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り蜜眼薇眸゛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也在猜我的崽是谁的 作者:水查查 文案 震惊!双料影帝谢朝育有一子,今年已经七岁。独家爆料,谢朝开车接送儿子上学视频! 八卦哥这条微博一出,全民哗然。 视频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小男孩甜甜地喊谢朝爸爸,谢朝弯腰亲了小孩儿一口,石锤硬得不能再硬! 网友们纷纷猜测,孩子他妈到底是谁,是新晋影后,还是知名花旦? 谢朝置顶微博上的第一条评论赫然写着:谢朝男神,求求你快告诉我们孩子是谁的! 谢朝开着小号刷着评论,逐一翻看下面盖的高楼,一时兴起跟了条: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我也不知道啊 他说的是老实话,谢朝他真的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内容标签:甜文 都市情缘 娱乐圈 生子 主角:谢朝 ┃ 配角:谢崽崽 ====================== 第001章   拥挤的人群在柏油大路的两旁雀跃地欢呼,大多数是少女,脸上溢满了喜悦的情绪,她们手里无一不拿着手机或者相机,就等着到点儿拍照。就算现在太阳明媚,甚至热烈得熏人,柏油大路都被晒得滚烫,要是拖了鞋子走上去怕是要跳脚的,但这也制止不了她们等待偶像的兴奋之情。   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四周围着长长的黄线,阻止热情的少女们激动地上前。旁边还有警察在巡逻,保证现场的安宁,不容出一丝差错。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出来了。   那人一袭墨绿色的军装,腰杆挺拔,束身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线条,一双大长腿衬得尤为修长。谢朝迈着大步子,脚下的军靴踩着柏油路,发出沉重的闷响。这身部队里人人都有的套装偏生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性感又禁欲,彰显出男子气概,不同于他以往的荧幕形象。因为入伍的关系,头发也剃得短短的,大半被军帽遮住了,但是这完全无损他的俊朗和粉丝的热情。   谢朝刚刚结束为时一年的义务征兵,这是我国法律的硬性规定,身体健全的成年男子都得义务服役,一般一年。他今天二十七岁了,自然也得参军。尽管他处于事业上升期,然而还是选择了体验新坏境来沉淀自己。虽说军旅生涯艰苦,但是他同样受益良多,还结识了不少好朋友。   这会儿谢朝心知要见粉丝,脚下步伐轻快,心情自是愉快,有种阔别重逢的快乐。   才见着大影帝的人影,姑娘们就尖叫起来,大声地喊着谢朝的名字,手上也不停,一直在咔咔地拍照,力求捕捉到男神每一个帅气的瞬间。   谢朝挥手朝着她们问好,听见哪里声音响亮,就转头朝哪里笑笑。他一笑,眉眼之间俱是暖意,仿若寒冰初融,姑娘们见此喊得更加大声了。谢朝真心喜欢这些粉丝们,不管她们因为什么饭上自己,都是他珍惜的存在,鼓励他在演艺圈拿出更好的作品来回馈粉丝。   一路打招呼下来,谢朝都是笑意洋洋的,还敬了不少军礼,动作标准帅气,引得粉丝欢呼连连。   在场的娱乐记者来了不少,等谢朝见完粉丝后,就涌过来参访退役感言和以后的安排,争相取得一手信息。谢朝乐于和粉丝打交道,但是疲于和媒体打嘴炮。他身手利落地钻进公司来接人的保姆车,把经纪人王志平推出去回答问题。   保姆车内空调打得足足的,凉爽异常。谢朝才坐下来,助理就递了瓶矿泉水给谢朝解渴,谢朝道了声谢谢,爽利地拧开喝了。   谢朝长期的职业道德让他做每个动作都像是训练过的,仿佛是专门凹出来的造型。这会儿他喝水的样子完全可以上打牌杂志的封面了,完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因为热气而泛红的嘴唇上隐约凝着水汽。喝水间,喉头微微滚动,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性感。   要不是助理们经常和他相处,这会儿铁定要脸红了,怪不得这人能迷倒一大片的小姑娘。   王志平应付了一段时间,总算是解决外头的那些记者,猴急地钻进车里,像是车外有洪水猛兽一般。   谢朝有两个助理,一个小伙子李希,一个干练的女强人刘琳。王志平一上车就催着李希赶紧开车,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谢朝这一年算是空窗期,阔别娱乐圈已久,这次回归可要好好地造势一番。   王志平是个相当出色的经纪人,否则夺下两座影视桂冠的谢朝也不会交给他带了。他平复了片刻,连珠炮弹地对谢朝说:“上个月刚给你接了一部大戏,好莱坞制作,走向国际化的第一步,你回家休息个一周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去工作。”   谢朝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拍戏,他还想好好在家躺一个月来着。不过既然是好莱坞大片,他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便点头应了。   谢朝未满三十,但是已经出道二十多年了。四岁起就开始拍广告,小学经常饰演剧中人物童年时的样子。高中课业繁忙后接得少了,然而寒暑假仍是不停地开工。他入这个圈子算是巧合,当时一个童装广告缺乏小模特,谢妈正领着谢朝逛街,被广告商一眼看中。谢妈没想到儿子还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欣然应允了。自此以后,谢朝便踏上娱乐圈的征程。   保姆车一路把谢朝送回了家,王志平还有其他事,推辞了谢朝请他们上去坐坐的提议,开车走了。   ————————   谢朝家坐落在帝都的别墅区,房子是谢朝赚钱后自己花大手笔买来的,里头的装潢也是他请知名设计师量身设计的。这是他最大的驻点,全家都生活在这里。   甫一到家,一个小孩儿就蹬蹬蹬地从二楼跑下来,童声清脆地喊:“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谢朝鞋子还未换下,支棱着一只脚,两只手抱住扑过来的谢子珩。谢子珩今年七岁,下半年就要上一年级了,小家伙生得和谢朝如出一辙,笑起来酒窝浅浅,可爱得如同朝阳下撒欢的猫崽。   “崽崽想不想爸爸?”谢朝趁空穿上拖鞋,“爸爸在部队里好想我们家崽崽,天天看你照片。”崽崽是他儿子的小名,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谢妈杨莉便道贱名好养活,谢朝就给孩子取了个崽崽的贱名。   谢子珩笑得更开心,颊边的酒窝加深了一个度,“我才没有想爸爸哩,爷爷奶奶天天念叨你。”   “真的没想?崽崽真是伤透了阿爸的心。”谢朝科班出生,拿了两座影视的奖杯,演技不说炉火纯青,但也驾轻就熟,当下露出难受的神情来。   崽崽被他骗了无数次,从来没有看出过真相,他立即慌了神,解释道:“我最想爸爸了,昨天还问奶奶我们今天能不能去接爸爸回来。”   谢朝听到真话,满足地露出不着痕迹的笑意,揉搓了把儿子的小嫩脸,说:“崽崽真乖!”   “爸爸,我马上就是小学生了,不要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和我说话。”崽崽不满道。   谢朝不以为意:“小学生怎么了,崽崽还是爸爸的宝宝。”   崽崽白了他一眼,自个儿去吃小茶几上摆着的果盘。他尝了个草莓,叉起来递给谢朝,“爸爸,阿姨刚买的水果,吃起来好甜。”   谢朝就着叉子吞了下去,确实很甜,“崽啊,爷爷奶奶呢?”   “今天周五,爷爷去学校上课了,奶奶在医院,我和阿姨在家。”崽崽吃着水果含糊着说。   谢朝啊了一声:“今天周五?你怎么没和爷爷一起去上课?”   崽崽扭捏了会儿,才道:“今天爸爸回来,我就没去。”   谢朝心里暗暗乐了乐,果然是我亲儿子,真是可爱。   谢子珩是混血儿,混哪国的没人知道,谢广平只知道肯定有我大中华血统,其余的完全没有线索。混血儿总是得天独厚的,一般都有一副好相貌,崽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眼睛颜色也和别的混血儿不太一样,是蓝色的,湛蓝得仿佛拉萨那里水洗过的天空。中国混别国的混血里头,蓝眼睛很少见,偏偏崽崽正好是那小部分。而且他的头发是栗色的,还带点儿微卷。谢妈给他剪了个时下小鲜肉里最流行的发型,小孩儿帅萌帅萌的,走在路上总是最吸睛的,这点儿和他爸一样。   不过,谢朝常常感慨,为什么我儿子不能多像我一点呢,这眼睛、这头发,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是我的种!亲爸爸心很塞啊……   有时候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崽崽的小脸和五官观摩,其实认真看还是挺像他,比如这高挺的鼻梁和天生微翘的唇形,脸部轮廓和他小时候也相似。   他们家情况特殊,共四口人,谢爸谢妈两夫妻,谢朝和谢子珩两父子。家里请了个做饭打扫阿姨,平常还帮忙看着谢子珩小朋友。谢子珩自从上了幼儿园以后就乖巧懂事了很多,不需要别人看着了。   谢家三个大人都宝贝着孩子,从小糖罐里泡大的。崽崽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知道废了谢家两口子多少的心。谢爸爸谢广平是个伟大的人民教师,目前在帝都大学任教,教历史系。他资历老,已经升职为历史文化学院的院长。谢妈妈杨莉是医生,口腔科的,专治各种牙疼,一身白大褂穿起来英姿飒爽的,不过平时非常忙。谢子珩落在她手上拔过蛀牙,从此再也不想去她们医院里了。   谢爸比较清闲,大学生课业松散,他按时去上课就好,还不像高中老师一样拖堂,天天准时下班。本来他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亲自上课了,但是当初选择这个行业就是想达成桃李满天下这个宏愿。而且作为一个老师,不上课有什么意思,老教授谢广平遂坚持下课堂。   崽崽幼儿园下得早,都是由谢广平带着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往办公室一丢,小孩子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玩儿,不吵不闹,偶尔有路过的老师还送他点小零食吃吃。有时候崽崽不想一个人在他那个大办公室里了,谢广平就把孩子带着去上课,小孩儿坐在第一排,端坐在课桌前,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盯着PPT,特别认真地听讲。   谢广平每次扫到小孙子求知的眼神,背脊都愈发挺直了,讲课的声音也洪亮了,上课的激情顺带着都提高了。有时候学生打瞌睡、玩手机,他还能调侃两句,人家小朋友都在好好听课,你们这些大学生还不做个表率。   崽崽算是早慧型的孩子,别说还真能听懂些历史。谢广平偶尔开玩笑提个简单的问题,他一般都能答上来。   历史系女学生多,下课还有活波的女孩子来逗逗崽崽。崽崽这个时候可严肃了,目不斜视,像个小学究般凝重。女孩子拿小零食诱惑他,他也不为所动,说他不爱吃糖果,爸爸才喜欢甜腻腻的糖。   当时幼儿园的崽崽可苦恼了,每次他认真说话,大学生姐姐就笑个不停,明明他这么稳重正经地讲道理!   谢广平讲的历史已经算高深了,谢子珩半懂不懂,实在想不明白就去爷爷或者旁边坐着的小姐姐。他一问问题,小姐姐们也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太没有学术精神了!她们还特别喜欢揉自己的脸,摸自己的手,简直毫不矜持!这番下来,崽崽每回都尽量避免和她们亲密接触。   谢朝拍戏回家,崽崽小朋友每每都要哭诉一遍。谢朝虽然诚心想安慰他,然而总是绷不住笑意,忍得崽崽总是恼羞成怒地瞪他。   不过,因为崽崽从小就听着大学课程长大,听遍了无数东西方历史传奇,现在他都能脱口成章,经常学着谢广平引据论典,唬得人一愣一愣的。谢广平可是相当自豪,我家小孙孙简直是天才,以后绝对是一代文豪。谢爸吹得天花乱坠,谢朝听得都不好意思了。杨莉还在一旁附和,我们家崽崽真是好聪明啊!   谢朝很无奈啊,“隔代亲”在他们家体现得淋漓尽致、分外透彻,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家小孩儿超棒超可爱…… 第002章   谢朝吃着水果,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看些无聊的八卦热搜。他的大号是自己管理的,认证是演员谢朝,粉丝数量五千多万,还差一点点破六千万。粉丝相当活跃,他随手发个博都是几万甚至上百万的转发量和评论。   谢朝注册微博后发第一条问好博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热烈的反响,一时之间还有些受宠若惊。后来听说这还破了明星里的最高纪录,不过他也没有刻意去求证,有这么人和他互动的感觉还蛮棒的。   要说到他现在为什么这么火,谢朝自己都不说清楚,大约是长了一张时下最流行的脸,演技在现下一群面瘫脸里还拿得出手,所以就受到了观众的无比青睐。谢朝觉得他爸妈真是给了他一张老少皆宜的脸,再加上本身科班出身,又肯下功夫,运气也是相当地好,才能到现在这种程度吧。他奉信“天道酬勤”这条真理,人勤奋点儿总不是坏的。   谢朝划着手机,无聊的崽崽就凑过来盯着看。忽然划到一条八卦的微博,视频首页还是谢朝的剧照。   崽崽托着腮道:“爸爸,我们看看那个视频说什么?”   家里人总是对自己的新闻、电影之类的特别有热情,谢朝应声点开,视频里做过后期处理的女声开始八卦讲解。   “谢朝曾和一个小男孩儿亲密接触,我们报社记者拍到好几次他接孩子放学,疑似私生子。”   视频里模糊不清,但是确实是谢朝和谢子珩,也正是谢朝接孩子的情形。谢朝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抱着谢崽崽,那时候孩子还小,才幼儿园小班。媒体还算良心,给孩子打了马赛克,距离又远,所以完全看不清楚脸。但是谢朝的脸却是一目了然,虽然带了口罩,不过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了,而且他那璀璨大眼在镜头上显得格外明亮。   “爸爸,这是我嗳!”崽崽兴奋地说,“爸爸抱着我啊,我小时候真小!”   这视频年代久远了,早就应该压箱底了,怎么突然放出来了?   谢朝有些疑惑,但他一听孩子的话就笑开了,“你现在也是小时候,还我小时候……”   崽崽撇嘴道:“我已经大了不少了。”   谢朝不与他斗嘴,淡笑着点开评论。   点赞最多的就是谴责这个博主的:【王老狗你最近真是没料,谢朝私生子这么不靠谱的事也乱讲,你就造谣吧。图片上这造型明显是我朝哥几年之前的,还有这小孩儿,你看看那栗色的头发,哪里像是我朝哥的孩子[白眼][怒火][鄙视]】   后面的评论几乎都留言说不相信,还有些专业的分析,说是极有可能是亲戚家的孩子,反正不是他谢朝的。   崽崽从小跟着谢爸上课,七岁已经识得了不少字,而且那些字比较常用,他能大致读懂那些评论。他一脸委屈,哭唧唧地说:“居然说我不是你儿子!他们真讨厌,他们又不和爸爸一起过,怎么瞎说!”   谢子珩也知道爸爸的职业特殊,有些常人能公诸于众的东西他都得藏着掖着。但是他还是觉得憋屈,明明朝朝他就是我爸爸,然而在公众场合都要忌讳着,不能明目张胆地大喊爸爸。   谢朝摸摸崽崽卷卷的碎发,叹息道:“崽崽本来就是我儿子,他们只是随便猜猜。”   崽崽垂下小扇子般的浅栗色长睫毛,不作声,继续看网友的三言两语。   二哈:【说不定是谢朝和洋妞生的,你们不知道而已,一叶障目的粉丝们[沉思]】   “爸爸,你是不是和洋妞生的我?”崽崽问。   谢朝收了手机,唔了声,“很有可能。”不过不是洋妞,是洋汉子。   非常狗血的经历,狗血得宛如八点档的肥皂剧,谢朝现在回忆起来都无法直视。如果把自己的性别换成女性,想必又是一出缠绵悱恻的异国绝恋。凭着崽崽出色的长相,可以断定那洋汉子长相绝对不俗,完全符合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形象,只是可能没钱……   那天谢朝和篮球队的哥们一起去撸串儿,他们刚得了高校篮球联赛的第一,喜气洋洋地出来庆祝。出来吃饭图个气氛,一伙儿大爷们当然是酒肉齐活儿,就着香喷喷的烤肉串,喝着沁凉的冰啤,在空调的冷风里别提多爽了。   结果爽过头了,一看手表都午夜十二点多了。宿舍正常的门禁时间是十一点,谢朝他们影视学院门禁还不算严,过了半个钟回去也没事儿,但是他们这过得也太久了,干脆不回去了。一堆大男生一合计,直接去开房吧,在外面凑合一晚上。   篮球队的哥们顾着谢朝是公众人物,撸串儿都找的高档场所,来这里吃串串可以说是别具一格了。撸串隔壁便是酒店,大家嫌麻烦,想着就近开房算了。   谢朝平时忙得神龙不见首不见尾,大家好不容易见到他,自然是可劲儿灌酒,白的黄的全上了。谢朝酒量不济,但是兄弟义气一激发,简直是胡喝海吃,没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   一群人架着谢朝个醉鬼去酒店,球队里的朱凯南是他最好的铁哥们儿,知道谢朝的一些不好见人的坏习惯,晚上睡姿太差,而且醉酒后喜欢诈尸吓人,别到时候被人爆料出去,毁了他的荧幕形象。最重要的是别吓着他篮球队的人了,还以为闹鬼呢。因此,他专门开了一间房留着谢朝一个人在里面睡。   才把谢朝丢进房间安置好,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   朱凯南怕有人担心谢朝,按下接听键,问:“喂,谢朝他睡了,找谢朝有什么事么?”   那头静默半响,才说:“请问你是谁?谢朝呢?”   这人的语气委实不好,还带着浓浓的质问。   朱凯南本身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听过各式各样的男声,但还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真是磁性悦耳,尽管语气不好。不过他熟悉每个字的读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人前后鼻音不分,大约是南方人吧。   “他喝醉了,现在在酒店里睡着。”朱凯南还是礼貌地回答了,这人估计也是担心谢朝的安全。   低音炮男声急着问:“哪个酒店?”   朱凯南答了,还想问几句话,那边就挂断了,只听得嘟嘟的忙音。他也未多想,实在没想到这大半夜的,那人还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替谢朝关好门,自己回去睡觉了。   谢朝完全是醉得迷糊,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他还以为自己在家里,挣扎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长身玉立,冷峻的面容犹如雕塑般没有温度,黑得不正常的眸子紧迫地盯着懵懵的谢朝。   谢朝毫无所觉,傻兮兮地露出个笑脸。因为醉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神像是没有着落点般在雕塑男脸上扫来扫去。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这人是谁,不就是上次被舍友撞到的那个。   “沈其琛,你怎么来我家了?”   沈其琛缄口不言,静静地望着谢朝。酒店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过分白皙的脸上,长睫毛偶尔微微翕动,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谢朝一直认为沈其琛很好看,那种突破国界、性别的好看,甚至说是漂亮,虽然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很不礼貌,但是他真心这么觉得。   有那么一瞬间,谢朝想到了童话里的白雪公主,皮肤像雪花一样洁白透亮,头发像乌檀木的窗棂一样乌黑,也许因为橘黄色暖光的晕染,沈其琛的唇色同样似血般绯红鲜艳。   有时候谢朝会突发奇想,正常人的头发会这么黑么,有点神奇,沈其琛连发梢都是乌黑乌黑的,毫无杂质的那种纯黑,仿佛像染过了一般。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已,很多人都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只是没沈其琛这么纯罢了。   沈其琛看着谢朝,谢朝也呆呆地回望他。突然谢朝想起了两人的初遇,着实戏剧化得逗人发笑。   那次室友开车不小心撞到了沈其琛,幸好沈其琛身手敏捷,只是出了点儿血,其他没什么大碍。马虎室友田进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他拿到驾照第一次上路,旁边还有谢朝这个老司机看着。结果头次出马就惹出了事故,谢朝当时在接电话,也没好好注意。他当即自责起来,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人送去医院检查看看。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了。沈其琛是个华侨,从小在国外长大,据他所说这次回国是来见见母亲土生土长的地方。   谢朝这人随和热情,加上听说沈其琛母亲毕业自帝都大学,马上打包票说要带他去好好参观参观。他是本地人,对于帝都再熟悉不过了。   其实还是沈其琛为人不错,谢朝才愿意和他交朋友的。那会儿他们两个人开车带人家去医院居然没带够钱,身上还没银行卡,当时支付宝这些移动支付还没有普及,一时之间尴尬极了。沈其琛在一侧看穿了他两的为难,默默地自己付了。   后来谢朝要还他钱时,他完全不收,反而笑笑说:“这是给谢同学这些天给我做导游的辛苦费,不用还了。”   沈其琛很喜欢找谢朝出门,他们这段友情可以持续下来,可以说其中有一大部分来自于沈其琛的主动热诚。谢朝和他相处下来,同样也觉得这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谢朝醉酒后头脑不清醒,沈其琛这么晚来他家肯定是无处可去了,他忙探出身子,拉着呆站在外面的人进房间里。 第003章   不知怎么地,记忆就从那里开始断片了,仿佛一团迷雾,看不真切。谢朝曾一度怀疑崽崽是沈其琛的孩子,毕竟那天他就记得沈其琛来过了。可是他又感觉沈其琛去的是他家,而不是那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反正那段记忆被那场醉酒搅和得一团乱麻,稀释在庞大的记忆库里。谢朝好几次想去梳理,却完全都没办法捋顺前因后果。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也只能作罢。   而且谢崽崽这神奇的发色和蓝眼睛相当的与众不同,这下子就能排除在场的所有人了。沈其琛和篮球队里没一个蓝眼睛,篮球队里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沈其琛虽是华侨,但也是黑眼珠子,看人得时候黑漆漆的。   谢朝感觉那天是魔幻的一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到头来只有满身羞耻的痕迹和长达一周的腰酸背痛。最关键的是留下了谢子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与别的男孩子并没有不同,最多就是职业生涯开始得比较早而已,但是那天打破他所有的认知。所以呢,崽崽的出生大概是他人生里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巧合,既然事情已经成真,谢朝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慢慢也就原原本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况且谢子珩真的好懂事,家里父母也喜欢得不行。刚开始崽崽是意外,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谢朝生命里的惊喜,万万不能缺失的。   纠结了一会儿无法追溯的往事,谢朝头疼地看着崽崽那亮晶晶的蓝眼睛,小孩儿还在等着爸爸说说洋妞的故事。   谢朝被他这好奇心旺盛的眼神看怕了,敷衍地说:“爸爸也忘记了。”   崽崽“唔”了一声,爸爸总是这样,家里每个人提起妈妈,他反正都是一问三不知。   谢朝觉得这些新闻太没意思了,就是一群人在无聊地八卦旁人的私生活。但是谢崽崽看得津津有味,正在兴头上。   偶尔有人在下面贬低谢朝,崽崽就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打字回复,小脸儿崩得紧紧的,一副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严肃样子。   谢朝看着崽崽的小手指在手机上灵活地滑动,那个熟悉劲儿,仿佛在搞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造作。谢朝突然想起来从前。   刚开始小孩儿根本不会玩微博,爷爷奶奶四十多岁的人了,在手机这上面不算精通,也没办法教他。崽崽就自己摸索,而且他打字慢,一段话下来要费好长的时间。   有次崽崽发表了一条长篇大论来表扬自己的爸爸,然而有网友嘲笑说,你不是小学生吧,这么简单的字都能打错。崽崽当时就炸毛了,从此以后打字还会查字典了。一段话打完还会复查一下,谢朝觉得他考试都没有这么认真。而且崽崽还会耍耍小聪明,自己制作了专门怼人的模板,先辛辛苦苦地打完,然后一个个地复制粘贴,倒也省事了不少。   有次谢朝翻崽崽的小平板,无意之间在备忘录里翻到了一排的模板,心里又好笑又感动,鼻子酸得想流泪。这是他的孩子,会维护他的孩子。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最心系他的人了。   要是有个水军评选大赛,谢子珩一定是水军届里的劳模了。夸起谢朝来,那词汇用得天花乱坠,还有不少古代文人用来奉承皇帝老儿的。不用说,这肯定是跟着谢广平后面学来的。   ——   谢朝算算时间,这次他有两周的休假。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这段日子他就好好在家陪陪孩子和父母,没多久又得要开工了。   王志平给他接了部大戏,好莱坞制作,主演是奥斯卡影帝安格斯。这是部商业大片,导演赫克托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捞金,捞遍全球的金子,填满自己的口袋。虽然是商业片,但是也不容易,赫克托算是一代名导了,不能自毁声誉,所以他们这片子要两手齐抓,金钱名声一样也不能少。   总的来说,谢朝接下这部片子不会亏的。由于赫克托想要更大地打开中国市场,特地在里面安置了一个亚洲角色,出乎意料地适合谢朝。   谢朝饰演的是中国军人姜云峰,二十多岁的年纪,外形爽朗帅气。在全球灾难面前扛起了那份责任,让所有人见到了中国军人的魄力和担当。剧中有很多打戏,都是要真身上阵的。而且谢朝刚刚结束军营生涯,赫克托考虑到这一点,更觉得这个角色非谢朝莫属了。   李希早就把剧本送到谢朝家里来了,谢朝看了看,姜云峰并不难演,这是一个拯救世界的故事,感情戏没有多大的起伏。   工作上没什么困难,谢朝自然一心想带着儿子到处玩儿。正好崽崽暑假,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本来谢妈杨莉给崽崽报了个绘画班,谢朝也给他推了,不能让学习耽搁了玩耍,这可真是和绝不多数家长相反了。可把谢子珩乐得开花了,杨莉除了皱眉也别无他法,随他们两去了。   天天浪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半个月的休休假很快就没了了,谢朝拖着行李箱上了车。崽崽念念不舍地盯着他,道:“朝朝,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谢朝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小卷毛,“应该蛮快的,爸爸每天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的,乖乖在家里等着。”   崽崽眨眨湛蓝色的大眼睛,“嗯”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活像只快被人抛弃的小奶狗。他这个委屈的样子,谢朝都不想走了。   “朝哥,快些儿,我们还得赶飞机。”那头助理又在催促了。   谢朝弯腰亲了崽崽侧脸一口,柔声道:“爸爸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崽崽点点头,扒着门框看着谢朝上了车。直到车子走远了,他才慢吞吞地回屋里去了。   谢朝靠在车窗上凝视着孩子失落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这个职业就是这样,和家里总是聚少离多。这些年他大红大紫了,自由安排的时间已经算多了,可是崽崽总是希望爸爸能多陪陪他。况且他家庭特殊,崽崽只有他一个爸爸,肯定更渴望父爱。   谢子珩小时候娇气得,谢朝一走就哭。那时候谢朝刚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事业心旺盛,公司又大力培养,通告片约不断,每天忙着赶片场。有时候一天都能飞两三趟的飞机,跑几个剧组,就是为了让观众不忘记他。   偶尔半夜回来一次,崽崽还睡着了。不过谢朝也不敢大白天回来,崽崽一看见他,总缠着他不让走,他一有要走的趋势,孩子就抱着他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朝他心疼死了,害怕孩子哭成那样,这下子只敢偷偷摸摸地回来了看一眼就悄悄离开。   人精谢崽崽经历了好几次事后知道爸爸回来了但是却见不到爸爸的人影的事件,顿时大彻大悟了。他完全不敢闹了,每次都乖乖地忍着不哭,只是用委屈的小眼神看着谢朝,看得谢朝更心疼了。   细心的刘琳安慰道:“等这次拍完了,我们就有好几个月的假期了。”她笑笑说,“崽崽那时候估计开心死了,你好好陪陪他。”   谢朝想到这茬更加低落起来:“陪得时间越久,下次去开工他更难过。”他甩甩头发,“我们这行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上一个朝九晚五的班,早晨上班送孩子上学,晚上下班接孩子放学。”   刘琳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还没有孩子,还不能清楚地体会到谢朝的心情,只打趣道:“崽崽会理解你的,你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嘛!”   “是啊。”谢朝点头,“只是他太懂事了,所以更心疼了。”   李希在前面开车,听着他们的聊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道:“朝哥,前几天我听王哥谈了个综艺,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谢朝平时几乎不参加综艺,尤其是拿下两座影视桂冠之后,更是要在粉丝面前保持神秘度,真人综艺都没参加过。   他来了兴致,问道:“综艺?哪方面的?”王志平是金牌经纪人,既然他要好好考虑这个综艺,那么这档节目肯定有可取的地方。   李希简要地说:“朝哥你哪方面都好,就是瞒着大众生了崽崽。”他又解释,“我不是说崽崽不好,只是这一味地瞒着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面对媒体。”   谢朝道:“我也知道,总得公开的。”   “所以这次王哥打算借这个综艺主动公布这件事,免得被狗仔们爆出来,消耗人气。”   后面的车鸣了几声喇叭,李希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了。   刘琳便接着说:“王哥和我们说过了,不过参不参加还得看你的意思。”   谢朝其实真想公开崽崽是他儿子这件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些年来,崽崽都已经七岁了,几乎没有在公共场合喊过他一声爸爸,每次都朝朝、朝朝地喊,反倒养成了他这个坏习惯。而且他实在愧对孩子,他这爸爸当得,都不能在大众面前承认自己是崽崽爸爸,只能无限回避这个问题。   所以谢朝眯着眼睛问:“是个什么综艺,说来听听。”   “一个亲子节目,大约是个带着孩子去旅行的游戏。”刘琳开始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前几年韩国做得很火,蓝江卫视便买了版权,也想做个节目。”   “蓝江本来就有钱,蓝江卫视这次还拉了个大投资人,手笔大着呢,请过去的都是大牌。”刘琳说得兴奋,“听说还有老牌影帝舒旭东,我小时候可喜欢他了!”   谢朝溢出笑意:“我也挺喜欢的。”他可是从小看着舒旭东的戏长大了,只是影帝结婚太晚了,孩子才和崽崽一样大,但是年纪已经比谢朝大了二十岁了。不过现在这社会,像谢朝这么早生孩子的也是少见了。   刘琳言归正传:“节目组煞费苦心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朝哥你有个孩子,正适合参加节目,所以就找过来了。”她“啧”了一声,“不过总导演也是精,要是能请到你,这节目不得要爆了。”   谢朝失笑:“我哪有那么大魅力。”   “有,怎么没有?”刘琳纠正他的错误意识,“你的粉丝简直太多了,我奶奶都夸你长得好。”   “综艺我也得考虑考虑,回家还要问问崽崽的意见。”谢朝有一丝丝的心动,可是只有那么一丝丝。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安然地公布崽崽这件事,那真算得上还不错。不过他心里的顾虑也不容忽视,要是把孩子曝光在媒体之下,一定程度上会造成他们家的困扰,崽崽也无法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自己作为演员,深知没有隐私的苦恼,不太想让孩子步上他的后尘。   刘琳没有再劝,谢朝本身就是个有主见的人,让他自己权衡利弊吧。 第004章   庞大的飞机跨越了半个地球,降落在遥远的美国洛杉矶。谢朝有些轻微的晕机,吃了一片胃复安,晕乎乎地睡了这飞行的十几个小时,最后还是空姐喊醒了他。   下了飞机,直达酒店。谢朝只有两天的时间来倒时差,后天就要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了,其中还有不少耗费体力的打戏。   一到房间,谢朝刚放下行李,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这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前离家上学也是如此,不过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想听他报平安的声音。   谢朝看看时间,洛杉矶这边儿天已经完全黑了,约莫着地球那端已经是早晨了,爸妈和崽崽应该早就起床吃早饭了。   电话“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爸爸!”崽崽略微欣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不是到美国了?”   “嗯。”谢朝丢开行李箱,放松身体,把自己摔在软绵绵的水床上,“才到,美国这会儿是晚上。”   崽崽嘴里还塞着包子,嘟囔着说:“我正在吃早饭,过会儿陪爷爷去个讲座。”   “那我们崽崽还是大忙人,爸爸现在只想躺在床上。”谢朝在飞机上睡了那么久,但还是有些犯困,时差这东西太难调整了。   “我哪里有爸爸忙,爸爸成天里飞来飞去的。”崽崽想起了伤心事,不由撒娇起来。   谢朝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崽崽想要什么礼物,爸爸在美国给你买个。”   “美国有什么?”崽崽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枪支弹药?”   谢朝哭笑不得:“就算美国有,我也带不回来,你怎么想要那些东西?”   崽崽抽了张手边的纸,擦了擦嘴:“我听新闻里说的。”他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要什么礼物,那就特产吧。”   谢朝也不知道美国有什么特产,他眯着眼睛想,到时候问问同事吧。   “爸爸,美国和澳大利亚差不多么?”崽崽这个年纪好奇心还是蛮重的,美国他没去过,就想知道点情况。   谢子珩是在澳大利亚出生的,一直呆到四岁才回国上幼儿园,一口英文说得比谢朝都流利。谢朝照顾他到三岁便毕业工作了,有一年几乎是月月中国、澳大利亚两地奔波,这实在是太累了,最后一狠心冒着被媒体发现的危险把孩子带回来了。   不过幸好崽崽适应得还不错,本来谢朝在家就讲中文,他也会说大部分中文,虽然说得没有英文好,但是也不妨碍交流。   谢朝虽然来过好几次美国,然而都是匆匆忙忙地赶时间拍戏,也没那个闲工夫到处玩,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两地的差距。   “和澳大利亚不太一样,具体的差距爸爸也没发现。”谢朝实话实说。   崽崽还想问几句,杨莉就喊道:“崽,是不是谢朝来的电话?”   “是爸爸的电话,奶奶你过来和爸爸说几句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过会儿杨莉的声音传了过来,“朝朝你明天拍戏么?”   “妈,我明天休息。”谢朝回道,“你们吃完饭了没?”   “我吃完了,你爸还在那里磨叽。”杨莉说,“明天不拍戏就好,崽崽估计缠着你说好一会儿话。”   谢朝轻笑道:“没事儿,不忙。”   母子俩拉了点家常,崽崽就在旁边拿那双汪出水的蓝眼睛瞅着,也不作声。   杨莉禁不住他那渴望的眼神,长话短说,过会儿就把电话递给崽崽了,崽崽立即欢欣地接了过来。   谢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黏黏糊糊地说了些他也记不清的话,手机都发烫了,握在手心里不舒服。于是,他关了机,随后洗了个澡,强迫自己入睡,调整好状态拍戏。   ——————————   赫克托有自己的专业团队,剧组的准备相当充分,就等主演就位了。   谢朝提前背好了台词,只等着开机。好莱坞电影和国内电影有一个特别大的区别:国内的剧本是可以调整的,演员也可以即兴发挥,台词差不多达到那个意思就行了;可是好莱坞这里台词是固定的,每个人都得牢牢记好了,不然又得重头再来。   这是一场比较简单的戏,拍起来相当容易,尤其对他们这种长期浸淫在演艺圈的老油条来说,根本不费事儿。   只是,奥斯卡影帝迟迟不来。没有主演,哪里演得起来?   赫克托是个急性子,谢朝看着他着急地打了个电话过去,回来便让工作人员们先休息半小时,说是影帝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事,就是处理的时间长了点儿,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谢朝低头继续翻剧本,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头天就出车祸,这影帝可真倒霉,不过也真敬业,这还赶过来了。   刘琳仗着在场没有中国人,翘着二郎腿八卦:“安格斯不是路上被粉丝缠住了吧,不然怎么出车祸?”   