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郎君如此风骚[穿书] 作者:苏少微 文案 林溯穿越成了古代十八X书中的高富帅万人迷男主。 原主文艺青年中二病,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号称全世界的国民郎君。 吸取原主“精|尽|人|亡”的教训,林溯决定这辈子要一心向钱看。 林溯:哪里钱多就往哪里去吧_(:3」ㄥ)_ 魏瀛:我床上钱多。 霸道腹黑伪君子帝王攻X风华绝代万人迷傲娇受 本文架空,参考魏晋历史。两个死傲娇的故事。作者心机废,剧情很傻白_(:зゝ∠)_ 内容标签:重生 穿书 爽文 主角:林溯,魏瀛 ┃ 配角:高楷,魏洛 ┃ 其它:重生,穿越,傲娇受,高冷攻 ==================   第1章 寿衣男神(一)   林溯觉得全身又酥又痒,好像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身体,酥得他全身无力。   想挣扎开。然而他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女人的啼哭声。   那啼哭声很假,纯粹是年轻女性扯着嗓子干嚎出来的,根本没有真情实感可言。   林溯正懵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那女人的声音一边哭嚎还一边大喊了起来:“夫君!你平时里就不知道节制,劝你也不听!这回自作自受了吧!要不是你昨晚硬要一夜玩十个,哪至于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   一夜玩十个……真是厉害了。林溯暗搓搓地想,那一夜玩十个的到底是个什么样体格的男人,真是令人心生好奇呢。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这些奇怪的话?而且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却丝毫动不了?做梦了?鬼压床了?还是幻觉幻听了?   林溯是个考古的,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挖坟,从不信那些邪门的事儿。   资深挖坟二十年,林溯一直平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和好基友高楷一起打开了一座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古代帝王陵后,发现了一卷刻满隶书文字的竹简。   帝王陪葬的不是什么什么记录丰功伟绩的史册,而是一堆露骨的艳史,还不是这位墓主大大本人的。   林溯刚要看个究竟,竟突然失去了意识。等他恢复知觉时,就是目前这种情况。躺着不能动,还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公主,韩郎君的身体已经擦拭干净了。”林溯身上那阵又酥又痒的感觉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可以穿公主亲手缝制的寿衣了。”   “好,嘤嘤嘤……”金乡公主象征性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端起一件纯白的左衽直裾,亲自走到了灵床前。   灵床上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身体,那身体很白、很细腻、很干净,身材很匀称,只是有些消瘦。   那身体的主人就是金乡公主的夫君韩晏,此时他的脸庞已经没了血色,苍白得几欲透明,浓密而根根分明的修长睫毛下,微闭的双眼弯着两道绝美的弧度,淡淡诠释着主人生前的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双美目的周围带着一圈深深的青色,的确是纵欲过度才会有的模样。   那原本浓淡相宜恰到好处的薄唇,此刻也成了令人发怵的深紫色——一看就知道男主人的死因绝不是精|尽|人亡那么简单。   金乡公主心中一抖,惊得脸色微微发白。   原本你是一位怎样惊尘绝艳风流无双的美男子,原本我以为我们会是怎样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韩晏,你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韩晏,你死了也是我的人!就算下辈子只能爱我一个!   林溯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地扶了起来,一只手在“窸窸窣窣”地给自己套上衣服。   公主?韩郎君?寿衣?林溯的脑子有点犯浑,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系统安装中,请稍候——】   【系统安装进度:50%……80%……100%】   【滴——系统安装完毕。】   林溯脑海中一个电子男声响起:【尊敬的用户,您好,888号圈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888……圈钱……一个多么直白多么肤浅多么充满铜臭味的系统啊。真是讨人……喜欢。   林溯发现自己和这个系统好像可以直接用脑电波交流,现在唯一可以谈话的东西就是它了,于是主动问道:我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查询中,请稍候……】   大概过了三分钟,运作机器缓慢的系统终于给了答复:【滴——查询完毕——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现在的姓名:韩晏;您现在的身份:金乡公主的丈夫,魏王的养子;您所处的年代:……】   “停!”韩晏打断了系统喋喋不休的介绍:“请你直接告诉我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谢谢。”   【查询中,请耐心等待——滴——查询完毕:尊敬的用户您好,本系统本着我最帅天下人都欠了我的先进理念,我最帅天下钱财都应该归我所有的坚定原则,需要用户不停圈钱来维持系统运作并且解锁新功能。】   【用户将每圈到一定数额的财富,都会获取系统相应的财富值奖励,用户可以通过消耗财富值来充值解锁系统更多更完善的功能。我们是互利互惠的双方哦,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哦。】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林溯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韩晏的基本信息已经备份给您的大脑,此项服务属于新手福利完全免费,请注意接收——】系统提示道。   林溯只觉得头一疼,一大串稀奇古怪的信息被一股脑灌输入了大脑中。   他叫韩晏,姐姐是大梁朝的皇后,母亲是魏王死去的爱妾杜夫人,妻子是魏王的女儿金乡公主……   他叫韩晏,郎艳独绝举世无双,左拥右抱纸醉金迷,一夜七次从不喊停……   他叫韩晏,恃才傲物视钱如命,玩人感情骗人钱财……   等等,为什么自己作为魏王的养子娶了魏王的女儿?为什么自己听起来还如此……放荡……不羁?   这棘手的任务到底接是不接?林溯略微迟疑了一下。   【尊敬的用户您好,我知道这身份这设定的确令人有点……发指……如果您不能接受该任务,系统可以遣返您回到原来的世界。】系统十分贴心地说道。   林溯刚想说“那我选择回去”,系统就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不过尊敬的用户,根据系统查询,您在原来世界遗体已经火化……】   还有得选择么?林溯继续沉默了。   只觉身体被人挪了个位置,像被放进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里面,林溯又听到金乡公主的声音又在耳边故作悲痛地嚎叫道:“呜呜呜……夫君啊……呜呜呜……我们黄泉下再相见吧!你一定要等为妻……呜呜呜……来人,把棺材钉上吧……呜呜呜……”   棺材要是被钉上了,自己不就要被抬出去活埋了吗!本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林溯只能被迫屈服,终于再次对这个极度中二的系统发了话:“我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圈钱?”   【……尊敬的用户,您目前财富值:0;本服务费用:财富值5;信用额度:5。信用额度透支到负数用户将会遣返原世界,请问是否选择透支?】   “透支透支。”林溯听到耳边七手八脚抬棺材板的声音,吓得连忙道,“我要透支!”   棺材周围正七手八脚准备把棺材板钉上的工匠们只听得一声“我要透支”,电光火石之间,棺材里躺着的死人竟然倏地坐了起来。   “啊!诈尸啦!”金乡公主惊恐地大喊一声,率先撒腿逃命。   余下的侍女和工匠们从惊呆中反应过来,也吓得也纷纷作鸟兽散。   林溯一只苍白的手扒住棺材板,拖着僵硬的身体努力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刚才还一屋子人,现在除了自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林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下一步怎么做?”林溯问道。   系统只给了他两个字:【圈钱。】   圈钱说说容易,可是具体怎么实施呢?林溯又问道:“我怎么圈钱?”   系统:【凭借你的倾世容颜。】   倾世容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倾世容颜呢,林溯出于好奇去镜子前照了照,吓得差点没趴地下。   别说倾世容颜,镜子里那个人连个人样儿都没有,一张脸白得像纸,两个又黑又大的黑眼圈,嘴唇紫得发黑……分明是一张鬼的脸啊!   “你没和我开玩笑吧?”虽然现代的自己不敢说倾世容颜,但是长得也有点小帅呀,而现在这副“倾世容颜”,却让林溯平生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不敢照镜子,怕吓到自己的滋味儿。   【……尊敬的用户您好,由于韩晏是被毒死的,所以死状十分难看。系统可以为您恢复容貌,需要消耗财富值50,建议您先进行新手任务获取财富值,然后恢复容貌。】   “好的。”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下去就得好好活下去。林溯非常配合地问道,“新手任务是什么?”   【新手任务:游街。】系统介绍道,【韩晏经常坐着宝马雕车出门游街,由于其美貌风华绝代,美丽的姑娘和公子们都愿意把钱财往他的车上扔,您可以通过游街获取财富值。】   这个建议貌似很合理,其实很扯淡,自己现在这模样,出去不把人吓死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瞎子往自己身上砸钱。林溯思考了一会儿,回到镜子前坐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堆白白的水粉,盖住了眼睛周围那两个国宝同款的黑眼圈,又用胭脂在自己深紫的嘴唇上薄薄地抹了一层,使嘴唇看起来不那么病态。   由于古代用的铜镜色彩偏黄,林溯又是第一次接触化妆品这种一辈子都没想过会用到的东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涂满脂粉的脸其实已经白得十分吓人……   然后,林溯乘着韩晏那价格昂贵的宝马香车出门游街去了。   韩晏的宝马香车是一辆四面架空,只有顶盖的车子,可以容纳一到两人端坐车上。车的四面都用半透明的暗花纱幔半掩着,四角分别垂挂一颗金铃铛。   马跑起来的时候,四角金玲脆生生地摇动轻响,恍如天宫仙乐。风吹拂起纱幔,车中美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恍如白云生处的仙子,惊鸿一瞥,便是一眼万年……   韩晏生前就是坐在这辆车上,不知引得多少花痴少男少女主动往他身上砸钱。   看到韩郎君的豪华马车出现了,整条街道立刻人山人海,韩晏的马车周围也立刻被疯狂的国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林溯简直被这场面吓呆了。   林溯从来不追星,但是料想现代明星的粉丝见面会,应该不过如此吧。身为这个世界的国民男神……真是压力很大呢。   因为是国民男神,所以国民都叫韩晏“郎君”。   “你看,郎君今天换了新妆容。”一个女子说着,羞羞答答地往韩晏的车上砸了个香囊。   “不管换什么妆容,怎么换妆容都还是这么美,这么迷人。”一个娘娘腔的男子花痴片刻,往韩晏车上扔了一块手帕。   “郎君今天的衣服有点奇怪……”一个女孩歪着脑袋,对着林溯的服装仔细地看了半天,惊呼道,“啊?是寿衣?!”   听到人群中的一声惊呼,林溯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顿时把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根据他多年的考古经验,交领的汉服分左衽右衽,右衽是活人的衣服,左衽却是死人的寿衣。而此刻林溯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金乡公主亲手给他穿上的那件雪白的左衽寿衣……   方才出门得急没注意换衣服,林溯当下不禁惴惴,生怕韩晏已死的事实被人戳破。   那么他林溯作为一个诈尸的存在,一定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民当妖孽活活烧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少微的专栏求戳求收藏哦~~【作者专栏:苏少微】 卖萌打滚求收藏嘤嘤嘤_(:3」ㄥ)_ 即将开的新坑↓↓↓ 【鬼都吓得哭唧唧[穿书]】黑化忠犬鬼王攻x胆小荡魔祖师受 谢宁看鬼片吓死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苏爽修仙文的男主——职业杀鬼除魔,高贵冷艳的九天荡魔祖师。 原主一袭白衣大杀四方,被万灵膜拜众生景仰。 可是谢宁看到鬼就害怕,虽然鬼看到谢宁就吓得哭唧唧。 谢宁:啊!鬼啊!(°Д°) 鬼:上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T^T…… 直到有一天,这群鬼突然和自己攀上了关系……这日子没法过了(╯‵□′)╯︵┴─┴ 谢宁:本尊是九天荡魔祖师! 鬼:嘤嘤嘤……你明明是我们的王后了……   第2章 寿衣男神(二)      方才出门得急没注意换衣服,林溯当下不禁惴惴,生怕韩晏已死的事实被人戳破。   那么他林溯作为一个诈尸的存在,一定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民当妖孽活活烧死。   还好脑残粉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寿衣怎么了?寿衣怎么了?”一个花痴女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郎君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他穿这身多好看哪!”   随即,很多花痴男女都附和起来:   “寿衣也能穿得如此出尘脱俗,不愧是我的郎君!”   “郎君!你太美了!我要嫁给你!”   “郎君!看我看我!快看我!”   “……”   粉丝们疯狂投掷出的香囊手帕金钗之类各种定情信物如狂风暴雨般往林溯的车上砸来,林溯耳边充斥满了物品和车板的碰撞声,以及耳边“叮叮叮”响个不停的系统财富值获取提示音。   【叮——财富值+1】   【叮——财富值+1】   【叮——财富值……】   脚下的香囊手帕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听到自己的财富值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进,林溯心底满满的幸福感随着自己金钱的增长速度一下子蔓延开来。   原来圈钱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当个国民男神也没什么不好的呢。   林溯正坐在车上正美滋滋地数着自己这一趟新手任务收获了多少,只听得耳边“叮铃”一阵脆响,冷不防一串白玉禁步堪堪挂在了自己肩头。   系统响起的提示音几乎把林溯脆弱的小心脏给给吓漏了几拍。   【叮——财富值+500】   土豪!林溯惊得只觉膝盖一软,差点没当场给土豪跪了。连忙向周围观看,到底何方神圣竟出手如此阔绰。   林溯很快找到了他的金主,不是因为眼神好,而是因为对方真的很引人注目。   人群外,一匹通体乌黑毛发光泽的高头大马上,一个气宇轩昂的挺拔身姿映入眼帘。   那人一身玄衣暗绣金丝云纹,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缰绳,刀刻斧凿般的面容上,一双刚毅的剑眉下,凤眸微微乜斜,以一种居高临下甚至不屑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眼神中那冰冷凌厉的味道几近于挑衅。   这位大金主,这眼神这气势,真是很帅啊。林溯显然忘记了对方此刻鄙视的人正是自己,反而暗搓搓地花痴了一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要是也能这么爷们就好了。   然而很遗憾,韩晏这种人设在现代只能用两个词形容:娘炮。   虽然对方看起来很不屑自己,那串禁步估计也是他在“用金钱侮辱自己”,但是林溯终于知道那种“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不爱我的人,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对我凶巴巴的人,我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犯贱的心理是怎么来的了,他真的对刚才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非常感兴趣!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帅?重点是——为什么这么有钱?!   虽然心里激动得要死,可是不装逼怎么当男神?男神林溯当着千万粉丝的面,十分淡然地拈起挂在自己肩头那一串白玉禁步,一双淡若琉璃的眸子连瞥都不屑瞥一眼那价值连城的珠宝,“啪嗒”一声随手丢在了脚下。   系统:(⊙o⊙)这么好听,一定是钱的声音了。   林溯:……   这一趟下来,林溯的财富值从负数一下子蹿到了700,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那位神秘的黑衣土豪贡献的。   林溯花了50财富值购买了系统的容颜恢复服务,又特别潇洒地大手一挥花掉了500财富值,购买了另外一项收费服务——财富值识别技术。   系统是这么描述这项服务的:【……用户订购本服务后,所有人的头顶都会出现一个仅用户本人可见的悬浮窗口,显示其财富值,用户只需向相应圈钱对象获取财富即可。】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项业务很实用啊。林溯虽然爱钱,但是当投资有机会获得更大的回报时,也是有魄力不惜血本一掷千金的。   “888号,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慢?”林溯问道。   【……尊敬的用户您好,888号圈钱系统年久失修,100财富值可以购买重装系统服务。】   “年久失修……”林溯点点头,十分干脆地说道,“行,你重装一下。”   【888号谢主人再造之恩!】   得了,称呼都改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还可以收买系统那颗贪污腐朽的灵魂。   当888号圈钱系统重装完毕之后,林溯深刻体会到了作为人民币玩家,新系统使用起来那飞一般的感觉。   系统不但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主人”地叫自己,而且还时刻秒回说话也利落了许多,连声音都变成好听的高仿人声了。   ——   魏王宫   “母亲,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您给我的毒|药不是无药可救的世间奇毒吗?为什么韩晏活了他活过来了!韩晏要是把此时奏于父王知道,我怎么办……呜呜呜……”金乡公主这回的哭倒是真心的,趴在母亲卞夫人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我本来想把他毒死,然后和他死在一起,他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了,呜呜呜……”   “唉,傻女儿。为娘给你的毒|药是假的啊。”卞夫人慈爱地抚了抚女儿的头,问道,“看到他死的那一刻,你真的不后悔吗?”   “一点也不,我觉得很开心!那一刻我只知道,他再也不能碰别的女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金乡公主抬起头,十分笃定地回答道,“如果说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他!家花哪有野花香,也许我不是他妻子他还能多看我两眼!可是自从我嫁给他,他看都没看过我一眼!”   卞夫人觉得女儿对韩晏的爱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语重心长地开导道:“你父王有这么多妾室,不论有夫之妇还是黄花闺女来者不拒,有的年纪比你还小,为娘要是和你一样,每天得多痛苦啊?再说韩晏要身份有身份,要才华有才华,要相貌有相貌,喜欢他的人多不是很正常么?”   “我不听我不听。”金乡公主赶紧捂住耳朵,使劲摇头,“韩晏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享!”   “唉,女儿,这样吧。”卞夫人想了想,道,“今晚家宴,为娘为你们在月下安排一场小幽会,你们好好谈谈心,怎么样?”   ——   韩府,夜   自己初来乍到这个时代,连人都还认不全,去熟人多的场合非常容易露馅,林溯本来是不想在还没熟悉生活环境的情况下抛头露面的。   但是由于家宴时间紧迫就在当晚,加之魏王要求自己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一定要参加,韩晏不管作为魏王的便宜儿子还是正牌女婿都不得不参加。   最重要的是,圈钱系统认为家宴是一个发展圈钱大业的好机会,提出可以提供免费的人物介绍功能,就是林溯能在每个出场人物身边看到一个人物介绍框,不用担心不认识人。   为了带入角色,林溯又临时补习了一大段系统发来的本时代免费历史教材。   原来这个时代相当于历史上的三国时期,但是由于历史的不可重复性,这个时期虽然发生着和三国差不多的事情,其实并非历史上的三国。   现在是大梁朝,梁朝皇帝刘献已经被架空,群雄逐鹿,天下三分,魏国作为三国中最强的国度,魏王魏德挟天子以令诸侯,被人当作乱世奸雄。   韩晏的姐姐韩妙是刘献的皇后,生父是大将军韩进,生母杜夫人。韩进认为魏王是奸贼,企图起兵杀死魏王,结果反而被魏王杀了,妻子杜夫人也被魏王霸占,儿子韩晏也成了魏王的便宜儿子。   杜夫人被强娶以后就上吊自杀了。而韩晏才子风流,狂放不羁,还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不但不报杀父害母之仇,还认贼作父;不但当了人家的便宜儿子,还不顾乱|伦娶了便宜爹的女儿金乡公主。从此春风得意升职加薪挥金如土,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看完这段,林溯笑着摇了摇头。若非这魏王心大,怎敢留下仇敌之子当儿子又当女婿;若非这韩晏没心没肺没原则,恐怕在魏王手下一天都活不下去。   然而这两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都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背景知识了解完毕,林溯决定去参加这场家宴,但是穿现在自己身上的这身寿衣肯定是不行的。王宫里那些人不比街上的脑残粉,穿件寿衣去家宴,估计十条命都不够丢。   林溯在韩晏的整整两大柜子衣服里翻了一遍,一件件衣服都又薄又透又暴|露,颜色也都很骚|气很迷,粉的红的青草绿的,没有一件能给正常人穿。   韩晏平常都穿这样的衣服么?那真是十分标准地袒|胸|露|乳招摇过市了。林溯脸皮薄,不敢拿自己的节操开这种玩笑,又去韩晏的卧室搜寻了一遍,竟然在韩晏的枕头底下发现一身黑袍。   这身黑袍面料厚实,做工精细,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最重要的是穿上以后不会有袒|胸|露|乳的困扰。只是,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好像和今天街上遇见那个大土豪的服装风格非常类似,只是花纹不太一样,自己这身衣服绣的是银色水波纹。   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是韩晏家里能找到的唯一一身正常衣服了。林溯毫不犹豫地套上衣服,系好腰带,把自己今天白天为了遮死人脸的那一脸脂粉洗干净,便往魏宫赴宴去了。   ——   魏王宫,夜   入夏天气炎热,魏王的家宴设在依水而建的铜雀台上,筵上水光烛影,觥筹交错。   紫阙三千,重楼无数,寒星迢迢,流云袅袅。铜雀台前水榭上,九重纱幔被清风拂起,一女子青纱为衣,九鹤为裙,翩然起舞。   明月如霜,风移花影,那独舞的清影被轻轻描画在霜明雪白的女墙上,美人指如兰华,身如杨柳,秋水为神,白玉为骨。   悠悠的箫声呜咽处,那孤独的倩影楚腰欲折,凝恨几千年,堪老镜中鸾。   “好,好!”魏王在高台上正喝得兴起处,起身举尊迎着明月走到楼阁栏前,指着那独舞的女子道,“这女子是袁淳的妾室甄氏,袁淳全家已经被孤一举歼灭,孤看她生得貌美,就留了她一人性命。你们觉得这甄氏……如何啊?”   魏王一代枭雄,虽然此时年过半百,却依然相貌英武,威严十足。众人见魏王问话,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纷纷附和说美。   美,的确美。   魏王身边,一位俊美的白衣公子忍不住用修长的指尖轻叩桌案,迤迤低吟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温声吟咏的白衣公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正是魏王十分宠爱的第三子——魏洛。   端坐在魏王另一侧的墨衣公子挑了挑嘴角,对魏洛的一番赞美似是鄙夷。他深藏起寒光凛冽的双眸中充斥的狠戾与厌恶,语气十分恭敬谨慎:“父王,此女虽美,却好比褒姒妲己祸国亡家,不值得留恋。儿臣请父王赐死这妖女!”   “嗯,难得世子不为美色所动。好!”三儿子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世子面临美色却有如此不同常人的见识,魏王十分欣慰,道,“就依世子所言。”   文人才子大都怜香惜玉,听魏王赞许了世子,魏洛还想为那无辜女子争辩什么,却只见魏王随手握起桌上一支玉箸,对准台下那女子的咽喉,一掌拍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是不可一世的魏王!所有人都认为,那女子必死无疑,心中无不为这样一位绝世美女暗暗惋惜。   此时刚到铜雀台走上水榭的林溯有点纳闷,自己不就是迟到了两刻钟么?一只筷子像利箭一般飞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男神光环加持的他不能惊慌害怕,强自镇定地抬手接住了那裹挟着内力飞驰而来的筷子。   一缕青丝被水风拂起,堪堪被一只筷子削断在地。林溯心底暗暗感叹真是好内力,一手已经稳稳接住了魏王飞出的筷子。   韩晏一介没有武功的文弱美男子,那弱柳扶风的身子甚至可以与体弱多病结缘,有什么能力徒手接住魏王手中飞掷出的夺命之箭?   铜雀台上一阵唏嘘。   魏王的眼中,略过一抹得意的狡黠。   好啊,韩晏你终于露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噫,那些数字前面都有加号的,不知道为什么晋江不能显示呀〒▽〒   第3章 情侣装男神   当初留下韩晏,一是因为死要面子装宽宏大量;二是因为韩晏长得真的很养眼,觉得养着看看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盘根错节地隐藏着惊天秘密,不借他好好挖掘出来,恐怕迟早是个祸患。   至于嫁女儿给他,是因为女儿死活都要嫁给他,与信任无关。   以魏王的性格,倘若韩晏哪一日脱离了掌控,就算女儿挡道,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全部一刀结果。   林溯暗道此事有些蹊跷,恐怕自己空手接白刃这能力来得不妙,连忙把筷子一扔,一屁股坐倒在地,手掌在地上迅速使劲地一摩,擦破一大片皮。   真疼!林溯暗暗咬了咬牙,还是保命要紧。   他抬起头,只能看见铜雀台正中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而他身边真的跳了出一个人物介绍框:魏王魏德,韩晏养父、岳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代枭雄。   看完人物介绍,林溯可怜兮兮地向魏王举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毫无礼节地对魏王喊道:“父王!儿臣不过迟到了一会儿,您竟然就用筷子打我!疼死了!”   见台下的人坐在地上,满眼荡漾着水汪汪的星光,似银河一般都要溢了出来,魏王没心没肺一般笑呵呵道:“阿清你误会了,孤打的是你身边那个妖女。”   哼,魏王驰骋沙场几十年,这不算远的距离怎么可能都打偏,而且那女子离自己足足一丈远,那筷子竟然不偏不倚不打别处单单打向自己?魏王这个牵强的理由说起来鬼都不信。   “哈哈,阿清你过来吧!”魏王见韩晏不说话,以为他闹情绪了,哈哈笑道,“孤帮你吹吹就好了。”   林溯也不多做纠结,从地上站起来随性地用袖子掸掸身上的尘土,旁若无人地走上了铜雀台。   此时魏王已经入座,林溯走到魏王面前,漫不经心地作了个揖:“儿臣来迟了。”   “阿清啊,刚才还和女孩子一样和孤喊疼,过来孤给你吹吹哈哈哈。”魏王笑着递出自己的一只手,让林溯过去。   “算了算了。”两个大男人,一个给另一个吹吹是多美的画面?林溯简直脸红到了脖子根,摆摆手道,“刚才就是说说,其实没什么关系。”   “那孤赔你一杯酒好了。”魏王举起桌上自己的就被,递到林溯面前,笑道,“给你压压惊。”   林溯接过酒杯,十分干脆地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好!好!”魏王对林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行为十分满意,点点头道,“去金乡旁边坐吧,哈哈哈。”   金乡公主和魏王世子魏瀛是同母兄妹,因此就坐在世子附近。世子的位置离魏王自然是最近的,因此林溯去公主身边坐下,其实离魏王远不了。   林溯刚一坐下,就感到一阵不对劲,总觉得周围有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盯得人头皮发麻。   就算是自己刚才的出场方式有点特殊,他们也不应该这样看着自己吧?   抬眼往魏王身边望去,魏王左侧坐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他身旁的人物介绍框里写着:魏洛,字子植,魏王三子。   林溯看他的同时,他也正盯着自己看,一不小心就与对方眼神撞了个满怀。林溯连忙低下头,喝了杯酒压压惊。   那魏洛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   林溯再次悄悄抬起头,魏王的右侧坐着一位威仪棣棣的玄衣公子,他身旁的人物介绍框写着:魏瀛,字子桓,魏王世子。   林溯惊讶地发现,这个魏王世子不就是今天街上偶遇的大土豪么!自己穿的衣服为什么和他这么像呢!   此刻魏瀛冰冷的眼神,正如利剑一般寒光凛冽,直至刺向林溯,锐利得简直能杀死人。   林溯心头一颤,连忙避开他的目光。   “韩晏!你大胆!”魏瀛一言不发,他身边最擅长察言观色的狗腿魏王十三子魏爽倏地站起来指着林溯的鼻子,开口就大声骂道,“你竟敢在家宴上公然穿世子的衣服,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世子还是要造反!”   韩晏的家里怎么会有世子的衣服?林溯始料不及,正想该如何应对,魏洛已经起身帮自己说话了:“父王,阿清做事向来随性,绝非有意为之。”   魏瀛云淡风轻地喝着酒,仿佛他是个置身世外的看客,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哼!看似随性,其实是包藏祸心!”魏爽趾高气昂道,“他平日里装得狂放不羁不问世事,其实一定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吧!刚才他徒手就接住了父王的暗器,分明是深藏不露啊。他还如此僭越穿世子的衣服,是想干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   “怎敢如此污蔑阿清!”魏洛似有些生气了,蹙眉看着魏爽道,“阿清的手掌已经受伤,何来深藏不露?休要在父王面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哦?某些人这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还是色令智昏了?”魏爽扯着脖子向魏洛道,“到底是谁颠倒黑白无事生非!”   两边吵架,坐在中间的魏王被吵得头疼,“啪”一声拍响了桌子,不满地看着魏爽道,“一场家宴而已,本来就是图个乐子。世子自己都没说话,要你瞎嚷嚷什么?”   魏王又转头问魏瀛道:“世子,你在意韩晏穿什么吗?”   魏瀛转头看着魏王,语气十分平静温和:“儿臣不在意。”   “你听到没有?看看你二哥多温良恭俭让,你这个多事的东西!”魏王对魏爽厉声喝道,“还不坐下!”   魏爽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地看了魏瀛一眼,魏瀛却淡淡喝着酒,没有和他理会。   原以为这个魏瀛会趁机踩自己一脚,谁知他却当起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要不是他看自己那冷如冰霜狠如刀剑的眼神,林溯差一点也相信了他是真的温良恭俭让。   林溯正想着,身边坐的金乡公主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那身衣服,差点就哭了出来:“怎么回事?你……你不会和我二哥也有一腿吧!你气死我了!”   “别胡说。”林溯不悦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和那个冰山脸影帝有一腿?亏这妹子想得出来。   见韩晏头也不回根本不想理自己,金乡公主又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细着嗓子撒娇道:“夫君,我觉得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林溯心里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公主妻子本就没有好感,反而怀着防备,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去吧。”   金乡公主拉着林溯的袖子,撅起小嘴撒娇道:“你不陪我一起出去,我遇到危险怎么办?”   “王宫里很危险吗?”林溯推开公主的手反问道。   “哼!”金乡公主一甩袖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顾自走了。   女人心海底针,林溯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人以后自己还是少接触为妙。   “哎哟。”筵席上,卞夫人突然捂着额头痛呼一声,“妾身突然有点头疼。”   卞夫人是魏王正妻,魏瀛和魏洛的生母。魏瀛和魏洛闻声,都一齐站了起来,向卞夫人询问她的情况。   “我只是突然有些头疼,想出去走走就好了。可是你们是魏王的嫡子,按礼不应该离席。”卞夫人说着,眼神向林溯微微瞟去,“人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子,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卞夫人这点小心思,没有人看不出来。金乡公主一个人离席了,她装头疼是要韩晏陪她离席,有意撮合小两口的意思。   众人都期待着韩晏和岳母大人出去见自己娇滴滴的妻子,哪知韩晏对卞夫人的要求充耳不闻,竟然一直盯着世子的头顶看。   林溯惊讶地发现,魏瀛头顶弹出的那个框,财富值惊人的多,比魏王还要多很多很多!多得有几位数都快数不过来了!要是能傍上这样的金主,自己何愁圈不到钱啊。   “韩晏,你聋了么?”魏爽趁机报复,“卞夫人让你陪她出去走走,你不乐意是么?”   “嗯?好啊……”林溯微微眯起双眸笑了笑,刚迈开两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口中还故意醉意朦胧地嘟囔着,“好啊……”   “阿清。”韩晏那醉眼朦胧的模样最是动人,微微眯起的凤眸中百媚丛生,魏洛的心像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挠着一般痒,冲上前一把搂住了林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转头对卞夫人道,“母亲,阿清他醉了,让他休息吧。还是儿臣陪您出去走走吧?”   只要别见到那个金乡公主,一切都好说,林溯就由魏洛搂着,一身醉态地趴在了他怀里。   看韩晏趴在魏洛怀里,魏瀛微微蹙起眉,将魏洛怀里的人一把揪了出来一手搂住,却十分友好地对魏洛笑道:“你去吧。”   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人一把夺去,魏洛又不好发作,毕竟方才自己主动提出陪母亲出去走走不可能搂着个人出去,魏瀛把人接过去合情合理,只得忍气吞声和魏王告退,扶起卞夫人往筵席外走去。   卞夫人女儿女婿没促成反而坑了儿子,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韩晏,只见他这会正趴在魏瀛怀里痴痴迷迷,醉得像一滩烂泥。   早知如此,应该趁他没醉时早点装病才是。卞夫人心中有些懊悔。   趴在那个冰山脸怀里的感觉,简直和掉到冰窟里差不多,林溯强自镇定地咬了咬牙,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个魔鬼,这个有钱的魔鬼,到底敬而远之还是抱大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抱一下就给他抱一下吧!   谁知下一刻,林溯只觉双脚突然离地,被人托着膝盖窝抱了起来。   只听耳边传来魏瀛那低沉浑厚如金钟玉磬般的声音:“父王,阿清他睡着了,儿臣送他回去。”   “他家多远啊?”魏王已经喝多了,完全忽略了有马车这回事,嘬了口小酒,关心地看着魏瀛道,“你抱他回家手不得酸了?让他留在宫里,你也留在宫里……哈哈,你们都留下吧,热闹。”   “是。”魏瀛心里求之不得,怀抱着林溯向魏王道了个别,便离了席。   林溯依旧闭着眼躺在魏瀛怀里装醉。   躺在他的怀里很舒服,他的手臂很有力,托着自己很有安全感,完全不担心会把自己掉下去。   躺在他怀里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随着路程渐远而渐转急促,胸口竟然微微湿了一层薄汗。   感觉已经兜兜转转走过了很长的路,为什么这么久还是没有到目的地呢?魏王的王宫有这么大么?林溯悄悄把左眼打开一条小缝,往周围瞧去。   这一瞧,林溯被吓了一跳!   自己的周围没有平地没有路,而是十几丈高的悬崖!   第4章 男神的老相好   自己的周围没有平地没有路,而是十几丈高的悬崖!   果然这个虚伪的男人不是好人,果然他恨自己很久了,果然他要谋杀自己了……林溯脑海中如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时间五内翻涌。   看来,今晚要命丧于此了!   魏瀛双脚的足尖,正抵在悬崖的边缘。   中天那轮明月,真的很圆,也很远。   梦里曾经多少次,带你临高崖,眺望江山无限,灯火万户。   为了寻回你,那南征北战苦心经营二十余载踏着千万尸骨登上皇位的魏朝皇帝服下了临邛道士的丹药。他回到二十年前,虽尽失至尊九五,却得你风流如故。   真好,这一切一定是上天对我们的弥补。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你。   这景色,虽然你看不见,也算了却了我的半个心愿吧。   只觉对方手一松,自己的身体顿时一沉,林溯暗道一声:完了。   魏瀛的手松了下去,盘腿坐在了悬崖边,让林溯枕在自己怀里。   林溯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籁潇潇,松风阵阵。星河将沉,孤月欲升。   前世,韩晏就酩酊大醉躺在这个地方。   无边落雪飘散,永远深深埋葬了他眼中看不到尽头的悲伤。   没人懂过他的疯狂,没人懂过他的孤冷,和他倾绝万古的惆怅。   在这世上,他真正绝望了吧。   风雪之外,还是风雪。   悲伤之后,还是悲伤。   他心如风月,他无拘无束,浮生不过轻若尘埃。   他说:“我只信今生,不等来世。”   阿晏,我说我要用今生来弥补,你可还会信我?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颊,林溯微微蹙了蹙眉。下雨了么?但怎么是热的?   还没等林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什么温软的东西就触到了双唇,向深处轻轻探|入。   林溯身体一僵,睁开双眼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企图对自己干坏事的恶魔。   这都能亲上来,估计韩晏和他真是有一腿的。   不论韩晏一夜七次也好,一次玩十个也罢,林溯不是韩晏,绝对受不了这种事,连忙伸出手将魏瀛往外推。   被人抓了现形,魏瀛竟然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恢复了他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双目闪烁着的晶莹水光瞬间暗淡下去,他挑眉冷声道:“韩晏,你胆敢勾引本世子。本世子要上奏父王,拿你问罪。”   “你……明明是你在……”明明是你亲了我!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林溯不服气道,“我哪里勾引过你?”   魏瀛凤眸一眯,看着林溯道:“韩晏,你为何穿着本世子的衣服?难道不是为了向我暗示什么?”   “我我我……我没衣服穿。”这件事林溯有点心虚,连忙摇摇头,“没暗示什么。”   “呵。没衣服穿?”魏瀛冷笑道,“我记得你有两大柜子衣服。”   两大柜子衣服?提到那两大柜子衣服就来气,林溯道:“我……不想穿!”   “哼!”魏瀛嫌弃地把林溯往自己怀抱外一推,起身道,“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找地方休息去吧,本世子没闲工夫陪你!”   ……没工夫听你嘴硬!   林溯觉得莫名其妙,这什么人啊!   “888,888,快出来!”看那个魏瀛一甩袖自己走了,林溯连忙呼叫系统。   人民币玩家版本的系统速度很快,秒回了林溯:【主人有何吩咐?】   系统全程在线,林溯微微放心下来,问道:“你有没有魏王宫的地图?我不认识路。”   【主人请稍候——滴——查询完毕。】   系统的声音刚落,林溯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地图,正好覆盖在他眼前的景物之上,既能让他看清地图,又不阻挡他的视线。   想到还有个系统陪着自己,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么阴森偏僻的地方也不觉得很恐怖,林溯便根据系统给出的地图,沿着小路往山下走去。   根据地图上的魏王宫看,其实自己所在这座山是被魏王府圈于园囿中的一座小山,应该是魏王平时用来休闲娱乐放松身心增添野|趣用的地方,山下还有池塘水榭钓鱼台,景色布置得十分有情|趣。   下得山时,水光微冷,夜风习习。林溯被夹杂着夜凉的水风吹拂着,非但丝毫没有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燥热。   燥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林溯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酒水喝多了,可是那燥热开始如烈火灼烧一般,焚烧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灼热到人觉得痛。   全身的不适越来越明显,林溯不得不扶着水池边的假山坐了下去,把背贴在假山冰冷的石壁上,企图让自己身体的灼热稍微降下。   然而林溯这一举动却无疑只是杯水车薪,背后石壁那一点点凉意一瞬便湮没在了燥热难忍的洪流中,那燥热伴随着全身每一根神经的又痒又痛,令人几欲抓狂。   这到底是怎么了?此刻还能保持一丝神智,林溯突然想起了系统,连忙问道:“888,我这是怎么了?”   【主人您好,是这样的。】系统解释道,【因为韩晏平时嗑药吃五石散上瘾了,所以长时间不吃五石散就会这样子,您看是否需要系统开启一下转移功能,把韩晏家里的五石散给您弄一颗过来?】   五石散……林溯知道这个东西,这是魏晋时代的文人之间十分流行的一种丹药,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石材炼成,食之令文人名士飘飘欲仙如同羽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然而这东西就像现代的毒|品,吃的时候一时爽,却很容易上瘾,还对人体有极强的副作用……   林溯摇摇头:“算了,我不吃这个东西……”   【好的。】骚年,你真是还不知道五石散发作的威力啊。系统道,【主人需要了可以随时呼叫系统。】   “啊……”这会子又像有千千万万只虫子在啃啮自己的五脏六腑,林溯难受得实在受不了了,拼命用后脑勺去撞身后的假山,撞得身后一片鲜血淋漓如同凶|杀|案现场也不自知。   比起此刻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林溯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后脑勺已经被自己撞破的疼痛。他一会儿想到这是荼毒人类罪恶无比的毒|品啊,千万不能要啊,一会儿想自己再没有五石散恐怕要死在这里了,反正在这个时代服用这种药物又不犯法……   可是……自己是个拥护社会主义的好青年……一定要抗争到底,不能和邪恶的毒|品低头……   可是……再没五石散感觉要死了……   难受得还不如去死……   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刀山火海,无数鬼影在面前张牙舞爪,林溯扶着假山站起来,疯了一般地往面前不远的水池冲去。   热……难受……要水……   林溯只有这一个念头,纵身便跳进了深深的水池。   林溯会游泳,这一池水本来不算什么,可是他此刻全身衣物都被水浸透了,如铁一般沉重,拽着人往水下沉去。   然而此刻林溯已经神智全无,毫无求生的欲望,任由自己的身体往水底坠去,连挣扎都没有。   还是热,难受得想死……就这么沉下去算了……   林溯昏昏沉沉地往水底沉去,却突然感觉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搂住了腰部,身体又被人往水上托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晏,你想死么?”   “啊……嗯……”林溯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泪水哗啦啦地从眼眶中涌出,“死……让我死……呜……”   “不能死,乖。”魏瀛低下头,在林溯湿哒哒地额头上轻轻一吻,抱着他走出了水池,“阿晏,我陪着你。”   “啊……呜……”林溯毫无意识地呻|吟着,在魏瀛怀里乱踢乱打。   魏瀛抱着林溯进了水池边就近的望云阁里,脱了他的外衣以免着凉。   韩晏穿衣服有个特点,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一年四季只穿一层衣服,绝对不多第二件。因此,韩晏没有内|衣,只要脱了外衣,基本就是全|裸状态。林溯不是没在他家找到里面的衣服,可是根本没有。   于是,林溯没穿内衣。   脱下外衣后,魏瀛看到的是一具全|裸的身体——身材曲线完美流畅,肌肤晶莹如雪,通体不见一丝瑕疵,锁骨还闪烁着粼粼水光,胸口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这具身体仿佛会说话,仿佛在对魏瀛招手: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魏瀛按捺下了自己某些不可言说的禽兽|欲望,找了块干净的布将林溯的身体擦干,然后拉过床上的薄被把他裹住,吩咐门外的仆人去自己寝殿里取一瓶止血药和两身干净的衣服来,便回到了林溯身边坐下。   林溯哪里安分得了,在床上一通乱踢乱蹬,把被子踢得七零八落,喉中还哼哼唧唧地胡言乱语,一会儿是什么“你给我多少钱”,一会儿又是什么“这点钱怎么够”,一会儿又是“我就是玩玩你的怎么样”,听得魏瀛又好气又好笑。   仆人将止血药和两套干净的衣服送了进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柜子上便退了出去。魏瀛换了身衣服,回到床边坐下,把那个在床上乱滚乱踢乱叫的捣蛋鬼捞到了怀里。   方才衣服湿淋淋地不敢碰他,现在可以随便抱了。魏瀛看了看他后脑勺磕破的地方,还好只是一点皮肉外伤,方才一通凉水的冲刷早已止住血,便轻手轻脚地为他上了药。   魏瀛五岁上马骑射,随魏王南征北战,难免经常受伤。多年的用药经验使得他不断调整伤药的配方和比例,此时给林溯用的药对于愈合伤口效果十分明显。大概,伤口愈合只需要一晚上。   “我就是玩玩你……哼……”林溯大概觉得被人弄痛了,抬手就赏了魏瀛一个巴掌,喉间还哼唧哼唧地娇哼着。   林溯这一巴掌很轻,倒是更像调情,魏瀛也不恼他,反而玩味似的问道:“你玩谁?”   “你……”林溯又在魏瀛胸口结结实实地锤了一拳。   魏瀛抓起林溯的手腕,低下头一脸坏笑地看着怀里的人问道:“真的想玩玩我吗?”   “咬你!”林溯说着,真的就冲魏瀛的手臂一口咬了上来。   魏瀛随他咬着自己的左臂,右臂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林溯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不算,还带着想把肉也给扯下来,咬着魏瀛手臂上的肉使劲扭着头,像极了一只为了吃肉使劲拽食物的猫。   魏瀛轻轻拍了拍林溯的头,宠溺地一笑:“你是小猫吗?”   “喵……”林溯放开了魏瀛的手,竟然抬起头学了声猫叫。   这一声软软地猫叫叫得人心里痒,魏瀛当下就恨不得把这只磨人的小猫给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给他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瀛:我是你的什么? 林溯:你是我的小钱钱。 魏瀛:…… 林溯:这样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魏瀛:呵呵。 林溯:不是很浪漫咩,嘤嘤嘤你怎么不感动? 魏瀛:你真的觉得浪漫吗? 林溯:不……不浪漫吗? ……你们觉得浪漫吗2333?   第5章 女装男神      林溯神志不清,一会儿觉得冷,拼命往魏瀛怀里钻,还带又踢又打的;一会儿觉得热,又要他给自己扇扇子,连着一两个时辰都不能停;一会儿难受得很,在他手上又撕又咬,把魏瀛一双手都撕得体无完肤。   魏瀛一直搂着林溯,陪他一夜没有合眼。他要往怀里钻,便搂得更紧;他觉得热,便为他扇风;他要咬人打人,便由他又咬又打。直到天蒙蒙亮时,林溯才累得睡了过去。   魏瀛把人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起身离去。   林溯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还好端端地盖着被子。   昨晚明明还在湖边难受得死去活来差点一头撞死在假山上了,是哪个好心人把自己搬到了这里来?   林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被好心人救了的想法——被子下面的自己,竟然光着身子!   到底是哪个变态趁自己神志不清把自己弄到小黑屋里扒|光了自己!林溯恨恨地想,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   林溯没有衣服,只能裹着被子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床头有一套干衣服,似乎是谁特意放在这里给自己穿的。   可是看那身衣服的风格,林溯再眼熟不过,自己来这个世界穿的第一身也是唯一一身正常的衣服,就是那个人的。   这是魏瀛的衣服?林溯把床头的衣服扯过来闻了闻,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他。   看来那个扒光了自己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林溯一直都弄不明白,这个魏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平时在人前看起来对自己冷如冰霜,那利刃一般的眼神简直就要杀死自己,可是昨晚私下里他又吻了自己,还落过泪?   林溯严重怀疑,这个魏瀛有可能是个精神分裂症的晚期患者。   虽然那家伙昨天还质问自己为什么穿他的衣服,不过今天也只有他的衣服能穿,林溯只能把他留在床头的那身衣服穿在身上。   林溯刚穿好衣服,就来个和内侍,说是魏王有请,让林溯洗漱完毕速速随他前往去见魏王。   这个魏王口蜜腹剑虚伪奸诈,昨晚差点没死在他手上,林溯想到他就觉得可怕,只恐去迟了他又想个什么办法来整自己,连忙匆匆刷了牙洗了把脸,随那内侍去见魏王。   魏王今日看起来还是与昨晚一样和蔼可亲,看见林溯来似乎十分高兴,笑呵呵地让他到自己身旁坐下。   林溯乖乖走到他身旁坐下,往边上瞟了一眼,发现魏瀛也在。   “孤最近讨伐匈奴得胜,现有匈奴使者前来朝贡。”人齐了,魏王便开口道,“不过呢,孤觉得自己长得……”   魏王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瞒你们说,孤年轻时也算是个美男子,可惜现在老了,不好看哪,见外国使者,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了。”   “怎么会呢?”迫于魏王的威慑力,林溯连忙巴结道,“父王自然是雄姿英发,老当益壮啊。”   “不行啊,不行啊。”魏王摇摇头,笑着拍了拍林溯白嫩嫩的脸蛋,“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啊。而且不光年轻,想我魏国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你的美貌,又有谁能长得有你这样姿色?”   林溯哑口无言。是,我是国民男神,我长得最好看,你想干嘛?   见魏王摸了林溯的脸,魏瀛顿时不悦,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父王有何吩咐?”   “这样啊。”魏王不好意思地笑道,“孤看举国之内,也就只有瀛儿和阿清这相貌极好,无人能比,孤十分喜欢哪。孤是想请你们帮孤一个小忙,不知可否啊?”   帮忙和长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要去卖|身不成?还好有个魏瀛和自己陪葬,林溯也不怕魏王玩什么花招,便答道:“父王有什么要求,儿臣一定尽力。”   “嗯,好。”魏王道,“那孤就直说了。孤想让瀛儿假装孤去见匈奴使者,阿清你扮成孤的正妻卞夫人。”   噗……林溯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魏王真是好大的脑洞啊,竟然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真是没谁了。   魏瀛沉默片刻,十分恭敬地答道:“儿臣本不该僭越,但是父王有要求,儿臣又不敢不答应。”   扮成魏王,魏瀛的内心本是拒绝的,但是能有阿清相伴为妻,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魏瀛那边竟然答应了。