐约能猜到。能让钟槿炎亲自前往的,莫过于两种事。一种是民生大事,需要钟槿炎前往安抚百姓。可当地无灾无患,哪里需要呢?另一种自然就是,临近京城的地段竟然出了叛贼,而一直无法而剿灭。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钟槿炎自然要解决了才能安心。   只是钟槿炎以为是凤城文官中出了问题,可如今看来,怕是整个凤城都早已经不是他的了。   宁德帝长叹了一声:“我怎么今日才知晓阿卓妙处呢?”   倒像是在夸奖杭清聪明,但那口吻依旧透着股子轻贱的味道。方才是宁德帝怒火中烧,气愤于杭清的背叛,气愤于关天要给他戴绿帽子。而现在则是轮到关天三人妒火中烧了。   妙处。什么妙处?   同为男人,很难不思考到别处去。   一想到这人曾经拥有过卓渔,关天心底燃起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滔天妒火。   “陛下!陛下!”有文官惨叫的声音响起:“陛下,那凤城守军……反、反了!”   宁德帝侧过头看了一眼钟槿炎:“关天所带的兵不过几千。凤城守军却有上万,你当如何呢?”   “谁说我就带了几千?”关天嗤笑一声:“你把太后掳走,老子为了找人,立刻调了虎贲军六千驻扎在了城外。凤城守军算个屁?当地守军无仗可打,哪里能敌血海里挣扎出来的虎贲军?你就算拿出五万来,也不顶用!区区凤城,便以为能反叛了?”他手底下掌管三十万大军都还没说要反的话呢。   虎贲军,在古代历史中向来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代表,在这个世界中也是如此。   杭清觉得这一出实在有些精彩,他都想要搬个小马扎坐下来慢慢瞧了。   奈何这几个男人偏偏似乎将他视作了中心,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打转。而这次还多了个郎中云。   “原来他是太后?”郎中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没人理会他。   郎中云抬手招了招,带着手底下的士兵坐下来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这就算是凤城军过来了,也得能进得来才行。   杭清低声道:“外面的官员无人保护。”   关天却没动。   那些人的死活还真不被他放在心上,别说他们了,就连钟槿炎他也没看在眼中。他带他的人来到这里,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把卓渔周围护起来,其他人就是个顺带而已。   杭清扫了一眼关天,又扫了一眼那个不知趣的郎中云,于是抬手冲郎中云勾了勾手指。   这里关天不肯动,要守着他。侍卫们自然更不会动了,他们的职责并非保护大臣,而是要牢牢护住钟槿炎。所以就剩下这个敌我不明的郎中云了。杭清觉得还是可以利用一把的。   郎中云注意到杭清的动作,微微一怔,紧跟着立即爬了起来:“怎、怎么?”说完,他又意识到不妥,忙补了一句:“有何吩咐?”想了想,这姿态似乎又太低了点儿,但郎中云憋红了脸,愣是没找着更适合的话,干脆就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了那里。   “阳城在大阑王朝境内是也不是?”杭清问。   “……是。”   “去吧,大阑的官员在等着你去保护。”   郎中云想也不想就往外走了出去,只是等走到院子中去的时候,郎中云才突地意识到,他是不是听话得过了头?可那话也没什么不妥呀。   郎中云一挥手,带了些士兵出去守人了。   忠王差点被气个四脚朝天。   “这……这郎广是怎么教的儿子?”忠王怒斥之下,换来的却是阳城军的怒视。忠王的亲兵折了不少,这时候还真威风不起来,只能合上了嘴。   凤城军大约是真的杀到了,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响。   又一场混战开始了。   宁德帝的脸色这才显露出了一点儿的苍白。杭清甚至觉得,就算是这样光耗也能耗死宁德帝了。   宁德帝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投来了一眼。关天的目光也紧跟着扫了过来,比之宁德帝更要灼热非常。杭清顺着看过去,就见关天脸上仿佛顶着几个字:“快夸我。”   杭清当然没动。   但关天也没再动了。   杭清挑了下眉。关天难道受伤的地方也不止脸上一处?否则以关天的性子,这时候怎么会稍作停顿,只会一鼓作气干脆地干掉了宁德帝。   杭清推开了钟槿炎。   “母父?”钟槿炎紧张地看着他。   “无事。”明明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让人感觉一股莫名的心安。   杭清越过人群,走到了关天的身旁。当然,站在这个位置上,宁德帝离他也就很近了。   那一刹,关天屏住了呼吸。就连宁德帝的呼吸也不自觉地顿了顿。   “阿卓。”关天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忠王闻言,脸上写着一句“奸夫淫妇”,在他看来,杭清的背叛就是因为关天的唆使了。   宁德帝这会儿也拧了拧眉:“我才离开多久,大阑王朝上下礼教便如此崩坏了吗?一个藩王也敢称太后之名?”   关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自先帝时便崩坏了吗?谁人不知晓卓太后乃是再嫁才做了先帝的妃子?如今先帝没了,三嫁又何妨?”   在场的其他人骤然听见这样信息量丰富的话,顿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难怪陛下一直讨厌骁王。换谁的母父被个男人觊觎,都会怒火三丈恨不能杀死这男人的啊!   宁德帝头一次被噎得这样脸色难看。   之前面对儿子的憎恶,杭清的背叛,包括大臣的利刃相向,宁德帝都依旧能维持平静的姿态,唯独此时……宁德帝冷笑道:“竖子!如何敢与朕比?”   这是这么久以来,宁德帝第一次再称“朕”,当年属于宁德帝的气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杭清都懒得看他:“你受伤了?”他问关天。   关天登时也不在意宁德帝了,他颇为受宠若惊地道:“不是什么大事。”   杭清突然凑近了些:“你的脸色瞧着白了些。”   “朕瞧却是红润得很!”两代皇帝却是同时开了口。这对父子在这一刻倒是保持了诡异的默契。   关天微微眯起眼,笑道:“大约是白了吧……”   杭清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宁德帝怒不可遏地喊道,这会儿瞧着倒是半点没有受过伤的意思。   杭清没理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关天的胸前、腰腹。   宁德帝脸都快紫了。   钟槿炎和钟桁也好不到哪里去。   关天嘴角高高翘起,脸上是极为欠揍的得意之色:“阿卓若是要摸,我自然是愿意多给阿卓摸一摸。”其实这会儿关天心底也翻腾得很。毕竟被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摸过,心底激荡起的情绪叫人实在难以抵挡,连带的身体也就有了那么点儿不可言说的反应。   还不等关天仔细回味,杭清已经收回了手。   关天的确是受了伤。他身上的衣裳不大能看出血迹来,但伸手摸一摸就能摸到濡湿的地方,显然是被血染过了。   杭清若无其事地蜷起了手指,转而走到了宁德帝的身前。   难怪宁德帝对身上的伤不在乎,因为若是拖死他,关天也得拖死。不想拖死,双方就得一起快速解决。   但是现在胶着的状态要破开新局面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杭清不想再等下去了。既然反派干不动了,主角团也都没什么用了,那就只有他这个炮灰推动一把了。   宁德帝看着杭清走近,也挑了下眉。他在猜测杭清到他跟前去的来意。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宁德帝都不得不说,这一刻他心底竟然是有些喜悦的,至少说明卓渔心中也并非全然无他。只是卓渔到底与钟槿炎更亲近……   “你……”杭清开了口。   宁德帝专注地盯着他:“嗯,阿卓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那一刻,钟槿炎和钟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卓渔的身形纤细矮小,而宁德帝的身影却高大极了,卓渔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被衬得实在弱势极了,任谁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都是不能让大个子的欺负了卓渔去。   杭清眨了眨眼。   眉眼间那瞬间流动过的光芒有些醉人。   宁德帝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完整地认识过卓渔。   “阿卓——”宁德帝正忍不住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却全都卡在了喉咙中。   “噗嗤”一声闷响,对于杭清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一种声音。毕竟他从前也干过这种事,大概是经历得多了,杭清都觉得自己的手真稳,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宁德帝的腰腹。   伤口之外又添伤口。   宁德帝低头看了一眼。   那把匕首,哦,当年他送给卓渔的。   宁德帝这瞬间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为什么?”   忠王早就呆住了,这下连嘶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毕竟谁都不会想到杭清会有这样的举动。   那是谁呢?那可是一向被人称作花瓶的卓渔啊。那可是因为过度良善,而被人暗地里讥讽的卓渔啊。那可是胆子比芝麻大点儿的卓渔啊……   他怎么敢呢?   这头杭清还在深思原因。   为什么。   为了推动任务的进程,打破眼下的困境?   这个话当然不能说。于是杭清想了想,垂下眼睑,淡漠地道:“为了姜容。”“姜容你还记得吗?”   “姜容?”宁德帝的确是恍惚了一瞬,没能记起这是谁。   那头的钟槿炎和钟桁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姜容?   卓渔是为了已经离开的姜皇后?   “你是说……哦,朕想起来了。姜皇后。那个打入冷宫的姜皇后。朕早就记不清他叫什么名字了。你和他的交集,无非就是那段日子,你不懂得治后宫,整日被欺负,被人嘲讽,就去寻了姜皇后,你问他要怎么掌住整个后宫。但就那么一段日子,就那么一段日子……就敌过了朕对你宠爱的那么多个年头?”   杭清又深思了一下要如何回答:“你也知道受人欺负。”   就这样的一段话,已经足以宁德帝这样的聪明人自己脑补出许多的东西来了。   而事实上,宁德帝也的确瞬间自己补全了整个前因后果。   “朕知晓了。”宁德帝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来是因为朕知晓你受了苦,却只是给你表面上的宠爱,而未曾真正对你施予援手……反倒是姜容叫你记在心头了。”   “嗯。”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但这太荒唐了!”宁德帝陡然变了声音:“哥儿与哥儿相恋吗?” 第91章 第六个反派(19)   杭清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宁德帝看着他数年都无一丝改变的脸庞, 心底本能地抹去了他身上的罪责:“是姜容引诱了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卓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或者说,宁德帝本能地不愿意去承认自己识人不清。   “我知道。”杭清的口吻坚定。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信念动摇的话, 那么前几个世界他就坚持不下来了。   “如果这是你要的……”宁德帝渐渐又恢复了冷静,他望着杭清的目光里, 竟然还诡异地带上了那么一丝深情。   “那么你就去送死吗?”   宁德帝脸色越加地白了,但他却没有捂住伤口,只是因为脱力扶住了一旁的椅子:“看来你是真想要我死啊。”   杭清没有说话。   一时间厅中静寂得吓人。   宁德帝低低地喘了一口气:“你过来。”   “母父。”钟槿炎忍不住喊了一声。   杭清挪动了脚步, 顶着身后几人担忧焦灼的目光, 踏出了一步, 也就离宁德帝更近了。杭清的身形很小, 而宁德帝原本应当是极为高大的, 但此刻宁德帝倚靠着椅子, 身形就像是生生被折断了一半似的。杭清站在他的跟前,微微弯下腰,就和宁德帝凑得很近了。   这一幕落在其他眼里, 就显得实在有些扎眼了,恨不得上前去揽住杭清的腰,将他从宁德帝的跟前带走。   “阿卓,我有些好奇。”   杭清就这样看着他,并没有打断宁德帝,反正将死之人, 杭清还是相当大方的,能为宁德帝解决掉心底的疑惑。其实宁德帝不说,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阿卓曾经待我可有半分真心?”   这样的话不该从宁德帝这样的人口中问出来,但是想了想,这就是个以搞基恋爱生孩子为主业的世界,也就不奇怪了。杭清低声道:“或许有吧。不过那个卓渔已经死了。”他也很难来回答宁德帝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杭清都仍旧觉得有些可惜。   卓渔是个很善良的人,但却因为性子上的缺陷并不太讨喜,人人都当他是个腹中空空的花瓶,宁德帝又何尝不是呢?问卓渔来要真心。但他们当初若是肯给卓渔多一分真心,后头卓渔又怎么会明明坐拥权势,却死得凄凉无人怀念呢?   宁德帝神色有些晦暗:“我知晓了……”宁德帝理解为了,从前那个软弱的卓渔因为他的种种做法而死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为强韧,也更吸引人,但却不再属于他的卓渔。他哪里知道,卓渔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陛下!”忠王咬着牙,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宁德帝反而感怀起了过去。   唯有宁德帝很清楚,原本他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钟槿炎能力不足,钟桁到底无权势,而卓渔更是个软弱的,素来很听他的话,关天就更不必说,这人与钟槿炎不和,大阑王朝就算改天换地,关天也不会去插手。只是宁德帝现在才明白过来,世上最能算计的是人心,但最不可计算的也是人心。他错看了卓渔,于是所有就都错了。   到这个时候,又哪里还有再起的机会?   也就忠王依旧沉溺过去不能拔出来。   早该是离开的人,再突然回来,哪里会有人为之欣喜,只会有人为之而紧张甚至是愤怒罢了!   宁德帝有些遗憾,自己看清得迟了些。但是……   他看向了杭清:“我此次归来,大抵唯有一件事不觉遗憾了。”   杭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才知晓原来阿卓还有这样的风采……”   杭清的神色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宁德帝的话,若是对他曾经的那些后妃们说,他们怕是欣喜得不能自已,但这不会包括杭清和过去的卓渔。不得不说,宁德帝实在是个擅长感动自我的人。在宁德帝看来的真情剖白,其实恰好是最令人尴尬的一段话。令宁德帝喜欢的是卓渔的温顺与天真,而令宁德帝惊艳的却是杭清展现出的一面。   宁德帝以为自己看清了卓渔这个人,真正喜欢上了这个人。实际上他谁也不喜欢。   杭清没再说话,他转过身很是冷酷地走回到了钟槿炎的身边去。   宁德帝遗憾地看着杭清的背影,手下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坍塌了下去,一代开国帝王的雄风彻底从他身上消湮了。   忠王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一结果。   良久,忠王喉中爆出一声怒吼,欲向着杭清冲上来,因为在他看来,杭清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然而关天和钟桁更快,两人一致地往前挡去,手中的武器同时朝忠王击去,忠王力有不逮,往后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忠王摁倒在了地上。侍卫们根本不敢往宁德帝那边看去,但他们知晓,如今没了宁德帝,他们便更无所顾忌了。忠王……忠王日后只会是乱臣贼子了!   一切就此戛然而止。   因为那凤城军就算抵达也无用了。   没了主子,底下的人自然都成了无头苍蝇。   忠王悲愤地斥骂着杭清。   杭清是懒得和人打嘴仗的,但忠王实在太烦人,他瞥了一眼忠王,开口冷漠锐利,丝毫没给忠王留面子:“忠王如此卖力,是为什么?”   “你又要污蔑本王对陛下的耿耿忠心吗?”   杭清摇了摇头:“方才只是说着玩儿的。但你也未必真有什么耿耿忠心。先帝在时,你为忠王,是所有王爷中,最得先帝信任的。你手握大全,风光无两。但先帝离世,新帝上位,权柄交替,你退居到了大权之后。一日不如一日。瞧着关天比你当年要嚣张多了,甚至敢与皇帝叫板,你胸中很是难受吧?你忍不住想,当年先帝在时,你不敢违逆他的威严,一个忠王当着实在没意思。但你曾经是开国大将,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神,不知比关天强了多少。如今关天都能压在皇帝头上作威作福,你又如何不能呢?”   “忠王,想要回到权力中心,这才是你心底最真实的目的。你嘲讽他人为权势迷了眼,却不瞧瞧自己。”   忠王面皮青紫,那是气的,也是羞的。   卓渔不是个花瓶吗!   这一刻,很多人脑子里都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忠王无话可辩解,他哑然一阵,将自己气了个好歹,良久以后才看着杭清冷笑道:“卓太后倒是装了多年的傻子,比起卓太后,我倒是自愧不如了。”   杭清摇头:“哪里呢,我从前当真是个傻子,但傻子也不能总让人欺瞒玩弄啊。”他说这话时口吻寡淡得很。但听在关天等人的耳中,却立刻就令他们心疼极了。   方才他们还惊讶于杭清的聪慧敏锐,这会儿就只剩下满满的疼惜和内疚了。他们怎么没有早早维护卓渔呢?而是生生等到了现在。卓渔已然不需要他人来维护的现在!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另一个名字——姜容。   卓渔心中是否就剩下了他?毕竟唯有他曾经对着卓渔伸出了手。对于那时候的卓渔来说,就这样一丁点儿温暖,竟也令他记到了如今。如果当初……   关天心底实在嫉妒极了。   钟槿炎和钟桁心底就更觉复杂了。原来他们的那位母父并非对卓渔一厢情愿,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这个认知令二人难受极了。活着的人要如何去跨越那个死去的人呢?   一时间,三人心底又是心疼又是嫉妒又是懊悔……种种情绪交杂在一处,使得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杭清因为背对着他们的缘故,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人这会儿脑补得多么丰富。   侍卫们堵上了忠王的嘴,没再让他开口。   不多时,凤城守军杀了进来,却是被侍卫并关天的亲兵,以及阳城军联手圈在了中间,然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城外驻守的虎贲军也冲了进来,做了最后的扫尾工作。开头拖延了那样长的时间,而现在却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忠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就此消湮,小皇帝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卓渔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美丽的脸令人恨不得将其撕碎。   因为宁德帝的一番推波助澜,这会儿关天正心疼极了杭清,并且鼓足了劲儿想要在杭清跟前好好表现,所以他没有再吝啬自己的亲兵,而是指挥着亲兵大肆杀伐叛军,连带将钟槿炎的人都保护了起来。关天觉得自己可真他妈太乖巧了!——阿卓一定会喜欢的!   ——起码总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的!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官员们终于进到了大厅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倒在了钟槿炎的跟前。关天向来没什么好名声,此时自然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纷纷都朝着钟槿炎嘘寒问暖去了。   杭清分开了人群,走到了关天的跟前。   关天立刻抬起脸来笑了笑,用极低的声音喊:“阿卓。”   杭清无端觉得这人身上的戾气退去了不少,比起从前更不像是一个反派了。不过杭清没有想太多。他抬起手指戳了戳关天的胸膛:“伤口不觉得痛么?”   关天没设防,突然被戳了下,他身形晃了两下,脚下有些不稳。原本关天还觉得有些丢人,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杭清身上时,关天就干脆顺势栽倒了下去。   杭清被砸到的时候,还呆了呆。   关天真有点沉。   杭清推了推,没推开。   周围的官员们听见动静,这才转过头来,一瞧,大惊失色:“关天,你做什么!”他们七手八脚地围上来,就去扒拉关天。杭清眼皮一跳。这要是被他们抱上来,关天还能受得住?   杭清厉喝一声:“皇帝!”   钟槿炎立刻往这边走了过来,而官员们也短暂地被震住了,他们看着跟前这个依旧纤弱的卓太后,有些不敢相信方才那极有气势的一声,乃是出自他的口中。   钟槿炎一瞧,关天竟敢靠着杭清,脸色也变了变,立刻将关天接过去,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关天:……   两个男人谁也不待见谁,这会儿脸色都臭到了极点。   官员们面面相觑,低声道:“这,骁王莫非是方才受了伤?”   杭清点了下头,冲钟桁招招手:“过来,我要回去歇息了。”   钟桁立即上前扶住了杭清。   官员们一看,果然,还是那位柔弱的卓太后吧。卓太后今日定然被吓得不轻,他们便不应当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免得将卓太后气坏了。他们目送着卓太后同越王远去,一转头却发觉,那受了伤的骁王同他们的陛下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越王。   这、这又是怎么了?   官员们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来个中缘由。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毕竟处置了叛贼,骁王到底也靠谱了一回,没有因为与陛下平日里的不快而趁人之危。他们的大阑王朝还是稳固的,他们这些官员屁股底下的位置也是稳稳的……   杭清回到屋中,当即就靠着美人榻歇了下来。   紧张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放松就觉得浑身疲软。   钟桁看着杭清满脸疲色,只当他是想起了过去那些沉重的记忆。钟桁忍不住在榻边跪了下来,他低声道:“太后,您心中……还记挂着母父吗?”   杭清刚要露出惊愕的神色,但突然想到自己今日与宁德帝说的话,杭清不得不赶紧打住了,只微微闭上眼,神色淡淡地道:“没有。”   但这样的否认,在钟桁看来显然代表了就是在记挂,而且记挂得很深。   钟桁的心沉了下去。   他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面容,与母父可有半分相似?能否令卓渔从中寻得半分的慰籍。   他动了动唇,低声道:“您不要过于伤怀,若是想起了母父,您……您可以看看我。”   “看你?”看钟桁作什么?   “嗯。”钟桁定定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眸里透着深沉似海般的情意。   “您可以将我当做母父。”钟桁神色认真。   怕不是疯了吧?   杭清哽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头一回碰上,求求他拿自己作替身的主角攻!   杭清只能别过脸,轻描淡写地道:“姜容哪里是谁都能替代的呢?”   钟桁的心更沉了,但他望着跟前这人的侧脸,却更觉得不可自拔。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足够善良,又足够的坚韧,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聪颖一面,他会掩藏起自己的悲伤与孤独,他固执地记挂着心底唯一的温暖……钟桁甚至觉得,跟前的人拒绝了他,那才是卓渔,那才是令人迷醉又心疼的卓渔。 第92章 第六个反派(完)   杭清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沉极了, 等醒来的时候, 才发现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之上了。马车内守了个侍从,那侍从见他醒来, 立刻就去报告了钟槿炎。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钟槿炎就同钟桁一齐上了马车。   “母父觉得如何了?”钟槿炎凑到跟前来,握住了杭清的手。   钟桁也跟着问了一声。   杭清诧异地看了钟槿炎一眼。自从钟槿炎发觉无望以后, 在他跟前便显得谨小慎微了许多,但今日怎么突然又变得大胆起来了?在他跟前竟是有意亲近了起来。   回程途中,钟槿炎带着杭清去了几处地方, 勉强算是领略过了大阑王朝的风光, 之后便径直回到了皇城中。   钟槿炎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杀了不少永寿宫的侍从, 那些个胆敢不尊杭清的侍从都没了好下场。宫中众人都还当钟槿炎是个手段温和, 这时候真落到了头上, 方才知道卓太后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们来议论。一时间皇宫中战战兢兢, 凡见了杭清,都恨不得跪倒在他的脚边深深亲吻一般。杭清还着实被他们殷勤的模样给恶心坏了。   除了侍从外,那些个不安分的太妃也都处置了。   除却卓渔挂着钟槿炎母父的名分外, 其他的太妃根本不敢称作是钟槿炎的长辈,凡是瞧不上杭清的,意图做些什么事儿来膈应杭清的,都被打发去给先帝守皇陵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杭清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太后,大权在握是个什么滋味儿。至此, 皇宫上下竟是无敢忤逆杭清的人了。   钟槿炎同钟桁来到永寿宫的时候越来越多,多到皇宫上下都倍觉麻木了。   有些人都忍不住想,瞧这永寿宫门庭若市的模样,哪里像是太后的住所,倒更像是什么宠妃的住所。不过这话也只是从他们心底一闪而过,谁也不会傻到挂在嘴边,不然,他们也该要横着出去了。   席间用饭的时候,杭清从这骄奢淫逸的生活中想起了自己那还未完成的任务,不由随口问了一句:“关天可回来了?”   两人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骁王还不曾回来,他还有些事要去做。”   杭清哪会瞧不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之后杭清就格外留意起了这件事。不出他的所料,主角攻受是有意将他同关天隔开来。但杭清很清楚,这样未必能达成目的。   关天是个什么人。   那就是个谁的面子也不给的浑人啊。   杭清安心地等起了关天出现。   钟槿炎二人见他没什么动静,只当将他糊弄过去了,还松了好一口气。   又是两日过去,杭清隐隐听了些风声,说是朝中大臣劝陛下娶妻封妃了,越王却突地想起了骁王年纪不小了,还不曾娶妻,于是让皇帝先操心臣子的婚事才是。   算盘倒是打得好。   杭清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了。   主角攻受无非是想先让关天娶了妻,自然就无法再来纠缠他了。但哪里真能顺利如愿呢?   果然,又过了好几日,杭清也不曾听到关天要娶妻的消息。可见是搞砸了。缘由应当很简单。   关天跋扈,众大臣瞧他不顺眼很久了,又哪里肯将家中哥儿嫁给他呢?那愿意与关天结交的,便更不敢硬塞哥儿到关天那里去了。以关天的脾气,说不要便是不要,否则别说结亲了,结仇倒是更有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计划流产了,钟槿炎二人在杭清跟前也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随着日子推远,杭清倒是没觉得紧张或者慌乱。   这么久关天都没有动静,不像是他的性子,更大的可能性是,关天正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一个原剧情中的反派,还能谋划什么大事呢?   ——关天要造反了。   杭清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钟槿炎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还是将一切都推向了原本的剧情轨道。   正想着,那头钟槿炎同钟桁已经进门来了。   侍从们很是自觉地退了出去,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养成的习惯,知晓等陛下与越王来的时候,都不得打搅。   杭清转过身来,扫了他们一眼,神色冷淡。   倒是二人疾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不约而同地弯腰跪地。   “母父怎么光脚踩在地面上?”   “太后怎能光脚踩在地面上?”   二人异口同声。   钟槿炎同钟桁对视一眼,伸出去的手都顿住了,但也都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谁也没动。   “当心受了凉。”   “莫受了风寒。”   二人竟是又异口同声了。   殿中气氛有一刹的僵硬。   杭清缩了缩脚,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动作一样。入了夏,天气酷热,殿中虽然放了冰,但杭清还是觉得不够凉快,就赤着脚站在了地上。虽然身为哥儿如此动作,实在有些不雅。但这会儿谁也不敢说杭清不妥。   “母父。”   杭清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殿外,然后又落到了钟槿炎的身上:“有何事吗?”   此时殿中安静极了,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杭清甚至能清晰听见钟槿炎的呼吸起伏声。钟槿炎很紧张。相比之下,站在他一旁的钟桁就显得要平静多了。   杭清不耐地又催促了一声:“何事?”   钟槿炎这才扬起笑容,递出手去扶住了杭清:“母父,近日天气炎热,我听说侍从说母父入夜都难以成眠……”   杭清没说话。   钟槿炎倒也不觉尴尬,自己往下接了下去:“临城的皇家山庄素来入夏清凉,不若我陪母父前往住上一段时日。”   钟槿炎的话音落下,那头的钟桁紧跟着也开了口:“陛下事务繁忙,我陪太后前往吧。”   杭清听了都差点笑出声。这二人打的什么算盘再明晰不过了,但现在瞧来,二人都还未达成统一意见。杭清摆了摆手,神色淡淡:“不必了,你们二人平日都忙。不过去避个暑,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妥协了。   毕竟谁也去不了,谁也不吃亏。   何况杭清还特意提醒了一下他们,“何必兴师动众”。   二人想将他藏到别处,好动手收拾关天。但若是大张旗鼓地将他送往临城,反倒是方便了关天前往带走他。钟槿炎和钟桁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便依母父所说吧。”   杭清不着痕迹地又往殿门外瞥了一眼。   “母父。”钟槿炎突然一把半抱住了杭清,杭清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杭清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一片冰凉,原来是从铺着毯子的地方走下来了。钟槿炎转头吩咐外头的侍从取鞋袜进来,大有要蹲下身亲自给杭清穿上的意思。   杭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钟槿炎和钟桁凑在一处,在他跟前都是恭敬亲密的姿态,倒有几分从前的靳刖和宋惩之的味道。不过杭清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说钟槿炎还有几分肖似靳刖的话,那么钟桁则和宋惩之是完全不同的。比较起钟桁,宋惩之更多了几分执拗和狠辣。这也正是反派和主角最大的差别。   杭清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怪了。   怎么总是从别人的身上联想到宋惩之。   就在杭清出神的时候,鞋袜已经被送了进来。   杭清原本缩了缩脚,但是他突然想到了那一动不动的好感度,于是又生生顿住了动作,反而配合地微微抬起了脚。   钟槿炎笑了笑,伸手托住了杭清的脚,另一只手缓缓往玉足上套着白袜。钟桁见状,忙伸手从背后扶住了杭清,杭清那娇小的身影就这样生生被两人挡住了。   杭清有些忧虑,这会儿关天要是躲在外头能瞧见吗?但是转念一想,看不见不是更好吗?   唯有当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时候,才更令人担忧焦灼。   想到这里,杭清都有些怀疑系统了,他让自己来征服反派,真的不是为了动手将主角与反派的矛盾挑动得更激烈吗?   “好了。”钟槿炎收回了手,但钟桁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两人又一阵眼神交锋,这才迫使钟桁慢吞吞地收起了手。   “那母父便好生歇息吧。”钟槿炎道。   杭清知道他们这会儿还忙着对付关天呢,于是也不作挽留,很是大方地道:“去吧。”   只是钟槿炎神色微微黯然地笑了笑:“近来忙碌,陪母父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着实有些想念母父亲手熬的汤……”   亲手?   杭清回忆了一会儿:“你想喝?”   钟槿炎微微一笑:“是。”   “让永寿宫的膳房做一道就是了。”   “哪里比得过母父……”   “从前的汤也是他们做的。”   钟槿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绪,道:“只要母父送来便是好的。”   “去吧。”杭清挥了挥手。   钟槿炎神色更见黯然,但他也不敢多打搅杭清,在杭清的跟前,钟槿炎总是最束手束脚的那一个。他同钟桁出去之后,方才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怀念的是你我的母父,我们本应当倍觉欣慰,但……”   但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钟桁眉头紧锁,神色一点不比钟槿炎放松。   “要让他态度软化,太难了。”钟桁道。   就连宁德帝都未能得到卓渔的一腔真心,何况他们?   钟槿炎沉默许久,二人渐渐走出了永寿宫,钟槿炎才又开了口:“关天自然也不成。”   钟桁笑了笑:“……也是。”   他们不行,关天同样不行。   永寿宫恢复了暂时的宁静,但这份宁静并未能维持多久。杭清挥退了侍从,仰躺在榻上小憩。脚步声,一点一点地近了。但杭清却没有睁开眼。   来人越来越近,呼吸也伴随着粗重了起来。   这时候再不睁眼就不像话了。   杭清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撑开了来。   来人发觉到他醒了,想也不想就先露出了笑容来。关天一身风尘仆仆,满面疲色,但眼底却亮着熠熠光彩。“阿卓。”他的嗓音低沉,在这一刻竟有种奇异的迷人味道。   杭清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但还是得演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杭清脸上闪过惊色,撑着美人榻坐了起来。   “来看你啊。”关天口吻轻描淡写,说完还在杭清身边坐了下来。   “我问你怎么进来的?”杭清冷淡地斜睨着他。   关天却望着杭清的脸庞,目光有一丝的恍惚:“从前怎么进来的,现在便是怎么进来的。”   杭清自己琢磨了一下,对付关天这样的人,不能总对他冷漠,偶尔也得给点儿甜头吃。杭清就干脆抬脚踹将关太踹了下去:“你的伤好了?”   关天那原本裹着戾气的眉目立刻舒展开了来:“好了。”就连嘴角都不免带了点点笑意,仔细瞧上去还有点儿甜意。   不过等关天的目光落到杭清的足上时,关天的目光还是有了变化。显然方才在永寿宫中那一出,正落入了关天的眼中。关天盯着杭清的目光越发炙热,到了杭清都以为这人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关天却是硬生生地收敛起了目光。   “许久不见阿卓,阿卓近日可好?”关天刚问完,却又自己笑了笑,道:“钟槿炎将你锁在永寿宫中,怕是不怎么好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杭清拧眉。   关天抬起手抚了抚杭清的发:“阿卓果真是太过良善了,连钟槿炎那样的龌蹉心思都未能瞧出来半分。”   “关天!”杭清厉喝一声。   关天摇了摇头:“阿卓就算叫得再响,也未必有人敢进来。”   杭清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关天:“永寿宫的人呢?”   关天慢腾腾地道:“钟槿炎比起他老子还是差远了。我要伸手进宫中来太容易了……”   关天说得不错,早先宁德帝死得太不是时候,而钟槿炎自小也没经过什么磨砺,成为帝王之后,在手段上终究还是差了太多。所以在原剧情中,钟桁才能与钟槿炎做到互补。钟槿炎学的正统,而钟桁却比他更擅谋略心计,手腕也比他要狠辣多了。但关天却是个集两者之所长的人,也难怪宁德帝说关天倒是更为肖似他了。   杭清心下平静极了,但脸上的神色却变幻了起来。   “关天你要造反吗?”   “钟槿炎并非你亲子,怎么每次都为了他,连半个好脸也不肯给我。”关天酸酸地道。   “骁王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骁王并不通人情。”   “谁说我不懂得情意?我心慕阿卓,难道不正是心中有情意吗?”   “骁王慎言!”杭清站了起来,神色更冷。   “方才阿卓还问我伤可好了,不正是因为阿卓心中也有我吗?”   杭清气得脸颊都绯红了起来,他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关天却是乐呵呵地受了,杭清那点力道对于他来说,连让他晃一晃的目的都未能达到。   “阿卓便在永寿宫中好好等我吧。”关天说完,又抬手抚了抚杭清的发,动作瞧着倒是温柔极了。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你那儿子非要置我于死地,总不能让我束手就擒吧。”关天话音落下,突然长臂一揽抱住了杭清的腰,杭清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近到了他的跟前,关天心底有一把火在燃烧,那是对钟槿炎的嫉恨,也是对卓渔不可抑制的爱慕。   他将杭清摁在怀中,吻眼看着便要落在杭清的唇上,但就在接近的时候,关天突然硬生生转了弯儿,转而轻吻了一下杭清的额头。   “等着我。”   关天没有再在永寿宫多作停留,他很快就离开了永寿宫。   只是在他走了之后,才又有人送了个箱子过来,瞧着颇有些眼熟的侍从,杭清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关天安插进来的人。杭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箱子。里头却装着些残损的兵器,上头还带着血迹,有些是干涸的,有些还未曾干涸。   杭清打翻了那箱子:“关天这是何意?”   那侍从笑了笑,道:“骁王说,这是他自凤城回来的路上吃的那些兵器。”   杭清眼皮一跳。   这家伙还挺记仇。   当然,也许是在示弱博同情。   这是明着告诉他,这些兵器都是来自钟槿炎,那上面的鲜血或许有些就来自他。   杭清面色黑沉地道:“拿下去。”   侍从顿了顿,却是又从袖中翻出了个盒子来,侍从殷勤地递到了杭清的跟前:“还请太后再瞧一瞧,奴婢这便退下去。”   杭清冷着脸挑开了盒盖。   侍从们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骁王脾气可不似钟槿炎,钟槿炎处置宫人的手段是足够震慑人,但骁王的手段方才叫人生不如死呢。他们宁可得罪钟槿炎,此刻也不敢违背了骁王的嘱咐,多往杭清看一眼。   这头杭清脑子里的火焰一窜三丈高,不过紧跟着他就有些想笑了。   这是什么手段?   里头整齐地放着春宫图册,最好笑的是,旁边紧挨着的还有几个话本。关天送小黄书给他,是终于不再作掩藏,欲在他跟前露出带着宣誓主权味道的情欲一面来了?   杭清将里头的话本拿出来翻了翻。   那就更好玩儿了。   上头竟然都是些寡妇再嫁的故事,什么一嫁二嫁三嫁……最夸张的是,有个哥儿嫁过六个人。故事都不长,又狗血又黄暴,每个结局倒是都不错。   关天这是把全天下寡妇再嫁的故事都搜集到一块儿来了,准备给他洗洗脑吗?   杭清这一翻看,就看得久了些。   底下的侍从心底都忐忑极了,他们很清楚关天的行事作风,这送出去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太后怎么一直没出声呢?这不会是给气疯了吧?侍从小心地抬起头,想看杭清的脸色,却又不敢看。   杭清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也就干脆将那盒子砸在了地上:“滚出去!叫关天日后莫再来了……”   侍从却是松了一口气,捡着那盒子就出去了。   他们管那么多作什么呢?只要知道太后将那盒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他们就已然完成任务了。   等他们都退下去之后,杭清才又翻看起了那些故事。这写手着实有些干巴巴的,故事写得不太行,想要给他洗脑得等八百辈子了。杭清瞧着,甚至有些想笑。瞧这油墨都还是新的,关天不会是召集了些民间会写故事的,专门让他们编撰些寡妇故事吧?   杭清自个儿看着故事乐了半天,然后又将春宫图拿出来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这个时代的春宫图自然都是两个男子。杭清看完才记起来感叹,他死之前是个何等笔直的人啊,结果才几个世界就弯成回形针了,面对这东西也能面不改色了。还真如系统说的那样,弯着弯着就习惯了……   杭清一边慨叹,一边伸手将那春宫图撕了个粉碎。   不如此怎能表现出他的怒火中烧呢?   他这时候越是暴怒,越是抵抗,关天才会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反正造反已经成不可更改的剧情了。这时候多赚点好感度比什么都有用。   撕完图册以后,杭清就又仰躺了下去。他紧闭上眼,面上的薄薄绯色都还未消去。侍从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打扫了干净,很快,杭清的反应也就传到了关天的耳边去。   随从也将这些话一块儿听了。   那随从忍不住纳起了闷,早在王爷称赞卓太后生得好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是王爷待那卓太后的情意怎么就能生生延到现在呢?   世上长得好看的哥儿那么多,怎么偏偏就卓太后呢?   何况人家对您还这副抗拒的姿态。   待汇报的人走了后,随从方才婉转地道:“卓太后对待王爷也着实冷酷了些。”   “他自然是会生气的,他是个面皮薄的人。”   随从一口气哽在喉中,差点说不出话来。人家那哪里是面皮薄?那是不待见您呢。“可王爷您一腔热情,卓太后却……”   “冷淡吗?”关天却是突然笑了:“那是你没见过他对我笑起来的模样。”关天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卓渔就是有着这样令人越陷越深的力量。卓渔不常对他笑,更多的时候都是瞧不上的,冷淡的……但卓渔一旦对他笑起来,关天就觉得恨不能将卓渔藏起来。在那之后,哪怕是卓渔斜睨他的时候,关天都觉得浑身洋溢着舒坦劲儿。   只要卓渔看着他就好了。   “一时冷淡有什么关系?阿卓是个心地柔软的人。”   心地柔软?随从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怕是瞧见了个假的卓太后。   那日在凤城中对峙的时候,卓太后连死而复生的宁德帝都能剁了,剁您那还不是转眼间的事?但这话随从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从前吃了那样多的苦,对外人戒备些也当是正常的。”   随从:……   入宫得宠,先做皇后,再为太后。这苦从何处吃呢?   随从都忍不住羡慕起那位卓太后了。人人都道这位卓太后是个花瓶美人,脑子如同榆木一般。可谁知道,正是这如榆木一般的美人儿得了世间许多哥儿都得不到的东西呢。   关天突然冷睨了一眼随从,随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小人对卓太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盼望着王爷能早日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关天摸了摸下巴:“你再去找几个写书人吧。”   随从一口血哽在喉口,哭丧着脸道:“王爷,还找呐……”   “这是自然,本王要让阿卓知晓,本王才是他的良人。”   随从压下了满脑子的思绪,委委屈屈地滚了出去。找吧,东面儿的镇子还没找过呢。   ·   那日永寿宫发生的事,钟槿炎二人还当真一无所知。   杭清不由有些担忧主角头上的光环了。   反派比原剧情中更加强悍,主角攻受却比原剧情中要弱势许多,这一场战争,还能按照原剧情走下去吗?   杭清倒是想提醒钟槿炎,但是他身边的侍从却个个眼尖极了,不留给杭清半点机会。是些适合做细作的苗子。不过他们以为这样便无事了吗?   “关天来过永寿宫。”杭清淡淡道。   钟槿炎和钟桁愣了愣,然后脸色霎地变了。   永寿宫的宫人们已经呆住了,根本没想到杭清会选择这样粗暴的方式,直接讲了出来。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身为寡居的太后,寝宫却被一个藩王闯进了,两人还说了那样久的话,就算当今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太后也未必敢将这说出去。那可不仅是怀名节的大事,更有可能被怀疑私通藩王啊!要知道历史上这样的事件并不少啊!   他们哪里知道,钟槿炎和钟桁对杭清怀的什么心思,谁都有可能怀疑杭清私通,但唯独他们不会。   关天的手虽然伸得长,但到底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钟槿炎很快就料理了永寿宫中的人,并且迅速安排了杭清前往临城避暑的事。   等到天明的时候,杭清已经乘着马车出城去了。   这厢关天很快也接到了钉子全被拔掉的消息。   “从前小皇帝都没瞧出来,如今怎么就聪明起来了?”随从纳闷道。   关天摇了摇头,面上却非但没有怒色,反还有笑意:“钟槿炎哪有这样的本事?应当是阿卓告诉了他。”   “这,这说了,小皇帝就信?”   “他如何不信?阿卓不管说什么他都信。我原以为阿卓惊吓之余,是不敢说的。却没想到……也是,阿卓本就不是真如外界说的那样怯弱。”关天越说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深了。   随从一看关天满面骄傲的神色,差点厥过去。王爷,咱们家的人没了啊……   不过没一会儿,关天也笑不出来,因为有人告诉他,卓渔离开了皇城了。   关天脸色一沉,立刻就作出了决定:“跟上去!再设法让钟槿炎知道,我去追卓渔了。”   传话的人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传达了消息出去。关天倒是并不急,他安排好了人手,才带着人追出了皇城。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钟槿炎这里来,钟槿炎当即就火了,同样是想也不想地跟着出了皇城。钟桁自然也不会甘于落后,他手底下自然也有自己的人,尤其这段时间的经营,使得他的底子也渐渐丰厚起来了。按照最划算的做法,其实是他什么也不做,就等在皇城即可。但钟桁却难以忍受下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答应姜容的,他还记得自己如何对卓渔生出情愫的。   他可以和钟槿炎就这样守着卓渔,但绝不会容忍让关天抢夺走了去。   这厢的杭清倒是并不难受。   为太后准备的一切物品都是最高规格,杭清坐在马车内并不颠簸,一行人慢悠悠地抵达了临城。但杭清还不知道关天的反应极快,现在他的身后已经跟了三队人马了,你追我赶,生怕比对方慢了。   于是等杭清前脚刚到临城,后脚关天就赶上来了。   临城官员诚惶诚恐地迎接了杭清,杭清站在知府府邸之中,还未与他们说上两句话,只听得府邸外一阵迅疾的脚步声近了。有了上次凤城的经历,杭清对这个声音实在太耳熟了。   那是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显然,熟知这一点的并不止他,官员们一番面面相觑后,看向了大门外。   那大门外,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拎着马鞭的高大男子,正大步朝他们跨来。男子尘土满面,但却无损他的气势。   那是杀气。   “骁王!”   “骁王这是何意?”知府大惊失色,勉强喊出了声音来为自己壮胆。   “尔等若是投降,本王还能饶尔等一命!”关天眉眼冷厉,口吻严酷。   这才真正的骁王,这才是杭清不曾见过的属于反派的那一面。   官员们气急:“骁王无端带兵前来要求我们投降,骁王这是欲造反吗?”   关天的步伐越来越近,他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杭清,其中的占有欲再不作掩饰地对杭清展露了出来:“临城官员挟持太后,本王为营救太后而来,乃是忠义之为,何来造反之说?”自古只有胜利的人方才能书写历史。哪怕师出无名,那么随意编撰一个就有了。对于关天这样嚣张肆意的人来说,就更没有难度了。   临城官员虽然没有与关天打过交道,但奈何关天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听见关天这番话,他们就知道,靠口舌之争是劝服不了关天的,靠武力镇压就更没机会了。常有人道骁王手底下乃是虎狼之师,令凶恶的外族也闻风丧胆,朝中上下都道,这骁王虽然嚣张跋扈,毛病一堆,带兵打仗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但今日这支虎狼之师摆在他们的跟前,他们却再也说不出半句夸奖的话了。   那些利刃等着取的可是他们的性命啊。   他们不由得看向了杭清。   “太后……”知府颤声道。   杭清面色煞白地看着关天,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关天心底揪了一下,但却强迫自己压下了怜惜之情,然后走到了杭清的跟前:“跟我走吧。”   其余官员看着这一幕,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方才还冷酷狠辣的骁王,此时在卓太后的跟前莫名矮了一截似的,那口吻都温和了不少。这骁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杭清没动:“陛下会前来。”   “我知道。”   “越王会带兵前来。”   “那有何用?在我亲兵手下,多是不堪一击之辈。”   杭清定定地看着他:“骁王想清楚了?”   关天心中一动,那颗心霎时更坚定了:“我想清楚了。”   杭清的脑子里陡然响起了那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点。”   杭清的呼吸微微乱了乱。   快了。   终于就快到一百了!   “他们连城都进不来,你信吗?”关天道。   不等杭清说话,关天又道:“钟槿炎与钟桁放不下你,他们会率兵赶来,京城必然兵力空虚。我的兵将大可长驱直入,拿下整个皇城。”   官员们听得惊骇不已,甚至两股战战了起来。   “我信了。”杭清咬了咬唇,原本粉色的唇瓣霎时白了起来,齿印都还留在上面清晰可见。   关天的呼吸微微变了变。   虽然他知晓这样会令卓渔心生怒意,但他瞧见卓渔气愤的模样,反倒是更想要亲吻他了。   “阿卓。”关天舔了舔唇,随后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了那一干官员。   他所等的不正是这一日吗?   彻底无所顾忌。   他不必再忍受那年轻的小皇帝,他可不必忍受那群指手画脚的文官们,他更可以对卓渔做出日思夜想许久的事来。再无半点可令他束手束脚的事。   关天伸手抱住了杭清的腰。   拉近,低头吻了一下。   这次不再是额头了,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亲吻了杭清的唇瓣。   原来他的唇是这样的滋味儿。   若非场合不对,关天实在舍不得松开手。   这头的官员们已经彻底傻了,他们甚至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这太可怕了!   骁王疯了吗!   官员中已然有人气急攻心,就这样倒了下去。   杭清伸手推开了关天,他冷睨着关天:“谁说他们一定进不来的?临城从前朝起便是皇家历代避暑的地方,皇家比你更清楚这个地方。”   关天挑了挑眉:“有别的路可进来?那也没关系。正巧,让钟槿炎同钟桁瞧一瞧,他们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到底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杭清冷笑一声:“哦,原来我是骁王的战利品?”   关天哪里敢应这话,他可不敢步宁德帝的后尘。他敢强抢卓渔,但却不敢让卓渔觉得受了尊严上的侮辱。   “自然不是。阿卓于我,乃是珍宝。”   “那不还是将我看作物品吗?”杭清冷笑一声,然后看向了大门口。   原来钟槿炎和钟桁也已经到了,正如杭清说的那样,他们寻了别的路进来。   “母父!”钟槿炎先喊了一声,然后才怒视向了关天:“骁王已沦为乱臣贼子!今日朕便要将你处死在此处!”   “那就要看皇帝的本事了。”关天根本看也不看他,就连搂住杭清的手都不曾变动。   关天勾了勾杭清的手背,这才看向了钟槿炎。   他们这样亲密的姿态,显然惹怒了钟槿炎,钟槿炎抽出了长剑,双目中欲喷出火来。   “小皇帝要叫我瞧瞧你的本事吗?”关天轻嗤一声,样子实在有些欠揍。   但就在这瞬间,杭清的脑子里突然又响起了一道提示音:“恭喜,任务完成。”   不是还差五点吗?   杭清呆了一下,几乎没能回过神来。   关天从随从手中接过了青龙戟,转而将马鞭扔了出去。   青龙戟划过地面,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也将杭清的思绪拉了回来。关天已经朝钟槿炎走过去了,他的嘴角高高翘起,显然极为有信心。   对于关天来说,这一幕是他期待已久的。   关天并不大看得上钟槿炎,所以解决掉了小皇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卓渔了。他可以留下钟槿炎的性命,但没有了皇帝之位的钟槿炎,绝不会再有机会得到卓渔。当初钟槿炎说,要将卓渔一辈子留在宫中,让他永远无法接触到卓渔。现在这话该对钟槿炎说了。   关天嘴角勾起。   出手——   铮铮铁器响。   杭清皱了皱眉,随即忍不住同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任务完成,那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该是死亡了。   在这样的场合有很多可以死的机会,但以系统的尿性,多半是会让他死在关天的跟前。   那厢的情况越发凶险……   杭清知道,钟槿炎会敌不过关天,哪怕加上钟桁,也未必能顶事。   关天呵斥了跟上来的亲兵。   钟槿炎同钟桁也喝退了侍卫。   他们此刻交手,并非单纯为了争夺权势,更多只是为了争夺卓渔。出于男人的尊严,自然不会让别人插手。关天沉下脸,手中的青龙戟杀气凛凛。钟槿炎和钟桁渐渐表现出了颓势。   “呲啦——”钟槿炎被刺中了手臂。   皇帝被刺中,侍卫们再不敢等了,若是今日钟槿炎出了事,他们这些天子近臣也不会有好下场,因而一个个不顾呵斥直接冲了上去。   关天的亲兵们自然也动了怒,纷纷开始往上冲。   那些官员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豪情,也这样冲了上去。   杭清站在最前面,就这样被生生撞了上前。   “噗嗤——”又是一声响,清晰而微弱。但就是这样一声,却像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按下了暂停键,他们都顿住了动作。   “阿卓。”关天的声音颤了颤。   杭清低头一看,毫不意外的,那青龙戟刺中了他。   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钟槿炎喉中发出“咯咯”的声响,他颤抖着想要去扶杭清,却被关天推开了。   杭清只来得及深深的,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关天,然后他的灵魂就被迅速抽离了这个世界。   关天呆呆地蹲坐在那里,看着卓渔双眼合上。   那一眼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像是在说什么呢?   那一眼真是关天这么久以来,所见过的最动人的一眼了。   关天深深扎进了那复杂的一眼中。他是在说什么?是说,他对他原本是也有些情意的。   可关天同钟槿炎之间的对立是天生的,卓渔为了那个深深放置在心中的姜容,所以救下了钟槿炎。   关天抬起眼,冷酷地看了一眼钟槿炎。这个人,卓渔护佑了他一辈子,却半点长进也无。关天甚至有些厌憎姜容。为什么当初姜容会对卓渔那样好呢?如果没有姜容。卓渔便也不会一心照拂钟槿炎,直到今日付出了性命。   关天指尖微颤,抚过了卓渔的面容。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卓渔会喜欢他也说不定。   钟槿炎死死地咬住牙龈,他憎恶地看着关天。   那一刻,钟槿炎几乎有着和关天一模一样的想法。   卓渔救了他,卓渔一直将他放在心上,从未放下过……   那么,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卓渔也许会喜欢他也说不定。   “杀了他。”   两个人异口同声。 第93章 第七个世界(1)   “系统?”   “嗯。”应的那一声,虽然极轻, 但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杭清的耳中。   那个下线很久的系统, 终于出现在了杭清的眼前。只是系统空间里依旧不见系统的身影。   “为什么还差五点好感度的时候,我就被传送回来了?”   “你从凤城回皇宫的路上, 反派增加了五点好感度。”   杭清回忆了一下, 那个时候自己处于极度疲倦之中,压根没注意脑子里的提示音, 所以在后来突然被提醒任务完成的时候,杭清还是猝不及防的。原来不是系统故障了啊。   杭清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系统就更先地开了口:“您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请做好准备。”不知道为什么, 杭清从系统那死板的声线里听出了丁点儿的焦灼。   不等杭清去仔细分辨, 他眼前就黑了下来, 灵魂很快也被推挤出了这个空间。   ……   “像个怪物。”在一片黑暗中, 杭清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就先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那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恶意。   杭清皱着眉睁开了眼。   斜里伸出来一只手,拍打了一下他的脸:“诶, 被吓傻了吗?”那人话音落下,周围的人跟着嘻笑了起来。   杭清条件反射地捉住了那人的手腕。   