李希不禁想起当初谢朝被追车时的惊险,附和道:“这些私生饭,太厉害了,躲都躲不起。”   “安格斯可真帅,说实话,我以前欣赏不来欧洲人的美。”刘琳掏出手机,看着图库里安格斯的剧照,“可是安格斯打破了我固有的看法,他这长相简直是欧美人的巅峰,帅到没边儿了。”   谢朝瞟了一眼那张照片,是安格斯成名电影中最经典的海报照,他一头柔顺的深栗色头发略显凌乱,湖蓝色的眼睛掩映在眼帘下,半阖着,令人琢磨不清他的情绪。整张海报的基调以青春的忧愁为主,却又无端透出年轻旺盛的活力和美好。   谢朝不得不承认影帝年轻时候真是一枚小清新的鲜肉,而且生得实在是太出色了,眉眼轮廓没有一处不耐看。   可惜这些年安格斯走成熟路线,当年青涩的样子只存在于过去的时光里了。   旁人都以为演员艺人生得好,那是上天赏口饭吃。然而谢朝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有时候长相却是演员需要跨越的一大障碍,照理说安格斯这出挑的长相会局限他接戏的路子,可是人家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化个符合角色形象的妆容,演什么像什么。   谢朝再瞄了几眼刘琳珍藏的照片,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脸型怎么这么像他一个故人。罢了罢了,兴许是他看错了,总共就这么多种脸型,像也是正常的。   等了四十分钟,安格斯终于抵达片场。各部门迅速就位,准备拍摄。   谢朝总算见着了这位的真面目,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帅气逼人,星眸朗目,鼻若悬胆。值得一提的是气场十分强大,走动间自带光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不过安格斯一过来没有逗留,立马就进了化妆间,抓紧时间做好造型来拍戏。   一切就绪以后,导演今天安排的几个场景几乎全是一条过。谢朝和安格斯搭戏相当愉快,省时省力。   只是那股熟悉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却不知从何而来。谢朝无奈地把这感觉推给幻觉,一定是时差还没倒好才这样的。不然他又没有见过影帝,哪里来的久别重逢之感?   安格斯今天迟到太久了,为表歉意,他特地让助理给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带了饮料。其实他身为影帝,而且事出有因,本不必要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   谢朝喝着咖啡,深深地感慨:怪不得安格斯风评这么好,瞧他多会做人,礼仪方面太周到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安格斯便迈着闲适的步子过来了,优雅的嗓音响起:“咖啡味道还好么?”   谢朝愣了愣,飞速地把失态掩藏过去,他没想到安格斯会主动来找他说话。谢朝笑着说:“味道好极了,谢谢。”他言笑晏晏,一口流利的英文,可以说是非常礼貌了。   不过他说的是真心话,咖啡味道真的很好,里头放了一块枫糖,还加了适量的奶,这是谢朝平时最喜欢的喝法。   如果不是安格斯突然来询问咖啡的口味,谢朝还以为这是刘琳专门为他调好的,没想到这是安格斯买的。   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微漾,淡淡地说:“不客气,西蒙特地去问过你助理你的口味,生怕你不喜欢。”   谢朝闻言,看向站在安格斯身侧的西蒙,挺干练的年轻人。这会儿被谢朝多打量了几眼,脸都红了,很腼腆。   不过谢朝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觉得奇怪的是刚刚安格斯明明还很热情,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语气却冷淡下来了,难不成他说错了什么?   “谢谢西蒙了,咖啡我很喜欢。”   谢朝懒得去细思,约莫是他听错了。而且他觉得他一定是时差没倒过来,居然还有脑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而且有些敏感过头了吧,安格斯为了表达友好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自己还能脑补些别的,也是相当无聊了。 第005章   因为各大主演都是在今天在剧组聚头,赫克托为了让大家熟悉起来,提议晚上去聚餐。他拍戏的时候很严肃,但是戏外却是为人随和,甚至说得上是不修边幅。   谢朝在这里和谁也不熟,到头来竟然还和赫克托接触最多。他琢磨了下,这必须得多走动走动,不然这几个月的拍摄期得多没有意思。   地点就定在剧组住的酒店附近,居然还是间酒吧,不过他们订的是包间而已。大概赫克托希望他们放开点儿,所以才带大家来酒吧。   谢朝心里犯嘀咕,赫克托他也不怕主演们都喝高了,明天拍戏没有状态。明天可是场打戏,镜头就直接怼在安格斯脸上拍近景,稍微有点差错都不行。赫克托真是无条件相信影帝的演技,这都敢带他出来喝酒。   虽然说电影里有个女主角,但是戏份不重,都和谢朝这配角差不多了。然而耐不住女主角她美啊,委内瑞拉名模出身,一张漂亮的脸蛋加上魔鬼的身材绝对是吸引男性观众的最佳利器。赫克托请她来就是图这个,本来就是赚钱的电影,门面必须要撑好。   不过赫克托心里自有考量,花瓶要安置得恰到好处,才不会引起观众的反感,所以尤里卡的戏份大大锐减。   大伙儿搭了个安格斯的顺风车,一起去了酒吧。到了酒吧之后,谢朝才发现这根本不能称为酒吧,确切地来说这是间私人会所,私密性很好,怪不得赫克托敢带他们来。   安格斯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刚进包间,服务生还过来送了他一瓶红酒,说是某个老板请客的。   谢朝不认识这些红酒的牌子,他平时不爱喝酒,他们家里也没有人喜欢喝酒。尤其是杨莉,一看到家里两个大老爷们儿喝酒,就要啰嗦一大通了。虽然她只个看牙的医生,但这大概是所有医生的通病,见惯了医院里的生老病死,就特别热爱养生,平时就喜欢控制饮食,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吃。崽崽深受其害,他喜欢吃的东西,奶奶一样也不准多吃。   谢朝不认识,不代表别人也不了解,女主角尤里卡就对这些比较精通,一看见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瓶子,立马惊叹了一声:“哇塞,这个红酒的价格可真贵。贵倒是没什么,它还买不到,每年就限量发行那么点儿,我们今天可算是沾到安格斯的福气,能喝到这种酒。”   她说话的时候是贴在安格斯身边说的,鼓鼓囊囊的胸脯压在安格斯握住酒瓶的手臂上。   谢朝清楚地瞥见安格斯眉头微蹙,飞速地抽出那只手臂,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尤里卡,快步走到赫克托那里去了。   男主主角本就是全场的焦点,安格斯虽然做得不算明显,但是也足够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了。而且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不是在眼高手低的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这点儿弯弯绕绕心里自然了然。   尤里卡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调整好状态,又和身边的女配说起俏皮话来了。   安格斯已经融入了赫克托那个圈子,谢朝侧坐在一旁听他们聊手上这个酒,听说是一种皇家的酒,以前是特供给皇室的,酿好后珍藏在酒窖里,一有大型活动才舍得拿出来镇场子。现在皇室已经是形同虚设了,这红酒自然就是价高者得了,不过皇家还是享有优先权的。   谢朝觉得有趣,没想到这么简单的红酒还有这么牛的历史啊,哎呀,呆会儿还是喝一口吧,我本来就是出门见世面的,又不贪杯,应该没事儿的。   他这么想着,肚子就饿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吃点儿零食垫垫胃。然而赫克托他们还没有饥饿的感觉,完全不需要要点餐的样子,反而一脸兴致勃勃地在研究酒的品种。谢朝听得一知半解,只能在旁边默默地摸着干瘪的五脏庙。   过了好一会儿,总道具师在谢朝旁边坐下了。他实在是有些饿了,便询问旁边的道具师:“你饿不饿?”   道具师西蒙开玩笑说:“怕不是你饿了。”   谢朝坦荡荡:“我确实有些饿了,想家里的中餐了。”   “你现在还想着吃呢?这种场合本来就不是给你吃饭的。”西蒙爽朗一笑道。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能光喝酒啊,我得吃点实惠的东西。”谢朝摇着手上的酒杯,金色香槟酒晃晃荡荡,泛起一圈圈波纹。   西蒙呵呵笑起来:“你们中国人都这么实诚么?那可真有意思。”   谢朝还想反驳几句,安格斯突然转过头来说:“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先吃点儿主食。这里的小牛排味道一绝,小面包也不错,饭后可以再尝尝这个酒。”   尤里卡第一个点头同意。   谢朝愣了一下,唔,不过他有饭吃就好了,现在可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最近伙食简直一言难尽,天天吃的汉堡薯条,配着番茄酱,他相当怀念家里的中餐了,饭后还有热腾腾的汤。   点菜时谢朝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居然就剩下安格斯左右有位置了。旁边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谢朝还记得刚刚他旁边明明坐着赫克托和那个火辣辣的女主角。   不过既然这样了,谢朝也就安心地坐下等开饭。没想到他在厕所逗留了那么久,安格斯他们还没点完菜,他凑过来问谢朝:”你想吃什么?”   说完跟大家笑笑调侃,”我们要照顾异国人士,让他们感受一下本土居民的热情好客。”   谢朝礼貌地道了声谢,笑着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的。”笑容下面满含苦楚,天知道他最近吃汉堡薯条吃得快腻死了。这才几天啊,以后还有几个月,妈呀,真是酷刑。   安格斯翻着菜单:“既然你没有什么想吃的,那我帮你点吧。我推荐几个菜,之前去过中国一段时间,觉得这些菜应该符合中国人口味,你尝尝看。”   字正腔圆的英文,鼻音特别好听,谢朝听着他在耳边说话,觉得安格斯不当主持人可惜了。可他又侧头看看他那张俊俏的帅脸,还是当演员吧,多养眼。   安格斯注意到谢朝的目光,扬起一个微笑,嘴角的酒窝浅浅的,冲散了平时冷硬的男子气概,倒是显得有几分随性,像个大男孩儿。   谢朝心生好感,瞅着安格斯的蓝眼睛,琢磨着想,我儿子长大一定也这么帅气,这湖蓝色的眼睛真漂亮啊。不过崽崽是小卷毛,一定要比安格斯还可爱,嘻嘻嘻。   他又想着,安格斯去过中国,两人总算找到个共同话题了,休息时间聊天也不会尴尬了。   “莱斯利先生去中国宣传电影的吗?”   “不是呢,我纯粹是去玩了一圈,体验一下中国的风土人情。”   谢朝了然地点点头:“我们中国地大物博,玩的地方可是很多。下次再来中国,我可以带你去逛一逛。”谢朝现在只是想客气一下,两人随便聊一聊。   安格斯顺着他的话说:“可以,大概这个电影宣传的时候,我应该会去中国做活动吧,到时候可以一起聚聚。   ”   “还有不用喊我莱斯利先生,大家都叫我安格斯,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喊我名字就好。你这么喊我,我会很有负担的。”他怂了怂肩膀,一脸无奈。   谢朝了然一笑,安格斯身份特殊出道,出道时也没有隐藏。后来红透半边天了,被人家扒出来是英国的贵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贵族,是新任女王的孙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皇位留给给他继承的。虽然英国现在是君主立宪制,皇权完全架空,但是王子这种身份也是一个荣誉。   再说民众们也会非常好奇皇家的生活,这算是给安格斯的演艺之路添了一层莫大的光环,在粉丝心里营造得的形象也更加高不可攀了。   谢朝现下觉得安格斯嘴上说来中国找他,同样是跟他客气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客套话也不会当真的。而且他们两个公众人物怎么出去逛街,一逛肯定就要被抓拍了。后来谢朝真的没想到做活动的时候,他们还真的出去逛帝都了。   说话间,菜已经端上来了。   安格斯给谢朝点了牛排,还有好几个小面包。盘子才端到谢朝面前,尤里卡就戏说:“安格斯,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客人远道而来,你就给他上个小面包,饮料上的居然还是牛奶,最好的也就是那个牛排了吧。”   谢朝这会儿饿得有点久,有吃的管饱就好。他切了块牛排,就不着痕迹地往嘴里塞。嘴巴有了空闲就回应道:“安格斯挺靠谱,这小面包味道很好。”   小面包里面的夹心不知道是什么,吃起来甜甜的,很适度,也不会腻人。谢朝这是由衷地夸赞,比汉堡外面的那层面包胚子好吃多了。 第006章   谢朝长期在剧组里锻炼出了一项绝活儿——优雅又迅速地吃饭。   职业素养让他习惯性地保持每一刻都能出镜,但是口腹之欲又分分钟破坏了这种习惯。所以谢朝总结出了一条定律,只要把平时吃饭的速度加快,别人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他从小就被杨莉培养出了很好的餐桌礼仪,这方面毫无挑剔之处。   尤里卡看着谢朝的嘴巴动动,手里切切,一整块牛排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客气地问道:“谢朝,你要不要再来一份?”   说起来搞笑,谢朝他没有英文名,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取。当初经纪人王志平说让他琢磨着取一个好听又有逼格的英文名,然而谢朝想破脑袋只能想到汤姆、杰瑞这种猫和老鼠的调调。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谢朝干脆用自己的本名行遍娱乐圈。   尤里卡本来就有委内瑞拉的地方口音,这会儿读谢朝的名字更是发音困难,听起来别扭死了。   谢朝捧着牛奶的手微微一抖,差点笑出声来,大妹子,你这口音不要太好笑。大学那时候有个室友是东北人,住一起没一个月,其他三个人标准的普通话全被带歪了,一口的东北腔,谢朝到现在还没完全纠正过来,偶尔还会冒出几句东北话。   “不用了,谢谢!”谢朝放下牛奶说,“我已经饱了。”   尤里卡盘子里只有蔬菜水果,谢朝估摸着她要保持身材,只能这么吃。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尤里卡满面愁容地说:“真是羡慕你们,我几乎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可真没有食欲。”   谢朝同情地看着那绿油油的生菜,他从小就是吃不胖的体质,就算是怀崽崽的时候,体重也只增加了十几斤。活了二十几年,他还没有减过肥,不过他不想有那么一天,减肥这种事看着就痛苦。   他正准备向尤里卡聊表慰问之情,就听得安格斯笑着问:“味道还不错吧?”   谢朝用叉子敲了下自己的空盘子:“看,全吃完了。”意思是味道相当好,不然他就不会全吃得精光了。   “平时健身么?”安格斯忽然换了个话题,从吃的跳到运动上了。   演员们都是要保持身材的,无论男女。谢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只要不忙,都会健身。”其实他懒得很,休假回家动都不动,崽崽都比他爱运动。迫不得已他就去健身房锻炼,为了新戏天天增肌肉的日子也是有过的。   安格斯眉头一挑:“是么?”   “……”谢朝一愣,怎么感觉这是赤裸裸的质疑?   “那我这个牛奶可给你点错了,这个是全脂牛奶,带点甜味,脱脂的不太好喝,所以才点了这个。”安格斯目光扫向那牛奶杯,“要是知道你平时健身的话,我会给你点脱脂的。”   谢朝“哦”了一声,觉得刚刚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安格斯应该没有嘲笑他吧,他只是担心自己给远道而来的客人点错餐了。   谢朝顺着安格斯的目光往自己的杯子上瞅了一眼,杯缘上有一层模糊的白色印记。那是他喝牛奶不注意粘上的,虽然只是无意的,但是有点不雅观……   谢朝尴尬地一笑:“哈哈,我吃相不太好。”   安格斯抿唇,倏然抬眼盯着他看。   谢朝笑意卡在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和安格斯对视。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湖蓝色的,深邃,却又透明。   仿佛深海里藏着的一块琥珀,里面保存着漂亮的瞳孔,瞳孔里还有谢朝的影子——小,但是却清晰。   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安格斯便移开了目光,随口说:“你的健身成果怎么样,我平时也挺喜欢健身的。”   谢朝刚刚结束一年的入伍生涯,现在对自己的身材可满意了。以前拼死拼活只能练出六块腹肌,还是用蛋白粉这些保健品堆出来的。这下子去部队锻炼了一年,每天跟着大部队运动,八块腹肌都出来了,而且是那种货真价实、非常有质感的真腹肌。   他自己摸着都觉得手感非常的好。可惜并没有多少人能欣赏到,回家这么多天,就只有崽崽一个人上手摸过了,并且谢朝非常自豪地获得儿子的大力表扬。   安格斯既然这么问他,谢朝也就不再谦虚了,声音里洋溢着喜气:“锻炼成果很好啊,我很满意来着。”   现在是夏天,在场的男士们几乎都穿着清凉随性的短T,女士们则是清一色的小裙子,谢朝自然也是短T中的一员。   谢朝这会儿为了秀身材,特意挽起短T的袖口,做了一个大力士动作,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不是很夸张的那种,但又隐约之间能看见肌肉的力量,是时下最流行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式的身材。   安格斯微微一笑:“很不错啊,下次我们一起交流一下健身的经验。”   谢朝哪里有什么经验,不过还是高兴地说:“这个就是要拼命锻炼嘛,自然会有的。”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捏起手臂上小肌肉,越捏越满意,我可真是非常的健壮啊。   安格斯看他捏得开心,便开玩笑说:“我可以捏捏吗?”   谢朝怔忪了下,“啊”了一声,过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可以呀!”还把手臂伸过去,方便安格斯捏一捏。   这下子换安格斯愣住了,迟迟不动作。   “你不是想捏的吗?我们家崽崽有时候也会捏着玩儿。”谢朝疑惑道。   “崽崽是谁?”安格斯没有上手,问道。   谢朝闭上了嘴,幸好自己刚刚没有说完,“儿子”着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大嘴巴给泄露出来了,不然王志平得气死。而且安格斯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合作伙伴,他可不敢保证安格斯一定能保守秘密。   “崽崽是我亲戚家的小孩儿,很可爱的混血儿,和你一样的蓝眼睛。”谢朝一提到崽崽,就有无穷的话要说,虽然他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然而还是多说了几句,“他可聪明了,我爸妈也喜欢着呢。”   “我们这里遍地的蓝眼睛。”安格斯有点儿兴趣,“不过我也是混血儿。”   他欲言又止,眉头微蹙,到嘴边的话断了又断,最后还是问道:“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感觉很……”安格斯想了个词,这才说全了,“很大众化,很眼熟?”   谢朝即使奇怪安格斯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很好看的眼睛,瞳仁是水波不兴的湖蓝色,纯粹又明亮。深棕色的睫毛长而卷曲,根根分明。明明没有画眼线,但眼睛却像自带眼线一般好看。浓密的眉毛衬得安格斯英气十足,但是眼角细长,便带出一丝魅惑人心的弧度。   谢朝撑着下巴,左看右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慢悠悠地说道:“眼熟,相当眼熟。”   安格斯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蓝眼睛和我家崽崽的眼睛一模一样,蓝得真好看。”谢朝一起夸了两个人。   然而安格斯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融在那湖蓝色的眼睛里,寻不到踪迹。   难不成我的变化真的这么大,还是说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七年的时间真的能让你记住相识一个月的朋友吗?朋友也许不会,但是男朋友呢?不,我们还没有亲口确认过这个关系,也许那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他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而且谢朝本来就是不开心的事情能忘就忘的性格,自己应该已经被归为不开心里头了吧。再说他应该已经和那个谁在一起了吧,都这么久了……   安格斯隐晦地看了谢朝一眼,这些年也没有听见关于他的任何绯闻,这说明他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不让媒体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安格斯垂下眼睫,脸上没有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掩映在眼睛里面。其实忘记了,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吧。我的变化真的很大,他的变化也大,然而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也许他已经认出来了,只是假装记不清了。   那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来当演员呢?安格斯握住谢朝放在手侧的牛奶杯子,五指紧缩,泛白的骨节在包厢的暗光下看不清。   谢朝见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手机,完美的侧脸仿佛鬼斧神工一般,有着西方人的硬朗轮廓,却又夹杂着东方人的柔和,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温柔又多情,如同媒体评选的“大众情人”般迷人。   不过谢朝却没心思欣赏美男子,他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两个人的气氛僵硬起来,刚才还和融洽啊。   恰巧赫克托这个酒鬼等不及了,过来推推安格斯,说:“你那个红酒不是说要开吗?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安格斯抬头一笑:“玩手机玩多了,我都忘了这件事了,马上开。”   “你们年轻人,天天捧着手机玩儿,对眼睛不好。”赫克托四十多岁的人了,天天称他们这些快奔三的人为年轻人,其实他自己也不老。   “这酒既然拿过来了,今天肯定是全部喝完的。”安格斯动作利索地撬开酒瓶,小臂的肌肉线条毕露,谢朝面色一红,刚刚还和人家炫耀肌肉呢,再看看人家这肌肉,一看就是长期锻炼出来的,比自己的好多了。   安格斯倒了一圈酒,便转回来了,问谢朝:“酒量还好么,这酒度数有点高,能喝吗?”   谢朝心想,这里的女士都喝了,我个大男人还不能喝?   “我酒量还行,没问题。”   安格斯顿了顿:“那少喝点儿,明天还要打戏。”别到时候头晕,后半句被安格斯吞进肚子里了。   现在可不是七年之前,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只有他驻足不前,他们两人一定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安格斯话虽然没说,但是给谢朝倒的酒比别人都少点儿,他对七年之前谢朝那场醉酒还是记忆犹新,无法忘却。   谢朝又不傻,自然看出来了,嘀咕道:“难不成酒不够了,所以才给我这么少?”那酒瓶不透光,看不真切,“安格斯看着可不是这么抠搜的人,估计真是不够分了。不过我也就尝尝这酒而已。”   他说的是中文,别人不明白,安格斯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失笑,这人还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样。而后却默默地叹息一声,什么时候要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沈其琛。 第007章   谢朝酒没品出味来,聚会就结束了。   大家都喝酒了,安格斯最后打电话叫助理来开的车。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了,谢朝晕乎乎地爬上床睡觉,只想着养足精神拍明天的打戏。   翌日,谢朝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搜寻搜寻这附近有没有中餐馆,留着以后几个月改善伙食。或者说在这外面找个菜市场,买点儿生鲜,自己随便做点儿。谢朝自信地觉得就算自己做得再难吃,也比成天汉堡可乐强多了。   这边儿的人似乎不喜欢早上活动,街上都没有人,偶尔路过几个人,还是为了减肥的。谢朝感觉这边儿至少比澳大利亚那里好些,满大街都是过度肥胖的,大约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吧。   虽然谢朝是个懒于运动的人,但还是认为身体要以健康为主,这么胖也不是个事儿。之前澳大利亚的小胖子邻居就被他折腾得要命,他是接到经纪人的强制要求,没办法,必须锻炼出好身材,而小胖子则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谢朝运动的时候就爱找小胖子,小胖子苦不堪言。   昨晚上后半夜淋了一场小雨,街道上残留着水痕。谢朝遁这有些浅水洼的小路往前慢慢走,他本来想着这一大早还可以跑个步,结果这水洼和他不对付,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一路上快餐店倒是很多,中餐馆却没见找几个。虽说剧组所在的位置略微偏僻,但附近还有几所大学,居然连中餐馆都没有,谢朝觉得自己运气有些背,之前赶过来的路上明明见着了许多。   谢朝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活动了,在国内出门吃个饭都会被别人认出来的,私人空间太少。现在这里全是不认识他的外国人,他想抠脚都不会有人管,不过抠脚这种有碍雅观的事还是算了吧。   然而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谢朝在路旁就瞄见了一家“99大华”,华人开的连锁超市,里面有不少中国式卤菜,囤点货回去当小零食吃也不错,还顺便再买点儿酱料。   九点多钟逛超市的人寥寥无几,谢朝就一个人随处转悠,在生鲜区那里逗留了好一会儿,看看鸡腿,瞧瞧鸭翅膀的。他那两个助理没一个会做饭的,蹭饭倒是很在行,指望不上了。   本来公司要给谢朝配备三个助理,其中一个是生活助理。但是谢朝一想好不太容易能独自生活,想吃什么吃什么,干嘛还要助理管着,又不是生活残废,直接婉拒了,然而公司还是硬塞了一个健身教练,督促谢朝保持身形。   现在这会儿谢朝后悔了,万一人生活助理会做饭呢,在这种不毛之地就显现出非同一般的价值了。   走道尽头那一排架子上全放的酱料,各种各样的,谢朝转过身去,想拿几瓶子拌饭酱,可以回去拌着面包吃。   超市地面上铺的是青泠泠的瓷砖,可能是因为在负一楼的缘故,再加上昨天下过雨,瓷砖上蒙了些水汽,有些湿滑。谢朝没注意,脚底下一滑,一不小心撞到了从拐角推着车出来的人。   超市里的推车都是特殊材质做的,又硬又牢固。谢朝猛地一撞上去,正好撞到了腰,霎时疼得厉害,顿时龇牙咧嘴起来。他靠着货架缓了缓突如其来的疼痛,撞伤一开始实在是疼,不得不先缓一缓。   旁边一双手伸了过来,扶着谢朝,声音里也有几分焦急:“还好吗?没事儿吧?”   谢朝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感觉昨天晚上才听到过。   他略微侧过头,入目的便是安格斯那张放大的俊脸,湖蓝色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他。   出来逛个超市,还能遇到熟人,谢朝都有点想笑了:“真是巧,在这里还能遇到你。”   安格斯没空和他说笑:“我刚刚实在是没有注意,不小心撞到你了,还疼吗?”   谢朝揉了揉腰,刚才那下撞得挺重的,还是有点疼。不过这倒不是安格斯的错,是他自己走得太快了,还没有注意前面的推车。   “还好,这点小伤已经不疼了。”谢朝挤出一个笑容说,“你怎么一个人来超市?”   安格斯扶着他,反问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他垂眸看了看谢朝的腰:“真的不疼了吗?要不然我们去附近的医院看一看。”   刚刚只是撞得猛了些,谢朝现在缓了缓,感觉已经好多了,不过腰那一块肯定青了,受伤程度估计和以前拍武打戏时的轻微擦伤差不多,没什么大事,回去抹点药就好了。   谢朝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回去抹点活血化瘀的药。”他指了指那一排排的菜,“我东西还没买完呢,不能让这点小事耽误了我买东西的时间。”   说完便推开安格斯扶着的手,率先往前走去货架边,拿了一堆酱丢在他的推车里面,展颜一笑道:“正好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而且我还没有拿推车,咱俩一起吧。”   安格斯见他活动自如,也不去追问了。他看了看谢朝买的一大堆酱料,问道:“你这是准备回去做饭么?”他见谢朝还拿了一些油盐酱醋,感觉很像是做饭前的准备。   “是啊,是想做一点饭。”谢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不太习惯这里的饮食习惯,所以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安格斯推着小推车往前走的步子滞了一滞,抬眸凝视着谢朝跨步向前的洒脱背影,七年真的是个漫长的时间,他都已学会自己做饭了。   “不过我自己做的饭菜不太好吃。”谢朝给自己刚刚的话打个补丁。   其实他自己根本就不怎么会做饭,在家里下厨的次数寥寥无几,平时不是杨莉就是保姆做饭,他每年陪着崽崽一起做个手工生日蛋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安格斯回了神,打趣说:“那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尝一尝你做的饭?”他像是在回忆些什么,“我母亲也非常会做中国菜,味道好极了。”   “安格斯,你是中英混血?”谢朝来之前翻过剧组所有人的资料,没见到上面有写着安格斯是中英混血啊,他只记得安格斯是多国混血了。   “我母亲是中国人,同时也是混血儿,中国和芬兰的混血,她小时候在中国长大,而且面貌上更偏向于中国人。”安格斯解释说。   谢朝疑惑道:“可是我在百度百科上没见到这个简介呀?”   “百度百科不一定准的,不要全部相信。”安格斯失笑,突然想逗逗他,“你在百度百科上的身高还1米83呢。”   谢朝面色微微一红,真尴尬,偷报身高还被人家一眼看出来了。其实谢朝的净身高也挺高的,拖鞋之后足足有1米81。但百度百科是公司给他编辑的词条,主要为了撑个门面,演员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况且谢朝只虚报了两厘米而已,穿了鞋之后,大部分也看不出那两厘米的差距。实在是没想到安格斯的眼睛这么尖,这么毒……   “我这不是为了形象嘛。”谢朝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你有多高啊?”他跑到安格斯身边站着,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目测安格斯比他还要高大半个头,估计得有1米9,而且还宽肩长腿,标标准准的九头身啊。   安格斯伸手比了比两人的差距:“你猜猜看,估摸着就这么高吧。”   谢朝感觉他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掠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朵,一阵短暂的温暖传过来。   “我猜1米9。”   不过安格斯为什么知道他百度百科上的身高?难道说和他一样,因为要见合作伙伴,所以得提前了解了解,以表重视,防止到时候说错了话。这样看来,这位奥斯卡影帝真的和粉丝口中一样平易近人,尊重同事。   “差不多就这么高吧。”他们俩已经走到了生鲜区,安格斯正在挑选蔬菜。   谢朝给自己虚报了两厘米,所以分外纠结那几厘米的差距:“1米90也是一米九,一米99也是1米九,所以说你到底是1米9几?”   安格斯挑了一盒子西兰花放进推车:“你不是正猜着吗?”   “懒得猜这种东西,又没有奖品。”谢朝给安格斯贴了一个“值得交的朋友”的标签,说话间也就随性起来了。   安格斯掂量着手里的胡萝卜,笑着看他:“猜对了,你今天的帐我结。”   谢朝不屑道:“结账算什么,我也是有钱的人。”   “那……我们换一个?”安德斯看着这推车里一大堆的蔬菜,“不然我做饭给你吃?”   谢超本来在那边研究小青菜,听见这话立马惊奇地转过头,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安格斯,你会做菜?!”语气也是满满的惊讶。   安格斯挑眉道:“我不像是会做菜的人吗?”   因为今天上午没有戏拍,安格斯穿得比较随意,清爽的白衬衫衬得他气质淡泊。谢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像。”   安格斯盯着谢朝真诚的眼神,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吧,七年之前还吃过我亲手做的菜,时间真的太快了。   安格斯用目光描绘着谢朝带着笑的脸庞,时间又真的太慢了,为什么你的脸在我心里还是这么清晰?   谢朝捅了捅安格斯的胳膊:“真的会做饭啊?”他又一细思,就算安格斯真的会做饭,还有着一手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他也没办法去蹭饭来着。安格斯这种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会做的肯定是那些汉堡牛排,中餐估计不会做,这样还不如去吃快餐店呢。   谢朝的脸凑得那么近,安格斯突然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脸。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悄悄地把手塞进了裤兜里,抑制住那蠢蠢欲动的想法,假装淡定地说:“你猜对了,就知道我会不会做饭了。”   谢朝来了兴致,反正猜着玩儿,他又不会掉块肉。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一米九三?”   安格斯笑而不答。   谢朝心里有数了,自己这绝对是猜对了!   “你说的啊,猜对了,给做饭!”虽然安格斯有可能做出一堆牛排、三明治之类的食物,但是谢朝心里还是带点儿小兴奋,安格斯亲手做的饭呐,如果放到网上去卖,能卖很多钱哩。   谢朝看着安格斯挑菜的安静样子,心里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安格斯在国外人气高也就算了,然而他在国内的人气也高得可怕,偏偏他出道这么多年还没有在中国参加过活动,就连电影宣传也没有到场过。谢朝突然想起了这茬,上次他好像说过要去中国参加国内的首映礼,这岂不是要开心死那票粉丝了。   安格斯回头瞥见谢朝呆立在手推车旁,催促道:“你想吃什么,快来看看?”   谢朝心里对他那些国外料理没有期待,走到货架旁,随便拿了点儿给他。想到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还特意叮嘱:“不要洋葱这些。”   安格斯眸光微闪,在心里默默补充,不爱吃洋葱,不爱吃水煮蛋,不爱吃大蒜……他一提到,那份清单便不由自主地一一列出了。 第008章   安格斯推着一大车的东西去结账,谢朝在一旁等他,顺手点开一个小游戏——谢子珩下载在他手机里面的。   这种游戏用来打发时间正好,是幼儿园小朋友最爱的球球大作战。谢朝一个人单打独斗,滚成了这边区域里最大的球,正洋洋自得之时,一个团伙作战的小学生团队把他团团围住,合伙歼灭了这个本区最嚣张的家伙。   一局结束,安格斯正好提着两袋子东西过来了:“走了,回酒店吧。”   谢朝收起手机跟上去,上前帮忙提一个袋子。   安格斯绕过他的手,回绝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里面还有我的东西呢,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全拿。”谢朝买了好几瓶重量级的酱,确实不好意思全让别人拎着。   安格斯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说:“刚才你闪着腰了,我来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了,谢朝也不强求了,正好他腰还有些疼。而且他这会儿斗志昂扬,还想好好地杀杀刚才那几个小学生,刚才真是太丢份了。   路上人少,谢朝一边玩手机,一边跟着前面的安格斯走。   安格斯回头叮咛道:“看着点儿路,别撞上了。”   谢朝操纵着自己的大球去吞吃别人的,手里正忙着,便胡乱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足球便擦着脸飞了过去。   谢朝惊魂甫定地握紧手机,好好的路上怎么冒出个足球来。   安格斯提着购物袋的手还揽住他的腰上,刚才是他反应迅速地带着谢朝躲了这一球。   此刻,安格斯拧着修长的眉毛,责备道:“才和你说完好好看路……”   谢朝扯出个笑,不好意思去瞄安格斯的眼睛:“这不是还没注意嘛。”   踢足球的小朋友恰好跑过来捡球,黑小子嬉皮笑脸地道歉:“哥哥们,对不起,我和我的朋友们不小心把球踢过来了。”   谢朝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旁边是块绿油油的大草坪,一群孩子们正在上面玩耍,踢足球的居多。他看到孩子,就有些想崽崽,于是笑着摇头:“没事儿,你们快去玩儿吧。”   谢朝和和气气的,倒是安格斯冷着一张俊脸教训道:“下次小心点。”   