也对,他假装成他爹就可以了,还可以在群臣面前耍耍威风,可是自己却要扮成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林溯的内心的两个小人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父王,儿臣身为男子,扮成女子应该有点奇怪。儿臣突然想到,昨晚铜雀台跳舞那个女子有天姿国色,十分适合世子……”   “住口!”魏瀛冷着脸,不悦道,“休与本世子提那妖女。”   “哈哈哈,阿清,你别推辞了,你看世子生气了啊。”魏王十分和蔼地拍拍林溯的手,劝道,“你这样说不是让世子觉得你看不上他吗?你看他生气了,还不快快答应。”   “我……”林溯委屈巴巴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为什么我要扮女人?为什么魏瀛要当我夫君?还要和他假装夫妻去见外国使者,这算什么事儿啊?   “嗯,阿清他答应了。”魏王拍拍手站起来,命人把衣物首饰都搬到了殿内。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林溯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个魏王果然很会玩手段,这下自己若是还拒绝,估计他就要说自己出尔反尔找麻烦了。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魏瀛似乎对假扮魏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换了魏王的朝服,戴了魏王的九旒冠冕,十分自然地坐在一旁等林溯梳妆,好像自己真的就是魏王一般。   不得不说,魏瀛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有着帝王应当有的睥睨众生的气度。他穿上魏王那身华丽的朝服后,仿佛就是个君临天下的真正王者,绝对没人能想到是个冒牌的魏王。   林溯心里正暗搓搓地给魏瀛点了个赞,就被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地推到了镜子前。   几个侍女发现他皮肤白得根本不用抹粉,便在他两颊抹了点腮红,使他的气色看起来更柔和更像女性。然后,她们简单地为他盘了发髻,插了一支金钗。   魏家一直崇尚质朴,所以夫人头上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一堆的亮闪闪的宝石和红红绿绿的绢花之类的东西,林溯勉强还能接受。   看林溯穿戴完毕,魏瀛起身走上前,向他递出自己的一只手。   林溯低下头一看,差点没乐出来。   昨晚他讥讽自己穿他的衣服勾引他,想不到他今天就卖了这么大一个破绽。此时不趁机报仇更待何时?望着魏瀛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林溯不怀好意地嘲笑道:“世子的手是哪个磨人的小相好抓的呀?好有情|趣的样子哦。”   魏瀛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竟然微微一笑,意味不明地答道:“他是很磨人,还很欠调|教。”   一个堂堂世子被外人发现了这种隐私的事不但不害羞还说这么露骨的话,林溯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这个魏瀛的个人作风好像也有点问题?林溯心中暗暗惊叹,还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魏瀛的手心。   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和自己的手触上的一刹那,就把自己的手紧紧攥在了温热的掌心。林溯的手被他握得发痛,然而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是如此的弱鸡,只能一路忍着,和他相携走上朝堂。   ——   大殿上,群臣早已等候多时。   因为匈奴右贤王的妻子是大梁朝第一美女蔡琰,蔡琰早年在战乱中沦落匈奴,被匈奴右贤王所娶,魏王心中对不得美人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很不高兴。   所以魏王今日召见匈奴使者,特意要带上自己的爱妻卞夫人。一来是想用自己美丽的妻子将右贤王的妻子比下去,二来也是要秀秀他的夫妻恩爱。   可是正常人都明白,蔡琰既能称大梁朝的第一美女,魏国内哪有美女能把蔡琰比下去?卞夫人恐怕根本撑不起这台面。   群臣正暗暗思考着这个问题,心中唯恐等会儿被匈奴使者嘲笑了魏王会一怒之下砍了那使者,闹得两家都不愉快,却见魏王穿了一身侍卫服装,腰佩长剑走到了大殿一旁站着。   群臣面面相觑,都傻了眼。   这时,世子竟然一身华服走上大殿正中的宝座,手中还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绝世美人。   不过这美人似乎——是个平|胸。然而这并不足以掩盖她光彩照人的倾世美貌,反而显得她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风韵。   看这情况,魏王是要作假的意思了,群臣连忙向魏瀛叩拜:“拜见魏王!”   看魏王自己站在一旁,反而让世子假扮魏王,魏王的几个老谋士无奈地摇摇头。不得不说,魏王死要面子的攀比心理真的很严重,不光要妻子把人家的妻子比下去,连自己的形象也要比对方的君主帅气才肯罢休。他一个南征北战的英雄人物不是应该最在乎实力吗,为什么还这么在乎自己的颜值呢?   魏王不知道群臣在想什么,站在一旁暗暗得意,用胳膊推了推身旁的侍卫,轻声问道:“今天世子和夫人看起来怎么样?”   “好看,好看。”那侍卫的双眼直直望着林溯,不停地吞着口水,还连连点头,“太好看了。”   魏王听手下这么说,心中不免更加得意。等会儿,是该好好挫挫西北那群蛮夷之人的锐气了。   魏瀛瞥见了一旁的父亲,心中大底明了。以父王的脾气,自己若装得不好丢了他的脸面,他一定大发雷霆;自己若装得太好毫无破绽,他一定猜忌自己有谋权篡位之野心。为了能和韩晏做一次夫妻,自己的确接了一项十分棘手的任务。   林溯不知道魏瀛心里思考了这么多,只觉得群臣的眼神都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出来了自己就是男扮女装的韩晏,但是觉得真的好丢脸,在全国范围内甚至国际都丢光了脸。   魏瀛深谙魏王那点心思,故意放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柔和而不失庄重的口吻道:“宣匈奴使者。”   “匈奴使者觐见!”   “匈奴使者觐见!”   “……”   从大殿之上,往九重门外,级级通传,林溯听着那通传声渐渐远去,不久后,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外国人便走上了大殿。   “匈奴使者须卜耶拜见魏王。”那匈奴人对魏瀛跪拜得十分恭敬。   “请起。”   魏瀛和匈奴使者的谈话,林溯全程在一旁观察,发现魏瀛一直态度温和,不像一个打了胜仗要人家来朝贡的霸主,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待人十分恭敬有礼。   这实在太不像他了,林溯觉得,魏瀛简直就是个影帝,三百六十种性格随意转换毫无破绽,这种人真是厉害了。   最后,林溯冷不防那个匈奴人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天哪,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绝世美女,也只有尊贵的魏王才配拥有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那匈奴使者感叹道,“我们右贤王的夫人也是汉人,长得也很好看很好看哪。”   群臣都明白魏王那点攀比的鬼心思,有人立刻站出来替他问道:“那和我们卞夫人比如何?”   “不能比!”那匈奴使者十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比都不能比!从前没有见过卞夫人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右贤王的夫人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见到卞夫人以后,我才知道自己以前一直都错了!卞夫人太美了啊!您一定是个仙女!仙女下凡哪!”   林溯撇了撇嘴,虽然都是夸自己的话,不过怎么一点都笑不出来呢?   听匈奴使者这么说,魏王站在一旁得意地一笑,对谋士张昱使了个眼色。   第6章 男神当娘      林溯和魏瀛换了衣服回去见魏王,正遇上张昱和魏王汇报下朝后匈奴使者的反馈情况。   魏王心情大好,让魏瀛和林溯坐在下一起听张昱的汇报。   “微臣问那匈奴使者对魏王有何印象,那匈奴使者说,魏王英俊潇洒,实为世上难得的绝顶美男子;夫人风华绝代,美貌如仙,和魏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昱道。   “哈哈哈。”魏王的虚荣心得到无比满足,一时乐不可支,问道,“继续,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魏王不但纵横四方、文韬武略,还温润儒雅、风度翩翩,有开创盛世的帝王之相。”张昱十分诚实地汇报道,“不过他说,魏王美则美矣,气度不足,倒不如他身边那位佩剑的侍卫霸气,那侍卫更像个真英雄。”   魏王听得此言,哈哈大笑道:“这使者倒还是个识货的人。你派人去,送他‘上路’吧,哈哈哈。”   “诺。”张昱奉命,立刻起身离去。   魏王笑嘻嘻一声“上路”,林溯听不出什么问题,魏瀛和张昱却都明白,那匈奴使者的性命是到头了。   魏王回头看看魏瀛,略微有些得意地笑道:“瀛儿,你听到了吗?父亲虽然老了相貌不行了,但是父亲还有点风度啊。美貌不等于风度,你要继承父亲的事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父王气度不凡,雄才大略无人能及,儿臣怎敢相比?”魏瀛恭敬地回答道。   若非自己故意卖了破绽给那匈奴使者,让他觉得自己缺乏王者气度,此刻会被魏王送上路的绝不是他,恐怕是自己。   伴君如伴虎,蠢钝无能他不喜欢,聪明睿智无法掌握他又会深深忌惮。只有平日谨慎行事,又时不时给他卖个破绽,方为上策。虽然名为父子,魏瀛在魏王面前却走得举步维艰。   “哈哈哈,父亲老了,已经不如当年了,就指望你们能成材啊。”魏王感叹道。   “父王还很年轻。”林溯小心翼翼地两边巴结道,“而且世子也非常……好。”   魏瀛的目光微微瞥向林溯,他什么时候竟然会夸自己了?虽然听起来有这么一点勉强。   “今天这个毒舌的阿清竟然这么难得夸人了。”魏王笑着戳了戳林溯的眉心,“来,给你剥颗葡萄吃。”   韩晏最爱吃葡萄,尤其是西北的自然条件适合孕育葡萄,匈奴使者进贡的葡萄比中原的大而且甜,特别符合韩晏的口味。林溯正好也喜欢吃葡萄,但是让魏王剥给自己总是不太自在,连忙对魏王道:“怎么能让父王动手给儿臣剥葡萄呢?还是让儿臣剥给您吃吧。”   “哈哈,难得阿清一片孝心,但是我根本不喜欢吃葡萄。”魏王说着,把整盘葡萄都端到了韩晏面前,“你吃着。我突然想起昨晚家宴,儿子们都还没回府呢。现在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让他们过来一起用午饭吧。”   “父王的想法真的很好。”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尖,还好今天魏王心情好没把自己踢死。林溯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感觉自己以后还是少说几句话比较好。   “嗯,来人啊……哦,不!”魏王本想喊人去传旨,想了想却亲自站了起来,“差点忘了那个小鬼头,孤还是亲自去一下比较好。”   “父王走好。”魏王终于走了,他没走之前林溯心里紧张,根本吃不下东西。刚剥好的葡萄拿在手里还没吃,林溯想了想,抬起头对魏瀛笑了笑,“世子要不要吃葡萄?”   魏瀛的目光不知是刚移过来的,还是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反正林溯一抬起来,就刚好撞上了魏瀛的目光。   对方说“要。”   林溯连忙把葡萄往魏瀛面前推了推。   魏瀛摇摇头,目光指了指林溯手上的葡萄:“这个。”   大爷你自己没有手啊?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不过林溯很快想到了早上看到的对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于是大发慈悲地把葡萄递到了他面前:“呐,给你。”   魏瀛低下头,轻轻含住了林溯的手指间的葡萄,顺便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被人亲到了手,林溯的脑袋里“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手指又细腻又柔软,味道真心不错,魏瀛十分淡定地用舌尖把那两截手指都轻轻舔舐了一番,方才把他手中的葡萄接了过去吃了。   “世子……你……你干嘛……”林溯触电一般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又觉得自己的手指沾了对方的口水,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指,“你这样舔手指很不卫生的。”   魏瀛反问道:“你往衣服上蹭就卫生了吗?”   “我我我……”那也比沾着你的口水卫生!然而林溯只敢心里想想,要是真说出来,还真不知道这个和他爹一样虚伪奸诈的冰山脸大影帝会怎么整自己。   林溯正愣神间,一颗剥好的葡萄已经喂到了唇边:“张嘴。”   “唔……”他要干什么?林溯有点懵了,于是一颗葡萄被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不是嫌自己的手不卫生吗?”魏瀛淡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手刚洗过。”   林溯:……你的手才不卫生呢!   两个人正僵持间,一个四五岁的小萌娃突然一蹦一跳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乌溜溜的小眼珠子一转,似乎看准了人,然后一头就扑进了林溯怀里。   魏王宫里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孩?林溯笑着摸摸他的头,学着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问道:“小朋友,你是谁呀?”   小萌娃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对林溯非常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娘。”   林溯:“……叫哥哥。”   小萌娃:“娘……阿娘。”   魏瀛看着林溯,眼神中略过一丝细微的惊讶。韩晏虽然貌似归顺魏王,其实骨子里是与魏家划清界限的,以往他不允许魏王的任何儿子与自己兄弟相称。魏凉是魏王最小的儿子,如今他竟然要魏王的儿子叫自己哥哥?   “阿凉,哈哈。”魏王笑呵呵地从门外走来,对那小萌娃拍拍手,“叫哥哥,不能叫娘。”   “这孩子三岁时就没了娘,着实很可怜。”魏王对林溯解释道,“他平日不乱叫娘,大概是看你长得好看,偏要叫你娘。”   “……”长得好看不是小萌娃乱认娘亲的理由啊!林溯想,魏王是他爹,他叫自己娘,那自己和魏王……不是全乱了套了吗?   “娘……娘……阿娘……”小萌娃一双小手扯着林溯的手,手脚并用地爬到他怀里,用小小的手指指了指林溯面前地葡萄,“要吃吃,阿凉吃吃,娘剥给阿凉吃吃。”   “好,乖啊。”这么软萌一个小孩子,换成谁都会喜欢,何况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着实令人心疼,林溯一手搂着小魏凉,一手摘了一颗葡萄,仔仔细细地剥了葡萄皮,递到他的手中。   小魏凉的一只小手正好能抓住一颗葡萄,便抓着葡萄送进自己的小嘴里,由于捏得太用力,那葡萄水直溜溜地往下滴,滴得林溯的衣服上都是葡萄水。   魏瀛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林溯跟前,对小魏凉微微张开自己的手:“阿凉,过来,让哥哥抱你。”   小魏凉摇摇头,往林溯怀里钻了钻:“不要阿爹抱抱……要阿娘抱抱……”   噗……孩子,你确定那是你爹?林溯差点没笑出来,你亲爹是魏王那老头,魏瀛可是你亲哥哥啊小朋友,不要见到长得好看的就叫爹地。   然而林溯仔细看一眼小魏凉,又偷偷瞄了一眼魏瀛,不禁感慨他们长得真像,怎么看都比和魏王像父子。   众所周知魏家家风不正品味独特,上到魏王下到他所有儿子都喜欢霸占有夫之妇,莫非这个魏瀛色胆包天给他亲爹戴了绿帽子?   细思极恐,林溯连忙把自己挖到了地心去的脑洞给填上了。   魏瀛的眼中几乎不可察觉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对小魏凉摇了摇头,连忙纠正道:“阿凉,我是哥哥。”   “这么小的孩子还挺聪明,知道看人的年纪。”魏王道,“他嫌我老了,一直叫我爷爷,喜欢叫世子阿爹。这孩子真是鬼精灵,以后了不得了哈哈……”   哪里聪明了?聪明的孩子会管一个大男人叫娘吗?林溯知道魏王只是死要面子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伸手揉了揉魏凉的小脸,抬头对魏王道:“他还小,以后会改回来的。”   “哈哈哈,这小孩子人小脾气大,越纠正他越不肯改。”魏王说着,回头看了看殿外,笑道,“洛儿、爽儿他们都来了,又要热闹了,快快坐好位置了。”   言罢,魏王理了理衣服,端坐在了上首。   “真是不乖。”魏瀛伸手刮了刮小魏凉的鼻子,顺势就在林溯身边坐了下来,看似是爱小孩子,其实一门心思却都在林溯身上。   由于有孩子这个幌子,林溯也没对魏瀛多加怀疑,以为他也很喜欢这个小孩子,不好意思一个人霸占,便趴在小魏凉耳边轻声道:“你看,阿爹那么喜欢你,你快去陪他玩玩。”   “嗯?”小魏凉摇摇头,把吃剩下的半个葡萄塞进嘴里,笑嘻嘻地在林溯的胸口蹭来蹭去,“阿娘好,阿爹坏,阿凉喜欢阿娘。”   所以事实证明,冰山脸真的很吃亏吧?人家魏瀛明明什么都没干,就因为一直冷着脸没表情,转眼就成坏人了。林溯为他默哀了两秒,便搂着小魏凉继续玩儿了起来。   这个小鬼头的确很闹腾,缠着林溯要这要那,林溯只能厚着脸皮在一桌子还没人开动过的菜肴里为他夹这个夹那个菜,还要被他淋一身油。   看着林溯被小魏凉弄得那一身狼狈样儿,魏瀛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奈。阿良啊,虽然哥哥上辈子也很宠你,但是你不能这么欺负嫂子,不然哥哥就要生气了。   当然,魏瀛心里的嘀咕没人听得见,小魏凉依然在林溯怀里死个劲儿地折腾。   按照礼数,魏王的儿子们应该按照长幼秩序排列而坐,韩晏以往是以“宗族不同”为理由拒绝和他们坐在一起的,然而今日的座位很奇怪,韩晏坐在了魏瀛身边,剩下的人为了尊重魏瀛只能从韩晏开始往韩晏的下首坐。于是,韩晏身边就坐了魏瀛和魏洛。   林溯生活在现代习惯了,对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一时没有什么认识,抱着小魏凉坐在魏瀛和魏洛中间,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   林溯本来没打算回头看魏洛的,只是他们魏家人特别喜欢熏香,比如魏瀛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檀香味道。此刻,林溯只觉得鼻尖萦绕了一缕淡淡的幽香,犹如空谷的兰花,清香悠远,不禁回头向那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兰香的主人正是魏洛,他一身月白色织银丝氅衣,肩头正绣了一株兰草。   昨晚没有仔细看过对方面目,现在一回头什么都看清了,林溯心中不禁暗暗赞叹,魏瀛和魏洛不愧是颜狗魏王最宠爱的两个儿子,果然颜值都爆表了。只见魏洛眉如远山之青黛,双目若山林间的清风朗月之灵秀,气质潇肃清举宛如天上谪仙。真是应了《诗经》中那句“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见韩晏回头看自己,魏洛对他微微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林溯知道魏洛是魏王的三十几个儿子中最有才最懂浪漫的公子哥,平日诗酒风流挥毫泼墨下笔千言,为其他诸子望尘莫及,因此深得魏王的宠爱。也正是因为他受宠,成了世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两个人水火不容如同仇敌,而韩晏向来讨厌魏瀛的心机深重不择手段,一直都是站在魏洛这一边的。   魏洛还和自己这么友好,大概是觉得自己和他是一伙的吧。林溯不想得罪人,便也对他笑了笑。   不笑还不要紧,林溯这一笑,竟然有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第7章 脂粉男神      不笑还不要紧,林溯这一笑,竟然有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林溯低下头,只见魏洛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悄悄塞了一方嵌金丝提花锦帕在自己手中。   “……”情书?是情书吗?林溯正愣神间,耳边一个熟悉的提示音响起:【滴——财富值 10】   这块帕子真值钱!听到有财富值,林溯不管是不是情书,当着魏洛的面就把帕子揣进了自己怀里。   阿清心里果然有我,魏洛垂下眼微微一笑,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阿清,我的信你一定要仔细看。   魏王的长子早年于战争中丧命,魏瀛作为次子便理所当然承担了长子的职责,加上已经身为世子,宴席开始自然有得要忙,根本没有发现林溯收了魏洛的东西。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事情,魏瀛回过神来,只见小魏凉正拽着韩晏的头发往自己嘴里塞,韩晏正使劲把自己的头发往外拔:“脏死了,拿出来,别吃别吃。”   实在看不下去了,魏瀛一把抱起小魏凉,把他从林溯怀里拽了出来。   “呜……阿娘……呜呜呜……”小魏凉才不管这是什么场合,直接“哇哇哇”嚎啕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呀?你看他都哭了,快把他还给我。”林溯说着,就要去魏瀛怀里抱回孩子。   “喜欢被拽头发是么?”在魏瀛眼里,林溯抱着这个孩子简直等同于自残,他抱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小魏凉不放,还霸道地补了一句,“你不许抱他。”   “你说什么啊……你简直不可理喻!”林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人,孩子在他手中又抢不回来,干脆偏过头去不理他。   “哇……呜呜呜……要阿娘,要阿娘……呜呜呜……”小魏凉在魏瀛怀里又踢又踹,使劲往林溯怀里爬。   “阿凉这是怎么了?”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魏王将目光转向了魏瀛。   众位兄弟都知道世子和韩晏势同水火见面就吵,只道他们俩是日常闹矛盾弄哭了孩子,平日里这两位都不是善茬,也没人敢说什么。   四子魏彰和向来支持魏洛,见有了机会,竟然冷笑着挖苦魏瀛道:“想不到二哥如此喜欢孩子,只可惜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这点还真是事实。世子已经二十出头了,一房妻妾都没有,他母亲卞夫人塞给他什么女人都被他说是妖女,没几天就被无缘无故赐死了。所以昨晚家宴上,没有人不对甄氏动怜香惜玉之心,只有世子一个人说要赐死妖女。   世子不喜欢女人是肯定的,不过喜欢不喜欢男人也不好说,毕竟他连国民男神韩晏都讨厌,谁也没见过能入他法眼的人。很多人都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个X冷淡。   正是抓住了这一点,魏洛的支持者们才得以大做文章。如果世子坚持不婚不育,那么注定会绝后,那么魏王之位理应顺延到魏洛的身上。更何况魏王会不会因此废黜世子,也未可知……   魏瀛听了这番话,自然明白其言下之意,然而依旧抱着孩子哄,对此毫无回应。倒是他的万年狗腿魏爽沉不住气站了起来:“世子想抱孩子怎么了?也不知道某些人安的什么心,硬要从世子怀里抢我们的亲弟弟当玩偶,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什么都没干就躺枪了,林溯深深感觉到了来自他们姓魏的全家满满的恶意,冷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群勾心斗角之人的不屑和对他们没事找事的不满。   男神傲娇的哼哼声向来是很有杀伤力的,怜香惜玉的魏洛再一次忍不住出面护花,看着魏爽道:“阿清也是一家人,抱抱阿凉是理所当然之事。”   魏爽不满,竟然指着林溯高声道:“他是韩进的儿子,和我们算什么一家人!”   此语一出,林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啪”一声,魏爽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愤愤看着眼前的魏瀛。   魏瀛依旧那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抱着魏凉淡淡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许是被“阿爹”打人的气势给吓傻了,小家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在魏瀛怀里不哭也不闹了。   魏瀛坐下淡淡呷了口茶水,方才冷冷道:“父王面前,胡言乱语。还不赔礼?”   魏爽哪曾被这么多人联手欺负过?况且他一向崇拜追随的世子大大刚刚竟然为了那个该死的韩晏扇了自己一巴掌。魏爽心里暗暗不服,旋即想到世子向来八面玲珑,在众人面前假装维护韩晏扇自己一巴掌,既能向魏王撇清自己和世子的关系,又在外人面前假装对韩晏宽宏大量,确实是世子干得出来的事。   魏爽眼珠一转,一个好主意蹿上心头,连忙跑到魏王面前诚恳地磕了个头:“父王,儿臣刚才一时莽撞说了阿清几句难听话,心里过意不去。儿臣想向阿清赔罪,但是觉得三言两语实在太过简陋没有诚意。儿臣近日刚刚学会烹煮汤面,向去亲自下厨为阿清做面一碗,请父王恩准。”   “很好,很好啊。”魏王对魏爽既有言语又有行动的忏悔深感满意,点点头道,“难得你如此有诚意,阿清一定不会拒绝的,快去吧!”   “谢父王。”   谁说我一定不会拒绝的?林溯用筷子扒拉着眼前桌上的一整条红烧鱼。鱼还没吃几口,肉倒是被他用筷子一点一点挑开了,汤汁里露出一副白森森的骨架来。   如果是韩晏本人,可能真的会很生气,但是林溯大有一种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虽然身临其境,但是反正自己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随他们说就是了,自己又不会掉层皮。想到此处,林溯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睥睨众生上帝,心情甚好,又在盘子里给自己挑了一块嫩嫩的鱼肚肉,细嚼慢咽地品味起来。   然而林溯口中的鱼肉还没嚼完,眼前就被一团白蒙蒙的雾气差点熏瞎了眼,赶紧闭上眼睛,只听耳边一个十分诚恳的声音道:“阿清,今日我多有冒犯,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吃了我亲手做的面,我们重归于好。”   林溯闭着眼睛,满脸都被湿热的水汽包裹着,额上竟然被蒸得冒了一头晶莹的汗珠,撇了撇嘴不满地问道:“能不能拿远点?”   魏爽盯着林溯涔涔出汗的额头,心里在哈哈狂笑,面上却十分诚恳地说道:“阿清,你就原谅我一次吧,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走了。”   “你把碗拿远一点。”   林溯的意思是,这碗面真的很烫,能不能别挨我的脸这么近蒸得我一头都是汗,在外人听来,却是他得理不饶人,一直和魏爽耍脾气。   见魏爽不肯动,反而把一碗面郑重其事地搁在了自己面前,林溯只得往后挪了挪身子,避开那汤面的腾腾热气。   估计除了魏洛,在座没有人不腹诽韩晏傲娇小气的。   “阿清,我知道你讨厌我。”魏爽蹲在林溯面前道,“但是好歹看在父王的面上,我们也不能这样只顾自己闹脾气是不是?”   竟然已经上升到了魏王的脸面的高度了,再不买魏爽的账恐怕也不好,林溯点点头,挑起一根面象征性地吃了一口:“行了吧?”   “多谢阿清不计前嫌。”魏爽掸掸袖子站起来,回到了自己座位。   林溯被弄得一头都是汗,只觉汗珠涔涔地要望眼睛里滚,突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住了眼皮,赶紧把眼睛闭上。   像是谁在给自己擦汗,那柔软的帕子擦干了眼睑,又轻轻拭去自己额上的汗珠。   不知道哪个宫女这么有眼力劲儿?要赏!一定要赏!林溯睁开双眼,只见魏瀛手中握着一块湿淋淋的帛帕,嫌弃地丢在自己面前,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本世子看看你今日抹了多少脂粉。”   他一定是嘲笑自己昨天游街的时候抹了那么多脂粉……谁想像个娘娘腔一样涂脂抹粉啊?自己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好么?今天什么都没有抹啊!林溯恨得牙痒,抓起桌上的帕子“啪”一下丢回魏瀛怀里:“那你睁开狗眼看清楚了我抹了多少脂粉!”   魏瀛也不气恼,拾起林溯扔过来的帕子整整齐齐叠好,藏入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本世子回去仔细观看。”   “你!”林溯气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不是娘娘腔不是娘娘腔!我没涂脂抹粉我没有!   然而林溯心里的话根本没有人听得见,魏瀛风轻云淡地呷了口酒,故意只看席上的歌舞表演不看林溯。   他似乎还很享受自己瞪他!林溯恨恨地收回眼神,心里觉得气愤不平,抬手又用袖子在自己脸上使劲擦了擦,干干净净地什么粉都没有,恨不得把魏瀛拽过来让他仔细擦一遍自己的脸,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他那侮辱人的谣言。   面子这种东西,男人都是最在乎的。林溯也不可能不在乎。   林溯不会知道,此刻正襟危坐的魏瀛正用左手两指在袖子里暗暗抚摸那块刚才还被他弃如敝屣的帕子。指尖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嗯,阿清的汗水都带着淡淡的清香。   魏瀛也自然知道他没有抹粉,他方才垂着汗珠的长睫犹如梨花带雨,那拭去汗水的额头好似珍珠光华皎洁,天然若清水出芙蓉,谁会瞎了眼怀疑那是脂粉堆砌?   ——   这场宴会结束后,魏王的儿子们都各自散去回府,魏王却唯独留下了魏瀛、魏爽和韩晏。   林溯一时不知魏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也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韩晏身怀绝世武功,又是和魏瀛假扮夫妻,又是被魏凉当娘,还当众骂世子是“狗”。   细思极恐,世子是狗,魏王不就是条老狗了吗……他该不会是留下这两个看自己最不爽的儿子商量如何弄死自己吧。   “888!888!”跑到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林溯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后,开始呼唤他的系统开外挂,“快告诉我魏王他们打算干什么?他们是不是要杀我?”   【主人——】888拖长了声音道,【您顾虑得不错,有人要杀你。】   “嘶——”林溯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老狐狸。”   【主人,刚才的问题属于开外挂,财富值-5。】   “那个我自己也猜到了好不好。”一听到这么点消息就消耗了5财富值,林溯的心狠狠疼了一下,轻声叽咕道,“而且你事先也没说这项服务要钱,属于强买强卖。”   【主人——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自知理亏的888突然变身成了一位思想高尚的哲人,【命没了就一切都完了。您还是想想怎么保命要紧。】   888的提醒林溯想想也对,这魏王老狐狸与韩晏的矛盾由来已久,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看来自己不得不采取点行动以求自保了。   “888,有没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外挂?”   【回主人——没有。】   “简单模式?”   【回主人——没有。】请你尊重一下历史好不好骚年?   “系统提示?”   【回主人——】系统脑子一转,【10财富值。】   “好的。”林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有什么提示?”   【主人,请您保持原地不动姿势两刻钟。】   “这叫什么系统提示?”林溯正要大呼上当要求退钱,却听得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群鬼魅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心里提醒自己一万遍要淡定的林溯口型还是变成了个“o”。   第8章 男神的秘密      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心里提醒自己一万遍要淡定的林溯口型还是变成了个“o”。   【主人,要不要消耗10财富值购买一下隐身功能?】系统十分贴着地推销道。   “要!”林溯心道,这群黑衣人实在有些蹊跷,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10财富值保住一条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主人,隐身功能已经开启,有效时间两刻钟。】系统对林溯道。   林溯点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座雕塑。虽然他隐身了,但是倘若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还是难免惹出麻烦。   这群黑衣人实在不要太训练有素,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冲进花园后,迅速如同士兵一般背对着林溯迅速排列整齐。看样子都是魏王的部队,可是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刀不是剑也不是矛,清一色都是盗墓用的铁铲。   此时天色已昏,那群人也不掌灯也没有火把,似乎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林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暗暗观察,看了许久,才发现他们腰间清一色都佩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它们通体漆黑,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却又隐隐闪着光泽。那东西的首端穿着绳子系在腰间,上面雕刻着什么神秘的符咒,似乎还有点字迹,林溯也看不真切。然而,林溯却可以凭借自己对盗墓的常识万分肯定——它们就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符!   传说中的摸金符,林溯学考古这么多年也无缘见过几次,这一下见到这么多真货,一时竟然有点小兴奋。   既然他们腰间的都是摸金符,那么这些是无疑就是专门帮王室进行官方盗墓行动的摸金校尉,这个职业林溯再熟悉不过。   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干的就是挖坟,摸金校尉在这个世界干的也是挖坟。而且挖了坟都是上交国家,面对墓穴里无数金银财宝真的一点私心都不能有,林溯竟然产生了这么点同行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时,一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同的人不知从哪里缓缓走了出来,面对着自己的方向,像在对这群黑衣人宣布着什么,由于说话声音不大,林溯也没听清。然而,这为首的人看着十分眼熟,林溯仔细一想,竟是魏爽。   魏王的摸金校尉竟然由他统领,没看出来他在盗墓方面还有如此专长?由于同行的缘故,林溯心中对此人的厌恶之情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魏爽说什么林溯听不见也没兴趣知道,然而他现在对自己来说毕竟是个危险人物,林溯仔细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做了一个什么动作?林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才那一瞬,魏爽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没有看错!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   系统果然没有骗自己哈哈哈!自己果然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这下保命的胜算真的不知道高了多少!那群摸金校尉走后,林溯激动地从花园里跑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   得知自己少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个帮手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啊!林溯一个人高兴地在花园里走,毫未注意自己刚刚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恩公。”林溯身后,绿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   是在叫我么?林溯回过头,只见眼前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绿衣黄裳,手中托着酒器,气质清雅宛如仙子。   “你是?”林溯问道。   “恩公忘了,我是甄氏。”甄氏将手中酒器轻轻放置在一旁小亭的几案上,声若风清云淡,“昨夜若非恩公相救,妾身性命休矣。”   惭愧惭愧,我那是救我自己。被人误当恩公,林溯腼腆地一笑,霎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其实那时魏王并非要取你性命……”而是要我的命。   “恩公请坐。”   甄氏指指亭中的石凳,做了个请的姿势,林溯不好推辞,想想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便过去亭中坐了下来。   “妾身是薄命之人,嫁与袁公未满三月,袁氏就惨遭灭门。”甄氏虽神色黯然,却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嘤嘤啜泣求人怜悯,反而如同一个说故事的人,讲述的都是他人的悲惨经历,她不过只是惺惺相惜。虽然忧伤,却依旧淡然如同之身之外,“妾身昨夜本没有打算苟活,直到遇见公子。妾身知道,公子绝非如他人所说,是委曲求全不辨是非之辈。”   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韩晏是怎样一个人呢。林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又怕这甄氏是魏王派来试探自己的,假意道:“魏王雄才大略,一世英雄,我是真心敬佩于魏王,没有委曲求全一说。”   “真心敬佩于魏王?”甄氏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溯,欲言又止。杀父之仇不报,竟然说真心佩服杀父仇人的雄才大略?   说完了那番话,林溯轻轻咳了几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情急忘了自己是韩晏,魏王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林溯索性真做起了没心没肺的韩晏,点头道:“这世上本就是成王败寇,我父亲愚忠梁室,最终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魏王不计前嫌收养于我,我自然感激不尽。”   毫无纰漏……林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甄氏望着林溯的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不,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林溯摊手。   听林溯还是狡辩,甄氏默默从衣襟中取出半截玉簪,递到林溯手中:“公子是否还记得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林溯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半截玉簪,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可记得当年与陛下断簪为誓?公子是梁室最后的希望。”甄氏轻叹一声,将断簪放在林溯的手心,“昨夜公子佯装摔倒,妾身见它从公子袖中滑出,所以为公子拾起。想与陛下起誓之时公子方才十五岁,不想公子如今竟还带着它。妾身是以知道公子之心,公子方才是信不过妾身,方才那样说吧?”   林溯觉得后背一凉,韩晏果然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在阴险狡诈的魏王面前竟能阳奉阴违这么多年,心里却一直向着摇摇欲坠的大梁王朝。真会玩……   手心冰凉的半支玉簪如同烫手的山芋,林溯恨不得一把扔了出去。然而不能扔,林溯只能将之默默藏在衣袖中。   现在,韩晏的异心已经在这个女人面前暴露无遗了。如果她是魏王的人,自己现在早就没命了。所以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魏王派来的,反而很有可能是传说中那个有名无实的大梁皇帝的人。   战战兢兢了这么久,林溯觉得有点口渴,瞥见桌上精美的酒器,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仰头饮下去。觉得不够解渴,又连着喝了好几杯方才作罢。   “公子,你心中一定很忧愁。”甄氏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林溯一个人闷头喝了四五杯烈酒,以为他这是心中烦闷借酒浇愁,疼惜道,“家恨国仇,一个人憋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林溯微笑着摇摇头。姑娘啊,我现在最忧愁的不是国仇家恨,而是怎么保住小命。   甄氏见他这般处境还能如此淡然微笑,果真是名士风度,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起身道:“公子,请允许妾身为您歌唱一曲。”   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一到情之所至,就忍不住要歌唱一曲,不让他们唱,他们便憋得要发疯。林溯默默点了点头,反正此刻自己也没别的娱乐活动,坐在这里听听她唱歌也是不错的。   甄氏对林溯微微施了一礼,朱唇轻启,婉转唱道: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这是一首东汉古诗哪,由于专业需要,林溯好歹还是读过许多古籍的人,对这首诗并不陌生。   当年林溯读完这首诗也颇多感慨,却不知世上还有如此苍凉的曲调与歌喉,竟觉得心口生生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古往今来、千秋万载的流水悲风、长安落叶,都像滔天巨浪一般一个接一个向这缺口打来,冲荡着心灵,涤荡着灵魂。   一时竟觉得怅然若失,林溯还坐在亭中,眼中却微微酸涩。   没有感情的心,又怎么会被歌中的感情触动。林溯只道是这甄氏的歌声动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本是个多情之人。   “公子……”   “嗯?”林溯抬起头,见甄氏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方丝帕。   “您哭了?”   “没有没有。”林溯连忙把丝帕推回甄氏手中去,眨眨眼将眼中那些呼之欲出的泪水也都咽下。自己怎么连听首歌都能哭出来?实在太娘了。   “都说世子是薄情寡义之人,写的诗却能这般动人。”甄氏摇摇头,在林溯身旁坐下,低头绞了绞手中的丝帕,“真令人捉摸不透。”   “世子?”这首诗流传到林溯那会子,早已佚失了作者的名字,听闻这首诗的作者竟然是魏瀛,林溯吃了一惊。写诗不应该是感情所至么,他这么一个冷冰冰没感情的人竟然也会写诗?而且他写的诗竟然这般真挚动人把自己给听哭了?果然这世界真神奇,果真令人捉摸不透。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好在中天有明月高悬,不至于夜里看不见东西。   花园中的草木都披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纱,亭角的铃铛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了摇,发出一声“叮铃铃”的脆响,分外宁静而安详。   林溯回过头,对甄氏问道:“你一个人在魏王宫,打算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甄氏小声回答着,向四周望了望,起身向林溯辞行,“公子,天色不早了,妾身和公子在一处太久难免惹人怀疑,妾身不得不先告辞了。”   “嗯。”林溯点点头,“你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妾身告退。”甄氏施了一礼,端起桌上的酒器,娉婷袅娜的身姿缓缓消失在暗夜的深处。   此时虫鸣声声,如同小溪温和浅淡的波浪,一浪一浪拍打着林溯的心。   【主人,系统友情提示,请您迅速弯腰。】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溯来不及多想,立刻依照系统提示弯下了腰。   “砰——”   林溯一弯腰,一柄竟从他背上擦身而过。刺客没有收住攻势,一剑顶到了林溯面前的桌上。   他在桌上迅速一翻身,又冲林溯面门直直刺来!   虽然韩晏这身躯有不可小觑的武功,可是林溯根本没有熟练掌握,更没有可能驾轻就熟地运用它来抵挡刺客,只能迅速一侧身避开那刺客的长剑,顺势就跑。   然而那刺客怎么可能让林溯从眼皮底下逃跑,一把抓住了林溯的衣袖,提剑往他头顶狠狠砍去!   死亡面前,除了保命一切都不重要了!林溯一回身,竟然抬手握住了那刺客手中的剑,右手顿时血流如注。   那刺客吃了一惊,刚要从林溯手中抽出剑,冷不防腰间一痛,身子重重摔了出去,长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溯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自己一脚偷袭竟然把人踹成了这样?韩晏的武功是有多厉害?   那刺客摔在地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韩晏,一下揭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突然阴森森地笑道:“韩晏,你背着父王私会皇帝的细作,身怀如此武功却在父王面前假装手无缚鸡之力,这下狼子野心全都暴露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9章 男神被绑在床      那刺客摔在地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韩晏,一下揭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突然阴森森地笑道:“韩晏,你背着父王私会皇帝的细作,身怀如此武功却在父王面前假装手无缚鸡之力,这下狼子野心全都暴露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溯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两步走到那刺客面前,俯身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杀人灭口?”魏爽冷笑一声,“这里马上就会被派兵包围!你杀了我也没用!你已经完了!”   “你!”林溯有点气愤,自己和这小子有什么仇?和他大眼瞪小眼冷战了半天,终于还是试探着开了口,“高楷?”   “!”魏爽吓得深吸一口气,顿时瞠目结舌,盯着林溯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高楷吧?”林溯心中愈加确信了几分。   “你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魏爽突然一把抓住林溯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林溯?”   “嗯。”林溯点点头,松开了高楷的衣襟。他乡遇故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高楷激动得一把搂住林溯,紧得能把人勒死:“林溯!你怎么也穿越了!我们是在首阳陵里着了道的吧!都说首阳陵有问题你我就是不信邪!早知道就听山下那个老太太说得话别去挖首阳陵了!唉!怎么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高楷忧伤着忧伤着,突然又高兴了起来:“哈哈哈不过还好!我不是一个人!今后我们还可以互相照应了哈哈哈!”   “咳……是啊……我们都不是一个人……”林溯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拍拍他的背,“高楷你别太激动,我要被你勒死了……”   “哦哦……”高楷连忙松开了手,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嗯哼。”林溯清了清嗓子,学着高楷的模样,伸出两个指头,仿佛一个指头分别抵着一块厚厚的镜片,在自己鼻梁上扶了扶,“扶眼镜姿势这么二,我想古代应该没有这种人……”   “好啊你林溯!你趁机损我!”高楷抬起腿就踹了林溯一脚,把他踹翻在草地上。   “哈哈哈……”林溯躺在草地上,还是指着高楷不停笑。   “笑个屁!你笑个屁!”高楷从地上跳起来,抬起腿又赏了林溯两脚,“我告诉你你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只想笑哈哈哈……”林溯趴在草地里笑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看高楷,“高楷,你得救我。”   “刚才笑得这么欢我以为你不怕死了呢!”高楷俯身把林溯从地上一把拎起来,“我告诉你是魏王那个老家伙让我杀你的,杀了你最好,杀不了就说是我自作主张给自己报仇来的。咳咳,我也真命苦。”   这老狐狸还真能给自己撇清责任,林溯洒然一笑:“那你打算怎么复命?”   “他要是知道我被你打败了肯定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俩,我们俩都危险了。”高楷道,“除非——我捅|你一剑,你假装身受重伤,我回去复命,假装我以为已经把你杀了,不知道自己一时失手没把你捅死。怎么样?”   “嘶……”林溯吓得往后一跳,躲得离高楷远远的。   “林溯,我们没别的办法了。”高楷俯身捡起地上的剑,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们先过了眼前这关,再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浪迹天涯吧!”   长这么大受过的伤顶多不过被美工刀割破手指,哪里见识过这么锋利的长剑捅|进身体里是多么酸爽的感觉,林溯一阵腿软,又往后缩了缩:“高楷……不行啊……我看到你的剑就怕……”   “你以为我不怕!”高楷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步步紧逼林溯,“林溯你给我站着别动!”   “高楷……你饶了我吧……”林溯吓得差点没哭出来,“我觉得我挨不了这一剑就会死了……”   “你胆子给我大一点!”高楷大吼一声,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剑,“不就是一剑的事吗!怕!你怕个球!你再躲!再躲我先捅了你鸡|巴!”   林溯一边躲来闪去,一边心想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不让高楷捅自己一刀回去复命,只怕这件事的后果还真要严重得多。   想到这里,林溯索性站住,冲高楷做了个让他停下的手势,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语气大义凛然得犹如一个即将慷慨就义的烈士:“高楷,来吧!除了那里,随便砍。”   高楷以为胆小如林溯他会一直躲,哪知他突然站住由自己砍,心中不免吃了一惊,怀着敬佩之情拍了拍林溯单薄的肩膀:“兄弟,够汉子!”   这是自己成为韩晏这个娘炮以来第一次被人夸man的时候,林溯顿时更加来劲,鼓足了勇气道:“高楷,你快动手吧!”   高楷也鼓起勇气,提起手中的剑,向林溯的胸口刺去!   “铿!”饶是闭着眼睛,林溯也感到一阵明晃晃的光线从眼前划过,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魏瀛一剑挡开高楷刺向林溯的长剑,一手已经将人搂进了怀里。   看到魏瀛鬼魅一般地出现在面前,眼神冰冷得足以杀人,高楷吓得两条腿都软了,差点没“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世子,我我是奉命行事……”   魏瀛一张俊脸依旧冷如冰霜,放开怀里林溯,向高楷走了两步,阴冷的眼神如同寒光森森的匕|首,一眼就能在人身上捅出一个血窟窿。   “呜……”高楷心里直叫命苦,给林溯递了个眼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王兄,求你饶我一次,父王说不杀了韩晏就杀了我……”   “哦?”魏瀛伸出食指,漫不经心地在手中的剑刃上一弹,“现在你有办法复命了。”   高楷惊讶地长大了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剑猛然刺穿了左肩,顿时鲜血汩汩外涌。   高楷惨叫一声,又不敢自己把剑拔出,吓得脸色惨白。   “回去告诉父王,这一剑是本世子赏赐你的。”魏瀛言罢,不再管高楷,回身一把将林溯拽到了手里。   林溯你自求多福吧!见魏瀛转移了目标,高楷一手捂着伤口,连忙偷偷离开。   林溯见高楷带着伤跑了,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下高楷可以复命了,自己也不用挨刀子了。   刚才他努力挺着单薄的脊背,迎着料峭微寒的夜风,平静地站在这里闭目任人宰割的模样,着实令魏瀛心中一疼。他微微眯起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林溯的眼睛:“ 你很在意他?”   “我……关你什么事?”林溯被他那狠厉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两步,又被魏瀛一把拽住。   “为了让他复命,甘愿受他一剑?”魏瀛步步紧逼。   “我……他复不了命我也得死!”林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魏瀛那冷冰冰的面孔,又往后缩了缩。   “伤自己来解决问题?”魏瀛紧紧盯着林溯的眼睛。   林溯被他盯得全身一颤。他……他他在关心我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别扭?我受不受伤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应该巴不得我死吗……这个魏瀛对自己的态度真奇怪,林溯竟觉得摸不着头脑。   “韩晏,看着我!”   魏瀛的声音如同一座冰冷的高墙,林溯觉得那墙又冷又硬地向自己撞上来,把自己全身骨头都给撞散了架。   刚被吓怂得像只猫一样瑟瑟发抖的林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头狠狠瞪着那个冷冰冰的面瘫:“看你就看你!