他伸出的这只手,手腕苍白瘦弱,依稀还能瞥见薄薄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但这双手此刻却有力极了,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根本挣脱不得。   他面前是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青涩的面孔,却配上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再加上那个莫西干头,看上去滑稽极了。杭清的视线往周围扫去。同样作这个打扮的还有三个人。   “你在挑衅我?”那个被捏住手腕的男生眉毛一扬,眼底目光飘忽,但口吻却凶狠极了:“丁燃,你再不松手,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丁燃。是他现在的名字。   “我没有妈。”杭清的声音很低,但却足够清晰。   男生愣了愣,随即冷笑:“关我屁事,快松手!再不松手,老子揍你了!”   杭清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在男生看来,这很显然是杭清退缩了,怯弱了,手也就不稳当了。他哪里知道,杭清这是在活动手指,计算着等会儿出手的力道呢?   男生得意地笑了笑:“算你识相!”说完他挣了挣,还是没能挣脱。   男生怒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朝杭清挥了上去。   “住手!”一声厉喝在不远处响起,紧跟着是一串迅疾的脚步声,那人走了过来,揪起衣领,出手如风,“嘭”,那是拳头与脸颊相碰撞的声音。男生发出一声哀嚎,杭清顺势松了手,那男生就这么摔到了台阶下去。   “艹,怎么是他?快跑!”   几个莫西干头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活像是见了教导主任一样。   杭清慢吞吞地从墙角爬了起来,他微微低下头,略长的刘海落下来,遮挡住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你没事吧?”那人问。   杭清这才抬起头,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对方后,马上又低下了头。   这么快就来了?!   站在杭清跟前的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叫梁云,打小品学兼优,是老师的心头好。但仅仅只是这样,怎么能令主角苏起来呢?梁云除却优等生的身份外,他私底下却相当能打,学校里的体育生个个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有的是打不过梁云,有的是不敢动手打梁云。梁云可是一中的好苗子,老师家长多次强调人家以后是要上清北的!谁敢打?   一个既是学霸,打架也丝毫不含糊的角色,相当圈粉!   不过作为主角,梁云的性格相当正直,他虽然和人打架,但从不胡来。外校欺负到一中女生的头上,梁云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出去。   一个嗯……非常同情弱小的主角。   而现在,他就是那个弱小。   丁燃是个极其阴郁的少年,有轻微的抑郁症,这使得他与其他同学格格不入,一些坏学生就爱欺负丁燃这样不吭声的人。而当丁燃的秘密被发现,那些坏学生就更加的得寸进尺了,他们打骂丁燃,将他推倒在地上,踩在他的胸口上,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承认自己是个怪物,是个变态。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丁燃有穿女装的嗜好罢了。   丁燃有着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幼年时期,丁燃的父母感情出了问题,每次争吵过后都会拿丁燃来出气。他们给予丁燃衣食,却也将丁燃当作牲畜一样打骂。等他长到九岁的时候,丁燃的外婆将他接走抚养了。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但却温柔得近乎怯弱。丁燃不希望自己成长为父母那样凶恶而残忍的人,反而更希望自己能够和外婆一样。   慢慢的,丁燃心底的性别认知越来越模糊,直到他第一次穿上女装,丁燃就彻底爱上了自己的这一面形象。   这是丁燃压抑阴暗的内心得到释放的一种途径,他越来越酷爱女装,时常穿着裙子走上街。   在恰好被隔壁班的男生发现之后,丁燃在学校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了。   他们将他的书扔进垃圾桶,将垃圾塞进他的桌子,将女孩儿的文胸砸到他的脸上,更伸手对他做出捏胸的动作。丁燃穿着男性服饰的时候,始终还是当年那个被父母打骂而无法反抗的孩子,所以他依旧怯弱,甚至是麻木于去反抗。   就是在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丁燃被人强奸了。俗话说老实人也有被激怒的那一天。   丁燃感觉到自己最干净的一面被玷污了,于是他揣上一把刀,酿成了死伤二十余人的校园惨案。主角攻受却在这出惨案中,扮演了及时组织同学疏散,并且阻拦下丁燃的正义角色。主角攻受也正是在这场危机中,感情得到了促进。   至于丁燃……   当然是很快判刑,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原剧情中,梁云并没有注意到过丁燃,毕竟丁燃实在太不讨喜,阴暗而病态,就像是电影中的杀人狂一样,更像是生长在墙角里阴暗而丑陋的植物一样。   所以当这一刻,梁云站在他的面前,杭清不由得感到了惊讶。 第94章 第七个世界(2)   梁云捡回来了一个人!   梁云的几个哥们儿好奇地打量着跟前这个怯弱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于懦弱的同性,往往怀着鄙夷的心态, 他们乐得用武力去教训弱者, 在他们看来,没有对错之分。这几个男生在第一眼看见杭清的时候, 也的确有些瞧不上。但等杭清抬起头来, 露出刘海之下深掩的双眼,他们不自觉地颤了颤。这少年的目光令人有些骇然!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和阴冷的毒蛇对视了一眼似的。   “梁哥,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   还是带的这样一个人。他们心想。   梁云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杭清, 低声说:“路上顺便就……带回来了。”梁云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 招呼杭清:“你过来这里坐。哦, 你身上有点脏, 要先洗洗吗?”   “嗯。”杭清也的确很讨厌身上黏腻的汗水, 更别说他破掉的手肘上还沾满了灰尘,不作清理的话,很容易感染。   “那你跟我进来。”   一中的学生宿舍打造得相当好, 每个宿舍都配备有热水淋浴,空调书桌。梁云将杭清带进浴室之后,就去给杭清拿毛巾和衣服了。   杭清脱下衣服,自己都不由得一怔。丁燃的身体上还留有一些陈年旧伤,虽然痕迹并不重,但是杭清还是忍不住拧了拧眉。他抬手打开水龙头, 水冲刷过伤口,他的身体本能地颤了颤:“咝——”杭清现在有点后悔,没在梁云赶过来前,先将那几个非主流揍一顿了。   杭清匆匆冲洗干净,就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毛巾。”正好梁云也走了进来,他递出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梁云不可抑制地呆了呆。少年的身体实在过于单薄,尤其当上面还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时,梁云心底本能地揪了揪。不过紧跟着梁云就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他转过头,连着毛巾和衣服一起再往前递了递:“我的,不要嫌弃。”   “不会。”杭清擦去水迹,换好了衣服。   梁云想问他身上的伤,但话临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过就算最后什么也没问,梁云看着杭清的目光也还是有了变化。梁云毕竟是主角受,基本的三观是在线的,他虽然讨厌怯弱的人,但却知道跟前的少年肯定遭遇过更惨痛的事,才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脚步声在宿舍中响起,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立刻没了声。他们齐齐朝杭清看过来,但却在看到的那一刻,也跟着不自觉地呆了呆。一个人洗澡前和洗澡后能有这样大的变化?刚才还阴郁得令人讨厌,但是等洗干净之后,整个人就白净柔软了起来,看上去哪里像是他们的同龄人?倒更像是家中被捧在掌心的幼弟。   难怪让人欺负成那样,肯定是自小没吃过什么苦。   杭清低低地打了声招呼:“我叫丁燃。”紧跟着又补了声“谢谢”。   丁燃常作女性打扮,而少有能认出他来的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杭清的声音太好听了。清亮和柔和,完全可以让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去忽略他的性别。   人家都这样有礼貌了,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当然不好再对杭清冷着脸。   “你的头发没干。”梁云出声。   “嗯?”杭清转头看过去,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湿漉漉的头发还甩了两点水下来,垂挂在了杭清的脸颊上,看上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颇有点惹人怜爱的味道。   梁云怔了下:“……你过来。”   杭清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吹风。   杭清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坐下,梁云站在他身后,面对着这样乖巧的少年,却有点儿无从下手的感觉。   杭清在那儿呆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头上都好一阵凉飕飕的。杭清忍不住抬起头问:“怎么了?”   梁云听到他怯怯的声音,不由得低下头去,正对上杭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真是像文学作品中常常描述到的那样——如同小鹿一样的双眼,湿漉漉的,令人怜爱。   梁云都觉得有些荒唐。   一个男孩子的眼睛,令他觉得怜爱?   梁云忙抽回心神:“低头。”   杭清只好乖乖低下头。   梁云这才将手放上去,一边揉弄着少年头上的发,一边给杭清吹起了头发。   等到吹干之后,梁云就送杭清离开了学校。丁燃是走读生,他的外婆年纪大了,子女从未回来探望过她,现在只有丁燃和她相依为命。   杭清都没想到,梁云竟然执意要将他送回家才肯走。自然的,梁云见到了丁燃的外婆。   当然,这其实也是杭清第一面见到这个老人。和单薄干瘪的剧情描述不同,这个老人的形象顷刻间就变得丰满了起来。她年轻时是个极其出色的美人,但她的父母却不曾教会她什么叫作凶恶。这个老人在她漫长的人生里,在不断地退缩忍让,企图用温柔来感化抚平一切,然而戏剧化的是,她却教出了一对恶儿女。   不可否认的是,丁外婆的确是个相当慈和且温柔的人,不过杭清看着她的模样,心底还是为丁燃感觉到了悲哀。   丁燃的父母让他认识了世上最残酷的一面,而丁燃的外婆却只是教会了他忍让。连圣人都不敢说以德报怨,这样的教育,只会让丁燃渐渐偏向一条歧路。事实说明,原剧情里丁燃也的确走上了一条绝路。   “太谢谢你了同学,同学先吃个饭再走吧?”丁外婆出声邀请梁云,杭清以为主角受会毫不客气地拒绝,谁知道梁云却是有礼地道了谢,跟着杭清就一同进了门。   杭清:……   不过原剧情中梁云就是个无法抵挡长辈善意的设定,杭清也没觉哪里不对。   梁云在丁家逗留了好一阵才离开。   杭清隐约间觉得,梁云离开的时候态度有些怪异,但仔细思索,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妥。   这时候的主角受可还是个十足的直男,总不至和前几个世界一样,也对他有了那么点儿意思吧?   ·   等第二天杭清到了学校,之前那几个欺负他的莫西干头,在他一踏入教室的时候,就放肆地指着他嬉笑了起来。显然,梁云救了他,落在他们的眼里那也只是一时的而已。只要丁燃没有真正地展露出凶恶的一面,他们就会永无止境的欺负他下去。   杭清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他放下了背上的书包,站起身,准备向那几个莫西干头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门猝不及防的被敲了两下。   笃笃。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怎么来了?   将肥大校服硬生生穿出一股俊秀气质的主角受正站在那里,女生们立刻就沸腾了起来,几个莫西干头慌张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知道梁云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杭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多么像是那些校园王子小说的情节啊。   他可实在高兴不起来。   毕竟梁云让他生生错过了在莫西干头面前立威的机会,一想到这些人以后,还会不知死活地在他跟前蹦哒,杭清就觉得倒胃口极了。   不过弱唧唧的角色还得继续扮演。   杭清朝梁云看了一眼。   站在门口的梁云心尖颤了颤,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教室。梁云的尖子生名头素来很响亮,突然出现在他们这群学渣的教室里,顿时更引起了沸腾。   他是来找人的吗?   来找谁的?   女生们压低了声音激烈地讨论着。   梁云在愣了一下之后,就走到了杭清的面前,他突然按住杭清的手,帮杭清理了理书包,然后一脸认真地道:“放学之后在门口等着我。”   几个莫西干头缩了缩手脚,看得在心头直骂娘。   梁云停留的时间不长,似乎只是来晃一圈就离开了,弄得杭清都有些懵,梁云是这样的滥好人吗?很明显不是。那么是自己看起来实在太过小可怜了?现在的杭清倒是并不排斥这样的形象,毕竟一个人的强大又不是全由外表来决定的。相反,杭清还迅速从中找到了益处。   跟梁云走在一处,那么相信他很快就能见到反派攻了。   等梁云离开教室,那沸腾的气氛都还久久没有散去。有人开始怀疑起了杭清和梁云的关系。有人觉得他们早就认识,但也有人觉得梁云叫杭清出去,说不定就是为了揍他,毕竟这小子那阴郁的样子,太不讨喜。   因为梁云的缘故,倒是没什么人故意说些刺人的话了。   转眼到了放学的时候,杭清很荣幸地享受了万众瞩目的时刻。不少同学看着他走到梁云的身边,然后梁云伸出手搂着杭清走了出去。   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揍他的样子呀?   梁云那一脸温和的笑意,总不能装出来的吧?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只当这小子也有心机了,知道去巴结梁云了。   有了梁云这么一出,杭清在班级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至少再没有人当着他说些难听的话了,那些“热血少年”也不敢再动手揍他了。而这种情况,随着梁云每天来班级门口等他,得到了越来越大的改善。   梁云开始接送杭清上下学,就连中午在食堂吃饭,他也会顺手带上杭清。别说其他同学了,就连杭清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杭清还没见到反派,就连主角攻都没能见到,他在学校里的日子几乎天天都是围绕着梁云的。   渐渐地,有消息说他是梁云的弟弟。   传谣可不好。杭清琢磨着得寻个时间和梁云说一说。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杭清转头看过去,正是梁云。梁云低头瞥了一眼杭清手中的本子:“体育课?”   “嗯。”   “这是作业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梁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本子。   梁云的热情让杭清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将本子拿了回去,但还是迟了,梁云从本子上瞥见了个大概。梁云神色变幻,眉间涌动着阴霾之色。   “这是什么?”梁云问。等话出口,梁云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酷了,他不是早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曾经有过一段不好的经历吗?少年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不正是因为年幼时遭受过的创伤吗?他又怎么能这样直白地去痛斥少年?   杭清垂下目光瞥了一眼本子。   本子上是他随手涂的画。   要知道,一个心理问题严重的人,画出来的画往往都不会是什么蓝天白云,更多的都是有着黑暗隐喻。丁燃的画当然也一样,而杭清在继承了他的躯体之后,同样的,画出来也是色彩诡奇、线条扭曲的画。唯一不同的是,杭清有了苏凌水的经历打底,技巧比之从前更胜一筹。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丁燃有着糟糕的成长环境,有着残缺的心理,但他在画画上表现出的张力,是精彩的。哪怕是苏凌水在这里,他也会夸奖丁燃的天分。当拥有两个人记忆的杭清再拾起画笔,就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落在外行人的眼里,也并不会觉得这画多么的美妙,反而只会觉得可怕。   梁云的反应就是多数人的反应。   杭清抬起头冷淡地看了梁云一眼:“这是我的画。”   梁云怔了怔,原本抵触的心理一下子就被抹去了。他不应该对这样的画感觉到惊恐,反而应该觉得心疼才对。这些投映出的都是丁燃心底的黑暗,但丁燃本身并不是一个黑暗的人,他更需要做的是一点点驱散那些深藏的黑暗,让丁燃完全脱离那些阴影。   眼前的少年是这样的柔软。   谁还能忍下心,看着他往更深的地狱堕去呢?   “为什么……”梁云清了清嗓子:“为什么你会想到画这些呢?”   看看那都是什么?   濒死哀鸣的鹿,无力地抬起前腿,半个身子匍匐在地面上。   坠落深渊的大鸟,张开残缺不全的羽翅,点点血晕开了来。   凋零灰暗的植物中,摇摇曳曳一朵花,花有人脸,人脸狰狞,露出尖利的牙齿。   这是一幅足够凄美,但又实在过于诡奇和绝望的画。每个第一眼看见它的人,都会感觉到浓浓的绝望扑面而来,紧跟着才会惊艳于它的美。   “我很喜欢。”杭清淡淡道。   就简单的四个字,将梁云的话全部堵回了嗓子眼儿里。他能说什么?劝杭清不要喜欢吗?   “你不喜欢吗?”杭清反问。   梁云心底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不能刺激了他,马上想也不想地道:“当然……喜欢。你画得很好看。”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了。”梁云回答完,才一阵懊悔。就这样被少年给绕进去了,结果什么建议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等梁云低头去看的时候,少年已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操场,然后时不时地低头写上些什么。   抱着要更多了解少年,才能帮到他更多的念头,梁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次不是画画了,改为写诗了。   梁云眉毛一跳,神色复杂。真是……多才多艺。   梁云就这么生生陪坐了一个小时,等回教室的时候,梁云的步伐都有些踉跄了。那些过分黑暗绝望的词句,看得梁云头昏脑胀,不过倒是更心疼这个纤弱的少年了。   梁云不知道,他曾经究竟遭遇了多少的黑暗,才会有了今天的他。   等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梁云心中一动,突然出声叫住了杭清:“丁燃。”   “?”   “你以后干脆就当我弟弟怎么样?”   将话说出口以后,梁云自己都紧张了一瞬。以前没有更深入地了解过丁燃,那个时候看见丁燃,他也觉得这样的小男生不讨喜。但越是了解丁燃遭遇了多少校园暴力,梁云就越是忍不住将他保护起来。   这个少年是柔软而善良的,他的怯弱并不是原罪。   梁云幼年的时候,曾经很喜欢奶奶家养的一只小猫,雪白、稚嫩、柔软。那时候,他爱极了那只猫,恨不得上学都揣着走。后来被父亲的私生子活活玩儿死了。后来,他抱着猫不肯撒手,为此记恨了很多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少年,就像是当年曾经极度喜爱的那只猫。   梁云忍不住想要更好地去保护他。   杭清根本不知道自己戳中了主角受的哪个点,竟然让这个注定要受的人,陡然变得攻气十足了起来。   “好了,进去吧。”梁云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杭清仰头看了一眼:“……走错班级了。”   梁云尴尬地笑笑,这才发现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了,竟然带着杭清走错了方向。   梁云带着杭清转身就走。   那头正好也有几个人迎面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姿态挺拔的俊美少年,五官实在好看得很,只是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似的。   梁云皱了皱眉,似乎认识这人,而且和这人的关系不大好。   杭清看着对方的面孔,渐渐和脑子里的角色对上了号。   那就是反派攻!   在这个世界磨蹭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反派攻,盛奕。   盛奕是高三的学长,标准的权贵之家出身,这样的人一般都不跟主角攻受玩儿。但是在主角攻受成长起来以后,盛家却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于是,自然而然的,盛奕也就成为了反派。   盛奕是个相当不讲情面的人,下手无情,所以令主角攻受头疼至极。盛奕既不喜欢主角受,也不喜欢主角攻,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弄死主角。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杭清倒是没觉得畏惧,更没觉得任务困难。   毕竟像是周文渊和关天这样的成年男性都拿下了,相比之下,尚且年少的反派就更好攻略了。   就在这时候,那头的盛奕已经越走越近了。   盛奕身边有人目光不善地看了看梁云:“这不是那个一年级的小鬼吗?”   梁云没说话,冷着脸搂住杭清就绕过了他们。   “梁云这混球还有那么软绵绵的弟弟啊!”等他们走远了,才又有人咂舌道。 第95章 第七个世界(3)   杭清对着衣柜呆立了一会儿。   里头挂了一条lolita的小裙子,白色作低, 裙摆上印着连串的草莓, 腰间还有个硕大的蝴蝶结。杭清没想到丁燃穿女装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少女心。   小裙子底下, 还端端正正地摆动着女式小皮鞋和粉色包, 还有粉色发卡,和薄藤色长假发。   杭清的手不自觉地搭了上去。   这是出于丁燃的本能。   “燃燃, 你今天不出门了吗?”丁外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要的。”丁燃的习惯是每当周六,都会假借要和朋友一起出门玩儿,然后扮上女装。最开始只是为了不让外婆担心, 毕竟丁燃没有一个朋友, 那就装出有朋友来。后来这一天却渐渐成为了丁燃释放自我的途径。   杭清抬手将裙子和零零碎碎的化妆品塞进了包里, 拎着就这样出了门。   等杭清出了门之后, 丁家的座机就响了。   “燃燃已经先出门了, 跟朋友一块儿呢。”   这头的梁云挂断电话, 皱了皱眉:“丁燃哪里来的朋友?”他对这再清楚不过了,丁燃身边分明就他一个人走得很近。   “不会是跟着谁学坏了吧?”梁云再度皱眉。   “云哥,你在嘀咕什么呢?不会是又在想丁燃那小子吧?”背后室友拍了拍他的肩, “云哥,你放他身上的心思也太多了,亲弟弟都不带这样儿的吧?”   “就当他是我弟弟吧。”说着,梁云就抄起了钱包。   “干什么去呀云哥?不是说三点一块儿去打桌球吗?”   “不去了。”梁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室友摸了摸下巴:“不会还是去找丁燃的吧?”   ·   杭清对丁燃这张脸还是有着绝对信任的。   对于连基都搞了的杭清来说,穿女装也就不是那样难以接受了。   “换好了?”背后有人问。   “嗯。”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丁燃当然不会常常穿着女装就这样在大街上晃悠,他有个固定活动地点, 就是现在这家女仆咖啡厅。丁燃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片刻的宁静,和被肯定的价值。但是随着他在咖啡厅知名度的提高,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认出他。   杭清当然不在意这些,经历过了几个世界,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些不痛不痒的舆论呢?但他不能让丁燃顶上不好的名声。原剧情里,丁燃被抓起来不久,丁外婆就去世了。杭清不愿意重蹈覆辙。   他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店长。   因噎废食显然是糟糕的解决方式,丁燃对穿女装渴望至极,彻底不穿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潜移默化地去影响外婆了,提前打好预防比什么都有用。   “咖啡厅准备做个活动,你今天负责去派发传单能行吗?”   “行的。”   店长将厚厚一叠传单交给了他。幸好他不是真的女孩子,否则光是拿着这些传单就会手酸了。   杭清有些别扭地踩着脚下的鞋,缓缓挪着步子走了出去。   在这座城市里,穿着Lolita的小裙子并没什么值得令人惊奇的地方。但当杭清站在咖啡厅外的时候,却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杭清抬头一一回视了过去,才发觉到这些人眼底印着的并非嘲讽和惊奇,而是满满的惊艳。   丁燃个子不高,五官生得精致而柔和,因为自幼有些怯弱的关系,当他的面庞上褪去阴沉之色后,竟然显得有些软萌,实在衬极了他身上的打扮。   一个个子不高,穿着lo裙,而且五官小巧,气质软萌的少女,想也知道能吸引来多少目光。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些打量的人抬起头一看。   原来是女仆咖啡厅啊。   在美貌的驱使下,还是有人忍不住走了进去。   不远处,有人轻嗤了一声:“宅男才会去的地方。”   “别啊,我就想去看看。站在门口发传单那小姑娘多萌啊。”另外一人赶紧拦住了他。   “这多无聊啊,你要去自个儿去,我和盛奕先走了。”   “等等啊,你怎么知道盛奕不去啊?是吧盛奕?”那人满眼期待地看向了盛奕。   “没什么意思。”盛奕看也没看女仆咖啡厅一眼。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得经过那条街道。   盛奕当先走了过去,恰好从杭清跟前走过。   杭清一眼就瞧见了他。   毕竟人群之中,唯独盛奕格外亮眼。   许久不见的反派攻啊!   杭清正愁如何接近他呢,想也不想就伸手揪住了盛奕的袖子。   盛奕毫无防备,还踉跄了一下。他身后的人赶紧一把扶住了他:“你干什么呢?”那人斥责杭清。   盛奕站稳以后,也紧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杭清知道劲儿使大了!   杭清眼巴巴地望着盛奕,眸光澄澈水灵,他的眼尾微微下垂,透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盛奕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的五官相当漂亮,眉梢眼角都带着楚楚可怜。   “抱歉,我只是想问您要传单吗?”小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   声线柔和,像是一捧温柔的水。   盛奕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娇俏又脆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盛奕蜷了蜷手指:“那给我吧。”   杭清看着他没动。   “传单。”盛奕说着从他手里拿了一张过去。   盛奕身后跟着的人早已经呆住了。   这一幕奇怪吗?不奇怪,换谁面对这样的小姑娘,都很难发出火。可奇怪的是,当这事落在盛奕的身上,他竟然好脾气地接过了人家手里的传单。   盛奕低头看了看传单。   ——买招牌咖啡+甜品,即可获得门外小女仆合影。   小女仆?   等盛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置身于咖啡厅中了。盛奕僵了僵。进都进来了,再返身出去,反倒会显得更加怪异。   “不是说不进来吗?”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盛奕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窗边坐下。老板热情地走上前,问:“你要点什么?”   “招牌……”盛奕脱口而出。   老板一脸了然的神色:“好的,那另外几位呢?”   