黑小子吐了吐舌头,抱着球一溜烟跑了。   “干嘛对人家小朋友这么凶,他们可真有活力!”谢朝感叹道。   安格斯冷硬的面容不变,目光淡淡地瞥过谢朝:“你也小心点,别又被别人踢到了。”说完把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丢到谢朝怀里,“别玩手机了,提袋子吧。”   谢朝赶紧跟上大步往前走的安格斯,心道:他这又是怎么了,前一会儿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现在又变了卦一样。谢朝撇撇嘴,如果他不是这么阴晴不定就是个完美的人,可惜人无完人。   超市离酒店不远,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里,谢朝像个小尾巴一样尾随着安格斯进了他的房间。一进屋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好,才笑着问:“准备做什么饭呐?”   剧组财大气粗,长期租的酒店套房,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配备着家庭式的小厨房。谢朝自己的房间就不错了,安格斯这里自然条件更好。   安格斯的脸色暖和下来,解开塑料袋,一一掏出采购的食材:“你想吃什么,我尽量做。”   谢朝嘻嘻哈哈地道:“我想吃糖醋排骨、西红柿炒蛋、爆炒鸡丁。”他想为难下安格斯,故意说出来一系列中餐,都是很家常的菜式,而且食材也齐全,然而外国人怎么会做,哈哈哈。不过这也难为了他自己,十分艰难、磕磕绊绊地用英文把这些菜名报出来了。   “没问题。”安格斯轻而易举地理解了,杂耍般抛出一只西红柿再徒手接住,声音里满是轻快,还转过头来目视谢朝,“就这些?”   谢朝瞅着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还真会做?他歪头便说:“再做几个你的拿手菜,行不?”万一中餐做得不好吃,还有几个西餐凑合凑合。   “行。”安格斯满口答应。   安格斯提着一大袋东西进了厨房,谢朝百无聊赖地坐在布艺沙发上。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正值国内的午夜时分,谢朝有心想给家里打电话,却不忍心吵醒孩子。他才见着那些个踢足球的小孩子,这会儿分外思念崽崽说话的声音。   球球大作战也没有心思玩了,谢朝就这样看着手机屏保发呆。屏幕上是谢子珩幼儿园毕业拍的照片,小孩儿穿着小小的燕尾服,稚嫩的面孔懵懂无辜,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望着镜头,可爱极了。   谢朝摸着屏幕,这是他爸爸在毕业典礼上抓拍的。那时候谢朝正在服兵役,没办法赶回来参加他的幼儿园毕业典礼,崽崽嘴上不说,心里的失落却是可想而知。他一个小孩儿看着其他小朋友和父母撒娇,脸上自然带出些沮丧。   崽崽怏怏地坐在幼儿园的草地上揪着草,谢爸喊了他一声,崽崽这才昂起头来看他,眼睛里仿佛汪着水蓝色的雾气,小卷毛也带着几分无精打采,天生的笑唇好像也垂下来了。   谢广平抓拍得很好,镜头下的崽崽纯洁得像个小天使般,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想上前去安慰安慰他。   谢朝相当喜欢这张照片,于是朝谢爸讨要过来做了屏保,现在看着却没由来地心疼起来。   他这厢思念之情翻腾,安格斯却在厨房里切菜,然而却有些心不在蔫。   安格斯宽大的手掌握住菜刀,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呢,这才一天不到怎么又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他心里泛着酸,菜刀一时不稳,锋利的刀口碰到了食指,刹那间便划出了一道血痕,在白皙的手指上分外明显。   安格斯烦躁地丢下刀,简单地清理下伤口,继续做起菜来。   汤锅里的奶油蘑菇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奶白色的汤汁弥散着浓郁的香气,煮开之后发出“咕嘟嘟”的声响。   安格斯利落地拔掉插头,让汤再闷一会儿。   他靠在料理台上,看着蒸腾的袅袅雾气,眼里晦涩不明。其实,这次他没想接这部捞钱的戏,他只是想来看看多年未见的谢朝。只是没想到谢朝会主动和他亲近,而且他根本拒绝不了,也不想去拒绝……   安格斯疲惫地揉揉眉心,就这样吧,顺其自然。他算是高看了自己,遇到这个人之后,还天真地以为能远远地看着,安安静静地做个帖心的朋友,保持微妙而适度的距离,这怎么可能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摇摆不定、定力微弱的人,谢朝永远是他完美计划里的最大变数,自那一年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未来他还不知道……   谢朝翻了好一会儿相册里保存的崽崽照片,直到厨房里的菜香晃晃悠悠地飘散到鼻子下来。他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问:“这是可以开饭了?”   安格斯一眼就看见了谢朝扬起笑意的俊脸,颊边的酒窝浅浅。   他很早就发觉谢朝有两个小酒窝,但是一大一小,大的那只酒窝只要浅笑就能露出来,小的那只酒窝只有开怀大笑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会儿两只酒窝都旋出来了,衬得笑容宛如四月的艳阳天,明亮夺目。   安格斯不由恍了神,呼吸也慢了一瞬。   “好了没?”谢朝闻着香味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安格斯转回目光,盛汤出锅,吩咐说:“过来帮我把菜端上桌吧。”   谢朝窜进厨房,一下子就看见了做好的糖醋排骨,排骨个儿大大的,烧得色泽红亮,目测很美味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真是深藏不露!”谢朝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大力地拍了安格斯的脊背。他一时兴奋,下手的力道偏大,被安格斯硬邦邦的肌肉震得手疼。   想想之前还在安格斯面前秀健壮,真是班门弄斧了,他这身肌肉比自己强多了,穿上衣服也没看出来。谢朝搓搓手,改天和安格斯讨教几招锻炼的方法。   安格斯戴着厚重的大手套,捧着汤出来。这是最后一道菜了,他总共做了四菜一汤,足够两个人吃了。   谢朝满足地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饭,啃着排骨,对安格斯的厨艺连连夸赞。   安格斯给他夹了一筷子小青菜:“那多吃点儿,也别只吃肉,尝尝这个。”小青菜稳当当地落入谢朝的碗里,安格斯的手僵了僵,他有些逾距了……   谢朝吃得正欢实,快速地扒着饭,喝着汤,对此毫无所觉,还礼尚往来地给安格斯夹了块糖醋排骨,借花献佛道:“你也吃。”这会儿子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牢记于心的国外餐桌礼仪,喜滋滋地用沾着自己口水的筷子给人家夹菜。   安格斯见他没在意,松了一口气,便低头细嚼慢咽地吃着排骨,余光窥到谢朝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无端涌起一阵满足感。   吃饱喝足之后,谢朝主动要求洗碗,吃了人家的菜,也得干点活儿,不然多不要脸。   “不用了,有洗碗机。”安格斯收拾好碗筷,“下午两点要去片场,你不看看台词?”   谢朝失望地放弃了这个示好的方法:“我的台词不多,很快就记住了。”   “再看看吧。”安格斯转身去了厨房。   谢朝“嗯”了一声,解锁了手机,手机里存着剧本,掏出来再看几眼。他今天的戏份不多,细细地看了一遍,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于是谢朝停了手,去瞧崽崽的照片。吃饭之前几乎都看过了,他又去云端里翻其他的。   安格斯整理好厨房,丢完厨余垃圾,一进客厅就看见谢朝笑得灿烂。本来看手机人一听见他的动静,便抬头来看,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落满了璀璨星辰。   “在看什么?”安格斯低沉的音色缓缓流泻而出,轻笑一声,“笑得这么开心?”   谢朝找到了不少崽崽的视频,他拍的,正看得津津有味。崽崽才两岁大,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谢广平不厌其烦地他喊“爷爷”。然而崽崽牙齿还没长齐,说话漏风,总是叫成“一一”,气得谢广平吹胡子瞪眼。还有他坐着学步车四处乱窜的视频,小腿儿乱蹬,别提多灵活了。   “当然是好看的视频。”谢朝乐不可支地盯着看。   安格斯绕到他坐着的沙发背后,垂头看过去。屏幕上一个小不点儿正拿着画笔涂鸦,嘴里还振振有词。小不点儿长得萌萌的,一头栗色的卷毛看上去有点儿呆,小胖手圆嘟嘟的。   “你很喜欢小孩儿?”安格斯问。   “喜欢啊。”谢朝点点头,其实他以前不太喜欢小朋友,印象里熊孩子都麻烦死了,天天作妖,但是自己家的就不同了,这么懂事,这么乖,太让人爱了。   安格斯拽了拽布艺沙发上的流苏,试探着问:“那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他心里抱着侥幸,也许他早就和七年之前的那个女人分手了,现在还是单身,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流苏被安格斯拖得老长,要是它会发出声音,早就怪叫起来了。   谢朝真想自豪地脱口而出,我早就有孩子了,瞧瞧多可爱!最终话还是吞进肚里,无奈苦笑道:“对象都没有,哪里来的孩子?”   此话一出,正中安格斯下怀。他手里的流苏总算解脱了,免于惨死之苦。   谢朝继续看崽崽搞笑的视频,安格斯不再言语。   安格斯静静凝视着谢朝俊朗的侧脸,突然很想问问七年前的事,以沈其琛的名义问,当年那一晚你还记得么?当时明明是谢朝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他还记得,谢朝醉眼朦胧地亲上来,唇色殷红,温度炙热。后来的事情自然控制不住了,沈其琛紧紧拥住怀里的人,无比热烈地回应他。   次日醒来满心欢喜,他盯着谢朝的睡颜就看了半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去了一趟大堂,回来之后人便没了。   沈其琛当然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人不见了就打电话,谢朝手机打不通。于是他就打电话去了谢朝家里,谢母说她儿子去山里拍戏了,山里没信号。既然如此,他便等。等了两个月,谢朝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挽着一个异国美女,金发碧眼,身姿妖娆。   挽手并没有什么,两人也许是朋友,当时的沈其琛自我安慰地想。然而以后的事实却打肿了他自以为是的嘴脸。   谢朝拍戏忙,沈其琛好不容易打通他的电话,约他出来谈心。本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家可以敞开心扉地聊一聊。但是他满心期待地到了约好的地点,怎么没想到那是一包厢的人,同时还有那个明艳的女人…… 第009章   沈其琛看着那个女人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炫耀,还娇滴滴地向大家介绍自己:“嗨,我是谢朝金屋藏娇的女朋友诺拉。”语气要多无耻就有多无耻。   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沈其琛把目光挪到谢朝身上,心里期盼着他给个回应,明确地表示这个女人只是在开玩笑而已。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脸上幸福的笑容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就连注视着女人的眼神也是脉脉含情。   沈其琛坐在包厢的角落里忍了又忍,嘴里有无数句话想问谢朝,这才几个月,你难道忘记了么?那天晚上,你躺在床上不是说爱我么?还哑着嗓子,软着声音,乖乖地喊我“老公”。   他怔了半响,不,这些话都是他逼着谢朝说的,那天他抓住人家的要害,下流无耻地强迫着人家说出任何自己想听的话。   到现在安格斯的脑海里还能勾勒出那副画面:谢朝躺在白色床单上,眼角泛红,泪眼朦胧,无措地摇着头,汗湿的头发贴在白玉般的脸颊,像撒娇一样哭着喊他老公。   所以这些话,沈其琛根本问不出口。而且他同为男人,十分清楚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多么地不靠谱,再说那些话也不是谢朝的本愿……   那场聚会,沈其琛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就退场了。他应该识趣点儿,谢朝叫了这么多人,还带了自己的女友,完全不想和他单独地共处一室,这摆明了是无言的拒绝。他要是再不看懂,就是个傻子了。   然而这么年午夜梦回之际,沈其琛总是梦见谢朝那副模样,那么可怜,那么乖。醒来之后,只剩下流于唇齿的叹息,还有不能说出口的……   安格斯立在沙发后头,目光锁着谢朝看视频时开怀大笑的侧脸,记忆透过现在,飘荡在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抚摸谢朝的脸颊,是不是和那一晚一样带着高热的温度?如果朝朝一直和那天一样乖就好了,乖得让人想含在嘴里,揉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尽管七年之前,谢朝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但现在他身边不还是只有一个人么?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还有追求的机会,安格斯沉着目光思忖道,谢朝曾经接受过他,那么以后他就有信心让他永远接受他。   安格斯强迫地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混血儿感兴趣了?”   而且谢朝的前女友是个金发碧眼的女郎,难不成是因为喜欢混血儿,所以交往个外国人,想要生个混血小宝贝?   谢朝抬起头来,回道:“没啊,就是感觉很可爱。”   安格斯奇怪道:“你之前不是说喜欢黑发黑眼睛的亚洲人吗?”   谢朝挠挠头发,回忆了一会儿,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回过头来看了安格斯一眼:“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我和你说的吧?”   安格斯顿了顿,你明明就有说过。   大概那是在一次校园十佳歌手大赛说的,谢朝他们学校为了与国际接轨,收了不少留学生,这次活动就有很多国外留学生来一展歌喉。   还顶着沈其琛名字的他刚好和谢朝一起去看了这个比赛,旁边还有谢朝的三个室友。他们几个也是闲来无事,坐在观众席上对着舞台上的人评头论足。   沈其琛默默地在一旁听着,谢朝一个微胖的室友说:“有着异域风情的女孩子真好看,将来我就想找个这样的老婆,生个漂亮的混血儿,走在大马路上回头率都是别人的几倍。”   另外两个人都齐声吐糟:“就胖子你这样,还是算了吧,人家国外美女看不上你!”   只有谢朝当即反驳:“我觉得还是我们中国美女好看,黑头发黑眼睛,清纯得不行。”   他这话与其他人截然相反,所以沈其琛格外印象深刻,而且他本人还是个有着欧美面孔的混血儿。   随后话题便变得污起来了,重点完全从十佳歌手偏离到片子里的妹子怎么怎么清纯。   沈其琛有轻微的近视,150度左右,不戴眼镜也能看见,但不是那么清晰。他只有看书或者看文件的时候才戴眼镜,平时出门习惯性地不戴。   他和谢朝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地戴了双黑色美瞳。那是他第一次戴美瞳,以前都是戴框架眼镜,偶尔戴戴隐形眼镜。   出门前照了照镜子,沈其琛觉得黑色美瞳很衬乌黑的头发,索性便戴着它出门了。没想到一出门,便遇上了两个莽撞的新手司机,出了个不碍事的车祸。其中一个呆头鹅后来还不止一次地夸他眼睛好看,就是因为这个,他每次出门都“顺手”戴上了这款美瞳。   其实亚洲人的眼睛有点发深棕色,并不是那种纯黑色,而沈其琛买的隐形眼镜却是纯黑色的,只要细看便能看出差异。   安格斯淡淡地扫过浑然不知的谢朝,只可惜这只呆头鹅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估计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我的眼睛,当时只是随口一夸。正常人的眼睛怎么可能那么黑,黑得不正常。   罢了罢了,他觉得好看就行。   而且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只有现在的光阴是被实实在在地抓在手里的。   谢朝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笑得前俯后仰,后牙槽都露出来了。   安格斯不由自主地帮他顺顺后脑勺那里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好笑地问:“这么搞笑?”   谢朝大笑着躲开他的手,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笑死我了。”   安格斯手一僵,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谢朝根本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动作。   崽崽小时候真是太逗了,谢朝捂着笑疼的腮帮子说:“你要不要看看?”他把视频的进度往前调,“不过你大概听不懂,崽崽说的是中文。”   安格斯骤然字正腔圆地读出了谢朝的名字,口齿清晰,发音标准,毫无挑剔之处。   谢朝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用中文道:“学习能力贼好,这么快就能标准地说出我的中文名字了。”   “贼?”安格斯纳闷,虽然他大部分中文都会说,但是这种方言还是不了解的。   谢朝愣了愣:“你听懂了?”这句话他换成了英文。   “听得懂一点,因为要去中国做活动,所以学了中文。”   “那你也很厉害。”谢朝称赞道,刚刚那个“贼”和“谢朝”这三个字的发音都特别准。   谢超把视频往他跟前凑:“那你看看这个,能听懂吗?”小孩子说的话都比较简单,有过中文基础的人应该能明白意思。而且这个视频也是崽崽在学中文的期间拍的,因为刚开始系统性地学语言,他闹出了不少笑话。   安格斯绕到沙发前坐下,近距离地看这个短片。   一个可爱的混血小朋友正在吃早饭,餐盘子里放着几块面包,他似乎觉得面包里面没有夹心不好吃,嘟着嘴和拍视频的人撒娇:“朝朝,我想要那种黄色的酱。”   画面外的男声问:“什么黄色的酱?”视频里出现了一只白净的手,那只手指了指餐桌上的草莓酱,“家里就只有这个酱了,粉红色的草莓味。”   安格斯听得出来,这是谢朝的声音,清润得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个个都敲在他的心里。   小朋友依旧不死心:“不是这个,我前几天还吃过的那种黄黄酱。”   谢朝无奈道:“家里确实就只有这一种草莓酱。”   小朋友不开心地戳戳面包,面包软软的,瞬间便戳出一个大洞来。   对面的人握住他的小手:“哎呀,你都把面包给戳疼了。”   小孩子嘟囔着说:“待会儿我还要把它咬疼。”   他的脸颊气鼓鼓的,很生气的样子。   “那崽崽你好好想一想,那黄色的酱叫什么名字?”温柔的声音又说,“我实在是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黄色的酱。”   被叫做崽崽的小朋友便歪头思考起来了,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好像在思考国家大事一样。   好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酱的名字,兴奋地抓住了谢朝的衣角,把他的白色衣角都拖进了视频一角。   “就是!就是我们前几天吃的蜜蜂!好多好多黄色的蜜蜂!”   崽崽说得有点急促,口齿也不清晰,但谢朝还是听懂了,爽朗的笑声立马透过视频传了过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视频也跟着他手上抖动的频率在晃动,小孩子的脸也模糊不清起来。   “哈哈哈!我们崽崽厉害了,还吃了好多蜜蜂!”无良的家长继续调侃道,“你是吃的炒蜜蜂,还是吃的炸蜜蜂?味道怎么样,好吃吗?是不是嘎嘣嘎嘣脆,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视频这才停止了羊癫疯一般的抖动。   崽崽小朋友一脸茫然:“朝朝,你笑什么?”   谢朝这才平息了笑意,认真地解释:“崽崽,前几天吃的那个不叫蜜蜂。”   小孩子纯真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那叫蜂蜜,是蜜蜂采花酿成的。”谢朝揉了揉崽崽的小卷毛,“下次记住了,蜂蜜才好吃呢,蜜蜂不怎么好吃。”   “蜜蜂不好吃吗?那蜜蜂是不是也可以吃?”崽崽嘴馋道,“突然想吃!”   谢朝被他问住了:“额,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应该不好吃。蜜蜂是大虫子,别想着吃了,小心它们合伙来蜇你!”他敲了敲崽崽的碗,“你赶紧吃饭,我去给你拿蜂蜜。”   视频到此便结束了,安格斯看完后,点评了一句:“小朋友挺可爱的。”   谢朝有荣俱焉:“那是,我们家崽崽超级可爱!” 第010章   《星球战争》本就是个大手笔的科幻片,要用到的特技非常多,开头几天拍的是都是日常戏,所以还没用到绿幕布。   等演员们差不多全进组调整好状态后,就要开始拍摄高难度的动作戏了,一水儿的绿色便出现了,谢朝看得都快眼花了。   谢朝这场的戏份颇重,尤其是打戏成分。赫克托专程请了武术老师来教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慢慢教。老师教得仔细,谢朝学得也快。   谢朝这会儿有点紧张,马上就是他的戏了。剧本里,他饰演的姜云峰和安格斯不打不相识,这幕戏里谢朝要和安格斯缠斗在一起,还狠狠地把安格斯摔在了地上。   赫克托让工作人员开了两个机位,力求全方位拍摄到最佳效果,好让后期剪辑。   动作早就排练过好多遍,谢朝化好妆,换好衣服,真身上阵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而且他和安格斯的打斗戏也不是真打,有些暴力镜头需要借位。他们两个都是老手,互相一配合,两人之间交锋的打戏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取近景了,先前是激烈的全景画面,也抓到了一些两人的面部表情,然而并不是那么完善。赫克托要求又比较严格,几乎每个场景都是用定焦镜头拍的,定焦镜头的画质比变焦镜头要好的多,难度系数却大得多。   到了吊威亚这个环节,谢朝倒是游刃有余了。他从14岁开始演戏,那时候就已经吊过威亚了。   谢朝挂在威亚上,连贯性地做了几个动作,做完之后还笑嘻嘻地和下面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安格斯吊着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赶紧把谢朝放下来。   谢朝踏着熟悉的土地,居然还有些怀念刚刚在空中飘荡的感觉:“好久没有吊过威压了,感觉像回到了第一次拍武侠剧的时候。”   他刚开始演艺生涯的那会儿,电视里正流行着讲述江湖纷争的武侠剧。谢朝四岁广告入圈,14岁之前接的都是不需要太多演技的情景喜剧,角色非常的单一,几乎都是卖萌撒娇、机灵古怪的小孩子。   13岁那年,谢朝靠着一部非常火爆的情景喜剧积累了不少的妈妈辈的粉丝,观众缘儿相当的不错。所以14岁的时候,便有武侠剧导演找上门来了,找他在里面演个少年奇才。   那个武侠剧拍起来非常辛苦,有很多场夜戏,而且有数不清的动作是需要在威亚上完成的。   谢朝是剧组里最小的,而且是初次接触武打剧,一场戏拍下来,免不了身上有不少淤青。可是他也咬牙忍下来了,所幸的这个电视剧一上映便广受好评。最重要的是谢朝凭借着在里面出色的演技,获得了本年度的最佳男配奖,同时谢朝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最佳男配。   那是谢朝不长的人生里拿到的第一个奖,第一个肯定他演员生涯的大奖。所以那部电视剧对他来说意味非凡,让他决定要在这条演艺之路上一走到底。   “是不是在怀念那部《天下客》?”安格斯好像对谢朝的过去充满了兴趣,问道。   谢朝呆愣了一会儿,没听懂那句天下客的英文,重复了一遍:“《天下客》?”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了,这英文翻译得太通俗,武侠剧中的那种豪情之气荡然无存。谢朝嫌弃了一番安格斯质朴的翻译,可要是让他翻译,他也翻出比安格斯更好的了。   “是啊,就是在怀念那时候。”谢朝笑笑说,“那大概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了,你有看过吗?”   安格斯点点头,当然看过,里面有你的剧,我每个都看过。   他们一行人现在在吊桥上拍戏,谢朝索性靠在吊桥一侧的栏杆上,侧过头来和安格斯说话:“我那个时候可真是年轻呐,现在的岁数可是那个时候的双倍了。”   安格斯安慰谢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得东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   两人循声过去,原来是尤里卡正吊威亚。工作人员一时疏忽,威亚绳子没有卡紧,尤里卡突然往下坠落了一段距离,立马吓得失声尖叫。   他们到了那地点的时候,两个场务正在嘀嘀咕咕,大致内容是在说尤里卡现在已经吓得不敢上威亚了,正在一旁休息,可能要耽误一点拍摄进度。   谢朝四处看了看,就见尤里卡正坐在剧组买的折叠小凳子上,自己一个人呆着。   谢朝特别能理解尤里卡此刻的心情,他也是那么过来的。于是,他上前给尤里卡递了杯热水,安慰道:“没事,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谢谢。”尤里卡接了过来,并不急着喝,“本来是不怕的,但它突然坏了,现在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工作人员肯定会特别注意的,下次就不会了。”谢朝友好地笑着说,“我第一次吊威亚的时候很新奇,后来有次摔断了腿,现在都不怎么想碰它了。”   尤里卡翠绿的眸子盯着谢朝:“刚刚看你挺自然的,看上去并没有这方面的障碍。”   “这不是工作嘛,总得克服。”谢朝耸耸肩,“没事儿,下次你拍的时候,我帮你在下面看着。”   这时,尤里卡的助理小跑着过来问:“尤里卡,你现在怎么样了?”小姑娘的表情有些为难,“导演说这场戏不能拖。”   尤里卡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笑着对谢朝说:“不是说帮我看着威亚么,一起走啊。”   一直沉默着的安格斯突然插话:“我来吧。”   “你来什么?”谢朝疑惑道。   安格斯的声线没有起伏:“帮你们俩看着威亚。”   谢朝拍拍他的肩膀:“你歇着吧,刚刚才拍了那么一场激烈的戏份。”   “你不也是,我们一起拍的。”安格斯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不见谢朝跟上来,还回过头来示意他跟上。   尤里卡走在最前面,放缓步子等着后面的两个人,爽朗地说:“你两快点走啊,这次只失误了一次,居然就有两个帅哥来帮我。”她的声音明快,听起来已经好多了。   谢朝答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安格斯的脸色更沉了,脚下的步子突然迈得更大了,仿佛能带起一阵风。   谢朝“啧”了一声,越来越琢磨不透安格斯的心情了,喜怒无常这个词简直是用来诠释他的。虽然安格斯现在面无表情,但谢朝总感觉他心里有那么一点不爽。他眉头一挑,也许安格斯和女孩子一样,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谁知道呢?   这次尤里卡的状态明显好多了,只NG了几次便过了。   谢潮觉得尤里卡还是爽朗一点好,比之前聚会上见着的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好太多了。   这场戏拍完,尤里卡提议说:“晚上我请你们俩吃顿饭,谢谢两位绅士这次的帮助。”    安格斯无心出门,礼貌地拒绝:“举手之劳而已,没必要请客。”   谢朝无所谓,反正在哪吃都一样:“行啊,可以,我反正有时间。”答应完,还勾着安格斯的脖子说,“自己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大家一起下馆子。”   安格斯比谢朝高个十几厘米,谢朝不得不垫着脚,才能勾到他的脖子。他抱怨道:“长这么高,吃牛肉长大的吧。”   安格斯僵硬了一瞬,谢朝手臂上微凉的温度通过脖子那一小块的肌肤传到了大脑了,不冷,但却使得他一激灵。   谢朝还在那边催他:“你去不去啊?”   安格斯的喉头滚动,他这话听起来真像撒娇。凝了凝神,安格斯才吐出一个字:“去。” 第011章   这个月打戏的任务颇重,有一场连环镜头足足拍了半个月才好。谢朝和剧组所有人都累得要死,一下戏回来倒头就睡。尤里卡虽然早说要请他们吃饭,但大家都没能抽出空来,这场饭局便一拖再拖。   然而雷打不动的就是谢朝总能抽出空去安格斯屋子里蹭饭吃。没办法,自己不会做饭,还矫情得不想吃快餐,最后只能厚着脸皮蹭了。谢朝暗搓搓地想,幸好一般时候安格斯的脾气都很好,他还能趁他开心的时候点个菜。   谢朝躺在安格斯客厅里长长的流苏布艺沙发里,透过厨房磨砂的玻璃门就能看见安格斯劳碌的修长身影。   谢朝感慨道:安格斯真是居家好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精力十足,他每天拍戏累得半死,只能撑着一点儿精神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连澡都不想洗,只想瘫在软软的床铺上长眠不醒。看人家安格斯还龙精虎猛的,天天早上起床跑步。要是中午和晚上不需要在剧组里吃盒饭,还回来自个儿烧饭吃。人比人,气死人呐。   谢朝翻身抱住沙发上的长条抱枕,美滋滋地闻着牛腩煲的香气,蹭了蹭抱枕上毛茸茸的穗子。安格斯勤劳点儿好,不然自己哪里有饭蹭。将来要是哪个美女嫁给安格斯,那可真是福气不浅。   今天中午两人在剧组里吃的统一发放的盒饭,安格斯晚上便多炒了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谢朝的胃,而且谢朝最近的工作确实太累了。好不容易做好最后一道菜,他手脚利落地捧着盘子端进餐厅。   路过客厅的时候,安格斯一眼就看见团在沙发里的谢朝,刚想叫他去洗手吃饭,结果走进一看,这人已经睡着了。   恬静的侧脸贴在抱枕上,眼睛闭着,鸦羽般的长睫毛密密匝匝的。先前被发胶固定住的刘海儿已经松散下来,稀稀疏疏地掩在额前。可以看出来谢朝睡得很安详,呼吸浅浅的,胸口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   安格斯把手里的菜盘子顺手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陶瓷的盘子和透明的茶几玻璃面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谢朝似乎被惊动了,乌黑的长睫毛扇了扇,扇得安格斯手心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谢朝的睫毛。   谢朝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陌生的触碰,睫毛扇动得更加厉害,仿佛是在拒绝这无端的骚扰。   安格斯收回了手,指间还残留着睫毛刷动时的痒意,痒到了心坎里去了,仿佛有只不安分的猫爪子在使劲地挠来挠去。   没了骚扰,谢朝挪了挪身子,把脸埋进了抱枕了,只露个后脑勺,睡得更舒服了。   安格斯叹了口气,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儿,再回卧室抽了条羊毛毯子出来,盖在谢朝身上。   也不知道谢朝什么时候能醒,安格斯干脆把他点名要吃的牛腩煲一直温在锅里,其余的菜没办法了,他直接端在桌上,只能等谢朝醒过来给他热一热再吃。   做完这一切,安格斯便坐在谢朝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看剧本。他不像谢朝,怎么方便怎么来。谢朝嫌弃纸质的剧本又厚又重,喜欢电子版的,用起来快捷,为此还专门买了个kindle。   安格斯偏爱纸质的书籍,助理总会帮他打印好几份备用。   尽管安格斯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走在潮流尖端的人,而且经常奔走于各大秀场,代言各大顶尖品牌,但是助理西蒙还是忍不住想吐糟。他真的没见过这么老古董的人,如果没有戏拍,安格斯的生活简直规律得像个机器人,每个时间段做什么,他都计划得有条有理,而且严格按着计划来执行,刻板到可怕。   有时候西蒙实在是感到很无力,安格斯自己什么都制定了,那还要他这个助理干嘛,他如同一个出门撑场子的摆设一样。   安格斯到现在还在用羽毛笔,刚开始西蒙以为影帝嘛,总要艹艹人设装装逼,这样说出来才有范儿。然而工作了一段时间,西蒙发现这位主儿是真的没装,而是习惯性这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思想上还十分古板,仿佛大山里出来的一样。西蒙本人生性风流,有空就去泡泡吧,把把妞儿,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而且他还没结婚,为什么不趁着这年少时光好好潇洒潇洒?但人家影帝从来不去,真的是从来不去,有空就在家里陶冶情操,还练什么中国书法!   西蒙实在是搞不懂安格斯,照理说安格斯的年级比他还小上两岁,应该更加年轻活泼才对,结果和中世纪的老头子过得一模一样,老头子过得说不定还比他爽。哦,安格斯还热衷于国际象棋,不时去下下棋,听说他的棋艺不输专业选手,不过西蒙无法考证,因为他根本不会。   西蒙第一次看见安格斯练书法的时候,眼珠子都快吓掉了。不过安格斯安静练字的样子也是帅气得不行,随便拍几张照片上传到INS上就引起了女粉丝们的欢呼。   然而安格斯这种老古董是不会用这种社交网络的,现在都是交给西蒙全权处理。不过西蒙觉得就算安格斯会用,他也不屑用,他老人家的爱好是看看财经新闻、锻炼锻炼身体,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八卦上。   谢朝在旁边安稳地睡着,安格斯掏出纸质剧本的手顿了顿,还是把厚厚的本子放了下去。翻书的声音太重了,他怕吵着他。   室内出奇地安静,橘黄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房间,轻轻浅浅地落在谢朝毛绒绒的发顶,原本黑色的头发都带上红棕色。   安格斯慢慢踱步过去,缓缓拉上了乳白色的纱质窗帘。酒店的设计师设计这处落地窗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客人赏景的,所以制作窗帘的材料摒弃了传统的厚重布料,选择了薄纱。这会儿,安格斯即使拉上了这层软纱,阳光还是大大咧咧地透了进来,不过到底被过滤了一层,变得浅淡起来。   外面的晚霞绚丽多彩,金黄的暖光透过云层晕染了整片天空。大约今天有什么活动,漫天的气球随着微风飘飘荡荡,景色美得如同一幅油画般明艳。   安格斯站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曾几何时听谢朝提起过,他将来想在海边买一栋房子,随手撩开窗帘,便能看见“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当时的沈其琛想象了一下,确实觉得挺美的。可是等他真正一个人搬进了海景房,看着晚霞染红了幽蓝的海水,心里却怎么也泛不起一丝涟漪。大约是年纪渐长,性子越来越稳重,内心越来越古井无波了。   而且一住进那海景房,安格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谢朝来,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让人暴躁。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哪里会生出什么喜山河之壮丽的心情,反倒是无端忧愁,徒生“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的怅惘之情。   安格斯挺喜欢古诗词,有空没空就捧着读一读。   不过安格斯现下又重新觉得晚霞海景也许并没有以前那么不堪入目,他注视着粉红色的气球,听着谢朝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就挺美的。   天边的气球荡来荡去,眨眼之间居然飘到这里来了。大概是风转了方向,呼啦啦地把这几个红通通的气球吹了过来。这是一束气球,一束上有八个,绑在了一块儿。   风吹得有些急,这气球就顺着风向往落地窗的玻璃上撞。撞的声音还挺响,吓了安格斯一跳。他下意识地往谢朝那里看去——谢朝睡得死沉,这么大的声音也没听见,一动不动地摊着手脚。   又来一阵大风,那气球像是认死理般拼命地往安格斯这块窗户上撞,撞玻璃窗“噼里啪啦”地作响。   安格斯索性打开窗户,风顺势一吹,那一束粉色气球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客厅,大摇大摆的,像是个趾高气扬的客人。   安格斯徒手揪住了气球的尾巴,把它们往自己这边儿拽。一时不察,一个小气球猛然刮到了身旁装饰物上的凸起上,“砰”地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安格斯心里一跳,坏了!   果不其然,谢朝从沙发上蹦起来:“怎么了,打雷了?”动作大得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明明睡得好好的,结果却被个碍眼的熊孩子踩着了尾巴。   安格斯失笑,摇摇手上的气球:“气球爆炸了。”   “哪里来的气球?”谢朝惊讶地问。他这会儿被吓醒了,睡意全无。   安格斯指指落地窗,谢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晚霞红透半边天,还有数不清的气球漫天飞扬。   谢朝“哇”了一声,扑到落地窗前,赞叹道:“真好看呐!” 第012章   落地球窗前的粉色气球飘摇直上,谢朝还没看上几眼,熟悉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铃声萌萌哒,是谢子珩亲自录的,然后谢朝干脆把这段语音专门设置成了崽崽的专用铃声。   谢朝跑过去,在沙发角落里翻出了手机。听这铃声,算算时间,肯定是崽崽来的电话,他这会儿估计刚吃完早饭。   谢广平给小孙子办了张卡,方便有事的时候打电话,所以崽崽平时都是用这个固定的号码打谢朝的电话。