你能怎样!”   这辈子,我是舍不得把你怎么样。魏瀛轻叹一声,这颗心早就栽在你手里了,还能把你怎么样?蹙眉看看他血淋淋的手,俯身将人一把抱起,冷声道:“再敢自伤,我废了你!”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林溯对着胸口就给了他一拳:“世子!你放我下来!”   冷不防被怀里这不安分的人打了一拳,魏瀛毫不恼怒,薄唇微挑:“看来是得好好调|教了。”   林溯心脏莫名漏了一拍。他要干什么?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林溯接下来几个月里只要一听到魏瀛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   被他抱回去以后,林溯被扒光了衣服,仰在床上被人拉成一个“大”字,四肢都被用宫绦腰带之类绑在了床的四角动弹不得。   身上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右手手掌被剑割破以后,那下手没有轻重的世子才大发慈悲地给林溯盖上一层薄被,然后抓起他的右手为他上药。   虽然魏瀛尽量让自己轻手轻脚,但是久经沙场粗暴惯了,也不知道自己下手其实挺重的。林溯觉得他是故意打击报复,痛得直想咬人,然而手脚拼命乱蹬却都被绑住了,只能哼哼唧唧地骂他解恨。   “魏瀛,我一定要杀了你……”   “呜……痛死了,你放开我……”   “我不要你可怜,你放开我……”   “唔……”一方冷冰冰的玉佩塞进了口中。   为他上完药,魏瀛面无表情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起身去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冷静。   绝对不能看他这副样子,一看就想当禽兽。   林溯只能躺在床上使劲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狠狠地瞪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魏瀛此刻已经被林溯千刀万剐。   魏瀛连着灌了自己三杯冷水,方才稍微冷静下来:“明日我送你回府。”   “唔唔唔……”如果林溯能开口说话,魏瀛听到的一定是:谁要你送!   “不必如此感激。”看着林溯这样子煞是好玩,魏瀛竟然故意耍起了无赖,端起手中的茶盏走到床边,“若真感激本世子,喝了这杯?”   “唔唔……”林溯偏过头去,你喝过的我不喝!   魏瀛心中暗笑,一手兜住林溯的脸,让他的脸朝着自己,取出他口中的玉佩,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杯中的水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林溯被一杯水差点呛个半死,一边咳一边骂,“咳咳……魏瀛……我一定要杀了你……咳……”   看他呛得不轻,魏瀛替他抚了抚胸口,失笑道:“你打算怎么杀本世子?用你的眼睛?”说着,便抬手抚上了对方长长的睫毛。   第10章 男神的情债(一)   看他呛得不轻,魏瀛替他抚了抚胸口,失笑道:“你打算怎么杀本世子?用你的眼睛?”说着,便抬手抚上了对方长长的睫毛。   林溯眨眨眼睛,连忙把头偏到里侧,闷声不理他。   “想睡了吗?”魏瀛见他不说话了,便替他拢了拢被子,十分“好心”地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晚上不要乱动,这活结越挣越紧,勒进肉里可是很疼的。”   林溯咬咬唇,不吭声。这个恶毒无比的世子竟然要绑自己一晚上!果然凶残狠毒没人性!   魏瀛微微一笑,在他白皙的小脸上轻轻一吻,转身出了房间。   被他亲吻的一刹那,林溯的身子一僵,脑子“嗡——”得乱成一团。这个魏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刚才竟然又吻自己了?莫非他和韩晏真的有一腿?如今自己被他绑在床上,他要是突然反悔回来吃了自己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林溯倏得清醒起来。决定今晚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   第二天,某人亲手解开了林溯的手脚,又给他扔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不用看,就知道又是他魏王世子才能穿的衣服。   林溯开始搞不明白了,这个魏瀛到底是要干嘛?虽然凶巴巴一点吧,冷冰冰一点吧,下手狠了这么一点吧,好像从来没害过自己——反而还救过自己?   他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林溯一边想,一边揉了揉自己被绑了一晚上酸酸的手腕,懒洋洋地扯过他扔来的衣服穿上。   刚才那一瞬间竟然会觉得把自己绑了一晚上的大混蛋好,一定是脑子坏了。   手上的伤竟然一夜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林溯暗暗感叹有钱人家的药就是好啊,谁让人家是有钱有势的世子大大呢。   一边穿衣服一边想入非非,林溯手中的动作便慢得如同蜗牛一样,令某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魏瀛只道他是手上的伤没好利索,一把将人扯到了怀里,窸窸窣窣几下就替他系好了衣带,再像被针扎了似的毫不犹豫得把人一把推开,不冷不热地奚落一声:“没用!”   魏瀛心道不能碰他……一碰就硬……   把自己扯过去的也是他,对自己百般嫌弃的也是他,林溯“哼”了一声,不服道:“不要你帮我!”   魏瀛阴侧侧地一挑眉梢:“若不想穿衣服,本世子不介意再绑你一晚上!”   林溯吓得撒腿就跑!   惨无人道!毫无人性!林溯特别想去衙门告世子魏瀛滥用私刑虐待良家男子,但是一想到自己昨晚被扒|光绑在床上那屈辱的姿势,死要面子的林溯又只能作罢。丢不起这个人!好歹现在只有魏瀛知道这件事!对了,千万不能让他说出去!   林溯跑出房门,回头看了看从房里不紧不慢走出来的魏瀛,撇了撇嘴。   “怎么?”魏瀛轻笑,“又有何人惹了你?”   “那个……”林溯小声道,“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事?”魏瀛故意逗他道,“你说话语无伦次,本世子听不明白。”   林溯咬咬唇:“就是……昨晚的事!”   “哦?你是说那个?”魏瀛点点头,径自往前走去,“看你表现。”   “你……”林溯气得恨不得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一脚,然而身在他的魔爪掌控之下,只能跟上他的脚步,随他上了高车。   魏瀛的个人作风比韩晏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车和韩晏差不多,一样没有四壁只有车盖,四面只有纱幔轻拢,还散漫地垂下一道道珠帘,一派不知民间疾苦的统治阶级无耻享乐行径。   果然都是一群颜值爆表的美男子,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天天坐着敞篷的豪车招摇过市,就怕粉丝认不出自己。   这就苦了林溯,他今天不得不当着全城人民的面和世子同车而归,还不知道会被疯狂的粉丝们怎么编排怎么议论。   林溯坐在魏瀛的车上浑身都不自在,努力往角落里缩了缩,缩到离魏瀛最远的位置,也不回头看魏瀛,只管往窗外看风景。   大概是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街上的人,林溯这回仔细一看,被那些挤在车两旁不停和自己挥手打招呼砸香囊的人们吓了一跳!   好家伙!大白天的闹鬼了么!只见街上大部分人的脸都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扑了多少粉,一个个还穿着交领左衽的寿衣,好像都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   万分诡异……林溯不禁往车里缩了缩,却和身旁的某人撞了个满怀。   “丑么?”魏瀛一把搂住主动撞入怀中的林溯,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丑……”林溯十分诚实地回答完毕,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他……他们不会是学我的吧?”   魏瀛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放心,你比他们好看。”   “……”林溯羞耻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自己那天游街的形象是有多糟糕?关键是这群成年人都没有成熟的审美观吗为什么自己那么丑的样子也要学?简直没有比偶像干了蠢事还被粉丝们争相效仿更令人发指的事了。   见怀里的小妖精低着头纠结了起来,魏瀛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林溯的脸颊。   脚边粉丝扔上来的香囊手帕钗子玉佩又堆成了小山丘,耳边叮叮咚咚响着财富值获取的声音,林溯蹙着眉坐在魏瀛身旁,心里老大不爽,一点都没因为财富值的增加而开心起来。   ——   终于回到了自己府上,林溯的车刚到门口,就隔着帘幕看见门前乌压压跪了一大批男男女女,一个个神色哀怨又带着的些许嗔怒,好像付出真情又被无情辜负后的痴男怨女。   林溯无视了魏瀛递给自己的手,而是选择了自己大侠一般潇洒地从车上跳下来,然后抬手理了理衣服,从容地往韩府门前走去。   一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做男神的感觉,就是这种无视周围所有人或爱或恨的目光,如此坦坦荡荡地走在路上,旁若无人,得意忘形……瞬间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   门前跪的一群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找的人正在靠近,还跪在门前哭天抢地。   林溯走上前,只见他们额头上都绑了块两指宽的麻布,上面用隶书满当当地写着两个字:讨债!   原来是讨债的?不知道原主是不是欠了他们很多钱,竟然赖在门前这么久都不走?林溯径直走上前,对管家道:“怎么连点债务纠纷都解决不了?叫账房来算清楚,若欠了钱就还与他们,若不欠钱就让他们走人!”   行事果断!干得漂亮!林溯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郎……郎君……”管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到:“您忘了他们了?他……他们是来讨情债的……”      第11章 男神的情债(二)      “郎……郎君……”管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到:“您忘了他们了?他……他们是来讨情债的……”   林溯哑然。   刚刚油然而生的几分快意立刻从心头褪去,感觉自己的脸也随之黑了一个度。   这小妖精平日里最能拈花惹草到处留情,魏瀛只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看林溯如何应对。   听得有人叫“郎君”二字,那群讨债的人这才纷纷抹抹眼泪抬起头,眼神齐刷刷地往林溯身上瞟来。   林溯被他们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冲他们不好意思地微笑了笑,推开管家就打算钻进府门溜之大吉。   那群人哪里肯让林溯走,一个个讨债鬼似的扑上前,要不是被韩府的家仆拦住了,那劲头足够把林溯生吞活剥八百遍的。   “韩郎!你不敢面对我吗?”被家仆拦住后,一个美貌的女人拼命地向前伸手,像恶鬼一般企图抓住林溯,“你过来!你说过要休了公主娶我回家陪我恩恩爱爱一辈子的!你过来快过来我求求你我爱你!”   “韩郎!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我们了吗!”一个女人高高举起自己怀里的婴儿,“韩郎!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啊!”   “郎君……”一个长相十分柔美的男人娇滴滴地翘起兰花指,“你说接人家进门伺候你的嘛,怎么三个月了都不来,是不是不要人家了啦?”   “郎君……”   “韩郎……”   “郎君……”   一时间,对韩晏的呼喊和叫声此起彼伏。   自己平生最恶心的娘娘腔……韩晏这人到底什么恶趣味?林溯差点没恶心吐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某人面色阴沉地站在一边,微微眯了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简直要把自己活吞了。   里外不是人,现在谁看自己的眼神都像自己欠了他们一个国库似的,林溯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问系统:“他们都是谁啊?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解决?”   系统:【主人,消耗五十财富值,每个人头顶会弹出一个介绍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溯咬咬牙,说了声“行。”   再次抬眼时,那些人头顶真的都弹出了介绍框,看得林溯眼花缭乱。   “周珍,女,十八岁,据说是韩晏的小情人之一,被韩晏玩了一次后残忍抛弃,为韩晏生下一子。”   “王晴,女,十七岁,据说是韩晏的小情人之一,被韩晏玩了一次后残忍抛弃。”   “张雷,男,十六岁,据说是韩晏的小情人之一,被韩晏玩了一次后残忍抛弃。”   “……”   都是小情人,男的女的娘娘腔的都有,还都是玩了一次后残忍抛弃!韩晏你真有种!林溯在心里把韩晏这个男女通吃的渣男骂了千八百遍,觉得他果然是十恶不赦,就应该人道毁灭!   然而为什么介绍框里都加了“据说”两个字呢?是系统出于谨慎求真的态度,还是这些韩晏情人无数这件事其实也是韩晏身上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呢?想到这里,林溯稍稍冷静下来,摆出一副韩晏身上所特有的“我最帅我理所当然渣你们,我最帅你们活该被我甩”的气势,不屑地看着眼前这群叽叽喳喳声泪俱下地和自己叙旧情的“小情人”。   “行了不要吵了!”林溯薄薄的唇角微微一扯,俊美无双的脸上一副轻薄浪荡的模样,若无其事道,“我就是玩玩你们。”   魏瀛盯着他那副薄情寡义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水阁中那个夜晚,他在自己怀中哼哼唧唧地说着“我就是玩玩你……哼……”然后顺手赏了自己一巴掌。   这些年,想必他对人都是这般面目吧。魏瀛心中竟不觉一阵恶寒,憋了一口闷气出不得,愤然转身离去。   听得林溯这么说,一群讨债鬼骂骂咧咧的,指着林溯的鼻子抨击他“薄情寡义”、“不知廉耻”、“调戏良家妇女”、“活该天打雷劈”等等难听话,林溯只当是骂韩晏的,心安理得地替他受下了,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那群人,悠悠道:“随便骂吧,我韩晏就是如此薄情寡义不知廉耻,你们再骂我也不会负责。”   一群人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韩晏扒皮抽筋,然而他们也就只能堵在门口骂骂咧咧,面对有权有势的韩晏,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林溯轻蔑地摆摆手道:“你们随便骂,骂累了就散吧。”言罢,径自往府中走去。   “门外吵什么?”林溯刚一进门,就见金乡公主一身华服,盛气凌人地迎面走来,似乎有人上门讨情债这事早已习以为常,她冲出门外什么都没问,就对那群人大声吼道,“给本公主听着!本公主的夫君不过一时兴起玩玩你们!要不是你们自己犯贱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识相的话都赶紧给本公主滚!不识相的话本公主就让人打到你们滚!谁再敢对我夫君恶语相加我就撕烂他们的嘴!”   如此狠厉霸气的公主,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林溯在她身后默默捏了把汗……这位公主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那群人见公主如此凶悍,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金乡公主也不管那群人散没散去,还会在门外闹出什么名堂来,回身一把扯住林溯的手,顿时泪流满面。   刚才还像只凶巴巴的母老虎,转身就成了梨花带雨的美娇娘,林溯被她这顺便变脸搞得顿时无措,柔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呜呜呜……夫君……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呜呜呜……”金乡公主娇滴滴地拽着林溯的手,往他怀里蹭去,“妾身实指望与你白头偕老恩爱一生,你却为何这般……妾身究竟有哪一点做的不好?夫君……”   见公主把头往自己肩上靠来,林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距离,致使她扑了个空,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林溯连忙伸手扶她,金乡公主却一把推开他的手,方才还泪流满面的人突然发疯一般地笑起来,指着林溯阴狠狠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你是要躲着我?你对着那群贱货不是艹得很欢吗吗?怎么我连碰都碰不得!是我这张脸比不上他们好看,还是我的的大腿根子比不上他们软!嗯?”   林溯无奈地看着眼前几乎发狂的女人,蹙了蹙眉。韩晏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一堆情人不算,还把自己的结发妻子给逼成了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   “韩晏!我是受够了!我告诉你我受够了!前几天我给你下了毒|药你没死算你命大!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金乡公主说着,竟从怀里抽出一把金灿灿的剪刀,一双布满血丝目眦欲裂的凤眼狠狠盯着林溯,撕心裂肺地喊道,“韩晏!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溯溯:要死了要死了!死傲娇快点来救我! 魏瀛:你叫我什么? 溯溯:呜呜呜。死傲娇! 魏瀛:妹妹尽管杀他,杀不死就往死里杀。   第12章 男神的情债(三)   “韩晏!我是受够了!我告诉你我受够了!前几天我给你下了毒|药你没死算你命大!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金乡公主说着,竟从怀里抽出一把金灿灿的剪刀,一双布满血丝目眦欲裂的凤眼狠狠盯着林溯,撕心裂肺地喊道,“韩晏!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   金乡公主周围虽然有一堆侍女随从,但看她疯成这副样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反而都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林溯也被金乡公主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得愣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金乡公主已经向自己冲了过来,手中的剪刀直直扎向心窝!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这下死定了,林溯已经完全来不及抵挡,只能岿然不动地站着等死。   因为在外面偷人无数,被自己的妻子一怒之下拿起剪刀捅死,这种死法真算得上相当可笑,绝对可以沦为千古笑谈了。   林溯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金乡公主手中剪刀刚刚扎破林溯胸口的衣物的一刹,突然失了力道,软趴趴地倒在了林溯脚边。   莫非是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有惊无险,林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俯身去将金乡公主扶起来。   金乡公主身边那些侍女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从林溯手中接过公主,将她扶回房中。   总算逃过一劫,林溯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径直走到一旁树下的小石凳边坐下歇息。   坐着坐着,林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头顶似乎总有一个人影晃来晃去,一抬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莫非是自己太累了,累得出现了幻觉?林溯抬起头往头顶的合欢树树梢上仔细看了看,合欢树植株高大,枝繁叶茂,坐在树下却也能将树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藏得了一个人?   果真是自己想多了,林溯心中刚确定树上没有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就排上了肩膀。   “!”什么人!林溯吓得浑身一跳,反手往后就是一掌。   “咳咳。”林溯身后那人连忙调开两步,阴阳怪气得说道,“少主在魏家忍辱负重多年,不想行事竟越来越像魏家人了。”   看得出那人没想伤害自己,林溯收了手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劲装,立在合欢树荫下,身影与树木的阴影交织呀一起如同鬼魅,不仔细看估计会被当成一片阴影。   “甲一拜见少主。”见林溯转过身来,黑衣人立即单膝点地,俯身下拜。   少主?韩晏还有个什么少主的身份啊,这信息量有点大,林溯口中淡淡道“起来吧”,心里又开始询问系统:“888,他是谁?”   系统:【主人,他是你的暗卫啊。】   暗卫?自己竟然还有暗卫?暗卫这种神秘的职业在小说里听得多了,现实中还真没见过,第一次亲眼见到暗卫这种存在,林溯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起眼前身量不算高大的少年,心中颇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溯向那自称甲一的暗卫问道:“刚才公主突然晕倒,不会是……”   “是属下打晕的。”甲一抬起一只手,指尖露出一闪而过几乎不可察觉的寒芒,林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心里不禁一阵发怵。   【主人别怕,甲一对你忠心不二。】系统似乎察觉到了林溯心中得恐惧,好心提醒道。   “谁说我怕?”死要面子的小林溯嘴硬道,“你给我一边去。”   好心提醒反而被骂,系统不敢出声了。   “公主她不会有事吧?”林溯问道。   “中了属下的九还迷津散,睡上三五天就没事了。”甲一冷着脸答完,竟微微叹了口气道,“少主竟然如此关心这个魏家的女人!她三番两次要取少主性命,死不足惜。”   人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骚年!林溯平生一股子人文主义情怀,最理想莫过于人人平等社会和谐走向共产主义,绝对接受不了这等视人命如草芥,说杀人就像切块豆腐一样漫不经意的扭曲人生态度,立刻拉下脸来,对甲一道:“不得轻举妄动。”   “是,属下遵命。”甲一又瞥了一眼林溯的衣服,略显惊讶地问道,“少主为何身穿魏王世子的衣服?”   “这……不关你的事。”林溯微微红了脸,却一本正经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和魏家人打成一片,他们如何能轻信于我?”   “少主雄才大略,定能兴复大梁江山,完成大将军毕生所愿。”甲一的这番话说得毫无感情,如同在背台词一般,话里似乎还带有一点赌气的味道。对林溯微微拱手,一退身消失在一片树影参差之中。   “诶……”看出了甲一的不悦甚至是愠怒,林溯刚想叫住他和他说个明白,眼前却早已不见了人影,只余下满地树影斑驳陆离。   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这就是暗卫的面目吧。   系统不是人,一直跟着自己还可以忍受,可是暗卫却是个活生生的存在,一想到暗处可能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林溯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888,我有多少暗卫?”林溯问道。方才那个人自称甲一,暗处该不会还有什么甲二甲三甲四的吧?   【回主人,有暗卫六十四人。】系统道,【分成甲乙丙丁四组,每组十六人。】   六十四个……林溯抬起头望了望天,简直傻了眼。   【不过除了甲一,剩下的暗卫全被韩晏派出去保护大梁皇帝了。】系统补充道,【要不然金乡公主也不能正好趁甲一休息那天毒死韩晏。】   身边只有一个……林溯松了口气。但是隐隐觉得,这个甲一很不简单,估计自己还是不好对付。   ——   然而可怜的溯小受不知道,世子府里,某人正在大动肝火。   魏瀛在韩府门口亲眼目睹了韩郎招蜂引蝶又薄情寡义的风采以后,回府竟然在林溯换下的外衣衣袖里,发现一封魏洛写给他的情书,还有半段疑似信物的簪子!   魏洛本就是多才多艺的翩翩公子,一手锦绣文章天下无双,引得国中无数男女为他魂不守舍寸断肝肠。这封情书更是文辞缠绵缱绻,极尽风流,简直看得人春|心悸动,神魂激荡!还约韩晏明日在洛阳城西洛水畔天津桥上相见!   这个小妖精果然是来者不拒,谁的情|书都敢收!谁的信物都敢要!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韩晏竟还是这般风流成性,魏瀛怒不可遏,把手中那方字迹隽秀文采斐然的帛帕撕成了碎片。   可怜林溯根本看都没看过那封信,就塞进了袖子里,此刻更是忘记了自己还收过这么一个东西。   第13章 男神的影帝相好   这几日,魏王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心情烦闷。   只因两日前魏王三公子魏洛独自前往洛阳城西天津桥上游玩,却遇人行刺受了伤。虽然伤势不致命,却也令魏王狠狠心痛了一把。   这几日,魏洛闷闷不乐地卧病在床,除了魏王来探望时应付过几句话,便是整日整日地独自靠在榻上一句话也不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给他送什么药便喝下,送什么饭便吃下,仿佛丢了自己一般。   日近黄昏,魏洛一身素衣,斜倚榻上,长长的发丝垂过脸侧,随意搭在肩头,微露侧颜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人一身潇潇肃肃,仿佛诗化作的风骨。一双澄净的眸子淡淡望着窗外昏黄的斜阳与黢黑的树影交织斑驳,美得宁静而心碎。   一袭黑袍迤迤然走进房中,径自坐在榻旁,唤了声“三弟”。   魏洛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榻旁坐的人,微微惊讶:“世子?”   “咳,叫二哥便是。”魏瀛微笑着把手中亲自端来的药碗轻轻放在床头,“好些了么?先把药喝了吧。”   魏洛虽与魏瀛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平日里却互相不顺眼,与对方水火不容。魏洛也是个天生骄傲的主儿,绝不会和魏瀛低眉顺眼主动修好。而此刻魏瀛竟然亲自送药前来探望自己?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魏瀛情知魏洛心中怀疑,也不责怪,反而十分大度地洒然一笑:“你我平日不和,我却当你是亲兄弟,哪有不顾你生死的道理?听闻你最近一直闷闷不乐,不知是何缘故?”   见魏瀛已经这般和自己解释,魏洛此时内心不禁涌起一丝焦虑,难道自己是太小肚鸡肠了么?自己以为和他形同仇敌,他却还在关心自己?是自己心胸狭隘太没有容人之量了么?   魏洛虽然性情高傲,却是个心软重情之人,见魏瀛主动示好,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思,终究是将信将疑地端起床头案上盛满深棕色药汁的瓷碗,微微蹙了眉,仰头一饮而尽。   魏瀛依旧是友善地笑着,若非知道他们一向的关系,旁人定会以为这是兄友弟恭的和睦一家。   魏洛是个性情中人:旁人对他十分恶意,他便报之十分恶意;旁人对他十分善意,他便报之十二分的善意。此刻平白受了魏瀛的关心,心中不免过意不去,抬头看了看魏瀛,报之以微微一笑。   见他心意稍软,魏瀛便坐近了几分,竟拉起他的手,轻叹一声:“我们是一母所出,本应和睦相处,却从小如同仇敌。我也本以为我们之间没了情分,可听说你遇人行刺,为兄的心底竟是狠狠一痛……”   说着,魏瀛蹙起眉头,一手抓着自己的心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是痛苦之色溢于言表:“三弟,为兄一定会找到刺客,将之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二哥……”见魏瀛这般模样,魏洛只觉心底一声轻响,却是一根紧绷的弦断了,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门外传来魏王的声音:“好啊,好啊!”   “真好啊。”魏王背着手走进房门,沧桑的脸上挂着满是欣慰的笑意,“世子为兄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啊。”   “儿臣只是一时真情流露。”魏瀛连忙放开魏洛的手起身参拜,“拜见父王。”   “不用拘礼,坐回去吧。”魏王笑呵呵地在床边坐下,对魏洛道,“你平日里骄傲任性与世子水火不容,你可知道你二哥一直在背地里让着你在为父为你说话?”   魏洛一惊,回头看了看魏瀛,竟说不出话来。   “世子也是脸皮薄拉不下面子来和你示好,背地里却一直对你这个亲弟弟关心爱护。”魏王语重心长道,“只有你这傻小子把他当仇人看,你不知道你出了事他有多关心你,立刻主动派人去捉拿凶手……”   “父王。”魏瀛摇摇头,“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就不用都告诉三弟了。”   “哈哈哈。”魏王笑着点点头,“是啊,你三弟自己心里也应当明白了。”   “父王,二哥。”听魏王也这么说,魏洛心里对魏瀛的敌意彻底败了阵,竟一把掀开被子,起身跪在了榻上,“魏洛一直心胸狭隘坐井观天,与二哥不能和睦相处,今日闻父兄之言方才茅塞顿开,思及自己往日所作所为愧怍不已,往父王与二哥原谅。”   言罢,魏洛在榻上重重磕了个头。   “三弟不必如此。”魏瀛连忙扶起魏洛,让他重新躺下,“为兄也有错,一直以来也对不住你。”   “你们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魏往高兴地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宠爱之情,教训儿子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爱恨非要说个彻底才罢休么?”   魏洛垂眸一笑,温润恬静宛若仙家之子。   魏王见爱子心情有所好转,顿觉自己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父子三人寒暄一阵后,魏王带着魏瀛告辞离去,魏洛见天色已暝,也早早歇下。   甫一出房门,魏瀛立刻对魏王恭敬垂首:“多谢父王!”   “呵。”魏王冷笑一声,看都不看魏瀛一眼,“孤并非帮你!魏洛他为人直率不会掩饰,今后都不会再记恨你了,还望你能手下留情,看在孤的情面上留他一命!”   “父王,儿臣不敢!”魏瀛“噗通”一声跪在门前的泥土地上,垂眸将所有情绪都深深敛去,无悲无喜,无哀无怒。   魏王长叹一声,拉起魏瀛的手与他相携而走,却始终一言不发。   虽然自己一生不用真情,不择手段,然而依旧忍不住喜爱三子的才华横溢与真挚坦率。可是他心里又深深知道,那般真情直率之人如何能成大事,唯有魏瀛这般心机深邃的绝情之人才是帝王之材!   只是魏瀛这孩子,心中到底藏了多少事,竟连自己也不敢估计。一时心底五味杂陈,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继承人么?为何又觉得恍如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魏瀛默默跟着魏王走了一段,突然谨慎地轻声道:“父王,儿臣已经知道此番刺杀三弟是何人所为。”   “呵呵。”魏王冷笑,“不是你么?”   “父王冤枉儿臣了。”总要时不时卖个破绽给魏王,他才会觉得自己是还能被掌控的。魏瀛是故意卖给他这个破绽,只要死不承认,料定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并不解释,只是十分平静地说道,“父王可还记得袁淳之妾甄氏?儿臣认为,她是陛下派来的细作。”   “嗯。”魏王点头道,“你倒是个眼明之人,可惜心不明。那晚若赐死此人,怎么看陛下的好戏如何开场?”   “儿臣愚钝。”魏瀛恭敬地垂首道,“然而此番三弟遇刺,正是父王观看好戏的时候,儿臣请求为父王拉开这场序幕。”   “哈哈哈,好啊。”魏王高兴地点点头,“明日孤就把那个妖女赏赐给你!”   魏瀛依旧恭恭敬敬,将一切情绪都深深掩藏:“谢父王。”   ——   韩府。   公主昏迷不醒不会来烦自己,韩府又很有钱,有食有喝有人伺候,林溯在家里咸鱼了几天,正坐在自家绿油油的蔷薇花架下吃葡萄,就听一群下人叽叽喳喳地走过去,说着什么全城都在追查刺杀三公子的刺客,最后刺客抓到了,说出韩晏的名字以后就被当街问斩了。   看到林溯就坐在花架下吃葡萄,几个下人连忙敛声屏气,低下头不说话了,逃命似的从花架边跑走。   林溯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手里的葡萄也不吃了,一扔葡萄就去一旁木架子上的水盆里洗了手,整个人都吓成了懵逼状态。   刺客被抓住了,说出了韩晏的名字就被当街问斩了……那魏王下一个要斩的会不会是自己!林溯甚至有点想回房去卷个铺盖约上高楷一起逃走,才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好歹有点特殊功能偶尔可以开个外挂的系统。   “888,我遇到问题了。”林溯道,“韩晏好像被人指控了,可能会被杀掉!”   系统十分贴心地推销道:【主人,50财富值可以开启屏蔽痛觉功能哦,即使剁成肉酱也不会有一丝痛苦的呢。】   “……”感觉已经没法交流了。林溯很想把这个倒霉系统揍一顿,然而又不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   【主人,有麻烦,找系统。】系统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主人付出财富值,没有什么是钱不可以解决的。】   林溯微微一笑:“那你帮我去把老狐狸和那个冰山脸杀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主人,生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您应该坚持人道主义。】系统瞬间又变身成了说教课本,【您应该尝试着敞开心扉,与这个世界多沟通,多交流。】   林溯:“我不想看到你的消息,请你立即撤回。”   系统乖乖闭嘴,顺便在自己身上默默按下右键,然后撤回了自己的上一句话,假装自己没说过。   果然关键时刻这个辣鸡系统是靠不住的,林溯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房去收拾铺盖逃走。   然而还没来得及跑回房间,林溯只听得身后一阵人马骚动,一队手持刀枪剑戟凶神恶煞的官兵已经闯进了府门!   第14章 小黑屋play(一)   然而还没来得及跑回房间,林溯只听得身后一阵人马骚动,一队手持刀枪剑戟凶神恶煞的官兵已经闯进了府门!   林溯心道这下完了,往那些官兵进门的方向一看,只见他们手持刀枪立刻整齐地排成两队,然后面向大门的中轴线,像是恭迎什么大人物。   魏瀛依旧是一身黑衣,从容地从府门外走来。办正事的时候,男人总是多了几分霸气,某人本就阴沉的脸现在更加气势逼人,如同万仞高峰上一只睥睨蝼蚁草芥的雄鹰。   当然,林溯认为自己就是被睥睨的蝼蚁草芥之一。   有的人帅得很温暖,有的人却帅得很冷酷。比如林溯认为某人的弟弟魏洛帅得就很温暖,看起来就像三月春风让人喜欢;而某人的帅恰恰相反,冷冷冰冰如同数九严寒,别人看着就光顾着害怕了,哪里敢喜欢得起来?   “韩晏,本世子奉命调查三公子遇刺一案,想请你过府问几句话,不知可否?”魏瀛看着林溯,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知可否”听起来很客气,其实根本就是强权压迫。要是说不可以,林溯估计他直接就用抓的了,于是只能点点头。   魏瀛也不多言,让林溯上了自己的车,与自己同乘回府。   林溯心中暗暗惊讶,这个世子是有多不能吃苦,出来抓人还要乘个豪车,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   进了世子府,魏瀛也没把林溯怎么样,只是顾自往前走。林溯没办法,只能在后面跟着。   魏瀛似乎只顾走路,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林溯也是满心惴惴不安,没有多余的心思。   “妾身拜见世子。”直到一个青衣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魏瀛这才微微瞥了一眼那女子,没有理会。   甄氏悄悄看了一眼林溯,难掩眼中一丝担忧,旋即又垂了眸子,恭敬地立于魏瀛面前。   “一边去吧。”魏瀛冷着脸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言罢便不再理会甄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林溯悄悄转头看了一眼甄氏,复跟着魏瀛的脚步往前走。心中暗忖,这个魏瀛不是不近女色吗?看甄氏的打扮明显是做了他的妾室,这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世子怎么把甄氏给要回来做妾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溯竟然感觉有几分不爽,自己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终于,魏瀛踏进了一间房,等林溯进来便回身掩上门,将其他所有人都关在门外。   房中,只剩下两人。   “坐。”魏瀛随意地指了指案旁座位,自己便在案旁坐了下来。   林溯只得对坐于他面前。   魏瀛执起茶壶,随意倒了杯凉水推到林溯面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着盏中淡而无味的茶水,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简直就是死亡来临之前宁静的假象。林溯的心里突突直跳,感觉这寂静仿佛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正一块一块细细切割着自己的血肉,还在伤口上反复碾磨,简直如同凌迟。   终于,林溯受不了了,忍不住打破死一般地寂静:“世子,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就是了。”能不能不要使用冷暴力啊。   “不急。”魏瀛依旧淡淡品着盏中的白开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喝口水。”   林溯没法子,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小嘬了一口,又放回原处。心中那叫一个煎熬啊。   魏瀛终于品够了白水,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问道:“刚才那女人,你认识么?”   “我……怎么会认识您……的女人呢?”林溯回答得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紧张的,还是因为在赌气。   “呵。”魏瀛看着林溯,悠悠开口说道,“前司徒甄毅与大将军韩进交情甚好,指腹为婚。那甄毅只有一女,韩进么……”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溯一眼。   林溯被他看得心里一抖。很明显,这甄氏就是那什么司徒甄毅的女儿,而韩进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韩晏。   这下没理的成自己了,林溯垂着眼帘,低头摆弄起桌上的茶匙,一声都不吭。   魏瀛见他低头不语,一副蔫蔫然生无可恋的模样,一股无名怒火蹿上心头,负气问道:“韩晏,你是不是记恨本世子抢了你的女人?”   “啊?”林溯一惊,抬起头来怔怔地摇了两下,“没有啊。”反正自己也不喜欢那个甄氏,林溯觉得没什么好记恨他的。   “哼!”如此敷衍的话,魏瀛只觉得心中更气,一甩手就出了房门。   ——   尽管林溯表明了自己并不记恨魏瀛的态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瀛看起来还是很生气,把他一个人关在了房里。   林溯生无可恋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和他的对话,觉得自己也没惹到他啊。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里,林溯都没再见到魏瀛,只有午饭和晚饭时间房门各打开过一次,由侍女送饭进来。   但是,为什么中饭晚饭的饭菜都是冷的!这不是存心折磨人的吗!林溯郁闷地填饱肚子,夜里躺在床上越想越委屈。   正当林溯恍恍惚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如同鬼魅的声音:“少主。”   “甲一!”听到甲一的声音,林溯疏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你怎么来了?”   “来救少主啊。”甲一身穿一身纯黑色的夜行衣,从房梁上轻轻跃下,在林溯面前摘下了蒙面的黑布,“这世子府真难进,属下费了大半天功夫。”   想到魏瀛那心狠残暴的面目,甲一竟然是偷偷闯进来的,林溯不免担忧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那些人怎么伤得了我。”甲一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少主,属下来之前低估了世子府,不想今夜出了点小状况。属下今夜没法救您出去,属下是想告诉您再忍耐一日,明日属下一定会安排妥当,一定来带您走!”   “好!”虽然还得在世子府吃一天冷饭,但是想想甲一这么讲义气,林溯还是觉得十分感动,感激涕零地拍了拍甲一的肩膀,“兄弟,你的情义我记住了!但是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不行就别管我了,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作为暗卫,本就是主人的一颗棋子,没有地位不能有感情,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编号。而今夜少主竟然屡屡关心自己的安全?少主竟然叫自己兄弟?甲一愣在了原地,半晌方才激动得一把握住了林溯的手:“少主放心,有您这片情义,甲一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救您出去!”   ——   第二天,林溯就开始心心念念地盼着甲一能在晚上把自己救走,虽然三餐依然是冷菜冷饭,但是吃得很多。   毕竟,今晚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先填饱肚子才有更多力气和甲一一起逃走。   然而晚饭后发生的事情,让林溯的心凉了半截,感觉自己大概是吃枣药丸了。      第15章 小黑屋play(二)   然而晚饭后发生的事情,让林溯的心凉了半截,感觉自己大概是吃枣药丸了。   魏瀛就像知道晚上要发生什么事一样,用两根极细却十分结实的铁链子把林溯的双脚锁在了床上。   眼睁睁看着两只脚踝上都绕了一圈铁链子,被死死锁在床脚,能活动的范围不出床边三尺,还得哐当哐当地拖着条铁链子,林溯越想越气,抬起头来愤愤地瞪着魏瀛:“你到底要怎么样?”   “保护你。”魏瀛面不改色地答道。   “保护我?”亏他说得出这种话来,真是够虚伪的!林溯根本不信他这叫保护。   “你不知好歹,锁着你免得你和人乱跑。”魏瀛顿了顿,补充道,“父王不放心你,命人围了世子府,进来容易出去却难。刀剑无眼,你若乱跑被侍卫砍了怎么办?”魏瀛向来不屑解释什么,第一次放下身段和人解释,憋了半天才说出后面那几句话,还是有那么一丝别扭。   “哼!”第一次听魏瀛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解释,林溯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有小情绪了,却觉得有这么一丝甜甜的味道。他对自己那样说,算是关心自己的意思么?   “本世子告诉你,你逃不出去。”解释完毕,魏瀛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立刻恢复了他高傲冰冷的模样,正了声色道,“我不放你走,你就别想走!”   “哼!”此刻,林溯气得只能用“哼”来回答魏瀛的所有话。这魏瀛绝对是个死傲娇,说几句好话竟然这么难!真不想和他说话!   魏瀛见林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想安慰又不知如何说起,转念一想自己明明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他还要生气也便由他,径自关门离去。   见魏瀛离开了,林溯想想他刚才说的话,意识到甲一今晚如果如约来救自己,一定会遇到危险,连忙呼叫系统:“888,你有没有办法联系甲一?快告诉他这里危险,叫他别来了!”   系统:【主人,远程通知服务需要10财富值。】   “可以可以。”林溯急道,“你快通知他!”   【好的,主人。】   林溯这才松了口气,拖着脚上的链子爬到榻上,然而还是翻来覆去担心着甲一,生怕他以身犯险。直到天蒙蒙亮时,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魏瀛推开房门,只见某人侧卧在榻上,只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睡衣,长长的墨发半遮住了清清俊俊的小脸,半垂下了床榻。   他闭着眼的时候,也很好看。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如同粉团捏的,又软又糯,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长长的眉淡一分嫌太娇弱,浓一分又嫌刚毅,却就是这般恰到好处;一双眼弯弯的,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在细嫩的肌肤上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显得那双眼深邃而不可琢磨。双眼轻轻闭着,多了几分恬静的味道。   也不知他晚上怎么睡的,被子都被踢到了脚边,身上一丝不盖,却正好将脚上那条链子遮得严严实实,就生怕被别人看到。   韩晏向来要面子,定然忍受不了这般被人锁着,更不愿意被人看见。魏瀛心中一疼,俯身拈住薄被的一角,为他把被子轻轻盖上。   林溯睡得本就不沉,感到了身边有人,蹙了蹙眉头,睁开了眼。   魏瀛正在整理被子的手一滞:“醒了?”   想到自己被这人关着锁着,整天吃冷饭冷菜,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林溯心中十分委屈,转过脸去不理他。   魏瀛见人醒了,便命侍从端洗漱的水盆和早餐进来,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溯:“起床。”   “世子,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就直说好了!”林溯一把掀开被子,愤懑不平地坐起来仰头看着他道,“但是请你把我当狗一样对待!”   魏瀛微露惊讶之色,蹙眉问道:“谁把你当狗?”   “你啊!”林溯不满道,“把我像狗一样拴着也就算了,还整天给吃剩饭,不是把我当狗是什么?”   “不是剩饭。”魏瀛道。   “那你故意放冷了叫我吃存心折腾我!”林溯委屈道,“吃这个肚子难受我不要!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好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折磨我!”   魏瀛轻轻坐到床边,想哄又不知道如何哄他,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乖,听话。”   林溯的心里一颤。这个冰山能说出这句话,自己竟然觉得有点暖?   “哼!”林溯扭过头不理他。   魏瀛沉默半晌,温声道:“好好吃饭。”   林溯赌气道:“不吃冷饭,肚子疼!”   突然,只觉背后一暖,一只手从身后轻轻环过腰身,在林溯的腹部轻轻抚摸。接着,身后传来魏瀛低沉的嗓音:“是这儿疼么?”   他的前胸正贴着自己的后背,林溯甚至能感觉到贴着自己背后那胸膛有力的一起一伏,吓得愣住不敢动,过了半晌,才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给你揉揉。”魏瀛一手搂住林溯的腰,一手在他腹部轻轻打圈,摸得林溯全身又酥又痒,羞得满脸通红。   林溯想推他又推不开,想想他好歹是一国世子,再坏也总该讲点道理吧?于是林溯决定和他好好说说,摆着讲道理的态度和他开口道,“世子,你不用给我揉肚子,只要你能给我喝口热水我就感激不尽了。我吃了两天冷食,肚子里实在不舒服得很……”   林溯得到的回答是:“乖,再忍忍。”   林溯不解,咬了咬下唇,委屈兮兮地问道:“为什么啊?”   魏瀛说:“你会知道的。”   林溯彻底郁闷了,敢情自己不能吃顿热饭都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个魏瀛折磨自己总是有很多理由,他说锁着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个自己就勉强接受了,那给自己吃冷饭又是为了什么?锻炼自己的肠胃功能吗?   林溯严重感觉魏瀛可能是个抖|S,大概特别喜欢虐待人。   直到当天夜里,林溯才深深地感激魏瀛这三天来不给自己吃热饭是多么明智的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  求大家不要对魏瀛的囚禁play过早下定论〒▽〒他真的不是变态_(:3」ㄥ)_有原因的,后面会解释。   第16章 床上的秘密   直到当天夜里,林溯才深深地感激魏瀛这三天来不给自己吃热饭是多么明智的举动……   夜里,韩晏身上的五石散又发作了。   五石散乃是剧|毒,服用后毒力发作,还会产生巨大的内热。若毒力散发得当,体内疾病随毒热一起发出,便能安然无恙;如果散发不当,致残致死都是常事。   由于吃了三天冷饭的缘故,林溯此时的脏腑凉得要命,根本无法让他像上次那般全身由内到外火烧火燎。更重要的是,热性被魏瀛喂了三天冷饭疏导散发后,毒性也随之减退而不会再伤及林溯的身体。   这回毒发的势头明显不如上次猛烈,林溯的意识好歹始终是清醒的,然而还是万分难熬,痛不欲生。   “你走啊……我想杀人……”林溯在床上挣扎着使劲推开魏瀛,“世子你快走开……我受不了了……啊……”   魏瀛没有走,默默坐在床边,俯身将林溯搂在怀里,任他踢打挣扎也不放手。   “呜……你走……呜……”林溯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莹莹的泪光衬得一明眸迷离梦幻,如同明月下的蒹葭白露,美得动人心魄。   魏瀛低头在他额前轻轻一吻:“乖,我不走,我陪着你。”   最终,在魏瀛扑腾来扑腾去的林溯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把某人递过来的手连同手臂都又抓又咬弄了个遍体鳞伤,甚至还有脖颈、肩上……   林溯趴在魏瀛的肩头呜呜咽咽,忍不住了就一口咬在在肩上,不但死死不松口,还要在伤口上反复碾磨撕咬,喉间还哼哼唧唧地一副委屈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魏瀛被他啃得饥|渴难耐,一次又一次忍下了想要把人压到身下的欲望,只是紧紧把人搂在怀里悉心安慰,有时又忍不住轻轻吻一吻。   “乖啊,忍过今晚就好了。”   “嗯……啊……呜……”   “乖。”   “呜……嗯……”   汗水带着体香交融在一处,缠绵暧昧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满室的气息竟是一种异样的温存缱绻。   房间外,一双瞪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雕窗,耳边缠绵悱恻的声音压得她几乎窒息。甄氏不敢置信得全身都在颤抖,最后竟化作满眼泪光莹莹。   ——   第二天,林溯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怀里竟然紧紧抱着某人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而魏瀛就这么静静坐在床头,把林溯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林溯吓得赶紧把魏瀛的手放开从他怀里起来,原本白皙的小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那个……我……我昨晚……”林溯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会这样……”   魏瀛看着他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又好笑又心疼,复伸出手让他靠回自己怀里:“不用解释了。”是我自愿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溯怔怔地靠回了魏瀛的胸膛,垂眼不经意看到了某人袖子半遮住的手,猛然想起上次与他假扮夫妻的时候他向自己递来那双手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似乎也是这般伤痕累累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林溯顿时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肚子难受吗?要不要喝点热水?”魏瀛竟然难得地轻声细语。   林溯咽了口唾液,感觉确实有点渴,然而摇了摇头。   舍不得他放开自己去倒水,就想这么一直靠着。林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觉得这个魏瀛还挺温柔、挺可靠的?   ——   这几日里都风平浪静,魏瀛解开了林溯脚踝上锁的链子,也不关着他,允许他在世子府里随便走动,并且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样子不像是对待一个被自己囚禁的疑犯,倒像伺候大爷一般。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人管没人约束,林溯乐得自在,就在世子府里心安理得地享受起生活来。   这几天林溯发现,魏瀛也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一抹温暖的阳光洒在严冬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散射着水晶一般熠熠的光华,弥足珍贵。   魏瀛总是命人找些新奇的玩意,变着法儿哄林溯开心,当林溯笑得和个傻子一样前仰后合合不拢嘴的时候,他就那样静静站在一旁,唇角擎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林溯很喜欢看他笑,甚至迷恋上了他笑的感觉,总是想法设法想让他笑一笑,然而他总是笑得很少。   他的笑简直如同罂|粟,令人沉醉痴迷。   林溯真心觉得,魏瀛这个人真的挺好的,只是嘴比较欠,总是吝于说好听话。   傍晚,魏瀛携林溯坐在花园小湖边的亭子里,修长的指间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大葡萄,正仔细地剥着皮。   