那几个人还没明白盛奕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这会儿正愣着呢,想也不想就说:“和他一样。”   能跟盛奕混在一处的家境都不错,这家咖啡厅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还真是难吃且难喝。   有人咂咂嘴:“这里真没什么意思。”   这时候老板走了过来:“几位要合影是吗?”   几个人迷迷糊糊地跟着老板走了出去。   杭清手里的传单已经发得差不多了,他刚和一个女生结束了合影,然后就站在了门口,等着盛奕几人朝他走过来。   “哎,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有点儿。”两个人议论了起来。   另一个人嗤笑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学贾宝玉,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吗?”   他们才刚说到一半,杭清就主动走上了前:“要合影吗?”杭清眨了眨眼,问。   他的神情瞧上去还是那样怯怯的,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放柔语气。   “我妹妹要是这样乖就好了。”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声。   盛奕抿了抿唇,他却知道,只有骄纵着长大的孩子才有任性的权利。这样乖巧怯弱,该是吃了多少苦才有的今天?不过,也大概只有经过残酷的烧制,才有了脆弱而精美的瓷器。盛奕看着跟前的小姑娘,越来越觉得挪不开目光了。   身后有人轻碰了下他的肩膀,问:“奕哥,合影吗?”   盛奕一声不吭,站在了杭清的身边。   杭清有些惊讶。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反派还是个闷骚?   店长举起相机。   杭清的手指头动了动,然后戳到了盛奕的掌心。   盛奕一愣。   对方的手指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很少有人离盛奕这样近过,那瞬间,仿佛对方的指尖仿佛蔓延出了一股电流,让盛奕整个掌心都酥麻了起来。   但那就只有一瞬间。   “对不起。”对方低低地道,然后匆匆收回了手。   所以刚才是无意识碰到的。   盛奕心底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好了。”负责拍摄的员工收起了相机。   这么快?   很快有别的人走上前来,将盛奕挤到了一旁去。   那些新的客人很快将杭清瘦小的身影淹没了。   盛奕回头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所以我们进咖啡厅是干什么的?”“奕哥不会是看上门口那个小姑娘了吧?”   “好了,该去办正事了。”盛奕出声。   其他人不得不住嘴,转而说起了另外的话题,然后和盛奕一起渐渐走出人群包围圈。   “哎,那不是梁云那小子吗?”   盛奕顺着方向看过去。   梁云站在对面那条街道上,目光定定看着女仆咖啡厅的方向。有些奇怪。但是究竟哪里奇怪,盛奕却没能想出来。   他们还有事要做,当然不会过分浪费注意力在这里。盛奕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街道。   这头的杭清突然觉得,穿着女装去接近盛奕是个相当有趣的路子。毕竟原剧情中,盛奕并不是个基佬。   “结束了吗?”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前方响起。那嗓音低沉,还夹杂着点别样的情绪。像是……像是风雨欲来前的最后宁静。   这声音很耳熟。   杭清抬起头。   可不耳熟吗!   梁云正站在他的跟前,目光复杂地盯着他。杭清几乎是立刻就作出了反应。——眼神慌乱,手足无措,眼底迅速浮起了一层泪光。   怯弱与惶恐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涌出。   梁云身上的怒意登时消退了个干净。   他原本有着满腹的疑问和怒火,他不明白,好好的,丁燃为什么会将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穿女装,那不是变态吗?   然而,这一刻梁云却突然有些庆幸,他没有直接了当地质问出声。   “梁、梁……”   梁云见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了,就以为他是真的害怕了。   “结束了吗?先跟我离开。”   杭清低着头,迅速转身进了咖啡厅。   梁云一怔,忙追了进去。   “我、我今天要请假。”杭清正在和店长说话。   店长扫了一眼紧跟着进来的梁云,梁云虽然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但目光却锐利到令人有些难以招架。“行,好!”店长忙道,同时略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心中忍不住嘀咕,一个高中生,怎么看起来那么凶?   店长将当天的酬劳结给了杭清,杭清将钱放好,梁云就实在按捺不住地伸手拽过了杭清。   咖啡厅中那么多的客人,都在往这边打量。   梁云知道他们在打量什么,但正是因为知道,梁云才更觉得胸中一股怒气攒动。 第96章 第七个世界(4)   盛奕刚坐下来,他身边的人突然一拍大腿:“奕哥!咱们合影那照片还没拿呢。”   照片?   盛奕顿了一下。   “就那照片你还真想要啊?”旁边的人揶揄道:“你也看上那个小姑娘了?”   “胡说八道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亏……”   “亏什么啊?你多有钱啊!”几个人起哄地笑了起来。   盛奕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好了, 说正事。”   “对对对……”几个人忙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去。正如他们刚才所说, 在咖啡厅花的那几个钱,还真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几人都各自回家去了, 盛奕叫了辆车,司机问:“您去哪儿?”   “上东街102号。”   盛奕就看了一眼, 那个地址就轻而易举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所以说出口的时候也无比的流畅。   很快,车停住了。盛奕往窗外一看, 偌大的几个字“女仆咖啡厅”。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 盛奕从车上走下来, 就显得过分夺目了。店长一眼就认出了他, 忙在柜台翻找一阵, 然后捏着照片走了出来:“这、这是您的。”   这下盛奕倒是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他将照片接过来, 看也没看一眼就放进了外套兜里,看上去像是根本不在乎这玩意儿。   少年的身影渐渐走远,店长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下次再搞个合影活动……”   ·   杭清和梁云僵直地坐在出租车里, 谁也没有出声,尴尬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空间。不过杭清注意到,梁云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已,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焦灼,一会儿担忧……实在复杂极了。   杭清都看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杭清的声音低低的, 怯怯的。   司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和小女朋友吵架啦?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开阔点!”   梁云的脸霎时就红了起来,他略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杭清,这会儿什么怒意全都消失了个干净。   “等,等到了再说。”梁云低声道。   杭清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了窗外。   司机笑了笑,倒是没再说话了。   气氛沉寂,梁云的视线无处安放,一阵乱扫之后,还是落在了杭清的身上。   少年戴着长假发,发丝垂落在脸颊,描出了优美的弧度。他的皮肤白皙,线条柔和,看上去真的仿佛美丽的少女。梁云的呼吸不自觉地一滞,然后他有些慌乱地别过了头。他怎么能真将丁燃当做女孩儿呢?   很快,车停下了,梁云带着杭清下了车。   “这是哪里?”杭清问。   “我家。”   梁云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杭清带上了楼。   梁云家足有百平米大小,布置得很是温馨,不过没什么烟火气。杭清想到了梁云的背景身世,对这个结果倒是并不意外。主角攻受的成长经历都不太好,所以他们才能走到一起,彼此温暖。   梁云进卧室找了一套衣服出来,他看了看杭清身上的女装。   的确很漂亮。   看上去像是个乖乖巧巧的小萝莉,没有谁对着这样一张脸能狠下心。   但梁云还是咬了咬牙:“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丁燃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他究竟遭遇了多少困苦。他只知道不能放纵丁燃这样下去。今天看见丁燃这副样子的人是他,那还好,可如果换成其他人呢?他们又会怎么对丁燃?   梁云不敢想象。   所以他一定要竭力改变丁燃。   杭清眨了眨眼,接过了梁云手里的衣服,却没有动。   梁云催促了一声:“快去,今天的事只有你我知道。”   杭清没动,反而冲梁云粲然一笑:“好看吗?”   梁云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他觉得跟前的少年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少年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勾人的味道,有些妖气。   “好看……”等声音脱口而出,梁云才骤然惊醒。他怎么能说好看呢?可……可是,的确,事实上就是,丁燃的样子的确很好看。好看极了。   “那不就行了?”杭清反问。   这才他真实的本性,正好借着丁燃的这副装扮表现出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梁云噎了噎:“……不,不行。燃燃,你听我说,这一身不能穿出去,知道吗?你是个男孩儿,这是女孩儿的衣服!”   “燃燃?”杭清抬头看他。   梁云霎时觉得那目光雪亮锐利,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他。梁云脸红了红,反应过来自己叫得过分亲密了些,但他却没有改口,只是含糊着往下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如果只是为了参加那个咖啡厅的活动,那没什么关系。   “我很喜欢这样。”杭清拈起裙摆,在他跟前转了个圈儿。   梁云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很喜欢?   丁燃很喜欢女装?   是,是很好看!   哪怕是现在,明知道跟前站着的是个男孩儿,但他转起来的时候,梁云依旧觉得像是有个美丽的少女就这样撞进了他的视线中,充满了吸引力。   梁云按了按额角,觉得里面乱得快要爆炸了。   “不好看吗?”杭清又问了一遍。   梁云只能闷声又重复:“好看。”   杭清点点头:“我要回去了。”   “不行。”梁云一把抓住了他。他想劝他脱下身上的女装,但梁云也心知不管说再多,最后也只会陷入一个死循环。丁燃从来都是坚定且固执的,多说无益。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拐了个弯儿:“太、太晚了,明天不是不用上学吗?你就睡在我这里。”   说完,梁云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样?”   “好啊。”   梁云松了一口气,立刻收拾了卧室出来给杭清。等到杭清去洗澡的时候,梁云眼疾手快将女装假发全都收了起来,转身就放进了自己的衣柜。但等他正要合上柜门的时候,梁云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将别人的女装放在自己的柜子里,这样不是显得他很变态?像是岛国那些收藏原味内衣的痴汉一样。   梁云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不得不将衣服又掏了出来,放回了浴室外。   藏一套女装是没用的。丁燃如果想要,还能再买。还是得靠循序渐进的感化,来改变丁燃的喜好。   杭清洗完澡出来,梁云忙递上了自己的衣服。杭清的手却避开了他,转而穿上了女装内衣。   梁云看着他纤瘦的腰肢,鼻间一阵发痒,像是要喷出鼻血来。   梁云不得不转过了头,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管杭清穿什么了,他脑子里来来回回晃动着少年那细腻白嫩的肌肤,白得晃眼。   明明第一次见少年的时候,他也看着少年从浴室出来,却远不如这一刻带来的冲击。就因为少年这次穿的是女装吗?梁云觉得自己这一刻的想法实在太危险了。   杭清接过了他怀里的衣服,梁云怔了怔,而后笑了起来。丁燃还是要换的吧。   正想着呢,杭清就抱着衣服,走到了床边——躺下,拉被子,闭眼。   就这样睡了?   梁云愣了愣,但心底却不觉得有怒气,相反,他心底有了点儿不一样的滋味。梁云转过身,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等都跨到了门外,梁云脑子里才恢复了一点明亮——他抱着我的衣服睡觉?   梁云这一晚睡得如何,杭清是不知道的。不过他睡得相当舒服。   杭清起得很早,他穿好了衣服,顺便将人家被子叠好,浴室简单清洁了一遍,正准备悄悄离开。门却从外面响了。   有人在敲门。   梁云被动静惊醒,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杭清一身女装,先是愣了愣,不过到底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梁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面看了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赶紧转身将杭清推进了卧室。   杭清站在卧室门后,看着梁云打开门,紧跟着几个男生走了进来。都是平日里跟梁云混在一处玩儿的人。梁云回头看了看杭清,神色有些紧张,不停地问那几个男生:“你们怎么来了?”   “去打球啊云哥!”   梁云摇头:“你们去,我不去。”   “怎么不去了啊?”“云哥,你今天有点奇怪。”   梁云闻言,顿时变得更加僵硬了。这不是明摆着一副有事的模样吗?   果然有人站起身,在屋子里打起了转:“云哥,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啊!不是早就约好的吗?哎,云哥,你屋子里有人啊?”   杭清闪身往卧室里走得更进去了。   那个男生笑了笑:“粉裙子,哦,云哥藏了个小女友在家啊……”   梁云吓得赶紧站起来,一把抱住了那个男生。   梁云不敢再和他们说下去了,他脑门上都布满了汗,生怕这些人没轻重闯进去看见了少年的样子。梁云赶紧将人都赶了出去。那些小男生倒是没再说什么。这个年纪的男生对异性都充满了好感,如果谁交了个女朋友,那必然都会跟着打趣几句,然后识相地避开不做电灯泡。   小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走远了,杭清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梁云转身去看。   梁云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下:“先、先吃个早餐?”   杭清点了点头,没说话。   因为那几个小男生刚走,梁云不敢这么快就将杭清放回去,所以杭清又留了很久。等吃完早餐之后,梁云还拿了个小本子放到杭清的面前:“你……继续写诗?”   杭清没搭理他,只是掏出了个MP3听歌,然后看似漫无目的地转着铅笔,手边的小本子动也没动。   梁云忍不住想要了解他更多一些,于是伸手碰了碰耳机:“我能听吗?”   杭清没出声。   梁云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耳机,放到了自己的耳边,就听了一句,梁云就被吓得赶紧脱了手。   “这、这是什么?”梁云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歌曲。   杭清淡淡道:“死金。”   死金。那是什么?梁云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一样。   不过这一刻,他也发现为什么丁燃总是融入不了集体了。这个少年,总是带着极其特立独行的一面,就好比现在。他好似竖起了一面属于自己的荆棘墙,任谁都进不去。   下午杭清离开了梁家。   梁云看着他换上正常的装扮,整个人又恢复到了沉郁的模样。他看着丁燃走远的背影,心底忍不住再一次好奇起来,丁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经历才造就了今天的他。   转眼是周一。   杭清如常来到学校。因为梁云的缘故,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来找他的麻烦了,但杭清却并不觉得轻松。毕竟反派迟迟没有再出现。   ·   盛奕在清晨进入到教室中,他拿出书摊开,翻到八十五页。   中间夹着的照片就这样冲进了他的视线中。   照片上的少女,明显比他矮了一个头,她乖巧地望着镜头,眸光明亮。   有点儿好看。   盛奕合上了书。   然后忍不住又翻开了。   他想起来,那天梁云神色复杂等在那附近。难道这是梁云的女朋友? 第97章 第七个世界(5)   之后几天,盛奕都会不自觉地往高一教室看过去。然而只有梁云。少女的身影渐渐在记忆中模糊了起来。盛奕短暂地将之抛到了脑后, 只是每次在翻开书的时候, 会不自觉地复习上一眼少女的模样。   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只是因为少女长得过分好看。盛奕见过很多漂亮的异性, 但唯有那个少女和其他人都不相同。   他哪里知道, 男孩子扮成女孩子,当然会有所不同。   这头杭清如常地上着学, 梁云在他面前克制了很多,没有再试图说服他改掉穿女装的癖好,只是梁云跟着他的时候变得更多了。哪怕是梁云和朋友一起吃饭, 也会将杭清带在身边。杭清也就顺便听见了他们调侃梁云的话。   “云哥, 你太不厚道了, 改天把嫂子带出来我们瞧一瞧啊!”   “是啊, 云哥, 那天想看一眼你都不让, 太小气了……”   “咱们都还是光棍呢……”   几个人颇为怨念。   梁云的神色登时微妙极了。   杭清差点笑出声来。   真要让他们见着,怕是一个个都要吓萎。   梁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杭清:“都闭嘴,我哪有什么女朋友。”话说着, 他往杭清的碗里顺手放了个鸡腿。杭清筷子顿住:“不要。”   梁云又没脾气地把鸡腿夹了回去:“你想吃什么?”梁云的口吻实在算得上是温和了。他的一干哥们儿都惊呆了,要不是那天亲眼看着梁云头回把人捡到宿舍,他们该真要以为这是梁云的弟弟了。   “不吃了。”杭清闷声道。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梁云以为他是生气了,忙跟着也站了起来。   这时候杭清又猛地坐了回去。他看见盛奕了!   梁云也不得不跟着坐了回去:“怎么了?”   杭清却动也不动地望着一个方向,梁云不得不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梁云就皱紧了眉,从食堂大门外头进来的是盛奕。梁云忍不住问:“你看他干什么?”梁云身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嗤了一声:“那个人渣!”   杭清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好看。”   梁云被噎了噎。他算是瞧出来了,在丁燃的世界里,一切事情都可以通过好看不好看来判别。   梁云的哥们儿就不服气了:“那能跟咱云哥比吗?云哥也好看啊!”另一个人笑了笑:“看不出来,小东西还爱挑谁长得好看不好看。”   杭清没说话,只是继续转头盯着盛奕。他的目光可半点不隐晦,很快就引起了盛奕那一拨人的注意。   盛奕回头扫了一眼,就很快挪开了目光,看上去像是完全没将梁云看在眼中。   杭清有些失望。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用目光盯着盛奕,目不转睛。梁云这就有些坐不住了。看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看盛奕呢?梁云的脑子里甚至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他也很好看啊,丁燃怎么就不看他呢?   “丁燃。”梁云的手覆住了他的手背:“别看了,他没什么好看的。”   梁云的哥们儿对视一眼,低声提醒:“下午的课是不是快开始了?”“好像是啊!”   梁云闻言,站起身来,抄起杭清就往外走。   “云哥!”杭清叫了一声。   梁云多难得被他叫上一声啊,只觉得心都要跟着化了,但他并没有心软地松手。盛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能让丁燃盯着瞧?当然要赶紧带走!说不定还能多换两声“云哥”听听。   见梁云毫无反应,杭清:“……”   这还是他认识的梁云吗?他的感觉没出错的话,主角受对他应该已经快到千依百顺的地步了啊。尤其是从发现他的女装秘密之后,大概是不忍伤害他“脆弱”的心灵,于是主角受会格外小心地护着他。现在怎么见了个盛奕就变了?   等梁云将杭清放下来的时候,杭清已经顶着周围惊讶的目光,这么一路回到了教室门外。   “好了,进去吧。”梁云仿佛老母亲一般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头。   杭清:“……”   梁云发觉到了杭清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他又伸手摸了摸杭清的头:“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这会儿门外已经聚集一大批目瞪口呆的同学们。   尖子班的那个优等生,怕不是疯了吧?怎么对着丁燃一天比一天好?   杭清冷酷无情地转身走进了教室。   有人酸酸地说了声:“人家和梁云关系好了,就是不一样……脾气都大了。”   杭清翻了个白眼。   等我勾搭上盛奕,那你们还不得酸死?   杭清低下头,搓了搓指尖,怎么好感度一点涨的痕迹都没有呢?要怎么接近盛奕?假摔在他的怀里?跟痴汉一样天天跟踪对方?……都不大靠谱。   尤其梁云很明显和盛奕极为不对付,这时候要接近的难度就增加了。   那……用女装去?   那天在女仆咖啡厅,盛奕不是还和他合照了吗?   杭清一边想着,一边捏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了起来。   周六要想再偶遇盛奕的可能性很小,不如主动出击。杭清的目光闪了闪……那就只有周一到周五之间是最合适的了,而且他还得出现在学校附近,才能遇上盛奕。   风险有些大,但很值得。   杭清当然不会畏惧其中的风险。   等当天放学之后,杭清拒绝了梁云的邀请,早早回到了家中,继续致力于给外婆洗脑。丁外婆其实是个性情软弱的女人,虽然令杭清有些怒其不争,不过这时候倒也体现出了优点。她善良且懦弱,在一点点发现丁燃的怪癖之后,她第一反应并不责令丁燃改掉,而是暗暗埋在了心中,对着杭清更加好了。杭清知道,这样的人是最好洗脑的。   有了个好的开头,杭清就开始接连几天都提早回家。   梁云根本不知道杭清的盘算,只以为是杭清生了他的气,只能每天都暗搓搓地跟着杭清身后,目送着杭清进了家门再离去。几天下来,梁云觉得自己衰老了一圈,活像是担心女儿早恋的老母亲。   而随着梁云对女装癖了解的深入,他开始真的担心杭清要早恋了。   而且恋的还是盛奕那个人渣!   梁云气得咬牙,念头一转,才意识到……可如果丁燃是喜欢盛奕的话,那不就、不就成了同性恋了吗?   梁云顿时觉得自己脑子里塞满了稻草,乱糟糟的,扎人得很,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同性恋”三个字就像是打开潘多拉之门的钥匙,有些本不该有的思绪陡然窜了出来。   梁云忙灌了几杯凉水。   这时候身边还有人问他:“云哥,你真不打算把小女友带来给咱们看看啊?”   小女友?   丁燃。   梁云更惊慌失措了。   ……   周五。   杭清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他在公共厕所里换了一身女装。当然不是那天的Lolita小裙子,而是一条红色的及膝短裙。丁燃的双腿生得笔直纤细,还不具备成年男性的肌肉和棱角,所以此刻看上去还是迷人的。因为体型纤瘦,腰线也漂亮极了,圆领口更露出了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他换了一头黑长直假发,摈弃了刘海。   毕竟刘海是男装丁燃的标志,这时候留下来很容易点亮人脑子的联想点。   杭清花钱在校外画了个眉毛。   男性的英眉变成女性的秀眉之后,杭清的气质霎时变得楚楚动人了起来。   这时候正好下起了雨,杭清买了把伞,就这样撑着伞站在了校门外,谁能想得到,刚才请了病假离校的小男生,摇身一变,成了门外气质孤高而神秘的少女。   随着下课铃响起,男生们小跑着冲在了前。   他们惊讶地看着杭清的身影。   不过那把伞遮挡了杭清的大半面孔,他们只隐约知道,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少女。别的,别的……那也不敢走近去看啊。他们连步伐都不自觉地放慢了,生怕惊扰了少女,成为一种罪过。   很快,梁云的身影先出现在了校门外。   不过梁云并没有注意到杭清,他满心都惦记着去教室外接人的时候,老师跟他说丁燃病了先回去了,梁云焦灼之下,顶着大雨就冲出了校门,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就远去了。   杭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俨然成了雨中一处风景。   终于,他等到了盛奕。   杭清假装急着往校门内冲,要去接人。   哒哒哒,水花溅起。   丁燃的个头矮,盛奕的个头却高,杭清这么横冲直撞上去,那把伞就这么挂在了盛奕的头上。   杭清:…………   这TM就很尴尬了。   盛奕出于本能一把捞住了他的腰。   然而那伞还挂在他的头顶。   跟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咳,少女漫都是骗人的。 第98章 第七个世界(6)   杭清啪地一下拍开盛奕的手,还眼疾手快地将伞从他头顶拽了下来。不过尽管他的动作很快, 盛奕的发型也还是乱了个一塌糊涂。   水雾弥漫在眼前, 盛奕刹那间觉得,跟前少女仿佛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透着浓浓的不真实。   盛奕心底霎地升起了奇妙的滋味儿。   而还不等他看清那个撞上来的少女, 少女已经往后猛地退了好几步。   “抱歉。”他听见少女怯怯地道。   有些耳熟, 但盛奕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还没等他仔细看,少女将伞塞到他的手里, 转身就跑了。“哒哒哒”,那是少女溅起水花的脚步声。   盛奕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早已经呆了:“……这告白方式,还挺、挺别具一格。”   盛奕抿了抿唇, 没有说话。   向他告白的人实在太多了, 如果每一个人都去在意, 他哪有那么多功夫?   “走吧。”   旁边的人点着头, 迈出步子去, 盛奕却没动, 旁边的人不由回头:“奕哥?”   盛奕慢条斯理地撑开了伞。   旁人:……   不是没将人家看在眼里吗?   “有伞为什么不用?”盛奕反问,这才迈出了步子。   盛奕捏着伞柄走出去没几步,脑子里骤然回忆对接, 少女的身份跃了出来。是她!   女仆咖啡厅外穿着lo装的美丽少女,和那个惊慌的身影渐渐对上了。原本还没什么,但当两个形象重叠的时候,盛奕心底立刻就有不一样的滋味儿了。   “奕哥?怎么了?”有人见他突然不动了,出声问。   盛奕没说话,只是再度抬腿朝前迈去。   少女会出现在校门外, 手里还攥着伞,是来等谁吗?   等谁?男友?   盛奕觉得自己想得过多了。   刚才那把伞撞上来的时候,留在他前额上的印痕还留有丁点儿的痛楚。那点痛楚,似乎就这样印了下来,久久都挥之不去。尤其当雨越下越大之后,手中的伞柄似乎都变得灼烫了起来。   盛奕回头去看,但重重雨幕之下,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   杭清淋着雨进了公共厕所。这时候大家都急着赶紧回家,厕所里倒是没什么人。杭清慢条斯理地换回了男装,然后又掏出了一把备用的折叠雨伞,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等到了门外,杭清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梁云,原来之前在校门外,梁云冲得那么快,是往他家来了啊。   梁云没有伞,浑身都湿透了,他站在雨中的表情有些冷,但是等他注意到杭清之后,脸上的神色登时柔和了不少。杭清忙撑着伞走上前给梁云挡住了雨。   “你请了病假,怎么回事?”梁云问,随即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等杭清回答,他从牙间挤出了几个字:“……你又去那家女仆咖啡厅了?”   梁云话说得委婉,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怀疑杭清又去穿女装了。   杭清摇了摇头。   “那你去干什么了?这么大的雨!”   