最近越洋电话打得太猛,都已经停机过一次了。上次和谢朝打着打着话费就没了,急得崽崽团团转。   谢朝直接一次性给崽崽充足了话费,再打了过去,小孩儿才放下心来。   崽崽想不到谢朝会把他的录音设置成手机铃声,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追着谢朝想把他手机抢过来改了。谢朝当然不肯给他改,总是猫捉老鼠似的逗弄自己儿子。后来还是杨莉实在看不过去了,勒令谢朝把手机给崽崽,别疯疯癫癫的,做个正常一点儿的爸爸。   崽崽如愿以偿地把铃声改了,然而隔了一天,谢朝又设置回去了。崽崽当然不甘心,又趁机拿走手机换掉了铃声,这回还学聪明了,千辛万苦地从谢朝的一大堆文件里找出自己的音频文件,自以为利落地斩草除根了。   万万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谢朝这个坑货爸爸还有网络备份,再登上去下载一份就找回来了。崽崽斗不过谢朝,只能万般无奈地接受了事实,摊着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铃声。   其实之前谢朝图方便,所有的铃声都是崽崽的声音。后来看小孩儿实在是太腼腆了,最后妥协退让了一步,只有家里打电话来的时候才是崽崽的童音。   崽崽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爸爸的退让,默认了这个有点羞耻的铃声。   然而最让崽崽羞耻的并不是这个听起来还算蛮可爱的铃声,是早晨的闹铃。   谢子珩刚开始回国上幼儿园的时候,简直是个娇气包。谢朝自认为是个理智的家长,崽崽的娇气无非就是惯出来的。所以谢朝采取了强硬手段,就算崽崽不想去上幼儿园,也得去上!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孤立无助的崽崽只能和一堆小朋友一起嚎啕大哭,闹得老师们人仰马翻。第二天,谢朝觉得他学乖了,会听话地去学校上学。结果这家伙好了,赖床不起来,扒着被子就是不起!   谢朝去掀被子逮人的时候,他就扯开嗓子拼命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那会儿,崽崽才从澳大利亚回来没几天,家里爷爷奶奶稀罕得不得了。他一哭,那简直是揪住了谢爸爸谢妈妈的心肝儿啊,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   谢广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幼儿园的老师,借口说孩子生病了,今天不能去上学了。   这可真是顺了崽崽的心,小脸儿马上就喜笑颜开了。   谢朝一听,这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逃学了,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翻天,坚决不能纵容。他面色一沉,强硬地把崽崽从床上拖下来了。   小家伙非常不乐意,还吵着说要找程爷爷评评理,程爷爷是谢广平在澳大利亚的老友。当初谢朝能在澳大利亚安顿下来,多亏了崽崽口里的程爷爷。虽说崽崽喊他爷爷,但是程黎安看着一点儿也不老,快五十岁的人了,猛一瞅比三十几岁的人还年轻些。   平日里谢朝很尊重程黎安,当初生崽崽的那段时间真的是相当迷茫,程黎安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还开导了他很多很多。对谢朝来说,程黎安不仅是个长辈,更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叔叔。   崽崽要找程爷爷评理,谢朝自然答应了,他满心以为程黎安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本来是这样的,然而崽崽哭了几声,程黎安就倒戈了,可把谢朝气死了。   崽崽得意地看着爸爸,赖在家里就是不去上学了。   谢朝拖他去,他就哭。   最后,谢朝实在是被崽崽烦得头疼,破罐子破摔地放了他一天假。   结果第三天崽崽还是故态重萌,死活不肯去。   谢朝急中生智,录了段视频,把他哭得脸蛋通红、丑态百出的样子全拍下来了,还放给他看。别说效果惊人,这小孩儿不知道和谁学的,特别爱面子,见不得自个儿的丑事这么宣扬出来了。   当时崽崽就威胁谢朝删了,谢朝呵呵一笑,拿着把柄逼他好好去上学,不然绝对不删除。   后来崽崽赖床的时候,谢朝还偷偷把音频剪出来了,做成了早上的闹铃,看崽崽敢不敢继续赖。果然这招非常奏效,崽崽乖顺了不少。   不过这都是往事了,现在的崽崽可是十分懂事的小孩儿。然而家里要是有谁提起这段黑历史,他铁定要上前捂住那人的嘴,不肯别人泄露出去。   谢朝听到这铃声,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段啼笑皆非的过去。   “爸爸,你拍完戏了没?”谢朝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崽崽开心的声音。   谢朝浅笑着说:“已经拍完了,崽崽现在刚吃完了么?”   “早就吃好了,爷爷带我出去吃的阳春面。”崽崽数落谢广平道,“奶奶出差了,阿姨家里有事情回去了,爷爷就天天不做饭,我们只能出去吃了!”   “出去吃不开心么?”谢朝耳边是儿子甜甜的声音,他现在只想捏一捏他稚气未脱的脸蛋儿,“我之前带你出去吃饭,你不是老高兴了么?”   崽崽撇撇嘴:“那不一样嘛,爷爷懒得直接在小区楼下吃,我都吃了好几天了。”   谢朝想想自家老爹那懒散的德行,怪不得孩子要抱怨了。   “那我过会儿打电话让奶奶说说他,让他明天给你换个饭店。”   崽崽咯咯笑了几声:“我早就告诉奶奶了,不过明天爷爷去军区里开讲座,我们在那里吃。”   “那就好。”   父子两个唧唧歪歪了好一会儿,安格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他打电话,整个电话过程中,谢朝的笑容只增未减。   直到谢朝挂断了电话,安格斯才佯装无意地问道:“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谢朝笑意未褪,颊边的酒窝深深的,“嘻嘻,当然是我爱的人。”   安格斯心头一跳,淡淡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微不可见了:“之前不是说你单身么?”   谢朝一脸鄙夷地看着安格斯:“做人怎么能那么肤浅,我爱的人难道就得是女朋友么。”他抓了一颗茶几上放着的提子,丢进嘴里嚼着,“你这思想得改改,不能这么想太多。”   安格斯眉头一拧:“那刚刚是谁?”   谢朝探头看向厨房:“是不是饭做好了,我的牛腩煲呢?”先打听下吃食,他才回答安格斯的问题,“就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吃蜜蜂的小朋友,超级可爱哩。”他还不忘自卖自夸上一句。   安格斯直起身来,瞟了谢朝一眼:“你坐着,我去热一下菜。”   谢朝便心安理得地坐着刷手机,乐享其成地等饭吃。才蹭饭的时候,他还会不好意思,现在早就是老油条了。这会儿工夫,二郎腿已经翘起来了。 第013章   谢朝闲适地窝在沙发里,登上了自己的INS。一刷新便看见有摄影师拍了刚刚气球升空、红霞漫天的瑰丽景色。这张图片调色调得好,色彩浓烈到炫目。   崽崽小时候最喜欢气球了,长大之后这些爱好也淡了许多,童趣也少了些。   但谢朝随手保存下来,点开微信,发给了崽崽。   崽崽今天没事儿,正好在线,过一会就回了语音:这是哪里,好漂亮啊!   谢朝一琢磨,抬眼瞄了瞄窗外,白云晚霞还在翻腾,气球现在也换了种颜色。   谢朝飞快地打字:就是我这儿,现在还在放气球呢,要不要看?   信息才发出去,崽崽的视频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谢朝起身挪到落地窗前,调转了拍摄位置,把摄像头对准了落地窗,外面的美景尽然收录在那一个小小的对话框里。   崽崽欢呼了一声:“朝朝,你这里真好看!”   谢朝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小,索性就开了免提。   “这是朝霞么?”崽崽扩大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你忘啦,我这里是美国,和家里有时差,所以现在是晚霞。”谢朝不停地移动着手机,让他能看见天空的全景。   崽崽笑嘻嘻的:“确实是忘了。”他惊奇了一会儿,便没有刚开始那么激动了,“爸爸,我想看看你的脸!”   安格斯正好热完菜,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谢朝在客厅里能清楚地听到玻璃移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听见崽崽刚刚大喊的那声爸爸。   安格斯毫无所觉,面色如常地把菜端到了餐厅。   谢朝偷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并无异色,便放下心来。   崽崽还在那头催促,撒娇着要看谢朝的脸。   谢朝赶忙点了一下转换标志,把手机摆在面前的茶几上,调整好位置后,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我们之前怎么那么傻呢,早知道应该用视频电话的,浪费了那么多话费,我还停机了!”崽崽嘟囔道。   谢朝取笑他:“就你马后炮。”   安格斯取了碗筷:“怎么又打起电话来了?这次又和谁打的”   谢朝抓起手机,朝他扬了扬屏幕:“还是刚刚那个小可爱。”   安格斯轻笑:“这么喜欢小孩?”   谢超歪头想了一会儿:“不是哪个小孩都喜欢,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孩。要是碰上熊孩子,我都恨不得替他父母好好教训他一番,烦都烦死了,哪里还谈得上喜欢。”   崽崽听到谢朝和别人说话,一直不理他。于是好奇地问:“朝朝,你在和谁说话?”   谢朝站起身来,走到安格斯身边,把他的脸收进屏幕。   “和这个叔叔说话啊,崽崽快和叔叔问个好。”   小孩打量了安格斯几眼,乖乖地开口叫道:“叔叔。”   崽崽说的是中文,谢朝本想让他换英文,转念一想,安格斯不是学过中文了嘛,这点简答的应该听得懂。   安格斯礼貌地笑了一笑,望了眼占据了半个手机屏幕的小孩,确实挺可爱的,一头小卷毛,眼睛圆溜溜的,看上去机灵极了。   “和上次的视频里小朋友一比,变化挺大的。”安格斯下了定论。   谢朝点头道:“那肯定啊,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小朋友已经长大了。”   崽崽似乎察觉了什么,原本笑眯眯的小脸垮了下来,蓝眼睛里闪过慌乱的光芒:“朝朝,你给叔叔看了我什么视频?”   谢朝眉头一挑:“就是你以前的搞笑视频。”   崽崽追根究底:“什么样的搞笑视频?”   “我拍了你很多好玩的视频,你指的是哪一个?”谢朝不明白崽崽怎么突然关心起来这个,他以前一看到谢朝在家里楼下客厅里放他的旧视频,立马不屑一顾地鄙视他一眼,尔后就迈着两条短腿蹬蹬地逃回楼上。   崽崽犹豫着开口:“你不是说已经删了么?”   谢朝纳闷道:“什么已经删了,你的小短片我全都珍藏着呢。”他说话时尾音还喜滋滋地上扬,带着几分炫耀,以为自个儿向崽崽表示出了爸爸对他的珍重。   谢朝满脸自豪地等着儿子隔着屏幕来亲他一口,谁知崽崽脸色一青,小嘴一撇,奶声奶气的声音都快哽咽了:“朝朝个大骗子,明明说好全删掉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谢朝愣是没听明白。他“啊”了一声:“我说好什么了?”   崽崽一双蓝眼睛含着水汽,控诉道:“就那个讨厌的闹铃。”   他一提闹铃,谢朝恍然大悟,忙安慰说:“那个真的删掉了,我们看的不是那个。”   崽崽明显不相信,所有亲近的家人里头谢朝在他心里的信誉度最低,他老爸不知道骗过他多少回了,还经常爽约。崽崽苦恼地想,这要是另外一个小朋友,保准要不认谢朝这个老爸的。   谢朝巨冤枉啊,爽约也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行程不确定。经纪人有时候突然塞一个重要的活动过来,谢朝也没办法不去呐。   “真的删除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给你看。”谢朝强调道。   崽崽半信半疑,小眼神乜着谢朝:“真的?”一副怀疑的语气。   谢朝气得后牙槽疼:“我说的话你还不信?”   崽崽相当不给面子,坚定地摇头:“不信!”   要是他在谢朝跟前,谢朝这会儿铁定揪住他腮帮子好好地揉一揉,揉到小肥脸变形。谢朝一把拉过身边的安格斯,操着一口语法精准的英式英语问:“我们前几天看的那个视频是不是‘吃蜜蜂’那个?”   谢朝深受中学英语老师的教导,说个英文必定追究语法。然而地道的外国人并不太讲究这些,但是谢朝他改不过来了,没有语法的英语他说不习惯。   他十分欣赏安格斯这点,两人都是语法控啊,听安格斯说英文,一点都不别扭,再也不会犯纠结语法的强迫症了。   安格斯故作思索,沉吟着不说话。   崽崽盯着他看了会儿,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立刻锁定了谢朝,眼神里全是明晃晃的质疑。   谢朝拽着安格斯胳膊,急道:“哎呀,你这记性,就是上次吃完午饭给你看的那个视频,里面那个要吃蜜蜂的卷毛小孩儿,还记得么?”   安格斯目光下滑到谢朝抓住他小臂的手上,指甲圆润,修剪得整齐干净,还微微泛着粉色,只是这会儿手上使力,指甲盖前面沁出了些白色。这一小块白色刺进了安格斯的眼里,无端地使他的脑海里闪过谢朝那天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性感修长,还耐人寻味……   谢朝见安格斯还是不说话,崽崽鄙夷的表情更甚,心里头着急,手上的力道失了分寸,抓得更重了些。   这下子这手与那天晚上更加相似了。   安格斯眸光一转,不着痕迹地格开谢朝的手:“我想起来了。”   崽崽听他这么一说,就直接用英文和安格斯对话:“那天叔叔是看的什么视频?”   “你学中文时候的视频。”安格斯扫了画面里精致可爱的小孩儿一眼,“因为我正在学中文,所以谢朝找给我看了下。”   这孩子的长相虽然偏欧美,但是下巴轮廓着实像谢朝,尤其是嘴型,笑唇弯弯,让人颇生好感。   安格斯的奶奶也是卷发,只是卷得比小孩儿厉害些。崽崽的栗色头发带些微卷,倒是挺适合他那张婴儿肥的小脸儿。   “真的么,叔叔?”崽崽扬起嘴角,天真无邪地问道,一缕小卷毛随着他摆头的动作晃了下。   安格斯点点头,说:“真的。”他看了看崽崽喜笑颜开的样子,忽然手痒得想替他把小卷毛梳好。   谢朝洗刷了冤屈,复又眉飞色舞起来:“还不相信我,我看着像是那种会骗人的坏蛋么?”   崽崽在电话那头有恃无恐,大声囔囔道:“像,就像,朝朝就是怕会骗人的大坏蛋!”   谢朝冲自己儿子无话可说,妄图找身边的安格斯做个见证:“安格斯,你说我像么?”   安格斯猛然转头,凝视着谢朝神采奕奕的黑亮眼睛,冒出了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像。”   何止是像,你就是,就是一个特别会骗人的……小坏蛋……   崽崽雀跃起来:“本来就像。”   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儿,谢朝见了想打人。 第014章   谢朝捧着手机和崽崽扯皮了两句,说着玩笑话,互怼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等到他俩消停下来,安格斯才指指厨房里刚刚热好的饭菜,轻声说:“饭菜快凉了,什么时候去吃?”   崽崽一听他们俩还没有吃饭,便体贴地说:“朝朝,你们还没有吃饭呀!你和叔叔快去吃饭吧,我这就把电话挂了。”   谢朝对着自家儿子说了声“再见”,还叮嘱了几句:“崽崽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千万不要挑食。”   “知道了,爸爸!”崽崽大声答应着。   这机灵鬼见谢朝还有话想说的样子,立马抢白道:“爸爸你不也挑食,小心奶奶骂你哦。”   那个“哦”字里带着说不出的嘚瑟。   谢朝又想打人了……   安格斯却心中一震,如果说小孩叫的第一声爸爸是他无中生有的幻听,那么这第二声爸爸就绝不可能是了!   谢朝则完全没注意到崽崽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两声爸爸,而是被他那古灵精怪的样子给气笑了,这家伙居然还想着光明正大地挑食。   谢朝伸出手指,戳戳手机屏幕上崽崽笑出酒窝的脸颊,亲昵地说:“在家里老实点儿,估计还有一个月我就回去了。”   崽崽隔空亲了亲谢朝:“好的,朝朝,你也别挑食,拜拜。”   还没等谢朝说话,他就火速挂断了电话,防止爸爸又要叽叽歪歪几句。   谢朝气得牙痒痒的:“这个小东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骂完他也没办法,就锁好屏,收好手机,拉着安格斯去厨房吃饭。谢朝徒手拽了安格斯一下子,没有拽动。   他有些纳闷,便用力又拽了一下子,安格斯还是纹丝不动。   “不是说要去吃饭的吗?走啊!”谢朝转过身来,看向安格斯说。   刚刚谢朝一直只顾着和崽崽讲电话,没能注意到安格斯的脸色。他这会儿抬头却是看清楚了,安格斯此刻面色冷凝,湛蓝的眼里好似深藏着急速转动的漩涡,正不住地搅动一湖平静的江水。   谢朝愣住,出声询问:“怎么了?”   安格斯心里五味陈杂,注视着眼前茫然的谢朝。七年的时间真的太长了,他小孩儿都这么大了,小孩儿的生身母亲又是谁?是她么,那个明艳照人的诺拉?不对,诺拉是碧绿的猫儿眼,刚刚那小孩儿分明是水汪汪的蓝眼睛。所以这又是和哪个人生的?   这几年,也没听见媒体爆料出谢朝隐婚的信息,而且他本人也说是单身,难不成分手了?   安格斯心思一转,这个骗子……他还说没有孩子呢,真是完全不能信……   谢朝不知安格斯现在的想法,只是奇怪他的心情貌似又不好了,他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菜热糊了?”   安格斯瞟了瞟谢朝滴溜着转的黑眼珠子,闭口不言,抬步径直向餐厅走去。   谢朝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菜真的烧糊了?那也不至于生气吧,一生气就冷着一张脸,怪破坏气氛的。”   不过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谢朝不纠结这事了,尾随着安格斯的脚步进了餐厅,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开吃。   安格斯已经盛好了饭,谢朝只需要动嘴就行了。他先不着痕迹地在所有菜上观察了一番,目测并没有一道菜有糊的迹象。谢朝伸筷子挨个尝尝,说不定是煮得不好吃,安格斯觉得有失自己的水准,所以不高兴?   他指名点的牛腩煲相当入味,鲜美可口,谢朝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糖醋白菜做得也不错,酸甜适中,爽口美味。谢朝一一尝过,觉得每道菜都无可挑剔,尤其对他这种不会做饭的来说,安格斯简直算得上是大厨了。那他不开心个什么?   谢朝装作全心扒饭的模样,暗地里却偷偷拿余光扫向安格斯。   安格斯似乎毫无所觉,舀了一小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他喝得缓慢,嘴唇微启,谢朝清楚地看见乳白色的汤汁触上安格斯绯色的唇,随后消失于唇角。   谢朝忍不住咋舌,这汤居然不黏在嘴巴上,要是他这么喝,不是沾嘴上,就是不小心洒到衣服上。   安格斯喝完,动作优雅地放下勺子,掀起眼帘,深棕色的睫毛上扬,悦耳磁性的声音响起:“吃完了么?”   谢朝火急火燎地舀了一勺汤,嘴里还嚼着红烧肉,口齿不清地说:“还没!”   他舀汤的动作太急了,勺子一偏,汤汁失控地溅到桌面上。谢朝见此,又四处找抹布来擦干净。   安格斯叹息一声:“我来吧。”   他熟门熟路地收拾干净,随后执了汤勺,端起谢朝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大骨汤,还添了好几个大排骨里头。   谢朝不好意思地呲溜一口汤汁:“嘿嘿,谢啦,我真是个劳动废。”还不忘奉承安格斯,“以后谁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爽得不得了。”   安格斯喉头一紧,低沉的声音无端性感了几分:“你是指哪方面?”尾音婉转,拖出一丝几不可查的暧昧。   谢朝啃着香喷喷的大骨头,没反应过来,支吾着说:“当然是你做饭又好吃,还会做家务。”骨头有些难啃,他干脆上手了,“唔,事业也蒸蒸日上,身家不菲。”   谢朝一条一条地罗列安格斯的优点,说完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外形方面还很出色。”   安格斯喉间溢出轻笑:“还有没有了?”   谢朝被他这磁性的笑声震到了耳朵,啃完最后一口骨头,还没咽下,便正眼打量安格斯,玩味的目光从他五官出挑的俊脸落到那双笔直的大长腿上,不经意间扫过脐下三寸,瞬间被嘴里还未吃完的肉呛了一口。   “咳咳!”谢朝手忙脚乱地去找汤喝。他刚才喝了大半上层的汤,下层的汤里有肉末,谢朝这么一咕噜地往下喝,又是一顿大呛。   他咳得一张面皮通红,耳朵尖儿都快滴血了。   安格斯跑到客厅给谢朝倒了杯水,一只手端着让他缓缓喝下,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脊背。   谢朝背上的温度偏低,安格斯温热的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摸上去,不动声色地描摹着肩胛骨的形状,仿佛摸到了底下细腻的肌肤。   谢朝呛得难受,直接两手托着安格斯端着水杯的手喝水,几大口水下肚,这才好了些。   安格斯感受着谢朝指尖微凉的温度袭上皮肤,眸光不由地暗了暗,另一只顺背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滑上他通红的耳垂。   谢朝缓了一会儿,忽然耳朵被冻了一下,忍不住躲开了那只作祟的手,瞪着安格斯说:“你手怎么这么冰?”   这会儿,谢朝的眼里含着方才被呛出来的泪花,他也不是动真格地瞪人,所以那看似凶狠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反倒是像只拔了爪子的小老虎,吓唬人罢了。   安格斯不回答他,指了指谢朝扒着杯子的手:“还喝么?”   谢朝垂眸一看,自己的爪子正牢牢捉住安格斯宽大的手,快把人家修长的手指抓变形了。他连忙松开,歉意地笑笑。   安格斯放下水杯,意有所指:“你的手更冷。”   谢朝缩了缩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他歪了歪头,嘶了一声,没想到耳朵这么烫。   “谁让你突然开那种玩笑?”谢朝抱怨。   安格斯装模作样:“哪种玩笑?”   谢朝揉了揉还未褪去热度的腮帮子,斜了安格斯两眼:“你就装吧!”他喝了口水,“要不是你突然开玩笑,我哪至于被呛到?”   他真的没料到安格斯会开个黄色笑话——“你是指哪方面?”“还有没有了?”   简直是太隐晦了,好不好?谢朝也是偶然才领悟这带颜色的笑话,要不是把他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还蒙在鼓里头呢。   安格斯装作不解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谢朝质疑:“真没有?”安格斯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实在是摆得太正经了,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歪了。   安格斯坐回位置上,顾左右而言他:“快吃饭,吃完我要洗碗了。”   谢朝应声,低下头继续喝汤,暗想:我一定是和那帮损玩意儿呆在一起时间久了,所以才这么污,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大龄小处男。   说到这里,谢朝就心塞得要命,因为职业原因和崽崽的关系,他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他都已经二十七岁了……   然而他年级轻轻就有了崽崽,熟悉的人都觉得他身经百战,还他么谣传他百发百中!   滚犊子吧,谢朝并不想说话……   他只是个纯洁无比的小处男……   七年前那场致使他人生大变的初夜已经被谢朝刻意性地忽略了。在他心里,那根本算不上初夜,根本没砸吧出什么味来,孩子都有了。   而且他也不记得过程了,只隐约感觉很累,事后还颓废了好久,连拍戏都不在状态。所以,那什么初夜,他谢朝第一个坚决不承认。 第015章   安格斯围着黑白格子的简约围裙站在水池边洗平底锅,水龙头稀里哗啦地流着水,贮满了整个水池。   谢朝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问:“要我帮忙么?”   “把冰箱里的西瓜抱出来切着吃吧。”安格斯头也不抬,开大水流冲着锅底。   谢朝踱到冰箱门口,在上面一层翻到了一个圆滚滚西瓜。这几天洛杉矶的温度居高不下,一直稳定在三十度以上,安格斯在厨房里也开了空调。即便如此,谢朝刚一打开冰箱,沁凉的冷风便溢了出来。   这风吹得谢朝想吃冰淇淋了,绿豆沙味的老牌棒冰,百吃不腻。   不过这里是不可能有的,谢朝打消了这个念头,利落地把西瓜抱到切板上大卸八块。   安格斯刷完锅,在干净的毛巾上擦干手,挪到谢朝身边:“还没切完?”   谢朝正在潜心搞艺术创造,致力于把大块头西瓜改造得小巧玲珑。然而实在是不得其法,西瓜汁溅得案板上一片水光。   “我正在解剖这个瓜,让它死得美一点。”谢朝给自己的心血来潮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安格斯接过他手上的刀:“能吃就好了。”   说完刀动了几下,咔嚓几声,谢朝半死不残的艺术作品就进了盘子。   谢朝有些懊恼,连西瓜都切不好,这下子在安格斯眼里自己估计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蛀虫了。   他想挽回点儿形象:“我这不是想切得好看点儿么?”   安格斯已经走远,到客厅开了电视,回过头跟他说话:“切得还挺好看的。”他叉了块西瓜,“看电视么?”   谢朝觉得安格斯那句“好看”大概是用来敷衍他的,客气客气而已,不顾估计他早就给自己打上个四体不勤的标签,等以后再拿下吧,现在就不去纠结了,还是愉快地看电视好了。   安格斯把遥控器抛给谢朝,他徒手接住了,开始调台。   国外有很多收费频道,里面自然有着夜晚成人小剧场。谢朝跳过少儿不宜的节目,随手点开一个自认为纯洁的电影,叼着西瓜观赏起来。   谢朝原本打算看来消磨时间的,没想到剧情还有点意思。不过后半段有几分钟激烈的床戏,关于两个配角的激情戏,关键是那两个配角是男人,床戏还十分火辣。   这是部良心片子,画面质感都非常动人,导演每方面都很用心,床戏也不例外,所以……那场床戏虽然短,但是套路多得可怕……   场景转到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昏暗的室内一个棕色短发的男人正在睡觉。锁扣转动的声响过后,一个模样硬朗的男人进来了,他亲了口睡着的人。   尽管他的声音降到最轻了,但是浅眠的人还是被惊动了,两个热恋中的人缠到一处。   电影逼真写实,液晶电视上性能优越的播放器里能传出他们两嘴唇辗转的接吻声,间或夹杂着愈发粗重的喘息。   谢朝继续吃西瓜,以为接吻过后就会换成其他场景。没想到屏幕上的两人愈演愈烈,舌头探了出来,在彼此的口腔里搅动,带起一阵阵黏糊的水渍声。   两人的荧幕形象都非常俊美,导演取的是侧脸,光又打得好,可以说是唯美了。然而谢朝的全部注意力全被那两条舌头夺去了,他脑回路清奇地想,这两舌头是想打蝴蝶结么,这么绕来绕去的,也不怕绕断。   谢朝不合时宜地咽下了西瓜,喉头发出“咕噜”一声,动静略响。   安格斯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又掉头看向屏幕。   电视里那两人已经衣裳半褪,白衬衫挂在肩膀上,性感的人鱼线若隐若现。姿势也变了,原本睡着的那个现在骑在硬朗男人的身上。   谢朝心里卧槽了一声,还搞脐橙呢,有完没完?   然后他吐槽完毕,电影里搞得更激动了,两个人居然开始上下耸动起来了。为了突出两人之间的爱情,特写还频频打在上方那人汗湿的头发、滚动的喉结上。音响效果好得过分,暧昧的声音简直三百六十五度立体式在客厅里回响。   “我随便点播的电影,没想到这么……”谢朝摸了摸鼻子,意图解释自己不是那么黄的人,不是故意点这个片子的。   安格斯不作声,似乎在认真地看电影。   天色渐晚,外头黑了大半,客厅里没开灯,也是昏昏暗暗的,只有电视机发出荧荧亮光。微光打在安格斯刀削般的脸上,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   从谢朝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晕在微光里。长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小片阴影,谢朝叹道,安格斯的睫毛可真长啊,就连下睫毛也是密密的。   安格斯似有感应般,忽然看向谢朝,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湖蓝色眸子宛如一汪深海,深不见底,瞬间把谢朝拽了下去。   安格斯盯着他不动,谢朝感觉四肢百骸被沉重的海水裹住,完全无法动弹分毫。   意识模糊间,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唇,大拇指缓缓揩过唇角。   谢朝腾地头脑发昏,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话都说不利索了:“安……安格斯,你……干嘛?”   安格斯轻笑一声:“西瓜子。”   谢朝看着他修长的指尖捻着个黑黑的西瓜子,刚刚吓白的面皮忽地一红,支吾着说:“你直接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干嘛动手动脚的?”   安格斯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睛,收回手,接着看电影:“你一直盯着我,不是想让我帮你拿么?”   谢朝怪叫一声:“大兄弟,你想多了。”   本人只是在严肃地观察你的表情罢了,不过安格斯眨眼睛的时候真好看呐,掀开眼帘,便是一湖海洋。   眨眼睛最动人的时候,就是放慢了平时眨眼的速度,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睛,露出漂亮的眸子。   安格斯简直是这个动作的最佳示范,谢朝迷糊地想,要是他是个迷妹,早就要尖叫了。   “我想多了?”安格斯反问,“是你授意错了。”   谢朝辩驳:“我什么时候给过授意了?”   安格斯淡淡瞥他一眼,心里默念,一直都在给。   电影里的激情片段已经过了,现在恢复了剧情。他按捺住自己,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就要不顾一切地亲上去了。   可是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而且他心里自有考量,还有顾虑……   他要等,等谢朝真正把他当朋友,愿意告诉他崽崽是他孩子的时候。   谢朝见安格斯不答话,又觉得这气氛有些不适,于是寻了个话头:“刚刚那两人演技怎么样?”   说完他都想自扇巴掌了,这什么鬼问题,讨论演员床戏的演技?岂不是更尴尬了。   谁料安格斯一本正经地评价:“演得太假了,表情浮夸,声音叫得太大。”   “哦哦,假么?”谢朝感觉那两人演得还可以,相当激烈啊,声音还听得人面红耳赤。   安格斯盖棺定论:“假。”   谢朝同样盖棺定论: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一定真情实弹过。定完又心酸起来了,没有经验的人不配评价人家的床戏。   “嗳,你交过几个情人?”谢朝好奇问。   问完他就自觉失言,这么隐私的话题不应该问出口的,何况国外还尤其注重这个。   安格斯注意到谢朝的用词,情人,范围广得很,可男可女。   实际上还是安格斯想多了,谢朝只是随口用了个词。   时间久得谢朝几乎以为安格斯不会回答了,说不定还生气了。他正准备自己打了个哈哈,圆个场,就听见安格斯说:“一个。”   谢朝仔细瞄了下安格斯的脸色,嗯,很正常,完全没有不开心的迹象。他的八卦之魂突然熊熊燃烧起来了,要知道安格斯可是娱乐圈里的大众情人,然而出道以来零绯闻。能想象么,零绯闻!   谢朝不红的那会儿,可是被别的女星捆绑炒作过,虽然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后台硬的话,零绯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只是面向于不知情的粉丝们而已。真正的圈内人还是能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的,但都是心照不宣地三缄其口。   安格斯背后的势力强大没错,但不至于圈内都没有他的三言两语吧。谢朝也算是个双料影视,接触过一些国外风头正盛的影星,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安格斯保密措施错得太好了。   谢朝发问:“真的只有一个?”   安格斯眉头一挑:“不然呢?”他话锋一转,“你有很多个?”   谢朝引火烧身:“我哪有很多个!”他摆摆手,“没多少的,没多少的。”   安格斯眉头微蹙,那就是有一些了,一些又是多少?   “她是不是非常漂亮?”谢朝又问。   “算吧。”安格斯模棱两可地回答。   谢朝跃跃欲试:“那我猜猜,世界超模比凌达,上届影后琼斯,性感歌后迪力斯?”   安格斯太阳穴隐隐作痛,很想让他闭嘴,猜这个很有意思?   谢朝确实觉得很有意思:“我有没有猜中一个?” 第016章   安格斯眼里晦涩不明,不欲理他。   布艺沙发够长,足足能坐下四五个人,本来谢朝和安格斯各占据两端,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谢朝听到八卦还来劲了,一时激动地往安格斯那里挪了一大块,一巴掌拍了人家大腿一下,发出响亮的一声“啪”:“干嘛不讲话,难不成我猜中啦?”   夏季天热,谢朝又怕热,下身没穿长裤,套了个宽松的短裤,短裤里面还穿了内裤。他现在在外面有偶像包袱,还算注意形象,在家他就放飞自我了,有时候连内裤都不穿。   偏偏谢朝偶尔还翘个垮垮的二郎腿,短裤又太宽松了,裤管漏出一块大大的缝隙,风直往里头窜。不过这些年谢朝已经改掉这个坏毛病了,几乎没有不穿内裤的时候了 。   改掉的原因很丢人,谢朝提都不想提。主要是崽崽这个小兔崽子,他晚上就喜欢缠着谢朝一起睡。睡觉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睡,谢朝就穿个短裤往床上一躺,反正没人随便走光。   有天大晚上的,他都上床准备睡了,哥们朱凯南跑来借宿。谢朝就懒了一下,想着应该没什么,下楼接待的时候没穿。但崽崽个子矮,裤腿又太阔,好死不死还让孩子看见了。   其实还是谢朝的性教育做得好,从小就教导崽崽一定要穿好衣服,千万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体。如果被除了家人以外的旁人摸到了重要部位,一定要躲开,回来还得告诉爸爸。   我们家崽崽长得玉雪可爱,谢朝可是万分担心自己宝贝儿子一时不慎中招了,毕竟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从来不会浮在眼前让人知晓,只能加强个人的防范意识。   崽崽虽然不太懂这么做的意图,但还是很听谢朝的话,知道爸爸这是在叮嘱自己,大概类似于小朋友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所以崽崽一眼瞅见谢朝十分潇洒地在外人面前没穿内裤,暴露重点部位的风险很大,遂相当严肃地告诉了爷爷奶奶:“爸爸太不检点了,小心坏人摸他!”。   谢爸谢妈当即指着谢朝的狗头就是一顿训斥,让他注意点儿形象,别败坏家里的风气,长点儿教训,再搞个孩子出来打不死你!   于是谢朝含泪改掉了这个坏毛病,他也只是在卧室这样穿穿而已,他就懒了一下下……   今天下完戏,谢朝就换了最喜欢的一条短裤,来安格斯这里蹭饭来了。他最喜欢的短裤等于最宽松的短裤。   谢朝方才挪动了一番,宽松的裤腿翻上来了,不经意间露出平角内裤的白色边缘。他也知道短裤容易走光,还套了个平角内裤在里面。   安格斯扫过那一小块白色边缘,抬眼看着谢朝亮晶晶地眼睛,开口:“你就这么想知道?”   谢朝见有戏,摇头晃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好奇害死猫。”安格斯的语气突然玩味起来。   电影接近了尾声,片尾曲不太好听,谢朝换了个频道,嘻嘻哈哈地说:“我又不是猫,害不死。”   谢朝修长的手指一直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还没找到想看的电视节目。   忽然,那只手被一直更宽大的手掌捉住了,手心炙热的温度席卷上来。   谢朝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握稳遥控器。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是要遥控器么,给你。”谢朝欲抽出手,那只手抓得太紧,却抽不动了。   他的心里倏地咯噔一跳,慌忙抬头去看安格斯的脸:“你……”   安格斯一如既往地瘫着脸,手上却卸了力道,淡淡地说:“就看这个综艺节目吧。”   谢朝丢下遥控器,把手塞进短裤的大裤兜里,刚才覆在手背的那股热度还是挥之不去,他禁不住蜷起了手。安格斯那一下真的是吓着他了,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安格斯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谢朝浸淫了十几年的娱乐圈,同性恋群体也接触了不少,圈子里很多搞艺术的都是gay,而且他还和崽崽那个不知名的爸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这方面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他又拿余光窥了安格斯几眼,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也许安格斯真的只是想看这个综艺吧。一团乱麻间,谢朝脑子里居然想起了安格斯给他揩去西瓜子的那只手,和刚才一样的滚烫,一样的暧昧。   谢朝直起身子,但愿只是他想多了。同性恋不新鲜,但是他不是,崽崽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两人坐得贴近,谢朝觉得安格斯身上也散发着热气,两个大男人坐一块儿实在太热了,他又不着痕迹地挪回了原地。   安格斯暗地里叹息一声,倚在沙发上说:“不好奇了?”   谢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奇你又不告诉我,好奇也没有用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安格斯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   好奇这种东西就像冒险,明知那里有鬼,你还卯足了劲去找鬼。