林溯坐在一旁给他讲故事,说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而且讲的竟然是王尔德的童话故事:“王子说,燕子啊,你可以走了。燕子说,不行,我不能离开你,你的两只眼睛都瞎了,我要留下来陪你……唔……”   林溯正说得起劲,不料一颗甜滋滋大葡萄正好塞到了嘴里,连忙含住葡萄,一双大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看着魏瀛。   “吃东西还笑。”魏瀛看着他这副傻样,笑着摇摇头,“快吃了,告诉我后来的故事。”   “嗯嗯。”见魏瀛竟然有兴趣听自己讲的童话故事,林溯连忙把口中的葡萄咀嚼咽下,然后继续说道,“燕子发现自己爱上了王子,王子发现自己爱上了燕子……”   魏瀛似乎在仔细思索什么,眯了眯眼,突然问道:“这燕子是男是女?”   “呃……这个么……”以前只顾着看童话故事,谁会关心一只燕子是男是女,魏瀛的问题把林溯给问懵逼了。   “你之前说,这只燕子喜欢上一株芦苇。”魏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这芦苇是个妖娆的女子,可是?”   “嗯……是……”   “这燕子一开始定然不知道自己也喜欢男子,直到遇上这位王子。”魏瀛道,“所以,这燕子也应当是男子吧?”   “呃……嗯……”原来王尔德在写一对基佬的故事?原来自己读了这么多年腐书?一直以为自己是异性恋的男性燕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同性?林溯坐在凳子上紧张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为什么自己坐在这里给魏瀛讲出这样的故事,感觉这么羞耻呢?   然而魏瀛似乎对林溯讲的这个故事颇为满意,又喂了他一颗大大的葡萄,问道:“后来呢”   “后来,冬天来了,特别寒冷。”林溯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说道,“燕子挨不过寒冷的冬天,冻死在了王子的脚边……王子那颗铅做的心竟然碎掉了……”   魏瀛正剥着葡萄的手中一滞。冬天来了,燕子死了,王子的心碎了……这个故事听着为何这样耳熟?竟觉得心底一阵哽咽。   一个是人,一个是物;一个是自己的故事,一个是别人的故事……却一样的结局,一样的凄怆,一样的悲伤……这样的结局,会重来一遍吗?   想到此处,魏瀛顿时觉得一阵窒息,扔下手中的葡萄,一把将林溯搂进怀里:“以后不许说这样的故事,不许……”   第17章 男神的妒妻   想到此处,魏瀛顿时觉得一阵窒息,扔下手中的葡萄,一把将林溯搂进怀里:“以后不许说这样的故事,不许……”   看着这么心肠冷硬的一个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差吗?一个悲剧的童话故事而已……林溯一时无措,只好应道:“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我只说结局好的故事给你听。”   “嗯。”魏瀛还是紧紧搂着林溯不放,似乎隐忍着什么难以压抑的痛苦。   林溯缄默了半晌不敢说话,感觉到他这般痛苦,只好安慰道:“世子,这就是一个故事而已,您不用太当真太难过的,要不我们来讲一个开心一点的故事好不好?我还有很多故事呢……”   没有回答,林溯只好闭嘴。   抱着人平复了好一会儿,魏瀛终于开口:“阿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好吗?”   “……”他怎么突然这么说?林溯一脸懵逼,愣愣地点头 。   此刻的林溯自己都不知道怎,就是这样一句没怎么听懂的话话,自己竟然立刻就打从心底做到了。   ——   两日后,魏王竟然让世子和韩晏一起入宫。   想到那个笑里藏刀的魏王,林溯心里就一阵一阵发虚。   魏瀛换了身繁复正式的礼服,显得比平日里更威严高贵,一国世子的风度溢于无形,携着林溯出了门。   甫一出门,只见世子府外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一群粉丝,虽然都被侍卫们拦着,一个个还是伸长了脖子和手臂来和林溯打招呼。   “郎君无论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郎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爱郎君……”   林溯扯了扯嘴角,给他们一个笑容。   见男神笑了,粉丝们顿时都来了劲儿,不停挥手叫“韩郎君”。   魏瀛看得心里不舒服,一把拉起林溯就上了车。   被甩在车后的粉丝们一边追着车跑,一边挥手,一边议论纷纷。   “诶!郎君和世子最近怎么走这么近哪”   “大概是和世子也好上了吧。”   “我就知道郎君最有魅力了,连世子这般清冷端庄都经不住他的诱惑……”   魏王宫离世子府不远,魏瀛一路上都紧紧攥着林溯的手,生怕他被人抢了似的。林溯就直愣愣地坐在他身边,不迎不拒。   下了车,魏王派近侍接人到花园同饮。   路上,林溯小心翼翼地从魏瀛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这要是被魏王那个老狐狸看见,指不定怎么和自己算账。   水榭中见了魏王,还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那个曾经派世子去抓韩晏审问的人。   魏王见了林溯来,依然如同看到一家人一般,一口一个“阿清”叫得亲热,还不停为他置酒添菜,笑呵呵地和他说各种玩笑话。   林溯却心里一阵阵发怵,要不是有魏瀛在边上,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杯酒下肚,林溯就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的,头也晕了起来。然而魏王还在劝酒,林溯连忙摆摆手:“父王,儿臣喝不下了。”   “就数你能装,三杯酒就装醉。真是小器,哼。”魏王看似不满地嘲笑了林溯几句,突然甩手掷出了手中的金杯。   “铿——”   被金属相击的铮响惊得一激灵,林溯顿时清醒了几分,只见一个蒙面人持剑直刺向魏王。魏王方才突然突然掷出金杯,大概就是为了抵挡这刺客。   魏王一闪身,那刺客的剑没有收住,竟然直直向林溯面门刺来!   终于明白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行刺魏王是假要杀自己是真。林溯知道韩晏的武功很好,应对刺杀想要保命完全没问题,然而魏王面前却不能暴露。   暴露了韩晏深藏的武功,就等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如今自保也不是,不自保也不是。   然而林溯最终没有出手,心中似乎有一个本能的直觉:只要有某个人在,他绝不会让自己受伤。   “铮——”一声金属碰撞的轰鸣在耳边炸开,林溯回过神来,魏瀛早已一剑挑开刺向自己的剑,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飞旋,一脚踹在那刺客的胸口。   “噗……”一片血雾喷涌,刺客被踹飞丈远,“啪”一声摔倒在地。   待侍卫过去查看时,那刺客竟然已经断了气!   林溯暗叹魏瀛的武功实在可怕,这么厉害一个刺客竟然在他手下一招毙|命。   魏王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看不出是喜是怒,回头看着魏瀛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刺客而已,这么多侍卫都是摆设吗?何用世子亲自出手?”   魏瀛道了声“父王所言甚是”,便将长剑收入鞘中,回到林溯身旁坐下,脸色十分阴沉。   魏王似乎也不大高兴,兀自在水榭旁站了会儿,一言不发。   “父王!父王!让我进去……你让开!”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魏王抬眼一看,只见金乡公主推开了几个太监,疯了一般朝自己跑来。   “公主,送奴婢先去通报……公主……”几个太监怕金乡公主吵扰了魏王,一个个又追上前去阻拦。   魏王呵斥了声“退下”,几个还想上前阻止金乡公主的太监连忙退了下去,金乡公主便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水榭前。   “你这样疯疯癫癫的干什么?”魏王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只见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连鞋子都没有穿。   “父王!父王!你把夫君还给我!你把韩晏还给我!你把我夫君还给我!”金乡公主不顾礼仪,冲进了水榭之中。   见金乡公主披头散发像疯子一样朝自己冲来,想到她也算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林溯连忙起身,关心道:“公主你怎么了?”   “夫君!我总算见到你了!”金乡公主冲上前一把拽住林溯的手,拉着他仔仔细细地左看右看,“我父王他没有严刑逼供吧?他让世子对你做什么了?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啊?”   她这么问完全无视了魏王和世子,林溯估计他们俩现在脸色都很难看,连忙对金乡公主说道:“我没事,父王和世子都很好,你先回家去吧,我马上就会回家的。”   “不!我不一个人回去!你不能离开我让我一个人!哪里都不能去了!”金乡公主死死拽着林溯的手不放,冲魏王哭喊道,“父王!韩晏他做错了什么您就连我一块儿罚!要杀您就连我一块儿杀吧!我求求您别再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魏王沉着脸,脸色难看得像砚台里的放了一宿的墨汁。   第18章 男神卖身      魏王沉着脸,脸色难看得像砚台里的放了一宿的墨汁。冷静了片刻,方才道:“阿清,你带她回家去。”   林溯回头看了一眼魏瀛,再看看满脸泪水的金乡公主,心里叹了声命苦,只得随她离去。   这个韩晏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不光国中那些百姓,就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们也都会如此在意这个韩晏甚至为他疯疯癫癫寻死觅活?难道就仅仅因为他长了一张潦倒众生的脸?越想越觉得憋闷,魏王背着手回到座位上,沉着脸问道:“为什么?”   “儿臣以为时机未到。”魏瀛道,“韩晏如今未露丝毫马脚,父王如此作为恐难服众。”   “哼!”魏王没好气道,“孤听说你和他有肌肤之亲,导致陛下震怒,他才前前后后派了几十人潜入世子府暗杀于你,才让你抓出了他这么多些死士来?”   “陛下的人隐藏极深,不激怒于他,如何能引蛇出洞?”魏瀛垂着眼帘,双眸隐藏于一片幽深之中。   “呵呵,你不会真对韩晏有意吧?”魏王挑眉。   魏瀛平静地答道:“父王想太多了。”   魏王也不与他多作纠缠,兀自冷笑几声:“哈哈哈哈!事到如今,看来是得去会会陛下了!”   ——   韩晏想不到公主竟然真的是赤着脚从家里跑入王宫的,连车也没乘,一双脚上沾满灰尘,还被路边碎石划破了几道。   虽然想和这位公主保持距离,然而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实在令人看不下去,何况是为了跑来找自己才弄成的这般模样,林溯俯身道:“我背你回去吧。”   金乡公主喜出望外,高兴地跳上一旁到膝盖高的石头,往林溯扑来。   然而林溯还是低估了粉丝们的追踪能力,背着她刚走出宫门,就被一堆粉丝团团围住。   第一次见男神没有高高坐在车上,而且身边也没侍卫拦着,一群粉丝瞬间把林溯里里外外围了几十重,一个个叽叽喳喳地嚷着要和他生猴子。   与其说要和韩晏生猴子,还不如说他们都在把韩晏当猴子看。林溯尴尬万分,一直被他们逼到了墙角。   还好此时金乡公主趴在他肩上睡着了,但林溯又恐金乡公主万一被吵醒听了这些话又要发疯,连忙退到一旁,无奈之下,想到了自己还有个辣鸡系统。   林溯:“888,救我。”   系统:【主人,出谋划策需要消耗20财富值。】   林溯:少废话,给策划。   系统:【主人,让他们给钱,谁给的钱多你让谁送你回家。手动斜眼笑.jpg】   林溯:……   见林溯不说话,系统竟然浪里浪气地说道:【骚年,听我的,没chuo的!】   林溯无法,被围困多时,最后不得不采取系统的建议。   于是,一群粉丝开始疯狂竞价,从一百两叫到一千两,从一千两又叫到一万两!   “我出两万两!”京城首富的女儿吼道。   不愧是京城首富,出手就是阔绰。这下没人敢竞价了,只是在私下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林溯抬起头看了看那满头金银珠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首富之女,丝毫没有获得两万两银子的喜悦之情,只觉得自己被这个辣鸡系统坑惨了。   “两万两,你们没人抢了吧哈哈哈?”首富之女高兴地跳了起来,两只大眼睛里散发出一种饿狼看见一只肥美的小羊羔般的光彩。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一个垂髫童子在人群中高喊一声:“我家主人出十万两!”   十万两!人群寂静片刻后顿时炸裂一般沸腾了起来。林溯也被这个数字吓得晕晕乎乎。   那童子带着一队几十人的侍从,随即命侍从推出一驾马车,把林溯和公主扶上了车。   竟然有个冤大头真的出了十万两雪花银,还贡献出豪车一辆把自己送回家?出手如此奢豪、追星如此疯狂,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林溯满心好奇。   然而,直到林溯和金乡公主回了家,十万两银子被送入韩府,那位出了十万两雪花银只为送男神回家的冤大头本尊却始终没有露脸。   ——   林溯把公主送回房后,刚回到前厅,就闻仆人通报说门外有个年轻的道士求见。   林溯心想自己并不信鬼神之事,也并不曾和什么道人来往,并不想见,对仆人道:“回绝了吧。”   林溯的话刚说完,只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澈如水的声音:“韩郎君因何回绝贫道?”   林溯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灰色道袍的道人,背系一柄长剑,手持尘拂,衣裾轻扬,径自从容地往堂上走来。   林溯心中暗暗吃惊,这道人与自己想象中那胡子长长的江湖骗子老道士形象截然不同,竟是个形貌昳丽、气质清冷的年轻人,一身清素的单衣衬得人愈加仙风道骨,出尘绝俗。   也不知他是怎么闯入府中的,然而既然人已经进来了,林溯出于礼貌还是请他上堂坐下喝杯茶聊聊天。   那道士毫不推辞地径自坐下,呷了一口茶水,淡淡抬起眼眸:“韩郎君,视君今日富贵,何如?”   开口就是如此文绉绉的话,亏得韩晏是学考古的,文言文功底扎实,便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用十分装逼的文言文回答道:“古往今来,富贵无常。”   那道士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说道:“郎君既知富贵无常,何不谨慎立身?听闻郎君常乘车出游,引得路人争相观看,甚至珠翠香囊、金银满车,今日更是有人一掷千金只为送郎君回府。然郎君今日富贵繁华,一场春梦,梦醒之后,身在何处?”   这道士是开指责自己抛头露面收粉丝钱财,而且奢侈铺张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么?林溯想了想,也不再陪他卖弄文言文,十分直接地回答道:“我一直只想活在当下享受当下,从没想过以后的事。”   “郎君,贫道与你有前缘,故而今日寻访上门,只为提醒你一句。”那道士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着林溯,十分认真地说道,“你今日虽逍遥风光,然而此生终将有身败名裂之祸!希望郎君到那时候,千万不要放弃自己所坚持之事。”   身败名裂?和血光之灾是一个意思吗?林溯对这种预言谶纬之事不以为意,洒然一笑:“道长,以后的事就算知道我也无法改变,就算可以改变我也不想费这个心思。”   “那么过去的事呢?”道士微微一笑,“郎君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吧?”   他莫非是看出了什么?林溯一怔,只觉一瞬间连呼吸都为之一滞,抬眼问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第19章 是魔镜咩   道士走了已经将近半个时辰,林溯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上,若有所思地翻弄着手中的一面铜镜。没有起身送过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是一面很朴素的小镜子,镜子的背面镶嵌着七颗大大小小的乳钉,排列成一个神秘莫测的图案。将镜子反过来,一张绝美的脸倒映在昏黄的镜面里,仿佛是另一个人,又仿佛是自己。   那道士把镜子递给林溯说,这镜子可以照见一些特别的东西,请他带在身上。可是林溯左照右照,镜子里只能看到正在照镜子的自己。只觉这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溯一边手拈着镜子翻来覆去,一边想到了《红楼梦》里的风月宝鉴来,有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堵在了心口,令人觉得自己很渺小,也很无知。   大概,要到什么特定的机缘巧合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于是林溯随手把镜子塞到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   “拜见少主!”一个打扮与甲一一模一样,一身黑衣的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面前,把刚研究完镜子的林溯吓了一大跳。   “你……是”同样的一身黑衣,要不是声音不太一样,林溯还真认不出来这人和甲一有什么差别。   “属下甲十六。”那名暗卫十分恭敬而谨慎地答道,“陛下请少主速速前往议事。”   “陛下?”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林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说这个被架空的梁帝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然而从来都没见过。猝然听说他要和自己议事,心中不免有点小小的紧张。   甲十六回答道,“正是,请少主立刻动身。”   ——   由于平日里的宽袍大袖极不方便,林溯也换了身纯黑的窄袖衣服,随甲十六前去见这位传说中的陛下。   这位陛下明明是此时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然而其实不然,连和林溯见个面商量个事儿都是偷偷摸摸,更像某个和政府作对的地下组织。而正牌的政府,更像在魏王的统治之下。   虽然同在洛阳城,林溯却从没进过大梁皇宫,跟着甲十六走在大梁朝最壮阔的宫宇之间,心中暗暗骂了好多遍万恶的封建主义,在人民群众普遍吃不饱饭的情况下,皇帝竟然给自己造了如此嵯峨华美的宫室。   然而林男神不是来播撒人文情怀的种子的,他是来见那位神圣又神秘的陛下的。   带林溯进了皇宫中的一间密室后,甲十六立刻闪身不见。林溯抬眼看了看,只见一个人负手立在几案旁,似乎在等人,看他的装束,应该就是陛下无疑了。   林溯愣了愣,方才想起来得对那个被称为陛下的人跪下叩拜:“叩见陛下。”   刘献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很年轻的小脸,眉目清秀,迷离的眼中却似乎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哀伤,鼻梁小巧挺拔,唇珠饱满,颜色微微有点深,给人一种温暖可亲的感觉。他连忙疾步走上前,亲自俯身把林溯扶起来“韩卿快快请起。”   林溯心中暗道,到底是个不掌权的皇帝,实在太平易近人的,竟让人有点小小的同情。   “唉。”刘献轻轻叹了一声,请林溯与自己对坐于案前,“韩卿,前几日听说你的事,我真的十分担心,你……还好吧?”   “陛下放心吧,我……”林溯刚把“我”字说出口,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自称“臣”,连忙改口道,“臣很好。”   “唉。”刘献也不在意林溯的口误,只是轻叹道,“你在世子府时,我连派了几十死士刺杀魏瀛,竟然都被他识破了。”   “陛下?”林溯一惊,想不到魏瀛在那短短几天里竟然被人刺杀了几十次?这个陛下为了救韩晏派了几十人刺杀魏瀛?   “其实我知道,他们要抓刺客是假,想引我出动是真。”刘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握紧了双拳,哽声道,“只是我听说魏瀛竟然……”   魏瀛竟然怎么样?林溯看刘献有话却说不出口,压抑隐忍着痛苦的模样,心中一时竟也有些难过,闷闷地坐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我实在是忍不了!故而不惜暴露自己!”刘献紧握的拳头终于忍不住狠狠砸在了桌上,一双原本温和迷离的眼中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我为何这样无能?为何连你也保护不了!为什么!”   “陛下……”林溯见他情绪激动,连忙好言安慰道,“魏瀛没把我怎么样,您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刘献失魂落魄般抬起头,看着林溯道,“韩卿,此番叫你来,我是想告诉你,魏德识破了我们这么多死士,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想,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前来兴师问罪。我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原本以为只是魏洛被刺杀的事而已,想不到背后竟有如此多的文章。林溯一怔,问道:“陛下可有何打算?”   “魏德此人阴险狡诈,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大梁之臣实为大梁之贼!人人得而诛之!”说出这番话,刘献的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周身微微露出一丝帝王之气,“韩卿,如今进退维谷,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想好了,此番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林溯咬了咬下唇,坐在原地不说话。   若单纯从印象上来说,林溯无疑是站在刘献这边的。魏德阴险狡诈三番五次地要杀自己,他若赢了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刘献温柔和善平易近人,他若赢了一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然而从现实势力对比的角度看,魏德手握重兵执掌朝廷大权,刘献只是被他架空的傀儡皇帝,刘献要赢的几率也太小了!自己如果帮着刘献算计魏德,不也是等同于找死吗?   心里暗暗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林溯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横竖都是个死。   第20章 英雄救美   心里暗暗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林溯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横竖都是个死。   “陛下。”出于谨慎的态度和真心的同情,林溯仔细想了想,和刘献分析道,“现在未必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况您现在刚刚折损几十人,还是先按兵不动保存实力的好。”   “你不用担心。”刘献温柔地拍了拍林溯的手,坚决地说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林溯总觉得刘献这番话有点别扭?怎么就是为了自己呢?陛下不应该是为了他自己的主权而斗争吗?   毕竟人家是上位者,林溯还是十分恭敬地劝说道:“陛下,臣还是建议您先不要轻易有所行动,最好以不变应万变。魏德他现在再嚣张,现在创业未半,暂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您怎么样的。”   “韩卿,我怕他再对你下毒手。”刘献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和魏德抗争到底!”   ——   林溯回到家,一颗心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刘献那坚定的眼神、坚决的态度仿佛还在眼前——他真的要和魏德斗个鱼死网破才罢休吗?   而且听他说的那番话,他是为了自己不再遭受魏王的迫害才如此坚决斗争的?真是个有同情心而且体恤下属的好皇帝啊,林溯想,如果不是遇上乱世被魏德这等奸雄挟持,刘献应当也是个挺好的皇帝吧。   不过几日,林溯就听说有人在洛阳城东粮仓密谋行刺魏王企图谋反,被世子魏瀛带兵全部剿灭,一个活口都没留。   说起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不为那些“判贼”感到惋惜的。仿佛他们都是大义殉国的烈士,而魏瀛是为虎作伥的奸贼。   也不知是出于对刘献悲惨遭遇的同情,还是出于他对有情有义的感动,林溯也在心里把魏瀛狠狠骂了好几百遍。   也许没有这个可恶的魏瀛捣乱,可怜的刘献说不定就能翻盘呢?也许没有这个可恶的魏瀛剿灭刘献这场好不容易下决心的背水一战,可怜的刘献今后就不用再仰人鼻息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好皇帝了呢?   然而没有如果,魏瀛就是轻而易举地将刘献下定决心精心策划的反击如狮子咬死一只小羊羔般轻易剿灭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林溯又被魏王派人请去谈话了。   林溯心中虽有不好的预感,然而迫于无奈,还是不得不动身前往魏王宫。   这回魏王的召见与以往不同,内侍带着韩晏走进的是林溯从前在魏王宫中从未见到过的地方——一所阴暗的地下石室。   石室的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令林溯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恨不得转身就走。   然而林溯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突然就被从石室中冲出的两个人粗暴地架了进去,双手都被用孩臂粗的铁链锁在了刑架上。   林溯被这阴森恐怖的气氛和触手坚硬冰凉的铁链吓得瞬间万分清醒,这是要干什么?要严刑逼供吗?   林溯抬起头,魏王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还是和往常一场带着貌似和蔼的微笑,对林溯道:“阿清,孤这次叫你来,有些话问你,你可要好好回答孤啊。”   林溯看着他那虚伪的笑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回答道:“父王请问。”   魏王依然十分和蔼,就像聊家常一般地问道:“暗中组织那么多韩家旧部,要讨伐奸贼杀死孤,这件事陛下是不是和你商议了?你是不是参与了?嗯?”   林溯依然平静地摇头:“回父王,儿臣没有。”   “阿清,孤可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魏王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一旁摆满了刑具的架子,悠悠道,“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肯承认,那孤就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顺着魏王的目光看去,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寒光森森甚至还沾染着暗红的血液。夹棍、桚子、带着倒刺的鞭子……林溯顿觉心跳都被吓停了,紧张地咬了咬唇,还是一口咬定:“儿臣真的没有。”   魏王微微回头,一副疼惜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看着林溯:“那你可就不能怨孤心狠手辣了。”   林溯默然不说话。   魏王一挥手,狱吏立刻会意,手中举起带着倒刺的长鞭便呼啸着朝林溯扑来,如同一条张牙咧嘴吐着信子的长蛇,迫不及待扑上前地死命撕咬人的血肉。   这阵势,说不怕是绝对不可能的。林溯吓得紧紧闭上眼死死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万一痛得忍不住惨叫出声。   就算到了这种境况下,林溯还是十分死要面子的。宁可壮烈地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也不想被打得像被杀的猪一样嗷嗷惨叫。   “啪!”一声鞭子砸上血肉的脆响,林溯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竟没感到丝毫疼痛。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只听那执鞭的狱吏吓得声音都哆嗦了,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林溯这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自己身前竟是一张刀刻斧凿般的俊脸,还是那般刚毅冷峻,却比平日里略显苍白。   他的脸挨自己很近,林溯似乎听到了耳边他因为疼痛而略显杂乱和粗重的喘息声。   此刻他如同一座高山岿然屹立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向自己抽来的那狠辣的刑鞭,林溯的心像被人用刀剜了一刀口子,不知是心疼还是感激,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魏瀛抬眼看了一眼林溯,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强行定了定神,缓缓转过身去。   林溯看到的是他背后的衣衫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长鞭的倒刺勾得血肉翻卷,鲜血滴滴答答直流,惨不忍睹。   林溯顿觉呼吸一窒,那鞭子看着吓人,想不到竟然有这般恐怖!如果这一鞭打在自己身上,估计自己现在已经哭着认罪了。   然而魏瀛竟然一声都没吭……   魏瀛就这样挡在林溯面前,转身坚定地看着魏王,咬了咬牙,沉声道:“父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阿清与此事绝无关系!”   第21章 被强吻啦   魏瀛就这样挡在林溯面前,转身坚定地看着魏王,咬了咬牙,沉声道:“父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阿清与此事绝无关系!”   世子剿灭“乱贼”之时,一个活口也没留,所以不可能有人能招供出“韩晏”这个名字,魏王心中对韩晏所有的怀疑,也只能算猜测而已。   何况,现在世子竟然以性命为他担保。   被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摆了一道,魏王咬了咬牙,竟突然哈哈大笑道:“孤不过和阿清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你这就送他回去吧!”   ——   一路上,林溯满心里只有魏瀛背上那一道惨不忍睹的鞭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自己看着都觉得疼得紧。   魏瀛换了一身全新的氅衣,正襟危坐在车上,若非额前不受控制地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丝毫不会有人相信他背后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痕。   林溯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他的手:“世子……你还好吧?”   魏瀛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事。”   “你出了好多冷汗啊。”林溯说着,就往他身上看来看去,“那个……我身上没带帕子,你不是有的么?”   想起魏瀛上次给自己擦汗,林溯认为他应该是会随身带手帕的。   魏瀛风轻云淡地应道:“嗯,那你在我身上找找吧。”   他是故意的吧?算了不和受伤的人计较。林溯咬了咬下唇,先小心地把手探进他的袖口摸了摸。   魏瀛微微合上了眼睑,模样看起来竟有些享受。   林溯在袖子里没找到,思索着难道放在衣襟里?抬头看了看魏瀛,他依然闭着眼不说话,额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林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疼。然而怎么说他都为救自己受伤了,林溯心里觉得欠他的,脾气便异常地温顺,又轻轻地伸手探|入他的衣襟。   一阵又酥又痒的感觉从胸前传便全身,魏瀛闭着眼,微微动了动眉头。   手深入对方的衣襟,虽然隔了一层柔软的中衣,还是能感到他身上那微微暖人的体温,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林溯的双颊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手在魏瀛的胸前摸了片刻,最后终于找到一块雪白的帛帕。   林溯掏出那块帕子一看,看着怎么总觉得有这么点儿眼熟?   大概魏瀛的帕子都长这样吧。林溯暗道自己想多了,一个堂堂世子怎么可能把给别人擦过汗的帕子贴着胸口放在衣襟里呢?   由于身高有些许差距,林溯不得不仰起头,抬手去为他擦汗。   魏瀛微微低了头,唇角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林溯的心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紧张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为他轻轻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温柔缱绻,无限缠绵,还有一抹淡淡的体香鼻尖……这样的感觉,永远不想失去。想到自己前世直到失去他,有些话都迟迟未曾说出口,今生的每一刻都显得这般弥足珍贵,魏瀛再也不想留下那样的遗憾,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端放于膝上的手,将林溯的手一把抓在手中,温声道:“阿晏,做我的人好吗?”   林溯的心猛得一跳,不知自己是惊还是喜,是乐还是怕,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魏瀛见他被吓呆了,忍不住微微一笑,又轻轻唤了一声“阿晏?”   “世子你不是已经有妾室了吗?”想到他已经纳了甄氏,林溯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往车的另一边挪了挪,离得魏瀛远远的,“我……我是个有妇之夫,你……你要是有龙阳之好还是换个别的人吧……”   魏瀛并不恼怒,反而一侧身扑向林溯,一手支着车壁,一手轻轻挑起他小巧精致的下颌,将淡淡的双唇轻轻凑了上去。   “世子你……唔……”林溯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魏瀛深深的一吻堵在了喉中。   魏瀛轻轻撩|逗着他的齿间、舌尖、舌面、舌根,再深深探|入口腔,直抵咽喉。   林溯整个人都僵了,想推开他又想要他,想要他又想推开他……手脚乱扑腾了几下后,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   一路上,魏瀛没给他机会说一句话,每次只容他稍微喘口气,就又轻轻地吻上他的唇,然后在他唇齿连放弃地攻城略地,如同一个横扫六合睥睨天下的君王。   林溯觉得被他吻得满世界天昏地暗,感觉自己简直要被上帝派天使接到天堂去了。   上帝:你是怎么死的?   林溯:被人吻死的。   上帝泪流满面:妈蛋把这个恩爱狗扔回人间去!欺负我没男朋友呢嘤嘤嘤……   然后,林溯这才被扔回人间来,顽强地继续经受眼前这个满目凶光的野兽的蹂|躏和折磨。   最后,车终于停了,林溯松了一口气。魏瀛一把横抱起眼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下了车,径直抱进了自己的世子府里。   ——   林溯被魏瀛抱回了卧室,出于对他伤情的考虑,主动替他脱下大氅,然后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直裾,最后只剩下里面的中衣。   他直裾的颜色深,林溯只能看到一片湿漉漉微微泛着暗红色的感觉,直到只剩下一身浅灰色的中衣,一道刺目的猩红便赫然横在眼前。   那道鞭横很长,贯穿了整个脊背,而且深得简直可以见骨,看得林溯心里发怵。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恐怕脱衣服的时候会撕扯伤口,迟迟下不了手。   魏瀛见他不脱了,便自己解开衣带,随意将衣服一脱扔在一旁,哂笑道:“真是胆小。”   胆小还不是因为心疼你?林溯恨恨地眯了眯眼,咬咬唇不说话。   “药在哪里?”林溯问。   魏瀛修长的手指往一边架子上指了指。   林溯便走过去替他拿药。待拿完药回身,林溯看到魏瀛那赤|裸的身体时,顿时两颊一热,心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是一具十分精壮的男人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细密紧致,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他的身材不显得魁梧也不显得瘦削,身形线条十分完美,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完美到看见了不想啃便不是人的那种。   魏瀛见林溯取了药,便十分一觉地趴在了榻上,把自己的背一丝不遮地展现在他面前。   林溯再次目瞪口呆。在这条新的血淋淋的鞭痕之下,竟然叠着数不清形形□□的伤疤,或大或小,或明显或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这些伤疤非但没有破坏他身材的美,反而显得这句疤痕遍布的躯体身体更加耐人寻味,更富有男性的力量。   林溯不禁哆哆嗦嗦摸了摸他背上一道醒目的疤痕,只觉手下的肌肤微微一颤,一种奇妙的触电了一般地感觉顺着指尖流遍全身。   感受到林溯的惊讶,魏瀛云淡风轻地向他解释道:“都是战场上敌人砍的。”   “痛吗?”林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抚了抚。   感受到了来自某人的关心,魏瀛十分心满意足地微笑道,“早就好了。”   林溯怔怔地点点头,心里竟然还是有那么点儿难受。   因为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林溯什么都听魏瀛的,在他的指导下先用清水洗干净伤口上的血污,然后拿药轻轻往伤口上涂抹。   “世子,你忍着点啊。”林溯看着他身上的伤,自己都紧张万分,简直不敢设想对方现在的处境,会是多么煎熬。   然而魏瀛依旧面无表情,令人摸不准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林溯轻手轻脚地为他抹完药,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那个……世子,天色不早了,我觉得我得回去了。”林溯把药瓶搁下,支支吾吾道,“嗯……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回哪里去?”魏瀛抬起头,盯着林溯。   “回家啊……”林溯轻声道。其实他现在也摸不准,魏瀛这副模样是不是得自己留下来照顾,可是想想又觉得他是世子,有多少人照顾他,自己留在他家多是不妥。   “哦,我不准。”魏瀛慵懒地将下颌枕在小臂上,道,“你得留下来照顾本世子,直到本世子伤好为止。”   林溯局促地小声道:“世子,你府里有这么多下人……”   魏瀛不悦:“本世子的身体,岂是他们能看的?”   林溯咬了咬唇,委屈兮兮地看着他:“世子……你已经有妾室了……”   “住口!”魏瀛又是那句,“休提此妖女!”   林溯赶紧闭嘴。也不知甄氏怎么不好了,挺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世子这般不待见。   “过来。”魏瀛十分霸道不容否决地说道,“要么陪本世子睡床上,要么睡地上,自己选。”   野蛮霸道蛮不讲理!林溯恨恨地走过去,站在床边道:“世子,你往里挪一挪,给我个地方睡。”   魏瀛微微一笑,反而往外挪了挪身子:“你睡里面。”   林溯没办法,只得屈服于某人的霸权主义强权政治,躺到了床里面。   为了和某人保持距离,林溯把自己缩在了床里侧,还特意朝着床里侧的方向,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身后没有躺个人,自己是一个人睡的。   结果,半夜,某溯在睡梦中毫无意识地侧了个身,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搂住某人的脖子,钻到了他怀里。   魏瀛伸出手摸了摸他熟睡中的小脸,轻轻把人搂住,抱着林溯心满意足地见了周公。      第22章 前尘如梦   第二天,林溯醒来时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到了某人的怀里,内心极度崩溃。   “车驾已经备好,快洗漱用餐,立即随父王入宫。”魏瀛对林溯的崩溃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说道道。   随魏王入宫?林溯心中不禁忐忑。昨日方才要审问自己,魏王今日又如此急着进宫,是要去找刘献兴师问罪了吗?带上世子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带自己?是为了让刘献心虚么?   “你不用怕。”魏瀛将林溯额前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在他耳边轻轻道,“有我。”   林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胡乱点点头,只好匆匆洗漱完毕,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就与魏瀛一同去见魏王。   魏王今日的阵势十分庞大,竟带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着一套绣金朝服,足踏一双翘头履,络腮胡子打理得整齐庄重,十分威严。   林溯往他身边看去,竟还带着一身盛装的金乡公主。   金乡公主见了林溯,立刻黏上了他,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缠着父王要父王把自己也带来的,父王又是如何被央不过只好答应的,自己终于可以见到林溯是多么多么高兴云云。   于是,林溯一路上和公主并排走着,听着她小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跟在魏王和世子的身后,随他们步入皇宫。   洛阳南宫殿宇无数,巍峨壮阔高耸入云,在林溯那个时代经过两千年沧桑后却早已化为黄土、荡然无存。以前林溯也曾想过挖掘一下洛阳南宫,一直苦于现存资料有限,而如今面对着这真正的如此完好的古代宏伟地上建筑,林溯却早没了心思去观察、估量它有有多高的历史价值,只是跟随魏王的脚步上了重重玉阶,进入朝堂。   魏王入朝甚是嚣张,一不脱鞋二不解佩剑,径直大摇大摆地往朝堂上走,十分随意地给刘献作了个揖:“陛下。”   林溯跟在他身后步入朝堂,和群臣一般按照礼数拜见了刘献这个名义上的皇帝。虽说他现在几乎一无所有,然而林溯自问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不会因为他此刻的落魄少给他磕一个头,也不会因为他此刻的如日中天而多为他弯一分腰。   魏瀛也是十分彬彬有礼,礼数周全。   刘献与皇后韩妙本并排坐于大殿之上,林溯稍微抬眼一瞥刘献身旁那穿着华丽黄衣的女子。她头戴金灿灿的凤鸟冠,质朴典雅很是好看。林溯知道,她是韩晏的姐姐,理论上也就是现在自己的姐姐。   一见魏王走进来,可怜刘献吓得连忙从龙座上跳了起来,颤颤巍巍道:“魏……魏王……”   “哈哈哈。”魏王依然是那标准的和蔼表情,十分爽朗地笑道,“陛下,请坐。”   刘献迟疑着,惴惴不安着,扶着龙椅缓缓坐下,又惊又怕地盯着魏王,整个人竟然抖如筛糠。   “近日竟然有人在洛阳城中聚众策划如何谋害孤,还好世子及时发现,把他们悉数剿灭。不过孤想,陛下是肯定不会害孤的,对不对?”魏王笑呵呵地走上前几步,径直走上台阶停在了刘献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对……对……对……”刘献垂着眼不敢抬头看魏王,只是一脸痛心地摇摇头,“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害魏王……”   “很好,很好。”魏王满意地点点头,一转身看向刘献身边的皇后韩妙,“这么说来,这都是皇后的主意?”   刘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边发抖一边使劲摇头,几乎是哭喊着道:“不,不,不是皇后……不是……”   “不是皇后,那是陛下?”魏王回头,一脸戏谑地看着刘献。   “不……不是陛下!”韩妙使劲摇摇头,鼓起勇气对魏王喊道,“陛下他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魏王俯身一把拽起韩妙的手,把她往台阶下狠狠一推,“同是一家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看看阿清多懂事,你身为皇后却干了什么事?嗯?”   韩妙被魏王一推,滚下了台阶,不知是滚下台阶时受伤了还是因为害怕,趴在地上泪流满面,不停啜泣。   刘献顿时心如刀割,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敢说话。   “哼。”魏王回头看了刘献一眼,顿时吓得他不敢动弹。径自走下台阶来,抬腿就踹了韩妙一脚,“你这副模样如何做得了皇后?如何伺候得好陛下?”   “呜……”韩妙哭着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龙座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刘献,泣不成声。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回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亲弟弟韩晏。   林溯被她那哀怨而无助的眼神看得一惊,心紧紧揪在一起。   这个可怜的女人,全家都被魏王杀得干干净净,在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唯有那龙座上抖如筛糠的懦弱陛下,和韩晏这个血脉至亲的弟弟。   可是他弟弟其实也已经死了,林溯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最后一个亲人,其实也已经死了,自己却占据着她这个亲人的躯体。   不是不想帮她,可是如何帮得了她?林溯紧紧盯着那泪流满面的女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魏王似乎注意到了韩妙和林溯的眼神交流,唇角一挑,向林溯走来。   林溯的心扑扑乱跳,不知这个魏王又想怎样。   “阿清啊,孤给你一个机会。”魏王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塞到林溯的手中,对他指了指地上那柔弱无助的女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去,教教你姐姐该怎么做人,让她下辈子好好做人。去吧!”   林溯怔怔地看着韩妙,握着长剑的双手微微颤抖。   韩妙就那样趴在地上,孤独无助、泪流满面,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   林溯踉跄着上前一步,觉得手中的三尺青锋足有千斤重,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竟然比千年万年还要漫长,如同隔了整整一个生死。   韩妙低声呜咽着,恐惧地向后缩了缩。   林溯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对准她的心口。   “阿清……”韩妙轻轻呼唤了一声,像在呼唤她最后的依靠,又向在祈求她最信赖的神明。然后,她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助地抽泣着,满脸是如六月梅雨般流不断的泪水。   “阿清,你怎么了?”魏王笑道,“我知道她是你姐姐你下不了手。如果你实在下不了手,那孤也不会强人所难,大不了把她拉到石室去,让她好好享受享受再死也是可以的。”   林溯的眼前浮现出昨日自己亲眼见证过的那间阴暗血腥的石室、那冰冷坚硬的刑架、那一鞭就足以剜去人半条命的带着倒刺的刑鞭……如果自己的心慈手软会导致她受那样的痛苦,还不如一剑杀了她让她痛快地死去!   林溯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猛地提剑向眼前那悲哀绝望、泪流满面的人的心口狠狠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大殿,在林溯耳边、心底久久回荡着,如同一把冰冷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砸着林溯的心头。砸得他心口粉碎,痛不欲生。   韩妙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久久地、紧紧地、永远地望着林溯。   林溯的心猛得一颤,几乎窒息。突然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如潮水般向脑海中涌来:父亲血肉模糊地躺在一片血泊中、母亲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地吊死在面前、他与梁帝陛下歃血为盟断簪为誓、满心仇恨却巧笑晏晏认贼作父、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姐姐正瞪大了她的双眼,永远地望着自己……往昔的、今日的一切,一场又一场铺天盖地,如同滔天巨浪拍打着裂痕遍布的堤岸。   林溯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这些都是什么?是韩晏的命,还是自己的命?   韩晏的记忆在他的心头撕裂了一道口子,强行挤进了他的生命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或悲愤或绝望的情绪和韩晏一起挤进了林溯小小的心窝里,几乎要把心都给挤炸了。   此刻,他的脑子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又一场轩然大波搅成一团乱麻,恨不得把自己连同这一切一起撕碎!   “铮!”长剑从手中滑落在地,林溯后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魏瀛上前两步将林溯扶住,扶着他退到一旁。林溯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自己的一切。   魏王满意地走上前,俯身把韩妙的眼睛合上,命人拖了下去。突然转过身,拉起自己亲女儿,金乡公主的手。   金乡公主一惊,不知道魏王要做什么,只能一步步跟随他走上阶梯,来到龙座上泪流满面的刘献面前。   “陛下,你认识他吗?”魏王盯着刘献问道。   “认……认识。”刘献双眼空洞失神,颤抖着诚惶诚恐地答道,“她,她是魏王您的女儿。”   魏王又问:“那陛下觉得,她美不美?”   刘献不明所以,只能颤颤巍巍地回答道:“美……美……”   魏王哈哈一笑:“那以后,她就是你的皇后了!”   听闻此言,金乡公主如遭雷击,一把甩开魏王的手,大喊道:“不!我夫君是韩晏!”   魏王拉下脸来,狠狠盯着她道:“你夫君杀了陛下的皇后,把自己的妻子赔给陛下当皇后,不是正好么?难道,你想让你夫君给陛下的皇后偿命?”   “不……不……”金乡公主使劲摇着头,被魏王一把拽上前,按在了刘献身旁的后座之上,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记住,以后你就是陛下的皇后,要专心伺候陛下!”   刘献只是泪流满面,却不敢做声。   林溯木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立在原地,终于眼前一黑,无力地倒在了魏瀛怀里。      第23章 弑父(一)   林溯是被魏瀛抱着出宫门的,出了宫门便直接进了世子府。   魏瀛只顾着怀里的林溯,根本顾不得魏王看到他对韩晏这副紧张的模样,脸都黑了。   林溯醒来后靠在榻上一言不发,却指了指自己的的外衣。   想是他衣中有什么,魏瀛起身去他脱下的衣中摸了摸,寻出一面普普通通的小铜镜来,回头问道:“你可是要这个?”   林溯点点头。   系统:【我滴男神诶,爱美也要有个度,你都这副样子了还照镜子_(:3」ㄥ)_】   林溯:……   系统感觉自己可能是又说错话了,果然人类的心内世界太复杂,系统永远都弄不懂,只能乖乖闭上嘴。   林溯接过镜子,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铜镜背面的乳钉,攥着铜镜的指节苍白而不失力道,心里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这一面翻过去,究竟会是什么?是一派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还是风雪弥漫寸草不生?是霞姿月韵巧笑晏晏,还是红粉骷髅面目狰狞?或者,它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林溯的心里惴惴不安,自己也没有底,然而一切终究都是要面对。他双手拈着铜镜,缓缓地将它转过面来。   铜镜里那张憔悴而落寞的俊脸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那男人身披重创,满身血痕,仰天呐喊着什么,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溯的心里陡然一跳,微微张了唇,想到了什么,却又堵着说不出来。   那血泊之中的身影又逐渐淡去,眼前是一张女人苍白而狰狞的面孔,她脖子上勒着一道白绫悬挂于房梁之上,不甘地瞪大了双眼,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永远都说不出口。   林溯的心怦然一震,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眼前的画面再次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韩妙那哀怨而无助的眼神,她泪流满面甚至说不出一句哀求的话,胸口的血液汩汩外涌,血腥刺目。   一切恍然历历在目,林溯仿佛又闻到了那一刹绝望的气息。而铜镜中的影像再次变换,这次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一袭雪白的长衣,赤着脚走在石壁上,失魂落魄地往山崖边走去。他的脚下是万仞危崖,头顶是白茫茫空荡荡的天。他突然挑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毫不犹豫地一纵身,跳下了万仞高峰!   林溯脸色煞白,顿时脱手甩开镜子,仿佛此刻的自己从正从万丈高崖上坠落,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和心脏所受的压迫令人无法承受。   铜镜“呯”一声坠落在地,镜面被摔得四分五裂,什么影像都再看不见。   魏瀛回首看了一眼那摔碎的铜镜,俯身将榻上的人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安慰。   林溯趴在魏瀛怀里,一下一下无意识地颤抖着,仿佛自己是没了思想的木偶一般,甚至连悲伤和绝望都再感受不到了。