杭清没说话,只是闷着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梁云顿了顿,还是跟了进去:“丁燃!”他口吻严厉地喊。   杭清还是没理他,只是递了个吹风机给他,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丁燃的幼年生活多是独自度过,所以果腹全靠自己动手做食物。他在厨房里煮起了面条。   梁云极难忍受杭清对他的无视,那滋味儿,心上一阵酸麻的疼痛感。   “丁燃……”   依旧没有回应。   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丁燃的重视,早已经超越了最初的界限。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平静,抬手正要拍厨房门,门却突然开了。   杭清端着两碗热汤面走了出来,梁云呆住了。   杭清将碗摆好:“你不吃吗?”   梁云心底一动,湿透了的身体顿时感觉到一股温暖将他包裹其中。他转头看了一眼厨房,锅里的面汤还冒着腾腾热气。   梁云说不清那一刻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突然间很想要将面前的少年抱在怀中。   当然,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要是去抱一下,丁燃肯定也会湿透,丁燃看上去那么脆弱,一旦生病那还了得?   梁云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安静地吃完了这碗面,随后还很自觉地进厨房洗了碗。   杭清有些困,抱着小毯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梁云洗了碗出来,喜滋滋地盯着杭清的睡颜看了会儿,然后就拿了杭清的伞,离开了这里。   风吹来,一阵冰凉,但梁云却觉得胸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家门外。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梁云终于想起来,他还没有从丁燃那里问出来结果呢!丁燃请假到底做什么去了?回想起他刚才避而不谈的模样,梁云几乎肯定了他就是又穿女装去了。   要怎么样,才能改正他的癖好呢?   梁云进门,将雨伞放下。   然而就是将雨伞放下的那一刻,梁云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从学校里飞奔出来的时候,校外站了个光彩夺目的少女,当时不少人都在朝她看去……她和丁燃的伞是同款……她就是他?   梁云僵在了门口。   他疯了吗?   他为什么要扮成那个样子,站在校门外?   梁云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座机旁,他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丁家的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梁云嗓音干涩,问:“你今天是不是在校门外撑着伞,穿着……穿着裙子?”   “是。”杭清不打算欺骗梁云,梁云早就知道了他的异装癖,遮掩没意义。   “为什么?你……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我在等人。”   “等谁?”梁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总不会是穿着女装在等他吧?   “盛奕。”   梁云的心啪嗒摔了个稀碎。   “你等他干什么?你……”你难道真的对盛奕一见钟情了?梁云觉得有些荒唐。   “他长得好看,我很喜欢。”   “那我呢?”等梁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收不回这句话了。   “你?”   梁云的心拼凑拼凑,又悬了起来。   杭清深思了一下:“我也可以等你的。”   梁云的心晃了晃,最后顿住了。   他该反驳这句话的。穿着女装在校门外等他,那成什么样子?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丁燃会怎么样,梁云几乎不敢想。但那一刹,他的喉中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拜拜。”杭清在这头说完,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梁云却久久没有动,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周六。   杭清不想打破丁燃的“传统”,他换了身女装,却没有女仆咖啡厅,而是去了梁云家楼下。   梁云早和几个哥们儿约了打球。杭清等在楼下的时候,他那几个哥们儿也到了楼下,只不过杭清很明显作少女打扮,这几个男生连多往杭清的方向看一眼都不敢。   几乎一夜未眠的梁云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杭清。   还真在等他!   梁云的心里一慌,忙掉头就跑。   杭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哦,梁云是害怕他的几个哥们儿认出他吧?   杭清拍了拍屁股,转身走了。   梁云在楼下不敢动一步,他脑子里频频回想起丁燃穿着女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忍不住为之动心。   梁云按住胸口,勉强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人呢?   ·   这时候杭清被人堵在了一条巷子里,向后,是一条更为空荡狭窄的巷子,向前,是几个格外眼熟的莫西干头。   那是他刚睁开眼看见的那几个人。   为首的人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还真是个变态!又穿成了这个样子。是等着人来艹吗?”   嘴太脏。   杭清从兜里摸索出了一把防身小刀,那是原主准备的。他总是受到欺压,但却从没有一次将这个东西拿出来过。等到他拿出来的时候,就是他在校园里疯狂杀人的时候,紧跟着他就入狱了。   杭清对这东西的控制更娴熟,他很清楚怎么样去教训跟前的人,而又不会闹出人命。   为首的人这时候已经走上前来了,他伸手就想去扯杭清身上的裙子,嘴里还发出了大声的嘻笑。   “老子看看你有胸吗?”   杭清动也不动。   几个莫西干头对视一眼,哄笑了起来:“真没种!”   “人家可就盼着没种呢,人家心底可住着个姑娘哈哈哈……”那人笑着用力扯动了杭清的袖子。   嗤啦一声,袖口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头白皙的肌肤。   “还真跟小姑娘一样啊,皮肤真白,你不会这么大还在喝你妈的奶吧?”那人说着就伸手去摸。   一道雪白的光飞快地从眼底掠过。   那是匕首动了。   那人痛呼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手肘。   血喷溅了一些出来,染红了杭清身上的廉价连衣裙。   “你他妈还真长胆子了!”几个人恶狠狠一咬牙,朝杭清冲了上来。   “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垃圾桶朝他们的后脑勺飞了过来,砸倒了外围的两个人。   “谁!谁他妈动手!”他们不得不暂时顿住动作,转身看去。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夹克,五官冷硬,浑身充满野性的年轻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欺负一个小姑娘……什么狗屎玩意儿。”男人迈动长腿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人和这几个小混混明显不同,他身上的社会气息更浓重,个头也比他们要高出许多,当他的一走近,压迫感顿生。   几个莫西干头知道轻重,忙转身就跑。   杭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被英雄救美了。   他并没有丢开匕首,反而是攥紧匕首,身体微微抖动起来,像是被逼入绝境的人的反应。年轻男人在他面前站定,低低地说了一声:“别害怕。”   紧跟着,男人脱下皮夹克,给杭清罩了上来。   一股烟草味儿扑鼻而来。   “走吧,出去吧,下次别往巷子走。有些傻逼大白天都敢干点坏事儿。”男人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被扯坏的袖子,显然是以为他差点被非礼了。   杭清没有辩解自己是被那些傻逼给逼进巷子里的。   他点了点头,怯怯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男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小姑娘雪白的裙摆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扎眼极了,男人不自觉地心一软。   “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见杭清不动,男人忙又补上了一句:“我不是坏人。”说着他竟然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杭清的眼前抖了抖:“现在能信我吗?”   杭清却紧紧盯住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冯飞宇。   这不是主角攻么? 第99章 第七个世界(7)   杭清敛起目光,冷淡道:“我没有受伤。”   冯飞宇也不生气, 在他看来, 这样漂亮又脆弱的女孩子防备心强是很正常的事。   “你家住哪儿?”   杭清没出声。   冯飞宇摸了摸鼻子,很纳闷地问:“我看起来长得像个坏人吗?”   “走吧, 我送你回家。小女孩儿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 没有任何人能漠视不管的。”   的确是这样。长相漂亮又柔弱的少女,雪白的裙摆被染红, 她的年纪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家中的女儿、妹妹……路人就算再冷漠,也总会忍不住问一声需要帮忙报警吗。   不仅不像,还恰恰相反。冯飞宇好歹也是主角攻, 他有着非常标准的英俊五官, 因为身量高大且气势压人的缘故, 才使得他凶恶起来分外显戾气。只要他不露出凶恶的神色, 那就是个相当迷人的英俊青年。   “走吧, 我送你回家。小女孩儿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 没有任何人能漠视不管的。”   的确是这样。长相漂亮又柔弱的少女,雪白的裙摆被染红,她的年纪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家中的女儿、妹妹……路人就算再冷漠, 也总会忍不住问一声需要帮忙报警吗。   杭清没再出声,算是默认了冯飞宇的话。   冯飞宇笑了笑,走在了他的身边。有他跟在身边,果然没什么人多往这边来打量了。这里距离丁家并不远,杭清很快就走到了小区外。   “谢谢你。”   “助人为乐嘛!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冯飞宇笑着说。   杭清却没动。   “怎么了?怕回去挨骂?”冯飞宇问。   杭清摇了摇头:“我需要换一套衣服。”   “是需要换换……你裙子上的血恐怕会吓到你家里人。这附近有卖衣服的吗?”   杭清从包里掏出了一套男装:“我自己会解决。”   冯飞宇傻了眼, 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少女”这样沉默寡言、拒人于千里外。   “你……你是男的?”冯飞宇头一次因为过分惊异,连嗓音都微微失了声。   杭清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公共厕所。   冯飞宇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男厕所的门口,冯飞宇再次惊得眼球差点脱了眶。再三思考,冯飞宇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别人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冲进男厕所,是会以为少女疯了的吧!   然而公共厕所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少女”站在镜子前。他已经将裙子脱下来了,冯飞宇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套T恤,他背对着冯飞宇,一截光滑白皙的裸背恰好落入冯飞宇的眼中。冯飞宇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等他还想再看的时候,少女,哦不少年已经将衣服套好了。   杭清早就知道冯飞宇进来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诧,因为他记得原剧情中的冯飞宇不至于这样好心,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让他关心良多。   杭清转过身,冯飞宇微微呆了呆。   因为他发现虽然少女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少年,但那张美丽的面孔却是始终没变过的,唯一改变的只是少年身上的气质,由一个极致陡然转变到了另一个极致。   “今天谢谢你。”杭清说着绕过冯飞宇走了出去。   冯飞宇不自觉地跟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杭清一块儿上楼了。   冯飞宇尴尬地笑了笑:“行,你进去吧,我走了。”话音刚落下,面前的门就从内打开了。   “燃燃你回来了!”丁外婆的目光落在冯飞宇的身上,放出了光。   和接待梁云时没什么两样,丁外婆同样热情地接待了冯飞宇。丁外婆高兴极了,因为这代表着她那孤僻敏感的外孙,朋友渐渐多起来了。   用传统的标准来判断,丁外婆是个相当贤惠的女人,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了冯飞宇,丝毫没去想过,以丁燃的年纪,怎么会结识这个年纪的冯飞宇呢?   等到一顿饭结束,杭清送着冯飞宇下了楼。   和来时不一样,冯飞宇的脸上多出了一些温馨的味道,想来是被丁外婆的手艺打动了。   不过杭清突然间想到了更多的讯息。   主角攻受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最初是因为两者的家庭境遇非常相似,他们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滋味,所以从彼此的身上寻找到了温暖,这种感情慢慢变质,才发展成为了爱情。自己这么横插一杠子,似乎把主角攻受的先决条件给破坏了。   早知道,当时解决莫西干头的动作就应该更快一点。   ……   周一,杭清换了条新裙子塞进了包里。   他刚一下楼,就看见了在楼下等他的梁云。梁云冲杭清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那天我是担心你被他们发现……”   杭清点点头:“没关系。”   梁云看着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心反而沉了下去。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对丁燃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像是照顾弟弟一样的范畴。如果丁燃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在意,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无动于衷。   梁云失望极了,尤其想到盛奕,就更觉得难过。   总得想个办法努力挽回……   等梁云再抬起头来,杭清都已经走出老远去了。梁云拎着手里的早餐,忙追了上去:“先喝点牛奶哎哎哎……”   杭清都忍不住疑惑了。梁云对他好,能理解。人对于比自己不幸的人,总是能发散出丰富的同情心。但丰富到这地步上……这都不算是拿他当弟弟看了,都快拿当他儿子待了。   “云哥。”杭清出声喊。   “嗯?”梁云立刻转头专注地盯着他。   “我没有父母……”   梁云不知道丁燃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但他却猛地提起了精神。丁燃愿意和他分享这些,那不是说明他在丁燃心中的地位有了提高?   “嗯。”梁云应了一声,以示自己在极其认真地倾听。   “他们不爱我,他们为了离婚与否而争执,谩骂,甚至动手殴打对方。对于一对相看两相厌的夫妇来说,就连殴打谩骂也总有厌恶对方那张脸的时候。日子如死水一样令人绝望,当然要找点新意。”   梁云认真地听着,只是心底忍不住觉得,丁燃连讲个故事都像是在念诗一样……口吻甚至是优美的。   丁燃的身上实在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   “……所以他们开始将暴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杭清轻描淡写地道:“我越是疼痛,越是自卑,他们就越觉开心。”   梁云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狠狠地骂了一声:“变态!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你?”   梁云都心都揪成了一团,难怪少年会变成今日怪诞的模样,那都是他的原生家庭一手造成的。   “所以你后来就跟了外婆?”梁云问。   杭清点头:“她是个过于温柔的女人,她认为我的父母虽然有过错,但却是值得原谅的。我不应该心怀仇恨,而应该用宽阔的心胸去接纳这一切。”   梁云狠狠地咬着牙,说不出话来:“这……”他不敢随意评判丁外婆的做法,只是心底更加疼惜跟前的少年了。   然后少年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所以我是没有父母的,我从来没感受过亲情是什么滋味儿。”   梁云差点脱口而出:“没关系,我给你。”   “不过……”杭清顿了下:“云哥,你是要提供给我缺失的父爱母爱吗?”   “?”梁云傻在了那里。   这大概是比被发好人卡,还要令人绝望的结果。   梁云嘴唇抖了抖:“……啊,是啊。我,我疼你嘛以后。”   杭清点点头。原来主角受这么具有母性光辉啊!   杭清继续往前走去,梁云却在后面踌躇了一阵,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一个早年受过创伤的少年,说不定只有靠温暖才能融化他呢。盛奕……大概只是小孩子青春期荷尔蒙波动的对象而已。丁燃这么冷静聪明的小东西,不可能一直喜欢盛奕。   这么安慰一番自己,梁云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只是等到下午放了学,梁云又没能在教室里找到杭清的身影时,他的脸色再度僵住了。很明显,杭清又去穿女装了。能是为了什么?估摸着现在他现在走出去,就能在校门外见到美丽的青涩少女。   梁云在心底将盛奕这个名字鞭挞了千万遍,然后风一般地掠出了校门。   他的一干兄弟根本追也追不上他,只能在背后讷讷叹道:“今天又不打球啦……天天也不知道忙个什么劲儿。”   “又是为丁燃吧……”   “没了云哥,咱们吃饭都没滋味儿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校外走去。   这会儿梁云已经到校门外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杭清的身影。今天他穿着红色的裙子,衬得皮肤白皙入雪,嘴唇殷红好似抹了胭脂一般。他没有怎么化妆,只是利用化妆品柔和了一下五官中属于男性的英气,然后就已经美得足以颠倒雌雄了。   “丁……”梁云刚张嘴就又闭了嘴,顺便还将满腔怒火都压了下去,他改了口,并且尽量换上了温柔的口气:“燃燃。”   杭清转头看了他一眼,问:“要和我一起等吗?”   “谁要和你一起等盛奕!”梁云一个没憋住,火又蹿上了头顶。他只觉得自己心都快碎成一瓣瓣了。盛奕那是个好东西吗?不就长了个好脸吗?不就气质比旁人要好点吗?哪里就值得丁燃去喜欢了!   这个只知道看脸的小鬼!   “那你就去吃饭吧。”   “那你呢?”   “我等盛奕。”   “等不到的,他今天下课早走了……”梁云说完,就上手把杭清拖走了。   杭清无奈,只能跟着梁云跌跌撞撞地往不远处的快餐店走。   “先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   杭清回头瞥了一眼校门,却惊异发现,盛奕一行人正好从校门外出来。按理说,盛奕不应该注意到他的,因为梁云拽着他,已经离开校门有一段距离了。但盛奕的目光却似乎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的位置。   杭清就回望了一眼,梁云就将他带进了快餐店。   因为出来得早,快餐店里的人还不多。   “在这里等我。”梁云将他按在了座位上:“别乱动。”   杭清低声道:“可我和你坐在一起,会更容易被人发现。”   梁云咬了咬牙:“那你等着我买了饭回来,我们分桌坐。”   杭清点了点头。   梁云将他乖巧的模样收入眼底,这才觉得心情舒畅多了。梁云转身去了吧台边上点餐,快餐店门外却有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盛奕。   “你的伞。”盛奕在杭清的跟前坐了下来。   杭清接过了伞,却没说话。   还真不是为了向他表白啊。盛奕看着沉默的少女,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正好这时候梁云端了饭回来,一眼就见着了盛奕,他的脸色一沉,动作凶恶地将餐盒放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斥骂盛奕,但随即想到可能会招来丁燃的维护,梁云就干脆将他当作一个隐形人了。   “这个吃吗?”梁云坐下来问杭清,欲往他的餐盒里加菜。   杭清摇了摇头。   尽管杭清拒绝了,但这一幕落在盛奕的眼底,也让他有了极其怪异的感受。像是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却突兀地被别人抢夺去了一样。   在一中,梁云虽然是出了名的尖子生,但要和盛奕比就实在差得太远了。盛奕的出身太好,所受到的教育,手中所握的资源,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对于盛奕来说,很少有他所不能得到或掌控的东西。   美丽的少女,看似对他有意,却如此乖巧地坐在梁云的身边,又对他冷漠疏离。这种若即若离的滋味儿,令盛奕忍不住一头栽倒了进去。或者说,应该换个词,叫不可自拔了。   盛奕是个相当脸皮厚的人,他顶着梁云不善的目光,观察了杭清很久,也幸亏杭清老成精了,脸皮同样厚得很,哪怕盛奕将他的脸皮盯出个洞,他也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反应。   反倒是梁云先沉不住气了。   明明知道现在丁燃和他算不上什么关系,但梁云却莫名有种自己女友被窥伺了的不快。   “吃好了吗?”梁云问。   杭清舔了舔唇:“嗯。”   盛奕不自觉地盯了一眼他的唇,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冒犯了。他只能改为盯住杭清的面孔。   杭清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对着反派太过明确地表达出爱意可不好,那样好感度是会增长,但却很容易就此停滞不前。还是若即若离的套路更容易将好感度刷满。   正如杭清想的那样,盛奕见他别开目光以后,心底就有了些微的不满足。   一旦被人用那样干净无邪的目光注视过,就很难再回到失去这种注视的时候了,心底会有微妙的缺失的遗憾感。   “走吧。”梁云攥住了杭清的手腕。   杭清立马挣开了梁云,当先走了出去。   盛奕瞥了一眼杭清的背影:“伞没拿。”他的声音低沉,那人根本没听见就是了。   盛奕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总有机会再递给他的。   只是想到梁云刚才去攥杭清的动作,盛奕心里再度升起了微妙的不快。   ……   也许是胸中堆积着怨气,梁云的步伐迈得极快,目光定定的,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杭清有些纳闷,梁云这么生气,就单单因为他和盛奕不对付吗?还是说有种要把女儿嫁给恶棍的悲痛感?   “盛奕不是个好人。”半晌,梁云闷声道。   “那换个人就可以了吗?”杭清问。   “不,当然也不行!”梁云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杭清恍然大悟,看来梁云是真的将他自己代入成他的父母了。   杭清腿短,有些跟不上梁云,梁云抬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握住了杭清的手腕,同时也放慢了脚步。   就在他们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一处居民楼下,有两伙人在打架。或者应该说,是一伙人在围攻一个青年。那头嘈杂的声音都飘入了杭清和梁云的耳中。   “我们走快些。”梁云的第一反应是不要掺合进去,尤其是在带着身边少年的时候。   偏偏这时候那个青年突破了那伙人的包围,直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等冲近了,那青年也愣住了。   杭清也微微愣了。   居然是冯飞宇!   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原剧情里,主角攻受见的第一面吗!主角受无意识地救了主角攻,然后两人相识,交好,直到发展成恋人关系。   但这一刻,梁云盯着冯飞宇的方向,骂了声:“神经病!往这边跑,还得牵连路人!”   他话音刚落下,冯飞宇就对着杭清怔怔地道:“是你啊,你怎么又……”冯飞宇看着她身上的女装,又看了看一旁的梁云,最后没有将话说完。   冯飞宇只是想要帮杭清保守这个秘密,但这一幕落在梁云眼底,就俨然成为了杭清和这个陌生青年之间有什么他人所不知道的约定。前有个盛奕,后有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梁云心底的火腾腾燃烧着。   而那些小混混还追了上来。   “冯飞宇!你他妈别跑!”   一转眼就把杭清和梁云一块儿给围起来了。   梁云问:“报警有用吗?”   小混混头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报警!你他妈试一个我看看!”   冯飞宇一脚踹了过去:“那你他妈先试试!”   小混混头子胜券在握,根本没设防,这一脚突然踹来,他躲无可躲,捂着肚子就倒在了地上。想也知道那一脚使的劲儿,分外可怕。   几个小混混脸色一变,提着钢管就冲了上来。冯飞宇本能地伸手去抓杭清,想要将护在身后,但同样的,梁云也牢牢抓住了杭清另一只手。就在杭清以为自己会被撕成两半的时候,冯飞宇松了松手,说:“让他躲在我们中间。”   梁云冷笑:“还用你说?”   梁云虽然是好学生,但却并非是乖学生。他也常常和其他人打架斗殴,全凭尖子生的身份,才能留在学校,别人怕被开除,他却不怕,所以撕去温和的表象后,他一向都相当的横。   “啊!”   随着小混混一声惨叫,混战拉开了序幕。   两人还真将他牢牢护在了中间。但杭清却觉得实在有些微妙。夹在主角攻受之间成了什么?夹心饼干?杭清污了一瞬,然后实在忍不住走了出去。   冯飞宇和梁云注意到他的动作,同时变了脸色。   “丁燃,你干什么!”梁云怒喝一声。   冯飞宇也赶紧伸手去抓他,却被杭清躲过了。   不远处的小混混狞笑一声,眼看着这么个柔弱“少女”自己送上了门来,当即就冲了上去,先把这女的弄到手,看他们投降不投降?   小混混冲到跟前,张开手臂就要去抱住杭清。   杭清差点遮不住眼底的鄙夷。   都是街头混迹的人了,怎么打架出手先用抱的?是觉得女孩子就全都柔弱无力了吗?   杭清眯了眯眼,想起在ABO那个世界里,身体所从军中学到的各项格斗技巧。他伸手捏住裙摆,抬腿一记飞踢,瘦弱的小腿,却在瞬间迸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小混混哀嚎一声,飞了出去。比刚才冯飞宇揍人还显夸张。   冯飞宇呆了呆,梁云也呆了呆。   任谁看到一向被自己保护起来的小白兔,陡然爆发出猛兽的力量,都会忍不住惊诧的。   “丁燃。”梁云喃喃道。   几个小混混也是一愣,有个个子高大,留着光头的冲了上来,显然是不相信这个少女体内能有什么力量。   少女的个子在他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一个像是一座大山,一个像是一只羞怯的小鹿。   那人伸手就去抓杭清,杭清神色不变,突然脚尖一蹬那人的手掌,借力而起,一手锁喉,生生卡在了那人的脖颈上。那瞬间的力道极大,男人连反抗挣扎都来不及,就陡然软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们已经看呆了。   小混混们惊骇地咽了咽口水:“这女人磕了药了?”   当然不是磕了药。梁云和冯飞宇都很清楚。因为少女的神色平静,半点疯狂之色都没有。可这就更令人惊骇了,他们不由得同时怀疑起,自己第一眼曾见到的少女,是否是真实的。那时候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少女是脆弱需要呵护的呢?   就在这时候,一阵警车鸣笛声响了起来,不远处一辆车打着灯朝他们过来了。几个小混混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忙扶着同伴飞也似的跑了。   那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跟前。   这会儿梁云和冯飞宇的注意力也就不在杭清的身上了,他们转头朝那车子看了过去。并不是警车。   车窗摇下来,露出了里头攥着手机的手。   