安格斯吊起了谢朝的胃口,他还不好追着问,最后斟酌了片刻,说:“是女人么?”   安格斯轻笑,他果然有所察觉了,看来比以前聪明敏锐了呀。   “那个人有点儿任性。”安格斯没有正面回答,“我们分手好多年了,都没个明确的答复,最近听说孩子都生了。”   谢朝一乐,呦吼,秘辛,安格斯这是被甩得很惨呐。嗯,既然生孩子了,那就是个女人喽,我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安格斯看着就和我一样,绝对是24k纯直男。   “那可真是太任性了,任性成渣了。”谢朝同仇敌忾,“分手了还想吊着你,这种人你快忘记吧。”   电视上正在放海景,幽蓝色的光洒在安格斯的侧脸上,尽显落寞,“要是能忘早就忘了,何必等到现在。”   谢朝一脸同情,怪不得这么多年没个绯闻,原来是心头有个白月光,白月光不仅渣了安格斯,还吊了他这么久,真是太可怜了。他聊表安慰:“没关系,你那么优秀,还有数不清的女孩子会前赴后继地喜欢你的。”   谢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那几个哥们都是失恋之后,大伙儿一起去喝个酒,一醉解千愁,明天一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而且这次是他主动提起人家的伤心事,还一直追问,无疑就是在人家心窝子上扎刀子了。   安格斯似乎不需要安慰,朝谢朝露出个笑容:“我现在过得好好的,有时候忙起来就没空想起过去了。”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像是强挤出来的。   谢朝呐呐无言,觉得自己目光如炬,洞穿了安格斯的灵魂,嗅到了他骨子的孤寂。他真是太不应该了,安格斯明明不愿意谈起悲伤的往事,自己老是一个劲儿地起哄,还猜一猜,猜出大事了!   谢朝想着法儿劝慰:“放心,哥们自信点儿,你将来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带到甩了你的那家伙跟前去,让大家看看你过得可舒服了,过去又算个什么。”   安格斯快绷不住那略显寂寥又强颜欢笑的脸了,不过职业素养遏制了他,充分发挥出自己精湛的演技。他笑了笑:“嗯,我有信心,我觉得那家伙会吃回头草的。”   谢朝控制不住地“卧草”一声:“不能啊,人家都生孩子了,吃什么回头草!”他急吼吼地凑近安格斯,晃着他的胳膊,“大兄弟,我和你说,你不要想不开啊,不要想着渣渣会回头,前面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安格斯点点头,看似认同谢朝的话。   谢朝一看他仿佛沉浸在回忆里难过得无法自拔的样子,就忍不住正义感发作,心道这样可不行,俗话说忘记上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他一琢磨,筛选了身边的人选,发觉尤里卡真不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而且她还对安格斯有意思。   眨眼的几秒钟,谢朝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撮合尤里卡和安格斯这一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安格斯走出阴霾,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不能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   就算是感谢安格斯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还友好地让我蹭了这么多顿饭。这么一想,谢朝蹭饭的那一丁点儿惭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还计划着下次让尤里卡一起来享受安格斯的厨艺。   吃过了安格斯煮的饭,说不定尤里卡就更喜欢安格斯了,愿意大胆地主动出击了。   谢朝看得出来尤里卡只是对安格斯有那方面的意思,暗示了几次,但是安格斯岿然不动,一味拒绝,尤里卡也拉不下脸来追。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他这个助攻了!   安格斯只是适时表现了下自身的脆弱,以期得到更多的爱护,没想到弄巧成拙,以后有的他受了。   然而他这会儿只顾着装可怜,丝毫察觉不到谢朝心中所思…… 第017章   化妆间里,灯光亮堂堂的,谢朝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折腾。他当兵一年皮肤黑了点儿,增了几分男子气概,谁知道回家养了一个月,肤色又白回来了,化妆师拿着粉底正使劲给他抹黑一个度。   瘦弱的化妆师定好妆容,轻轻说了声:“好了。”   谢朝立马睁眼对着镜子看了看,脸部轮廓更显硬朗了,男人味更足了。他掏出手机随手拍了张照片,换了个黑白背景,觉得这样自己就是顶天立地的硬汉一条了。刚想打开INS把图发上去,让粉丝和他一起观赏观赏,顺便听听人家的夸赞,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   手顿了顿,谢朝还是没发。这是电影里的妆容,要是突然发上去了,媒体报社几番猜想,就知道是他的新作品了,万一坏了赫克托的宣传计划就不好了。   安格斯敲门进来问:“好了没,过会儿要开拍了。”   谢朝忙应了声:“我助理呢,你怎么亲自过来喊我了?”   “你两助理被导演叫去帮忙了,我正好有空。”   谢朝丢下手机,整理好衣着,这才有空细看安格斯。安格斯这幕戏穿的是燕尾服,腰身掐得瘦削,显得肩宽腿长。偏生他又板着张脸,硬生生地又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安格斯同样也在打量谢朝,他黑了些,眼睛倒是更亮了,穿着身松垮的迷彩服。接下来是场逃难打斗戏,那迷彩服也被道具组的人剪得稀巴烂,大约剪得太过了,上衣都快成布条了,一缕一缕地挂在身上,隐约透出些白皙的肌肤。   化妆师是赫克托请来的顶级化妆师,严谨得很,相当注意细节,露出来的皮肤上还画了几道黑灰状的痕迹。   安格斯喉头一滚,莫名觉得这样的谢朝性感得撩人,穿了比不穿还要多几分诱惑,简直骚包得要命……   他下半身宽松的裤子也没了一边的裤管儿,腿上还有个怵目惊心的血痕,从大腿根部一路延伸到膝弯,仿佛正渗着血,安格斯瞬间没了那几分旖旎的小心思。   谢朝见安格斯一直盯着自己腿,便动了动腿,展示那块吓人的伤口,“化妆师太厉害了,这技术妥妥的以假乱真。”   静默半响,安格斯才说:“看着挺疼。”   “假的,一点儿也不疼。”谢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笑着瞧安格斯,“你刚不会看成了真的吧?”   安格斯点头:“化妆师太厉害了,很逼真。”   谢朝拍拍那破烂不堪的裤子,大腿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开玩笑道:“你穿得那么好,而我穿得宛如捡破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抢劫你的。”   安格斯大大方方:“随便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说着大步走向片场。   谢朝追上他的脚步,“劫财没有,那就劫色!”   安格斯猛然回头定定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还是小心点儿你自个儿吧。”   “我捡破烂的,怕什么。”谢朝脸上挂着笑,酒窝深深的。   安格斯本想再说几句,但赫克托瞟见他们两扯开嗓门就喊:“你们来了,快到我这边来。”   ————————   屋子里铺满了大片的绿色幕布,方便后期做特效,谢朝在绿布中间站定等着工作人员给他吊威亚,安格斯已经率先吊上去了。   两个人需要配合着做些高难度的打斗动作,本来还有另外一个反派一起来拍这一幕场景的,但是反派前些天腿脚受了伤,导演单独拍好了他的戏份,留着后期合成。   安格斯和谢朝运动细胞都不错,两人默契度又好,没一会儿就搞定了摆拍的动作。   谢朝下来拆威亚的时候听见赫克托在摄影机后面评头论足:“这怎么搞得好像有点儿怪?”   吓得谢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问:“没拍好么?”   赫克托托着下巴琢磨:“不是没拍好,就是感觉有点儿违和。”   谢朝赶紧凑过去观摩,拍得挺好啊,没感觉不违和。他转头看看赫克托,人家却是一脸深思的模样。谢朝缩了回去,看来他不适合当导演,他就觉得没问题。   赫克托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身高!”   “身高怎么了?”谢朝一脸茫然。   赫克托指指摄像机:“你比安格斯矮大半个头,视觉效果不佳。”   谢朝脸一僵,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嫌弃身高的这一天。以前总听同行讲点儿笑话,某某男星和某女模特拍戏的时候,脚底下要垫砖头。女模特身高总是一米七起跳,结果这男星只有一米七出头,可不是要垫砖头么。   安格斯高大的个头出现在谢朝的视野里,相当的晃眼,腿还比他长一截。   “我们估计要重拍了。”谢朝酸溜溜地说。   安格斯扬眉:“为什么,导演不是给过了么?”   谢朝喝了口饮料:“还不是你太高了。”   “还有没有水了?”安格斯问,“我一直这么高,娱乐圈还有不少比我高的。”   谢朝嗤笑:“你怎么不说体育圈里比你高的比比皆是。”他接着晃了晃手里的可乐,“没有水,只有饮料,要喝么?”   “那就算了。”安格斯瞥他一眼,“你也少喝点了碳酸饮料。”   谢朝咕噜又是一大口:“放心,我不会发胖的。”   “我不是指这方面。”安格斯欲言又止,“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谢朝嘿嘿一笑,幡然领悟,拖出一声长长的“哦”。男生堆里经常会开的玩笑,可乐杀精,谁喝谁肾有毛病。   安格斯挑头说:“知道还喝?”   谢朝无所谓地摇摇头:“单身狗无所畏惧。”   “和单身狗有什么关系?”安格斯不解,“喝可乐对牙齿不好,你最近不是老喊牙疼么?”   谢朝深深地被安格斯的纯洁折服了,默默地唾弃了两秒钟自己的猥琐想法,打了个哈哈:“确实和狗关系不大。”   安格斯刚刚不提还好,一提谢朝就觉得牙齿开始隐隐作痛了,他伸舌头舔了舔最里头那颗牙,感觉更疼了。   “我这破牙又疼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样过。”   安格斯关切地问:“疼得厉害?”   谢朝忍不住又用舌头顶了两下后槽牙,还是疼:“没事儿,我妈就是牙医,过会儿回去打个电话问问她。”   场记跑过来说:“两位老师,导演说这条还得重来一次。”   他一说,两人就明白过来了,收拾收拾赶紧去重新拍了一次。工作人员故意把谢朝吊高了,赫克托这才满意地点头。   最后大家一起看效果的时候,赫克托还把前后两次的对比照放了出来,有远景有近景。无论远近,果然还是两人个头相当时拍出来好看。   总道具师西蒙个性开朗,打趣道:“前一张不就是情侣最佳身高差么?”   谢朝乜他一眼:“安格斯只比我高点儿罢了,哪里来的最佳?”   说起来安格斯的助理也叫西蒙,这个道具师是个西蒙,谢朝生怕搞乱了,干脆称呼他们“大西蒙”和“小西蒙”。道具师块头大,所以荣获“大西蒙”的桂冠。   大西蒙搂住谢朝的肩膀,比划两人的个头:“Hsieh,你确定只高一点儿么?”   谢朝语塞,大西蒙不愧是大西蒙,块头太大,只比安格斯矮一点儿。但是两人站近,这差距就出来了。   他退一步讲:“好吧,就算我们有身高差,和情侣有什么关系?”   “你们俩差12cm吧,前几天刚看杂志写12cm最适合接吻。”大西蒙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娘了点儿,爱看女性杂志和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   谢朝一副“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不想和他废话了。   安格斯适时走了过来,三人间的身高差距更加显明了,一目了然。   他皱着浓眉,说:“你们跑到一边来嘀咕什么?”   说完目光扫了谢朝腮帮子一下,“牙不疼了?”   谢朝捂着嘴瞪安格斯:“你一说,我牙就疼,你有毒!”   大西蒙把谢朝往安格斯身边一推,两相一对比,乐呵呵地说:“这不是就是最佳身高么?”   大西蒙下手没轻没重的,谢朝一时重心不稳,往安格斯身上栽去。   安格斯徒手揽住谢朝的腰,稳住谢朝的身体,眉头松了点儿:“什么身高?”   大西蒙两手一摊:“导演说Hsieh比你矮不少,我就调侃了几句说你两身高适合谈恋爱,Hsieh就不开心了。”   “嗯,我们差不多高的。”安格斯好脾气地对谢朝说,“玩笑话不要太较真了。”   谢朝一听,眉毛一扬,嘚瑟起来:“听到没,我们差不多高,你回去戴个眼睛再来看看。”   西蒙感觉自己的牙突然酸起来了,转头走了,不想再看到这两人了。 第018章   拍戏间隙   休息室里摆了张单人折叠式的躺椅,谢朝把椅子放好,又垫了层软垫,整个人仰面躺着,单手举着手机灵活地滑动。   安格斯托着两纸杯咖啡进来,敲了敲谢朝身下躺椅的扶手:“起来喝点儿咖啡,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谢朝皱着眉头,一脸苦相。他慢吞吞地把手机放在肚子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安格斯,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安格斯失笑:“牙实在是疼得厉害?”   谢朝动了动腮帮子,吐槽道:“我刚刚玩手机玩得都快忘记牙疼了,你一过来就提醒了我这无法忽视的疼痛!”说话这么一点功夫,嘴巴一张一合,又牵扯最里边那颗破牙,那破牙赶紧发出了抗议,疼得谢朝立马闭上了嘴。   今天中午,谢朝牙疼得都没吃下饭,说是一嚼东西牙就疼,只喝了小半碗汤。安格斯没办法,重新去厨房给他熬了小米粥,结果他又嫌弃太淡了,拿了榨菜过来佐粥喝。榨菜和菜差不多,谢朝果然嚼了几口就囔囔着牙疼。   安格斯实在是拿他没辙,想着晚上烧点儿腊八粥凑合凑合。   “打电话给你妈了没,你这都疼成这样了。”   说起这茬谢朝就来气:“我妈说我是自己作的,平时甜食吃太多了。她让我别吃这些了,然后什么医嘱都没有。”   杨莉接谢朝的电话的时候,也没当回事儿,谢朝从小牙齿好得很,一口白牙闪亮亮的,不知道拍了多少牙膏广告。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牙龈疼,可能上火了,就让谢朝稍微吃得清淡点儿。   安格斯把两杯咖啡摆在化妆桌前,各插了一根吸管进去,尝了自己那杯一口,温度适中。   “明天下午没戏,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安格斯递了杯咖啡过去,“网红咖啡,味道还可以,你应该挺喜欢的。”   谢朝侧过头,就着安格斯的手,嘴对到吸管上吸了一大口:“现磨咖啡,糖放多了,有点儿甜。”   “是么?”安格斯自己那杯没放糖,口感微涩,“那下次就不买他家东西了。”   谢朝坐起来,拿走杯子:“还是喝掉吧,免得浪费。”他一天都没怎么进食,确实饿了,咖啡好歹还能垫垫肚子。   安格斯寻了个位子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听见谢朝突然“嘶”了一口气。安格斯忙问:“烫到了?”   谢朝摇摇头,哭丧着一张俊脸,捂着腮帮子说:“吸管戳到牙齿了,疼死人了。”他的五官皱成一团,声音有气无力,“估摸着戳出血了,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出血了?”安格斯紧张地问,“我看看。”   谢朝乖乖张大嘴巴给他瞧,安格斯探头仔细看了看,这边背光看不清,便说:“转个身,没光看不见。”   谢朝疼得脑袋木木的,这会儿听话极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安格斯从口袋里摸出眼镜,心想还好随身带着。   “你还近视啊?”谢朝第一次见他戴眼镜,新奇道。   安格斯“嗯”了声,伸手捏住谢朝下巴:“别说话,张嘴。”   谢朝看他严肃的神情,不由认真起来,张大了嘴任由他打量。   打量的时间有点久,谢朝有些不自在,保持这个张嘴姿势也很累,脸要僵了。   “舌头偏到一点去。”安格斯冷冷地说。   谢朝粉色的舌尖总是控制不住地去舔那破皮的地方,挡住了他的视线,还让他心猿意马……   谢朝还残留着最后一丝耐心,照做了。   最里头的牙龈露了出来,确实破了一点皮,血已经看不出来了。那里已经肿了,尽头冒出一小块尖尖的白色。旁边的脸颊也受了牵连,微微肿起,只是不太明显,难怪今天谢朝疼得如此厉害。   安格斯松开手,取下眼镜,道:“长智齿了,长得估计不正。”   谢朝一愣:“智齿?”   “嗯,去医院拍个片子,让医生给拔了就好。”   谢朝捧着脸哀嚎一声,他以前经常光临他妈医院,见过不少拔智齿的倒霉孩子,麻药过后,有些不耐疼的都哭出来了,而且打麻药的时候也很疼。   安格斯叹气道:“早点去拔,你这个看上去长得还不正,估计还要侧切。”   “你能不能说点儿好的!”谢朝憋着气,“你又不是医生,说不定我这个不用切。”   “我大学学的医,虽然不是专门攻读的口腔,但稍微见识过一点儿。”安格斯解释说。   谢朝好奇了,发问:“那你读的什么,耳鼻喉科?”   安格斯戳戳谢朝歪着的头:“就这个?”   谢朝满脸惊悚地盯着他:“精神病科?”   安格斯摆摆手:“不是,脑瘤科。”   谢朝收回惊吓的嘴脸,又问:“那为什么改行了,医生不是很好么?”国外三大金饭碗:医生、老师、律师,社会地位高,工资还高。   安格斯笑笑:“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因为一个人。”   谢朝受惊了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眼睛斜着安格斯,语气难以置信:“不是吧?”他小心翼翼地说,“还是那个难以忘怀的人么?”   安格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不做声,默默地摆弄着他那副无边框的眼镜。白炽灯的光洒在他修长的手上,腕骨高高地凸起,衬得苍白又脆弱。   谢朝了然,呆了半晌,呐呐地说:“你这样让我想起一句矫情得近乎悲伤的话。”   安格斯抬头望他,眉目如画,西方人过于白皙的皮肤在白得晃眼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谢朝念道:“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他的嗓音轻轻的,拂在安格斯的心上,像羽毛在骚动着,痒到骨子里。   “有点像诗,我没有听过。”安格斯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地说。   虽然他经常看中文书籍,但是涉猎也就那么多,确实不知道这话。   谢朝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很出名啦,突然想起来了。”   安格斯点头赞同:“真的很有意境。”   “那你现在还好么?”谢朝顿了顿,换了个说法,“过得开心么?”这么多年惦记着一个人,惦记得低到尘埃里,放弃了理想的工作,过上了另一种人生。   安格斯微微一笑,凝视着谢朝:“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的。”   他拨了拨眼镜架,“我挺满足于现状的,其实我对学医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当时医学分数线最高就随手填了。”   谢朝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家伙还有空炫耀成绩,不过看来无论哪个国家,医学分数线都很高嘛。   谢朝挺羡慕学习好的人,他当年文化成绩不好,数学烂得不忍直视。最后三个月,家里请了五个老师轮流补课,没想到他踩了狗屎运,发挥超常,还拿了艺术生里的文化科的第一名。   每逢媒体或者粉丝大肆夸赞谢朝是个大学霸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心虚,怕人家看穿他的老底,他毕生最辉煌的成绩就是高考了。   安格斯谈起往事:“进娱乐圈我并不后悔,就是有点对不起我老师,他对我寄予厚望,我却一走了之了。”   他的老师是脑瘤届的泰斗,手把手培养出这么个徒弟,结果还跑了。   谢朝继续喝咖啡:“那你喜欢演戏么?”   安格斯思索了片刻,慢慢说:“刚开始只是试试,后来成为了责任,现在挺喜欢的。”他把话抛给谢朝,“那你呢?”   事实上,他一直知道,谢朝热爱他的演艺事业,最大的梦想就是拿下业界和观众的一致认可。   谢朝唇角弯弯,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欢啊,能把自己的爱好当作职业是我人生里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第019章   谢朝靠在副驾驶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没想到睡了一个晚上,嘴巴肿得更厉害了,如果再耽搁下去,估计连妆都遮不住这胖脸了,荧幕上的形象肯定是一边脸大一边脸小。   安格斯略微打了个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小弯:“快到医院了。”   谢朝忙掏出口罩麻利地戴上,声音隔着层布料,有些瓮瓮的:“你要不要?医院里人多,可能要被认出来的。”其实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遮遮这丑丑的肿脸。   “下车的时候递一个给我。”安格斯四平八稳地开车。   五分钟之后,朴素的辉腾倒进了停车位。   谢朝从随身的背包里丢了个口罩过去就率先下车了。来的那会儿匆忙,他都不知道没仔细看看安格斯的车。男人对车总是充满了兴趣,谢朝觉得安格斯应该更喜欢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车。   下车一瞅,哎呀,居然是辉腾。要知道辉腾不是不便宜,而是外观质朴得太接地气,接得都埋在地底下了。   安格斯戴着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湛蓝色的眼睛看过来:“走吧。”   谢朝身子斜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买这个车,都停产了。”   “嗯,当时买的就是最后一辆。”他瞟了下自己的黑车,“现在可是限量版了。”   谢朝开玩笑似的出主意:“怎么不买个黄色法拉利,出门多拉风,我家崽崽小朋友可喜欢了。”   安格斯淡淡看他一眼。   谢朝熟视无睹,接着侃大山:“崽崽还喜欢绿色的车,让我去车行喷个漆,说是像他那个绿皮小火车,还让我买个火车开开。”   “太绿了,影响不好。”安格斯顺着他的话说。   谢朝展颜一笑:“开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送邮政快递的呢。”他探头探脑地在医院周围环视,瞧见了那边小孩儿穿的绿色短袖,猛然反应过来。   谢朝愣了一秒,围着安格斯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你现在不得了啊,还知道我们本土笑话呢。”   安格斯拽住他的胳膊:“先去挂号。”他笑着说,“只要去学中文,中文老师一定都会讲这个笑话的。”   “哈哈,那是,只要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带点绿。”谢朝嘻嘻哈哈的。   安格斯忽然正经起来:“我拒绝带绿。”   谢朝嬉皮笑脸地说:“谁让你爱上一匹野马呢,头顶上都是草原呐。”他平时和几个哥们互损起来什么话都说,这点完全就是小儿科。   “野马么?”安格斯居然还较真起来,琢磨道。   谢朝窜进医院:“赶紧把我这破牙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   牙医小隔间   温柔的白大褂女医生笑着说:“不要紧张,张嘴给我看看。”   女医生一头金色的长发茂密,翠绿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让谢朝想起读书时候教室外面的那只翠鸟,上课疲倦时向外看总能看见它停在枝丫上,悠然的样子真令人羡慕。   谢朝不忙着张嘴,脱口夸了句:“医生,你的眼睛真好看。”   “谢谢,咱们先看牙。”女医生拿出看牙器具,寒光闪闪的,吓得谢朝立马不敢造次。   漂亮医生仔细瞧了瞧,说:“去拍个片子,应该是阻生智齿。”   谢朝还呆在凳子不动,安格斯拖着他:“带你去拍片。”   “哦哦。”谢朝回过神,“完蛋了,居然是阻生智齿,拔起来疼死了。”   说话间,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子进来了,大约十五六岁。谢朝没空去注意人家的长相,眼神黏在她那肿得不成样子的脸颊上。真的,他在杨莉医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牙疼。也许有过这么严重的病人,不过那些病人都是要住院处理的,他也就没遇上。   女医生又温和地让小姑娘张嘴,小姑娘的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我女儿已经张不开嘴了。”   安格斯蹙眉,顺着谢朝的视线望过去,又是那女医生。   “别磨蹭了,早点拍完片子。”安格斯出口催促。   谢朝不敢再去看那惨兮兮的女孩儿,摸着自己的肿脸,可怜巴巴地问安格斯:“我的牙没那么严重吧?”   安格斯出言安慰:“不会的,她那个估计削骨了。”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谢朝的脸色更差了,支支吾吾地说:“削……削骨?”   安格斯存心不良:“嗯,削骨,刚刚那个眼睛好看的女牙医会那锯子削掉你嘴里碍事的骨头,然后拿锤子敲碎你的智齿,最后用镊子一个个地把碎片挑出来。”   他说的条理清晰,然而谢朝都快被吓晕了。   谢朝二十七年以来受的最大的痛就是生孩子的苦,当时也是疼得撕心裂肺,几欲自残。但是那时候也没有动过骨头,没动骨头都那么疼了,动了骨头岂不是要完?   “安格斯,我腿软,想先坐坐。”谢朝弱弱地说,在走廊一旁的深蓝色椅子上坐下。   安格斯过来扶着他,嘴角微翘:“腿软?”   谢朝脸颊肿着,有神的黑眼睛汪着水,像只刚被剪掉指甲的大猫,平日里张牙舞爪惯了,这会儿手足无措起来,真是招人喜欢,想抱在怀里好生揉上一揉。   “我们歇一会儿再去,行不行?”   安格斯打个棒子给个甜枣,话锋一转:“你的阻生齿没她那么严重,我估计不会的。”   谢朝咬咬牙:“早死早超生。”他单手撑着扶手站起身,眼前闪过医生手里的大锯子,感觉腿还是虚。   安格斯顺势牵起呆头鹅谢朝的手,心满意足地说:“走吧,没事儿的,我陪着你。”浑然忘记了刚刚是谁把谢朝吓成这幅样子的。   谢朝正慌着,也没注意,反而攥紧安格斯的手,撑着往前走,心里默默地祷告,千万不要削骨头,会死人的。   安格斯微翘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心情大好。   片子拍得很快,谢朝忐忑地抓着自己的白骨嶙峋的片子去找医生。他确实长的是阻生智齿,还是横牙,影响到了其他牙齿的生长,必须拔。   刚刚那个圆脸姑娘还在,谢朝杵在门口不进去,默默给自己壮胆,人小妹妹都不怕,你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怕什么。哎,削骨还是好可怕啊,真佩服那些动大手术整容的人……   安格斯知道他慌着,索性搂着肩膀把人带进诊室。   女医师还在叮嘱:“注意用药,饮食方面尽量吃流食。”   姑娘没一会儿就被她妈带走了,谢朝壮士断腕般上前。   医生经验丰富,研究了几下片子,就说:“要拔掉,过来打麻药。”   谢朝:“只是拔掉么?”   女医生动作利落地从小瓶里抽取麻药,转瞬间针管里注满了液体:“放心,我拔过不少你这种牙了,很快的。”   谢朝安下心,看来不需要削骨头了,他的骨头保住了。   打麻药其实挺疼的,但谢朝绷着根神经居然没感觉到太疼,感觉就像被一个毒蚊子叮了一口,只是这蚊子比他在深山老林里拍戏时遇到的大花蚊子还毒。   谢朝最害怕的就是那个锤子了,原本温柔可亲的女医生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纤纤玉手举着锤子,一下一下地敲碎他的牙。听着那牙齿碎裂的声音,谢朝的汗毛一根一根地全竖起来了。所幸的是麻药效果上来了,不怎么疼了。   拔的过程还算快,拔完一嘴的血,谢朝都自己能闻到一股的血腥味儿。医师火速地给谢朝缝了两针,这个智齿终于寿终正寝了。   拔完以后,谢朝一身轻松,嘴里塞着棉球,吐字不清地说:“看来也不怎么疼嘛。”   安格斯跑前跑后地拿好了医生开的药,才坐到他身边就听到他这话,不禁动了动右手,感觉手上的掐痕更疼了。   他知道谢朝怕拔牙,还怕那小锤。约莫着是被自己吓狠了,还有那个圆脸姑娘的状况委实太惨了,谢朝一时之间竟被唬住了。   安格斯怕谢朝拔牙的时候太难受,便抓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让他别太紧张。结果倒好,打麻药的时候这家伙一点也不紧张,安格斯还以为他没事儿呢。   敲碎牙的时候,谢朝突然使猛力攥紧了他的手,安格斯实在没想到他力气变得那么大,还越抓越紧,紧得要捏碎他骨头。二十分钟下来,他的手都被勒青了,手指骨也隐隐作痛。而且谢朝有一周没修指甲了,虽然只长了一点点指甲根,但是陷进肉里死命掐着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安格斯现在的手背上满是淤青和掐痕,看着比肿着脸的谢朝还惨些。   安格斯不着痕迹地甩甩手,谢朝下手太准了,一直按着他一根手筋狠狠地掐,这会儿还在疼着。大概这是他吓唬他造的孽……   “哈哈哈,我刚才还抓住了医生椅子的扶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我抓坏。”谢朝撑着下巴,摸着腮说。   安格斯感觉手更疼了,而且这疼得还毫无用处。他撂下脸:“不早了,回酒店。”   谢朝一脸的莫名其妙,追上去说:“好吧,我回去要吃冬瓜肉片粥。”   “……”安格斯盯着他肿着还不忘吃的嘴,只能妥协。 第020章   谢朝肿着张大脸上镜头,实在有损电影质量,赫克托大手一挥给他放了两天假,等他消肿了再过来拍他的戏份。   谢朝这两天只在酒店里躺尸,和家里煲个电话粥以后就无所事事了,无聊到去剧组探班,顺便观摩老戏骨的演戏技巧。   安格斯拍好戏回休息室,在自己椅子上看到鸠占鹊巢的谢朝,挑眉问:“怎么过来了?”心里头有点儿雀跃。   谢朝背靠着椅子,脖子悬在椅背上,倒着头瞅他,额前的头发全垂下来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睡了一整天,都快发霉了,眼睛也要睡肿了。”   安格斯陡然凑到谢朝头顶上,清冷的嗓音淡淡的:“让我看看肿没肿?”   谢朝两眼发花,面前突然出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虽然那脸五官精致、帅气逼人,但是无限放大也很吓人的。   他吓得一激灵,忽然直起身子,天庭饱满的额头不可抗力地撞上安格斯刀削似的下颌,“乓”一声硬碰硬的声响,骨头和骨头相撞,听起来就很疼。   谢朝痛得眼里泛着泪花,捂着额头控诉:“干嘛突然吓人?”   安格斯下巴微红,带着粉色:“头发撩起来看看额头肿了没?”   “额头上都是皮,最多红了。”谢朝吹飞刘海儿,黑脸道,“你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吓到我了,赔钱!”   安格斯揉揉下巴,笑着说:“没钱,只有人,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谢朝打量他,“留着回家做厨子,好用得很。”   “行,做厨子。”安格斯爽快地应道。   谢朝滑开手机:“刚刚看见你INS更新动态了,又是宣传广告。”他点开安格斯的主页,“你的INS除了广告还是广告,就没有其他的了。”   安格斯看他刷手机:“嗯,我不常登。”   其实他根本就没登过,他不玩这些社交软件,思想已经趋近老龄化,觉得没什么大意思,还不贴近生活,隔着层屏幕,大家肆无忌惮地说着现实里不敢倾吐的话,谁也不知道谁的真面目。   “那得多无聊啊,和粉丝互动多好玩儿。”   谢朝还挺喜欢刷微博和INS,一方面是享受着别人的赞美和喜爱。还有一条主要的原因,他心眼大,别人的客观批评都能听得下去,辱骂他的污言秽语只要不涉及底线,他就能当作没看见。   谢朝兴致勃勃地说:“我关注你好久了,你快回关我一下。”   安格斯顿了顿:“等会儿,我忘记密码了。”他迅速给助理小西蒙发了条信息,让他赶紧把账号密码发过来。   “太久没登,你居然连这个都给忘记了。”谢朝吐槽,“你平时随便发个照片上去,估计你的粉丝都得兴奋得不得了。”   小西蒙速度很快,账号密码都给了安格斯,心里还惊叹了下,老古董这是想干嘛,努力和新世纪接轨?   安格斯登录上去,找到谢朝,点了关注,顺便翻了翻谢朝以前上传的旧照片——这些他手机里几乎都有,在网上找到的,没想到是INS上的。   谢朝撞了撞安格斯的肩膀,随口说:“电影宣传期间,大家肯定会有互动的。”他撮着牙花子,“不过INS还是没有我国的微博好用,功能不健全,需要改善改善。”   突然谢朝想起了一茬:“你上次是不是说要去中国现场宣传的?”   安格斯思索片刻:“制片方有问过我,目前还没确定下来。”   “来啊,我家就在帝都,过来玩。”谢朝说。   安格斯抿唇一笑,谢朝总是这么热情:“如果确定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手底下戳了一个大大的赞,边上一个小小的心便出来了。   现在的粉丝哪个不是人精,安格斯这边一点赞,粉丝们立马就察觉到了,纷纷留言:你有空点赞,没空发动态←_←   谢朝正好翻到这条,说:“有的粉丝老逗了,我经常笑得肚子疼,哈哈哈。”   “然而我还是比较喜欢用国内的微博,因为粉丝更活跃,更搞笑。”谢朝戳开微博,刷了会儿热搜,“你肯定没有开通,去了国内要开么?”   安格斯放下手机:“看情况。”追到手就开,开来互动。其实更想秀恩爱。   谢朝热忱地推销国产app:“开了玩玩,很多妹子喜欢你呢,天天在网上囔囔着跪舔你的盛世美颜。”   安格斯还在思忖着开微博的目的,恍然回神,想的也太多了,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恩爱没秀,估计就被迟钝的呆头鹅媳妇儿气死了。   “盛世美颜?”   “唔,就你那个荧幕处女作,演迷途少年的那部电影,还提名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谢朝在浏览器里一搜,就搜出来一系列的图片,他指着安格斯几年前青涩的脸,“你那时候嫩出水来了,迷倒万千少女啊!明明你那次很有希望得奥斯卡,可惜涌出一匹黑马。”   安格斯其实更喜欢现在成熟的自己,解释说:“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不过这也是靠发型衣着打造出来的,看着小而已。黑马也是实至名归,老演员,功底不是当初的我能比的。”   他接的第一部 电影是演一个问题少年,讲述了少年青春期的成长与蜕变,最后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故事。   很冷门的题材。   上映之后却出乎意料的火,火遍了七大洲八大洋,赚得盆满钵溢。   网友们曾经做了个总结,这不仅仅是导演选的剧本好的缘故,还有主角的演技出彩,最重要的是安格斯的颜值简直爆表!   少年期迷茫挣扎的他脆弱得让人心疼,成长为男子汉的他荷尔蒙爆棚,可以说是非常的想嫁了!   这也是谢朝看过的安格斯的第一部 作品,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看完挺有共鸣。他的处女作就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光,难怪以后的星途一路高歌猛进,斩获各大国际奖项。   谢朝客观地评价:“你真的把电影的人物诠释得很好,仿佛活了一般。真的很难想象你居然不是科班出身,你真的很有天赋。”   他一连用了三个“真的”。   安格斯低低一笑:“谢谢,我很开心……你有这么好的评价。”   不夸张地说,他从读书时候就受到了多少人的夸赞,从父母给的外貌到自身出色的能力。好听的话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可是现在还是很开心,开心里夹杂着胸腔鼓动的声音……   谢朝摸了摸鼻子:“开心就好,那今天给我煮点肉吃吃。”   最近两天全喝的清淡的粥,要不是就是甜粥,让谢朝这个惯常喜欢浓油赤酱的人分外怀念肉味儿,嘴里都快淡出鸟出来了。   安格斯沉下脸:“你的牙不要了么?”他摇摇头,“不行,还有五天才拆线,拆线以后才能吃。”   “你比我妈还凶。”谢朝嘀咕道,又舔了舔缝合的地方,感觉已经好很多了,肉也长起来了。   安格斯看穿了他,冷笑一声:“觉得你伤口已经好了?我和你说,万一把线扯破了,伤口愈合不了。你那里将会破一个洞,以后吃饭全漏进去,扒都扒不出来。”   谢朝吓得舌头一僵,舔都不敢舔了,大着舌头问:“真的么?”   “我骗你干嘛?”安格斯淡淡一瞥,“骗你有钱拿么?”   “没。”谢朝蔫了,这下彻底打消了吃肉的想法,“我发现你最近毒舌了很多,才进组的时候明明友好周到,我助理还夸你如沐春风,不过她是个语文渣,如沐春风可用错了。”   而且他深深地佩服安格斯变脸的速度,刚和颜悦色地感谢他来着,马上又恢复那不近人情的冷脸了。不过谢朝算看出来了,他就是面冷心热,人还是很好很善良哒。   安格斯按捺住冷眼相待的冲动,毒舌还不是被你气的。他努力缓和了脸色,笑了笑:“过会儿我还有场戏,你回去等我熬粥,勉强给你加道肉汤。”   谢朝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好,等你。”   安格斯回头又朝他笑,刹那间,寒冰消融,春风拂面。   谢朝转念想,小助理说的没错,确实如沐春风。也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突然想给崽崽找后妈了,崽崽一定也喜欢这样的大美人妈妈…… 第021章   终于等到了五天之后,谢朝火急火燎地跑去医院拆了线,总算是结束了这牙疼的煎熬。为了犒劳自个儿,他跑去超市囤了一大堆食材留着烧菜,蔬菜、肉类塞了满满一冰箱,塞的还是安格斯的冰箱。   安格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烧给他吃。只要谢朝用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盯他半响,他马上就扛不住地妥协了。   谢朝痊愈之后,为了不拖累进度,赶紧进组拍戏。知名导演加上出色的搭档,他们几乎很少NG,进展出乎意料的快。   弹指一挥间三个月过去了,《星球大战》完美杀青。赫克托定了杀青宴的时间,约大伙儿一起聚上最后一次,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还是上次那家私人会所,谢朝窝在包厢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拿黑琉璃般的大眼觑着,他们一行人在热火朝天劝酒,安格斯首当其中,已经灌了好几大杯红的了。   