只是有一双很温柔,却很坚定的手掌,一直抱着自己,抚摸着自己。于是,林溯便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窝在了他怀里,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话也不说。   方才那般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姐姐,是个人的心都无法承认。然而魏瀛不能出面阻止,也没有人可以出面阻止。受伤最深的人,却是那个手沾鲜血之人。   魏瀛也不知能说什么缓解他的痛苦,也许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无言陪伴。   魏瀛一直把人抱在怀里轻抚,直到他颤抖得不再厉害,方才收了一只手,将侍女呈上前的药碗端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林溯十分乖顺地张口吞了药,一口苦涩的药汁竟恍若无觉般咽了下去,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魏瀛便这样一勺一勺喂着他,林溯就这么一口一口吞着,彼此不说一句话,却就这般默契地相互配合,直到一碗苦涩的药汁都见了底。   魏瀛取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边其实并不存在的药汁,然后喂他吃下一颗蜜枣。   蜜枣外裹着一层甜腻腻的蜂蜜,简直甜到了心坎里去,林溯却还是尝不出甜的味道,和喝苦药一般漠然地嚼了嚼,咽下。   魏瀛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小脸,林溯微微抬了眼看看他,却依旧默不作声。   魏瀛一反平日里的冷言冷语,柔声地对林溯说道:“阿晏,我有件事需要办,去去就来。”   林溯愣了愣,终于还是点点头。   魏瀛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将他放回榻上,拢好被子,方才起身离去。   ——   洛阳城外,翠幽幽的竹林间,隐隐可以看见一间小茅舍。茅舍前,几只花母鸡咯嗒咯嗒地啄着门前台阶上撒的小米,有人路过也不抬头,甚至肥嘟嘟的身体都不肯挪个位子。   魏瀛无法,堂堂世子只能从两只老母鸡的夹缝中间走过去。   魏瀛有个心腹谋士,正是在洛阳城外结庐隐居的司马逸。司马逸早些年也曾跟随魏王为之出谋划策,然而魏王自恃手下人才济济,司马逸年纪太大难免性格迂迈,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司马逸不得重用心灰意冷,选择了退隐山林。   然而,魏瀛却时常出城探望这位归隐山林的老谋士,还因此赢得了一个对孤寡老人十分有爱心的美名。   正是因为世子的器重,与魏王对司马逸的不重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导致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谋士对魏瀛始终忠心不二,知无不言,为他出谋划策往往竭尽全力,不惜一切。而魏瀛的秘密谋划,大多也都是在他家这间不起眼甚至可以用简陋形容的茅舍中完成。   于是司马逸的茅舍虽然简陋,出入的却都是对全国政局举足轻重之人物,讨论的都是进退一步便可改变国家命运的大事。   这日,聚于茅舍中的除了往常几位谋士,还有几位新降魏国不久的将领,见魏瀛悄无声息地走进茅舍,纷纷起身行礼。   “坐吧。”魏瀛面不改色,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世子真要这么快行动?”一个名叫黄直的将军问道。他与在座的几位将军原本带兵割据一方,迫于魏国强大不战而降,实力保存得相当完好。然而,他们也都知道魏王向来多疑,虽然明里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并且授予官职,暗中却不知道会动什么手脚,因此一直怀有异心,想推动魏国势力洗牌已久。   “夜长梦多。”魏瀛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口茶水,面色十分冷峻,“近日父王已经觉察到了本世子的异心,形势严峻。有道是先发制人,尔等也不想在他的疑心下惴惴不安地生活,随时担心自己的命运吧?”   几个将领忙回答道:“我等惟世子之命是从!”   “我已早有安排,今夜便可行动。”魏瀛淡淡道,“我父王征战多年杀人无数,向来心中有鬼。夜里,我们正好放出他心里这个鬼,让他自己尝尝。”   若不是在座几个人心里也惧怕极了魏王的阴险狡诈,听着魏瀛这个身为儿子的如此说自己父亲,也许都会吓一大跳。然而在座之人也都忌惮极了魏王,听得魏瀛这谋杀仇人一般淡然的语气,反而都觉得无比正常。   “只要是世子的吩咐,我等一定照办。”黄直道。   “本世子已将策划告知司马先生,一切听他调度。”魏瀛话没说几句,便起身道,“近来多事之秋,我不可在此久留,先走一步。”   “世子慢走……”几位将领刚要起身相送,魏瀛却早已走远,见魏瀛这般来去匆匆,纷纷向司马逸询问是何缘故。   司马逸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望着魏瀛的背影蹙眉叹道:“这真是一步险棋啊。”   ——   魏瀛匆匆回世子府时,还是晚了一步。   策划兵变弑主这样的大事,他不亲自出面一番定然稳定不了人心。他尽量快去快回,却依旧无奈分|身乏术。   魏王早已派人接走了韩晏。   此刻他最不想让之置身险境之人,却偏偏正在危险的风口浪尖之上。   魏瀛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   ——   魏王宫   日已黄昏,林溯陪魏王闲坐了一个下午,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林溯不知道魏王身为一代君主为什么会有这般空闲的时候,和他没话找话地闲扯这么久。他现在特别累,身心俱疲,只想要好好休息。   林溯只想魏王早点把自己放回去,靠在魏瀛的怀里感觉不错,比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舒服多了。   终于临近晚餐的时候,魏王收到了一封请柬,来自将军黄直,请他前去赴宴。   换做一般的朝代,哪有个臣子能大摆宴席请君主赏脸前去赴宴的,然而魏王毕竟白手起家,和自己的属下很友好,上门赴宴倒也不足为怪。   林溯心中暗暗舒了口气,魏王应该是要赴宴去了吧?这下自己可以回家了吧?   谁料魏王笑呵呵地合上请柬,抬头对林溯道:“阿清啊,这个黄直将军请孤前去赴宴,那我们就一起前去吧。”   林溯连忙摇头,推脱道:“这位黄将军请父王赴宴想必还有什么要事相商,儿臣就不去了吧。”   “诶。”魏王合上请柬,笑眯眯地看着林溯道,“你不去,怎么和孤一起看好戏呢?孤请你看一场好戏,保证你回味无穷,怎么样?”   林溯心情本就不好,听魏王这么说也懒得想太多,只是觉得心烦意乱,知道他又没安什么好心想要算计自己,只得点头答应。   魏王高高兴兴地拉起林溯的手,拉着他与自己同乘一车,便往黄直府上去。   看到心心念念的韩郎君今天竟然和魏王同车,一路上的粉丝都很激动,大呼郎君被潜规则了,一个个愤慨万千恨不得跳上来砸车子,魏王的卫兵只能一个个都举着长矛铁槊之类时时刻刻提防着拦着,以免情绪太过激动的粉丝冲杀上前。   林溯目前无心理会这些,只觉得心里太累了,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车驾悠悠转过宫墙,来到大街之上。由于天色已晚,两旁的店铺都已关闭,看起来冷冷清清。   突然,周围一阵骚动,原本围在街旁的粉丝们都吓得四散逃开去,饶是林溯有意出神也不禁回过神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支利箭已“嗖——”得迎面飞来,直达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完结,v后日万 (没错,就是天天万更),请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   第24章 弑父(二)      魏王高高兴兴地拉起林溯的手, 拉着他与自己同乘一车,便往黄直府上去。   看到心心念念的韩郎君今天竟然和魏王同车,一路上的粉丝都很激动,大呼郎君被潜规则了,一个个愤慨万千恨不得跳上来砸车子,魏王的卫兵只能一个个都举着长矛铁槊之类时时刻刻提防着拦着,以免情绪太过激动的粉丝冲杀上前。   林溯目前无心理会这些, 只觉得心里太累了,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车驾悠悠转过宫墙,来到大街之上。由于天色已晚, 两旁的店铺都已关闭,看起来冷冷清清。   突然,周围一阵骚动,原本围在街旁的粉丝们都吓得四散逃开去, 饶是林溯有意出神也不禁回过神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支利箭已“嗖——”得迎面飞来,直达眼前。   然而那支箭对准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魏王!   魏王早已一侧身避开利箭,近侍细声细气地大喊了一声“护驾!”, 随从的几百侍卫立刻将魏王的车驾围在了中央。   然而敌暗我明,魏王的侍卫再厉害再多也挡不住对方一直在乱箭偷袭。林溯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所以从头到尾敌人都没有出面正面厮杀,而是企图直接把魏王射死在这里!   而自己, 很有可能只能沦为魏王的陪葬!   林溯当机立断,回头对魏王道:“父王,看来我们得弃车离开,否则敌人的目标太过明显。”   魏王悠悠回了句:“孤也这么认为。”   林溯懒得和他计较许多,便与他一同翻身下马,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回撤去。   魏王全程都紧紧拉着林溯的手,仿佛他能保护自己似的。林溯不禁腹诽,这种情况下我根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好不容易撤出了对方弓箭的射程区,魏王的侍卫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也大多疲惫不堪。魏王狼狈至极之间,竟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帮反贼真是愚蠢!如果是孤,一定会在此地安排一支伏兵,此时正好出动,杀孤一个措手不及……”   魏王话音未落,街道另一侧突然一片火光,马蹄声夹杂着喊杀声震天动地,果然是有伏兵!   林溯心中暗骂了一声“乌鸦嘴”,这下前有伏兵后有暗箭,好在这是街区道路比较复杂,不乏各种街边小道,看来只能玩躲猫猫了。   于是,林溯拉着魏王一闪身拉着魏王撤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弄堂。   弄堂狭窄漆黑,中天高悬的明月时而露出脸来照亮前路,时而又被一片黑压压的浓云遮了面目。林溯不敢稍停,几乎是有路就走,走得越久经过的岔路越多,代表敌人要找到自己的难度就越大,那么自己逃生的机会也就越大。   和魏王不知穿过了几条窄巷,来到了一块较大的空地上,本就体虚的林溯累得眼前直发黑,不得不停下身来喘息片刻。   魏王也停下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帮反贼真是愚蠢……”   “父王您别说了。”自己都这么狼狈了还有力气嘲笑人?林溯不耐烦地打断了魏王的嘲笑声,“刚才您一笑把伏兵都引出来了,有力气笑您还不如想想怎么逃命。”   “呵呵。”魏王笑呵呵道,“其实孤不过陪你演戏而已,有你在孤根本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孤今晚在任何情况下,都笑得出来。”   言罢,魏王十分有底气地指着自己脚下的地方道:“这帮反贼真是十分愚蠢!如果是孤,一定会在此地安排一支伏兵!此时正好出动!杀孤一个措手不及!”   魏王话音刚落,伏兵就真的出来了。而且这次是三面夹击,把空地三面仅有的三条小路全部封死。   林溯极度怀疑这个魏王是不是有毛病,有点想扔下他一个人跑算了,然而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放,这种情况下先和他打个两败俱伤只会得不偿失。看他一副无所谓自己肯定不会死的样子,林溯只能去他腰间拔|出|长|剑,找了个离街道相反的方向杀出去。   不知道相反的方向有没有伏兵,然而街上肯定是死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王得了个便宜侍卫,一路上几乎没有出手,而林溯还被他抓了一只手,一个人一只手一把长剑杀了一路,只觉得杀了个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都杀人杀出手感来了。   真想一回身把魏王也给剁了,然而林溯知道他的武功不容小觑,尤其是现在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他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大概一是为了不暴露他的实力,二也是为消耗自己,使得自己无法威胁他的生命。   遇上这种人林溯也是很无奈,明明知道他在消耗自己,还是不得不拼了命厮杀,要不然难道和他一样叉手站着等人来杀自己么?   终于逃到一片树林之中时,林溯已经累得靠在树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王站在原地朝四周观望片刻,突然又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帮反贼真是十分愚蠢!如果是孤,一定会在此地安排一支伏兵!此时正好出动!杀孤一个措手不及!”   林溯已经累得没力气阻止他了,心道你笑吧笑吧,这回再引一支伏兵出来,反正我是没力气杀了。一起被他们砍死算了!   然而,良久过去,四周一片沉寂,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回,魏王不敢置信地向四周望了望,然而真的是什么人都没有,整个林子里依然寂静得出奇。   突然,树林中传来一阵枝叶摇动的声响,林溯竖起耳朵,警惕地像那摇动的树枝间望去。   “呱!呱呱!”一只乌鸦从林间飞窜入夜空,发出一长串凄厉而惊悚的叫声,最终与无边的黑夜融为一体。   看来,真的没有伏兵。   魏王略感遗憾地哂笑一声:“竟然就这点伎俩?”   然而,魏王的笑容猛然僵在了脸上,连连后退了三四步,将林溯的手攥得更紧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漆黑的林子,声音微微颤抖:“你……可看见了什么?”   林溯说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黑漆漆的树林,非常诚实地答道:“什么都没有。”   “没有?”魏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往那林中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   刚才一瞬间飘过的那个白影,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么?   魏王正怀疑见,猛然瞥见树顶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   猛然一颤,全身的汗毛刷得倒竖起来,魏王战战兢兢地抬眼望去,那是一章苍白浮肿的死人脸,血红的舌头吐得老长老长,乌黑的长发如毒蛇一般从树顶垂下,竟然和上吊死的杜夫人一模一样!   不觉额上已经冷汗涔涔,魏王吓得脸色铁青,使劲推了推林溯:“树顶!”   林溯抬头向树顶望去,依旧什么都没有看见,摇了摇头。   是了,它怎么会吓自己儿子呢?它要找要报仇的人是自己!魏王抓着林溯的手心里竟然沁出丝丝冷汗,向后一踉跄,撞在了一株冰冷的树干上。   “你休要装神弄鬼来吓孤!孤不怕!”魏王大吼一声,一把夺过林溯手中地佩剑,往树顶掷去。   林溯惊讶得忘了那是唯一的防身兵器,就眼睁睁看着魏王惊恐地把长剑扔上树顶,与树干碰撞出一阵“沙沙”声,旋即湮没在一片沉寂的黑夜里。   魏王全身一寒,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溯连忙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已经一片火光向这边扑来!   看来四周果真没有伏兵,可是追兵却已经追上来了!   体力已经不支,魏王刚刚还莫名其妙地扔掉了唯一的兵器!   这回,是死定了吗?      第25章 弑父(三)      这回是死定了么?林溯心里微微叹息, 自己无论作为林溯还是韩晏都还没谈过恋爱呢,真不想死。   叛军已经杀进,林溯知道自己和魏王已经无路可逃,只能和他站在原地,任由叛军把自己和魏王团团围住。   魏王此刻回过神来,只见叛军的首领是黄直,毫不意外地呵呵笑道:“孤就知道你心怀不轨, 日后一定会谋反。”   “哼!”黄直恨恨地哼了一声,神气十足得看着魏王,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小肚鸡肠一直怀疑我等有异心,我等岂会反你!”   魏王笑着点了点头,自信地拍了拍手道:“对,对对, 说得真好。不过很可惜,你杀不了孤啦, 孤的援军马上就到。”   “呵呵。”按照计划所有援军都有世子牵制,根本不可能再赶来救驾,黄直更加自信地哈哈大笑道,“王上, 你的援军是到你死也赶不来了!”   “呵呵,是么。”魏王干笑两声,回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溯道,“阿清, 看来我们俩是得生死与共了。”   林溯心头一阵恶寒,谁想和他生死与共?   末了,黄直十分“恭敬”地问道:“王上,你是自己上路,还是让末将送你一程?”   “别忙。”魏王拉着林溯的手,把他向前推了两步,“你敢不敢先杀了他?嗯?”   “韩晏?”黄直看到林溯,哈哈大笑,“不过一个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有何不敢?”   方才只顾保命要紧,林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已经在魏王面前暴露了自己身怀武功的秘密?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暴露不暴露都一样。   “王上既然到死都放不下自己的男宠,那末将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黄直“铮”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一剑直刺林溯的心口。   “铿!”   一颗石子从一片漆黑的树顶飞出,打开了黄直手中的长剑。一个矫健的黑影从黑暗中飞身而下,横剑挡在林溯的面前:“少主!”   甲一!林溯一惊,是啊,甲一是自己的暗卫,总是最危险的的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危!可是他在此时暴露了自己……这是何等的危险!林溯不敢想,今日若救不了自己和魏王,甲一会是什么后果;今日若救了自己和魏王,甲一又是什么后果?   他救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自己!林溯宁可刚才就被黄直一剑刺死!然而此时,甲一已经与黄直和他的部下缠斗在一起,周围已是一片混乱。   黄直一直被甲一缠着,腾不出手来亲自杀人,只能对部下大吼一声:“杀了魏德!”   几百人手中的兵器都对准了此刻被围在中间的魏王和林溯。   林溯心道死便死了,拉上个魏王死倒也不亏,可是连累甲一实在不该!不能就这样死!   林溯一把甩开魏王,劈手打开一柄砍向自己头顶的长刀,一举手接在了自己手中,向周围一阵没命地乱杀。然而体力早已严重透支,身上不知道被刀剑划开了多少口子。   林溯已经感觉不到痛,甚至觉得自己只是想杀人。   魏王方才保持体力的做法现在很好地发挥了优势,徒手打开两个偷袭的士兵,突然哈哈大笑,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光,腾出空来向黄直喊道:“黄将军啊,孤让世子前来送你一程吧!”   “呵呵呵,魏王您怎么死到临头还不自知?”黄直一边招架甲一,一边腾出嘴来嘲笑魏王,“安排这一切的,恰恰就是您最器重的……”   黄直话音未落,竟被一箭穿喉。   他一手抓着没入咽喉的利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眼前,一袭翩然而至的黑衣……   主将猝死,四周的士兵一时都没了主意,不知进退。魏瀛将弓箭扔到一旁的走卒手中,立即拔剑带兵杀入包围圈内。   世子带兵突至,双方实力差距悬殊,魏兵很快就将魏王等人保护在当中,与残余的叛军格斗。   魏德趁机又一把抓住了林溯的手,一手还握着一柄长剑。   他到底要干什么?林溯不明所以。   胜负已定。魏瀛看了一眼林溯,从容魏王面前,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   “呵呵。”魏王点点头,攥紧了林溯的手,声音冰冷地可怕,“你不是来救孤的吧?”   魏瀛不动声色:“儿臣不救父王,却为何人?”   “呵呵。”魏王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一手还是紧紧抓着林溯不放,用另一只手中的长剑指指四周的叛军,“这里的全部杀光一个不留!不过,除了黄直以外,街上那几个叛贼首领要给孤留活口!孤要审一审,今日这场闹剧到底是何人主谋!”   “是。”魏瀛寂静如同夜色的双眸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   魏王宫,夜   “啊!啊!啊!”   “哧——啪!”   “啊……”   鞭声、惨叫声裹挟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一阵一阵刺痛着耳膜和鼻腔,魏王悠然坐在刑室外干净敞亮的房间里,似乎聆听者美妙的乐曲,笑眯眯地在面前的棋盘前落下一颗黑子:“瀛儿啊,你就是嘴硬。一会儿他们什么都招了,真相就会明明白白的。”   魏瀛从容落下手中白子,依旧沉静似水:“儿臣问心无愧。”   “呵呵。”魏王冷笑,手中的棋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父王告诉你,解救自己最好的办法不是死不认错,而是说实话。”   “儿臣说的都是实话。”魏瀛手中的棋子依旧从容落下,甚至比此时的魏王还要沉着。   “啪!”   “啊!啊!”   “……”   魏王拈着棋子,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刑室内的惨叫连连,然后落下一颗棋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父王早年也做过很多错事。只要知错认错,以后改过,不论你做了什么,父王都会原谅你的。”   说着,魏王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魏瀛:“父王可以和你保证,为父只是想知道真相。只要你自己承认,决不会怪罪于你。否则要是等审问出来,可就太晚了。”   魏瀛神色泰然,手中白子在棋盘上铿然落下:“儿臣能告诉父王的真相就是,此时与儿臣毫无关系。”   “哦?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魏王摇摇头,落下一颗黑子,吃了魏瀛的一颗白子,“那我们就静等结果。孤这里的酷刑你见识过吧,那些人就是铁打的,也会招的。”   魏瀛顿觉后背一疼,背上那道还没愈合的伤疤竟有些隐隐作痛。   魏王笑着补充道:“你对那一鞭肯定印象深刻,不想再尝尝了吧?”   魏瀛的呼吸不觉急促了几分,定了定心神,落下一颗白子:“父王怀疑儿臣,得有证据。”   “呵……证据?”魏王点点头,伸手拈了颗黑子,“那父王就让你看证据吧!到时候,一切都会证明你在撒谎你在背叛你在欺骗为父!”   魏王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手中的黑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   魏瀛却依旧淡然地落下一颗白子,扯了扯嘴角:“儿臣是欺骗了父王。”   “哦?”魏王手中黑子一滞,微微眯了双眼,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连他自己都有些琢磨不懂的儿子,问道,“你是想说实话了?”   “儿臣是欺骗了父王。”魏瀛放下手中的棋子,恭敬地正襟长跪,“儿臣一开始就知道三弟勾结黄直意图谋害父王,却未曾告知父王,只为引蛇出洞将之一网打尽!父王若要因此怪罪,儿臣无话可说。”   “哐当——”   “哗啦!”   魏王一把掀了棋盘,棋子哗啦啦滚了一地,啪啦啦地滚下台阶去。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魏瀛大声吼道:“你!心怀不轨勾结判贼刺杀于孤!不但死不承认还陷害手足!你该死!”   魏瀛面不改色,恭敬地拜伏于地:“儿臣绝无半句虚言。”   “好,那孤问你!你要是答错一个字——”魏王豁然拔|出腰间的长剑,抵着魏瀛的咽喉,“孤便杀了你!”   魏瀛面不改色,淡然道:“父王请问。”   魏王厉声问道:“事发之前,你去了哪里!”   “回父王,儿臣去城外探望了司马逸先生。”魏瀛说的是实话。   他说的是真话,魏王继续问道,“他与你非亲非故,你找他做什么?”   “今日是司马先生寿辰,他孤身一人住在城外甚是可怜,儿臣特意前去为他祝寿。”魏瀛恭敬地回答道。   “孤怎么不知道孤的世子竟然是如此有同情心的一个人?”魏王意味不明地冷笑两声,却是抓不出他这番话的半点错处来,收了长剑,看了看被自己打翻的棋盘,“下不了棋了,我们来玩个更有意思的游戏如何?”   魏瀛不明所以,依旧只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请父王做主。”   “嗯。”魏王一挥袖将桌上残余的棋子悉数拂到地上,又从地上随意抓子一把棋子,握在手中,看着魏瀛道,“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是单数,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如果是双数,那就说明你在撒谎!你在骗我!那我就杀了你!”   置之死地而后生,听天由命吧。魏瀛闭上眼,点了点头。   “啪!”一颗白子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魏瀛修长的睫毛颤了颤。   第26章 弑父(四)   “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是单数, 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如果是双数,那就说明你在撒谎!你在骗我!那我就杀了你!”   置之死地而后生,听天由命吧。魏瀛闭上眼,点了点头。   “啪!”一颗白子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魏瀛修长的睫毛颤了颤。   “啪!”一颗黑子砸在了漆黑的桌面上。   魏瀛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啪!”第三声,魏瀛的心揪在一起,只希望这渗人的声音就此停止。   “啪!”又是一声,如同九天的霹雳炸响, 个人生死存亡只在一念之间。   “啪!”如同定神之音,魏瀛心中再次祁望着声音就此停下。   “啪!”这一声,比刑室里传来的惨叫声还要可怕, 魏瀛的心跌落谷底。   长久的寂静——仿佛过了千万年,魏瀛耳边不再有声响传来,恐怖地几乎令人窒息。   魏王摊摊两只空荡荡的手,悄悄瞥了一眼魏瀛, 偷偷俯下身,从地下摸出一颗黑子, “啪”一声叩在桌上:“好了,父王相信你了。”   魏瀛紧了紧平放在膝上暗握成拳的双手,长舒一口气。   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谋士张昱推开门从刑室走出, 又连忙回身将门掩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魏瀛,将手中的供状呈上:“王上,判贼——招了。”   魏瀛盯着张昱手中的供状, 眼神深邃。   “哦?”魏王不接过供状,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悠然问道,“是何人主谋啊?”   “是——”张昱顿了顿,再次偷偷瞥了一眼魏瀛,恭敬地答道,“是三公子——魏洛!”   “这个畜生!”魏王低吼了一声,回头对魏瀛道,“是父王错怪你了。”   魏瀛连忙恭敬地一叩,没有说任何话。   魏王此时已冷静下来大半,寻思着魏瀛既为世子,是自己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又怎会冒着杀身之祸多此一举谋害自己?他所真心谋害自己,又怎么会在危急关头赶来救驾?就算是为了韩晏,那他为什么不先把韩晏藏好反而让自己抓着韩晏威胁他?   倒是魏洛,一直与世子水火不容,恐怕是觊觎王位已久!要么是他想杀自己,要么是他想接机谋害世子——无论哪种可能,最终受益之人都是他!   他做出这样的事,才是最恰当不过!   ——   魏瀛回到世子府时,林溯就那样独自站在府门前等他。   夜风习习拂起他单薄的衣衫,门前灯光的照映下,身上血迹斑斑。   然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顶着风霜独立了千年的玉雕,固执地等待着什么人。   “阿晏?”魏瀛心中一疼,不等仆人布好阶梯便跳下车来,脱下氅衣披在林溯身上,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不住在他额头轻吻,“没事了。”   林溯静静趴在魏瀛怀里不说话。   魏瀛搂着林溯走进府中,扶他在自己榻上坐下。   “让我看看伤得怎样?”魏瀛轻轻地脱下林溯沾着鲜血的外衣,里面原本淡淡的青色中衣也几乎被染成血色,清瘦的身体看得人心中更疼。   魏瀛取了温水,用毛巾一点点敷开衣服贴在伤口上凝固的血液,免得揭开衣服牵扯了伤口。   他在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使林溯猛然回忆起那日他自己受伤后对他自己那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直接一把脱了衣服了事,根本不管伤口会不会疼。   原来,他也会这样温柔地待人。却不是待其他任何人,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背上感觉暖暖的,林溯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不觉一丝笑容爬上了唇角。   “还笑?是不疼了?”魏瀛把头凑上前,轻轻蹭了蹭林溯的脸。   林溯还是微微笑着,轻轻把头别开去,一看就是害羞的。   轻轻褪下了他的外衣,眼前脊背上刀伤剑伤纵横交错出血严重,只能零星看见几块白皙细腻的肌肤。   感觉上身一凉,林溯这才意识到竟然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顿时觉得尴尬万分,连忙扯了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胸前遮住。   还好方才打斗之时很好地护住了自己胸前,不然若让魏瀛摸摸他的胸前,看看他那片雪白的皮肤上那两颗小小的樱桃,他现在还不知怎么尴尬。   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魏王宫水阁里,已是曾经被魏瀛扒|光过的……   自从那晚帮他处理手上的伤痛得他破口大骂,魏瀛后来了解到,魏瀛从前常服的五石散虽然是一种剧|毒,却有使人肌肤异常白皙细腻之功效。他的肌肤一直白皙胜过常人,除了天生丽质外绝离不开五石散的功劳。只是,这样的肌肤极为脆弱敏感,痛觉会比正常人强烈好几倍。   魏瀛平生从未这般轻手轻脚过,用细腻的丝帕绞干水,将他背后的血污一点点擦拭干净。   林溯暗暗惊讶,几日不见,世子的手脚竟都轻了许多?   虽然紧紧咬住了唇不想出声,虽然他动作已经很轻柔,然而背后的伤实在太痛,林溯还是忍不住“嗯……嗯”地在喉咙里轻轻呻|吟。   魏瀛原本扶着林溯肩膀的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忍不住便咬我。”   “啊……不不不,忍得住……”林溯刚嘴硬完毕,就十分壮烈地“啊”了一声,虽然不是高升惨叫,好歹也是叫出了声,顿时羞愧地红了脸。   魏瀛无奈地摇摇头,命人将一盆血水端出去倒了,亲自起身去取了一瓶九品雪琼膏。   这是他结合征战多年无数次受伤用药的经验改良出的配方,目前除了他自己和林溯,这世上别人尚且无福消受。   林溯虽然不知道这一点,却也知道魏瀛的伤药有神奇疗效,比如自己上次手上受伤的时候,摸了这药竟然一晚上就结痂了。   魏瀛在背后为他细细抹药,林溯想了想,鬼使神差地问道:“世子,你这个药的效果真的很好。怎么不去开个药店卖药,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林溯刚说完这番话,就特别想抽自己两耳刮子。人家堂堂一个世子,会看得上卖药赚的这点钱吗?   这九品雪琼膏莫说配方复杂,光是用药名贵就足以令十户中等平民倾家荡产。魏瀛笑道:“你很喜欢钱么?”   “钱没什么不好的呀。”林溯很实诚地说道,“钱虽然不是什么都买的到,可是没有钱却没法过日子啊。你看吃饭也要钱,买衣服也要钱,出门坐车也是要钱的……没钱在社会上寸步难行。”   系统从角落里暗搓搓地爬出来给林溯点了个赞,并且发表评论:【说得太好了,主人不愧是我男神。】   说道钱的好处,林溯就有一堆大道理,感觉背后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他没有理会系统,而是抬手拍了拍身下的床榻:“这张床也是花钱买的,这整幢房子也是花钱买的……”   魏瀛刚为林溯上好药,正将药瓶往床头的矮几上一搁,回身顺势将林溯压到身下。一手环过他的脖颈托住他的身子以免他背后触到榻上疼,一手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既然钱这么好用,那本世子花钱买了你今晚,好不好?”   “啊……”林溯怔了怔,一张小脸刷得红成了熟透的小林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本正经地轻声说道,“世子……钱不是什么都能买的……”   魏瀛挑眉,在他耳边暧昧地问道:“那你怎么卖?嗯?”   “我……我不是用来卖的……”林溯弱弱地伸出手一根瘦瘦长长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林溯的意思是推开他,不料魏瀛一把抓起林溯的手指,叼在自己口中,深深望着身下这个诱人的小妖精。   林溯被他看得瘆得慌,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魏瀛闭上眼冷静了一下,这种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前世就是心太急,想着自己身为九五之尊他不能反抗,反而导致他疏远了自己。   何况现在自己还只是魏王的世子。   魏瀛放开林溯,替他理了理被子:“早点休息吧。”   林溯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坐起来抬头看看他:“世子……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嗯?”魏瀛问道,“什么问题?”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提起另一个人很不好,很有可能引起魏瀛的不爽,然而林溯挡不住心里担忧,还是忍不住问道: “世子,你知不知道甲一怎么样了?”   魏瀛思考片刻,问道:“你是说那个暗卫?”   林溯点点头。   “你很在意他么?”魏瀛反问。   “我……我就是想知道……”林溯小声嗫嚅道,“他也是为了救我……”   “逃了。”其实是怕阿晏难过故意放跑的,魏瀛并不想和林溯邀功,只是道,“如今父王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你还是让他小心吧。”   “嗯嗯。”林溯感激地看着魏瀛,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就知道担心别人。”魏瀛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林溯的脸,温声道,“早点睡。”   林溯一把抓住了魏瀛的手,放进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魏瀛一怔,唇角旋即扬起一个充满邪恶的笑容:“这是想要我吃了你么?”      第27章 弑父(五)      魏瀛一怔, 唇角旋即扬起一个充满邪恶的笑容:“这是想要我吃了你么?”   林溯也不知自己方才鬼使神差地咬他一口是怎么了,吓得连忙松口,可怜兮兮地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来他心里是舍不得自己走,自己也不是不想留下陪他,只是看着他实在会忍不住兽|性|大|发。魏瀛扶林溯在床上躺下,仔仔细细地替他掖好被角,不放心地嘱咐道:“晚上不许蹬被子。”   林溯咬了咬唇,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蹬被子?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盯了良久,魏瀛最终叹息一声,还是搬去隔壁睡了。   魏瀛走后, 林溯便翻了个身朝里侧,小声嘀咕着问系统:“888,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韩晏的记忆?是韩晏的大脑留下的记忆被激发出来了吗?还是说……别的什么情况?”林溯甚至觉得,自己不光继承了韩晏的记忆, 甚至连他心中的那些情绪,都一分一毫不差地全都体会了一遍。   【主人, 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哦。】系统说,【我刚才用你的20财富值查询了一下,发现你和韩晏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难怪韩晏这么令人发指的身份你都能应付过来。】   “什么?”林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用我的财富值!”   系统咆哮:【吼, 你的重点究竟在哪里!我跟你这么久用你几个财富值怎么了怎么了!我不是为了查查你和韩晏到底什么关系才用的吗!凶什么凶凶什么凶啊你!(▼皿▼#) 】   林溯:明明你在凶。   系统连忙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反射弧过长的林溯:什么!我和韩晏是同一个人?什么鬼!(╯‵□′)╯︵┴─┴   系统:……   ——   第二日,魏王请了一位高道入宫。   昨晚的兵乱没能吓到他,然而树林里那张狰狞的鬼脸,却如同一个噩梦在心头挥之不去。   杜夫人生前是个著名的美人儿, 以至于虽然他有一双儿女,魏王杀了他夫君后,依然忍不住纳她做了妾室。   然而魏王没想到她儿子女儿都像软骨头一般匍匐在脚下讨好自己以求保命,杜夫人却在王宫中上吊自尽了。   当日魏王看到她时,她面目狰狞,苍白而浮肿,双眼瞪得大大的,长发披散,与昨晚树上看见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此后,据说杜夫人自尽的那座宫殿每晚都会传出凄厉的哭声,偶尔因为有差事不得不路过的几个宫女都被吓疯了。渐渐的,就再没人敢靠近那座宫殿。   魏王心里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吓自己,然而目睹过杜夫人遗容之人就没有几个,又是谁有能耐而且吃饱了撑的大晚上跑到树林里扮成度夫人的模样来吓唬自己?   魏王心里其实怕鬼,平生做尽了亏心事,怎么会不怕鬼找上门?   所以,十分不放心下,魏王还是找了一位高道入宫,准备将自己的心病解决解决。   一位身着灰色麻布道袍,背着一柄长剑的道士被请入了魏王宫中。据说这说道士不光长得仙风道骨,而且法力高强,能断世间生死祸福,解人间难解之困。人们知道他本姓玉,却不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法号,因来自临邛,人们为了称呼便索性他临邛道士。   魏王见到这临邛道士之时,不免吃了一惊。这位传说中的高道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张小脸清逸俊秀,墨画的长眉入鬓,又生得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如同水云中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花,显得清媚而神秘。   这年纪,只够当自己儿子。魏王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这民间传闻果然不可太当真。   然而看他这模样与周身的气质,魏王心中又不敢太过小觑。   就在这么将信将疑之间,魏王请这位临邛道士坐在了客座之上。   在场的还有几位心腹谋士,便依次坐在了道士的下首。   魏瀛与林溯奉命前来时,临邛道士与几位谋士刚刚坐定。   林溯瞥见坐在上首的那位道士,心中暗吃一惊。他不就是当日给了自己那面镜子的道士么?他当时是否早已看穿了自己的过去,也已预料到后来将要发生的事?   他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林溯心中有些不安,不清楚这个神异的道士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魏瀛拉着林溯坐到那道士对面的位置上,毕竟他是世子,不可能坐在下首。   那道士望见魏瀛,原本淡泊的眼神中竟然掠过一丝惊讶与忧愁,或者是更多说不清道不明情绪。反正林溯看不懂,这道士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今日有幸请得高道,孤十分欣慰,所以召集你们前来共同见识一下这位临邛道长的法术。”魏王奸诈和多疑都是出了名的,说是请大家见识见识法术,不如说是先拿大家试验试验,看看这道士说得到底准不准,再考虑要不要请他给自己看。   临邛心中明白魏王的企图,依旧淡淡然坐在一旁并没有不满。   第一位“见识”法术的是魏王的谋士张昱,临邛只是隔座一观他的面相,便十分自信地说道:“幼年丧母,中年丧父,壮年平步青云,可惜晚节不保。”   张昱默默低下头,顿时冷汗涔涔。   魏瀛闻言,微微蹙了眉。   “呵呵。”魏王笑呵呵地问张昱,“孤记得他前面说的几条都对吧?”   “臣,绝不敢辜负王上!”张昱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向魏王磕头。   “呵……起来吧,不必当真。”魏王对这临邛道士之言本来就将信将疑,这回更是多了几分疑虑,又指着在座的其他几位谋士,请他一一看来。   临邛依言而行,几个被看好的连连说他是活神仙,几个被看不好的连连骂他是江湖骗子,劝魏王不要相信。   于是,这下魏王反而好奇了起来,决定让临邛给自己看看。   临邛看看魏王,十分平静地说道:“王上早年潦倒,中年成名,晚年随登尊位,然……”   下面的话,临邛却不愿再言。   做什么这般故弄玄虚?魏王见临邛不肯把话说完,笑呵呵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在座都是孤最亲近之人,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不妨事。”   “那王上请恕贫道直言。”临邛恭敬地对魏王略微欠身,缓缓开口,“贫道观王上面相,印堂青黑有鬼魅缠身,华盖当头只怕命不保于今年。”   “危言耸听!”魏王还没开口,一个方才被说命运不佳的谋士便立刻反驳道,“王上不需将这般妖言惑众的妖道之言放在心上,不如将他拖出去斩了!”   “诶。”魏王摆摆手,又向临邛指了指魏瀛道,“你且看世子如何?”   临邛顺着魏王的目光望去,那边魏王世子衣冠楚楚,正襟危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刚毅的剑眉下深藏着血都捂不热的冰冷无情,他微微扬起的眼角却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他心中唯一的关怀,恐怕只有他身边那个人。而这样一个人,却正是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对象。   临邛如水的目光怔忡地望着魏瀛,欲言又止。   魏瀛面不改色,语气中也没有丝毫情绪:“道长请直言。”   临邛依旧不语。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林溯一直盯着临邛看,心底思绪翻飞。   一会儿是那面镜子里历历在目的过去,一会儿又是镜子里深不可测的未来……他所言的过去都对,那么他预测的那些可怕的未来,真的会一一实现吗?想到镜中那一袭白衣跳崖的身影,林溯心里一阵发怵。   临邛微微张大了那双澄明的凤眸,紧紧盯着魏瀛,连喘息也渐渐急促起来。   魏瀛身上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林溯心底更加疑惑。总不至于他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的吧?   “道长?”魏王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看世子的命如何?”   临邛微微闭上眸子,似乎隐忍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咽下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良久,方才淡淡道:“贫道看不出其他……只看出,世子寿命不过明年之内。”   第28章 弑父(六)   临邛微微闭上眸子, 似乎隐忍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咽下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良久,方才淡淡道:“贫道看不出其他……只看出,世子寿命不过明年之内。”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魏王的脸刷地沉了下来,狠狠一拍桌子,指着临邛厉声道:“你怎敢如此危言耸听!你说孤活不过今年, 孤也就忍了你,世子方才二十头,你说他活不过明年, 是何居心!说不说清楚,孤便斩了你!”   临邛道士淡然不语。   “父王息怒。”魏瀛竟然亲自起身道,“想仙家对于掐算命运自有其法,然未必完全准确。道长所学如此, 必不是有意为之,只是直言而已。还请父王不要怪罪。”   他在帮自己说话?临邛微微抬眼望向魏瀛, 目光迷离恍惚。   被人说活不过今年,又被人说儿子活不过明年,却连杀人那人泄气都有人出来拦着,魏王最不满地终拂袖而去。   林溯还惊讶地坐在原地, 一时不能消化刚才听到的惊人消息——活不过……明年?   ——   虽说愤怒,魏王心头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对过去那些事的恐惧、对神秘的鬼神之事的恐惧、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   就算那个道士说的不是假话,魏王还是决定派出最好的杀手,去把那可恶的临邛道士杀了!   然而十天过去, 魏王前前后后派出的七拨杀手却都一去不回。   魏王的杀手只有两个选择——完成任务,或死。十天没有回来,看来没有人完成了任务。   傍晚,魏王闷闷地独自坐在花园,那晚上看到的鬼脸、临邛道士的预言,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导|火|索,魏王心底积压多年的心虚和对因果报应的恐惧泛上来,越想越难受,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魏王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见昏迷了三日的魏王微微动了动指头,有侍从立刻上前扶他起身。出于多年防范的本能反应,昏迷了三天的魏王竟然一伸手就掐住了对方的咽喉。手中一用力,“咔嚓”一声,拧断对方的脖颈。   所有宫人吓得面如土色,再不敢有人上前。   魏王清醒过来,貌似惊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自己拧断了脖颈的死人,略微懊恼地叹道:“孤好梦中杀人,早年防身习惯了。将此人厚葬了吧。”   尸体虽被拖了下去,一众侍从心有余悸,无人敢靠近魏王。此时却有一人从容走上前,将枕头竖起让他靠着,随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便立刻被送到眼前。   魏王这才看清楚,这人竟然是世子魏瀛。   “父王。”魏瀛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汤药呈在魏王面前,“请用药。”   魏王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他从不相信自己会有个孝顺儿子。   魏瀛一扯唇角,立刻明白了什么,将药碗微微放下,执起药匙亲自喝下一口,非常郑重地将空勺给魏王看一眼,再将药递给魏王。   果然,魏王这才接过药碗,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得意地抬起头,对魏瀛笑道:“你应当知道,孤从不相信任何人。”   魏瀛点点头。心中冷笑,这原来就是他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魏瀛都是亲自熬药,再亲自将热腾腾的汤药送到魏王床边,俨然一副孝子的形象。   然而在世子如此“精心”照料下,魏王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沉重。   魏王不是没有怀疑,然而世子每次都当着他的面喝下一口汤药,足以证明这药根本没有毒。就算是慢性的毒|药,世子自己也在天天服用,又岂能无事?   莫非是他事先服用过什么解药?于是魏王找了个借口让魏瀛就在了宫中几日,确定他在喝药前后并未服用其他任何药物,再将一模一样的药递给自己。   魏王也命人查过药方,没有问题;甚至命人查过药渣,也没有毒。   难道自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是自己怀疑错了世子?他是真心关心自己方才日日侍奉?魏王心中狐疑不决。   上天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魏王的病情就这么一天天沉重下去,药石无灵。   魏瀛依旧每日都为魏王奉药尝药,十分孝敬,引得朝臣一片敬佩赞赏。   魏王已憔悴得如同换了个人,失去了往日的英厉之气,这才看出年过半百的人已是老态龙钟,生气微弱。   不知自己这病能不能好了,魏王召了心腹张昱,问他:“你觉得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昱诚惶诚恐地答道:“世子才学广博、温良敦厚,又十分孝顺。”   “哈哈……”魏王靠在榻上,笑得咧开了嘴,摇摇头,“温良敦厚……”   张昱见魏王竟是这样的反应,顿时不知所措。   “唉,罢了。”魏王笑道,“孤的儿子里,孤最喜欢的就是溟儿。”   张昱知道魏王说的是嫡长子魏溟,骁勇善战且聪慧过人,可惜七年前随魏王平定韩进“叛乱”之时,为了保护魏王被杀红了眼的韩进砍成了肉泥。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是魏王最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可惜却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想到惨死的长子,魏王心中更恨透了韩进,虽然他也让人把韩进剁成了肉泥,虽然他霸占了韩进的妻子导致她自缢身亡,虽然他弄死了韩进的女儿……然而这一切,还是远远不足以弥补他心灵的伤痛。   “王上……”张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换了句话道,“逝者已矣,世子也是很优秀的。”   魏王不语。自从文武双全的长子死后,次子魏瀛的确成府深邃,然而连匈奴使者都能看出他缺乏英雄气概;三子魏洛风流倜傥,只能做个文人;以下诸子虽然也都各有长处,然而缺点也很要命,不是有勇无谋就是胆小怯懦,或者目光狭隘难当大任……如此比较起来,只有魏瀛成熟稳重,顾全大局,的确是他目前最满意的继承人。   “王上?”张昱见魏王迟迟不语,以为他对魏瀛依然心存疑虑。   “世子是不错。”魏王终于开口,“不过孤现在非常担心一个人,他会不会毁了孤这三十年创下的基业。”   “王上说的是……”张昱小声问道,“韩晏?”   “呵。”魏王一笑,“除了他还能有谁?在孤咽气之前,孤要看他死!”   ——   由于魏瀛入宫照顾魏王去了,林溯便搬回了韩府居住。这刚过了大半个月,林溯再次很荣幸地被魏王请进了宫里。   莫非魏王他老人家病好了,又要开始折腾自己了?林溯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伤,这回又要遭殃了。   但愿魏瀛在,但愿魏瀛在。林溯踏进魏王的房门之时,心中不断重复的只是这一个念头。他在,好歹能罩着自己一点。   可惜魏王躺在榻上,身边除了太监侍女没有旁人。   魏王一个人靠在榻上,微微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他身边的宫人们也一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气氛压抑得可以吓死人。   林溯尽量放轻了脚步,迤迤然行至魏王榻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父王。”   魏王抬了抬眼皮,还是一贯的笑容,只是少了些精神,懒懒道:“孤还以为你把孤给忘了呢。孤病了这么久你看都没来看过一眼,如今还要孤派人去把你请来。”   每次见你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我哪敢来看你啊?林溯腹诽着,却十分恭敬有礼地回答道:“儿臣一直记挂着父王,但是怕打扰父王休息不敢求见。今日父王召见,儿臣喜出望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这番话说完,林溯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骂了声“你真会骗人!”   “呵呵……”魏王皮笑肉不笑道,“借口倒是挺多,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   林溯一听就觉得这话不对劲。一来,魏王貌似不是病好了,而是病得很严重;二来,魏王虽然说话还是笑眯眯的,却十分刺人十分直白,在平常是万万不会这么说的。看来是来者不善,得小心应对。   “儿臣说的都是实话。”林溯垂眼望着地上铺的地毯,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很平静。好像已经撒谎撒到无感了?骗人骗得游刃有余了?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忠心于孤?”魏王转过头,紧紧盯着林溯。   饶是低着头,林溯也感受到了魏王那灼人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地回答道:“是。”   “那么……”魏王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溯道,“孤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又是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愿意啊,内心的林溯想。   然而,表面的林溯非常恭敬地给魏王磕了头:“只要父王吩咐,儿臣万死不辞!”   呸!内心的林溯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真虚伪。这到底是跟哪个影帝学的?   “很好。”魏王欣慰地点点头,“那你就替孤……”   第29章 私奔(一)      林溯拖着沉重的镣铐叮叮当当地走进大牢的时候, 心中暗骂自己真是作死。   魏王说自己抓了几个梁帝的细作,他们死活都不开口,让林溯给自己当个卧底,好从他们那里套出点话来。   哪里是当卧底?分明就是想弄死自己。韩晏的身份特别隐秘,他与梁帝断簪为誓的事情也只有互相及几个亲近的宫人知道,其余所有人,包括梁帝的其他细作, 都当韩晏是卖主求荣的向魏王摇头摆尾的走狗,一个个恨不得提起大刀取了他的狗头。   所以众所周知,梁帝身边的忠臣们没有一个不恨韩晏, 提起这个“趋炎附势没有节操的小人”都恨得牙痒痒不共戴天,只差一个杀了他的机会罢了。   