刚才的警笛声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车主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先是扫了一眼梁云和冯飞宇,然后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身上:“我送你们?”   梁云冷笑一声:“好巧。”   盛奕没看他,只是看着杭清。   杭清眨了眨眼,看着还是那副乖巧漂亮的模样:“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主角攻受和反派齐聚一堂,倒是难得。   梁云臭着脸,不大高兴。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被盛奕带走,于是他看向了冯飞宇:“你一起?”   冯飞宇愣了愣,他不认识梁云,更不认识盛奕,他只认识杭清。杭清都答应了,那当然是……“好。”冯飞宇点了头。   盛奕拉开了车门,示意杭清上副驾驶。而梁云和冯飞宇就被打发到了后座上去,两人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怪异。不过杭清倒是很满意的。他和反派培养好感度,后面主角攻受培养好感度,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了!   只是因为后头有两个电灯泡在的缘故,许多话都是不能说的。杭清也不笨,就频频用目光朝盛奕扫去,但又飞快地挪开。   应该很像是春心萌动却羞怯的女孩子了吧?   杭清觉得自己的演技应该不错。   但盛奕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他。   杭清顿觉自己像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   很快,车先将杭清送到了楼下。本来距离也不远。杭清正要弯腰去解安全带的时候,盛奕先一步伸出手,微微俯下身给杭清解了安全带。随后他无意中按到了杭清的手,他按了按:“刚才有受伤吗?”   杭清摇了摇头。   这时候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路边昏暗的灯光和着车内暖色调的灯光,映衬得杭清的面庞细腻动人极了。   盛奕猛地坐直了身子:“那你下去吧。”   杭清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梁云和冯飞宇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盛奕,像是看着什么恶狼一般。   杭清摸了摸鼻子,推开车门走下去。   突然,盛奕也跟了下来。杭清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握着一把伞,盛奕将那把伞塞到了他的手中,盛奕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你忘拿了。”盛奕道,看似口吻还是冷淡的。   不过杭清何等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媚眼还不算全抛给了瞎子。就是好感度始终不见涨动,这让杭清有些头疼。   “去吧。”盛奕说。   杭清就这么穿着上了楼。   正好,给丁外婆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现在终于到检验的时候了。   开了门,丁外婆捏着报纸坐在沙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听见开门声,她立刻就转过了头。她看着杭清微微呆住了。丁外婆宽大包容的胸怀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她的胸膛起伏一阵,脸色微微白了白,但随即她就淡淡一笑,将杭清推向了浴室门。   等杭清出来之后,丁外婆已经去睡了。   杭清在门外等了会儿,确定丁外婆没有一时冲动做出傻事之后,才又自己回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丁外婆起来得很早,她对着早晨的太阳坐了很久。   杭清一出来,丁外婆就听见了声音。   “燃燃,是不是……外婆错了?”杭清正在换鞋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丁外婆的声音。   杭清顿住身影没有说话。   丁燃当然不会觉得丁外婆有错,因为他的三观早已经在原生家庭的磋磨之下,变得极为扭曲了。而后丁外婆教他心怀广博宽大,于是他就真的原谅周围的一切不公。哪怕遭人欺侮,他也只能温柔以对。因为那是丁外婆教的,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最后,这种扭曲的三观将他送上了绝路。   所以杭清这个旁观者比谁都清楚,那是错的。   “小时候,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但我想着,那是你的父母,你是他们身上的心肝肉,他们就算对你再不好,也总是亲生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燃燃,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是因为他们吗?”   人变坏,变好,变得诡异,都是要有诱因的。   那只有是因为曾经的不幸了,那时候丁外婆以为温柔平和的心态能抹去一切,实际却让伤口越来越深,最终酿成现在的结果。   丁外婆突然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她哭得压抑而嘶哑,像是在哭她自己这不容易的一辈子,也像是在哭自己亲手把外孙教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你的错。”杭清低低地说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丁燃的悲剧是太多双手造成的。   杭清皱了皱眉,很可惜,他还是要死。一旦他的灵魂离开这个世界,丁燃还是会奔向死亡。   等到了学校,依旧是一天平淡的生活。只是没等到放学,梁云就堵在了教室门外。   “你……”梁云张了张嘴,总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有些尴尬,“你怎么那么厉害?”   “我以前遭遇过暴力。所以总想着,是不是要强大一点,就不用遭受那些了。”杭清淡淡道。   梁云顿时心疼极了,什么尴尬都飞走了。   “今天你别去见盛奕了,晚上跟我一起知道吗?”   杭清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打算去见盛奕,太频繁的见到只会视觉疲劳。还不如偶尔的一次出现,更能拨动人的心弦。   当天放学后,杭清就跟着梁云走了。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盛奕踏出校门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门外有那个眼熟的少女在吗。结果当然是没有,盛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底也跟着刻下了一道印痕。   接下来几天,杭清都表现得甚为乖觉,让操碎了心的梁云跟着松了一口气。不过自从那天后,梁云和冯飞宇似乎都互留了联系方式,偶尔杭清跟着梁云一起吃饭,就能撞上冯飞宇也来了。   三个人坐在一桌上,杭清负责吃,两人就负责给他夹菜。   冯飞宇不会是把自己代入成和蔼慈祥的老父亲了吧!   杭清看着左右两个人,觉得颇有些惊悚。   就这么陆续来了好几天,转眼又是周末。   梁云的那一干哥们儿已经快要造反了,梁云不得不陪着他们打球去,而冯飞宇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杭清终于落了个单。他大大方方地换了条裙子。丁外婆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比起那天,她脸上的表情要更放松了,大概是真的看开了。   杭清也松了口气。丁外婆能想开,之后也就不至于突然遭受打击病死了。   杭清穿着裙子出了门,怀里抱了个画板和本子,手里还攥了个MP3。   他都没想到,走出没几步就遇上了盛奕。   盛奕坐在一家小咖啡厅里,在和什么人说话,对面是个年轻女人,盛奕满面的不耐,丝毫没有绅士风度。   杭清也就走进了咖啡厅,然后挑了个不远处的位置坐下,掏出画板就又开始画画。   一边画,他也就顺便听了些八卦。   盛家是个大家族,那女人是盛家的旁支女儿,这次是来求盛奕帮忙的。这倒没什么奇怪的,盛奕是盛家的唯一继承人,虽然年轻,但手里握的权利不小。不过那女人接下来说的话,才令杭清惊奇了起来。   女人提到了梁云。   杭清这才知道,原来在原剧情里,主角受和反派莫名其妙敌对起来的剧情,在这个世界被自动圆上去了。原剧情只提到主角受父母离异,母亲出了国,父亲跟小三结了婚。   现在坐在盛奕的对面,就是那个小三。难怪梁云口口声声骂盛奕是个人渣,大概是因为女人正是仗了盛家的势,才敢插足别人家庭,将原配赶走,还将原配的儿子都赶了出去。   杭清皱了皱眉。   这就麻烦了。而且不得不说,他也的确厌恶这个盛家女。   盛奕突然起了身,就在杭清低头一边画画,一边想事情的时候,他在杭清对面坐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盛奕问。   杭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女人紧跟了过来,看了一眼杭清,正当青春美丽的少女。女人眼底有些嫉妒。尤其当不耐烦的盛奕态度良好地和杭清说话时,女人就更不快了。女人拉过椅子想要坐下来……   杭清一手按住了椅子:“你不能坐。”   女人脸色一变:“凭什么?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没规矩!”   杭清按着椅子不撒手。   女人有些骑虎难下,伸手就去扯杭清的画板,但是等她看清画板上画的什么,她“啪”地扔掉了画板:“啊!你这人变态啊!”女人骂。   杭清皱起了眉。   盛奕立刻蹲下身将画板捡了起来,放在杭清的跟前:“抱歉。”他说:“家里的狗没拴绳,乱咬人。”   “盛少!”女人惊声叫道。她哪里听过盛奕说这样刻薄的话,一旦盛奕这样说了,那就代表真的将他得罪了。   女人惊慌了起来,她这才正眼看了杭清。心想这小姑娘总不会是盛奕的心上人吧?盛奕是厉害,但终究是个年轻人,总免不了喜欢小姑娘的。女人的心沉了下去。   “对、对不起。”女人说。   杭清舔了舔唇,看向盛奕:“难怪梁云那么讨厌你啊。”   盛奕攥紧了手指,他低声问:“梁云是你男朋友?”   女人瞪大了眼,什么!梁云跟这个小姑娘有关系!   杭清摇了摇头。   盛奕的手指霎时分开了:“那是你哥哥?”   “梁云怎么会有妹妹……”女人插嘴。   盛奕不耐地皱了皱眉。   女人立刻吓得不敢再说话。   “算是吧。”杭清点了头:“在学校,有人欺负我,他救了我。之后一直对我很好。”   盛奕问:“那天也算我救了你吗?”   杭清心说,反派你那是没看见我揍人的英姿。不过他还是在盛奕跟前乖巧地点了点头。   盛奕那张冷淡疏离的面孔上浮现了笑容。   女人有些害怕了:“盛少,我……”   盛奕拉下了脸:“你可以滚了。”比起之前的不耐,盛奕的口吻更加的不客气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将女人赶了出去。女人站在门外,不甘心地盯了两眼杭清,然后才离开。   “原来梁云只是哥哥。”盛奕低声道。   杭清拍了拍画板上的灰尘,捏起画笔继续画了起来。   盛奕低头看了看:“画得很好看。”   当然好看,不过正常人会欣赏不了,就好比梁云看见的第一眼,觉得他是否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女人看见的第一眼也是痛骂“变态”。   盛奕竟然全然没有这样的反应。   杭清忍不住转头看他,盛奕的神色还真没有作假,他是真的在欣赏这张画的美丽。   “我也觉得它很美。”杭清喃喃道:“死亡的美丽。”   盛奕换了个位置,坐在了杭清的身侧。   杭清继续涂涂画画,他就安静地看着,不发一语。   等到杭清又画了几张图,盛奕都会称赞一番,而且形容词都还不带重样的。   盛奕突然注意到杭清一直塞着耳塞,他伸手勾了勾。   一侧的耳机线掉落了下来。   “你要听吗?”杭清头也不抬地问。   “嗯。可以吗?”   “可以。”   盛奕将耳机戴好,音量不高,不过咖啡厅里足够安静,所以音乐声清晰极了。   “i prefer to lie in darkest silence alone,listening to the lack of light,or sound,or someone to talk to, for something to share……”   盛奕立刻就知道了歌词的释义。   “我更喜欢在缺少光声和听众的地方,独自分享,对着一片死寂说谎……”   盛奕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女。   她的身形娇小,孤傲。   盛奕觉得心底有个地方动了动,然后是汹涌而来的怜爱。   他虽然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好感,但这一刻,盛奕却无比的肯定,他对着少女的好感破土而出,一点点拔高,最后覆盖住了整片心脏。这种滋味奇妙,且让人难以舍弃。   盛奕就这么陪着杭清坐了很久。   杭清顺便请他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诗。   盛奕也相当真诚地夸赞了他的诗歌优美。   竟然就这么全盘接受了?丝毫不觉得他诡异?杭清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抱着画板起身:“人多了。”   咖啡厅里的人的确渐渐多了起来。   盛奕丝毫不犹豫,他攥住了杭清的手,带着他走了出去。这一切似乎格外的顺理成章。原来少年少女恋爱就这么容易啊!杭清感叹了一声。   但他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好感度提示音。   反派都这样了?还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度?   盛奕牵着杭清走在街头。   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盛奕问。   杭清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那里,安静。”   盛奕还真的毫不犹豫地带着他走了过去。   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两只野猫懒懒地翻了个身子,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到来。   杭清还是坐在里头画画。   盛奕就陪在一边。   其实杭清都觉得有些枯燥了,偏偏盛奕就此没别的举动了。太闷骚,太克制了。杭清忍不住吐槽。反派怎么会这么温柔呢?   正想着,盛奕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往下画的动作:“之前是在校外等梁云吗?”   杭清抿了抿唇,摇头:“等你。”   比起之前身边的人告诉他,那个女孩儿就是在等着他,准备向他告白的时候,这一刻盛奕的心境就要不平静得多了。   盛奕也抿了抿唇:“为什么?”他知道女孩儿身上有很多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所以他冷淡的声线陡然温柔了不少,连语气都是小心的。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我很喜欢。”杭清再一次祭出了这个无敌的理由。   盛奕愣了愣,但随即却笑了起来。   换成别人,要是知道自己只有一张脸被喜欢,恐怕只会生气。但盛奕却将杭清的手指攥得更紧:“我也很喜欢你。”   “为什么?”杭清学他的口吻反问。   “你也长得好看啊。”   杭清心说,那你来摸摸我的裙底,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杭清轻笑了一声:“嗯。”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盛奕问。   “没有。”   “你喜欢我,不会想要拥有我吗?”盛奕看着他的目光点点亮了起来:“我喜欢你,我就会想要拥有你。”   杭清转头看他:“那就送你了。”   盛奕顿了顿,看上去像是想要亲吻杭清,不过他最终只是看着杭清的双眼,低声说:“你真奇妙。”   这就是纯情的高中少年啊。   换个世界,肯定就亲上了。   天色渐渐晚下来,盛奕什么也没做就将杭清送回了家,害得杭清还有些失望。   这天的事,杭清并没有和梁云提起,等到了周一,杭清照旧男装去上学。   ……   盛奕坐在教室里,他身旁的人凑上来按了按他面前的ipod:“奕哥,你怎么听这种歌啊?”   盛奕慢条斯理地道:“要了解喜欢的人。”   “握草?”周围几个人立刻就炸了锅。   他们背过身去低声议论了一阵。   “奕哥喜欢的人居然爱听这种死亡金属乐……”几个人咂咂嘴,“奕哥的品味好独特啊!”   “奕哥,你喜欢的人什么样啊?”有人忍不住问。   盛奕微微仰头想了一下:“……很可爱。”   “……”一个喜欢听这种歌的,会可爱?   几个人已经联想出了打着耳钉鼻钉,一身哥特风服装的非主流少女了。   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奕哥莫不是被下了降头? 第100章 第七个世界(8)   盛奕将自己的手机号写给了杭清。杭清转手就给抛到了脑后,一次也没打出去过。倒是盛奕很快就打给他了。   盛奕要请他吃饭。   杭清二话不说就换了裙子出门。只是等到了之后, 他才忍不住惊讶。   盛奕竟然带了他的朋友来, 他没认错的话,这些都是常跟在盛奕身边的人。   反派谈个恋爱这么认真啊?   少男少女都这样的吗?冲动的感情一上来, 就能为对方献上所有了?   但杭清静静地感受了一下, 还是没有好感度的提示音。   盛奕在店内看到了杭清的身影,他立刻就起身出来了。   但盛奕却在门口顿了顿, 并没有立即上前来。   杭清不由疑惑地看着他。   盛奕的目光从他的头顶梭巡到了脚下,将“少女”的美丽分毫不漏地纳入眼底后,才伸手攥紧了杭清。   入手的皮肤是那样的温软、细腻。盛奕那颗毫无波澜的心一下子就有了起伏。每次看见少女, 他都忍不住感叹, 世界上怎么会有生得这样的美丽而脆弱。   往前数十几年, 他可从没想过, 有一天他会对某个人心生喜欢, 恨不能将对方护在掌心。   盛奕不自觉地杭清的手腕攥得更紧, 他将他带了进去。   “奕哥,还有什么人吗?”里头的人问。   同时他们也朝门外看了过来,下一刻他们就呆住了。   “校门外那个女孩子!”   “那那那个小女仆!”   其他人回过神来, 立刻跟着起哄了两声:“奕哥,你居然不声不响的……”   “奕哥,你上次是不是跑回女仆咖啡厅拿照片了?”   “厉害了奕哥!”   照片?   杭清眨了眨眼,转头看盛奕。那天他还回去拿照片了吗?反派还真是闷骚啊。   盛奕倒是没见脸红,他还真拿出照片扬了扬。   仔细一看,那里面除了他和杭清合照的, 还有其他几个人和杭清合照的。现在全都攥在了盛奕的手里。   “卧槽,我也要啊!”   “奕哥分我一张啊……”   其他人忙喊着要照片,盛奕却眼疾手快又放回了兜里,这下谁敢去摸他的兜?   他们不甘心地收起手。   “奕哥的占有欲真强……”   “现在该改口叫嫂子了吗?”   “还不知道嫂子的名字呢……”   盛奕抓着杭清一直没有放手,他带着杭清到席边坐下,才淡淡道:“她叫丁燃。”   “名字都这么好听……”刚有人嘿嘿笑着出声,一对上盛奕的目光就赶紧闭了嘴。   见人到齐,服务生就开始上菜了。只是间隙免不了往杭清的方向扫上一眼,毕竟这么多男生,中间众星捧月个漂亮的小姑娘,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而杭清还在头疼好感度的问题,席间沉默寡言了不少。   因为盛奕的缘故,其他人根本不敢和杭清开笑,更不敢指责杭清说话少。   一顿饭倒是吃得平静。   等吃完了饭,盛奕并没有立刻将他送走,而是转头问他:“跟我一起吗?”   杭清点头:“我跟着你。”明明只是再简短不过的四个字,盛奕却陡然有种手中一沉的感觉。好像少女完全将自己交付到了他的手中。   盛奕握了握杭清的手,带着他走了出去,其他人忙着在后头结账,根本不敢跟上去,只能暗自嘀咕:“她怎么看着比奕哥小啊?”   “才高一吧?”   “奕哥老牛吃嫩草!”   “奕哥666……”   盛奕在前头面不改色,只是握着杭清的手滚烫极了。   一时间,杭清还觉得有些新奇。   前面的几个世界,他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反派,更没有过这样新奇的恋爱体验。   然后杭清发现,直男生活彻底离他远去了。   毕竟现在和一个男人恋爱,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还觉得挺纯的。   ·   盛奕带着人去了台球室。   杭清并不和他们过分接触,其他人打台球,盛奕就陪着杭清画画。   杭清瞥了他一眼,反派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啊。就这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简直不符合传统的反派形象。   盛奕定定地看着杭清的侧脸,暖光柔和了他的面庞,发丝顺着他垂首的弧度,半掩住了下巴,紧挨着发丝的一截皮肤,莹润粉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盛奕才挪动了视线。   他看向了少女落在白纸上的纤细手指,少女的小指微微蜷缩着,因为快速挥动着铅笔的关系,小指很快被铅笔粉蹭黑了。   就在盛奕犹豫,要不要抓起他的手指,用湿巾纸仔细拭擦的时候,其他人按捺不住围了上来。   他们都想要看杭清的画。   “嫂子在画什么?”他们毫不脸红地叫着比自己小的少女。   他们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女雪白的手指上移开,最后落到画纸上。   然后就齐齐呆住了。   “啊……这……画……”   盛奕头也不抬:“很好看对吧?”   “……啊。”   他们咽了下口水,努力润了润发干的嗓子。   透着浓重郁色的暗黑系画风,哪里……好看了啊。   好吧,也并不是不好看。   他们出身都不低,最基本的鉴赏能力都是具备的。少女的笔触细腻,画技卓绝,画风也相当独特,当任何一个人看见画的时候,都会在瞬间被画面所震撼。   这是甚至具备展出资格的一幅画。   但也是在看过之后,能将人立刻拖入地狱的一幅画。   几个人对视一眼,想法在那瞬间不谋而合——奕哥的口味……是真的很独特啊。   “嫂子哪个学校的啊?”有人问。   “市一中。”   “那……那不就是一个学校?!”他们惊叫出声:“以前怎么会没见过?”   “对啊对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见过?”这句话才刚说完,那人就不得不闭嘴了。   夸漂亮可以,但当着盛奕的面夸,就危险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   “好了,你们不要打扰到她。”盛奕出声了。   几个人虽然还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神秘少女,但盛奕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磨蹭着回到桌球边上去。   只是当他们偶尔往那边一瞥的时候,总忍不住感叹一声,少女的外表那么美好,怎么画出来的东西,就那么诡异呢。   杭清低头画了不知道多久,他还是没能等到期待中的好感度上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皱了皱眉,停下笔,将手中的画纸随意塞给了盛奕:“送你。”   盛奕的神情有些惊奇,他收起了画纸,叠好,放进了外兜。   就在杭清准备起身的时候,盛奕突然摘下了手表,塞进了杭清的手里。   杭清:“……”   定情信物?   盛奕突然用手指圈了圈他的手腕:“很细。”   杭清抽出手表,自己戴上了手腕。   盛奕看起来清瘦,实际上他薄薄的皮肤之下,却蕴藏着强劲有力的肌肉。杭清那未经锻炼的细手腕子,手表套上去还真有些空荡荡。   但盛奕却不知为何,轻抚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很好看。”语气真挚得不能再真挚了。   虽然手腕瘦弱,显得空荡,但少女的皮肤是那样的白皙,还带着点点粉色,银色的表带套上去,仿佛将少女牢牢圈在了他的掌心。多好看。   杭清收起了手:“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盛奕没有挽留他,而是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一点也不像是才刚认识不久,更不像是迈入了恋爱的环节。   杭清有些捉摸不透反派的心思。   为什么,好感度一直不涨呢?   盛奕虽然才高三,但已经拿到了驾照,他不容置疑地将杭清塞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杭清没有隐瞒自己的住址,毕竟盛奕迟早会知道。只是等车到了楼下的时候,杭清却猛地僵住了。他没有急着去推开车门,只是不着痕迹地往外面扫了一眼。   梁云居然在等他!   盛奕的心思都在杭清的身上,他并没有注意到外面都站着什么人,他问:“怎么了?”   杭清抿了抿唇,没出声。   盛奕打开了车内的灯,他的目光垂落在了杭清的唇上。   她下午没有怎么喝水,唇有些干,让人想要用力吻上去,将她的唇重新滋润。   杭清还是没有动,是因为他发现车外的梁云已经朝他这边看过来了。谁让盛奕的车实在太亮眼了。   这头盛奕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那个方向一拧,紧跟着一个吻落了下来。   恰好梁云的目光直晃晃地射来。   杭清莫名有种背着梁云瞎搞的感觉。   他僵在了盛奕的怀中。   这么羞怯吗?盛奕瞥见他的神色,最后只是亲了亲杭清的额头。   这样,女孩子会比较喜欢吧?   “我送你上楼?”盛奕问。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一直站定不动的梁云突然拔腿走到了车边。梁云满面郁色,他抬手敲了敲车窗,动作幅度之剧烈,像是要将车窗敲破一般。   盛奕朝窗外看去,皱了皱眉,随即他调低了车窗。   “有事?”盛奕问。   他早就猜测到少女和梁云是认识的,甚至之前他还以为两人是恋人。   但现在,盛奕却毫不客气地宣誓起了自己的主权。   梁云瞥见盛奕冷傲的面孔,几乎气厥过去。他早就已经提醒过,为什么丁燃还是和这家伙走到了一起?   “下来。”梁云口吻不善地道。   盛奕下了车,他走到了杭清的车门外,同时伸手将梁云挡到了一边去。他打开车门,攥住杭清的手,将他从车上带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梁云胸口堵得难受,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想。那又有什么关系,盛奕喜欢的只是丁燃女装的样子吧?他根本就不知道丁燃其实是个男孩子吧。   梁云脸上带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杭清看着梁云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可不符合主角受的正派形象。   盛奕带着杭清就要上楼,梁云蓦地沉下脸,抓住了杭清的另一只手腕:“不用了,我送他上楼。”   盛奕目光冰冷锐利,完全脱离了冷淡平静的假象,这才更符合冷酷boss的形象。   “你算什么人?”   梁云动了动唇。   哥哥?   被发好人卡的“老父亲”?   梁云俊秀的面孔更加冷峻:“我是他的男朋友。”   盛奕眼底刹那燃起了火焰。   杭清:……   梁云啊,你要摸着良心说话啊。   很显然,当着盛奕的时候,梁云是没有良心的。   两人握着杭清的手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退后一步。   就在杭清想着,要怎么洗掉自己脚踏两条船的污名时,盛奕突然冷笑了一声。   “以为能骗到谁呢?你和丁燃一点关系也没有。”   梁云这刻什么纠结都没了。从那句话说出口以后,似乎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哪怕,哪怕已经知道丁燃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柔弱,需要人去呵护照顾。   哪怕他知道丁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盛奕的身上。   梁云的口吻变得更坚定了起来:“我是他的男朋友,信不信是你的事。现在,你该松手了。”   反派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   盛奕冰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扫过梁云,就像是在看道路上的一样阻碍物:“如果你真的是,那么早在你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应该冲上来揍我了。”   “没有冲上来,只是因为你清楚你根本没有立场而已。”   扎心了。   杭清在一旁默默地想。   梁云的脸色也的确跟着变幻了起来。   最后还是杭清忍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他抬起手拍开了他们,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梁云的心沉了沉,比起盛奕,他更担心丁燃的态度。他一直深信丁燃对盛奕只是一时迷恋,毕竟以丁燃的性子,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但他突然又希望丁燃能明白什么叫喜欢,也许这样,丁燃就能看出他的所图了。   盛奕目送着丁燃上楼,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梁云。   这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梁云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   杭清上了楼以后,丁外婆对他的打扮并不觉得惊奇,只是犹豫着提醒了他两句,不要为自己带来麻烦。   杭清点头应过之后,就走到卧室,拉开了卧室的窗帘,他还能看见守在楼下的主角受和反派。   