谢朝深知喝酒误事,一般能推脱就推脱,不能推了才一口气干下去。不过这些年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灌他酒了,大都是他推了别人也就放弃了。   安格斯自然也是这样,可是他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来者不拒了。所以身边的人都要去敬上那么一杯酒,聊表寸心。   赫克托捏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哈哈大笑:“想不到安格斯你酒量这么好,今晚不醉不归!”说完就自顾自地仰头灌完酒杯里残余的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赫克托现在已经醉了,他虽然是个老酒鬼,然而辜负了老酒鬼的尊称,酒量是三杯倒,但他又偏偏爱喝酒,旁人又不想和他一起喝酒,怕的就是他耍酒疯。   赫克托逮着安格斯就不放了,他的一张老脸醉得通红,还一个劲儿地抓着酒瓶子给安格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自己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两人没一会儿就碰个杯,碰完又是一杯下去了,一瓶红酒很快就被干掉了。   谢朝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这个喝法,简直是牛饮,醉起来也厉害,明天一早一定会头痛欲裂的。   他慢慢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香槟,琢磨着想,今晚是安格斯开车带他来的会所,两人的助理都放假了,待会儿他得开车载安格斯回去,还要照顾照顾醉鬼,这酒可不能再喝了,不然两个醉鬼可就麻烦了。   他这边想着安格斯,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那里瞟去。   谢朝这一看,安格斯似乎有感应般回望过来。   谢朝怔忪了片刻,做口型问他:“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还好么?”   安格斯本来钉在沙发不动,忽然站起身,朝着谢朝这角落里走过来,脚步沉稳,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   赫克托拖着安格斯的袖子,大声吆喝:“你别跑,再来喝!”   安格斯不理他,径直大步往前。   “酒量不错嘛,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看着没醉。”谢朝打量安格斯两眼,脸色和往常毫无一二,脚步也没有发飘。   安格斯直接坐在谢朝身边,取过他手上摇着的高脚杯,猛地灌了下去,见底了。   谢朝强硬地去抢他手上的杯子:“你少喝点儿,明天头疼死你,你还喝了我的酒。”   “你的酒就不能喝了?”安格斯无理取闹起来,头也扭向一边,和谢朝置气,“你人都是我的,我爱喝就喝。”   谢朝一听这话,大兄弟你这是醉得不清啊。他扳过安格斯扭过去的脑袋,仔细一看,目光没有焦点,瞳孔涣散,果然醉了。这家伙大概是喝酒从不脸红的体质,脸上一点也不看出。   明白人和醉鬼讲不通,谢朝只能顺毛:“好好好,随你喝。”他柔下语气,“你不要喝太多,明天容易不舒服。”   安格斯这下听话了,规规矩矩地往沙发一坐,一动不动的,眼神就这么涣散地盯着大家。   赫克托摸过来,拽住谢朝和安格斯:“你们两,陪我接着喝!”   谢朝趁机给赫克托满上酒,装模作样地敬他:“干了!”实则他杯子里倒的全是矿泉水,刚那点儿真酒早被安格斯一口闷掉了。   赫克托醉得迷糊,好骗得很,被谢朝忽悠得自己一个人抱着酒瓶接着嗨。   谢朝总算清净下来,问安格斯:“不早了,我们等导演助理接他回去之后也回去吧。”刚副导演给赫克托助理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把这尊大佛接回去。   安格斯忽然神叨叨地凑过来,湖蓝色的眸子蔑着谢朝:“大骗子!”语气幼稚得可以,像幼儿园小朋友被抢了糖果般委屈。   谢朝念他是个醉鬼,大人有大量地不与他计较。   谁知安格斯不依不饶,揪住谢朝的衬衫下摆,控诉道:“大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骗你钱了,还是骗你色了?”谢朝闲来无事,看他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指控他,就忍不住嘴贱了一把。   安格斯忽然嘴一撇,扳着指头数:“都骗了!”他醉后大脑不清楚,左手指头没数完,又去数右手,一扫平时冷淡的样子,呆萌得可爱。   谢朝咧着嘴笑得肆无忌惮,安格斯喝醉之后太逗了。   安格斯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哈哈哈。”谢朝控制不住地笑出声,“你这样子太可爱了,好像崽崽小时候,哈哈哈。”安格斯这样子真的特别像崽崽五岁大的时候,谢朝一开他玩笑,他就板着小脸生气,老可爱了。   安格斯欺身上前,伸手捂住谢朝咧开的嘴,佯装恶声恶气地说:“不许笑!”   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压在身上也挺重的,谢朝推着他的手,笑意从指缝里漏出:“好,我不笑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你还在笑。”安格斯捂得更紧了。   谢朝大力地推他肩膀,喝酒了力气还这么大,他还是推不动。谢朝两只手把安格斯的手往下扒,眼神诚挚地盯着他,努力发声:“我保证,我这次肯定不笑了。”   安格斯白皙的脸倏然红了,湛蓝的眸子染上了水汽,害羞地瞥谢朝一眼:“亲我一下就放。”   谢朝暗道,这真是醉糊涂了,不过他面上还是答应下:“好,你放开我,我才能亲你。”   安格斯果然放下手,眸光还闪烁着,不时地望谢朝一眼,看上去腼腆极了,正无比期待地等着亲亲。   谢朝觉得自己的牙又疼起来了,试图忽悠安格斯:“乖啊,回家找你妈妈亲亲。”   “大骗子!”安格斯不乐意,脸也褪去红色,蓝眼睛里水汽更甚,老话又上来了。   谢朝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那你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安格斯这回算清楚了:“睡了我就跑!”   这下换谢朝捂住他的嘴,压低嗓音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刚刚安格斯那声音太大,包厢里不少人都看过来了。   谢朝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安格斯喝醉了,说醉话呢。”   剧组里都知道他两关系好,纷纷回了个笑容,也没接着去追究,当他两闹着玩的,便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闲聊,继续各玩各的了。   谢朝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家都是明白人。他气得瞪了那醉鬼一眼,醉死算了。   醉鬼丝毫不惧,回瞪过去,原本狭长的蓝眼睛睁得滚圆,平添了几分可爱,和平时真是完全不一样,不过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而且他这样更像自己儿子了。   谢朝决定看在崽崽的份上,做爸爸的自然要大度一点儿,懒得与他较真。 第022章   赫克托的助理效率高,没多久就过来把烂醉如泥的导演架走了。   谢朝拖着安格斯的手,跟在他们后面往地下车库走:“我们也早点回去。”   找到熟悉的车,谢朝站定,右手一摊:“钥匙呢?”   安格斯“啪”地一声把自己的左手放在谢朝的手心里,然后露出个满意的微笑,另一只手也死死拉住谢朝。   谢朝脸色一黑,甩开他的手,还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随后指指他的限量版破车,“问你要车钥匙,你的手伸来干嘛?”   看到这破车,谢朝就头疼。刚开来会所的时候他们两差点被泊车小弟拦住门外了,面容清秀的制服小弟委婉地说:“您这种车不适合停在我们这里,谢谢配合”   谢朝纳闷了:“不适合我们这种车,那适合什么车?”这车虽说不是特别贵,但也有个两百万呀,现在的人连两百万都看不起了?   那小哥一指,一溜水儿的豪车,外形都比安格斯的座驾有型多了,还都是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迈巴赫……他们的车太朴实无华了,在这里头简直是鸡立鹤群……   谢朝眼神好使,瞅到个两百万左右的保时捷:“那车不也在么?”咱两价钱一样,凭什么他可以停。   小弟一脸鄙夷,报出保时捷的型号,意思说:你这车怎么能和那车比?   谢朝好心给小弟上了一堂课,他们这车也值两百万,好不好?   小弟更加鄙夷了,觉得他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最后还是安格斯甩出了一张钻石会员卡才摆平了……   “不是我说,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么朴素的车?”谢朝吐槽,“能认出来的人真没多少,这车不符合你这长相啊。”   安格斯醉得迷糊,往谢朝身上贴:“那下次你帮我买,好不好?”   谢朝大手一挥:“行吧,等我有空帮你参谋,你先把车钥匙交出来。”   “车钥匙?”安格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谢朝看他这德行,实在是指望不上了,于是自己动手找。安格斯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自然是没有口袋塞钥匙,十有八九丢在裤兜里。谢朝伸手去摸,西装裤的口袋很深,他往下够了够,还没探到底。倒是手底下触摸到了安格斯紧绷的大腿肌肉,手感略硬。   谢朝左掏右掏,在这边口袋里没翻到钥匙,就转头去另一边的口袋里捣鼓。   安格斯这回不让他翻了,捉住他的手腕,不准他动。   谢朝奇怪地看他一眼:“干嘛?”   安格斯语气僵硬:“你别再摸了。”   “那你把钥匙交出来。”谢朝停下手,盯着他,等他自己拿钥匙。   安格斯眉头微蹙,苦思了半响,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把钥匙放哪里去了,只能愣愣地说:“不知道。”   谢朝暴力地扒开他的手:“那你自己在裤兜里摸摸有没有。”   安格斯纹丝不动,也不自己找。   谢朝不耐烦地道:“你再不自己找,我就上手了!”   安格斯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红到底,耳垂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谢朝怔住了,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Hsieh,这是不是你们的车钥匙?”西蒙小跑着过来,手里举着一串钥匙。   谢朝迎过去,凑近一瞄,果然是这车的。   “谢谢,是我们的。”他指指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安格斯,“他喝醉了,钥匙丢了也不晓得。”   西蒙满身酒气:“还好你们没走远,我接着续杯了,你们路上小心。”   谢朝摆摆手,等西蒙走了,赶紧把安格斯拖进车里,按在副驾驶上坐着:“小朋友乖乖坐着,爸爸我去开车了。”   安格斯现在就和他儿子一样,幼稚得不行,谢朝嘴上就忍不住占占小便宜。   安格斯大概没听清楚谢朝说的话,完全没计较,只囔囔着说:“我要坐后面,不要坐这里。”   说着就推开车门,径直往后面一坐,坐姿笔挺,如一颗挺拔的青松。要是不说话,根本没人发现他喝醉了。   “随你。”谢朝发动车子,引擎轰轰作响。   ————————————   酒店车库   谢朝“嘭”地拉开后车门,压下火气:“姓安的,给我下车!”   安格斯牢牢扒住前面的座椅,委屈地解释:“我不姓安,我姓莱斯利。”   谢朝一口气堵在心口,气得连外国人的姓都忘了:“我不管你姓什么,你给我立刻下来。”   他下车后,就好心地在车旁边等安格斯下车,两人好一起回去,不然他一个醉鬼自己放心不下。   结果呢?   这家伙说让他先走,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谢朝没答应,直接催他下车,这玩意儿就一直躲在后座不下来了!   呵,谢朝现在改变想法了,这家伙哪里有他儿子可爱,他家儿子乖得不得了,这东西简直了!   安格斯栗色的碎发贴在脸侧,水汪汪的蓝眼睛懵懂又无辜,嘴里的话又让谢朝胸闷:“我可以自己回去。”   谢朝沉默着不说话,过了几秒,猛地冲进车里,使劲把他往外拖。   安格斯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往座椅那头缩。   他那怂样真是惹人发笑,谢朝忽然想起来之前崽崽养的一只小金鱼,你只要伸手戳戳鱼缸,那鱼尾巴一甩,立马就划走了,怕生得很。   谢朝拽着安格斯的手臂,吓唬他:“快下来,不然把你锁车里。”   安格斯一味地挣扎,身上的衬衫本就松松垮垮的,谢朝这么用力一扯就掉了大半,扣子还崩快了几个,咕噜噜地滚到车下去了。   本来他的衬衫下摆严谨地塞在西装裤腰里,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醉酒后就不自觉地松散下来,随意地垂着,带点儿不经意的颓废。不过休闲衬衫的下摆微长,几乎可以遮到裆部。   谢朝这么用蛮力,整个衬衫下摆就卷起来,露出安格斯精壮的上腹,腹肌整齐漂亮,线条优美的人鱼线一直下滑,湮没在皮带下方……   谢朝突然松了力道,尴尬地挪开视线。视野里,安格斯的裆部鼓鼓囊囊的,宽松的西装裤完全挡不住那东西想要探头看看世界的欲望,把那里撑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谢朝干咳一声:“那啥,你自己解决一下。”   安格斯的委屈上升到了极点,绷不住满腔的情绪,扑过去抱住谢朝。他醉得不清,力道没控制好,抱没抱住,倒是把谢朝整个人压在后座下。   不过安格斯很满意,亲昵地蹭蹭谢朝修长的脖颈,可怜巴巴地说:“朝朝,你要负责。”   谢朝:“……”无fuck说。   安格斯搂紧了谢朝的腰肢,像个大狗熊一样,还耍赖道:“你必须要负责,不准跑。”   谢朝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他明显感觉到那个玩意儿戳在他大腿根那儿,即使隔着两层布料,都热得骇人。   “你先起来。”   “不要!”安格斯果断拒绝。   谢朝双手撑着身下的座椅,想要直起身来,奈何挂在身上的大狗熊太重了,根本动不了。而且这么一磨.蹭,他感觉大腿皮肤和那东西的接触面积更广了……   “你到底有多重?”谢朝伸手推他肩膀,又没推动,气急败坏地说。 第23章   “不重,才一百六十不到。”安格斯生怕他嫌弃, 辩解道, “我都是肌肉的重量,不信你摸摸。”   一边说, 一边挺起上半身,两人之间留出点儿空隙,直接抓住谢朝的手往他腹肌上按。   谢朝哪里有心思摸他腹肌, 见机说:“你起来,这样摸不到。”   安格斯醉酒后很好骗, 听话地起来了, 乖乖地坐在一边,大狗一样等着谢朝过来摸摸腹肌。   谢朝对他那个腹肌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也是有八块腹肌的人, 好不好。   “不想摸。”谢朝板着脸,“我跟你说, 爱下车不下车, 我反正要走了。”   安格斯期待的神情瞬间变了, 湖蓝色眸子里染上水汽:“你又骗我!”   谢朝于心不忍,安格斯瞅着老可怜了,蓝眼睛水洗过一般。他随便摸了几把, 敷衍了事:“我们这下可以走了吧。”   目光往下一扫,那里还鼓着,衬衫还被他的猪手扯坏了。谢朝心道不能就这么出去啊,太破坏艺人形象了, 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谢朝在车里翻了翻,找着了安格斯配套的休闲西装外套,丢给他:“穿上吧,应该都能挡住了。”   安格斯理解到了谢朝的意思,面皮腾地一下又红了,扭捏地穿上外套,还使劲往下拉,企图盖住少儿不宜的部位。   谢朝讥讽:“这下子知道不好意思了,你有本事石更,就料到这个下场了。”   安格斯红着张脸,绞尽脑汁地反驳:“又不是我想这样的……”谁让你乱摸的,不仅摸他大腿,还碰到那里了……   后面半句没说出来,谢朝就打断他,本着科学探索的精神,认真地问:“不是说喝醉了石更不起来么,你怎么可以?”余光匆匆瞥了一眼那处,这回遮住了,记得刚才见着的那一眼,明显挺大的。   安格斯肤色本就白,血液冲上脑袋后一直倒流不回去,脸还红着:“酒精只是影响了那功能,并不就不能……”虽然他醉着,但是医学上面的知识还没忘,支吾着说给谢朝听。   “哦,原来这样。”谢朝点点头,涨知识了。   安格斯接着说:“但是酒还是不要多喝,容易……”   “容易什么?”谢朝好奇,“话不能只说半句。”   安格斯憋了半天,才说:“秒射。”   谢朝耳朵微红,轻轻“哦”了声:“快下车,我要回去睡觉了。”   安格斯这次利落地下车了,只是走路姿势有些别扭。   谢朝偷笑,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一道回去了,谢朝一路把安格斯送到他门口:“你回去睡吧,晚安。”   话音未落,安格斯就拽住谢朝的胳膊:“不行,我不要一个人。”   谢朝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你多大人了,三四岁么,还不要一个人……”   谁知安格斯很认真地算了算:“大概四岁?”语气还有点儿怀疑和不确定。   “……”你四岁那玩意儿就能石更,不得了!   谢朝认命地替他开了门,拉着他进房间,开了灯,无奈地说:“那你现在可以洗洗睡了吧!”   安格斯刚才还知道害羞,现在胆子肥起来,和谢朝提要求:“你要先对我负责。”   “负什么责?”谢朝闹了一晚上也累了,往沙发上一摊,“我一没占你便宜,二没抢你钱,凭什么给你负责?”   安格斯眉毛一竖,振振有词:“你摸了我,亲了我,还睡了我!”   谢朝额头青筋一跳,忍不住爆了粗口:“放屁!”谢朝生在书香门第,平时说话斯斯文文的,而且是公众人物,几乎从来不说脏话,和哥们几个侃大山的时候也相当文明。   呵,老子还是处男一条!别想污蔑老子!七年前那次只是个意外!   不对,七年前……   谢朝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同样的栗色短发,安格斯的柔柔顺顺,灯光下泛着金属色的光泽,崽崽确实小卷毛,卷得不厉害,但也是天然卷。同样的湛蓝色眼睛,两人这点儿很像。   崽崽五官除了眼睛和深邃的脸部轮廓,其他都像谢朝。五官上倒是和安格斯不像。   谢朝揉揉眉心,自己真是多心了,怎么怀疑到安格斯身上来了。他这会儿只是个大醉鬼,可劲儿瞎说呢,怎么能信?   安格斯见谢朝没有动静,一副不想负责的推卸样子,非常生气了,气鼓鼓地往谢朝旁边一坐,俊脸一板。   谢朝心头又“突突”地跳起来,这样子真的和他儿子如出一撤,生闷气的小动作几乎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睡你的么?”谢朝一寻思,还是问了出来,反正安格斯醉着,明天估计也记不清了,就算记得清也当权当是开玩笑了,毕竟这玩笑还是他起的头,怪不得他谢朝。   安格斯耳朵尖又红了,还抖了抖,目光都躲闪起来。   谢朝被他抖得想捏一把,不过他牙酸得厉害,有必要么,还红耳朵。大老爷们,扭捏个啥!   “你先亲了我一口,然后就顺其自然了……”安格斯支支吾吾,“这样那样了……”   谢朝砸吧着嘴,目光戏谑地扫在安格斯脸上,嘴角一歪,坏笑道:“别装了,就你这今晚这动不动脸红的样子,怕不是处男吧?”   哈哈哈,谢朝心里大笑大声,在国外处男很丢人的,他当初在澳大利亚住了三年,隔壁邻居家小屁孩十四岁就牵着女朋友的小手压马路了,十六岁就和谢朝炫耀他的破处经历了。   他住的房子是程黎安闲置的旧宅,程叔叔一直没结婚,膝下收养了两个小孩儿,比他小几岁。他在那儿的时候,大点儿的姐姐还朝他表过白。谢朝没答应,人家下周就有了帅帅的小男友。分手的时候还大哭了一场,小淑女当即破口大骂前男友那方面不行。   啧啧,国外的小孩儿早熟得不行,国内还在穿着宽成球衣的校服上晚自习呢。   安格斯拼命解释:“早就不是了,真的!”   谢朝哪里相信,摆出一副知心兄弟的嘴脸:“哎呀,大家都懂的,这个不丢人。”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别装了,瞧这样儿,肯定是处男。   安格斯一时情急,结巴起来:“那这样,你不也是个处!”   谢朝落落大方,大佬一般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眉头一挑:“对啊,我就是啊。”   安格斯彻底落败,赌气道:“我不管,你就是要负责!”   谢朝心情愉悦,逗他:“也不是不可以负责,把你银行密码交出来,名下财产一一报上名来,让大爷我好生瞧瞧。”   安格斯现在根本没带脑子,一根筋地想让谢朝负责,及其严肃地去整理他的财产:“欧洲的房产比较多,中国也有,帝都有一套,三亚还有一套……”   “可以了。”谢朝大爷一扬手,“勉强做个通房吧。”   单纯的安格斯:“通房是什么?”   谢朝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得通俗易懂,安格斯就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鼓着的那块儿:“做通房能帮忙解决这个么?”   谢朝脸一沉:“这么久,你怎么还没有痿。”   安格斯委屈巴巴:“朝朝,你帮帮我。”   “没门。”谢朝一口回绝,“你自己去浴室解决。”   “不会。”   谢朝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和颜悦色地说:“这个要自己领悟哦。”呵呵呵,我才不相信你二十几岁的人不会,醉鬼真是毫无逻辑可言。   哦,刚才安格斯还说他四岁。明天拿这个好好取笑他,冷脸崩裂的模样肯定搞笑死了。   “如果实在难受,去浴室冲个凉水澡,马上就好了。”谢朝耐心地提建议。   谢朝抬手一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也就不多管什么了,拖着安格斯进了卧室,指指大床:“快睡快睡!”   谢朝看他还想说话,忙说:“你睡觉我就负责!”   安格斯向来被他骗得团团转,主动脱鞋子上床,睁着一双蓝眼睛盯着谢朝:“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谢朝继续忽悠。   安格斯翻了个身:“可是睡不着。”   谢朝替他关了灯,默默瞅一眼,安格斯没洗澡也没刷牙。算了,一个醉鬼,明天让他自己做个人卫生好了。   “灯关了,这下能睡吧?”   安格斯在黑暗里摇头,声音里都透着委屈:“不能,我难受。”   隔窗外水银般的月光洒了进来,朦胧地镀上层星辉,安格斯眉眼如画,湖蓝色眸子犹如深潭,清冷动人,长睫毛现出一种奇异的浅金色,忽闪忽闪的,比振翅欲飞的蝴蝶还要梦幻上几分。   谢朝叹口气,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不过安格斯醉酒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差别太大了。   “你哪里难受?”谢朝柔下声音问。   安格斯捉到谢朝帮他盖被子的手,按到下面,声音沙哑性感:“这里难受。”   黑灯瞎火的,谢朝还奇怪这里是哪里,顺手摸了几把,那玩意儿还跳动了几下,登时谢朝的脸色就青了,啐了他一口,猛然收回手:“睡你的觉!”   简直了,同情心这东西不能泛滥,一泛滥,就得被人得寸进尺喽!   安格斯动来动去的,一直不肯睡觉,缠着谢朝说话。这次即便他再怎么示弱,谢朝都熟视无睹了,强行镇压,径直锁了门,自己回屋里睡觉了。   *   沁凉的半夜里,谢朝做了个梦,风光旖旎的春梦。   梦里的人看不清脸,手却滚烫得令人发麻,一个劲儿地亲他的脖子,声音磁性得要命,一直在喃喃地诉说衷肠。   谢朝很想推拒这陌生人的接触,可是手脚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能任由那人毫无章法地亲。   他迷迷瞪瞪地瞎想,这女子身形委实高大,身材也壮硕,又主动又热情,想必是女中豪杰。   谢朝拼命睁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是不是和想象里一个样子,是不是和可爱的女汉子。   那人却伸手蒙住了他的眼,一味地亲他,掌心炙热。   然后就没有后续了……   谢朝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做个梦都不能享受一番滋味,真是令人不爽。   麻利地翻身下床,刷牙洗脸后,下楼去吃了个半饱的早饭。   助理给他订的是下午的机票,谢朝拖出自己闲置了三个月的行李箱,忽然怅然起来,人生呐,就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的三个月,时间快得抓不住。   谢朝该扔的扔,该带走的带走。他的行李没多少,倒是洛杉矶的特产就塞了接近半箱子,其他就是些衣物等杂七杂八的零碎物件。   买当地特产的时候他犹豫不决,还是问的安格斯,安格斯算是他在美国的狗头军师,一有不懂就问他。   谢朝嘴角勾起来,过会儿收拾好,就去和安格斯道个别,估计等电影上映两人才能再见面吧。异国他乡有个朋友不容易哈,等好好道别一下。   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嘲笑嘲笑他醉酒后没形象的倒霉样儿。谢朝想得乐了,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谢朝合上行李箱,只身下楼,顺着通道走到安格斯门口。七月中旬来的,现在已经十月底了,沿途的广玉兰都开了,乳白色的蓓蕾挂了一树,分外惹眼。他记得国内林荫大道上也满是这种树,同样开满了花。   恰巧,安格斯的助理西蒙从屋里出来了,见到谢朝礼貌地点头示意:“来探病么?”   “探病?”谢朝疑惑道,明明昨晚还好好的,还作妖了好久了,和小朋友一样无赖。   西蒙扬起手里的垃圾袋,纯透明的垃圾袋里丢着吊瓶、针头和一些其他的医疗用品,“医生刚走,吊了两瓶水。”他叹气说,“老板一向身体健康,这次一病就病得厉害,病来如山倒,人正躺着呢。”   谢朝眉头一皱,问:“什么病,医生怎么说?”   既然没去医院,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谢朝心里头有些愧疚,莫不是感冒了,昨晚他明明帮他调高了空调温度,还盖了床被子,难不成真的跑去冲凉了?   西蒙说:“普通的感冒,不过高烧严重。今天早上打电话给老板,没人接,我就奇怪了,一般这时候老板早就起床跑步了。”他笑笑,“正好我今天有急事找老板商量,就过来了。结果门也没人开,等了好久还不回来,我就让酒店经理来开了门,老板昏在里头了。”   谢朝听得心一揪,语气透着紧张:“现在还好么?”   “已经退烧了,正睡着。”西蒙抱歉地说,“你来得不巧,刚才还半醒着,还问起你咧。”   谢朝抿下嘴:“烧得迷糊了吧,让他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西蒙夹着文件:“那好,我先走了。”   谢朝淡笑,颊边常见的小酒窝也没出现。   西蒙暗道声可惜,老板这位朋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东方男人了,笑起来俊朗耀眼。   谢朝忽然失落起来,计划中不是这样的。他也说不清是怎么样的,但是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状况。   下午谢朝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还没能从那种怅惘中缓了过来。   飞机连续飞行了十三个小时,准时落地了。   谢朝晕机,状态不好,唇色发白。索性戴了口罩和墨镜,跟着两助理从贵宾通道出来了。他这趟行程比较隐秘,也没有多少粉丝接机,他松了一口气。   刚上了保姆车,谢朝就接着了崽崽的电话:“爸爸,你在哪里,我和爷爷来接机了!”   听到小孩儿清脆的声音,谢朝低落的心情总算回暖了,笑着说:“我在公司车上,现在去找你们。”   谢朝循着崽崽给的地址,拉门上车。   崽崽本来在后座上玩手机,见着谢朝,立马跳起来往他怀里窜,欢呼地喊着“爸爸”。   谢朝一把搂住日益长大的崽崽,亲了两口:“崽崽好乖,想死你老爸了。”   谢广平勒令他们父子两坐好,准备开车回家了。他两在后座说了一路的话,谢朝回答了崽崽无数个问题,谢广平在前面都听得笑起来了。   家里阿姨早就做好了晚饭,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谢朝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安格斯做饭的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握住调羹轻轻搅动着浓汤,好像是在拍文艺片一样。   不过谢朝只是想了那么几秒,崽崽小朋友就咋呼着让爸爸给他夹菜。   杨莉笑话他:“你爸夹的菜难不成特别香?”   崽崽昂起脸一笑:“对啊。”   谢朝心都化成一滩了,赶紧去给小孩儿夹他喜欢吃的菜。   明天周一,谢子珩还得去上学,谢朝最近在家休假,这个重任自然落到了他肩上。   谢朝跟着崽崽一道,调整了作息时间。崽崽晚上缠着要和朝朝一起睡,正好方便了谢朝把他叫起来。不过七岁的孩子和四岁的孩子真是大变样了,自己一到点儿就自然醒,还顺带着催一催谢朝。   车停到学校门口,谢朝亲自家儿子一口,崽崽就自个儿背着小书包上学。中午他在学校里头吃饭,谢朝晚上再过来接他就行。   周末放假,谢朝就带孩子去其他地方玩儿,一般都去些私密性好的地方,人少些。   路上要是有人认出来了,谢朝就和粉丝合个影。要是有路人不确定,跑过来和他说,你和那个演员谢朝长得好像哦。谢朝顺势,是呢,不少人都这么说。人家也就不好奇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悠闲得谢朝腹肌都缩水了。   谢朝躺尸在床上,无聊得点开热搜,一看好多同事榜上有名呐。他抱着围观心态继续看下去,大概又是什么新戏在宣传。   一看不得了,娱乐圈里最会咬人的狗仔发博郑重宣布:今晚八点将要爆一个大料,绝对点燃全场。   然后娱乐圈的同胞们纷纷躺枪,一个个地被拎起来从里到外地分析一遍,从头到脚都被吃瓜群众们的X光线全方位扫描了个透彻。   谢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看热闹。   八卦哥瞧网友们这么捧场,深知调胃口的妙招,是不是地透露一点儿信息,让大家天马行空地想象。大料内容大概是某大牌演员疑似隐婚生子,前不久听闻婚姻破裂。   谢朝开着小号,一条一条地刷网友们的大胆猜测。有猜老牌影帝的,还有猜刚拿了奖的小鲜肉的,反正战火波及不到自己身上,谢朝乐得八卦。   崽崽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扑到谢朝身上:“爸爸在干嘛?”   “娱乐身心。”谢朝被网友的评论逗笑了,乐不可支地继续翻。   崽崽扒在肩膀上和他一起娱乐,看了会儿,指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说:“还有五分钟八点了。”   八卦哥声称八点钟准时爆料,谢朝“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刷评论。   五分钟眨眼之间就过去了,这个八卦哥相当守信用,实锤在八点整准时放出。   谢朝兴致勃勃地点进去围观,视频一放,他的心就咯噔一跳,卧槽,这不是崽崽他们小学么!   他拽过在一旁玩数独的崽崽,小孩儿不愿意跟着他老爹八卦,自己和数独玩去了。   “崽,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学校?”   崽崽点完头,下一秒就在视频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他目标很大,一堆黑发黑眼的小孩儿里面就他一个栗发卷毛:“爸爸,这怎么是我?”   谢朝沉住气,按捺住自己,接着往后看,果然看到他和崽崽同框了。   视频非常的清晰,虽然是偷拍,但已经算得上高清了,就连周边嘈杂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旁边有个大嗓门的奶奶吆喝着自己孙子,警告他在学校千万不能调皮捣蛋。   过了两秒,谢朝追上了往学校里走的崽崽。   小学门卫室旁边,谢朝递了个卡通水杯给崽崽,揉了一把他的小卷毛:“怎么忘记把水杯带走了。”   崽崽下意思地摸摸书包边,果然没摸到水杯,不好意思地笑:“在车上蹭掉了,谢谢爸爸。”   谢朝帮他把水杯放进书包,抬脚要走,崽崽小手拉住他风衣下摆,小声地说:“今天还没亲亲。”说完还探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有同班同学才安心下来。   这天早上两人都起晚了,去得匆忙,要不然崽崽的杯子也不会掉车上了。下车的时候,两人的例行亲亲也没有了。   谢朝闻言一笑,弯腰亲了崽崽一口,声音愉悦:“小宝贝,这下满意了吧,爸爸好不好?”   崽崽回亲谢朝一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啵”,笑得牙不见眼:“爸爸最好了。”   视频戛然而止。   但是给的信息已经足够了,隐婚生子的大牌影帝赫然就是谢朝! 第24章   崽崽安安静静地趴着,他看得出谢朝脸色不好, 也知道那个新闻意味着什么。他今天已经七岁了, 从四岁开始就一直清楚自己是个不能暴露在媒体面前的孩子,不然会给爸爸带来麻烦的。   崽崽把平板上的数独界面关了, 怯生生地问:“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谢朝闻言,伸手搂住他的小身子, 勉强笑了笑:“没事。”   他抚摸着儿子的背脊,暗暗思忖, 七年之前他就做过心理准备, 万一这件事曝光怎么办。谢朝第一选择就是承认了,这是他的孩子, 他有那个责任和义务, 而且崽崽那么乖巧可爱,懂事又贴心。这些年一直是他这个做爸爸的对不起孩子。   经济公司和经纪人早就知道他这个情况, 那里也备用了一套万全方案, 就防止谢朝未婚生子这事东窗事发。   总的来说, 只要谢朝最近低调行事,先在风口浪尖上避一避,就没什么大事了。   崽崽贴在爸爸胸口蹭了蹭:“朝朝, 是不是我影响你的事业了?”虽然家里人从来不与他说这个,但从他四岁回国之后就懂得了很多,也知道谢朝的担忧和顾虑。   “没有。”谢朝揉揉崽崽栗色的小卷毛,洗完澡后的头发半干, 他的小卷毛更卷了,“崽崽,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儿。”   “什么事儿?”   “以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喊我爸爸了,开心么?”   崽崽眼睛一亮,脱口道:“真的么?”随后眉头却蹙起来,“可是……”   谢朝用指尖描摹着小孩儿的眉毛,崽崽的眉毛长得像他,眉脚长长的,不过崽崽偏棕色,谢朝则是乌黑乌黑的。   “开心就好了,爸爸也很开心。”谢朝的手滑到崽崽脸颊上,捏了把婴儿肥的小脸。   崽崽刚想说话问问怎么没事儿,王志平的电话就打来了。   谢朝滑动接听:“喂,王哥。”   王志平半点也不慌乱,淡定地说:“这次虽然事出突然,但还在掌控之内,我们这边早就知道你的意思,肯定会按着你的意思办,你不要太担心了。正好你最近休假,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接剧本。”   “这是怎么回事儿?”谢朝问道,欲了解个事情的始末。   这爆料要是发生在他根基不稳的时候,那是人之常情,总有人想要打压下刚冒出头来的新人,尤其是他这种势头猛的。然而这却突然出现在他如日中天、稳扎稳打的时候,这就令人不理解了。到底也是谢朝疏忽了,安逸了太久,都忘记狗仔是怎么咬人的了。   王志平骂了句:“对家公司搞的鬼,就是想扳我们个跟头,一点儿风声也没露,不声不响地搞鬼。”   谢朝明了,不再多说。他和公司的合约还剩一年期限,对家那里已经私下拉过他好几次了,谢朝都拒绝了。   王志平似乎在抽烟,谢朝隐约听见他的吐气声:“还有一件事你考虑下,就是上回和你提的那档综艺,蓝江卫视那边儿今天又来联系我了。我觉得可行,你好好考虑下。”   谢朝说:“好,我和家里商量商量。”   王志平还得去紧急公关,匆匆挂了电话。   崽崽昂着头,紧张地问谢朝:“王叔叔是不是找你了?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还好么?”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谢朝挑了其中一个回答,轻笑一声,说:“他不只找我,还找你了。”   崽崽背脊绷成一条线,竖起耳朵:“找我有什么事?”   谢朝缓缓和他商量:“你王叔叔想让我参加个综艺节目,这是个亲子节目,要由父子双方一同完成,所以我要和崽崽一起参加。”   崽崽在床上打了个滚,床单皱成一团:“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我有点儿想去看看。”   谢朝拉住他,防止他滚得掉下去:“那崽崽确定是想去的意思么?”   “去的话就能和爸爸天天待在一起玩?”崽崽笑起来,和谢朝一模一样的酒窝深深的。   谢朝思索片刻:“嗯,是个真人秀,貌似父子一起去旅游。”他也不太清楚,过会儿问助理要个这档节目的策划书来看看。   崽崽不动了,蓝眼睛里洋溢着喜悦:“那我想去。”   谢朝帮他分析利弊:“你看呐,爸爸是公众人物,各方面受到限制,一些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维持。崽崽要是上了电视,也是这样了,多约束啊。”   崽崽脑回路清奇,差点欢呼出声:“那我是不是不用上学啦!”   谢朝慈父的脸孔挂不住了,厉声道:“你做梦!”   崽崽还太小,不清楚那种一言一行都被大众盯着的感受,谢朝也没办法和他讲清楚。   “严肃点啊,你真的想去么?假如说你做了件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家里人都觉得没什么,有些网友们却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你,甚至言语攻击你,他们的攻击完全没有理由和逻辑,单纯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你觉得你能承受么?”   崽崽歪着头,刚刚在床上乱滚,头发卷得不成样子,快成方便面了。   他想了想说:“爸爸,你能举个例子么?”   谢朝理理崽崽的头发:“比如说你是个混血儿,一般大家都觉得你又可爱又帅气,对不对?”   崽崽懵懂地点头,湖蓝色眼睛里汪着清泉。   “那你还记得么,你大班和别的小朋友打架?”   那次打架完全说得上惨烈了,崽崽把对手手腕打得脱臼了,天知道他这么个小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他自己眼睛也被打肿了,鼻血哗啦啦地流,止都止不住,最后还是医生止住的。   崽崽撇撇嘴:“那又不是我的错,那家伙太坏了。”   谢朝笑笑:“爸爸当然知道,我当时也没有怪你啊。”   确实是那小孩儿嘴太贱,崽崽这么个混血儿放在普通学校里相当惹人注目,再加上他又乖巧懂事,幼儿园里的老师没一个不喜欢的,就连来接孩子的家长也要夸夸他。   