魏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故意把韩晏扔到这堆人中间,杀了韩晏都不需要自己动跟手指头,还能隔岸观火地看着敌人自相残杀。而且韩晏死了以后魏王还可以很无辜地称自己只是派韩晏出去做任务的, 演技太差被敌人识破打死只能怪他自己修炼不到家。林溯暗想,这老狐狸真是棒棒的。   不过, 魏王貌似已经派人和牢里上上下下都交代了一遍,韩晏其实是自己人,因此狱吏领他进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而且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果然, 林溯刚一走进牢门,就立刻赢来牢中那几个蓬头垢面之人鄙夷的目光。   林溯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想找个地方坐下,狱吏便特别殷勤地给他铺了个软垫在地上。   林溯扶额, 您是怕那些人看不出我是个卧底么?   果然,林溯又赢得了对方传来的一阵嘲笑:“呵,韩郎君,吃不起苦当什么卧底呢?身上一道伤都没有,地上还要人铺垫子,别告诉我您就是用这种演技去魏王身边给陛下当细作的。”   林溯没回答,只是好奇地看了说话之人两眼,然而没看清对方的脸。   这种指责林溯是不服气的,如果论卧底,自己才是梁帝派到魏王身边货真价实的真正卧底,这回反而被当个假的,想想也是很无奈。   而且,没有伤和垫垫子完全不是自己的演技问题,都是魏王故意要让自己被此人识破才安排的吧。   四面八方投来的杀意如同玉点一般密集,林溯好想告诉他们“我其实真的和你们是一伙的”,可是有谁会信呢?   那群人仿佛看疯狗一样地看着林溯,再次有人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韩晏!你不用再演戏了!我等看到你就牙痒痒都恨不得生啖汝肉!如果不想死就快抱着铺盖滚出去!不然别怪我等手狠!”   “咳咳。”我也想出去啊,可是你们当我真出的去吗?林溯无奈道,“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呵,井水不犯河水?你这疯狗说的话真是可笑至极!”一个人指着林溯骂道,“你伙同魏瀛害死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以为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能放过你!”   “那,你们想怎么样呢?”大家其实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林溯不想和他们争辩。在魏王当权梁帝没落之时,还能有人一心忠君嫉恶如仇,林溯心里甚至是尊敬他们的。可惜,他们根本不会明白林溯的心。   “怎么样?呵呵。”一个靠在墙角的人扶着墙面幽幽站起身来,指着林溯道,“韩大将军一世忠良为国捐躯,我得不忍看他绝后。可惜刚才给了你理会你不走,像你这等疯狗也不配活在世上!我等能拉上你这个奸贼一起死也不亏!”   你们醒醒吧,你们这样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啊。林溯站起来不卑不亢地看看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遍体鳞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父亲死的时候,我难道不想报仇么?可是我拼了这条命有用么?只是给韩家多添一个刀下亡魂罢了。有时候选择死很容易,选择活下去却很难。   假意投诚,忍辱负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实到处举步维艰。不仅如此,还得接受那些忠臣名士的嘲讽唾骂,被自己所效忠的阵营当做仇敌,打碎了牙都往肚子里吞。   林溯心中暗暗嘲笑自己,自己如今的处境,真可谓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但凡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不想活了吧。   墙角那人最先按捺不住,冲上前一个刀手直取林溯的面门。   林溯抬手接下一招,另一只手中的铁链早已迅速勒住那人的脖颈。   只道韩晏是个文弱书生,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那人性命已然被林溯攥在手心,却嚣张地哈哈大笑,仿佛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对剩下的人喊道:“别管我!杀了这狗贼!”   剩下的三人都眼含热泪,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向林溯齐齐扑来。   不先解决了这个,恐怕自己有心自保也□□乏术。罢了,他们这些人现在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林溯手中一使劲,那人的脖颈顿时鲜血如注,林溯手上地锁链都被染得鲜红。   林溯甩开那人,看他倒在地上抽搐痛苦不堪,抬腿就往他胸口补了一脚好给他个干脆。   然而这一行为在他人眼中却成了冷血和敌对,剩下的人都恨得牙痒痒,拼了命地向林溯杀来。   林溯暗道不好,脚上锁的链子太重,刚才给那人一脚竟然伤了自己的脚踝,接下来都只能用手解决了。   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用来形容林溯现在的处境再适合不过,尤其是因为手上的锁链,他现在两只手无法分得很开,脚又受了伤,两个人分开攻击他就很难招架。何况,现在想杀他的有三个人。   此刻,魏王借刀杀人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一群犯人再牢房里打得你死我活,竟然没有一个狱吏出来干涉。   林溯在心里暗暗问那些人,你们有脑子吗?如果我是卧底现在会没人出来救我吗?如果不是魏王要借刀杀人你们搞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管管吗?   然而,有两种人智商为零:恋爱中的人,还有愤怒的人。   这三个愤怒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杀了韩晏。   你死我活之间,林溯也顾不得许多,往左一拳右劈一掌,忍着痛长腿一扫再将剩下的人一腿踢翻。   三个人转眼都被林溯打趴在地。   然而,虽然打不过林溯,那些人有他们独特的优势——不怕痛,不怕死。于是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再向林溯进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些人都是下定决心招招必杀,林溯此刻却是心神不宁只管招架,不知此刻是也对他们痛下杀手好,或者还有别的路么?   但凡还有别的路,林溯都不想这样自相残杀。   就趁林溯这一分神的机会,使尽全力的一掌便拍在了左肩。   肺腑中翻涌上一口血,却被他咽了下去,林溯一个踉跄,脚下突然被人猛得一踹。   林溯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一个人迅速骑上林溯的腰胯,将手中的铁链一把绕上他的脖子:“这是还你的!”   林溯一仰头,如同一只展翅的白鹤,被压住了腰部的上身向后一折,一拳落在身上那人的天灵盖上。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林溯的手心被滚烫的热血浸得红透湿透。   自己的手中,竟会沾染这么多同类的鲜血。都说“君子恶伤其类”,林溯发现自己其实很可笑,亦很可悲。   剩下两人大吼一声朝林溯杀来,都恨不得将林溯千刀万剐!   突然,“铮”一声脆响,牢门上铁索尽断,一个青衣公子提剑冲进门来,也不管那两个是什么人,只管将企图伤害林溯的人全部杀了。   那两人虽然勇猛,却已和林溯消耗得筋疲力尽,加上对方手中有剑,终究不敌。   结果了那两人,青衣公子回身斩断林溯身上的锁链,一把抓起林溯的手往门外奔去:“阿清,我们走!”   此刻,林溯方才从浑浑噩噩中意识到,难怪方才自己和那四人打成那样都没有狱吏出来管理,不是因为魏王的吩咐,原来是因为有人在劫狱!   被他拉着手,林溯只能忍着脚踝上和肩上的痛随他跑,问道:“三公子,我们去哪里?”   魏洛扯了扯嘴角:“天涯海角。”   “三公子,我不能连累你。”终于林溯稍微清醒了点儿,拽紧了魏洛的手道,“你想过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清楚。”魏洛拉着林溯飞身上了安车。两匹骏马长嘶一声,扬蹄往城南飞奔而去。   因为马跑得太急,车里摇晃得厉害。林溯抬起头,发现魏洛目光如水般温柔,正静静看着自己。   这个世界,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般干净的眼神。在这个纷争不休的乱世里,他就像空谷中一株兰草遗世独立,清雅恬淡,不染世俗中半分尘埃。   魏洛静静望着林溯,像看着这世上最宝贵的事物,紧紧拉着他的手,淡淡的声音就像山泉拍打岩石的清响:“阿清,如果此番能逃过去,我们就结庐山水之间,再不问人时间这无休无止的纷争,好不好?”      第30章 私奔(二)      魏王宫   一碗汤药下肚, 魏王手中的瓷碗“呯”一声砸落在地,他的目光呆滞了良久,方才怔怔地往自己床前那片碎瓷望去。连碗都拿不住了么?   魏瀛竟冷冷一笑,令人寒透骨髓。   “你笑什么?”魏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魏瀛。他竟然在笑?在笑话孤么!   “呵,儿臣笑您聪明一世,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跪在榻前的魏瀛一搴下裳, 冷冰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与方才那恭敬孝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魏王苍老的面容上,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父王, 您活不过今日了。”魏瀛径自走到一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你……你说什么?”魏王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盯着魏瀛。他不敢相信……   魏瀛淡淡答道:“儿臣是给您下毒了。”   “怎么可……能……”魏王想要大吼一声,却发现自己连大声说话都已办不到。他缓了缓气息, 再次开口,“孤派人查过, 你的药里根本没有毒。”   “父王,毒|药在这儿。”魏瀛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魏王不明所以,使劲摇了摇头:“你这畜生!你怎生如此恶毒!”   “父王, 儿臣本没想这样做。”魏瀛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儿臣和自己打了个赌,把毒|药含在了口中, 只赌父王有没有信任过儿臣。”   “儿臣想,只要父王哪怕有一点点父子之情,还愿意接受儿臣递上的药,儿臣绝不会害您。”魏瀛向榻前走了两步,自嘲地一笑,“可是,您有吗?”   魏瀛一惊,原本就病得干瘦的脸瞬间煞白,口中骂道:“畜生!你这畜生……你这是弑父……你该死!”   “呵呵。”魏瀛冷笑道,“弑父?父王又何曾把儿臣当过儿子?父王难道没有想过杀儿臣?”   “像你这样的畜生,孤早该砍了你!”魏王扯着嗓子,拼尽全力喊道,“来人!来人!”   “可惜,父王没有这个机会了。”魏瀛淡淡道,“父王不用喊了,没有人能听到。”   “你……呵呵呵。”魏王笑着点点头,“好!好啊!我魏德一生算计,最后竟然栽在自己儿子手上。好!好!”   “不过,”魏王狡诈的乜斜起狭长的眼睛,“韩晏现在应该已经死透了吧……哈哈哈。”   “父王得意得太早了。”魏瀛道,“儿臣已将大牢所有看守都调换过,没有人能伤害他。”   “你……你说什么?”魏王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得指着魏瀛,“魏瀛,你不得好……好死……”   魏瀛微微一笑,突然捂住胸口,呕了一口鲜血。   魏王不敢置信地看着魏瀛,瞪大了双眼,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干枯如柴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如同鬼魅一般。   魏瀛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再抬眼时,笑声已停,只有一个枯瘦的老人直直地坐在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诡异的笑容还僵硬在脸上。   魏瀛走上前,闭上他的眼,再将魏王的身体缓缓放倒在床榻上。转身,推开寝殿的大门。   两行不知是真是假的泪珠顷刻挂在了冷峻的面容上,魏瀛沙哑着声道:“父王,薨了。”   殿外,魏宫上下一片哗然,陷入一片悲哀沉痛之中。   魏瀛垂着袖,失魂落魄地走下阶来,眼中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清俊的脸庞上滑落。殿前庭院里等候的群臣见世子如此悲伤,一个个也都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魏瀛默然从悲伤痛哭的群臣中穿过,径自往庭院外走去。   见魏瀛走了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连忙上前,向魏瀛禀报了什么。   魏瀛听着那人的禀报,面色越来越冷峻,锋利的剑眉竟拧作一团。   ——   洛阳城外   马车在城南的渡口停下,一叶客舟早已等候多时。   杨柳青青,江水粼粼。林溯极目眺望,洛水上江风阵阵,清波千里。   没有冰冷黑暗,没有血腥杀戮,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风景,真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也好。   只要从此离开那些权力纷争,这一生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吧?   早晨登上高高的山顶,一起迎着凉爽的晨风,看天边彩霞深处,一轮火红的朝阳从东方升起;晚上,两个人坐在自己的小茅屋前,看明月倒影在山泉里的影子,采一朵芙蓉别在腰间,听林间松风阵阵。   那样的日子多好啊,那是魏洛在车上时和林溯规划的将来的生活。林溯承认自己对那样的生活万分动心,和魏洛牵着手,上了小船。   为了不引人注目方便逃离,船上只有十几个便衣侍卫。   待公子上船后,侍卫立刻缆绳断开,撑起船棹,让小舟缓缓向江心荡去。   林溯坐在船里,明明向往着魏洛和自己描述的生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总有一个人的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一会儿是那个紧紧搂着自己,在自己耳边柔声安慰“乖,我不走,我陪着你”,自己却发疯了一般咬住他的手臂、肩头,咬得他遍体鳞伤,然而他一身不吭,只是把自己搂得更紧。   一会儿是他张开双臂拦在自己身前,挡住了那带着倒刺的长鞭,对魏王说“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一会儿是他欺身而上,还不忘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后背,和自己坏坏地调笑:“那本世子花钱买了你今晚,好不好?”   林溯努力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那个人不可能会放弃他的地位和权力,算了吧,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简简单单的生活很好不是么?魏洛说的那些事物多美妙啊,山水之间,闲云野鹤,没有纷争,没有鲜血……还是离开这里吧。   还是,离开他吧……   林溯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得“哧”一声,一支箭头竟生生插|入了船壁!   魏洛也吃了一惊,示意林溯在船内别动,自己起身出舱观望。   岸边,军旗攒动,黑压压的竟有数千人!无数小船已经备好在岸边,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乘风破浪,势不可挡。   魏瀛手中只握着一张角弓,看来是刚射|了一箭。他随手将弓扔给侍卫,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卒。   那小卒立刻向江中魏洛的船放声喊道:“三公子!世子请您上岸谈话!”   林溯虽坐在舱中,却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世子”二字,连忙出了船舱走上船头,与魏洛并肩而立。   望见岸上那一幕,林溯吃了一惊,却不禁多看了那身着黑衣的人几眼,转头再看看魏洛,想询问情况:“三公子?”   “阿清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抓你走!”魏洛只知道魏瀛与韩晏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冤家,认为魏瀛抓了韩晏定是要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持剑挡在了林溯身前,语气中是既是温柔又充满了坚决。   林溯的心微微颤了颤,上前道:“三公子,还是我过去吧。”   “不行!”向来温润的魏洛竟大声吼道,“你回船舱去!我今日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不,三公子,他不会伤我的。”林溯拉住魏洛的手道,“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反抗没有用的,上岸和他说清楚吧。”   “阿清你别说了!”魏洛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手紧紧握着林溯的手,“从我魏洛今生从未和魏瀛抢过任何东西。他要权力,我不争;他要名誉,我也不争;他要恩宠,我也不争;他要什么我都不争!但是唯独你,我永远不能舍弃!”   “子植!我求你别傻了!”林溯从身后一把抱住魏洛,苦劝道,“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不要这样我求你了!”   “阿清?”魏洛垂下长睫,温和地微微一笑,暖如三月春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有我的信念,有些东西若失去了,我宁可死。”   “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林溯使劲摇摇头,“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你答应我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看着那两人竟在船头缠绵悱恻相拥在了一起,魏瀛握紧了拳头,实在忍无可忍,命人上船围攻。   见魏瀛命人进攻,怕乱兵相接之中伤了魏洛,林溯放开魏洛冲到了船头最前方,向岸上的魏瀛喊道:“世子!我和你走!你们不要打!”   魏瀛看看林溯,沉默良久,止住正要出动的士卒,冷着脸对林溯道:“你过来。”   魏洛将林溯一把拽回来护到身后,上前一步道:“魏瀛,我知道你向来厌恶我与阿清,你有仇有恨尽管冲我来!今日我自知寡不敌众,你要乱箭射死我也好,乱兵砍死我也罢!但是,请你放过他!”   说的竟这般有情有义?魏瀛不屑地冷哼一声,魏洛说的话真是好听,不知阿晏被他迷惑了多少,竟然想和他私奔!   可惜自己心里也顾念着那个人,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31章 私奔(三)      “阿洛!你听我的上岸去!”林溯劈手夺过魏洛手中的长剑, 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上岸!”   “阿清!”知道阿清在为自己着想,魏洛红了眼,一抹水润的光华在眼中打转,又生生咽了下去,“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便是。”   小舟缓缓向岸边靠去, 魏洛心中暗自感慨。阿清,你只道我不上岸言和会死于刀兵之下,又怎知我上岸言和, 他就会放过你我呢?魏瀛的心思,我们哪能揣度?   小舟渐渐靠近了岸边,林溯看着那人挺拔傲岸的身姿在眼前越来越近,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剑, 塞回魏洛手中,一纵身跳上了岸。   谁也不知道魏瀛下一刻会对魏洛做什么, 自己不能夺了他最后能保护自己的剑。   “阿清!”魏洛大叫一声,眼前的人却已飞身而起,如白鹤凌空般优美地展翅,向岸边飞扑过去。   魏瀛连忙纵身一跃, 把人接在怀里,稳稳落地。   抱紧了怀里失而复得的人儿,魏瀛的怒气消了大半,漠然地看着提剑走上前来的魏洛, 冷声问道:“你可知罪?”   “呵。”四周已被团团围住,魏洛长身玉立,温润清雅如同飒飒临风的修竹。他冷冷一笑:“魏瀛,你放了他,我什么罪都认。”   魏瀛的声音冷若冰雪:“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   “不要!”林溯从魏瀛怀里挣扎着跳起来,张开双臂拦在了魏洛面前,“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你要治罪便冲我来!不关他的事!”   “你的账我们过后再算!”魏瀛一把拽住林溯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对魏洛道,“父王薨了,你是自己回宫,还是我派人护送你回宫?”   “什么?”魏洛一惊,手中的长剑“铿”一声落在地上。   林溯也震惊了。魏王……就这么死了?   还曾经豪情万丈地跪在父亲坟前发誓要手刃这杀父仇人,还曾经信誓旦旦地在梁帝面前说要剁碎这乱臣贼子。而这个人,却已经死了?   一瞬间,林溯觉得自己这八年的隐忍都没了意义。自己没能手刃奸贼,却和真如同狗一般在他身边摇头摆尾了八年……这八年,却没有任何意义。   人这一生,最终都是死。自己这自以为忍辱负重的八年,真的值得吗?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   魏德死后,世子魏瀛承袭王爵,是为魏王。   魏瀛在洛水边一口一个“你可知罪”,一口一个“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魏洛早已做好了身首异处的准备,却不料魏瀛竟封他为安乡侯,虽然同时命他速速离京前往封地不得滞留。   他是想笼络群臣装出一个宽容大度的假象,决定暗中谋害自己,还是色厉内荏其实心肠软得像豆腐?   魏洛骑在马上,心中一直被谜团环绕。   天津桥畔,驻马凝望洛水,几许烟波浩渺,却已物是人非。   阿清,既然你选择和他在一起,我自是没有权利阻止。魏洛望着洛水上的波光粼粼,想起自己在车上和他想象的那些生活,真美好,美好得如同一场梦。可惜梦醒之后,只剩苦涩。   “君侯!君侯慢走!”魏洛方欲下马上船,便听得身后一阵呼喊,“尹太后为君侯践行!请君侯上景山亭!”   母亲?为自己送行?魏洛恍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很不孝的。魏瀛让自己立刻离开国都,自己竟果真连母亲都不去拜别?   心头愧疚难当,魏洛立刻翻身下马,上了景山亭。   这一夜,魏洛在景山亭酩酊大醉,醒来时月明星疏,江风飒飒,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什么日子。   胸中惆怅难言,魏洛落笔写道: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   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   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   虽潜处于太阴兮,长寄心于君王。   忽不悟其所舍兮,怅神宵而蔽光。   冀灵体之复形兮,御轻舟而上溯。   浮长川而忘返兮,思绵绵而增慕。   夜耿耿而不寐兮,沾繁霜而至曙。   命仆夫而就驾兮,吾将归乎东路。   揽騑辔以抗策兮,怅盘桓而不能去。”   笔停时,那明丽若神的身影已经不见,洛水却依然沧波千顷。魏洛放下手中的笔,闷闷地将一篇《洛神赋》递给侍者。   尹太后是哭着回宫的,回宫后把魏瀛叫过去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大概意思是你爹死了你便作威作福,欺负你弟弟把他贬谪远地,以后我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了。   其实封侯并非贬谪,实为莫大的宽容。然而魏瀛从头到尾没有辩解一句话,只是说“母后教训得是。”   尹太后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心中怨气发作不得,让魏瀛退了出去,自个儿在宫里哭哭啼啼,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悲惨。   殊不知这世上命运最悲惨的人,却正是不觉得自己命运悲惨的人。   ——   魏瀛辞别尹太后,径自到了铜雀台。   一轮明月若银盘悬挂东天,江面上银光粼粼,几只白鹤掠月影而去,只在长天留下一声清唳。   江心一座高大的殿宇八角飞檐直|插夜空,只有一道宽阔的长廊与陆地相接。长廊的尽头,高台耸峙,直通九阙。   魏瀛一步步走上高台,两廊三步一守,五步一卫,早已将铜雀台重重包围。   这般禁卫森严,便是要困住的是黄鹤鸿鹄,他也插翅难飞。   魏瀛步入水榭中,只听那里头细细碎碎有人说话。   不是下令不许任何人见他么?魏瀛眉头一蹙,伫立在了门外。   “阿凉有小兔子,小兔子……”魏凉两只肉嘟嘟的小胳膊吃力地把怀里一只小灰兔举起来,举得高高地放在林溯面前,“给阿娘玩玩……”   林溯本来心情郁闷,看魏凉这副模样却不禁“噗嗤”笑了出来,把他手中的兔子接过来放在自己膝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魏凉的小脸蛋,“谢谢阿凉。”   手感不错,还挺嫩!   魏凉也伸出一根细细小小的指头,另一只手踮起脚尖去扒住林溯的肩膀,整个挂到了他脖子上,然后终于能够到他的脸,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蛋。   “哈哈,小屁孩。”林溯一把抱住了小魏凉,正开心地笑着,房门突然被“啪”一声推开。   看到进来的人,林溯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阿爹……”魏凉被他那冷冰冰的阵势吓了一跳,怯怯地往林溯怀里钻了钻。   魏瀛已经纠正了很多遍“叫哥哥”,魏凉还是叫他爹。魏瀛心中感慨万千,轻轻叹了一声,没有出言纠正,只是道:“阿凉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唔……”魏凉嘟起小嘴,小手从林溯的脖子上放下来,乖乖地抱起自己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出了房门。   “我让你禁足思过,你倒是欢乐得很。”魏瀛冷冰冰地在榻边坐下,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那你找个小黑屋把我关起来好了。”林溯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别过脸去。   “生气了?”魏瀛不动声色地问道。   “哪敢啊。”林溯撇撇嘴,“你要我哭我就得哭,你要我笑我就得笑,你让我思过我就得思过。谁让你有权有势又有钱呢?”   “呵。”魏瀛冷笑,“你觉得自己没有错?”   “有错。”林溯道,“你说我有错我当然有错。我应该待在牢里被他们砍死也不能逃,我应该待在这里闷死不要和阿凉说话,我……”   “阿晏!”魏瀛一翻身扑在了榻上,将林溯压在自己身下,“够了没有?”   林溯连忙伸手推他,魏瀛一把抓住了林溯的手,送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   林溯一愣,魏瀛已从他指尖慢慢吻过指尖,吻上手背,掠过之处,又湿又软,还带着深深浅浅的红痕。   “你……你干嘛……”林溯的小脑瓜“嗡”地一声炸了,连忙想要起身,又被某人一直大手重重按了下去。   “啊!”肩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被人一按,林溯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惨叫。   见压倒了伤口,魏瀛不动声色地将手挪开,看看没什么大碍,便取笑道:“别人受宫刑也没你叫这么大声的。”   林溯反唇相讥:“看来你受过宫刑?”   “!”魏瀛微微眯上眼,不知是愤怒还是思考,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溯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林溯还没回答,某人的凶|器已经赫然亮在自己眼前,吓得他全身一震。   “啊!你你你!”林溯看着张开双腿跪在自己两侧的某人,以及自己面前那赫然亮着的凶|器,紧张地大叫,“你别以为只有你有!你别逼我和你动手!”   “呵……小宝贝儿恐吓我么?”魏瀛一根手指轻轻移过林溯修长地脖颈,微微笑看着他像一只落入狼爪的小鹿般轻轻战栗的模样,故意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可惜今后都用不上了……要不,割了吧?”   第32章 吃干抹净   “呵……小宝贝儿恐吓我么?”魏瀛一根手指轻轻移过林溯修长地脖颈, 微微笑看着他像一只落入狼爪的小鹿般轻轻战栗的模样,故意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可惜今后都用不上了……要不,割了吧?”   “你!你……你敢!”林溯急了,抬手就打人。   魏瀛一手抓住林溯的双手举过头顶按住,一手把人的裤子一扒, 在某人高耸的玉柱上轻轻一弹:“今晚乖乖给我吃了,我便饶了你这一次。”   “啊呜……”林溯惨叫一声,破口大骂, “谁要你饶我!你做梦!”   “呵……你这模样,我很喜欢。”狼爪的猎物越是挣扎反抗,这野兽就越是兴奋。魏瀛一手钳住他精致的下颌,深深吻了下去。   “唔……”林溯这下子手被人用手按住了, 腿被人用腿夹住了,嘴也被人用嘴堵住了,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心里除了慌就是乱,在魏瀛的钳制下不拧扭动着身体,完全是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问自己是不是受了宫刑?到了这一步都是他自找的。魏瀛抬起头看了看被自己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溯, 一张小脸都是淡淡的粉红,那粉红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深入衣襟,令人想啃想咬。   林溯知道魏瀛是被自己那句话惹炸了, 心想这回嘴贱遭报应了,要不还是道个歉吧,两害相权取其轻,拉下面子道个歉总比自己清白不保要好的多。   “那个……”林溯紧张地咬了咬下唇,“世子……啊不,大王,说你受过宫刑是我不对,我可以和你道歉,但是寸进尺作威作福得理不饶人……就是你不对了……”啊咦?这真的是道歉咩?   大王?自己是哪座山头的山大王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魏瀛不禁笑了出来,轻轻抚摸着林溯微微淡着粉色的脸庞,柔声道:“叫二哥哥。”   “啊……”即使身在敌人的压迫之下,也要保留自己一点点小小的发挥空间,林溯决定故意给他找个不痛快,学《红楼梦》里史湘云的口音叫了声,“爱哥哥……”   “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口音这么可爱?”魏瀛非但没有因为这小小的意外不痛快,反而心情大好,俯下身子又赏了林小受一个吻。   林溯觉得自己今晚屡屡失算,真是造化弄人、天妒英才、蓝颜薄命……   就在林溯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哀悼的时候,魏瀛已经三两下撕掉了他的衣服,准备开餐。   “你住手!你干什么!”林溯吓得大声叫道,“你快放开我!禽兽啊啊啊!”   魏瀛淡淡道:“想让外面的人都听见,你尽管叫。”   以自己和魏瀛的知名程度,要是被人听了去,这事明日就会传遍洛阳的街头巷尾成为八卦头条,然后自己就会颜面扫地没脸见人……林溯乖乖闭嘴。   酝酿了一下情绪,一双明眸里光华熠熠,林溯严肃认真地看着魏瀛,自欺欺人地说道:“爱哥哥,我其实是让着你的……那个,我不想做的事情你是强迫不了我的。”   “哦?”魏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你现在还逃得了?”   “我韩晏一世英名,要死也得死得有尊严一点。”林溯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你痛快点就行,我自愿的!”   原来是嘴硬,逃不了也不承认逃不了,非说是他让着自己。魏瀛被他这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模样逗得不禁一笑,趴在他耳边暧昧地轻轻道:“我可不比你,快不起来啊。”   “你!”林溯羞得面红耳赤,不服地骂道,“你快!你才快!你最快!”   魏瀛微微一笑,幽幽道:“那我们就试试吧。”   “唔……啊!”   ……(蜜汁大河蟹爬过~想吃河蟹吗2333)   林溯觉得,魏瀛应该去受一下宫刑,不然自己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那姓魏的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然后亲自给他清洗抹药。   林溯全身撕裂一般疼,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连动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随便他摆弄。   魏瀛把人抱在怀里安抚着,心中一丝疑惑久久萦绕。前世因为强迫得急切没有注意到,韩晏这个传说中情|人一堆床友无数的大色狼竟然——是第一次……   那一大堆男男女女的情|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喘不过气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一直相信那些传言,相信他韩晏风流放|荡、到处留情,虽然不因此嫌弃他,可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可是其实,他竟什么都没有做过?这么多年没有一句解释,一个人默默扛下那么多误会和诬陷,自己竟然和那些人一起误解他,甚至还曾经给他摆脸色?   魏瀛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把怀里的人搂得越发紧了。   “咳咳……”林溯虚弱地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二哥哥,我要喝水……”   “好。”魏瀛把林溯轻轻放在榻上,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林溯把杯子接过,唇还没沾到水,就把杯子递回给魏瀛:“太烫了。”   以往就是伺候亲爹,也从没被这样刁难过。魏瀛还是第一回被人这般挑三拣四,耐着性子把杯子里的水吹了吹,再递到他手中:“不烫了。”   “太凉了。”林溯很大方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将就喝一下吧。”   看着他这副当大爷的模样,魏瀛恨不得上去狠狠揪一把他的小脸。   一个小太监在门外尴尬地候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王上,陛下派来的使者正在前殿等候接见。”   “知道了。”魏瀛把林溯递回来的杯子接过,搁在一旁,对林溯道,“我去办点事情,等会儿让阿凉来陪你。”   “哼,我不是要一个人思过的吗。”林溯白了他一眼,捂着嘴咳了两声,“咳咳……怎么能在这里享乐呢。”   “你啊……都这样了还不消停点。”魏瀛倒一杯水递给他,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怼我就这般好玩?怎么一直咳着,我派人去传医官来看看。”   林溯刚喝了口水,听得魏瀛要传医官,连忙阻止道:“不要不要,我一会儿就会自己好的……咳咳咳……”被人知道自己和另一个男人那啥了是下面那个不如去死……   魏瀛知道他心中顾虑,想了想道:“那我一会儿派人送点补药来,你得乖乖喝了。晚上若还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定要传医官来看。”   “你才半死不活!”林溯铆足了劲,狠狠推了一把魏瀛,使尽全力地大声喊道,“我还能干掉一头牛!”   这幅样子还逞强,魏瀛摇摇头,轻轻在他耳边笑道:“我知道你很能干。既然这么有力气,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再来。”   林溯气得直跳脚,拎起床上的枕头就往他脸上招呼:“魏瀛!你不是东西!你没良心!没人性!”   魏瀛也不恼他,反而觉得心情异常地好,抓住林溯拍过来的枕头放回床上,捏捏他的小脸道:“好了,不闹了。我还有要事处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阿凉一会儿就过来。”   ——   这偌大的魏王宫里,又冰冷又陌生。魏瀛不在,林溯觉得唯一能暖心的只有小小的糯糯的小阿凉了。   魏凉又抱着昨天那只小兔子来了,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小篮子,大概是担心篮子受到颠簸,没有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的,而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篮子走。   这种小猫护崽一样的感觉林溯看着就想笑,学着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问道:“阿凉,篮子里是什么好东西呀?过来给我看看呀?”   魏凉笑嘻嘻地走到床边去,把兔子放到林溯腿上,再把小篮子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打开盖子,双手端出一碗药来递给林溯:“是阿娘要喝的药哦!”   “哈哈哈,真乖。”小孩子总是这么令人不忍拒绝,林溯揉揉魏凉的头,接过药碗一口就给自己全灌了下去。   虽然知道这是补药,可是这药真的好难喝……难喝得想吐出来。   魏凉下眨巴眨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糯糯地问道:“阿娘,好不好喝呀?”   “呃……好……很好喝……”林溯苦笑。   魏凉听了以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凉下次也要爹爹做给阿凉喝。”   林溯低头看看空荡荡的药碗,问道:“怎么?是他熬的药么?”   “对呀,爹爹还让阿凉帮他送给阿娘呢。”魏凉把药碗放在小篮子里收好,一条腿搭在榻上想往上爬,哼哧哼哧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林溯伸手把小人儿捞到了床上坐着,魏凉便又把他的小灰兔抱了起来,握着它的小爪子用肉垫蹭蹭林溯的手,又把它长长的耳朵打个结。   兔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抬抬爪子又够不到耳朵。   林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把兔子的耳朵解开,问道:“阿凉最近怎么一直抱着这只小兔子?是哪里来的?”   魏凉逆着摸摸兔子毛,把它揉成了一个炸着毛的大毛球:“阿爹山上抓来的。”   魏瀛这么有权有势,为了送弟弟只兔子竟然亲自去山上抓?这是对弟弟何等宝贝啊。林溯伸手揉揉兔子,不禁对这个看似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人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   第33章 篡位   魏瀛承袭魏王之位后, 据说刘献再三派遣使者向魏瀛传达退位让贤之意。尽管魏瀛再三推辞,然而刘献坚持退位,魏瀛只得勉强答应。   暮春时节,刘献告祭祖庙,遣使者奏奉上玉玺诏书,称禅让皇位于魏瀛。   魏瀛于繁阳亭登上受禅坛,接受玉玺, 即皇帝位,改元开国,国号为魏。   大魏皇帝追尊其父魏德为武皇帝, 庙号太|祖。封其同母弟魏洛为陈王,魏爽为赵王。废献帝为山阳公,其皇后为山阳公夫人,勒令其搬出皇宫, 但允许其享受天子礼乐。   一个主动退位让贤,一个知书达理再三推辞, 推辞不了后还保持对方天子的待遇。看似一幕君臣和谐的禅让,其实就是披着和谐外衣的篡位。刘献坐在出宫的马车里一把一把抹着泪水,哭成了泪人。   大梁朝四百多年基业,就此毁在了自己手中。而魏瀛的势力正如日中天, 自己没有丝毫办法。   何尝不想做一代明君,可惜祖宗基业到手时已经千疮百孔,想力挽狂澜也已经无计可施。   “呜呜呜……”刘献坐在车里流泪,妻子金乡公主坐在一旁越听越气。   她不再是什么大梁皇后, 更不再是什么金乡公主,所谓的父亲把她从她深爱的夫君韩晏身边夺走,所谓的哥哥谋权篡位让她连个假的皇后都没得做……这一切的一切,都拜那所谓的父亲和哥哥所赐!   既然他们没有亲情,我又为什么要有?金乡公主回身一把揪住刘献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有什么好哭的!你一个大男人就这点能耐?魏瀛他谋权篡位乃是大梁的奸贼!你身为皇帝应该快召集天下各路诸侯讨伐他!哭!哭有什么用!”   刘献先是被金乡公主的话吓得一懵,随即被她拽着领子使劲摇了几下,只听她继续说道:“篡位就是篡位,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篡位。如今天下三分,谁不想当皇帝?怎么单单他魏瀛做了皇帝?那其他人会不会心悦诚服?我的陛下你用脑子想想,只要你现在诏告天下讨伐逆贼,一定会一呼百应的!”   “我们现在本来就一无所有了,输了能有什么损失?”金乡公主道,“可是我们万一赢了呢?陛下您不想看奸贼魏瀛是怎么死的?您不想挽回属于您的地位您的江山?你快醒醒吧!快点行动!不然等他坐稳皇位一切就晚了!”   饶是刘献胆子小不敢和魏瀛为敌,如今也想明白了。如今自己已然被废,日后的生死存亡无不是魏瀛一句话的事情,做什么事也无不仰人鼻息。虽说魏瀛允许他享受天子的礼乐,可哪天兴致来了要杀了他,不也是易如反掌?   从前不敢反抗是怕魏王谋权篡位杀人灭口,如今他都已经篡位了,自己的确是没什么可以输的了,那为何不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刘献坐直了身子,把金乡公主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扯了下去:“你不用说了,朕有主意了。朕身边还有韩家六十四暗卫,朕会派人带密诏给蜀吴两国,让他们起兵讨伐逆贼。还有魏国国内,也还有朕的人,朕也会一并派人通知的。如此一来,魏国一定会内外受敌,魏瀛坐不稳这个江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乡公主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如同鬼魅一般凄厉,“哈哈哈哈……魏德魏瀛这等奸贼,活该亡国灭门!哈哈哈哈……”   刘献轻声提醒道:“夫人,你应当小声一点,魏瀛耳目众多。”   “呸!你这个胆小怕事的东西!你给我住口!哈哈哈哈哈哈哈……”   ——   洛阳南宫,夜   魏瀛手中拿着一根黑布做的衣带,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陛下,这衣带系在那些暗卫衣上,乍一搜查以为他们什么问题也没有,其实不然。”张昱用手扯破两根缝衣线,腰带刺啦啦地在魏瀛面前散开。原来这腰带竟有双层,而里层是一块浅黄色的布帛,密密麻麻地写着小字。   “陛下,这就是山阳公写给各路诸侯和他在国内细作的衣带诏,臣一共只截获两封,不知他到底派人送出了多少。”张昱将腰带内浅黄色的布帛摊开呈给魏瀛道,“两封书信内容一致,只是写给的人不同。”   魏瀛接过那布帛一看,只见满篇隶字皆指责魏瀛谋权篡位凶狠残暴,梁帝请自己的心腹细作在内接应,外已经通知蜀吴两国联合讨伐,势必要斩杀魏贼匡扶梁朝宗室,重新恢复他大梁的权威。   魏瀛哂笑一声,看了看收信人:董成。   “陛下是否要抓董成来?”张昱道,“酷刑之下,不怕他不说。”   魏瀛摇摇头,将书信递给张昱:“派人将此信交给董成,暗中盯紧他,看他暗中见了什么人,一一记录在册。你看准时机,一网打尽!”   “是。”张昱心中直叹,这陛下的手段真是丝毫不逊色当年的魏王。   魏瀛转念问道:“送信的暗卫是何来历?”   “陛下,他们被擒获后就自尽了,什么也没有说。”张昱道,“不过臣仔细搜查了他们身上,发现起衣襟夹层暗处,都织着一个‘韩’字。”   魏瀛心中一紧,蹙眉不语。   “韩进一门七年前就已经被先帝歼灭,不知是否还有势力残余,除了山阳公是否令有其主。”张昱说道此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魏瀛冷声道:“此事朕会查明白的。”   ——   魏王宫,铜雀台   梁帝刚退位不久,魏瀛也没有习惯南宫,这些日子都是往南宫办公事,回魏王宫休息。因此,林溯也依旧住在铜雀台,没有换过住处。   红日半沉于江,斜照过园中树丛花枝,微风轻轻拂过,两廊雕窗上金璨璨的水光粼粼,斑驳驳的花影摇曳。   天光明灭,花影陆离之间,亭下下一张小榻上,侧卧的美人儿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睡得正香,鸦羽般的长睫在如玉的肌肤上映下一重比花影还要动人的迷离,两颊轻轻的红晕恰似园中还粉嫩嫩的小樱桃。身上只盖了一块半透的剪花纱,如同倒映在他身上的斑驳花影,随风轻轻摇曳。   东风扶起亭前纱幔,杨花随风而起,又虽着风息而静静垂落。熟睡之人薄薄的春衫上已经雪沾琼缀,身子都半被杨花埋了。魏瀛走上前,摇摇头道:“虽是暮春,不冷么?”   言罢,俯身将人抱起,往阁前走去。   阁前杨花傍珠帘散漫,垂垂欲落,又被微风轻轻扶起,帘幕挂的晶莹珠玉随清风琅琅声动,一江闲絮散漫轻盈,随风穿入朱门。   林溯身上那片轻盈的剪花纱半拖在玉阶上,随魏瀛的脚步穿过重重花影,翻涌着庭中轻盈梦幻的琼浪雪海,沾上了点点杨花,如同情人的清泪。   魏瀛抱着他走过珠帘,将人轻轻放在房中软榻上,盖好被子。哪知那原本在怀中轻轻合着眸子的人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自己,竟呢呢喃喃地吟起诗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珠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果然是“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魏瀛望着他那慵懒散漫的模样一时失神,不禁惊叹造物主的神奇,竟能让人世间产生这样的美人。   林溯继续呢喃着,低低地吟道:“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一支白玉簪子将青丝半挽,随意而不乱,乌黑的长发垂顺而柔软,却带着细细小小的碎发,显得那一头秀发茸茸的愈加可爱。在加上他睡梦中这无比温柔可爱的嗓音,挠得人心里痒痒。魏瀛忍不住伸出罪恶的爪子,在他头上狠狠地挠了一把。   “嗯……”林溯被魏瀛在自己头发上乱挠的手给挠醒了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撅起嘴道,“才三更,别吵我!”   “……”魏瀛笑着摇摇头道,“一更都还没有,你连晚膳都没用。”   “什么!”方才还慵懒恬淡的人一下子现了原形,从榻上倏地坐了起来,扶着额头挠了挠头发,“哎呀,午睡睡了这么久,头晕。”   他那头长发柔顺得很,这么挠竟然也没乱,只是几丝碎发被扯了出来,垂在了额前,平添了几分凌乱落魄的美。   魏瀛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理了理,别到耳后。   “诶?我明明记得我睡在外面……”林溯不解地蹙起眉头,“难道我会梦游?”   魏瀛严肃道,“睡在外面冻不死你。”   林溯这才从自言自语中清醒过来,发现魏瀛在身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二哥哥,我刚睡醒脑子不好使,你别告诉别人……”   魏瀛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既然醒了,我问你个问题可好?”      第34章 晋江独家   魏瀛笑笑, 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既然醒了,我问你个问题可好?”   林溯十分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立刻补充道:“十两银子一个问题。”   系统:【wuli男神干得漂亮嘿嘿嘿。】   魏瀛失笑,点点头:“好。”   林溯: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刚醒来脑子不好使完全出于本能说出来的怎么办!二哥哥会不会觉得我是财迷心窍啊!会不会嫌弃我啊!摔!   系统:【他好像很喜欢你这样子orz。】   “你身边有多少暗卫?”魏瀛问道。   “一个都没有。”林溯十分干脆地答道,“我让甲一也去保护陛……啊不,刘献了。”林溯心想,我身边一个暗卫都没有, 二哥哥应该会比较满意吧?   “他们听命于你还是刘献?”魏瀛问道。   “我让他们听刘献的……”林溯想了想道,“那应该是听我的吧。”   魏瀛看了看他,沉默片刻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命他们立刻停止行动,二是看他们全都死。”   “你什么意思?”林溯急了,瞪着他道,“他们干什么了?”   “我已给刘献留了活路, 是他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己找死。”魏瀛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想你的人陪他死就尽快召回,否则我保证不了他们的性命。”   “刘献?他不是禅让了吗?”林溯惊讶地问道,“他还想干什么?”   “他不自量力,召集群臣讨伐我。”魏瀛不屑地一笑, “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你要做的,就是别和刘献再沾一点关系。”   “哦。”林溯点点头,掐指一算, 自己一共回答了两个疑问句,道,“你欠了我二十两银子。”   “嗯,我等会儿命人送来。”魏瀛起身欲走,又止步补充道,“晚膳我也会命人送来。”   魏瀛一走,林溯便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从榻上跳了起来:“888!我答应过我爹一定要保护好刘献的!他怎么能这么作死!啊啊啊现在怎么办!二哥哥是不是要和他杀个你死我活啊啊啊!”   【主人,要不要消耗20财富值获得一下最新资讯?】系统问。   “要要要。”林溯道,“我要最详细最新版的。”   【哦,我查询一下——】   林溯现在才反应过来,系统说话貌似不和最开始一样故意打官腔了,貌似十分十分地智能。所以它一开始那副机器一样的腔调是装出来的么?   【主人,说话按照格式会显得比较正式和专业一点,不然你不容易信任我。】系统看穿了林溯内心的疑惑,解释道,【不过我装得太累了,最后还是卸下了伪装。哈哈哈哈哈哈……我可是个热情奔放青春洋溢的系统哦骚年!】   林溯:……   【主人,我查到了。】系统道,【目前,刘献已经把密信传送到了蜀国和吴国,蜀国和吴国已经准备起兵攻打魏国了。刘献在魏国国内的势力也蠢蠢欲动,准备里应外合了。】   “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林溯十分自信,如同相信自己一般说道,“我相信二哥哥肯定不会输的。”   系统推销道:【主人,只要1000财富值,可以开启全程监测功能,第一时间获得所有最新资讯,以后都不额外收费哦。】   林溯想了想,道:“你提供的服务会不会有质量问题,上次那个500财富值买的财富值显示框怎么用了一次就看不见了?”   【主人,永久购买的功能用了一次就会自动隐藏,您想调用的时候随时免费调用哦。】系统道,【很划算的。挑眉.ipg】   “那就买了。”林溯大手一挥,反正现在自己不差钱。   上次那个冤大头给自己的十万两银子兑换了10000财富值,够用很久了呢。   林溯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刚才又被自己敲诈了二十两银子的,正是那个花十万两送自己回家的冤大头。   魏瀛走后不久,一个细声细气的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韩晏接旨!”   妈的居然敢给自己摆谱!林溯连忙从榻上爬起来跑出去,只见那公公身后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托了一个盘子,用红绸盖着。   “陛下有旨,韩郎君不用跪了。”那公公道,“陛下赏赐明珠百斛,白璧一双,紫金千两……呃?白银二十两。”   听到“白银二十两”,在一堆赏赐中显得如此寒酸,那公公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千”看错成了“十”。   只有知道真相的林溯,差点没笑喷出来。   ——   收到刘献泣血悲怆而写成的衣带诏,蜀吴两国君臣先是一番痛哭流涕,随即权衡利弊一番,觉得这是个消灭魏国建立功业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纷纷决定起兵讨伐反贼。   事不宜迟,于是两国几乎同时起兵,几乎倾尽全国之力讨伐魏国,声称是为大梁朝讨回公道。   左有东吴,右有西蜀,魏国可谓两面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然而正当两国“征讨反贼的正义之师”步步紧逼,情势迫在眉睫之时,魏国皇帝却丝毫没有动兵迹象,反而说“攘外必先安内”,然后在朝堂上拿出一份名单,在自己朝臣一个个点名,点到名字的一律当堂乱棍打死。   蜀吴两国都觉得魏瀛如此无厘头的作为是被自己雄壮威武的正义之师吓疯了,只有刘献知道后吓得心惊肉跳。   国内的叛徒解决了,国外的敌军却还在步步紧逼。然后,魏瀛只是不慌不忙地召回了赵王魏爽拜为中郎将,命他带兵应付西蜀。   高楷当魏爽久了,也渐渐适应了这个角色,知道魏爽就是个喜欢打仗的,反正自己也喜欢,便高高兴兴地领命去了。   几个男人不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呢?反正高楷是做梦都想的,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对了时候。   而魏国东南方向,吴国逼近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陈国,陈王魏洛的封地。   方今天下三足鼎立,虽然魏国最为强盛,却经不起腹背受敌,只能各个击破。魏瀛已经将精锐之师派给魏爽,只求他速战速决,再回兵救陈。   此时的吴国富庶强盛,魏瀛决定届时亲自出征,然而眼下还不是可以动身的时候。   卞太后终日以泪洗面,日日指着魏瀛大骂,魏瀛却依旧不为所动。   半个月内,魏洛一封封写信派人回洛阳请求支援,魏瀛依旧不回半个字。   “你到底要怎么样!”长乐宫里,卞太后痛哭流涕,“我可怜的洛儿啊……你是要借刀杀人害死他吗!魏瀛!你不是东西!”   魏瀛只是冷静地回答:“他是我亲弟弟,我相信他撑得住。”   卞太后“砰”一声摔了门,让下人把魏瀛轰了出去。   当然没人敢轰魏瀛,魏瀛是自己转身离开的。   魏瀛离开长乐宫,一步步走下阶来。殿前明月又圆了,高高悬挂在寥廓的中天。   事到如今,但愿他那亲弟弟,能理解他的苦衷,一定要坚持住。   ——   陈国   “君王,吴军又攻城了!”   半个月来几乎没怎么合眼的魏洛推开正在给自己箭伤换药的医官,连忙披衣亲自跑上城楼,城下火光一片,喊声震天,吵嚷得人脑袋都疼。   日复一日的攻城,一架又一架云梯搭上城墙,乱石如雨点般投|射上来。   “君王小心!”魏洛实在太疲倦,以至于对周围的感知都弱了许多,被属下一把拉开后才发现,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上已经被巨石砸出一个浅坑。   “信使出去多久了?”魏洛问道。   “大半个月了。”国相回答道,“按理来说援军早就该到了。”   魏瀛胸口一痛,抬手捂住了胸口的箭伤,问道:“还能支撑多久?”   “回君王。”国相道,“目前伤亡惨重,箭矢也快用完了,只怕支撑不过三日。”   魏洛点点头,没有说话。   “援军还没有到么?”家丞小声嘀咕道,“陛下莫非要借吴国之手除掉君王?”   “一派胡言!”魏洛厉声呵斥道,“国难当头怎敢诋毁陛下!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君王!臣也是为了君王着想!”家丞“噗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陛下援军迟迟不来写信也不见回复!君王应该早做打算想好退路!君王快醒醒吧!”   魏洛不语,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其实,魏洛不是没曾往那方面想,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他宁可魏瀛有自己的苦衷,宁可魏瀛从未想过手足相残。   何况,这是父王几十年打下的基业,魏洛相信魏瀛不会为了除掉自己拿国家的命运开玩笑。   魏洛咬了咬牙,决心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算是为之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抗争到最后一刻。   ——   国相说以目前陈国的储备已经支撑不了三日了,魏洛在弹尽粮绝的艰苦条件下又苦苦守了七日城池,每日亲自登成迎战,浑身千疮百孔,不知受了多少伤。   终于在第七日傍晚,援军到了。   魏瀛率众将登上城楼时,魏洛心中一宽,竟顿时晕了过去。   魏瀛亲自将魏洛抱下城楼,下令开城迎战。   魏瀛五岁能骑射,十岁随父南征北战,他率领下魏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原本攻势凶猛的吴军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节节败退,最终溃败逃回吴国,愿称臣求和。   每当提起魏瀛,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吴军还会战栗不止,认为他是地狱修罗。他用兵诡诈杀人如麻铁石心肠,剑锋所向之处片甲不留,令敌人闻风丧胆。   仲夏时节,四方平定。蜀吴也不得不派人进京纳贡称臣,尊魏瀛为帝。   自此,文武双全的一代帝王君临天下,横扫六合,震惊四海。   以至于后人这样评说:   “魏高祖文皇帝,绍即四海,光泽五都,负彰魈茫朝宗万国,允文允武,庶绩咸熙,正践升平,时称宁晏。”   “文帝富裕春秋,光应禅让,临朝恭俭,博览坟典,文质彬彬,庶几君子者矣。”   ——   洛阳南宫   南宫巍峨壮阔,正中五座大殿去地数十丈,郁郁与天相接。   两旁琼阁无数,廊腰缦回,重楼复道,一望无边。   崇德殿高高的檐牙上蔽青天,一双金凤高立屋脊,展翅欲飞。   殿外明月高悬,殿内觥筹交错,杯光烛影,一派和乐。   卞太后让魏洛坐在自己身旁,不停问他在陈国过得可好,关心他伤势如何,让他在国都多住些时日。   魏洛一一应承着,目光却总不禁往魏瀛的身边,久违了的阿清的身上瞟去。   阿清过得可好?阿清这些日子可曾想起过我?阿清为什么总吃葡萄不吃饭……   林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葡萄就什么山珍海味都不想吃了。葡萄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魏瀛一直在被敬酒,好不容易得空放下金杯来,迅速夹了一筷子鹿肉放在林溯面前的小碟子里:“吃了。”   这貌似是他今天亲自去猎回来的一只梅花鹿,刚才还有个大臣拍马屁说这个肉非常细腻鲜美。虽然林溯并不想吃,然而没办法,只能用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擦满手葡萄汁,执起筷子去夹起一片鹿肉来。   林溯的肉还没夹稳,手中的筷子却“啪嗒”一声从指间滑落,掉回了桌上。   刚才的歌舞表演撤下后,此刻进殿来的一对人令林溯目瞪口呆。   只见刘献战战兢兢地走上殿来,身边还跟着与他这畏畏缩缩模样正好相反的金乡公主——一副在座所有人都欠了她钱的模样。   群臣的目光都被这两个人所吸引,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山阳公来得这般迟缓,莫非看不起朕?”魏瀛语气似是戏谑,却听得人浑身冰冷。   “不……不敢。”刘献吓得“啪”一声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魏瀛也不多作计较,冷声道:“坐吧。”   刘献连忙退到一旁,在筵席落座,目光却不禁落在了林溯身上。   林溯心中觉得愧疚,咬了咬唇,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那边魏洛看着他日思夜想的阿清,也一口一口灌着闷酒。往昔种种,似乎还在眼前……洛水春风、结庐山水,终是一场幻灭的梦。如今他长伴帝王身侧,永远永远不再不属于自己……魏洛仰头闷下一口酒,不禁泪如雨下。   一派歌舞升平的欢宴,却隐藏着几个人不为人知的悲哀。   魏洛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是卞太后命宫人搀着回去的。   魏瀛见林溯紧紧盯着被人搀扶下去的魏洛,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觉得烦闷,也喝起闷酒来。   林溯对魏洛心中愧疚,多看了他几眼,回过神来,只见魏瀛也在一口一口灌着闷酒,连忙劈手夺过:“陛下你不要再喝了!”   魏瀛喝得半醉半醒,一把搂过林溯,紧紧按在怀里。   见魏瀛一把搂住了韩晏,群臣的口型都变成了个“o”,卞太后更是皱紧了眉头。   张昱连忙笑呵呵得给群臣递了个眼神,一副“你们都懂得”的表情。   龙阳之好短袖之癖在这个思想开放的年代里并不奇怪,尤其在皇帝身上更是见怪不怪,前朝大梁的皇帝就各个都有男宠。而且韩晏那模样的确是个蓝颜祸水,看样子陛下和韩晏已经好上挺久了,群臣这才继续喝酒,假装自己什么都被看到。   刘献胆子小,虽然心里震惊难过,却什么话也不敢说。然而他身边的金乡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啪”一声扔了筷子,跑到魏瀛面前,竟一把拉住了林溯。   林溯吃了一惊,他心里知道山阳公主脾气刚烈,只怕她在群臣面前什么过激的话都说得出来,连忙道:“公主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出去说。”   “公主?呵呵呵……”金乡公主冷笑道,“韩晏,我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不光会卖主求荣,还会以色侍人啊!”   大庭广众之下,林溯被她说得又羞又怒,一把甩开她的手,低吼道:“公主,请你不要胡说!”   “胡说?”山阳公主哈哈大笑,“在座诸位有目共睹,看看我是不是胡说?韩晏他本来是梁朝之臣,今日怎么成了大魏之人?他本来是我的夫君,如今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啪!”   群臣震惊地回过头,只见魏瀛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案,指着金乡公主大喝一声:“滚!”   ——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   长乐宫中,金乡公主趴在卞太后怀中痛哭流涕:“呜呜呜……为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他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呜呜呜……”   卞太后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心中也为女儿万分不平。   可怜的女儿本来嫁得如意郎君,韩晏才子风流风姿绰约,虽然人品口碑不怎么样,可这么些年也没对女儿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本来女儿的一辈子也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可是怎么偏偏就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这究竟是谁的错?卞太后不禁陪女儿一起落下泪来。   “母亲……呜呜呜……我要韩晏……我要韩晏……呜呜呜……”金乡公主一边哭,一边大喊道,“他明明是我的!他是我夫君!没有他我宁可去死!我宁可去死呜呜呜……”   “女儿啊。”卞太后抬手用帕子揩了揩泪水,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有道是人往高处走,何况你也知道韩晏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他当初投靠你父王根基未稳,所以才要娶你为妻巩固地位。如今你得认清现实,你哥哥如今做了皇帝,他用这等龌龊的手段接近你哥哥,如今对他来说自然是你哥哥的恩宠最有利用价值,他怎么可能还愿意娶你为妻?”   听得卞太后有条有理的分析,金乡公主惊觉自己身上竟没有半点值得韩晏留恋的地方。论美色,喜欢韩晏的美女一抓一大把;论地位,韩晏如今攀上了这世上最有权利和地位的男人……是啊!自己还有什么能留住他呢!   金乡公主抽噎着从卞太后怀里直起身子:“母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可怜的女儿。”卞太后红着眼,摸摸女人的头,“你明白就好。你如果不喜欢刘献,尽管回宫里来,母后一定会再为你选一门好夫婿,王公贵族豪门世家之中,你看上谁选择谁都可以……”   金乡公主怔怔地摇了摇头:“不,母亲,我谁也不嫁。我现在就想,再见他一面……”   “今日筵席上闹成这副模样,你还怎么见他啊?”卞太后道,“女儿,你还是听母亲的劝,放下把他吧,啊。”   “不。”金乡公主摇摇头,“母亲,我一定要见他一面!我求您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就是死也甘心了母亲!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呜呜呜……我求您了……”金乡公主再次趴倒在卞太后怀里,哇哇大哭。   卞太后终是拗不过女儿,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道:“也好也好,你们见了面,两下说个清楚,以后也好各自珍重。这样也好……”   “呜呜呜……”   “唉。”卞太后轻叹一声,正色道,“传韩晏。”   ——   深更半夜的突然被太后召见,林溯也不知道是唱得哪出。心想卞太后也是个知书识礼之人,半夜召见自己应该是有要事的吧。   林溯随传话的宫人入了长乐宫,只见卞太后和颜悦色地坐在主位上,身边坐着一脸憔悴的金乡公主。   见了林溯来,卞太后忙让他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说道:“阿清,我已经劝过这孩子了,今天当着众人说那些话是她不对,她过后也后悔了,在我这里大哭了一阵。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也知道她性子直,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够原谅她。”   金乡公主坐在一旁不吭声,还不听抽噎着。   毕竟自己也真的对不起金乡公主,林溯不忍责怪她,摇摇头道:“臣知道公主性子直,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便好了。”卞太后笑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母亲就希望你们能好聚好散。希望你们的未来都能有更好的归宿,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嗯。”林溯点点头。   金乡公主还是抽噎着不说话。   “阿清。”卞太后道,“她说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我先回避一下。”   “好……”林溯微微顿首。   卞太后起身带人离去,金乡公主才缓缓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溯。   林溯被她那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连忙垂下眼:“不知公主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韩晏,我想告诉你……”金乡公主的声音弱弱的,柔柔的,轻轻的,身子慢慢地往林溯身边靠近。   “嗯?”林溯只道她是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毫无防备地抬起头。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乡公主突然仰天大笑,手中的匕|首已经深深没入林溯的胸膛!   林溯闷哼一声,一丝鲜血沿着唇角汩汩滑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韩晏?我竟然杀了韩晏?我杀了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人死了?金乡公主哈哈大笑着抱住林溯,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哈哈哈哈……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哈……我这就来陪你!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金乡公主的眼中淌出血来,一滴一滴,划过憔悴的容颜,滴在林溯的衣襟上。   “啪!”沉重的殿门被人一脚踢开。   魏瀛疯了一般冲进殿中,从金乡公主怀中一把抱过林溯,一脚将金乡公主踹到在地,只留下一声怒喝:“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卞太后这才连忙跑进殿来,魏瀛与她迎面穿过,理都没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金乡公主趴在地上哈哈大笑,身下是一大滩新鲜的血迹。   卞太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女儿扶在怀里:“女儿,女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母亲?你怎么了?”   “哈哈哈……我夫君死了……我夫君他死了……哈哈哈哈哈……”金乡公主两眼发直,呆愣愣地笑着,“他死啦……哈哈哈!死喽!”   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儿,卞太后心中又痛又恨。痛的是好好的女儿竟被人逼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恨的是韩晏不爱护自己女儿反而抛弃她飞上枝头,恨的是魏瀛不心疼自己的亲妹妹反而为了一个男人变本加厉地伤害她!   ——   德阳殿   魏瀛守在床边一夜没有合眼。   太医说,那刀刃是擦着心脏穿过身体的,哪怕稍偏一分,就能让人立刻毙命。   魏瀛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望着床上那无知无觉的人,面容苍白得几近透明,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   魏凉抱着小兔子,陪魏瀛坐了一夜,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皮一耷一耷的,怀里的小兔子倒是早已蜷成一个毛球睡沉了。   “阿凉,你去睡吧。”魏瀛拍拍小魏凉的肩膀。   小魏凉甩甩头,伸出小手揉揉眼睛:“阿爹……阿娘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   “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魏瀛道,“我在这儿守着,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阿凉也要等阿娘醒过来。”小魏凉使劲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   魏瀛看看小小的孩子,心中不禁酸涩。   小魏凉的母亲是魏德的小妾陈夫人。陈夫人是个和善亲切的女子,可惜在小魏凉三岁那年便撒手人寰。大哥去世得早,魏瀛身为长兄,被认为重情重义,值得依靠。于是陈夫人去世前,特意找到了魏瀛,希望他可以照顾自己的孩子。魏瀛答应了下来,从此待魏凉好过对待任何一个兄弟,甚至是自己同母所出的亲兄弟,以至于小魏凉小小的分不清他是哥哥还是爹爹。   可是这小小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三岁失去了母亲,五岁便已经失去了父亲……   魏瀛伸出手,疼惜地摸了摸魏凉小小软软的脸蛋。   魏凉也捏了捏自己的小脸蛋,睁大了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歪着脑小袋打量着魏瀛:“阿爹,为什么阿娘的脸比阿凉的软?”   “嗯?是么?”魏瀛转头看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啊,他的脸竟比小孩子还要软,还要粉嫩。   “多捏捏就软了。”魏瀛又伸手捏了一把魏凉的小脸,随口道。   听得魏瀛这么说,魏凉连忙举起两只小手,不停捏自己的脸,小嘴里嘟囔着:“阿凉把脸捏软一点,阿爹和阿娘捏着舒服……”   魏瀛不禁失笑,伸手拍拍魏凉的小脑袋:“别捏了,再捏脸就肿了。”   魏凉悻悻地把小手放下来,跑到榻前看了看林溯,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他苍白的脸颊:“阿娘……阿娘醒醒……阿凉的脸给阿娘捏捏……”   “阿凉过来,不要吵他睡觉。”魏瀛伸手把魏凉轻轻抱到身侧,摸摸他的小脑袋,“听话,在一边乖乖坐着。”   “哦。”魏凉走回自己的位置,抱着小兔子端正地乖乖坐着。坐了没一会儿,小孩子禁不住困,还是迷迷糊糊地倒头睡着了。   魏瀛把孩子抱到偏殿,盖好被子回到林溯榻旁时,只听他口中絮絮地喊着什么,然而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楚。   魏瀛连忙走上前,轻轻俯下身倾听。   “二哥哥……二哥哥……”林溯微微张着唇,低低地唤道,“二哥哥……别走……”   “阿晏!”魏瀛惊喜地拉起林溯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贴住自己的脸颊,不停地亲吻,“我在这儿。阿晏……”   “二哥哥……唔……”模糊的意识里感觉到他在身边,安下心的林溯再次陷入了安安静静的昏迷。   魏瀛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昏迷中憔悴苍白的小脸,原来他竟是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自己的。自从自己即位后,过去的那么多日子里,因为忙着大大小小的政务,自己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见面问的竟然也都是些公事,没有真正好好关心过他的生活,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日后,是得多陪陪他了。   ——   第二天一大早,山阳公刘献就被责令立刻离开洛阳回转封地,皇宫内的侍卫还给他送回来一个疯疯癫癫不停哈哈大笑的山阳夫人。   卞太后匆匆忙忙地从宫中赶出来送女儿一程,只见好好的女儿成了这般疯癫模样,心中凄苦万分,一直叮嘱仆人好生照顾女儿。   卞太后回到宫中,越想越替女儿山阳公主委屈不平,再想想自己的儿子魏洛曾何等为国效力,也被魏瀛一句话撵回封地无法相见,心中对魏瀛的不满愈加严重。   而魏瀛,却整日在德阳殿里守着半死不活的韩晏!身为帝王枉顾兄弟,枉顾姐妹,一心都被美色所迷惑!   卞太后怒冲冲地赶到德阳殿,只见魏瀛一动不动地坐在榻旁守着,身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抱着一只小兔子安在他身旁安静静地坐着。   那孩子叫魏凉,明明是魏瀛的弟弟,却一口一个“阿爹”地叫。卞太后猛然想起后宫的议论纷纷,说陛下还是世子时作风不正,淫|乱了魏王的妾室陈夫人……所以对魏凉好过所有亲兄弟。   难怪魏瀛对这孩子如此特殊,自己亲弟弟贬谪外放,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倒是留在身边当个宝贝!卞太后面色不善地走上前。   一个凶巴巴的老婆婆走了过来!小魏凉暗搓搓地抱紧了手中的小兔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怯怯地往魏瀛怀里蹭。   魏瀛伸手搂住小魏凉,起身道:“母后。”   “山阳公是你勒令他立刻回封地的?”卞太后冷着脸问道。   魏瀛恭敬地答道:“是。”   “这么说,洛儿也是你勒令他立刻离开国都的!”卞太后情绪激动了起来,指着魏瀛高声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满身都是伤!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她疯了!你怎么狠得下心!你的良心都去哪里了!”   魏瀛没有解释。刘献和金乡公主那对人,他的确看到就厌恶,所以勒令他们立刻离开。而魏洛,还真不是自己赶走的。   魏洛是为了避嫌自己离开的,临走前还不放心地探望了韩晏。洛阳对他来说其实是块伤心地,离开了更好。   “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父母总是不自觉的偏袒弱势的孩子,卞太后见魏瀛不说话,以为他心虚,指着他怀里的魏凉道,“你亲弟弟为你流血为你卖命死守国土,你没有半分手足之情,这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舐犊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瀛: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林溯:好的。十两银子 1 魏瀛:你更喜欢我还是喜欢银子? 林溯:对方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十两银子 2 魏瀛:我一定要你回答呢? 林溯:对方依然拒绝回答。十两银子 3 魏瀛:…… 林溯:好了,你欠我三十两银子。   第35章 晋江独家   “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父母总是不自觉的偏袒弱势的孩子, 卞太后见魏瀛不说话,以为他心虚,指着他怀里的魏凉道,“你亲弟弟为你流血为你卖命死守国土,你没有半分手足之情,这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舐犊情深!”   听得“舐犊情深”这个词, 魏瀛微微蹙眉。   魏凉吓得又往魏瀛怀里使劲缩了缩。好可怕的老婆婆哦……   “还有韩晏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看不明白?”见魏瀛依然无话可说,卞太后变本加厉, “他当初投靠你父王迎娶你妹妹是为了什么,今日千方百计接近你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贪图荣华富贵吗?他除了这张狐媚的脸还有什么好的地方?你却被他迷惑得晕头转向,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最亲的亲人,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够了!”魏瀛怒道,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今后也不会后悔!请母后不必瞎操心!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不论是不是装出来的, 魏瀛向来都是一副恭谨仁孝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当代道德楷模,从来不曾和自己顶过一句。自己第一次骂几句韩晏,他竟就说出这般话来。卞太后也是气急败坏, 转身夺门而去。   “阿爹……”见魏瀛面色不善,魏凉怯怯地叫了他一声。   魏瀛轻轻叹了一声,抬手摸摸小魏凉的头:“阿凉,叫哥哥。”   ——   守了整整五个日日夜夜, 魏瀛忍不住趴在榻旁小憩一会儿。小魏凉也早已睡着,被宫人抱往偏殿去了。   然而林溯就是这么神奇,偏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林溯没什么力气,轻声唤道:“二哥哥……”   五天没合眼的魏瀛估计是太累睡沉了,竟然没有醒。   “咳咳……”林溯知道他累了,闷咳了两声便连忙捂住嘴。啊,不知道躺了几天了,感觉好渴……   “公子,听说你受伤了。可有好些?”   林溯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房里传来,然而魏瀛就趴在自己面前,林溯也看不清是谁,听声音但是很像魏瀛唯一的妾室甄氏?   魏瀛即位以后,甄氏被封为夫人。然而他们其实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了,林溯也是很久很久没见到她,几乎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还好……”林溯刚说完还好,就再次不争气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甄氏连忙倒了杯水,想亲自走到床边递给林溯。看见魏瀛趴在一旁,微微迟疑片刻,方才走上前。   “咳……他大概太累了,睡着了……”林溯在甄氏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才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久旱逢甘霖啊……   甄氏关心地看了看趴在榻旁的魏瀛,点点头,去一旁寻了块薄薄的小毯子轻轻盖在魏瀛身上。   林溯喝完水,方才惊讶地发现,甄氏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看起来应该怀孕挺久了!   二哥哥……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林溯特别想把魏瀛摇醒问个究竟。还以为他国事繁忙没空搭理自己,原来这么久都是陪伴别人去了么?   见林溯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甄氏低下头,轻声道:“公子,求你千万别告诉陛下……”   林溯怔怔地看着她的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甄氏垂首看着熟睡的魏瀛,黯然对林溯道:“陛下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妾身对不起陛下,更对不起大梁。妾身辜负了大梁,也辜负了陛下,本应该立刻去死……可是妾身想这孩子是无辜的,只要等生下孩子,妾身就立刻去死。”   林溯懵了,她怀了孩子不应该很高兴么?不应该让魏瀛知道以后多陪陪她么?怎么一脸忧伤还要死要活的?   “等孩子生下来?”林溯身旁,一个声音突然冷冷道,“你现在就该死!”   许久不见,最近都差点忘了这个妖女,还有他肚子里的野种。魏瀛淡悠悠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理理衣襟。   上辈子她就怀了野种来嫁给自己,果然这辈子还是如此。果然该死的人终归还是该死,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自寻死路!   也正是因为杀了这个妖女和她肚子里怀的野种,上辈子韩晏对自己怨恨不已,自己也深深不满韩晏对刘献一党人的维护。这辈子原想在铜雀台家宴时就借魏王之手杀死这妖女,不想韩晏从中阻挠,魏王还是把她嫁给了自己。   长久不去看她,本想她若肯早先偷偷处理了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倒是可以看在阿晏生活坎坷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她,想不到她还是自己往刀刃上撞。   既然注定该死,那就去死吧。   甄氏没有料到魏瀛这么久竟是在佯睡偷听,惊讶地愣了片刻,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陛下,臣妾从未想过要不对不起陛下。臣妾的过错已经犯下了,可孩子是无辜的,求陛下让臣妾把孩子生下来,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林溯看看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似乎把事情明白了过来。甄氏原本是袁淳的妻子,所以早就怀了袁淳的孩子。依照魏王最爱有夫之妇而且丝毫不在乎对方还带着前夫拖油瓶的习惯,留下她的时候估计根本没考虑过她有没有身孕的问题,还顺手就把她赏赐给了自己最器重的二儿子魏瀛。   于是魏瀛就这么莫名其妙绿了,甄氏也这么莫名其妙成了贱人,其实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已经死去的魏王,这两个人都很无辜啊。那孩子就更无辜了。   然而林溯知道魏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只怕自己开口求情只会加剧他的愤怒让甄氏得更快……   只有先转移了某人的注意力了,林溯轻轻哼了一声,伸手推了推魏瀛:“二哥哥,我难受……”   魏瀛听了,连忙伸手将林溯搂道怀里,回头斥了一声:“滚!”   甄氏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一眼林溯,连忙起身告退。   “阿晏哪里难受?”魏瀛想了想,柔声问道,“可是多日没有进食肚子饿了?还是伤口疼了?”   “嗯……”林溯趴在他怀里,低低回答道,“都有。”   平日里他一直闹腾得很,这副安安静静小猫一样趴在怀里的模样实属难得,魏瀛心疼地把人紧紧搂住,像哄孩子一般温柔地说道:“我们先喝了药,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林溯点点头。   魏瀛让人端了药上来,本想一勺一勺慢慢喂他,结果听林溯说了声“给我吧”,便将药碗递了过去。   林溯咬了咬牙,把唇凑到碗沿上将苦涩的汤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自己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药汁,动作流畅潇洒地像个豪饮过后的大侠。   魏瀛接过空碗放到一边,往他唇边送了颗蜜饯,问道:“不怕苦么?”   林溯把口中又甜蜜蜜又带点酸味的梅子嚼了嚼咽下,回答道:“这么难喝的东西,不快点解决难道还慢慢品尝?”   魏瀛笑着拍拍他的脸:“又调皮。”   林溯推推魏瀛的手:“二哥哥梅子还有么?好吃。”   魏瀛从宫女手中端过一碗粥,道:“先喝点粥,你多日没有进食了。”   林溯摇摇头:“我要梅子。”   “听话。”魏瀛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唇边,宠溺地责怪道,“你怎么比阿凉还小?张嘴。”   林溯乖乖喝了一口粥,刚咽下去,一颗香甜的小梅子就喂到了唇边。只听某人欠揍地淡淡说道:“朕看你可怜,赏你的。”   林溯低头把梅子含下,顺便“恩将仇报”地用小虎牙像小猫一样在某人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   “啧……”魏瀛伸手捏捏林溯的小脸笑道,“二哥哥生气了,不给你吃了。”   “唔……”林溯抓过魏瀛的手来来,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吹,笑眯眯道,“那给你吹吹,二哥哥不哭了哦,男孩子不能这么爱哭……”   “你啊你。”刚才说他像小孩子,转眼又被这个刻薄的小妖精反唇相讥,魏瀛伸出手指戳了戳林溯的脑袋,“还敢编排我,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有伤,看二哥哥怎么让你哭着求饶。”   “哼,真不懂事。”林溯不屑地哼了一声,争辩道,“那都是我让着你的,你不谢谢我还沾沾自喜,哪天我不高兴了有你哭的时候!”   “嘴倒是挺硬。”魏瀛拍拍林溯的小脸蛋,笑道,“好好养伤,快好起来,我等着看看你不让我的时候。”   ——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瀛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给林溯端茶送水喂汤喂药,把人当国宝一样供着,只求伺候地他舒心快乐,其他事一概不闻不问。   林溯最喜欢当大爷让魏瀛伺候了,好日子就这么过着,伤也好得挺快。而且花了一百财富值让系统屏蔽了痛觉,感觉被捅了一刀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也就这么回事儿,就是身子还很虚,没什么力气。   直到听闻宫人来报说,甄氏给陛下生了个儿子。   魏瀛正给林溯喂雪梨羹喝,捏着勺子的手顿时僵住,脸都黑了下来。   林溯自己低下头把勺子里甜蜜蜜的雪梨羹喝了,魏瀛这才反应过来继续一边用勺子喂他喝羹,一边用略带讽刺的口吻淡淡道:“甄夫人兰心蕙质,不同于常人,朕心甚慰。传朕旨意,将皇后印与绶甄夫人,择日册封,以为嘉赏。”   林溯心里吃了一惊,他这是唱的哪出?前几天不还恨得牙痒痒要杀人么?怎么喜当爹了反而要封后以示嘉奖?恐怕分明是在给甄氏施加心理压力,让她无颜面对吧。魏瀛果然是魏王的嫡亲儿子,这招真狠。   林溯觉得魏瀛这么做实在有点毒,想出言阻止,然而君命已下,无法更改。况且林溯要官位没官位要爵位没爵位,魏瀛的后宫更不是他插得了手的。更何况,魏瀛给的是封赏而不是惩治,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呢?   ——   一道圣旨传至玉阳殿,原本惴惴不安地等待雷霆万钧帝王之怒的甄氏等来的却是一道册封诏书和包裹着明黄锦缎的皇后印绶。   朝思暮想,做梦都想要他的恩泽。   如今等到的真的是他的册封,他的册封终于来了……可惜自己却不能要。   甄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陛下的一场戏罢了。   陛下给她的,是一条绝路。   甄氏怀抱着皇后的印绶,抚了又抚,仿佛这是上苍对她最大的恩泽。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一场虚幻。   恋恋不舍地将印绶和诏书在几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甄氏最后看了孩子一眼,一条白绫甩上了房梁。   ——   总觉得魏瀛这种笑里藏刀的封赏要出事,果然使者受命而去后不久,便捧着皇后印绶回来说,甄氏不接受封赏,悬梁自尽了。   林溯心中叹息,这也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子啊。   魏瀛淡淡道:“真是不识抬举,死也怪不得旁人。”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虚伪吗?”林溯问出口以后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很蠢。就算换做自己,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吗?   “虚伪?”魏瀛斟酌了一番这个词,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家在床边辛辛苦苦寸步不离地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天,自己倒好,一开口就骂人虚伪。林溯连忙坐直了身子,解释道,“不不不,二哥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这到底怎么解释呢……   “好了,不用说了。”魏瀛微微叹了一声,道,“自己好好休息吧,朕还有一堆政务没处理。”   看来二哥哥的确有点生气,都要扔下自己处理政务去了。估计这么多天没处理,他的政务都堆成山那么高了吧,林溯想想觉得他确实辛苦,也不好一直缠着他不放,点了点头道:“二哥哥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魏瀛不语,转身离开。   林溯:我觉得二哥哥真的生气了。可是我不是故意骂他的啊。   系统:【换他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林溯:喂!我就这么一时口快脱口而出……   系统:【骚年,我说你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改改这个毛病?】   林溯不堪说教,决定悄悄转移话题:我要听最新资讯。   系统:【你要哪方面的?】   林溯:当然是二哥哥离开以后干嘛去了,越详细越好,我想知道。   系统:【我觉得你已经没救了,离开他一刻都会死哦……】   林溯急得跳脚:快说快说!   系统:【魏瀛离开后回去处理政务,并且暗中命令杀手暗杀甄氏的孩子。】   林溯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   ——   民间对上层贵族,尤其是宫廷皇族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好奇和八卦心理的。虽然他们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然而臆想一下总令他们觉得十分满足。   甄夫人死后,世人纷纷传说甄夫人是个貌若天仙温良贤淑秀外慧中的女子,陛下很爱甄夫人要封她为后,而甄夫人却为了自己的真爱宁死不做皇后。   于是有人猜测,甄夫人喜欢的大概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陈王魏洛,魏洛的《洛神赋》也是写给这位甄夫人的。他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是魏瀛仗着权势强娶了甄夫人,还把魏洛远谪陈国。   由于权势滔天呼风唤雨,于是在世人眼中,帝王在一段感情中总是薄幸甚至冷酷的一方。往往在一段爱情的佳话中,不是扮演一个薄情郎君,就是棒打鸳鸯的第三者角色。   传到魏瀛耳中的,就是这样一个版本的三角恋故事,而且自己还是个棒打鸳鸯无情赐死妾室的渣男形象。真是不得不佩服人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他们确实是同时喜欢了一个“甄夫人”,却不是传说中那个甄夫人。   人民要怎么传说无法左右,何况这么多年也被胡说八道甚至背黑锅习惯了,魏瀛放下手中的朱笔,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水,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陛下,小殿下的乳母曾阿母求见。”常侍王节进殿禀报道。   估摸着是排出去的人已经下手了,这曾阿母当是报丧来的,魏瀛淡淡道:“见。”   “陛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曾阿母一进殿,就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老奴没有照看好小殿下,老奴该死啊……”   “发生了何事?”魏瀛不动声色地问道。   “今晚,就是刚才……突然有个黑衣人闯入殿里,劫走了小殿下……”翁阿母吓得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得跪在地上说道,“老奴抱着小殿下不放,可是那黑衣人把小殿下从老奴怀里硬抢了去……”   魏瀛微微蹙眉,明明是一刀结果就行,硬抢了孩子做什么?难道不是自己派的人所为?   “王节,摆驾!”魏瀛道,“朕亲自前去看看!”   王节连忙命人准备步辇仪仗,伺候陛下移驾。   魏瀛到时,玉阳殿中一片大乱。孩子不见了,除了有几个侍卫受了伤,那所谓的黑衣人并无其他行动,抢了孩子后也全无踪迹。   不为钱财,也不用孩子作要挟提什么要求,纯粹为了抢孩子?莫非那刘献在宫中还有什么势力残余?魏瀛面色冷峻,下令彻查。   ——   甲一抢了孩子点了睡穴交给宫外的乙一乙二,乙一乙二用一根绳索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墙,将孩子装在小箱子里顺着城墙放下。护城河里接应的丙三便托着箱子游到了对岸,再由丁十送出城外,交给一户普通人家抚养。   林溯听着甲一绘声绘色的汇报,感觉自己干成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好事。   从凶狠残暴的狼爪下救了一个婴儿是不是很伟大?   “什么人家?”林溯翘着腿枕着手臂吊儿郎当地躺在床上,问道,“靠不靠谱?”   “少主放心,属下已经调查过,那户人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好歹吃得饱饭。”甲一回答道,“而且那女主人不会生养,一家人一直盼个孩子。”   “嗯……不错。”林溯满意地点点头。   甲一本想再说什么,突然一闪身消失。   林溯悠悠往门外看去,只见某人面色阴沉地走进门来,脸冷得比冰山还要冷三分。   “这么晚了还不睡?”魏瀛一步一步走到榻旁,一手撑在床榻边沿,向林溯慢慢俯下身来,沉声问道,“还是在等我?”   这气势如同天塌了向自己压来,林溯一见他就撒不了谎,便直截了当地就告诉了他实话:“孩子是我抢的,也是我送出城的,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了吧?我……随便你怎么处置,要杀要剐你痛快点,反正……我不会把孩子交出来了。”   “你倒是很诚实。”魏瀛点点头,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猜我会不会严刑逼供?”   “你……”一想到魏王给自己看过的那些刑具就害怕,林溯估计魏瀛的手段只会青出于蓝,不过想了想系统的痛觉屏蔽功能,立刻就壮了壮胆子,大义凛然地回答道,“随你用什么手段,我不想说的话你永远别想从我口中听到!”   “啧啧,阿晏真是越来越有骨气了,真令人刮目相看。”魏瀛微微一笑,扒开了林溯的衣襟,径直去抽他的腰带,“朕什么话都不需要你说,今晚只想听你的惨叫!”   “你……你发什么神经……”林溯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自己的腰带。   魏瀛一手便反扣住林溯的双手,一把抽出他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在一起拴在床头。   “你你你……住手!”林溯被绑住了双手,双腿也被他压住,只能对他喊道,“你给我住手!我说了这件事是我做的你想打想杀痛快一点好了!犯不着这样羞辱我!”   “刺啦——”魏瀛对林溯的喊叫置若罔闻,一把撕了林溯的裤子。   “魏瀛!你听见了吗!你放开我!”   “魏瀛!你个变态……流氓……啊!昏君!”   魏瀛任他叫骂,看似无动于衷地伸手扯下林溯下|身最后一块遮羞布,“啪”一声拍了拍他柔软的臀道:“放松!否则会很痛!”   林溯哪里听得进去,又哪里放松得下来,依旧在不停挣扎。   事已至此,魏瀛胯|下凶兽早已忍无可忍。顾不得许多,便毫不犹豫地向洞口猛冲而入……   “啊!呜……”   ……【——为了社会和谐,本段内容请自己YY——】……   魏瀛停下来,只见身下那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紧闭的双眸间两道晶莹的水痕从两颊滑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被死死咬住的下唇上是一道刺眼的血痕。   心中不由一痛,魏瀛抬手解开林溯,把人抱在怀里,才发觉他全身都已经滚烫地吓人,胸前的伤口似是挣扎中裂开了,下|身也是血流不止……   林溯浑身无力地颤抖着,抬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魏瀛的衣襟,苍白的指节把柔滑的衣料紧紧扣住,仿佛抓着自己的生命。   “阿晏……”刚才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魏瀛低头下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对门外大声吼道,“传御医!”   御医来为林溯诊脉后颇为为难地看了魏瀛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魏瀛道,林溯胸口的伤没有好,受不了陛下如此强烈的欲|火,损了身体。如果陛下想要可持续发展,建议不要这么涸泽而渔。随后处理了一下伤口,开了几服药便告退了。   御医走后,魏瀛紧紧搂着林溯,一夜没有合眼。   林溯清醒以后不肯理魏瀛。任凭他怎么劝,他喂的药一口也不肯喝,他喂的饭一口也不肯吃,看也不看他一眼,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早上,魏瀛放下手中的药碗转身离去。   不过多久,魏瀛领着个抱了只小兔子的小魏凉回来了。   魏瀛在床边坐下,拍拍魏凉的小脑袋:“阿凉,喂他喝药。”   “唔……”魏凉眨一眨大眼睛,把兔子塞到魏瀛怀里,两只小手捧着药碗,举到林溯面前,“阿娘喝药药啦。喝药药病病才能快快好哦,不能怕苦的哦。”   见了孩子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心软,林溯微微笑了笑,接过魏凉递来的药碗:“阿凉乖,我没病不用喝药,不要听他胡说。”   说罢,林溯就把药碗放到了一边。   “唔……”小魏凉歪着小脑袋,把一根小手指放在了唇边思考了起来。为什么阿爹说阿娘要喝药,阿娘说他不要喝药呢?   “你若怨恨我,我任你处置。”魏瀛认真地看着林溯道,“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乖乖把药喝了。”   “哼,我怎么敢怨恨你?”林溯冷笑道,“反正你开心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你发泄的玩物而已。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留了我一条狗命呢!”   “不许这么说自己!”魏瀛端起林溯放下的药碗,舀了一勺轻轻喂到他唇边,“别闹性子了,不怕阿凉笑话你!”   小魏凉只听魏瀛说“阿凉笑话”之类的,以为他让自己笑,便站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溯不禁被他逗得笑了出来,低头一口咽下魏瀛喂来的药,顺便白了他一眼:你别得意,我这是看在阿凉的份上!   魏瀛见他肯喝药了,便又舀一勺药耐心地喂他,也不计较他和自己翻那白眼。   小魏凉见阿娘喝药了,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仿佛生怕他漏喝了一滴。   魏凉的小兔子还在魏瀛怀里,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珠子,在他怀里挪来挪去。   林溯顺手把它捞到自己怀里,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喝着魏瀛喂来的药,一边仔仔细细地撸兔子毛。   “阿凉,你的小兔子真干净呀,你是不是天天给它洗澡啊?”林溯问道。   “洗澡澡、梳毛毛、剪指甲……”小魏凉扳着指头数给林溯听,“还要给兔兔喂青菜、洗笼子、洗饭盆……”   林溯吓了一跳,养个兔子竟然这么麻烦?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吧,竟然要为自己的兔子干这么多活?   “不论做出何种选择,都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魏瀛道,“小到养兔子,大到治国,皆是如此。”   “嗯嗯。”小魏凉点点头,“阿凉要养兔子,就要自己照顾兔子。阿凉以后娶了老婆,还要自己照顾老婆。”   “哈哈哈。”林溯笑了,“这都是谁教你的?”   “阿爹说的……阿爹说兔子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照顾好老婆啊……”小魏凉巴巴地眨着眼睛,看着林溯道,“阿凉以后也要和阿爹照顾阿娘一样,照顾阿凉的老婆……”   说起大道理倒是人模狗样的,林溯看了魏瀛一眼,依旧不说话。   魏瀛人看着冷淡,脾气其实挺好。尽管对方对自己爱搭不理,还是认真仔细地把药喂完,再不辞辛苦地继续喂起饭来。   ——   由于国内政局初定,北方少数民族以为有可趁之机,鲜卑、匈奴等北方游牧民族纷纷开始骚扰魏国边境。   待林溯的病情稍微好转,魏瀛便决定御驾亲征。   因为连日来守着林溯寸步不离,魏瀛身上那淡淡的檀香染上林溯衣上那清新的翠竹味道,使得魏瀛的爱马绝尘——一头嗅觉灵敏的千里良驹很不适应,一张嘴就朝魏瀛的膝盖狠狠咬了一口。   群臣大惊失色,认为君主还没出发就先被马咬了一口乃是不祥之兆,几个老臣纷纷跪下,哭着求魏瀛不要亲自出征,恐怕陛下会遇上不测,国家无所凭依。   魏瀛毫不在意地跨上骏马,铁槊横风英姿飒爽,勒住马缰豪爽地笑道:“小小意外,何足为惧?”   虽然几个顽固保守的老臣还是哭着求他不要出征,魏瀛还是带上了自己的万年小狗腿赵王魏爽,率领百万大军北伐鲜卑而去。   皇帝刚出玉门关,卞太后竟突然病倒,要三子魏洛入京侍奉。   虽然依照律法,魏洛作为陈王是不应当私自离开封地回京的,然而无奈母后病倒,连连写了十几封信千呼万唤之下,魏洛只得启程前往京师。   魏洛刚入宫见到林溯的时候,他正打算回自己家,身旁两个仆人为他提着为数不多的两袋行李,他手中还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魏凉。   林溯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虽然走路还不是很方便,但是好歹能够自己下地走路。一旦有了行动力,林溯还是更倾向于搬回自己家去住。   魏洛一眼就看穿了林溯那略微有点硬撑的行走姿势,连忙走上前搀扶了一把。   这种类似于和旧|情|人重逢一般的感觉,为什么有这么一点点奇怪呢?林溯连忙企图把手从魏洛手中抽出来。   “阿清,你怎么了?可是病了?”魏的声音洛依旧温柔似水,和魏瀛的冰冷淡漠犹如天壤之别。   虽然心里觉得对不起魏洛,然而林溯心里知道魏瀛那个醋王,自己要是和魏洛多说几句话被人撞见汇报给他,还不知道他回来会给魏洛什么馊果子吃,只得再想办法把魏洛推开。   “阿清,我送你回去吧。”魏洛知道阿清是想着自己,然而自从遇见他起,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又怎么会在乎魏瀛将会如何猜忌?   魏瀛对待感情虽然心胸狭隘,却不会轻易迁怒阿清。一切就让自己承担吧!魏洛俯下|身一把抱起林溯,发现他虽有将近八尺的身高,却实在轻得很,一身丝衣在手中柔柔软软,如同抱着天边的一抹彩云。   “子植……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林溯看了看魏凉道,“阿凉还那么小,你帮我顾着他些就好。”   “噫……”小魏凉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把小小的食指放在唇边,歪着脑袋道,“阿娘生病了,要抱抱。阿凉五岁了,会自己走的。”   魏洛点点头,垂首对小魏凉道:“阿凉跟着哥哥,不要落在后面了。”   “嗯嗯。”小魏凉连忙乖巧地点点头。   小孩子步子小,魏洛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小魏凉有没有跟上,间隙之间,低头对林溯道:“我走的时候,你当时还昏迷不醒。回陈国后一直记挂着,可惜派人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如今看你现经大好,我便安心了。”   林溯点点头,知道魏洛不会放自己下来,为了他省点力气,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小魏凉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突然瞪大了眼睛,嘟起嘴道:“唔,凶巴巴的老婆婆……”   林溯抬起头,发现多时不见的卞太后已经出现在眼前。   第36章 晋江独家   卞太后最心疼自己的三子魏洛, 听闻他已入宫门便忙不迭地跑出来亲自迎接,结果看到的竟是眼前这般景象。   魏洛横抱着韩晏,韩晏手环着魏洛的脖颈,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   “儿臣拜见母后……”见原本“重病卧床”的母后突然好端端地出现,魏洛淡然转回身,只是微微顿首,并不放林溯下来, “请容儿臣稍后回宫请安。”   林溯尴尬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正好背对着卞太后,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罢了。”有过魏瀛和自己发火的教训, 知道这是个自己不可直接针对的祸水。卞太后看了眼林溯,点头对魏洛道,“你去吧,好好照顾阿清。”   卞太后一直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 魏王在世时温柔端庄从不争风吃醋,如今身为太后也是深明大义从不苛待他人, 除了时不时会对魏瀛无理取闹。   温柔的背后,常常包藏着虚伪。林溯总觉得卞太后这异常的温和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可惜儿子往往最看不穿自己母亲的伪装。   然而林溯作为实际上的外人一个,虽然心里忌惮卞太后, 也不好说什么。   许久没上街了,魏洛抱着林溯出了宫门上车,街上立刻又是一堆夹道欢迎粉丝。   虽然大家都知道韩晏是个风流浪荡的衣冠禽兽,但是挡不住他有一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 全国还是有无数痴汉迷妹想要投怀送抱和他哪怕相|好一个晚上,甚至是像传说中那样和十个人一起分享一个晚上。   韩晏爱财是个公开的秘密,粉丝们都拼尽家财买最值钱的物件儿,或者干脆真金白银地往他车上砸,只为他多看自己一眼。   “郎君!郎君!郎君终于出来了!”   “郎君!你的伤好些了吗!山阳夫人竟然伤害郎君真该死!”   “郎君郎君!这是你最喜欢的水晶!我给你扔过来了!”   “郎君,你看我看我……”   林溯此刻非常能理解“看杀卫玠”这个典故的意思,如此赤果果地被粉丝们围追堵截,他觉得自己仿佛也要被看死了。   系统开心地计算着林溯的财富值,男神果然在自己的指导下继续贯彻落实他一切向钱看齐的方针政策,在圈钱大业的道路上不懈奋斗着。   为了圈钱,定情信物不论是香囊珍珠还是玉佩,林溯都来者不拒。然而收下一车定情信物之后,林溯根本不记得什么东西是什么人送的,只是让管家派人一股脑全搬回府中去了。   回头看见小魏凉抱着小兔子一脸呆愣愣的模样,林溯暗自喟叹早知道就不该让阿凉和自己同车,估计这场面都把孩子给吓傻了。   回到自己家后,林溯不再入宫,只是一边带孩子,一边专心投入到系统布置的圈钱大业之中。一如既往收取粉丝们的定情信物的同时,不忘努力提高自身文化素养,时不时参加些文人聚会活动,论论道写写文装装逼,每次印刷出书都会被抢购一空。   一时间,除了学习男神的穿着打扮和生活方式,讨论男神的文学作品和哲学思考又成为了风尚。   魏洛回宫后,林溯也不再和他主动联系。不过魏洛在宫中照顾卞太后之余,时常派人送些东西到韩府上,日常到吃的用的贵重到各类奢侈品一应俱全,林溯往往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   魏国百万大军一去数月,捷报频传,陛下平定边患,一举击退鲜卑。匈奴、氐、羌等外夷纷纷请求附庸朝贡。   秋风生洛水,落叶满玉京之时,魏瀛带着他的战利品——一车又一车西域的上等葡萄回国了。   陛下横扫大漠平定四方,所要之物非金非银非城非地,而是西域最好的葡萄。   阿晏最爱吃葡萄了。   临近洛城时,一位身着青灰鹤氅的年轻道士拦住了皇帝的车驾,请求一见这位二十出头就已经统一四海横扫天下的帝王。   陛下哪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随从士兵都觉得这个道士疯了,正要把他赶走,却立刻被魏瀛的近侍阻拦。   