为什么好感度一直没有动弹呢?杭清骤然想起了一个可能。   是因为盛奕见到的是女装的他吧。   就算他对女装有再多的好感,那都是没有用的。   那总得挑个机会捅破啊。   他看不见盛奕对女装的好感度涨到多少了,他只能全凭自己去判断。只有当这个好感度越高,盛奕才越可能接受男装的他吧?   心里隐约有了计划,杭清顿时也就不再烦恼了。   怎么样让他发现自己是男性呢。   梁云再来刺激一下,以反派的强势,会将他推倒。   不过谁知道青少年的尺度在哪里,万一只是情敌双方打一架就算完事呢?   杭清面无表情地拉了拉被子,还是成年人最好打发了。 第101章 第七个世界(完)   小巷里,手机亮了亮。   盛奕:你不是也在市一中吗?我没有在学校找到你。   杭清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默默移动手指敲击下了几个字:体育课, 我在校门口。   盛奕:等我吗?   杭清看着这三个字,几乎能想象得出来, 盛奕一脸面无表情, 但却又闷骚地在心底微笑的模样。   不是。   杭清紧跟着又发了一条:我在等梁云。   杭清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主角受和反派对上了,毕竟以前几个世界的经验来看, 最后不管崩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能成功攻略反派,那都算完成任务。   在不遗余力地替梁云拉了仇恨之后, 那头果然没再回信息了。   情窦初开的大反派, 生平头一次满腹抑郁了起来。   杭清并不在乎盛奕有没有回信息, 反派但凡对他有一点喜欢, 反派那强烈的自尊心也绝不会允许梁云再走近他。   杭清收起手机, 拉了拉头上的假发。   没戴好, 有点扎。   杭清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很完美,标准的能激起男性保护欲的美丽少女。他都有些喜欢自己了。   杭清走出了小巷子。   ……   梁云实在是个过分克制的人, 自从那天暴露出他的心思之后,就没再表露半分了,只是和杭清在一处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将动作变得更亲密。   有了前几个世界做铺垫,对于主角受会喜欢上他这件事,杭清已经近乎麻木了。   杭清不太擅长主动挑起反派和主角受之间的斗争, 正琢磨着要如何加剧矛盾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从背后伸来,将他牢牢揽在了怀中。   “为什么又穿成这个样子?”那是梁云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   杭清低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嘴。   不等他出声,梁云就抢先一步道:“好看,很好看。但也不能随意让别人看。”   杭清又张嘴。   梁云再次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给盛奕看也不行。盛奕那个人渣怎么懂得欣赏……”   “……”   “你们在干什么?”   梁云听见声音,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杭清。   杭清转头一看,发现冯飞宇正神色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然而当杭清对上他的目光时,冯飞宇却又蓦地躲了过去。   杭清也不觉生气,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女装底下是男人的。   但突然间,冯飞宇疾步走上前来,猛地拽了梁云一把。   梁云霎地沉下脸,就着劲儿将冯飞宇推了出去。丁燃看不出冯飞宇的不对劲,但他却是能看出来的。   这大抵是男人在面对情敌时的直觉。   冯飞宇让一向护着丁燃的他,有种怀中珍宝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于是冯飞宇那张英俊的面孔,在他眼中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了。   冯飞宇没想到梁云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知道梁云和少年的关系不错,所以他淡淡扫了一眼梁云后,就直接和杭清说话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冯飞宇颇有些不快地问,他两道浓眉纠结到一处,戾气立显。   梁云也很不快。   丁燃连我电话都没接,你算哪号人?   杭清默默地掏出手机:“你给我打电话了?”   冯飞宇手快地夺了过去。手机并没有设密码,冯飞宇很快解锁调入了通话界面。还没等他细看,梁云就又劈手夺了过去:“别过分。”梁云警告。   冯飞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激烈了些。   冯飞宇不由得有些后悔,他的举动会让丁燃生气吗?   杭清报了一串数字:“是你的吗?”   冯飞宇忙点头。   “我以为是诈骗电话……”杭清眨了眨眼:“我就挂断了。”眼神甚是无辜。   “那我打给你的电话……”梁云问。   “应该也……”杭清眨眨眼,没有再往下说。   梁云抓起他的手机一看,这才发现,杭清根本没在手机上存下他们的号码。   冯飞宇忍不住走近了,抬手狠狠地揉了一把杭清的头发。   明明戴在他头上的只是假发而已,但冯飞宇揉着揉着,心底却陡然柔软了下来,仿佛手底下真的站着一个美丽而需要呵护的少女似的。   我一定是疯了。   连性别都分不清了。   冯飞宇心想。   梁云黑着一张脸,将自己的号码好好保存了进去。   冯飞宇挑眉:“我也要存。”   “不用了,我帮你存好了。”梁云说着就要将手机还给杭清。   冯飞宇却又抢了过去:“梁云!”他怒喝:“你把我存成了什么……”   两个幼稚鬼。   杭清翻了个白眼:“还给我。”   对面刚才还如同斗鸡一般的两个男人立刻就顿住了。冯飞宇乖乖将手机还给了杭清,脸上哪里还见半点戾气?   梁云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冲动了。   杭清调出通讯录一看。在原本的盛奕上面,还多了个“烦死人”和“阿云”。   杭清目光闪了闪,没再作调整,就这样收了起来。   梁云的心脏上上下下打着晃儿,他不敢看杭清的反应,只僵硬地转移着话题:“你怎么又提前出来了?你又要等……那个谁?”在说到盛奕时,梁云刻意含糊了一下。   没有哪个男人能大方提起情敌的名字。   杭清点了下头。   “你就这样等他?”梁云的目光将杭清从头梭巡到脚,杭清的样子落在他的眼底越是无可挑剔,就越是令梁云心头火起。   冯飞宇这才留意到梁云口中提起的那个人。   “等谁?”冯飞宇问。   梁云抿紧了唇没说话。   杭清倒是语调轻快地道:“男朋友。”天真无辜得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男……”冯飞宇强行压下心底莫名窜起来的火气,也顺便紧紧闭住了唇。等到心绪稍有平息之后,他才忍不住问:“你,你也是个男生,你怎么……”   杭清木着脸在他跟前转了个圈儿。   梁云无奈扶额。他就知道,丁燃总是能以女装的姿态,天真而又淡定地将别人的反对驳回。   “不像女孩子吗?”杭清问。   “像。”冯飞宇看着他的样子,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可是……”   “没有可是。”杭清打断了他。   “那个……那个什么男朋友知道你不是女孩子吗?”冯飞宇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口吻有些酸酸的。   “不知道。”   “那你就不怕他知道吗?”   “不怕。”因为他马上就要知道了啊。   冯飞宇和梁云并不知道杭清的心思和打算,他们听着这句话,不由目光复杂地盯住了杭清。   丁燃对那个人的喜欢,已经到了这种不管不顾的地步吗?   梁云嫉妒地咬着牙,他看着杭清那头柔顺的长发,从舌间挤出来几个字:“小傻子……”   “你们先走吧。”杭清催促道。   “我是特地来请你吃饭的,怎么能就这样让我走呢?”冯飞宇说着,脚下站得稳稳当当的。   梁云就更不乐意离开了,只要一想到丁燃在等盛奕,为此而把他们俩晾在了一旁,梁云就觉得头顶一股酸意直往上窜。   不过尽管他们再不乐意,放学铃也已经响了起来,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盛奕的身影在其中格外显眼。   盛奕一眼就锁定了杭清的方向,在他瞥见杭清身边还围了两个人的时候,脸色立刻就沉了沉。   他不排斥梁云,但却排斥梁云明明和丁燃没有关系,还非要自称是男友的霸道行径。梁云无非是和他过不去而已,何必死拽着丁燃不放。   “燃燃。”盛奕走近了,一向冷淡的面孔温柔了些许,他一手接过了丁燃手里的书包。书包是黑色,看上去有些违和。但究竟哪里违和,盛奕并没有过分去关注。   “我送你。”盛奕看着杭清说。他直接无视了另外两个人。   冯飞宇生生挤了过来,他的气势比较盛奕更为外放,他挡在盛奕的跟前,像是蓄势待发的雄兽。   他冷声道:“我要带丁燃去吃饭,不劳驾你送了。”   盛奕看向杭清:“要去吗?”   杭清斟酌了一下盛奕的神色,想到依旧没有涨动的好感度,点了头:“一起?”   盛奕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这下就轮到冯飞宇和梁云黑了脸色。   ——电灯泡!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   ……   街道上很快出现了这样一道风景。   三名年纪不同但却都长相出色的男性,无比默契地将一名娇弱美丽的少女护在了中间。   这四人,无论谁单独放出来都足够吸睛了,放在一起的时候,引起的关注更加可怕。   学校外来来往往的男生们,羡慕起了围着杭清的三人。来往的女生,则不免羡慕起了杭清,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女生,身边竟然能同时围住三个帅气的男生!   杭清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他此时微微有些兴奋。   毕竟按照计划,他的身份就要揭开了。   究竟是会成功涨了好感度,还是会招来盛奕的排斥厌恶,就全看那一刻了。   冯飞宇做东,想要感谢杭清上次救了他的事。   梁云闻言极为不屑,那次分明他和盛奕也在场。后来还是盛奕开着车来,将人吓走的。冯飞宇却只向丁燃道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   四个人在饭馆里落了座,他们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服务员频频的打量。   杭清坐在那里,就活像是哪家精心呵护的小姑娘,带了仨保镖出来了。   很快菜端上来。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当主角攻受和反派坐在一起的时候,吃顿饭都得打起来。   果然。   当公筷一摆上来,他们就为究竟谁给杭清夹菜,用筷子打了个架。梁云和盛奕之间的过节最深,自然是盯紧了盛奕。结果倒是让冯飞宇钻了空子。   冯飞宇挪了挪凳子,离杭清坐得更近,同时殷勤地将杭清的饭碗填满了。杭清一边吃,一边低声和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想见到我。”   冯飞宇想也不想就道:“怎么会?”   冯飞宇尴尬地笑了笑:“见到你换衣服的时候,是有点惊讶……”之后再见到你出手揍人,就更觉惊讶了。   “只有惊讶,真的!”冯飞宇强调。   没有惊吓。   冯飞宇说完,目光不主地往杭清的面庞上扫去,就像是中了毒一样。   心里已经很清楚丁燃是少年,而并非少女,但对方漂亮的五官依旧深深印在了他的眼底。怎么才能移开目光呢?   冯飞宇手脚僵硬,颇为无措地想。   心绪正被扰乱的时候,冯飞宇蓦地感受到了不远处俊美少年的敌意。   这个人他当然是不认识的,但他却知道这人与丁燃言状很是亲昵。   冯飞宇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排斥。   “燃燃。”冯飞宇忍不住想要也与丁燃更亲近些。   杭清头也不抬地吃着菜:“嗯?”   冯飞宇望着他洁白如玉的面庞,却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管什么样子,你都很好看。”   “是吗?”杭清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冯飞宇说话,所以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但冯飞宇却是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低低地道:“嗯。”   “咔嚓”一声轻响,有些突然。   杭清抬头看去。   盛奕慢条斯理地折起了手中的筷子,投掷进了垃圾桶,满面寒霜地道:“服务员,换一双新的。”   气氛静寂了一瞬。   梁云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但等注意到冯飞宇离得杭清越来越近以后,梁云的脸也垮了下来。   冯飞宇瞥了一眼盛奕,语气怪异地道:“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这样的小男生哪里适合做男朋友啊……”   冯飞宇有意提高了声音,那头服务员刚将新的筷子递到盛奕手中,“咔嚓”一声又被折断了。   服务员都呆住了。   服务员愣愣地道:“我、我再去取新的。”说着忙转了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桌客人中间,暗潮涌动,吓人得很。待会儿不得掀桌子吧?   杭清咽了口米饭,他低声道:“年纪小很好啊。”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总比年纪大要好的。”   年长几岁的冯飞宇顿觉戳了心。   那头的盛奕并未听见杭清的回答,因而还是沉着脸,就这样盯着冯飞宇,跟前的食物一口未再动过。   不过他的锐利气势多是朝着冯飞宇而去,对杭清是半点不快也未曾表露。   “我吃好了。”杭清终于放下了筷子。   梁云照顾杭清早就照顾出了经验,这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湿巾纸塞进了杭清的掌心:“擦擦。”   杭清一边点头,一边用湿巾纸擦了擦手,然后才用纸巾擦了擦唇。   梁云起身道:“那我们就走吧。”   有冯飞宇和盛奕在,谁还吃得下饭?只要丁燃吃饱就行了。   显然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跟着一齐起了身。   冯飞宇结了账,服务员目送着他们走出大门,好生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打起来。   冯飞宇和梁云一左一右走在杭清的身边,盛奕看了一眼,随后强势插入到了中间,生生将冯飞宇挤走了。而盛奕也顺势攥住了杭清的手,俨然一副宣誓主权的姿态。   “我送他就可以了。”盛奕淡淡道。   黑色奥迪停在不远处,看见盛奕出来立刻鸣了鸣笛。   主角攻受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立刻就被衬得寒酸了起来。   但梁云哪里肯就此后退:“你恐怕不清楚丁燃住在哪里,还是我送他……”   “我很清楚。”盛奕一口截断他的话,带着杭清就往车上走。   杭清总觉得火候还有些不够,他虽然不擅长挑起矛盾,但他清楚主角攻受和反派呆在一起,就总会激化矛盾的,这是整个故事剧情立足的根本设定。   “一起吧?”杭清阻断了盛奕的进一步动作。   盛奕对上杭清坚持的眼神,当即软了下来:“好。”   杭清要上后座的时候,盛奕一把拽住他,强行将他塞进了副驾驶位。   梁云和冯飞宇对视一眼,无比默契地跟了上去。   梁云一面希望盛奕发现丁燃的真实性别,但一面又不希望丁燃的秘密被发现。   他纠结极了,只能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不跟着丁燃的话,谁知道盛奕一旦发现秘密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丁燃。   梁云在后座上坐得稳稳当当。   他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位置,冯飞宇也跟上来坐下了。   梁云咬牙。   盛奕转头扫了一眼,嘴角多少带上了点轻蔑。   他们再有多的心思也没用。   盛奕非常具有正室风范的,先开车将梁云送到了家,梁云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臭着脸嘱咐了杭清一声:“……你路上小心点。”   盛奕打断他:“有我在。”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梁云推开车门走下去,却没有急着上楼。   等盛奕的车一走,梁云就立刻拦了辆出租,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盛奕比丁燃大那么几岁,万一盛奕一个没把持住欲对丁燃做出禽兽之事,那就什么都暴露了……   盛奕何等敏锐,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车:“你下车。”他对冯飞宇说。   冯飞宇挑了挑眉,没动。   “去后面那辆车,我看梁云很放心不下你。让他送你回去正好。”盛奕淡淡道。   狗屁!   冯飞宇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明明谁都知道,他们是不放心他!   盛奕没有动作。   谁也没有动作,车厢内弥漫开一阵难耐的寂静。   冯飞宇突然扯了扯嘴角:“好,我下去。”这小子太不好糊弄,既然梁云也跟在后头,那不如就光明正大和梁云一起跟着他们,直到看着丁燃回家。   其实冯飞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但他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如果就这样看着丁燃和那个小男生一起走,他会后悔。   冯飞宇推开车门走下去,但他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手对杭清招了招:“过来,我和你说个话。”   “什么?”杭清一边应着,一边下了车。   “过来。”冯飞宇攥住了他的手腕,一使劲儿,杭清脚下不稳,直接栽倒在了冯飞宇的怀中。   盛奕脸色一沉,头顶几乎窜出火来。   冯飞宇仿佛没看见盛奕一般,他紧紧抱了一下杭清,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下次不要穿成这个样子……”   杭清没说话,反正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冯飞宇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盛奕。   其实他都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冯飞宇的动作有些出人意料。   “这样太好看了啊小弟弟。”冯飞宇伸手勾了一下他的腰,“这样还让人怎么将你当做一个男生呢?”   冯飞宇说完就松开了手,当他再看向杭清的时候,眼底多了些挣扎。   杭清早不是当初那个小直男了,他看出了冯飞宇眼底隐藏的含义。他微微别过头,将冯飞宇推得远了些。   冯飞宇身形高大,挡在他跟前的时候,将杭清衬得娇小极了,乍一看上去,倒像是杭清依偎在他跟前似的。如果杭清是作男装打扮,这一幕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对,但此刻杭清女装穿在身,这一幕就有些格外扎眼了,没有情意,也能让人生生瞧出情意来了。   盛奕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燃燃。”盛奕出声喊。   他很少这样喊杭清,突然喊出口的时候,嗓音有些说不出的低沉迷人。明明应该是冷淡的大反派,杭清却硬是从中听出了点儿深情的味道。   杭清立刻倒退了一步,结果身后就是车,他顿时撞翻倒向了车门内。冯飞宇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慢点。”冯飞宇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梁云在出租车里抠着手掌。   冯飞宇,你别太过分。   冯飞宇很懂得分寸,他松了手,转身朝梁云走了过去。   杭清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是正确的路子嘛,主角攻就应该和主角受呆在一起才对。   杭清返身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刚才和你说什么?”盛奕低声问。   “让我不要穿成这样。”杭清用手指对着自己上下笔划了一下。   盛奕扫了他一眼。   贴身的水手服,白色的长筒袜……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联想到制服上去。盛奕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些污浊之后,忙皱了皱眉。   但等转念一想到,少女的模样也被梁云和冯飞宇看了个够,盛奕就有些遏制不住心底强烈涌起的醋意。   想要将少女藏起来,让她身上所有的光辉都只能入他的眼。   盛奕压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重新启动了车子。   但是车子往前开着,盛奕突然觉得身后的尾巴实在有些碍眼,他出声问:“想去我家看看吗?”   这么刺激!   直接就带回家?!   “好。”   盛奕又转头看了一眼,少女乖巧地坐在那里,和她平日里画的那些画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盛奕心底一软,心底的醋意和不快都往下压了压。   后面的梁云就眼睁睁地看着盛奕的车变了道,拐了个方向,转而向另一条路走了上去。   出租车司机反应不及,盛奕的车很快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梁云一握拳头,捶了捶椅背:“我就知道盛奕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带丁燃去做什么?”   冯飞宇要冷静得多:“应该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毕竟丁燃实际是个男孩子。”   梁云颇为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男孩子当然也能……”说到一半,梁云又觉得不大合适,忙咽了下去。   冯飞宇经由他这么一点拨,几乎是立刻领悟了,他皱着眉:“……同性恋?”   当这三个字从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冯飞宇发觉自己心中似乎有道阀门也跟着打开了。之前一直堵塞在心头的情绪,刹那间释放开了来。   他之所以在见过丁燃的男装之后,还忍不住为丁燃的女装所动,难道是因为……他有同性恋的倾向?   没等冯飞宇想个清楚,梁云又一捶椅背:“师傅!师傅,一定跟上去!”   司机拿够了钱,这会儿也卖力得紧,赶忙踩下了油门。   ……   “到了。”盛奕突然转身朝外出示了什么东西。   门卫看了一眼,赶紧放了行。而后头的梁云被拦了个结结实实。   那门卫不苟言笑,看上去凶悍得很,和别的小区作摆设的门卫完全不同。梁云费尽力气也没能闯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的车屁股越来越远。   梁云咬着牙,又骂了声:“这人渣!”   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楼下。   小楼两层高,有单独的小院儿,院门口还有站岗的。   盛奕突然有些后悔将人带过来了。也许里头正有人在家……盛奕将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车库里没有开灯,只有车灯的光芒照亮了周围。   杭清状似好奇地下了车:“这里是你家?”   “我家当然不在车库。”盛奕跟着下车。   两人的身影被车灯的光芒拉出了两道影子,一道修长,一道更短些。   盛奕揽住了杭清,两人走在一起,影子立刻就融为了一体。   盛奕想到了之前冯飞宇的动作,心底的醋意又渐渐冒了头。   车灯光芒照耀下,杭清那与少女无二的面庞上,还带着娇柔乖巧的味道。他轻抿着唇,低声道:“有点冷。”   车库里的温度是比地面更低,盛奕反应过来,从车里取出了校服外套。但他的外套实在大了太多,盛奕为杭清披上的时候,差不多将杭清大半个身子都罩在了里面。   盛奕低头凝视着杭清因为气温低而微微泛着白的唇,他的手还放在杭清的背上。   盛奕突然觉得掌下的温度升高了不少。   炙热。   滚烫。   盛奕喉头动了动,心底堆积的种种情绪拧到了一起,最后一齐迫不及待地喷发了出来。   杭清被猛地扣在了车前盖上,盛奕俯身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盛奕的动作仿佛挟裹着凌厉之气,那一刻,杭清的小心脏都不自觉地颤了颤。但实际上,盛奕落下来的一吻很轻。   原本都做好准备的杭清抖了抖,一时间有些难以习惯反派突如其来的温柔。   冯飞宇都那样往他跟前凑了,反派难道没有一点醋意吗?   杭清微微走神的模样落入了盛奕的眼底。   盛奕皱了皱眉。   男人在这时候总是过分敏感的,他在杭清耳边问:“在想谁?”语气竟然还带出了两分焦躁。   杭清脱口而出:“冯飞宇……”   盛奕没有出声,他只是将扣住杭清腰身的那只手收紧了。   少年人的热血一上来,就很难再浇灭。   盛奕控制不住自己地低低喊了一声:“燃燃。”   杭清身子微颤,被盛奕骤然亲昵起来的语气弄得微微有些眩晕。   盛奕来回抚弄着他的背,像是要借由这样的动作从中得到满足。   反派单单只是这样就能满足了吗?   杭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前挺了挺身体。   两人在那一刻贴得极近。   盛奕强行压下血液中来回涌动的渴望,他只是将杭清抱得更紧,更紧……   想要更多!   盛奕看着少女微醺的面孔,少女的眼底只有他的身影,里面盛满了迷醉的色彩。   当少女就这样微仰着头,望着他的时候,盛奕觉得什么都压抑不住了。   他的手在杭清的背上顿了顿,然后从水手服的裙摆探了进去。   杭清有些兴奋,因为见证他猜想正确与否的时刻就将到了!   他很是愉悦主动地缠住了盛奕的腰。   ……   少女的腰是那样的不盈一握,就在盛奕控制不住将手滑向更为柔软细腻的部位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怪异。   ——好像有什么东西支楞了起来。   抵着他。   盛奕本能地抓了过去。   杭清面色绯红地眨了眨眼,还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全身心的依赖。   但盛奕已经僵在了那里。   隔着薄薄的布料,入手的触感再清晰不过。连形状都能恰好勾勒出来。   那是和他构造一样的器官。   盛奕突然觉得有些烫手,他青着脸松开手,一时间没能从这种重击中回过神来。   终于发现了啊。   杭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只是依旧软绵绵地靠在盛奕怀中,还面色绯红,一脸天真无辜地望着盛奕。   盛奕站直了身子,他看着杭清,喉头艰难地动了动:“我送你回去。”   盛奕这辈子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脑子里刹那成了一团浆糊,难以再转动。但他面上没有暴怒,也没有露出失望怨恨的神色。   只有冷漠,甚至五官接近冷酷了。   杭清一直在等待这一刻,自然对盛奕的反应是有所准备的。   就在这时候,杭清听见了一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5点。   还有这种操作?还能减少?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方向没有错。反派对他女装的好感度再高也没用,只有对男装的他好感度层层拔高的时候,他才能收到系统的提示音。   杭清歪了歪头:“回去吗?”   盛奕看着他依旧做着与少女一般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惊慌和羞耻。盛奕不由微微焦躁,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但尽管是这样。   尽管已经知道对方其实并非少女,盛奕却也并不觉得他的动作恶心,相反依旧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该回去了。”盛奕冷硬地道。   杭清担心将盛奕刺激过头,起了反作用。   “好吧。”杭清失落地移开了湿漉漉的双眼。   失去了杭清的注视,盛奕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的空落落。   两人重新回到了车上,盛奕沉默极了,再没了刚才的愉悦。杭清还是装作一脸未觉,他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休息了起来,发丝垂落在他的脸庞上,将他的面容衬得越发娇艳了起来。   盛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感叹。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模样呢。   是啊,哪有如此完美无缺的少女呢?   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个少年啊。   盛奕握紧了方向盘,踩下刹车。   “到了。”短短的一段路,盛奕的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杭清睁开眼,看了看盛奕的面孔。   他抬手轻点了一下盛奕的脸:“你不舒服吗?”杭清状似天真地问。   “没有。”盛奕依旧口气冷硬。但他却出于本能的,并没有躲开杭清的手。   杭清点点头:“那我走了。”杭清打开了车门,正要下去。   盛奕脑子里涌起一股冲动,他伸手将杭清猛地拉了回来:“为什么骗我?”