幼儿园大班毕业典礼上要选小主持人,崽崽自然是被选中了。那小孩儿心里不服,急眼了,老是找崽崽麻烦。   最重要的导火线还是那小孩儿他妈,他妈也是嘴贱。旁边儿有个年轻妈妈夸,混血儿就是好看呐。她居然明目张胆地暗讽:“混血儿有什么高贵的,还不是驴和马杂交出来的骡子!”   当时崽崽正自个儿玩数独,注意力高度集中,没听见这污言秽语,但幼儿园里很多小朋友都听见了。从那以后,那小孩儿就有样学样地讽刺崽崽,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也来问他是不是杂交出来的!   正常小孩儿谁受得了,而且积怨已久,崽崽一时冲动之下,直接把人给打了。   谢朝那会儿可劲儿心疼宝贝儿子,就算对人家有意见也不能冲动啊,这把自己都搞成什么鬼样子了。   那家人还想让他们崽崽道歉,谢朝自然不肯的,他们家小孩儿最大的错误就是太冲动了而已。   幸好崽崽奶奶杨莉也是个泼辣的,平时白大褂一穿就是白衣天使,其实见过的医闹多着呢,小孩儿妈那点儿道行怎么可能拼得过她。几番周旋下来,双方私了,那头一点儿好处也没讨到,那小孩儿也不敢再挑衅崽崽了。不过那时候崽崽还有不久就升小学了,两个孩子不可能一个学校了。   谢朝无奈地说:“社会上总是存在极小一部分人,他们或许嫉妒你,或许单纯地看你不顺眼,这些动机导致他们就是想抹黑你,尤其是在网络上,言论被给予了很大程度上的自由。所以,崽崽你能抗住么?”   “那我不看不就行了。”崽崽天真地说。   谢朝又说:“你能控制住自己不看么?”他抱住崽崽,“你看你,网友骂我一句,你都恨不得怼上十句。”   崽崽搂住谢朝的脖子,撒娇道:“那不一样嘛,你是我爸爸,而且那些人太过分了。”   谢朝亲亲他的脸,叹息一声,他私心里不想让孩子参加真人秀的,就是害怕这些狂潮般的流言蜚语。孩子虽然小,但是精明得不得了,微博、论坛从五岁开始就会刷了,粉圈撕逼有时候他还能插上一脚。   谢朝有时候怀疑他都把小孩儿养歪了,有时候又觉得挺开心的,毕竟那些撕逼都是为了维护他。   “那你和爷爷奶奶,还有程爷爷讨论讨论,他们都同意了,我们就去参加,好么?”   谢朝这话一出就后悔了,那三个人都疼死崽崽了,哪一个不是向着他的,他稍微磨上一磨,他们就松口了。   崽崽从床上跳起来,拖上拖鞋,跑得啪里啪啦作响:“耶,我去和爷爷奶奶和程爷爷讨论讨论,你不许反悔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谢朝默默咬牙吞下,看小孩儿那么开心,也许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吧。   果不其然,如谢朝所料,全家投票通过了,谢朝落败,只能和王志平打了通电话,确定去参加这次真人秀了。   他几乎不参加综艺,顶多配合剧组的宣传活动。况且这还是新兴的真人秀节目,谢朝心里还是有些不着底的,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齐全。 第25章   外面这件事情闹得纷纷扬扬的,谢朝反而坦然起来, 心里多年以来的负担一下子卸光了, 整个人轻松不少。而且他一直是靠实力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何必在意这些呢。   谢朝躺在懒人沙发里, 大半个身子陷了进去,正在和助理打电话。   休息的时间太长了,这下子通告忽然之间接踵而至。   《星球大战》将在元旦节作为贺岁片在各大影院上映, 随之而来的便是电影各方面的宣传。蓝江卫视的亲子节目《旅途连连看》也将要在一月份开始录制,这时候所有嘉宾们的小孩儿都放了寒假, 正好都有档期。   谢朝烦躁地挂了电话, 他虽然和安格斯在剧组关系斐然,但搞笑的是两人这么久居然没有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平时在剧组都是直接呼来喝去, 哪里需要通电话。其实他挺珍惜这段友谊的, 两人各方面也很合拍,哪知道最后安格斯突然生病了, 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不过他生病也有谢朝的疏忽。   李希刚在电话里说, 安格斯档期太满,可能抽不出时间赶来中国。   谢朝摸着手机,琢磨了一会儿, 到时候问赫克托要一下安格斯的联系方式吧,顺便给他道个歉意,害他重感冒确实是他的过失。回国两个多月,谢朝曾经想和安格斯联系过, 苦于没有联系方式,身边几乎没人和他相熟。   安格斯那边估计也一样,双方的朋友圈几乎没有重合,也就无从下手了。   ——   安格斯收拾完行李,下周飞去中国做电影宣传。他的手屡次滑动谢朝名字上,又滑了下去,手机号码是问尤里卡拿的,存在手机里很久了。   尤里卡都能有谢朝的号码,而他却没有,安格斯的手微微一滞。   而且上次醉酒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朝。   安格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品这么差,差到这么离谱……   他微微叹口气,到时候见了面就装作不记得好了。   安格斯上次重感冒还引起了肺炎,不得不住院了一周,祖母和他妈得知了这事,专程赶来在他家住了一个月。两人忙前忙后的,安格斯也没空去思考谢朝的事儿。等有空的时候,又不好意思联系他了,以他对谢朝的了解,不抓住这个机会嘲笑他一番,那他就不是谢朝了。   哎,自己长久以来的好形象大概毁于一旦吧。这样拿什么和谢朝前女友比……   安格斯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去见面吧。   思来想去,安格斯抬手编辑了条信息,打了几个字,复又删了,最后精简成一句话发了过去:我这周六去帝都。   发完仔细一看,忘记署名了。安格斯顿了顿,脑海里闪过醉酒后的怂样,随手把手机丢在被子上,还是不署名吧。   谢朝正好在刷微博,通知栏上方提示短信来了。他点开一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点也弄不明白,手机号码也是个陌生人,索性置之不理,继续刷刷新闻。   自从出了崽崽的被爆的事情,谢朝只发了条两三条简练的说明博,承认了崽崽是自己的儿子,否认了隐婚后婚姻破裂的不实传闻,间接性地确认了他是未婚生子。   崽崽最近在学校也受到了万众瞩目,那八卦视频组连马赛克都没给小孩儿打。还好学校的氛围好,对崽崽的影响也不大,只是老是有小朋友缠着问而已。   谢朝最近也不敢去接送孩子了,老有一大票粉丝蹲在学校门口堵他。   谢广平去接崽崽的时候,居然被狂热的粉丝给堵了,废了不少时间才脱身。   谢朝左思右想,再发了条微博,希望热情的粉丝们不要打搅家人的生活,谢谢大家的关心。   微博一发,这种状况总算减轻了些,大多数粉丝还是理智的,愿意理解偶像的难处。   ——   崽崽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每天不厌其烦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好奇的同学问:“谢子珩,你爸爸真的是谢朝么?”   崽崽头一昂,“昂”了一声,声音响亮得全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平时不见你爸爸送你上学。”那同学说。   崽崽不乐意听这话,说:“那是你们没看见,我爸爸送我都不露面的。”他戳戳自己摆在桌上的杯子,“要不是那次不小心露面了,你们还不知道呢!”   男同学一笑:“那能不能给个你爸的签名?”   崽崽目光一扫,绝大多数同学都有这个意思,坚决摇头:“不行。”   同学扫兴而归。   漂亮的班花扎着小辫子,穿着毛呢裙,偷偷摸摸地跑到崽崽座位旁:“谢子珩,你能不能帮我问你爸要个签名?”   崽崽小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嘛,这种事情不能有特例,不然我爸爸就要每天给你们签名了。”   小班花长得可爱,被家里也宠得娇滴滴的。别看小学生年纪小,但也懂得怜香惜玉了,男生们平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被崽崽的冷言冷语一讽,黑琉璃般的眼里蓄满了水汽,可怜巴巴地说:“我妈妈明天过生日,她高中就喜欢你爸爸了,我就想送她个生日礼物,你干嘛这么凶。”   崽崽一听,眉头舒展开来:“你妈妈生日啊,不过我爸爸可是很多人喜欢的。”如果有小尾巴,崽崽肯定翘得老高老高的。   小班花觉得有戏,继续游说,撒娇道:“就一张,好不好?”她看着又要哭了,“我妈妈以前有你爸爸签名的,上次我不小心把橙汁泼上去了,妈妈可伤心了。”   崽崽想了想,纠结地说:“行吧,不过你不能和其他人说。”   当晚崽崽就问谢朝要了签名,谢朝也没过问,直接签了。   谁知给班花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不小心被其他两个小朋友瞥见了。小孩儿嘛,最喜欢起哄了,吵吵囔囔着也要签名,这一吵全班都知道了。   小学老师近些年偏年轻化,女老师也多。孩子们这么热闹,老师就要上场问一问了。一听原来是这事,也凑了个热闹,开玩笑让谢子珩也给自己带张签名。   幸好崽崽的小学里实行小班化教育,一个班上三十个小朋友,签的也不多。   崽崽愁眉苦脸地放学回去,想着怎么让爸爸一下子拿这么多张签名照出来,一时没想到个对策,回家路上就找爷爷商量商量。   一到家,谢广平拿出自己作为历史系教授的说书绝活儿,添油加醋地说了这事儿,还自顾自地地加进了自己的理解,说:“咱们崽崽在学校炫耀爸爸,炫耀过头了,搞出这么个事儿出来,不知道怎么收场,找我想办法哩。”   谢爸说的口干舌燥,呷了口茶,继续指点江山,“朝啊,我看你就赶紧签个几百张,让你儿子去学校发不就得了。”   这番话讲得崽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极了,拽着爷爷的袖口,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谢爸怎么可能不说,说得简直不亦乐乎,这些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含饴弄孙了。   谢朝笑眯眯的,招呼崽崽过来。   崽崽扭捏着不肯过来,嫌弃丢面子。   谢朝便说:“想要多少张,爸爸打电话让刘阿姨拿点儿海报送来,家里没有了,正好今儿个周五,你下周一带过去。”   这么多年是他亏欠了孩子,瞧这会儿开心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能向大家宣布自己是他爸爸了么。好像这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一样,骄傲得让他满世界地去宣扬。   谢朝鼻头一酸,掩饰般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爸爸多签点放家里,需要就自己拿。”   崽崽微红着嫩脸,做着最后的挣扎:“主要还是爸爸你太火了,他们都想要签名。”   “嗯。”谢朝点头,“你最近快期末考了吧?”   崽崽回道:“还有两周就要放寒假了。”   倒霉孩子,期末考直接和寒假相等了。谢朝正色道:“好好复习,知道么?”   “一年级比较简单呐,没问题。”崽崽在家毫不谦虚,翘着尾巴说。   虽然他说的实话,但是谢朝还是要啰嗦两句:“低调一点。”   崽崽嘻嘻笑道:“这不是在家嘛,我在外人面前从来很谦虚的。”   谢爸爸发言:“这个我知道,这小子在外面装得好,别看找了个外国人的样子,中华美德一个不落。”谢广平轻轻揪了把孙子耳朵,“只是人家是发自内心的谦虚,这小子是装出来的。”   “不过聪明人总是自矜自傲的。”谢爸洋洋自得,反正自己孙子都是好的。   谢朝无力吐槽:“他就一小孩儿能看出什么,您别往他脸上贴金了。”   崽崽拍手称赞:“爷爷说的好有道理。”   谢朝扶额,全家都太宠崽崽了。不过崽崽是真的聪明,现在幼儿园升小学都有面试,崽崽当然也要参加。   只是崽崽大约是混血儿的缘故,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儿快,看着也高大些。谢朝一家都是高个儿,崽崽瞅着将来还要比家里人高。   安排考试的老师一时疏忽,把崽崽安排去和四年级一起考试。崽崽也没注意卷头的大字“四年级考试试卷”,提笔就写,居然还考得相当不错,数学竟然满分了。   杨莉当时还感慨,这孩子智商不像谢朝,谢朝小时候那数学就烂,烂得扶不上墙。谢妈还说,我们家小孙孙肯定是遗传的我,我当年读理科的时候数学就好。谢朝绝对遗传的是谢广平,谢广平学的文科,数学还考过几十分。   这大概是所有妈妈的通病,好的都来源自自个儿,坏毛病全是你们老谢家带出来。   谢朝表示不服,自己数学哪有那么差,好歹考上大学了!   崽崽考得出色也烦人,老师那里建议小孩儿去读少年班,要不就跳级。谢朝和家里一商量,先让崽崽在一年级读一年,适应了学校坏境之后就随他选择,不过十有八九谢朝要把崽崽送去少年班读二年级了,这能力可不能埋没,主要看孩子的意思,他愿意就真的送去了。   “那就好好期末考,考完我们去参加节目。”谢朝拿出家长的派头。   崽崽无所畏惧,兴奋地说:“好耶,去玩喽。”完全无视了期末考…… 第26章   谢朝本以为首映礼应该在帝都举行,没想到最后订在了魔都。   崽崽前阵子还闹着要去魔都玩儿, 说是香港的迪士尼太小了, 魔都有个大的。   迪士尼人来人往的,谢朝不可能真带着孩子去, 崽崽闹归闹,显然也知道这档子事,没缠着要去。   首映礼就是元旦节, 全国人民都进入了三天小长假。谢爸谢妈老当益壮,报了个旅游团, 打算去邻国转两圈, 都已经联系好了程黎安,把崽崽丢在他那里两天。   程黎安十二月底回国了, 以后都不走了, 事业的重心渐渐往国内迁移。国内游戏市场值得深度发掘,是一片幅员辽阔的处女地。   谢朝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 眉眼末梢之间都是笑意。   狗仔偷拍到了一张谢朝牵着崽崽散步的照片, 一大一小, 穿着简单的亲子装,两人正在说着话,谢朝低头看崽崽, 孩子抬头望他,仿佛是专门拍出来的艺术照般,分分钟可以做个大幅公益广告。   谢朝洗完澡躺在床上,开始进行每日的例行一刷。呦吼, 热搜第一又是他,点开一看,照片拍得不错,找个没水印的保存了,顺手设置成桌面壁纸。   先用大号把那条照片微博转发一下,再把大号切成小号,刷微博更安心。   不一会儿,大号下面潮水般涌出了一大把评论。谢朝叼着从崽崽那里抢来的话梅糖,慢悠悠地一个个往下滑。   手一抖,评论又回到了第一条。   不过这第一条现在可变了,点赞最多的热评第一写着:男神男神,求你快告诉我们你儿子的妈妈是谁?【哭泣】   这条不仅点赞最多,楼层也盖得最多。   小飞鱼:我猜是混血歌后尤艺灵,她头发也是栗色的。眼睛颜色嘛,隔代遗传【斜眼笑】   下面开始反驳:可拉倒吧,歌后早就有男友了,男友是德国人。   黑猫警长:我猜是新晋小花旦,中英混血。现在这年头,不混个血都不好意混娱乐圈了【托腮】   ……   谢朝无言以对,网友的想象力丰富到可怕,就连谢朝曾经接触的混血阿姨都要扒一遍。   最后,粉丝们统一达成一致结论,根本猜不到啊,感觉哪个都不像。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回复道: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我也不知道【dog脸】   后面纷纷跟风,句式整齐得气势磅礴,谢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喷薄而出的好奇心。   谢朝闲来无事,跟着走了个队形。   接着往底下刷,谢朝瞥见个熟悉的ID:谢家大哥哥,这可不就是崽崽么……   这ID真令人牙酸。   崽崽这条评论格格不入,在一众绝望里面脱颖而出。   谢家大哥哥:虽然我知道,但是我就不告诉你们,哈哈哈。还带了张魔性的表情包。   谢朝:“……”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   崽崽提了两瓶牛奶上了楼,递给谢朝一个。   谢朝没接,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儿子,直把他要盯出个洞来。   崽崽被爸爸盯得汗毛直竖,手里的牛奶被子差点儿要握不稳了。他绕过横在面前的谢朝,把两瓶奶放在床头柜上,搓搓发麻的手臂,问:“爸,你盯着我干嘛?”   “你知道你妈是谁么?”谢朝阴测测地说。   崽崽感觉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果断摇头:“不知道。”   谢朝招呼他过来,“那你干嘛在网上骗人?”   崽崽嘴一撇:“谁让他们瞎猜,这些女明星我都没见过。”   谢朝拍了把他的脑袋:“行,过几天带你去见女明星。”   “不会吧,朝朝。”崽崽扑到他身上,“你要迎来第二春了?”   谢朝把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扒下来,勒令他坐好,解释说:“爷爷奶奶要出国过二人世界,他两把你丢给程爷爷了。程爷爷正好去魔都出差,咱们三一趟飞机。”   崽崽还想要往谢朝身上贴,谢朝制住他:“到时候让你程爷爷带你去迪士尼玩一天,我闲下来晚上陪你逛街。”   “好的。”崽崽欢快地应下来。   ——   程黎安回国两周,这还是谢朝第一次见着他。他一直忙着整合公司,都没抽得出空来,倒是和谢朝通过不少次电话。   阿姨切了水果,泡好茶,留着招呼客人。   谢朝眉开眼笑:“程叔最近还忙么?”   程黎安通身的儒雅气质,温和地笑着,眼角泛出些细小的皱纹,反而带出时光酝酿出来的智慧,让人见之不由多了分好感。   “忙了半个月,终于得空来看看你们了。”程黎安张望了下楼上,“你爸妈和崽崽呢?”   “崽崽在打游戏,打得昏天暗地的。”谢朝吐槽,“我爸陪我妈逛街去了,这两人腻歪得,啧啧啧。”   程黎安淡笑:“他们两感情好,我一直知道的。”   笑容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藏着落寞。   谢朝顿了顿:“程叔,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有个伴儿。”他挠挠头,“虽然我这么说不好,但是我妈也常念叨着你。”   “杨莉她就是爱操心,我现在好好的,诺拉和阿尔诺也大了。”程黎安喝了口茶,缓缓说。   谢朝也没办法:“好久没见这两人了,当年诺拉还追过我。”   程黎安闻言一笑:“你和她一提,她要跳脚的。他们两这回跟着我过来了,过几天大概就到了。”他叹口气,“我本来想培养接班人的,结果这两个每一个愿意接手,一个追求什么摄影,一个去研究海洋生物了。”   崽崽打完一盘游戏,拖着毛茸茸的大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从楼梯口看见就程黎安,就加快了步子。   到了程黎安跟前,就扑过去撒娇:“程爷爷,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程黎安摸摸他的头,戏谑道:“怕打扰你玩游戏。”   谢朝戳着崽崽脑门:“你那游戏玩得,天花板都要被你那杆枪打爆了。”   说老实话,程黎安大概是崽崽除了谢朝以外最亲的人了。当年生崽崽的时候,谢朝已经小有名气,这种新闻万万是不能爆出来的。   杨莉和谢广平愁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把谢朝送出国。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只能托程黎安照顾照顾。程黎安不负所托,待谢朝如自己亲儿子一样尽心尽力。   杨莉在谢朝生孩子前后请假陪了一周,专程过来看望。谢爸工作时间宽松,又正值暑假,就一直待了两个月。   可是谢广平带孩子的经验不多,而且谢朝都长大成人了,他早就忘了。最后还是程黎安手把手地带大崽崽,宝宝的尿布、奶粉、小衣服都是他经手的,谢朝和谢广平两人马大哈完全就是个摆设,根本不懂这些。   崽崽和程黎安也亲,回国几年可想他程爷爷了。   “程爷爷,你这次是不是不回澳洲了?”崽崽问。   程黎安点头:“回归故土了,我给崽崽带了你想要的那个无人机,拿去玩儿。”   谢朝怪罪道:“程叔,你干嘛又给他买这东西,用不了几天,这无人机就死无全尸,全被他拆了!”   崽崽抱起自己的礼物,奋力抗议:“谁说的,我还能组装好!”   谢朝眉头一挑:“上次谁求我再买一个来着?”   “你也别太较真了。”程黎安摆摆手,“孩子有个兴趣爱好不容易。”   瞧瞧一家子都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谢朝叫住要跑的崽崽:“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我们下午五点的飞机。”   “早就好了,等着出发。”   “你那无人机别瞎拆啊。”谢朝叮嘱,男孩子小时候都手贱,家里什么东西都要拆。   崽崽溜远了,程黎安继续和谢朝说话:“崽崽都这么大了,你不考虑谈个恋爱?”   “程叔,我刚还劝你,你怎么这会儿反过来劝我了?”谢朝哭笑不得。   程黎安眼里晦涩不明:“我不一样,你还年轻。”他犹豫了会儿,“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位?”   谢朝懵了:“哪位啊?”   “别装了,崽崽他另外一个父亲。”程黎安的茶杯磕到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你妈和我说了,你也快三十了,七年来还一问三不知。”   “这边还有好几年嘛。”谢朝嘟囔,“又不是我想一问三不知的,我真不知道。”   然而家里没一个相信,都默认为他谢朝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面积的情伤,从此看破红尘,差点遁入空门,一心只扑在事业上。   天知道,他什么情伤也没受过。   他倒是想受,也没得受啊!   程黎安叹口气,柔和的嗓音低低的,压抑着回忆:“罢了,我能理解的,就算感情过去了,但却也裹足不前了。”他复又说,“你妈那里我劝劝她吧,不要太执着了。”   谢朝极力辩解:“我真不是那样的。”不过听这口音,程叔才是受过情伤的那个人,只是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谈起过……   “好吧。”他放弃解释,“我也帮程叔劝劝妈,别老是想拉郎配,哈哈哈。”   程黎安揉揉眉心:“随你去吧。”   谢朝偷觑他一眼,暗自琢磨了会儿,不再作声了。 第27章   谢朝这次的行程是公开的,公司官网早就公布了他要来魔都参加首映礼的信息, 大小粉丝自然响应官方号召, 举着牌子,带着相机, 风风火火地来机场接机。   程黎安牵着崽崽走在后头,落谢朝个十来分钟出去,省得人潮拥挤。   谢朝顺顺睡乱的发型, 整理好着装,这才安心走上机场通道。   一路上, 粉丝果然一如既往的热情, 更有甚者手机都贴到谢朝脸上拍了。谢朝眉头也不见蹙,他已经习惯这些, 还能笑着和粉丝打个招呼。旁边两个保镖健硕高大, 时不时地帮他挡一下过分热情的粉丝的夸张动作。   挤了一段路,谢朝终于突破重围, 坐上了保姆车。他歇了一会儿, 等程黎安带着崽崽过来。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 他们两总算是到了。   崽崽利落地爬上车:“爸爸,你的粉丝太多了,我和程爷爷明明迟走了一会儿, 结果还是混在人群里头,都快被挤扁了。”   助理李希赶紧发动了车子,载着他们去酒店。程黎安特地和谢朝订了同一个酒店,方便见面。   赫克托他们的飞机晚点了, 听说要半夜三更才能抵达机场。   谢朝索性跟着程黎安,带着崽崽,逛逛魔都的夜市。谢朝最喜欢晚上出来活动了,虽然大都市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灯火通明,但在稍暗的地方几乎就没人认得出他来了。   崽崽晚饭都没吃,说是留着肚子跟爷爷吃好的。   程黎安来之前和崽崽科普了下魔都,好家伙,他立马抓住了重点——魔都小吃种类繁多,美味可口。   崽崽天还没黑,就嘀咕着要去哪哪吃什么。现在网络太发达了,崽崽一知道有好吃的,立马跑去做了攻略,兴致勃勃地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   谢朝一看,哎嘛,小朋友心真大,从城东跑到城西,这得多浪费时间,“砰砰”枪毙掉了好几个地点。   崽崽委屈地埋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抱怨:“你不带我去,我找程爷爷带我去。”   “随你,看你程爷爷有空带你去不?”谢朝不理会他,径直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谢朝冲完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踩了双运动鞋。回房间一瞅,小孩儿居然还在生闷气。   “乖啦,今晚肯定去不成了,你那个计划几乎要绕遍整个魔都了,等下次带你去。”谢朝抱着崽崽的腰,把他从被子里拔起来。   崽崽扭着身子,不让他碰。   谢朝哭笑不得,强迫地扳过他的脑袋:“真生气了?”   崽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谢朝直接叉着崽崽腋下,连着被子一块儿把他抱了起来,然后翻了个面,按住崽崽四肢:“还生不生气了?”   崽崽头一昂,打定主意不理他。   “等爸爸抽出空来带你去好不,今天晚上实在没那么多时间。”谢朝揉揉孩子的小卷毛,“不要老是板着脸嘛,小老头。”   崽崽绷不住了,开口:“不要给我起乱七八糟的外号。”   “行。”谢朝爽快答应了,“快要七点了,出去逛街,就先去那个什么小吃街。”   门铃响了,谢朝道:“我去开门,你赶紧换双鞋子。”   程黎安已经准备出发了,他同样穿得轻便,只是一水儿的深色系,衬得他严肃古板,仿佛是个老学究。   笑起来却又温文尔雅,等谢朝开了门,他就站在外头问:“你们父子两好了没?”   谢朝耸肩:“崽崽闹脾气了,他要去的地方太多了,我划掉了几个。”   卧室正对着门口,崽崽换好鞋子,探出个脑袋看他们两。   程黎安一眼就望见他了,朝他招招手,“崽崽,过来,我们要走了。”   崽崽跑了过来,对着谢朝还是没有好脸色。   谢朝识相地回屋拿背包,带点儿纸巾这些杂物,万一路上要用。   程黎安蹲下身,抱住了崽崽,悄声说:“你爸爸明天还要工作,等他有时间再陪你,爷爷这几天带你出去玩,好不?”   崽崽顺坡下驴,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可还是埋怨了句:“他明明说好要先陪我的,骗子,哼。”   程黎安也没办法,只得顺顺毛,安慰安慰几句。   ——   谢朝背了个大包,站在臭豆腐摊子前,嘴里叼着个鱿鱼串串,含糊不清地说:“老板,臭豆腐怎么卖?”   老板忙得团团转,大声报了价:“十块一盒。”   谢朝一琢磨,崽崽晚上什么也没吃,就道:“给我拿三盒。”   程黎安牵着崽崽坐在长椅上等他,崽崽哪里坐得住,没一会儿工夫就跑来了:“爸爸,好了没?”   “老板生意好,咱们还得等会儿。”谢朝又咬了口鱿鱼,咽下去说,“你程叔叔也不知道吃不吃这些小玩意儿,给他也买了。”   他和崽崽两人走了一路,就吃了一路,程黎安倒是什么也没碰。他们父子两身上全沾上烧烤的烟火味儿,程黎安身上还是和刚来一样清清爽爽,凑近了还能闻见清爽的香味儿,不像是香水味儿,倒像是衣服本身干爽的味道。   谢朝撇撇嘴,明明大家都是一块儿的,他和崽崽身上都快臭了,一股熏肉味儿,大概是他两吃得太多了。   “爸爸,你电话响了。”崽崽提醒谢朝。   谢朝一看电话号码,陌生人,但他今天心情好,广告也有空应付:“喂,你哪位?”   “是我。”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谢朝愣是没听出来:“你谁啊?”   安格斯眉头微蹙,又说:“是我,安格斯。”   “你怎么有我这里的电话,怎么不早点打给我?”谢朝丢掉鱿鱼棒子,一连串地问。他找了安格斯的联系方式那么久,结果安格斯有他电话,也不打过来。   安格斯一个个解释:“我问赫克托导演要的,有发过信息给你。”   “有么?”谢朝回想了良久,完全没有印象,“我没收到啊。”   “你在哪儿呢,这么吵。”安格斯不纠结这个话题,问道。   谢朝又去看了眼自个儿的臭豆腐有没有好,才回道:“在逛街呢,你到了酒店么?”   安格斯放好行李箱:“到了,一个人逛街?”   “不是,和我儿子,还有我叔叔。”谢朝自觉理亏,之前还骗安格斯说,那是亲戚家小孩儿,“你懂的,公众人物有时候身不由己,上次我还和你不熟,所以就……”   安格斯握紧手机,他早就有预料,上次那个小孩儿在电话里亲亲密密地叫了谢朝好几声“爸爸”,干爹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十有八九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亲人。   “没关系。”他轻轻说。   谢朝嬉笑:“要是你再晚上那么一个月问我,我肯定告诉你真相了。”   “现在也不迟。”安格斯缓缓道,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带着些暗哑。   上次无意间听到小男孩儿咋呼咋呼地喊谢朝爸爸的时候,他心里就做好准备了。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之间谈了恋爱生了孩子,是个人都有点反应。   可是那么点儿反应,怎么抵得过心中所思?   俗话说,时间总会磨灭一切的一切。   可是,他的心连时间的洪流都淹没不了,好像永久的定格在那里。   定格得太久了,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灰尘过后,又来了沙子。一年又一年,越积越厚,厚到寻常人都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了。   然而,当属于它的那阵风吹来,那再厚的隐藏也没了用。   这风不需要太大,只要那么略略一拂,伪装便瞬间土崩瓦解,灰尘和沙霎时无影无踪,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   它还是那么鲜活炙热,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安格斯哪里抵得过它,最终兵败如山倒。   他那时候有过很多种的设想,谢朝结婚生子后又离婚的可能性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他当时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迁就,得谢朝来追他,他才能答应。   后来呢,他又想,小孩儿确实很可爱。而且像他们这种情况,就算结婚了,以后也是不能有孩子的,他们都是男人,没人具备那个功能。   看样子谢朝还挺喜欢小孩子的,那这样还挺好的。   炸臭豆腐炸得热火朝天的老板喊道:“这位帅哥,你的臭豆腐好了。”   谢朝点了下崽崽的脑门:“崽,去帮爸爸拿下。”   崽崽小尾巴一呼百应,立马过去了。   谢朝继续讲电话:“我买的东西好了,刚才老板喊我了。”   安格斯梳理好心情,低笑一声:“在哪里玩儿,听起来很热闹。”   谢朝尝了口崽崽递过来的臭豆腐,有点儿甜,他砸吧砸吧嘴:“就那个万化小吃街,你来不来玩?”   他还记着自己的承诺,说是等安格斯来了中国,要好好带人家外国人见见世面的,不去那些知名景点,得深入名族内里体会到真正中国人的生活。   反正就他们三个人,不缺安格斯一个。安格斯人不错,在美国又很照顾自己,程叔肯定也不介意。   谢朝又乐起来,安格斯那么聪明,说不定还能偷点儿师,学学地道的小吃,他说不定还能享享口福,嘻嘻嘻。   安格斯思忖了会儿,才答:“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会儿把定位发给你,这里离酒店不远,我们都是走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谢朝挂了电话,把地址发了过去,拉着儿子去程黎安那里。   “程叔,我有个朋友过会儿一起玩。”   程黎安笑了笑:“行啊,这么要好的朋友?”   谢朝也说不上来,虽然他和安格斯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多长,却打心里底觉得他这人靠谱还实在,看他那朴实无华的车就知道了。   “叔,你绝对也认识,安格斯啊。”麻辣味的臭豆腐有点儿咸,他喝了口水,“代言过你们公司那款特别火爆的游戏。”   程黎安思索片刻,点头说:“原来是他,我见过一次。”他打趣道,“你朋友通告费可不便宜,我们策划组好不容易抢来的,你帮程叔说说情,让他下次打个折。”   谢朝摆摆手:“我可干不来,而且我们这行多不容易啊。”   “太累的话,不如就跟着我一起搞游戏公司。”程黎安半开玩笑地说。   谢朝更是连连摇头:“算了吧,我就这点儿本事,只能在娱乐圈混混了。”   “行,不强求你们年轻人。”程黎安想起来一茬,“话说,你那朋友手里还有我公司的股份,他算是得了便宜,刚代言那会儿这游戏还没上市,他给我们拍好宣传照就投了股。”   谢朝一愣:“是么,他商业眼光这么好。”   程黎安敲敲他:“我是说人家深藏不露,你自己长点儿心。”   谢朝不以为然:“这就是运气,我赶明儿也去炒股,赚他个几大百万。”   崽崽拆台,他一张嘴满是臭豆腐的味道:“朝朝,爷爷说他见过那么多炒房的人,就你一个亏本了。”   谢朝正喝着水,被呛了口,面红耳赤地辩解:“我那不是运气不好么?”   他从包里翻出口香糖塞进儿子手里,“去去你那一嘴的味儿,别说话了。”   崽崽撕了口香糖纸,丢进嘴里,嘀咕道:“本来就是,爷爷还说幸好你去当了演员,不然干啥买卖赔啥买卖。”   路边两个小姑娘本来走得好好的,这会儿惊奇地转头,谢朝听见其中一个叹道:“你看那外国小朋友,普通话比你还好,还一口东北大渣子味,真可爱。”   崽崽小老头无奈道:“她们还是太年轻,我这样的多着呢。”   谢朝:“……”   程黎安禁不住笑了:“崽崽机灵鬼,一眨眼也这么大了。”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树叶婆娑,“我还记朝朝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小。”   “爸爸小时候和我一样?”崽崽好奇地问。   程黎安张开手比划了两下:“大概这么大点儿,瘦瘦小小的。”他叹息一声,“一切都过去了。” 第28章   谢朝远远地就看见了安格斯,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口罩,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张望, 斜着的光晕打在脸上,旁边的树木低矮, 叶子却浓密成一团,郁郁葱葱的,衬在他一侧。   路旁的店家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 燃起了一阵阵薄薄的烟雾,顺着风吹到了路口。   那雾遮住了谢朝的视线, 飘到了安格斯身边, 掩住了他的身形。   谢朝干脆顺着街边,走过去叫安格斯。   雾气不大, 很快散了。谢朝抬脚站定的时候, 安格斯正笑着瞧他。   那张被网友夸得天花乱坠的盛世美颜在暗夜的柔光里又翻了几倍,湖蓝眸子像藏在深海里的星星, 微微闪着光, 晶亮晶亮的。   “好久不见。”他抬手摘下了口罩, 悦耳的男声好似海岸边飘来的班卓琴声,透着明快,泄露出主人的心情。   谢朝觉得自己仿佛闻见了海风卷着浪花飘来的味道, 耳边尽是一层层浪潮打着浪潮的琳琅之音。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久不见。”   安格斯抬脚上前,亲了亲谢朝的侧脸,柔软得像羽毛拂过,“晚上好。”   声音也轻轻的, 呼吸微微喷在谢朝耳侧,他耳朵怕痒似的抖了抖,染上层薄红。   幸好街边这会儿人少,零星几个行人看过来,几道打量的眼神交织在两人身上。   谢朝站在舞台上这么久,第一次有些害怕人们的视线,他拽着安格斯快步躲到矮树后头,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给他科普本地礼仪。   “我们这里握手才是见面打招呼的最佳方式,吻面什么的实在是太开放了。”   谢朝虽然还没去过英国,但是去过西班牙,那里的吻面礼盛行,初来乍到的时候还真是招架不住。   安格斯依旧笑着,星光碎在眼里:“我知道啊。”   “你知道还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好意思么你。”谢朝拿出最阴沉的目光瞪着他。   “见到你,突然,很开心。”安格斯轻笑一声,“就忘记了。”   谢朝耳尖一红,刚刚的气像戳爆了气球一样全消了。他搓着手想,一定是今夜的夜宵吃得太幸福了,还有安格斯长得太具有欺骗性了。   “算了算了,我们过去我儿子那里。”   走了几步,谢朝忽然转头,“你还是把口罩戴上吧,你这副样子,我们很容易暴露身份。”   崽崽等得无聊,正探头探脑地四处看,活波极了。   两人走进了,谢朝指着安格斯说:“我朋友,安格斯。”他接着介绍程黎安,“这是我程叔。”   安格斯随着谢朝后头叫了声叔,程黎安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   崽崽摆好谱,等了半响,不见谢朝提及他,立马大叫:“我呢,还有我!”   谢朝笑出声,撸一把卷毛:“这是我儿子,谢二狗,家养大金毛。”   “朝朝。”崽崽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看他,“那你是谢大狗。”   谢朝“哎呦”一声,作势要打他:“反了天了!”   程黎安微笑着说:“朝朝,多大人了,还逗你儿子。”   谢朝嘿嘿一笑,跟安格斯说:“大名谢子珩,小名崽崽,你喊他崽崽就行。”   安格斯笑着点头,夸道:“长得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谢朝一脸自豪:“那是,我的基因多好。”   “行了。”程黎安说,“你们两不是还想吃什么糕来着么,现在赶紧过去,到那里还要排队。”   谢朝伸手拖过长椅上的背包,走在前面:“我带路。”   崽崽在后面缠着程黎安说话,谢朝窥了他两眼,就知道他在想鬼主意了,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只要不出格,都能接受。   安格斯跟他并排走在一起:“你儿子今年多大了,看着还挺小。”   谢朝“啧”出声:“七岁,个头在班里最高。说真的你这中文讲得真好,101分,多给你一分,拿去骄傲。”   他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待会儿我们去买糕点,要是你能学几招就好了,那家的最好吃了。”复又摇摇头,“然而人大厨都是在后厨做的,偷不成了。”   安格斯苦笑不得:“你想吃什么糕?”   谢朝翻出手机,调出备忘录,一个一个地读:“十景糕,果料蜂糕,四喜棉花糕,绿豆凉糕,玫瑰斗糕。”他连读了五个,“还有好多种,我儿子整理的,厉害吧,不过这也太多了。”   安格斯无奈道:“厉害,老式糕点分量足,这五个就吃不下了。”   “我也觉得,而且我马上要参加综艺了,得保持身材。”谢朝拍拍自个儿的肚子,感觉要完。   安格斯伸手捏捏他的胳膊:“是要锻炼了,最近肯定太松散了。”   谢朝摸摸鼻子,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生活,废人一个,不是瘫在沙发上,就是躺在床上。   崽崽和程黎安说完悄悄话,两人立马跟上来了。   “爸爸,你和叔叔在聊什么?”   谢朝做了个举重的手势:“健身减重。”   程黎安眉头微蹙:“是又有新戏么?”   他记得谢朝蝉联影帝的那部电影,演了个形容枯槁的戒毒者。