陛下竟要亲自接见这位道士。   洛阳城北瀍水亭畔,随从们临时布置一番,挂上帷幔摆设筵席,魏瀛便在此处接见了临邛道士。   “贫道还要感谢陛下当初的救命之恩。”临邛举起琉璃杯,淡淡饮了一口酒,笑道,“真是西域上好的葡萄酒,多谢陛下款待了。”   “道长不光断人祸福生死,还懂酒?”魏瀛问道。   “贫道只是去过一趟西域,略知道酒而已。甘冽醇香,必是上品。”临邛道。   魏瀛微微一笑,点点头,问道:“不知道长此番有何见教?”   “陛下,贫道当日所言并非妄语。”临邛放下酒杯,认真道,“请恕频道直言,陛下阳盛而寿短,恐命不保于朝夕,可曾做过什么违背天命之事?”   “违背天命?”违背天命确实有,上辈子还是你给我的丹药呢。魏瀛洒然一笑,道,“朕不喜欢这天命,违背便违背了罢。”   临邛垂首不语,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魏瀛:“贫道并非贪慕富贵与虚名之人,也不想借炼丹之名欺世盗名牟取私利,只是想为陛下做点事情……陛下如今的状况乃是天命回击,非得长生不老之丹药无法延年。贫道不才,未能得仙方,这是贫道二十年来潜心研究所得,愿将此药方奉献给陛下,希望对陛下有所裨益。此方虽未能得长生不老之秘法,然举国之内必有能人异士胜于贫道多倍,若有能人能在此基础上加以研究,相信长生之方有望。”   魏瀛此生短促,源于前世逆天而行。而人定胜天的唯一方法,就在于再次破解天命,这就是古往今来无数帝王将相为之付出生命而求不得的——炼丹以求长生不老。   上辈子,临邛为助魏瀛重生逆天而行,折尽毕生修为;这辈子,魏瀛实在不想再受惠于他了。何况,长生不老并非所愿。魏瀛将他递来药方的手推回:“寿命无所谓长短,我对今生已然满足,三年五载不觉短,千年百年不觉长。”   “陛下……”临邛竟眼含泪光,长跪而拜,将药方高高举过头顶,“贫道幼失庭训,漂泊四方,在这世间无亲无故,唯一挂念的唯有陛下。望陛下收下此方,陛下洪福齐天,定能破解天命!”   魏瀛依旧不欲接过。   “诶!您不能乱闯啊!”四下无言,突然只听内侍急匆匆地往亭上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陛下正接待客人呢!”   一阵“咯咯咯”的声响越来越近,魏瀛抬起头,只见林溯已经甩开内侍,径直往亭上跑来。   他没有束发,一头青丝散乱随风飘洒。虽已是入秋时节,身上却只穿了一层轻轻薄薄的米黄色广袖直裾。脚下踩着一双二齿木屐,碰撞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咯”的声响,节奏自由而有韵律,宛如一首美妙的乐曲。   林溯走上阶来,由于只穿了一件直裾深衣,白皙修长的大腿在时开时合的衣裾之间时隐时现。   恐阿晏发现什么,魏瀛连忙接下临邛递来的药方藏入袖中。   起身望着他,魏瀛的眼中满是怅惘与怜惜。阿晏又瘦了,穿这么少不冷么?   跑上了亭子,身后的内侍也不敢追上来,林溯放慢了脚步,望着眼前朝思暮想却数月不见的人,一时失了神。   良久,林溯突然冲上前,一把搂住了魏瀛。   魏瀛一怔,立即伸出手将怀中之人纤细的腰身紧紧环住。   阔别得太久,此刻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喜悦还是悲伤,林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把头深深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临邛默默坐在一旁,经年波澜不惊的眼中掠过一抹闪烁的波光,旋即恢复了平静。   那是他喜欢的人,他那样在乎那人,他和那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应当祝福他们才是。临邛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为了成全选择牺牲,这一世,竟是依然选择牺牲。   “今日多谢道长,先告辞了。”魏瀛俯身抱起林溯,往亭下走去。   林溯伸出手揽住魏瀛的脖颈,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似乎是阳光混合着尘土的味道,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男人所特有的气息,生机勃勃,雄健刚毅。   “可是想我了?”魏瀛抱着怀里的人,心中比远征万里制服四夷,开疆拓土威加海内还要高兴,忍不住低下头在林溯额前一吻,柔声道,“我也无日不在想你。”   “二哥哥……”林溯心里极其不好意思说这些肉麻的话,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还没洗完澡就跑出来了……”   “嗯,我看出来了。”魏瀛垂眼看看林溯那隐藏在薄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大腿,取笑道,“裤子都没穿。”   林溯更加不好意思了。一听说魏瀛已经率兵到了城门楼,自己洗了一半的澡就忙不迭套了件外衣拖了双木屐往外跑,头发也没梳内衣裤子也一概没有穿……   正羞愧得无地自容之时,林溯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正方便了我。”   ——   阔别数月,魏瀛似乎怎么样都要不够,从傍晚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直把林溯折腾得第二天下不了床。   林溯心里直叫苦,默默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得穿好裤子。   然而大街上那些狂热的粉丝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继学男神嗑药抹粉穿寿衣之后,整个洛阳竟然上至官员富豪下至平民百姓都流行起了披头散发只穿单衣不穿裤子,个个都成了秋风中衣袂飘飘的“小仙女”……   卞太后带着魏洛上街一趟后,只见满城都是一副“伤风败俗”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带的头,心中十分不爽。   一回到宫中,卞太后又找到魏瀛,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魏瀛恭敬地接受了卞太后对自己和韩晏大加批判的同时,却也倒打一耙,指出魏洛私自回京,其情节恶劣比韩晏的“伤风败俗”严重太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此处没有人不会伤心或是发怒。魏瀛和卞太后恰恰互相戳了对方心上最柔软之处,卞太后大怒不止,指着魏瀛的鼻子又大骂了一顿,还是老一套的没有手足之情,心肠狠毒之类。   魏洛劝了卞太后很久,说魏瀛对自己已经很好,更何况私自离开封地确实是自己的错,卞太后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自己三儿子更加凄惨,更加恨透了魏瀛,打死也不放魏洛回陈国去。   继续留在京城不但不合礼法,而且惹人伤心。魏洛每每想到阿清近在咫尺却说不了一句话,心中愁闷不已。何况,此时的自己继续留在京城更像卞太后对付魏瀛的筹码,令魏洛浑身不自在。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魏洛最终竟向魏瀛提出精兵十万,北击匈奴。   看着魏洛递上的奏章,魏瀛微微蹙了眉头。   古往今来,帝王最忌惮兄弟掌兵,何况是曾经争权夺位的劲敌。然而,魏洛倘若留在京师,对他来说确实处境尴尬。不光夹在自己和卞太后的中间,而且得顶着群臣非议的压力。   但是,打仗毕竟是谁也说不准的事,万一魏洛出了三长两短,卞太后一定会觉得是自己耍手段谋杀兄弟,指不定还要和自己拼命。   魏瀛身为帝王,偶尔也是个小文青,心想若让魏洛回陈国去他定是郁郁寡欢。既然如此,作为哥哥为了弟弟活得快意就应当承担点风险,自己应该满足他的志向,允许他带兵北击匈奴,不光能让他过得畅快淋漓一些,就算是战死疆场,他也会快乐得胜过在金玉堆中碌碌一声。   想罢,偶尔文青附体的魏瀛认为此事对于弟弟来讲利大于弊,提起朱笔,谨慎地批下了“准”字。   第二天,洛城秋风瑟瑟。   黄叶欲随风飞起,却被白霜压住,空留黢黑的秃枝上,映着晨光的寒芒星星点点。寒鸦南去,声声凄厉。天地间一片肃杀。   魏瀛亲自相送魏洛到城门外,方才回宫,心情郁郁。   ——   南宫   魏瀛走后,林溯连忙忍着痛起床,把魏瀛整个书桌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昨天自己看到那张小纸片。   昨天明明亲眼看见魏瀛从临邛道士手中匆匆接下一张纸片的,还生怕自己看见。那张纸上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事要故意隐瞒自己?   林溯对临邛道士的印象,不是他说自己“终会身败名裂”,也不是他给自己那面铜镜终中,一一浮现的未来与过往,而是在魏王面前时,最后从他口中道出的那一句“世子寿命不过明年之内”。   虽然林溯不迷信鬼神之事,然而他之前说过的事情,至今无不一一应验。事关魏瀛的性命,林溯不得不上心。   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溯翻遍了书桌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便又往一旁的书架上摸去。   依然是一无所获。   魏瀛向来不会随便扔东西,那样小一张纸片会藏在哪里呢?从昨晚到今天,就没有看他掏出过那张纸,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溯想了想,翻开了床上的玉枕。   果然,魏瀛一定是趁昨晚颠鸾倒凤之际,将这纸条暗暗藏在了枕下。   林溯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纸条,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工工整整的隶书。   这纸上记述的竟是探寻长生不老的药方,只是最终碍于笔者所知所能有限,未能最终求得长生不老的仙方,而是思维阻滞于中途,留下了后文一片空白以待来者。   左下角,是一排极细微的小字,林溯仔细看来,竟是两句小诗:天命运无穷,由来死为生。欲破廿载数,必得千年方。   不难理解,此诗之意是先至于死地而后生,要破解寿数只有二十余年的难题,必须得到长生不死的仙方。   可是古往今来无数帝王将相追求长生不死,最终又有何人真正得到了不死之身?就算世上真的有这长生不死之方,又要去哪里寻找这“千年方”?   林溯暗暗将药方藏入袖中,转身出了殿门。   记得高楷的硕士毕业论文好像和古人对长生的追求有关,林溯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去问问他。   高楷刚和魏瀛出征回来,正在北宫秘密整顿着自己当年一手训练的摸金校尉,见林溯来找自己,先是吃了一惊,连忙把林溯拉到一旁廊下。   “林溯,好久不见。你竟然想到找我了?难得难得。”高楷习惯性地伸出两个手指往鼻梁上扶了扶,又扶了个空。猛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连忙把手放了下去。   现在也没心情和他取笑了,林溯直接开门见山道:“高楷,我有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找你帮忙。”   高楷习惯性地眯起他那双在现代高度近视,在古代其实敏锐明亮的眼睛,狐疑地问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还有这么正经的大事?”   “咳,你不要取笑我了。”林溯从怀里掏出那张从枕下搜寻来的纸条,递给高楷,“你看看这个。我记得你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写的《墓葬中的神秘图案——论魏晋对长生的追求》对吧?”   “嘿嘿,你还记得这个!”高楷笑嘿嘿地挠挠头,笑道,“写篇论文是我的得意之作,是我研究了很多资料还有亲身实践总结出来的,我当时相信一定能轰动学界,迎娶白富美出任大学叫兽走上人生巅峰……”   “停停停。”林溯指指高楷手中的纸片道,“你先看看这个纸上方子。”   “这是个方士写的药方吧,估计拿来骗那些人傻钱多的有钱人的呗。”高楷十分不屑地用手指在纸上一弹,“这些人钱太多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才去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相信吧。”   “高楷,你听我说。”林溯道,“我遇见过一个道士,他和我说过的话最后都一一应验了。但是他说陛下活不活明年了,这张药方就是他给陛下的,不会事出无因。你看末尾那几句诗,意思不就是要破解命数,必须得到长生不老的药方吗?”   “噗……我还以为你是心血来潮想研究研究长生文化,敢情是昏了头了?”高楷道,“陛下明明那么身强体壮的他会死?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你也信?我们这么些年挖的坟也不少了,你见过哪个墓主不是好好在坟墓里躺着成了一具骷髅?他们生前都有追求长生不老的意向,有的连炼丹炉子都陪葬进去了,可是有哪个长生不老了?”   “你……”林溯伸出手一把将药方夺了回来,塞回自己衣襟中,不满道,“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泼我冷水,我自己去想办法!”   “诶,林溯。”见林溯转身欲走,高楷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好言道,“好好好,刚才怪我说错话了行不行?你别生气。想要找长生不死的仙方不是?没问题,古代墓穴里基本都会有这类题材。不过有几个墓穴特别值得注意,我来到这个朝代就特意调查过了。”   “哪几个?”林溯问道。   “一个是梁朝的开国皇帝。”高楷带着戏谑的口吻道,“那家伙就是嗑药死的,还带了很多炼丹炉鼎和材料药方之类的陪葬下去,估计死了还要继续炼丹成仙的意思吧。”   高楷这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模样总是能令林溯忍俊不禁,他笑着点点头道:“高楷,咱们先去把他的陵墓开了。”   “林溯,你确定玩这么大?”高楷谨慎地左看右看一会,这才拍拍他的肩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毕竟这梁朝刚灭才没几个月,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这时候去挖人家祖坟,这可了不得。”   ——   最终,高楷还是拗不过林溯,跟着他到了邙山下。   夜色苍茫,高楷背着一把自制的洛阳铲,和林溯走在黑黢黢的小路上,自嘲道:“我们两个从事国家考古发掘事业的正规考古人员,竟然干起了盗墓。我高楷一世英名,就毁在你小子手上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林溯道,“要么就别跟着我,跟着我就别瞎逼逼。”   “好好好,算我输。”高楷无奈,林溯烦躁的时候脾气不是一般的坏,只要一点就能炸,只好转移话题道,“林溯,听说这个梁高祖刘国的墓室里设了很多机关,等下我先进去吧。”   “哦,那你先进去吧。”   “你还真不客气……”   然而找到刘国的陵寝后,林溯还是自己首当其冲地跳了进去。   往往位高权重者的陵墓都不太容易对付,设置着各种各样的机关。尤其是刘国这种身为开国皇帝的人,陪葬品没多少,因为盗墓而给他陪葬掉的人却数不胜数。   好在林溯和高楷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路小心地走过狭长而幽深的墓道,脚边竟然是累累白骨。   “啧啧啧,没有这个技术就别来盗墓啊。”高楷笑嘻嘻地抬腿,往墓道旁的一个骷髅头上踹了一脚。   “高楷你脚真多。”走在前面的林溯无奈地回头白了高楷一眼,“快点跟上。”   “来了来了。”高楷兴冲冲地追上林溯,和林溯一路叽叽喳喳地走进冰冷阴森的地宫。   两个人的目标很明确,连夜查找文物和壁画,只要有修仙炼丹长生一类的题材的材料通通搜集带走。   为了不惹人怀疑,第二天清早城门一开,林溯和高楷立刻潜回了洛阳城内。   高楷回了南宫,林溯则回了自己的韩府。   一回到府中,林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幅帛画。   这是一张《丹成飞仙图》,画着梁朝开国皇帝刘国一心求丹药,得遇一位得道高人为他炼丹最终梦想成真飞升成仙的故事。其中炼丹内容十分详细,丹药的原材料和步骤都十分清晰。   然而毕竟从古到今,所为的长生不老药谁也没有练成过,林溯知道此图可以参考,但是不能尽信。   真相可以在不断比较和尝试中通过滤去错误以及增加新的方法来取得,林溯决定以后只要一有空就去多盗些墓,比较总结并且结合实践,开启一段近乎疯狂的对长生不老药方的探索道路。   然而林溯觉得这是完全值得的,而且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常重大。如果真的即将失去魏瀛,如果没有魏瀛,林溯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活。   林溯选择列了张表,将图上的原料和步骤一一填写进去,与临邛道士献给魏瀛的药方加以对比,发现大部分相同,也有小部分不同甚至矛盾之处。   做完这些,林溯小心翼翼地将图和表在书架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藏好。   林溯刚藏好东西,一转过身,只见某人已经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身后多时。   “去哪里了?”魏瀛冷着脸问道。   “我在你房里不自在……就自己回家了。”林溯一和他说谎,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很喜欢用手揪着衣袖?”魏瀛挑眉。   林溯连忙松开抓在手心的衣袖,咬了咬唇,也不吭声。   “和魏爽出城,干什么去了?”魏瀛走近几步,直到林溯面前。   这压迫性的威势简直压得林溯喘不过气来,林溯情知魏瀛是不好骗的,只得可怜兮兮地揪起魏瀛的衣袖,轻声道:“二哥哥,你相信我,我是出城去有很重要的事情。魏爽就是好心帮我个忙的,你别想多……”   “什么事我做不了,你还要求别人么?”魏瀛挑起林溯的下颌,问道,“还是不能告诉我?”   “你……你别问了。”林溯推开魏瀛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二哥哥,你就一句话信不信我。如果你信我,就请你别问了;如果你不信我,随便你要怎么样……”   魏瀛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溯,如同琢磨这一本钻研不透的好书,良久道:“好,我信你。”   林溯这才把心放下。   “和我回宫。”魏瀛一把拉过林溯的手道,“这地方以后你别住了,我看着心烦。”   林溯的目光不禁往书架上那匣子瞟:“那我的东西……”   “全都搬往宫里。”   林溯很想说,宫里那么多繁文缛节一点都不自由我才不想住呢,而且天天面对你我的菊花朝不保夕太痛苦了,可是面对魏瀛愣是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只能任凭他把自己拽出府门推上车。   “别把阿凉忘了。”林溯道,“你去西域的时候我怕他一个人在宫里没人好好照顾,就把他带回家了。”   魏瀛点点头,亲自转身回了韩府。不过几时,便拉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屁孩走了出来。   “阿娘!”阿凉一见林溯,立刻从魏瀛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小手来,抱着小兔子“咚咚咚”地沿着阶梯跑上车,赖在林溯怀里,“阿爹回来啦,阿爹阿娘又可以一起陪阿凉玩啦!”   魏瀛走上车坐在林溯身旁,看着在林溯怀里钻来钻去蹦蹦跳跳的小魏凉道:“一天到晚都想着玩。我不在的日子里,定是没有好好读书。”   阿凉才五岁一小孩子,就是应该玩的年纪,怎么能一天到晚逼他读书呢?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阿凉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往自己怀里粘,还说“阿爹坏”,死都不让魏瀛抱抱,大概都是因为魏瀛“心狠手辣”逼他读书的原因吧!林溯心道,我才没你这般狠心。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才不让他读书呢!   “唔……”小魏凉心虚地往林溯怀里使劲蹭。   “乖。”林溯轻轻拍拍小魏凉的头,想对魏瀛说阿凉还这么小就是要玩的年纪,这样逼孩子读书是不对的,又考虑到在孩子面前这么说容易助长厌学情绪,便紧紧搂着他以示庇护。   事情既已过去,魏瀛也不多做追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小魏凉从林溯怀里一把拽了出来,正色道:“从今日回宫开始,不完成课业便不许玩了。”   “哇呜呜呜……”预感到了自己今后堆积如山的作业和一天到晚读书没得玩的悲惨命运,小魏凉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魏瀛只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言不发,林溯要接过孩子去也不给,任由小魏凉自己哭累了歇下来,方才取出帕子为他擦了擦泪水。   小魏凉抽噎着趴在魏瀛的怀里,伸出小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魏瀛抱着孩子下了车,竟真的直接带去书房。   还真是说干就干从当下做起不浪费一分一秒啊,林溯默默为小魏凉掬了一把辛酸泪。   魏瀛安排好小魏凉自己看书,便携着林溯往北宫中走去。   既然把人接回来了,是得在宫中安排个住处了。   林溯默默跟着魏瀛走,随他停在一座巍峨的大殿面前。   魏瀛抬头看看殿前匾额上书写的三个大字,对林溯道:“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林溯抬起头一看,巍峨的大殿前高高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长秋宫”三个古朴端庄的篆字映入眼帘。   这里是梁朝旧宫,长秋宫是梁朝历代皇后的居处。   魏瀛如今无妻无妾,让林溯住在此处,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是何等恩宠?换成别人一定会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然而林溯看着眼前这华丽的宫室,眼前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她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低低啜泣,泪流满面……最后,被一剑穿心……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亲手杀了她。她死得有多清白,自己活得便有多苟且……   林溯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不禁后退了两步,回身一把扑到魏瀛怀里,使劲摇头:“我不要住这里……我不要……”   魏瀛这才恍然觉悟,伸手将林溯搂住,柔声道:“是我疏忽了,以后和我住吧。”   ——   转眼已是秋去冬来,魏瀛竟然真的天天抓着小魏凉读书,不论刮风下雨一日都不废黜。   趁着魏瀛不在的空档,林溯就有时间研究自己的小秘密了。   最近高楷带摸金校尉发掘墓穴期间都会特别注意炼丹有关的题材,只要有一星半点材料便一律派人给林溯送来。   林溯已经总结了一堆书面材料,却苦于一直缺乏实践的检验。   如果还有韩府还好说,找个借口回家偷偷尝试一下炼丹还是很容易实现的,可是如今就生活在对方眼皮底下,要弄出如此大动静还想不被发现实在是不可能。   林溯正琢磨着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只听门外竟隐隐传来阿凉的哭声。连忙将图表藏好,林溯快步往殿外走去,迎面撞上来一个软软的小孩子,抱住林溯的大腿就一个劲地呜呜大哭。   “阿凉怎么了?”林溯连忙蹲下,用手擦了擦小魏凉哭花的小脸,柔声问道,“不是和阿爹读书么?莫不是他欺负你了?”   “呜呜呜……”小魏凉哭着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林溯抱起孩子到桌旁坐下,安慰道,“不哭不哭,阿凉慢慢说。谁欺负你了,阿娘一定给你报仇。”和孩子相处久了,不知不觉,林溯竟已经接受了“阿娘”这个称呼。   “呜呜呜……阿娘……”小魏凉委屈兮兮地扑到林溯怀里,撸上袖子抬起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哭唧唧道,“凶巴巴的老太婆割破阿凉的手手呜呜呜……”   林溯定睛一看,阿凉细细小小的手臂上,竟然真的有一道猩红的血痕!      第37章 大结局      林溯定睛一看, 阿凉细细小小的手臂上,竟然真的有一道猩红的血痕!   由于伤口割得不长也不深,血液已经凝结不流,要不是阿凉自己撸起袖子把手臂露出给根本无法发现。   林溯吃了一惊,问道:“谁干的?”   小魏凉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凶巴巴的老太婆……”   “卞太后?”林溯问道,“阿爹呢?阿爹去哪里了?怎么会允许她割破你的手?”   “唔……刚才阿凉和阿爹在读书,阿爹有事情出去了, 叫阿凉自己一个人读书。”小魏凉吸了吸鼻涕,嘟起嘴道,“凶巴巴的老太婆就走进来让人割破阿凉的手手, 呜呜呜……痛痛……”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竟然在五岁小孩的手臂上割一道伤口,这卞太后简直丧心病狂!林溯拉起小魏凉道,“阿凉不哭。卞太后她这般乱来,我去找她要个说法!”   “嗯嗯。”小魏凉点点头。   林溯给小魏凉上了点伤药, 便径直独自往长乐宫奔去,刚到门口, 就听见殿内“呯”一声碎瓷的脆响,像是有人砸了什么东西。   林溯的脚步停在了门槛在,只见殿内一片狼藉,碎瓷和水溅了一地。   卞太后一脸惊怒地看着魏瀛, 颤抖着声质问道:“你心虚了?你不敢滴血认亲?你敢做不敢当么?你这乱伦无耻的衣冠禽兽!你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无稽之谈!”魏瀛怒道,“你今日这般作为不仅是对我的侮辱,更对不起父王!”   “你这个不孝子还敢提你父王!”卞太后骂道,“魏瀛!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魏瀛冷笑, 点点头道:“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好,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卞太后盯着魏瀛,如同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不是最喜爱魏洛么?真是不巧。”魏瀛唇角一挑,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疏,“啪”一声摔在地上,幸灾乐祸般一字一句道,“他,死了。”   “啊……你胡说……你胡说!”卞太后从侍女手中一把夺过刚从地上拾起的书信,战战兢兢地浏览了几句,一把将那书信拍开,“你骗我!魏瀛!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骗我你骗我!洛儿怎么会死……洛儿怎么会死……一定是你杀了他!一定是你!你这个杀父弑君、手足相残的禽兽!”   “都是我杀的。”魏瀛冷冷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向来偏心严重,对他缺乏最起码得信任。   他在和魏洛的斗争中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世子之位的时候,卞太后面无表情,甚至十分不屑道:“魏王只是不想废长立幼而已。”   他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的弟弟魏凉,卞太后竟然要他滴血认亲。   他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魏洛,换来一句“是你杀了他”。   这么多年,他只对野心勃勃阻碍他道路的人冷血无情,却从未对无辜之人下过杀手。   可惜他的母亲却认定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上辈子,母亲怀疑阿凉是他的儿子,和他决裂,至死不再相见。   这辈子,自己处处忍让,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分道扬镳。   罢了,太累了。他再也懒得解释,径直转身离去。   “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魏瀛身后,卞太后大喊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来看你一眼!”   日后的事实证明,卞太后说的果然不是气话。直到魏瀛死,她都真的没有再和他见过一面。   这将是她,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原本立在门外的林溯怔怔地看着魏瀛从殿内走出来,与魏瀛恰恰正面相对。   魏瀛一搂拉住了林溯,拉着他的手向宫门外走去。   太累了。   想出去散散心。   ——   黄昏,一辆小车径出洛阳广漠门外。   前前后后没有一个随从,魏瀛亲自驾着车,沿着并不宽敞的山路,到了洛阳城北的邙山脚下。   天色渐沉,西方是橙红的霞光未散,在头顶的天空渐行渐远,被暮色冲刷得越来越淡。   幽蓝的东天,挂着一轮银白的明月。   魏瀛跳下车,回身扶林溯从车上下来,拉着他的手缓缓向山上步行。   魏瀛一直没有说话,林溯便一路默默跟着走。   听到魏洛战死的那一刻,林溯心里很难受。他也知道,作为哥哥的魏瀛心里很难受。   偏偏,魏瀛还被自己的母亲指为杀人凶手。换做谁能受得了?   一直知道这是个乱世,朝不保夕,生死无常。   一直知道这个乱世里战乱频仍,饥荒遍地,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   也许死亡对于魏洛来说,是最等闲最畅快的结局。可是作为活着的人,只要想到永远失去了他,还是心痛得受不了。   他是多美好的一个人哪?惊才绝艳,满腹经纶,原本应该卓然高立于文坛之巅,一呼百应,叱咤风云,书写下一个时代不朽的神话。   偏生美好的事物,注定易得凋零。   眼前仿佛有有一个身影,列松如翠,积石如玉,潇潇肃肃,爽朗清举。踏着圣洁的梵呗声铺就的天堂之路,却始终望人间留恋不去。   林溯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   他却只身越走越远,再不回头……   只余——   邙山上,明月东升,却照不亮满山古木森森。   一声悲凉的寒鸦划过天际,古木下黢黑不得日月光明的土地底,埋葬着古往今来无数帝王将相的坟茔。   山下灯火万户,如同满天繁星。   化不开浓重的黑夜,这星光璀璨却终究微弱,无能为力地散失在无边无际的墨色里。   虽然刚刚入秋,山上的夜风却凉得紧。林溯和魏瀛并肩坐在山顶,魏瀛伸手把林溯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远方。   却不知在看明亮的星星,还是在看微弱的灯光。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一望无垠的大山中,最是能深深切切地感受到:   生命是何等的无常,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轻若一缕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再无踪影。   虽然一片黢黑望不见,林溯知道这山间有坟茔无数。   死神从不因为人的富贵权势,而对之多加眷顾。   林溯的手揽住了魏瀛的腰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子植一定去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悲伤,也没有离别,对不对?”   魏瀛点点头,声色低哑,如同邙山上无边无际的黑夜:“阿晏,这里埋葬着梁朝开国以来无数帝王将相,也埋葬着魏国很多很多的先人。   “记得昔年,我与故交亲友同游池苑,吟风赏月,横剑赋诗……   “而今故人竟大多离去了,子植也是其中之一……   “只余下你我眼前这北邙辽阔,丘陇荒凉。”   魏瀛虽因身份特殊,平素喜怒深敛,不形于色,看似个寡情之人,却到底文人心性,实际是性情中人:“人生若白驹过隙,悲欢离合,一场梦幻泡影……”   “世事无常,人生短促。   “阿晏,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   林溯依旧靠在魏瀛肩上,更加紧紧搂着他,声音平静得如同中天皎洁的月光:“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没听到回答,林溯顿了顿,顾自补充道:“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魏瀛没有回答,只是把林溯搂得更紧。   我也想永远不离开你,却终究只是一个奢望。   ——   秋去冬来,明年之期转眼就要到眼前了。魏瀛知道,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   虽然自己对此一直讳莫如深,然而该来的,总会来的。   前世临邛道士的话,还在耳边盘桓不去。   ……   “陛下逆天而行,要将时空强行扭转,必将以生命为代价,不得善终。”   “韩晏的魂魄已散,无法回生。贫道在此书简中加入了一样东西,陛下将此书简陪葬入陵墓之中,待他来世机缘巧合,得遇此书,彼时方能时光倒转,重回陛下身边。只是此一等千年百年,不得而知……”   “贫道千年修行,愿为陛下毁于今日。”   ……   入冬后,国内灾异频频。按照本朝信奉的谶纬之学,必将应验于天子之身。   德阳殿内,御医给魏瀛切脉后,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魏瀛自己心中有数,淡然道:“直说无妨。”   “请陛下恕微臣直言。”御医慌忙跪倒在地,面露难色,“陛下本就被某种药物伤了内府,加之亲征北方苦寒之地,夙兴夜寐操劳过度,导致寒气入体伤了根本……”   魏瀛早就知道,当初自己为了置父王于死地,将毒|药含在口中,吞咽时难免也沾了些,被那毒|药伤了内府,日后时不时都会呕血,已经无力回天。所谓寒气入体伤了根本,只不过是让本就该来的结果早了那么些时日而已。   逆天而行,不问代价。只为,今生拥有他。从前世选择这条路起,魏瀛就没把阿晏以外的任何事放在心上。   一切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那一天突然显得这样迫促,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世界。   这一次,自己终于拥有了他,拥有了他的爱和依赖。可惜这世上美好的事物总难长久,完满的代价是付出生命的长度。   人生在世也不能太贪心了,总是有舍有得的。魏瀛摆了摆手,示意御医推下。   御医如临大赦,连忙退出了殿门。   魏瀛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写下一道遗诏。   魏瀛心中承认,他对魏凉好,并不仅仅因为对陈夫人那一个承诺,而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自己走后,阿凉能好好照顾阿晏,让阿晏有个依靠。   任何对阿晏有威胁的人,都不能不提防。   ——   一整个冬天,林溯都一边和高楷盗墓,一边在系统提供的随身空间悄悄炼丹。   魏瀛太多后事要安排,加之本就不愿意拘束他,也没有多管。   虽然期间高楷一直罩着他,然而长期不断潜入前朝各位的帝王陵寝,日子久了终究是不可能不被发觉的。   世人皆道,韩晏为了钱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大梁对他全家本就恩重如山,他不但趋炎附势讨好新帝,更是恩将仇报对前朝不忠不义,把大梁皇帝祖宗十八代的坟墓通通挖了一遍。   林溯对这些毫不在意,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那丹药究竟能不能成。   系统告诉林溯,练成长生不老的仙丹还需要一颗定颜珠,以保容颜千年不坏。   而这世上世上唯一一颗定颜珠,早已在魏德死时,被含在魏王口中,随他埋藏进了深深的地宫下。   林溯记得,魏德非常迷信,因为在位之时就得罪了太多人,生怕死后被人报复挖坟掘墓,因此命人将墓穴设置得机关重重,无比复杂。   更重要的是,当时所有修墓和下葬的所有匠人都被活埋在了地底,天下更是无人得知他的陵墓究竟在什么地方。   要打开魏德的陵墓,不但从陵墓本身机关重重,而且就算得了手,后果也不一定轻松。盗了前朝的帝陵顶多被人民骂几声“狼心狗肺”、“不忠不义”,而挖了本朝皇帝他亲爹的陵墓,很可能还要承担更多舆论意外的后果。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事都极度危险。所以林溯决定,不告诉高楷,趁着月黑风高之夜,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首先确定墓穴位置就是个难题,林溯不断动用风水学知识,按照本朝丧葬的偏好的风水习俗定了几个点,再根据魏德下葬的时间来估计,那些长着参天大树的都不是新坟,土质松软的最近比较可能被人翻过,最终确定了一个最佳位置。   今晚就试试它,不行的话明天接着干吧。   冬天过去,眼看临邛预言的“明年”已经近在眼前,林溯也顾不得许多了。   盗墓还是需要技巧和方法的,稀奇古怪的机关层出不穷,在什么位置怎么打通往地下的路也是个难题,稍有不慎着了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溯计算了很久,精确到十厘米之内,方才在地面上打下一条并不宽敞的地道。   林溯也懒得计较自己怎么就从一个国家正规的考古工作者落得今天这般沦为一个盗墓贼一般地步了,迫不及待的走上了自己挖出来的这条不归路。   进了陵寝,一切平静得离奇。   地宫庞大而精美,随葬品十分丰富,魏德甚至把自己生前弹的琴下的棋和一堆书都带到了地下,真是一家子中二文青气质。   林溯根据经验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主墓室的位置,只是由于魏德才下葬不到一年,连层层厚重的棺椁都还完好无损,一个人撬开着实费力。   虽然真心恨这个奸诈的魏德,不过人都死了,也不至于和一个死人计较。其次,作为一个考古的,总是忍不住想给后世之人保留下最完整最有价值的信息。更何况,魏德怎么着都是二哥哥的亲爹。林溯暗暗告诉自己只拿东西,绝不搞破坏。   打开棺椁,棺材里躺着薨了将近一年的魏德竟然面色如生!   林溯握紧了拳头,压制住心底想一拳揍扁他的头的冲动,只是用手轻轻托住他的两颊,从他口中取出一颗淡黄色的珠子来。   “是这个么?”林溯问道。   【对,就是这个。】系统回答。   林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珠子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帛布包好,塞进衣襟里。   有些陵墓就是这样,进来相对容易,出去难如登天。   虽然林溯事先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却还是被魏德的心狠手辣给惊了。   前方的巨石墓门轰然落下,一时乱箭如雨。   林溯以为,自己是死定了。   捂着昏沉沉的头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陵墓外平坦干净的草地上。   春天的朝阳暖融融的,照得人很舒服。   林溯连忙伸手摸了摸衣襟里的珠子,幸好还在。   然而绞尽脑汁,林溯还是没明白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被困在陵墓的机关里,当时乱箭齐发,自己以为死定了。   然而,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挥剑挡了四面八方如雨点般射来的箭矢,把自己推出了石门。   那人一把抱住自己,用身体护着自己的感觉,多么熟悉啊。   可是,那个人为自己挡了那么多箭……他究竟是谁?林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却死也不敢往那个人身上想。   ——   不日,满朝传言有人盗了先帝的陵墓,还心狠手辣砸毁了先帝的面目。   朝廷一时对此事议论纷纷,不少人提出此事一定和韩晏有关系。韩晏不但对先帝有意见,而且最近迷上了盗墓。不论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仇,韩晏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魏瀛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再敢对韩晏胡言乱语嚼舌根者一律严惩不贷。   言罢,不听群臣继续叽叽喳喳劝谏,魏瀛立刻甩袖走人。   魏瀛大步走到后殿,捂着胸口,一口鲜血洒在地上。   “陛下……”魏瀛身边的近侍吓得冷汗淋淋,发现陛下的玄衣之上竟然都渗着暗红的斑斑血迹。   魏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让司马逸来见。”   ——   林溯跑到德阳殿,近侍死活拦着不让近,说陛下正和司马逸交代大事。   林溯在门外等了一两刻,待司马逸出来了,方才推门进去。   眼前,魏瀛拥着氅衣端坐在榻上,脊背如平常一般笔直,脸色却异常灰败。   “二哥哥……”林溯冲上前,一把抓住了魏瀛的手,“二哥哥你怎么了?”   “阿晏?”没有料到司马逸去后,林溯会突然推门进来,魏瀛微微笑了笑,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   “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林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便去扯魏瀛的衣服。   “你越来越放肆了。”魏瀛拉住自己的衣襟,微微笑道,“青天白日就要脱我衣服?好不害臊。”   “我……”林溯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要看个究竟,“你就让我看看吧。”   “不用看了。”魏瀛道,“一切都是天命,怪不得谁。”   “我求求你别这么吓我好不好!”林溯死死抓着魏瀛胸前的衣服,差点哭出来,“算我求你了……你让我看看……”   魏瀛拉住林溯的手,握在自己滚烫的掌心中:“阿晏,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怕是不能陪你到老。”   “二哥哥,你说什么?”林溯摇摇头,“好好的你说什么傻话呢?”   “我……”魏瀛想不到,素来果断的自己,竟有一日会因为踌躇,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魏瀛换换抬起手,抚了抚林溯的长发,只余下一声叹息:“阿晏……你我此生,终是清尘浊水。”   “二哥哥……不……不,你不会死的……”感受到抚摸的手如同断了线的傀儡一般落下,重重砸在榻上,林溯使劲摇了摇头,抓起魏瀛的手摇了又摇,“二哥哥,你别睡,你醒来啊……”   魏瀛一如生前般端坐在榻上,脊背笔挺,威严不减,只是静静阖着双目,如同高踞危崖上闭目养神的雄狮。睁开双眼,就能睥睨苍生。天下万物,只能为之战栗。   突然,林溯想起了什么,将魏瀛的手放回他身侧,起身道:“二哥哥,你等我,千万要等我……”   林溯转身冲出了德阳殿,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   这就像那俄底浦斯王杀父娶母的预言,明明知道结局,越是抗争命运,却越是将自己推入宿命的深渊。   到底,哪里错了?   ——   黄初二年春三月,魏文帝崩,年二十六岁。   大行皇帝梓宫前,当朝太尉手捧国玺,交付与六岁的新任皇帝。   魏凉懵懵懂懂地接过玉玺,眨巴眨巴眼睛,把和自己养的小兔子一样大的玉玺捧在怀里。   阿爹说过阿凉要做一个有责任感的男子汉。阿凉要好好照顾小兔子,也要好好照顾这块大石头。   先帝驾崩,立六岁的庶出弟弟魏凉为新君,此时卞太后突然提出皇帝年幼,自己要垂帘听政以防有失,实则意图一手遮天。   先帝的心腹谋士司马逸竟然当堂请出一旨遗诏,当众宣读。   “这是先帝遗诏金口玉言。”司马逸将遗诏高高举起,大义凛然地看着卞太后,“命臣辅佐新皇,太后不得干政!”   “魏瀛……”卞太后点点头,突然失态地大笑,“魏瀛……你竟然计算我,你竟然连死都不忘计算我……哈哈哈……”   大行皇帝梓宫将起,群臣也没空理卞太后的情绪,纷纷掉眼泪的掉眼泪,磕头的磕头,一个个做出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的模样。   卞太后冷笑了两声,竟然扭头就走出了大殿。   她果然还是错了,她儿子魏瀛果然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到死都不忘计算她。既然没有母子情分了,自己还留在那个地方做什么?   卞太后走出大殿,只见韩晏一身缟素,长发披散,赤着双足径直走上殿来。   径自与她擦肩而过,只把她当做空气。   果然,韩晏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当初一口一个“母亲”叫得欢,如今自己失势了,他便理都不理。   群臣见韩晏来了,只当他也是来给先皇送行的,并没有多加理会。   林溯也如同没有看见在场的所有人,径直往大殿正中的棺椁面前走去。   这时,方才有人发觉了不对,不知谁喊了一声:“韩晏!你要干什么!”   林溯如同没听见一般,脚步停在棺椁前,微微低下了头。   雪白的梅花簇拥着清峻的容颜,棺椁中的人闭目静静躺着,似乎只是安详地睡去了。   二哥哥,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二哥哥……   望着眼前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林溯痴痴地笑了。   竟然笑了。   万分妩媚,万分妖娆。   一滴鲜红的泪水在眼角闪烁,却久久凝滞,妖艳如同一簇滴血的碧桃花。   林溯将一颗丹药含入口中,轻轻俯下身子,捧住了那张冰凉的脸。   “韩晏!你大胆!”   “韩晏!你你你干什么!”   “……”   身后是群臣义愤填膺的讨伐声,林溯只置若罔闻,虔诚地捧着那冰凉的脸庞,小心翼翼地用温软的舌尖,将那颗丹药轻轻推入对方的口中。   “韩晏你太过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有一腿,可这也做得太明目张胆了!简直没有礼义廉耻!终于有大臣忍不住,要上前把林溯拉下来,“你竟敢亵|渎先帝的遗体!”   魏凉连忙张开双臂,像小鸟护犊子一样拦住那大臣:“不许碰我阿娘。”   “陛下……”见新皇也如此护短,那大臣顿时蔫了,只得作罢。   真是宵小当道。不知这个禽兽不如的韩晏究竟有什么障眼法,竟然迷惑了一代又一代君主。   仅仅因为长得好看?   确实好看。方才那一笑,勾得在场所有人都丢了魂魄。要不然,不会所有人都干站着看他吻下去,亵渎先帝的遗体。   林溯缓缓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眼前那双轻闭的那双眸。   二哥哥,求求你睁开眼睛吧……   林溯紧紧盯着眼前那苍白的容颜,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   哪怕,微微动一下眼皮。   哪怕,微微张一张唇角。   可是,眼前的面容如同一尊白玉的雕像,宁静安详,连修长的睫毛都不曾轻轻颤动一根。   二哥哥……真的不愿意醒来吗……   林溯紧紧盯着那如同冰封般不曾稍动的容颜,眼角那滴妖艳的鲜红兜兜转转,明而复灭。   “大行皇帝起驾!”身后,一声高喊凉彻心扉。   几十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就要上前钉棺起棺。   “不!”林溯大吼一声,扑上去将冰冷的棺材一把按住。   “韩晏你放手吧。”一个大臣劝道,“先皇下葬是算好时辰的,不然不吉利。”   “是啊是啊。”几个大臣一边好说歹说,一边生拉硬拽地把林溯拖到一旁。   “不!放开!放开!”林溯疯了一般推开那些人,使劲往那漆黑的棺椁前冲去,“他没死!他不会死的!他会活的!他真的会活的!”   “唉。”七|八个大臣一面拦着拽着林溯,一面摇头叹气。   “呯!”一声铁锤凿铁钉的声音,如铁一般冰冷!   “呯!”又一声,冷入骨髓。   林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跟着那钢铁碰撞的声音,冰冷得瑟瑟颤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白幡蔽日,冥纸遮天。哀声动地,缟素千里。   直到大行皇帝棺椁远去,几个大臣方才放开林溯,免得他追上前去做傻事耽误下葬的时辰。   林溯怔怔地从地上站起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们,微微撅起了嘴:“他就是会活的,他不会死的。”   就像一个孩子,和说“人死不能复生”的大人不满地撅起小嘴,并且认真地告诉大人,人是真的可以复活的。   他始终坚信自己才是对的。   多么天真,多么可笑,又多么悲哀。   知道说不通他,几个大臣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溯就像吵架赢了的小孩一般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满意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宫门。   “少主。”宫墙外,一抹矫健的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将险些站不稳的林溯一把扶住。   “甲一啊……你日后不必再跟着我了。”林溯微笑道。   “少主!”甲一闻言一惊,连忙单膝下跪,“属下誓死效命。”   “我知道你很好。”林溯道,“以后替我保护好阿凉好不好?他还小……”   甲一默然半晌,终是应了声“诺。”   林溯不再理会他,循着眼前一路雪白的冥纸,径自往前走去。   你去哪里,我就去那里。   我会一直跟着你,不论何时何地。   甲一当时若知道,林溯这一去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告别,他一定会拦着林溯问个明白,你究竟是要去哪里?   ——————   ——————   【尾声】   两千年来,对于魏文帝的真正死因,学术界一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有人认为是南征北战加勤于政务导致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英年早逝;也有人认为是魏文帝虽然一生雄才大略、纵横天下,却终究未能免俗,迷信了长生不老的神药,结果反而因此短命;也有人认为是他一生小肚鸡肠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害死了自己。   林溯和高楷是北X大学考古系的学生。因为这专业极度冷门,而作为国际顶尖大学又眼光甚高,今年便只招了两名学生,因此二人既是同学,又成了关系亲密的好友。   这次他们前往洛阳并不为了考察,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位充满争议的古代君主,曾经生活的宫殿是和模样。顺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考察考察。   下了高铁转趟长途到达洛阳市,林溯和高楷按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先拜访了当地的洛阳市博物馆。   洛阳毕竟是个文化历史古城,展品十分丰富,尤其作为古都,陈列的文物自然都非同一般。   大致按照朝代发展的顺序,林溯和高楷将展厅一个一个逛过去。   “高楷,我喜欢这个。”博物馆二楼的魏朝展厅里,林溯用手指了指橱窗里的一串白玉禁步,“你帮我偷来吧。”   “林溯你要我蹲大牢吗?”高楷“啪”一声打在林溯的手上,“回头我给你做一个一样的好了。”   “不一样的。”林溯摇摇头。   “真是疯了。”高楷拉着林溯道,“走了走了,我们看看别的,下午还要去南宫遗址呢。”   “诶,高楷你看这是什么?”林溯又在一幅古画前停了下来。   这幅古画上,满街的男男女女都把脸涂得惨白,眼角还有一滴妖媚的鲜红,红得像血。画侧提着三个字:玉郎啼。   “这不是魏朝那个韩晏的典故么?”高楷道,“他相好魏文帝死了太伤心,眼睛里哭出血来了,很是妖媚动人。街上这些人东施效颦,跟着在眼睛边上点了个红印子。没什么意思,走吧走吧。”   在“见过大世面”的高楷的各种不屑下,两个人走马观花地把博物馆参观了一遍。   出了博物馆,两个人准备再看看洛阳南宫遗址。   由于洛阳南宫遗址一直没有得到有力的发掘和保护,又在城郊,所以没有公交车可以直达。林溯和高楷在市内转了两趟公交,还步行了几公里。直到下午,才勉强找到了手机地图里定位到的一片看似十分普通的农田。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高楷本来一直在抱怨嫌累,突然眼前一亮,背着包撒腿就往公路旁宽阔的农田里跑。   洛阳的平原非常平坦开阔,给人一种胸襟舒畅的感觉。   穿过农田,眼前是一片绿色的铁丝网,围成一个方圆几公里的巨大方形。   林溯基本确定这片围起来的就是南宫遗址了,顿时也觉得有了劲头,和高楷沿着铁丝网在荦确不平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上寻觅了一段,终于发现了一扇紧锁的铁门。   铁门里,有一幢小小的砖头平房,房子门前趴着两条小狗,见有人来,一只懒洋洋地趴着不动,一只站起来冲门外汪汪直叫。   狗叫声似乎惊了主人,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乡下汉子从房子里跑出来,见了高楷和林溯,笑着开了门,问道:“你们是学生吧?也是来做研究的吗?”   “做研究谈不上,就是想来看看。”林溯背着包,向那乡下汉子微微点头示意,就走进了铁门。   “也……”高楷跟着林溯进了门,问道,“大叔,还有别人也来做研究么?”   “可不是有么?”那乡下汉子笑容很是朴实,十分热情地介绍道,“就是清x大学的魏思晏魏教授啊,他每年秋天都保准到这里来一次,今天刚好也在这里。我懂的东西不多也就在这里看看门,你们是两个学生,过去看看倒是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吧。”   “魏思晏!”高楷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不就是我们隔壁清x大学的梁魏史教授么!他对这段历史做的最好了!林溯走走走!我们快去请教请教!”   乡下人淳朴,那汉子笑呵呵地带着林溯和高楷走过前院树林中一条小路,指了指前面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上耸立着几处高大宏伟的殿基:“魏教授应该在看遗址,你们也过去看看呗。”   “林溯,走啊。”高楷兴奋地抓起林溯的手往开阔的南宫遗址上奔去,“魏教授可是我的偶像啊!哈哈哈!”   秋风将洛城染成了浅浅的金色。平坦的中原大地上,只余下荒草丛中高高的白玉殿基,独自向岁月诉说着曾经的繁盛与恢宏。   林溯和高楷拉着手,飞奔绕过几个高大的宫殿的基座,来到中轴线上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宫殿遗址前。   秋风凉爽而干冽,一位黑衬衫的年轻男子蹲在遗址前,衬衫被秋风吹得贴着身材,显露出周身匀称的肌肉来。   林溯痴愣了半晌,脑海中只突然冒出一句歌词:岁月雕琢你的风骨。   这不应该属于沧桑岁月英姿飒爽,这只有沧桑岁月能够雕琢出的骨峻风清,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垂首拨弄着白玉殿基前青黄交杂的荒草,翻开一片黄土,用修长的手指挖出一片碎瓦来,捧在手心里。   无比认真,无比虔诚。   “魏……魏教授?”传说中博古通今叱咤历史学界的竟然这么年轻!林溯有点不敢认。   那穿着黑衬衫的男子微微抬起头,漆黑的双眸与林溯对视的刹那间,一抹光华在眼前闪现。   如同情人对面,却被岁月的尘埃深埋了千万年。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曾相识的微笑。   “我们见过。”他们异口同声道。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