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竭力冷静地问。   他哪里吃过这样大的亏?   为什么骗他!   丁燃打的什么算盘?   “我没有骗你啊。”杭清面上微微错愕,因为有些困倦的缘故,他的双眼还泛着微微的红,看上去像是因为被盛奕呵斥,而快要哭出来一般。   盛奕握着杭清的手紧了紧。他从没怀疑过丁燃的性别,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丁燃的反应太过自然,这样女性化的反应由他做来毫不违和。   “你是个男人。”盛奕从牙间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   杭清点了下头。   盛奕都快气疯了。   你怎么还能自如地点头?你就不觉得半点愧疚羞耻吗?   “男人穿着女装……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你难道不是在欺骗我吗?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和你还怎么能……”冷静自持的盛奕头一次完全失去了风度,他甚至都没发觉到自己脱口的话语序混乱。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啊。”杭清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杭清就转身上了楼。   你知道什么了?   满腔情绪堆积在一起的盛奕僵在了那里。   什么怒火,全都熄灭了。   他看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楼道中,盛奕站在门口,一阵微凉的风吹过,盛奕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谁狠狠挖走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天盛奕是怎么回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等再回到那个小院儿的时候,院子里果然多了不少人。   盛奕冷着脸走进去,立刻就引起了注意。   盛奕是盛家大力培养的继承人,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动到盛家上下。盛家人见过盛奕很多模样,但唯独不包括此刻的样子。   盛奕早熟,什么时候都总能将事情处理得非常完美。   怎么突然间就一脸仿佛天塌下的表情?   “怎么了?”盛母忍不住凑上来问。   盛奕却是直直越过了他们。   盛母变了脸色:“这、这是遇着什么事了?”   盛父摸摸下巴:“……恋爱了?”   盛奕嘴角动了动。   是恋爱被骗了。   偏偏对方还丝毫不觉得骗了他。   ……   现在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性别之后,从前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就都明晰起来了。   为什么明明同校,却找不到叫丁燃的少女?   为什么梁云和丁燃那么亲密,但从前却没在梁云身边见过她?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女孩儿。   而脑子里记忆深处的身影也渐渐和少女的身影重叠了。最早他在梁云身边瞥见的少年,其实就是丁燃吧。   盛奕自虐般地走到了高一年级的教学楼。   这时候,梁云恰好等在了杭清的教室门外,杭清从教室里一出来,梁云就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一边去:“你们昨晚没做什么吧?”   “做了。”   “什么?!”梁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整个人都爆炸开来。   “但是……他说我骗他。”杭清眨了眨眼,神色颇有些委屈。   梁云心疼极了,恨不得赶紧将杭清揽在怀中,不过梁云好歹还维持住了理智,知道这是在学校,所以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手。   “不难过,不难过……”梁云抬起手拍了拍杭清的背,满眼心疼。   盛奕知道了丁燃的真实性别,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说出极其冷酷残忍的话,也不知道丁燃遭遇了什么。梁云越想越觉得心都跟着疼起来了。   梁云终于忍不住轻轻抱了杭清一下。   而这一幕恰好就落在了盛奕的眼中。   盛奕冷了脸,甚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梁云是早知道丁燃性别的,那冯飞宇呢?冯飞宇也知道吗?盛奕心底有些恼怒,但又混杂了妒意。   他们都知道,而他不知道?   而这两个人还依旧觊觎着丁燃。   梁云抱住丁燃的画面,深深扎进了他的眼中。盛奕又瞬间想到了吃饭时,冯飞宇离得丁燃那样近,恨不得整个都贴到丁燃身上去。   一把把妒火就这样燃了起来。   等盛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已经走到了杭清和梁云的跟前去。   梁云一把将杭清推到了身后,他冷冷地看着盛奕:“有事吗?”   其他学生渐渐注意到了两人的对峙,他们都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方。   高三的盛奕学长居然又和梁云对上了吗?   盛奕动了动唇,还没有说话,杭清就立刻眼圈一红,转身就跑了。   盛奕:……   梁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他没骗你,他只是……”梁云担心其他人听见,只能伸手猛地拉住盛奕的衣襟,凑近了咬牙道:“他只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所以导致他有很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盛大少也不用这样生气,他没骗你钱没骗你色,你可不亏。”   梁云还忍不住酸酸地想。   我倒是希望丁燃来骗骗我呢。   你多大脸啊,能让丁燃喜欢,你还生什么气?   一想到丁燃和跟前的人做过亲密的属于情侣间的事,梁云就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他没再等盛奕作出反应,立刻转身就去追杭清了。   他还是好好护住丁燃吧。   这厢杭清根本没他们想象中那样的难过,杭清冷静地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少说了台词?”起码说一句,我不听我不听?   杭清抬手揉了揉额角。   梁云追了过来:“没事吧?”   “没事。”杭清转身往教室走,他看上去平静无波,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心疼。   他一定在努力地隐忍着内心的难过。   虽然盛奕是个人渣。但丁燃就是那么的喜欢他啊,丁燃等过他那么多次,就为了多看他两眼……   ·   盛奕站在楼道里一直没有动,他看着梁云殷勤地护着杭清进教室。   他忍不住来来回回地在脑中描摹着对方穿校服的样子。   没有了假发,只有清爽的短发,额前微微有些发丝垂落,半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眸,他的眼眸是灰暗的,多像是他曾经笔下那濒死的小鹿。   他的唇是苍白的,甚至微微发干,像是亟待谁去亲吻吮吸,好将唇重新变得粉红水润起来。   但盛奕又被勾起了在车库里的记忆。   盛奕紧紧咬住了牙关。   可他不可否认,哪怕丁燃作男装打扮,也依旧无损他的美丽。   肥大的校服套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身形羸弱纤细,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   ……   盛奕握了握拳,猛地转过了身。   他离开了教学楼。   ·   转眼到了放学的时候,杭清如常地往外走。   但是有两个同学鬼鬼祟祟地跟上了他。   那是之前跟莫西干头一伙的,他们没有见过冯飞宇,也更不知道杭清的武力值,只是乍然从白天梁云和盛奕的对峙中,发觉到杭清得罪了盛奕,盛奕是冲着他来的,那两人就顿时得到了鼓舞一般。   反正都将盛奕得罪了,学校里谁不知道盛奕是什么来头啊?   丁燃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这时候不抓紧机会去羞辱取笑,什么时候去?   杭清差不多能猜到那两个人的心思,他装作不知道一样,步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校园。   校门口,盛奕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脚步,他身边的人不由纳闷:“奕哥,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盛奕的余光猝不及防地扫到了小门内缓缓走出来的身影。   “……嗯。”盛奕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们先走。”   其他几个人虽然心有疑惑,但对盛奕长期以来的服从占了上风,他们想也不想就点了头离开。   盛奕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不动声色,甚至是状似不经意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跟着我?”在一个奶茶店外,杭清回过了头。   盛奕不近不远地跟着,被杭清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脚步直接钉在了那里。   盛奕还从没有过这样丢脸的时刻。   他该说什么?   盛奕觉得空气都在这瞬间变得凝滞了起来,让人呼吸有些不畅。   就在这时候,两个背着书包,打扮流里流气的小男生走了上去,他们抓住了杭清的胳膊,直接将杭清往一旁的巷子拖。   盛奕惊了一跳,脸色骤然黑沉了下来。   他想也不想就拔腿跟了进去。   “怎么不穿女装了?”   盛奕刚一踏进去,就听见了这声刺耳的嘲弄。   盛奕心底一紧,没由来地冒起了一股怒火。   “不是很喜欢当女人吗?哈哈……”   “你摸摸他下面是不是还有个女人的器官啊……”   巷子内,杭清摸出了兜里的刀片。   那是他用来削铅笔的。   他的背包里还装着好几把美工刀,多支削尖的铅笔……   这两个人站在他的跟前,实际脆弱得不能再脆弱了。他要伤害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去脱他衣服啊!”一人毫不知危险地怂恿道。   另一人看着杭清漂亮的脸庞,心下还真有些意动,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朝着杭清走去。   眼看着剩下两步就快要到了。   一股极大的力道突然从背后袭来。少年有力地一拉,一拽,一抛,男生就这么被投掷了出去,重重撞上了墙面,男生蜷倒在地面上,哀嚎了起来。   另一个男生脚下一软,摔倒在了电线杆旁边,自己在上头重重一磕,额角立马就渗出了血,两眼直打晃。   杭清:“……”这战斗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弱啊。   他抬头看向发力的少年。   居然是盛奕?   杭清还真没发现盛奕跟在他的身后。   杭清张了张唇,犹豫着要说什么。盛奕猛地欺身上来,杭清被他抵到了墙壁上。   墙面上微微湿润,盛奕察觉到这点以后,还没忘记将手臂阻挡在他的背后。而就在杭清以为盛奕此刻很冷静理智的时候,盛奕脸上突然闪过了种种复杂的色彩,他的手有力地扼住了杭清的腰,然后重重吻了上去。   那是挣扎。   是汹涌而来,再也遮掩不住的喜爱。   他没骗他。   丁燃自始至终都没和他强调自己是个女孩子。   只是他自己不自觉地喜欢上了他。   杭清被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的吻弄得有些懵。   他手脚发软,几乎毫无抵抗力地躺在盛奕的臂弯中,嗅着盛奕身上温暖的气息。   这一吻实在粗暴,杭清都能隐隐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儿,那是唇被磕破了。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反派好感度增加……”   一声接一声,密集地在杭清耳边炸开,还伴随着盛奕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气喘的呼吸声。   刹那间,杭清都生出了一种自己和对方极度亲密缠绵的错觉来。   之前压抑着的好感度在这一刻被点爆了,它们如潮水一般涌来。每次只有五点,可见盛奕对他的好感涨得有多么的艰难。但这么多的好感度,一直都被盛奕深深压抑在心中,陡然爆发开来,都让杭清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快……任务就要结束了吗?   杭清也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丁点儿留恋的滋味。   大概是在这个世界做任务的过程,总是慢悠悠的,和他死前的那个世界氛围极为相似。   杭清的目光渐渐恍惚了起来。   盛奕凝视着他的脸庞,终于忍不住承认:“……你很好。”   你的画很好,随手写的诗歌很好,你喜欢的歌很好,你撑伞等着校门外的样子很好,你穿着肥大男式校服的样子,也很好……   本来男性和男性也不无可能。   他和丁燃在一起,没哪里不对啊。   盛奕的手探入了杭清的衣摆,他触到了杭清的肌肤,细滑柔软,引人入胜。   没有恶心和抵触,只有更澎湃的占有欲。   所以他其实从未排斥过丁燃的男性身份。   盛奕还沉浸在汹涌澎湃的爱意中,杭清却开始注意起了周围。   系统提示音已经停止了,就恰好卡在了九十五点。   就差那么五点。   以系统的尿性……   ——果然!   杭清的瞳孔蓦地放大。   那在电线杆子旁撞倒的男生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这些男生经常在学校附近收保护费,他们都随身携带着弹簧刀。   男生神志不清地甩了甩头,打开了弹簧刀,然后猛地冲了上来。   就最后……   最后一下了!   杭清想也不想就用尽全力推开了盛奕,盛奕毫不设防,往旁边跌了两步,男生手中的弹簧刀撞上来,正正插在杭清的小腹上。   “滴答、”   那是鲜血落下来的声音。   杭清浑身的力量骤然被抽去,他头晕眼花地靠墙滑了下去。盛奕一把捞住了他。盛奕似乎一脚踹开了那个男生,还反手用刀将男生的手钉在了地上。   盛奕似乎还打了电话叫救护车,似乎还在他耳边说什么。   但杭清对周围的感知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了。   他只隐约看见盛奕的眼底一片血红。   终于,他等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   “恭喜,任务完成。”   ……   梁云和冯飞宇坐在临近的奶茶店里,梁云皱起眉:“得想个办法解决掉这件事,他虽然喜欢盛奕,但盛奕明显不会喜欢男孩……”   “那我去喜欢丁燃,用我的喜欢去治愈他怎么样?”冯飞宇勾了勾唇,笑。   梁云瞪着他:“狗屁!我跟丁燃更亲近……”   “可他不喜欢你……”   “没关系,他也不喜欢你啊。”   奶茶店外嘈杂声突然起,有人在喊:“杀人了!有个学生杀人了!”   梁云一拍桌面,“别管那些热闹了,听我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想办法让丁燃开心起来,忘掉盛奕……”   冯飞宇突然看着窗外沉下脸:“那不是盛奕吗?”   梁云也转头去看。   救护车旁,盛奕身上的校服被鲜血染透了。   他的满面冷漠,但眉间却刻着深深的倦意和绝望。   “盛奕受伤了?”梁云愣愣地问。   “不,不是……”冯飞宇猛地站起来,飞快地往外跑去:“是丁燃。”   梁云心脏猛地缩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脚下还打了滑。   丁燃。   丁燃……   ·   杭清对这个过程早已习惯了,但当他回到系统空间睁开眼时,杭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   系统的声音紧跟着在空间内响了起来:“你获得双份的好感度。”   “什么?”杭清一愣。   “你的女装,男装分别都获得了反派的一百点好感度。”   杭清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这样的消息也无法激起他的愉悦。杭清脑子里霎地闪过了许多张面孔。   顾行端的。   蒋墨阳的。   宋惩之的。   周文渊的。   傅云京的。   关天的。   ……哦还有最后一个,盛奕。   杭清以为自己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些攻略过的对象,毕竟每个世界他都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但这时候却发觉,那些记忆竟然仍旧鲜活如昔。   “系统可提供额外的奖励,你需要什么?”系统突然问。   “……能有一个我,在那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吗?”   系统迟疑了一下:“……可以。”   杭清忍不住问:“还有几个世界?”   系统:“……最后一个。”   “我就能重生了?”   “是的。”   但杭清突然没了从前的坚持和喜悦,他有些迷惘,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复活了。   “是我的错觉吗?那些反派似乎都有共通之处?”杭清抬头盯着面前一片虚无的系统空间,问。 第102章 最后一个世界(完)   系统出现了难得的沉寂,而沉寂过后, 杭清也一直没有等到回答。   面前虚无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 渐渐有一个人形浮现了出来,但这个人形只有着模糊的五官和四肢, 让人不能再从中窥见更多。   系统突然问了一句不搭边的问题:“你喜欢那些反派吗?”   杭清眯了眯眼。   系统怎么会问这样一个诡异的问题呢?   “我……”杭清轻启唇。   系统明明只是个冰冷的死物, 但这刻却好像被赋予了生命,杭清觉得自己正被系统注视着。   系统冰冷无机质的目光让他心底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让他觉得, 系统像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有那么点喜欢的吧。”杭清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起了系统的反应。   系统的身体隐隐扭曲了一下,传达出了很诡异的情绪。   因为杭清发现他竟然有点儿喜悦, 又有些恼怒。   系统还能有这么丰富而复杂的情绪?   “那些反派……”杭清再度提起了这个问题:“不像是不同的人写出来的, 倒像是同一个人创造出来的。”   系统没回答。   杭清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 但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而是道:“送我去最后一个世界吧。”   人形很快从空间中消失不见, 而杭清也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抽走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 有人在耳边高喊了一声:“醒了,醒了!”   杭清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是被人打散拆开又重组了一样,实在难受极了。他勉强睁开双眼, 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以及走进来的雪白的护士。   “您醒了?”护士惊喜地道。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有人进来了。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以杭清的经验来说,男人身上的西服绝对是高定款!价值不菲的那种!而根据男人迈进来的腿看,男人的身量跟周文渊差不多, 腿长腰挺拔。   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男人完全走进了病房。   杭清得以看见了他的全脸。   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但杭清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因为男人的那张脸,包括他的气场和身形,就像是由前几个世界里的反派组合在了一起一样。   杭清低下头,皱眉搜索起了脑子里的信息。   ……竟然没有!   他脑子里竟然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杭清脑子里什么东西连接了起来,他看向那个陌生的男人:“有镜子吗?”   男人将镜子递给他,低声问:“我叫顾行端,你的邻居,你的顶头上司,你出了车祸,我把你送了过来,我不是陌生人,更不是什么坏人……”   顾行端?   这不是第一个世界里的反派吗?   但杭清很确定,眼前的男人并不是那个顾行端。   他捏着镜子,看向一旁的护士,就见护士一脸同情地看着男人。   处处都充满了迷。   杭清抓起镜子照向了自己,而杭清只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秀气的眉,挺直的鼻梁,缺乏感情注入的茶色眼珠,漂亮的唇形……再往下是格外突出的锁骨,像是久病之人才会有的。   那是他。   那是被车撞死之前的他!   他回到了他曾经真实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所以这就是系统口中的最后一个世界吗?   杭清很快冷静了下来,他转头问护士:“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护士并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护士低声道:“你三年前出了车祸,被送到了医院里来,顾先生一直在照顾你,你的情况时好时坏……”护士摊了摊手:“你每次醒来,都好像会不认人。”   杭清看向了顾行端,他的目光闪了闪:“我认识你。”   顾行端的瞳孔有了变化。   像是紧张。   其实杭清并想不起对方是谁,但他知道对方和系统脱不了关系。为什么那么刚刚好,这个男人和所有的反派都有相似的地方。为什么当时系统回避了他的问题。   为什么在那些世界里,系统总是会下线很久。   “……你是系统。”杭清的口吻肯定。   一旁的护士满面茫然。   而那头的顾行端却是陡然放松了下来,像是有些遗憾失落,又像是有些欢喜,情绪实在复杂极了。   杭清对自己出车祸前的事记忆相当模糊了,假如说那个系统,原本就存在于他的生活中,他很早就接触过这个人呢?   那么系统会是谁?   无数张反派的面孔从脑子里闪过,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大量的讯息,杭清忍不住抬手抱住了头。   “疼……”他倒了下去。   顾行端变了脸色,一个大步跨上前来,同时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杭清!”顾行端喊他的名字。   和系统冰冷的声音不同,顾行端的声音带着焦灼,更具有人味儿。   杭清抬手揪住了顾行端的西装,他的脑子里又开始晃过那些画面。   那些他死在反派跟前的画面……   一张张悲恸的面孔相重叠,最后碰撞在一起。   所有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阀门,纷纷填回到了原本应该存在的位置上。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他怎么会死了。   他的父母很早就死了,他独身一人活了很久很久。后来他进入了一家大型公司从事设计工作,他的顶头上司就是顾行端,顾行端是个gay,而他却是笔直笔直的直男。   顾行端在私底下对他展开了追求,杭清喜欢的却是同公司的前台女孩儿。   顾行端发现苗头以后,假公济私地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   于是女孩儿再三拒绝了杭清的示好。直到女孩儿撞破顾行端向杭清示爱的时刻,女孩儿发疯地大骂杭清,杭清开始以为女孩儿是抵触同性恋。   但当女孩儿开车向他撞来的时候,杭清才骤然反应过来,女孩儿拒绝他,不是因为办公室制度,而是因为刚刚好,女孩儿暗恋的那个人是顾行端,而且女孩儿的暗恋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   杭清再一觉醒来,就遇见了那个所谓的系统……   顾行端紧紧握住他的手,抱着他的臂膀微微颤抖着:“清清。”   “对不起。”顾行端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句话。   杭清的目光微微聚拢在顾行端的脸上。   这张脸聚合了那些反派的所有优点,杭清可以轻而易举从他的脸上找出熟悉的细节。   “你是系统吗?”   顾行端僵了僵。   “你是吗。”   “……是。”顾行端不敢去看杭清的双眼,他微微错开目光,努力用淡定的口吻讲述道:“我和你们大概不一样……”   “你是外星人?”杭清打断他。   “不,不是。”顾行端被这么一打断,说话也自然了不少:“我只是拥有一种能力,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时空。”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做任务就复活……?”   “没。没有……”顾行端终于敢看着他了:“我只是希望你能记起我,希望你能看见……我对你的爱意。”   “你……”杭清的神色古怪:“你有抖M倾向?”   不然顾行端怎么会那么乐意在不同的世界里,被他玩弄完再抛弃。   顾行端的脸色微变:“当然没有,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时我能够再小心些,再小心些……那么你就不会有这么几年躺在病床上了……”   “你曾经和我说,没有爱是一层不变,更何况是同性相爱。”顾行端顿了顿:“可我更想让你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不管你是男女,我依旧只会喜欢上你。”   顾行端小心地问:“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杭清:“没有。”   顾行端那张英俊冷酷的面孔上,竟然涌现了更为浓重的失落。   他在杭清的床前,就像是一只耷拉着头的大狗。   “对不起……”顾行端哑声道。   因为到这一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甚至是嫉妒那些世界里自己的化身,至少他们还能得到杭清那么一点儿的喜欢。   杭清的头已经不疼了,他不耐地踹了踹被子:“别抱着我,热。”   顾行端依依不舍地撒开了手。   “我还要继续住院吗?”   “你如果不想住的话,我可以接你出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杭清翻身下了床,因为常年卧床缺乏运动,他的腿上没有力气,杭清刚一挨地就又摔倒在了顾行端的怀里。   他贴在顾行端的胸口位置,恰好能听见顾行端的心跳声,砰砰砰——   顾行端紧张又小心地抱着他,那张融合了多个大反派的脸,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你家很久没人住了,去……我那里?”顾行端问。   杭清沉默了一会儿。   但顾行端却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些许的汗珠。   其实经历过这么几个世界,杭清早就不如当年那么笔直了。杭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隐性的同性恋,否则的话,当时他怎么会那么快就适应了第一个世界。   顾行端当初出现的时候,只是非常不凑巧,他先看中了一个女孩儿,当然就排斥了顾行端的接近。   如果当时没有女孩儿,还真不好说,杭清觉得自己似乎并无什么节操可言……   空气中是寂静的,这一段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顾行端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就在护士从门外走过的时候,杭清突然眨了眨眼,终于开口了:“……好啊,反正……”   “反正?”   “反正现在该你攻略我了啊。”杭清拍了拍他的肩:“好感度100点,现在才1,你要加油啊……”   顾行端紧紧盯着他的脸庞,嗓子再次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追我的文,辛苦你们啦么么啾=3=   其它番外是没有的,我觉得需要一个留白空间吧,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就没意思了。   ————————————   想去年我刚写大秦的时候,痛经也能熬夜撸九千,现在好像变得娇弱多了,稍微不舒服就撑不下去了,不知道是心态变了,还是自己的身体的确变得越来越脆皮了。希望下本书能多多存稿,不放鸽子。   ·   下周开新文《全世界都想杀死我》,想挑战一下万人迷修罗场,想写一个黑心受,尝试没写过的人设。到时候第一章试阅会先放在微博。   然后除了这本外,会专注填《秦师》这个老坑,最近潜心学习了下,有了很多新的灵感,不会再卡文了。   最后,谢谢大家支持,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作者写的故事,还有那么点儿讨人喜欢,那就请收藏一下她的专栏,关注一下她的微博吧。   微博ID:故筝头上绿 本书由 旋-律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m.jjxsw.com--久久小说网手机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