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谢朝节食减重,瘦得人样都脱了,补都补不回来。   “最近没接电影,等崽崽放假了去参加综艺,崽不是已经通知所有了么?”谢朝摇头。   程黎安放下心来:“参加综艺就健身好了,到时候估计有些体力游戏。”   谢朝深有同感,他看了几期综艺,有些艺人玩游戏真的太拼了。他把手搁在崽崽脑门上:“感觉我孩子在里面应该算老大了,小朋友都挺小的。”   崽崽一听,笑出两颗大门牙:“那我很满意。”   谢朝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满意个啥?”   “那他们不都是要喊我哥哥。”崽崽白眼一翻,“这种感觉你不懂。”   “你还想做大哥呢,隔壁家阿黄都不像认你做哥。”谢朝有事没事就损儿子。   崽崽扭头不理他,晃着程黎安的胳膊说:“我爸太烦人了,我觉得是爷爷奶奶只生了他一个,把他养得太娇气了。”   程黎安一愣,随后道:“现在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都宝贝着呢,崽崽不也是么?”   谢朝揪了把熊孩子的耳朵:“你说什么呢,当着我面编排我。”   崽崽躲到程黎安后头,往糕点铺里一窜:“到了,我买糕吃了。”   糕点铺子装修得古色古香,店面有点小,厅堂里挤满人了,门口还排着长队,崽崽小个子正站在最后台挨个等着。   谢朝哼了声,还算良心,知道给爸爸带了不少。他递了一半给安格斯:“这家最正宗,崽崽排了长队,差点还没买到这凉糕,这是最后一点儿。”   安格斯接过来尝了一块,确实值得排队。他笑了笑:“你和崽崽平时都这样?”   谢朝塞了一嘴的枣泥糕,这会儿嫌甜,又塞了个咸味的点心进去,说话含糊:“习惯了,感觉不像养儿子,像养了个鹦鹉,天天叭叭叭的那种。”   安格斯忍俊不禁:“估计他也就对着你叭叭叭。”   崽崽沉迷吃糕,只隐约听见了“儿子”两个字,咽下去就来问:“我听到你们说我了。”说完,拿怀疑的目光盯着谢朝,“我觉得你也在编排我。”   “没,夸你呢。”   谢朝说了他不信,去看安格斯。   安格斯笑笑:“真的,夸你早慧还活波。”   崽崽满意地继续吃东西。   谢朝的手机铃声又响了,崽崽催他赶紧接:“是爷爷打来的。”他凭着铃声分辨出来了。   谢朝擦了把手,接了:“喂,爸,土耳其好玩么,你两不是吵着要去玩滑翔,玩了么?”   “年级大了,玩不动了,随便看看就好了。”谢广平回道,“这里还可以,我们后天回去了。”   谢朝眉头一挑:“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不多玩几天么?再说你们旅游团不集体行动么?”   谢广平解释:“没和你说清楚,我们是几个老同学一起出来玩的,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土耳其这里气候不适应,大家都想早点回家。”   “哦哦,我和程叔在一块儿呢。”谢朝说,“你们好好玩儿。”   谢爸没出声,谢朝拿下手机一看也没挂,等了会儿杨莉过来和他说:“你魔都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谢朝算了下日子:“也挺快的,呆个几天就回去了。”   “那你早点儿回来,我们有事和你说。”杨莉的声音无端沉重起来,隔着电话都感觉到压抑。   谢朝慌了:“妈,不是,你得和我说清楚,什么事儿?”   杨莉不欲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妈,是不是你两生病了,还是出什么事儿,别吓我。”谢朝紧张得都坐不住了,站起来问。   杨莉中气十足地怼他:“你咒我和你爸么,我们好好的,就是有个其他事儿想说下。”她责怪道,“你嘴里净没好话,挂了,我和你爸要睡了。”   “好。”晚安还没说出口,电话就忙音了。   谢朝嘟囔:“爸妈也真是的。” 第29章   谢朝被父母这一通电话一整,玩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崽崽咬着手里的软糕, 想着其他的:“爷爷说要给我带土耳其软糖, 还有玩的,不过土耳其好像石头多。”   程黎安倒是问谢朝:“你爸妈要回来了?”   谢朝点头:“嗯, 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想干嘛?”   “等我今晚去探探口风。”程黎安面带笑意,调侃道。   安格斯清了清嗓子:“一家子来魔都玩么?”   “不是。”谢朝摇摇头, “他两出去旅游要提前回来,就是和我说一声。”   程黎安眉眼带笑:“时间不早了, 我们去那边逛逛, 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我以前来这里吃过粽叶扎肉, 崽崽应该也喜欢。”   谢朝撇嘴道:“他什么不喜欢?”他似乎想起来什么, “叔,我和你说, 你吃过臭芝士么, 崽崽连那个都喜欢。”   程黎安眉头微抬:“味道有点儿像臭豆腐, 你刚刚不吃了好多臭豆腐。”   谢朝耸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接受不了臭芝士。”   他聊吃的聊上瘾了,用胳膊肘捅了安格斯一下:“听说你们老外最讨厌吃皮蛋, 皮蛋荣登你们最讨厌的食物榜首,你爱吃么?”   安格斯自小在国外长大,但母亲经常很会做饭,又是传统的中国口味, 所以他两边都能接受。   然而有些东西好像深入骨髓,他也不爱吃皮蛋,感觉那玩意儿实在是个神奇的发明。   他还是否认了:“不爱吃,皮蛋在英文里翻译是tury egg,year old egg或者thousand year egg,给我的感觉就是这蛋好像好像是个古董一样。”   “放了一千年的蛋,经过了一个世纪的蛋,你们对皮蛋是多有意见啊。”谢朝啧啧出声,“我挺喜欢吃的,我儿子也喜欢吃。”   谢朝伸手把崽崽搂到胳膊下,“看来还是我的血统比较多,臭皮蛋都能吃得香。”   崽崽没工夫理会他,匆匆斜了一眼,说:“刚还说我能吃臭芝士呢。”   “我觉得你遗传的东西太杂了,什么东西都吃。”谢朝摸摸下巴,“反正我不喜欢臭芝士。”   程黎安难得见他愿意聊起另一个人,旁敲侧击地问:“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了人家爱吃臭芝士了?”   谢朝一脸懵:“哪个人家,我没想起来谁爱吃?”   程黎安默默叹气,又装傻了,遂不再多言:“走吧,带你们吃扎肉。”   “程叔,突然想起来你就在魔都读的大学啊!”谢朝兴奋起来,“给我们推荐几个好玩好吃的地方,最好是古色古香的,让外国朋友见识下。”   程黎安失笑:“你今年二十七岁,算算时间,我已经三十年没来这里了,早就大变样了。”   谢朝嘀咕:“那有没有三十年的老店?”   程黎安仔细一想:“还真想不起来,要是想到了,肯定带你们去,我也这么多年没过来了。”   “那好。”   走了一段路,程黎安带着他们进了家小店,门店很小,绕了几圈才找到,里面倒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旁边是雕花槅窗,窗弦下摆着盆常青松,根部盘根错节,叶子也绿得喜人。   “这也算是老店了,不过老板已经做大了,全国都是他们的连锁分店。”程黎安说。   精神头十足的小伙子穿着民国时期的小二服装,胸前一溜儿的盘扣。灰色上装的肩膀上还搭着个白毛巾,过来笑着说:“看来这位爷是老顾客,这里是我们老板的发源地啊。地方虽然小,但是这么一直不肯扩建,就是想留个念想。”   这服务员说话也有意思,人也豪爽。   谢朝笑嘻嘻地问:“那除了扎肉,还有什么特色菜?”   “还真有,这是菜单,您看看。”服务员取上过来一个厚厚的竹篾子,层层叠叠的,复古极了。   谢朝递给安格斯看:“你点吧。”   这个时间点已经晚了,出来吃夜宵的人居然还不少。那头似乎来了个熟客,服务员眼尖,客气地和他们这桌说:“慢慢点,菜都是正宗的,我过会儿来。”说完就跑去招待别人了。   谢朝扬眉说:“小二挺忙啊,我就要个扎肉好了。”   崽崽研究了半天,最后摸摸肚子:“糕吃多了,现在有点儿吃不下了,哎,只能喝点儿果汁了。”   程黎安替他揉揉小肚子,缓缓说:“除了扎肉,这家老板有个拿手绝活儿,别人都做不出来那种味道,听说是祖传秘方,只是现在吃不到了。”他眯了眯眼,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代,“我那时候总是过来吃,老板当时就说这道菜太烦太贵,不赚钱,很少上桌卖了。”   崽崽砸吧砸吧嘴:“想吃。”   笑脸迎人的服务员又过来收了菜单:“好勒,我赶紧让厨房做。”   程黎安叫住他:“你们老板这些年收了学徒么,有没有会做他的拿手菜?”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服务员摇摇头便走了。   上菜速度快,等了会儿扎肉就上来了,蒸成豆绿色的粽叶裹着大块扎肉,散着绿植的清香。   谢朝还没动上一筷子,服务员又端着过来了,默默放下就要走。   “咦,我记得我们没点这个吧。”谢朝出声。   他们吃了一路的小吃过来,肚子已经半饱。程黎安又素来不喜荤腥,就点了盘招牌凉菜。他和安格斯点了个大份扎肉,崽崽那里也只有杯果汁。   小伙子脸上堆笑,解释道:“有个客人点名要送你们的,他什么也没说,我也没办法传话。”   谢朝摆摆手:“好吧。”他想了想和程黎安说,“程叔,是不是你以前的朋友?”   程黎安笑着摇头:“我哪里来这么多朋友。”说着掀开菜盘子的大盖子,“打开看看,说不定是你的朋友。”   崽崽探头过去:“让我先尝一口。”话没说完,筷子就伸出去了。   “好吃么?”谢朝问他。   崽崽用劲点头,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好吃,我喜欢。”   “我尝尝看,你哪个不喜欢?”谢朝看向程黎安,“叔,我在魔都也没有朋友,就算有,他们也忙着。”   程黎安却仿佛没听见谢朝说话,脸上一贯的淡笑也没了,眼皮垂着,整张脸一丝表情也没有。   谢朝停了筷子:“程叔,怎么了?”他瞅了下那盘子菜,“真是你朋友?”   程黎安恍惚了一阵儿,良久才掀开眼帘:“我没事儿。”   正巧那精神的小服务员路过这人,程黎安拉住他:“刚刚那个送我们菜的客人呢?”   “走了,只留下这句话,让我们做好送过来。”服务员赔着笑。   程黎安松开抓住他短打下摆的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缓了缓,又问:“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么?”   “这都是别人给我传话让我做的,我没见着那客人。”他补充说,“不过他点的这菜我们只在内部销售,走的是高端路线,平常人一般不点,材料太金贵了。”   程黎安扯出个笑容:“那算了。”   谢朝直觉有事儿,小心翼翼地问:“程叔,到底怎么回事儿?”   “旧识。”他拍拍谢朝扶过来的手,“真没事儿。”   安格斯顿了顿,他还是个外人,不好插嘴,不过这事情看上去不简单。   “继续吃吧,味道挺好。”他开口缓和气氛。   程黎安执起筷子,附和:“你们年轻人多吃点儿,吃完散布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谢朝也不好追问,顺着他的意思吃饭去了。崽崽个没心没肺地喝了大半杯果汁,吃得满嘴流油。   回去路上,崽崽这玩意儿腆着肚子,走得摇摇晃晃的,打了个饱嗝:“明天还要出来吃。”   谢朝敲了他的头一下:“行了,吃不撑你。”   程黎安一路上都无话,不管谢朝和崽崽两人怎么勾着他说话,他好像都心不在焉的,偶尔“嗯”上一两句。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还有他爸妈,这三人最近都不正常。   谢朝牵着儿子的小手,默默想只有我两最正常。   程黎安订的房间在酒店另一边儿,离谢朝房间远,安格斯和谢朝他们剧组的都挨在一起。   崽崽打着哈切,牵着谢朝的手,路都不看。   谢朝护着他,说着话:“安格斯,你觉得我程叔刚才是不是状态不好,和刚开始完全不一样?”   “是,应该和那个客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安格斯点头。   谢朝一听,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连安格斯都看出来了,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程叔。   ——   程黎安慢慢踱到了房间,灯也没开,摸着黑坐下,一个人静了一会儿。   半响拨通了个电话:“林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那头的声音温润动听,只是刚从睡眠中醒来,带着些困倦:“什么大事儿,身体出毛病了?”   “当年那件事儿不是帮我伪造过一份病例么?”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想把档案销了。”   林齐疑惑道:“怎么突然想销毁了,这都多少年了,谁还会没事儿翻旧账,再说你放心,我那份就算被翻了也看不出来。”   程黎安静了半天:“我不放心,你知道的。”   林齐回:“虽然我现在是院长了,但我这里只有伪造的那份档案了,真正的那份早就被戴蒙拿走了,你们自己人总放心吧。”   “那就好,我之前只是和戴蒙提了提,没想到他真的办了。”   林齐轻笑:“放心放心,你们对自己人都特别照顾,还保护得很好。”   程黎安轻叹道:“要是我能早点遇到西蒙就好了,当年就不要自己跑去找你了。”   “找我怎么了?”林齐脾气一点儿没变,“我可是把你从生死关头拉下来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是你自己跑来找我的,是我凭借着医生的直觉发现你有鬼。”   他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小饼干了,都这么大了,我妈这么大岁数的人还夸他长得俊呢。”   程黎安又笑了起来:“怎么总喊以前瞎取的名字,和你说了好几次他大名了。”   “小饼干还是我取的,好听。”林齐忽然叹道,“当年的小饼干自己也做爸爸了,不知道受了什么罪。你们两个,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   程黎安倚在沙发上捂住脸,声音低低的:“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事情真的不想再提。以前呐,我只敢偷偷回来。好在广平他人好,还把他带出来见我。”   林奇安慰说:“谢广平当年做教授的时候,你还扶持了一把。”   “我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谢广平本来就有能力。”   “只是这么多年,我对不起我的小饼干,还愧对他父母。”他现在情绪不对劲,声音里带着哽咽,于是匆忙和林奇道了声“晚安”,电话便挂了。   林奇大声“喂”了几句,也没能挽回老友的直接挂机。他站在窗前看了会儿,既然选择了回国,应该放下了过去的事了吧,但愿如此。 第30章   崽崽囫囵地抱住被子,还睡着。   谢朝穿上一身小礼服, 留了房卡和纸条在床头柜, 交代他醒来之后自己去找程爷爷。他自己也给程黎安打了个电话,崽崽大概睡醒之后过去。这才放心地跟着安格斯走了。   首映发布会现场已经人满为患, 全场嘈杂一片。   台上的每一个都惯常应付这种场面,主持人掌握着节奏,他们跟着后面回答问题, 中间又和粉丝互动了一段时间,这算是结束了。   之后还有媒体采访, 谢朝首当其中。   记者们的话筒都快怼到他嘴里了, 所有问题连珠炮弹地涌出来了。   “请问谢先生,您儿子的生母是谁?”   “根据风声透露, 您儿子是不是领养的?”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绝于耳。   谢朝早知如此, 即使心里烦闷,但还是带着笑回答了, 回答不了的就糊弄过去, 尽量把话题回归到电影上。   象征性地挑了不少简单的问题答了, 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安格斯那边的记者同样围了一窝蜂,谢朝有意地瞟了一眼,示意他要撤退了, 匆匆和记者们打了个招呼,赶紧由助理护着走了。   记者们对外国友人还算礼貌,至少比对谢朝好多了,问的都是很正常的问题。安格斯收到谢朝的信号之后, 再呆了两分钟也差不多了。   这回他两都是蹭的赫克托的专车过来的,谢朝窝在车上转发了条剧组@他的宣传微博。   谢朝放下手机,问安格斯:“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好好在中国玩一次?”   “对,我有长期休假的打算。”安格斯笑着说。   谢朝支着脑袋脑袋道:“我没几天回帝都了,你玩遍魔都可以去帝都,不过我也没几天休息时间了,参加了个综艺。”   安格斯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嗯。”   车子稳当当地停在酒店门口,谢朝跳下车,快步走进房间。房卡留给了崽崽,他敲了敲门。门居然没关,轻轻推一下就开了。   崽崽听到声响跑了出来,谢朝搂住他:“程叔是不是过来了?”   崽崽神叨叨地凑近谢朝说:“刚刚爷爷打电话过来了,程爷爷接了一半,突然跑到外面讲了。”他撇撇嘴,“肯定又是不想让小孩子听见。”   “行了,你想听见个什么?”谢朝撸撸毛。   程黎安恰好打完电话,从走廊那头走来。年近五十的人远远看着三四十岁一样,鬓发也不曾白,只是这会儿常见的笑容不见了,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线。   谢朝的头探出门外,程黎安瞧见了,便挂上微笑说:“回来了,今天还顺利么?”   “挺好的。”谢朝问,“我爸打电话干嘛了?”   程黎安眸光微闪,淡淡地说:“老同学聚会,问我要不要去?”   “哦哦。”谢朝点头,“我爸每年都热衷于组织这些,程叔有空就和他一起去呗。”   程黎安道了声“好”,又说:“我待会儿还有事,崽崽你看着吧。”   谢朝估摸着肯定是公事,便催着他赶紧去忙。   崽崽躺在沙发上手机,他这一年又高了不少,这沙发不够长,他干脆把脚蜷起来了。   因为角度关系,他翻着眼睛看谢朝,那双蓝眼睛这会儿有点渗人。   “爸爸,你又上热搜了!”   谢朝不在意,拉开窗帘透透气:“大概是今天的首映发布会,制片方买的热搜。”   崽崽腿伸直,拿脚够他:“不是,是你和程爷爷。”   谢朝一愣:“我和程叔有什么好上热搜的?”   “网友真的很厉害。”崽崽慢慢看着,“他把程爷爷身家全扒光了。”   “哎呀,程爷爷这么厉害,好多头衔。”崽崽惊讶,“爸爸,好多名词我都看不懂。”   崽崽接着惊讶:“他们把爷爷奶奶的个人信息也翻出来,爷爷是帝都大学历史系的副院长,奶奶是帝都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医生。”   谢朝真的无语了:“这些东西逢年过节就要拿来翻一翻,网友真是闲得厉害。”   “帝都大学的副院长是不是特别牛,大家都好崇拜爷爷。”崽崽皱皱鼻子,“我感觉爷爷也就一般般,讲课和说书一样。”   “……”谢朝警告他,“小心你爷爷抽你。”   崽崽做个鬼脸:“啊,听大家这么一说,感觉我家真是最牛一家。”   谢朝想了想说:“你将来能考个帝都大学,去听你爷爷的课,我就满意了,反正我考不上帝都大学。”   “那我要考!”崽崽来劲了,“你不行的,我肯定行!”   谢朝捏着他的腮帮子:“我不能做宇宙超人,你行么?”   崽崽忽然转头咬了一口谢朝的手,像只逗趣的小狗:“这种不切实际。”   “走,带你在魔都玩两天,然后回去好好期末考。”   谢朝自然承诺了,这几天就一直陪在崽崽身边,带着他趁着早上晚上人少的时候到处玩儿,顺便捎上安格斯。   只是捎上安格斯就很心塞了,崽崽那偏西方的面孔和安格斯站一块儿,爸爸永远落到了安格斯头上,谢朝早就被遗忘在十八米开外。   安格斯开玩笑说:“要不认我做干爹?”   崽崽嫌弃着呢:“想做我的干爹干妈的人多着呢,挨个排队。”   “干妈?”   崽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止干妈,想做我后妈的人也在排队中,大概能围着帝都站个几十圈儿。”   “是么?”安格斯轻笑。   谢朝过来敲了崽崽个头爆栗子:“别瞎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安格斯眼睛蓄满了笑意:“你们两别闹了,赶紧吃完去海边。”   足足玩累了,崽崽才肯歇下来。   玩的时间总是快得抓不住,几天就过去了。   程黎安这几天总是很忙,谢朝找他一起出去逛逛,他也没时间。程黎安还提前回帝都了,只通知了他一下。谢朝也没在意,成功的精英创业者一般不都是这样的么,天天赶飞机,忙来忙去地签合同。   谢朝隔了他一天,带着崽崽和安格斯一起回了帝都,崽崽还得上几周学。   崽崽快放假了,综艺那边儿的人过来和谢朝敲定时间。拍摄期间不长,一次也就拍个一周,算是个短途旅行。   谢朝觉得还挺不错的,最满意的就是崽崽了,天天期待得不得了,盼着放假。   谢朝纳闷了,谢老头联合他妈说要告诉他一件大事,回了家头一天,他不顾周途劳顿的风尘仆仆,拿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结果这两口子仿佛忘了一样。   杨莉拍下谢广平:“朝他爸,我什么时候说要告诉他大事了?”   谢广平一脸疑惑,反问妻子:“没啊,是不是儿子听错了?”   谢朝牙痒痒的:“你们明明说了的。”   这两人恍然大悟:“哦,那不算是大事,小事而已。”   谢朝眉头一抬:“小事儿我也要知道。”   “你妈她得了个囊肿。”谢广平缓缓说,“两三天就好了,我们小题大做了。   谢朝放下心来,可是又隐隐觉得奇怪,盯着他爸:“真的么?”   杨莉逮住他的背脊狠狠拍了一巴掌:“不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你盼着你妈我得肿瘤么?”   谢朝连连摇头认错,夹着尾巴溜号回楼上了。   客厅里的两人微微松了口气,杨莉刚刚凶狠的样子没了,眉间的皱纹现出来了:“不知道程黎安怎么想的,老娘我难得发善心。”口气却还是恶狠狠的。   “算了算了,按着他的意思办吧。”谢广平叹息一声,搂过妻子的肩膀。   杨莉靠在他身上,低声说:“原来我是铁了心不想告诉朝朝的,这次好不容易想说了,人家却不领情了。”   谢广平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我们随他吧。”   他这个老婆他最明白不过了,刀子嘴豆腐心,发作起来厉害,最后还是好心。   当年程黎安偷偷回来看过好几次谢朝,谢广平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只是有那么一次,他接孩子放学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   程黎安当时窘迫得一直道歉。   谢广平依稀记得大学时代的程黎安,家境优渥,外貌出众。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开放,小年轻们在街上都能卿卿我我,但当时都有大胆的女生敢当着全校的面儿跟程黎安告白了。   程黎安待人接物虽让人捉不到错处,但骨子里的那股矜傲劲儿却是压不住的。   谢广平何曾见过他这样。   后来便约定了时间,他把谢朝带过去,程黎安过来看看,不必如此。当然这事儿一直瞒着杨莉做的。谢朝自己也没感觉,每次和爸爸一个朋友或者几个朋友一起蹭顿饭,还能收一大堆礼物,小孩子也是很开心的。   直到出了谢朝怀孕的事情,他们一家都走投无路了。谢朝的职业又是这么个性质,万一上了媒体,孩子的一辈子的就毁了。   谢广平下定决心,坦诚地向杨莉交代了谢朝的来历。   杨莉的第一反应就是怕人家亲生父亲把谢朝夺了去,她养了整整二十年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谢广平一一说了程黎安这些年一有空就过来看谢朝的种种细节,自然受到了心情起伏的妻子的怒骂,骂他心大。   然而,她最后还是同意了谢广平的主意,只能这么办了。   谢广平笑笑,现在他老婆都把程黎安当弟弟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备上一份,每次都唠叨说,黎安这辈子不容易,你记得把什么什么给人家寄过去,感受下家里的味道。   只是在谢朝这事情上一直没松口。程黎安是不可能提这个事儿的,只有谢广平偶尔提提,杨莉总是不肯的。   这回和老友一起去土耳其,也是巧合。谢广平一个同事的女儿失踪了十几年,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结果在土耳其遇上了,找地导的时候就找的这姑娘。   姑娘是被土耳其一户富庶家庭买来的孩子,家里压根没瞒着她。这事情也藏不住,家里的妻子肚子都没大,突然多了个两岁的孩子,旁人也是明了的。   姑娘这次来做地导,是过来做大学里的实践活动。那么多大学生,他们一行人偏偏遇上了这个姑娘,谁曾想到这么巧合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抱头痛哭,杨莉当时也感动得差点要哭。   回酒店晚上,她脑子一热,就给谢朝打了个不明不白的电话。快接通的时候还胆怯了,让谢广平和谢朝好好说说。   最后三人互相驴子拉磨盘,一直拖,实际进展一个也没有,电话也挂断了。   杨莉又觉得当面说比较郑重,就打算等谢朝回来通知他这个重磅消息。   谢广平琢磨着,他们应该和程黎安商量下,征得人家的同意,四个人到场最好了。杨莉一想,也对,又打了个电话给程黎安。   谁曾想到,程黎安开口拒绝了他们夫妻两的好意,说是不想打扰谢朝现在的生活。   气得杨莉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还抱怨:“他这会可是错失良机了,下次我不可能这么好心了。”   “行,都是他不识趣。”谢广平笑得嘴角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谢朝手里拿着崽崽的保温杯,下来倒水,走在楼梯上就拿挑事的眼神看着自己爹妈,还出言不逊:“爸妈,你两年级越大越黏糊嘛,我走了才多久,这就抱上了,啧啧。”   崽崽跟在爸爸后头,装模作样地拿手捂住眼睛:“好孩子不能看。”   气得杨莉追上来要打他们父子两,还骂道:“谢朝你自己没德行就算了,别带坏我崽崽。”   谢朝很委屈,明明是这小东西人小鬼大,怎么又怪在身上了。   谢朝灵活得像只金丝猴,杨莉打不到他,扬起声音说:“自己单身狗,还见不得人家好过了。”说完,就拽着谢广平回房间了。   崽崽戳戳谢朝的腰:“说你呢,单身狗。”   “……”谢朝卡住自己破儿子的脖子,“难不成你在学校有对象了?”   崽崽翻了个白眼,自个儿进厨房喝水了。 第31章   谢朝陪着安格斯走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大冷天的, 两人戴个帽子、口罩, 全副武装下来,几乎没人认识。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 从孩提到青年,这还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回顾以前的足迹。   中学时代最热衷于吃喝玩乐,这一片儿的好吃好玩的全被摸了个遍。这次带着安格斯来重温, 自然是满满的回忆。   帝都的风又冷又裂,好在他们两个大男人体格都不错, 倒是安格斯不太适应气候, 手脚开始蜕皮。谢朝从他妈梳妆台上挖走了他小时候常搽的那个牌子的雪花膏,拿给安格斯用, 用了几天就好转了。   只是杨莉一翻抽屉, 问谢广平:“我那雪花膏怎么少了?”   谢朝赶紧没事人一样溜走了,第二天就将功补过地买了个昂贵的化妆品放他妈桌上。   崽崽每逢周末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溜达, 这样下来, 安格斯和崽崽倒是成了玩伴儿。   主要是安格斯比谢朝勤快。   大街长椅上, 谢朝懒洋洋地使唤崽崽:“崽啊,去对面帮爸爸买个三杯奶茶。”   崽崽走得两腿发酸,不想去, 就撒娇:“我一个小孩子不行,人家会诓我,要有大人陪同。”   谢朝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夏天出门一个人批发冰淇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家里冰淇淋吃完了,都是崽崽自己一个人骑个自行车, 到小区超市自己批发的。   安格斯出来打圆场:“我去吧。”   崽崽又闲不住,索性跟在安格斯后面,还能点个自己喜欢的口味。   三人里头,谢朝最懒。终于有一天他觉悟了,拿出积灰已久的健身房卡,热情相邀安格斯去健身。   本来他想找圈内死党来着,但是冯东书前段时间参加了个拼命综艺,跟着探险家去冒险,时不时地吃几条活虫子。每拍一回下来,都要克服一次心理阴影,刚开始还会和谢朝吐糟那什么虫子最恶心,后来就直接比较那种虫子口味最好。   谢朝为了不让自己完美的健身时间变成虫子比美大会,彻底把冯东书打入了冷宫。   谢朝一直觉得他和冯东书的友谊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不在一个时节开的花,夏天打苞的莲花和冬天怒放的梅花,这永远也不可能看不见对方,偏偏他两居然还成为了朋友。   谢朝觉得自己这比喻充满了文学素养,还说给冯东书听。   冯东书当即嗤笑一声,还花呢,矫情不,再说现在大棚培育多厉害,你想看什么看什么。   谢朝手机里专门有个分类【gay里gay气】,里面只有冯东书一个人。   冯东书就是gay,而且是个天然弯。圈内同性恋多,谢朝自然见得多,可没见过冯东书这么画风清奇的死gay。   冯东书就是那种高岭之花的长相,然而一张嘴贱得不行,谢朝有个娘们兮兮的外号就是他取的——朝姐儿。还曾经坦言,谢朝这种长相不入圈子真可惜。   气得谢朝差点儿绝交。   没想到,谢朝和安格斯今天来健身房竟然碰到了这厮,实在是老天不开眼。   冯东书洋溢着热情:“哟,朝姐儿今天也来健身。”   谢朝拳头捏得咯嘣响:“死胖子,你再说一遍。”   冯东书和他一样童星出道,不过谢朝这么多年一直英俊潇洒,他小时候却是个谐星,还是个大胖子。   朝姐儿这外号来得也有原因,那时候两人演了个经典的宅斗剧,有个小演员不巧生病了,镜头又不多,导演还着急时间。谢朝演好自己的戏份就没事了,干脆让化妆师整理整理,稍微代替那个小女孩儿。   当时,冯东书就在场。这一直是谢朝的黑历史,偏偏这玩意儿皮夹子里还有他的女装剧照,美其名曰,第一次见面时惊为天人,从此奉为梦中女神,谁曾想到女神居然是个男人。他会变成同性恋,谢朝是第一主谋。   谢朝很想把他脑壳子切开,瞧瞧里面是不是装的全是水。   死胖子还对安格斯表示出非同寻常的兴趣:“朝朝,这是你朋友?”他仔细看了两眼,又恢复高冷的神色,礼貌地和安格斯握手,“原来是莱斯利先生,久仰大名。”   安格斯的全名安格斯·莱斯利。   三人风平浪静地会晤了一番。   谢朝趁着安格斯正在跑步,默默把冯东书拖到角落:“我警告你啊,别打安格斯主意,人家和你不是一个路子的。”   冯东书皮笑肉不笑:“我对那种类型的没胃口。”   “那就好。”谢朝放开他,想起了一茬,“你和那些姐姐妹妹关系不是很好么,介绍个给我朋友。”   小gaygay别的不说,女人缘特别好,谢朝打算让他给安格斯介绍几个女朋友。   冯东书眼神贱兮兮的:“我不只有你一个姐姐么?”   “滚!”   安格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声音淡淡的:“说好了,我是来监督你健身的。”他修长的手指摇摇一指,“去那里先做一百个俯卧撑。”   谢朝顿时没话了,摸摸自己的小肌肉,乖乖去俯卧撑了。   安格斯朝冯东书微微一笑,便去监督谢朝了。   一百个俯卧撑下来,谢朝就累得趴在地上,叹气道:“最近真的是废了,以前不费事的。”   安格斯架着他坐起来,递上毛巾和温水:“喝点儿。”   谢朝咕噜了几大口,接着唉声叹气:“果然是最近太安逸了。”   “坚持就好了。”安格斯说得轻巧。   冯东书冒了出来,鄙视谢朝:“弱鸡!”   谢朝没心思理他,擦擦脖子上的汗,把水还给安格斯:“这段时间得好好锻炼了。”   在健身房呆了两小时,谢朝和安格斯搭伙儿回家。他和冯东书说了声,便走了。   八点左右,收到了冯东书的信息:根据我的直觉,莱斯利对你好像有点儿意思。   谢朝潜意识里认为冯东书又作妖了,立马回道:你那gay里gay气的直觉?   冯东书发了个鼻孔朝天的表情。   谢朝:我和你说,你这直觉从来不准,安格斯心里有个白月光。   冯东书: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   谢朝:你最近怕不是吃虫子吃傻了……   冯东书:行吧,我给他介绍几个女朋友,看看人家反应。   谢朝满意了,发了个媒婆红包过去。   ——   崽崽期末考试结束,彻底进入一个月的春节假期。   谢朝通知他趁早收拾包裹,就是这几天出发。   安格斯监督了谢朝两周,健身成果小有成效,虽然回不到鼎盛时期,但还是不错了。   《旅途连连看》的剧组效率高,谢朝和崽崽没几天就踏上了行程。   第一天就很简单,先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小孩子们熟悉熟悉坏境。   来的总共是五组家庭,老牌影视舒旭东父子两,主持人孟生父女两,歌手郑海述父女两,还有个谢朝根本没见过面的,但提前做过功课,电视剧演员林默,他家小男孩儿最小,四岁大。   崽崽是第二大,上头还压着舒旭东的儿子舒铭。小崽子有点失望。   大家互相介绍了彼此,大人之间还有些生疏,小孩子们自己就玩到了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话。   两个小女孩儿对崽崽的头发和眼睛充满了兴趣,好奇地说:“哥哥是卷头发呀。”   崽崽摸摸自己的头发:“天然卷。”   舒铭个性活泼,也加进去聊天了。倒是林默家的孩子林骅娇气些,一直紧紧攥住爸爸的手,不肯离开,林默也一直在旁边安慰着。   这趟旅行去了三亚海边,帝都天气偏冷,剧组就计划着去这里晒晒太阳。   他们这是做的第一期节目,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谢朝本以为玩了一天,大家就可以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躺尸睡觉,顺便透过阳台窗户看看海景。   结果,导演说选房子还得抽签。   谢朝手气一直背,决定让儿子上去抽签。崽崽手气一般般,抽了个民宿,地方虽小,好在五脏健全。   他两收拾完东西,去其他人那里窜门。   舒旭东手气好,豪华酒店总统套房,冷气打得足足的。林默最惨,住在一个堪比柴房一样的破屋子里面,他们家小娇气包嫌弃有股味儿,吵着要回家。   崽崽慷慨解囊,把自己带来的牛奶糖分给了林骅,还安慰了下人家小弟弟,内心的虚荣得了极大的满足。家里他辈分最小,从来没人喊他哥哥,这下子算是得偿夙愿。   小娇气包长得可爱,谢朝本人不是太喜欢孩子,特别头疼孩子哭。林骅这会儿不哭了,他上去逗了几句,只敢小心翼翼地说话,怕这小祖宗又哭唧唧的。   摄像机一直在后面跟拍。   谢朝没想到晚上还得自己煮饭,导演组丢给了他一堆食材就只顾着拍了,他可愁死了。   谢朝忙得热火朝天,编导小姐姐在一侧问崽崽:“崽崽,你爸爸在家自己做饭么?”   崽崽摇摇头。   “什么都不做?”   “勉强算做过蛋糕吧。”崽崽纠结地说。   小姐姐“啊”了一声:“蛋糕都会做,那你期待爸爸做的菜么?”   崽崽瞄了谢朝一眼,开心地说:“当然期待。”   水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得仿佛能见着底。深棕色的睫毛扇动着,尤其是下睫毛,比一般人要长很多。这张脸可真是好看极了,将来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编导小姐姐感觉自己受到了萌物的致命一击,赶紧让摄像师过来拍大特写,等播出的时候还可以截屏。   崽崽接受完盘问,过去帮谢朝洗菜。   谢朝愁得不行,炒废了一道菜,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放错了什么调料。他想了想,直接场外求助。杨莉这会儿在上班,家里阿姨也在老家,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通通不会做饭。   谢朝最终决定问安格斯,他为了低调点儿,特地拿英语问安格斯,好像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在场外求助了。就算一下子听到了,那也得翻译翻译。   然而崽崽就是来拆台的,本来他在好好地洗菜,但听到爸爸在求助,干脆隔着电话喊:“安格斯叔叔,你教我爸做个醋溜土豆丝,我想吃了。”   喊完了,继续蹲在井边上洗菜。   编导小姐姐又过来了:“哇,你爸爸和安格斯通话么?”   崽崽点头:“是的,叔叔比爸爸会做饭。”   小姐姐不确定地问:“是《星球大战》里和谢朝合作的安格斯么?”   崽崽按住压浆,接了盘水,把剩下的菜丢进去,夸道:“是啊,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做饭很好吃,有的菜比我奶奶做得还要好。”   谢朝在家里吃腻味了,突然想吃安格斯做的菜,死不要脸地带着崽崽去人家家里蹭饭了。   安格斯大土豪,帝都的房子比他家里还要大,联排小别墅里装修得一派适意。书房还是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家里还安排了个大的健身旁,谢朝有空就跑去安格斯家里健身,基础设备都齐全着。   楼下游泳池超级赞,冬天一直保持着恒温,随便游。   自从蹭了一次饭,崽崽也惦记上了安格斯的厨艺。只要谢朝过去蹭饭,身后一定有他这个小尾巴,还勉为其难地松口,大气地对安格斯说:“你要是想做我干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让我来蹭蹭饭。”   安格斯呼噜把他的卷毛:“行,随你蹭。”也没有强求崽崽认他做干爹。   他不提,崽崽也懒得改口,一直喊“叔叔”。   “哇塞。”编导小姐姐惊叹极了,如果能出现在屏幕里,眼里一定飘满了星星,“太厉害了。”   “那他做的是不是中餐?”小姑娘锲而不舍地追问。   崽崽把菜放进篮子里:“嗯。”   谢朝这边儿依旧忙乱,安格斯简单地说了几个菜,谢朝翻出笔记下来慢慢做。   做好了一个,他尝了尝,觉得一般般,还太咸了,总体还可以。   谢朝这人心大,准备尝试个有难度的肉食。结果第一步就出了错,简直是一锅乱麻。   锅里正煮着,离不开人,他干脆开了免提,报告下自己的情况,让安格斯指导。   手忙脚乱之下,总算是烧好了今晚的饭。谢朝挂电话的时候还夸下海口:“等着,回去我就烧给你吃,尝尝我大厨的手艺。”   安格斯只露了个声音,就值得粉丝们嗷嗷直叫了。节目组自然抓住了机会,还给两人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字幕。   谢朝事后观摩自己的首档真人秀,本以为这大展身手的时候,小粉丝一定是大力夸赞他的厨艺。   “男神,你太棒了,第一次做菜就这么好!”   “好想嫁,男神我要给你生猴子!”   ……   结果他一打开弹幕,清一水儿的全是奇怪的话。   “妈呀,我觉得这两人迷之般配。”   “互动好有爱,我本来对谢朝无感,要成为他两CP粉了。”   ……   谢朝黑着脸关了视频,崽崽凑过来问:“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谢朝脸更黑了。 第32章   尽管是大冬天,三亚的海边照旧是烈日当空, 热浪滚滚。   谢朝翻出两人的海滩大拖鞋, 一身清凉的装扮。还好带了防晒出来了,不然海风一吹、太阳一晒, 两人的皮都要晒伤。   崽崽小时候跟着谢广平下乡了一天,谢广平自己没事,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全蜕了一层。   谢朝帮崽崽涂了全身, 脸上更是抹了厚厚一层。   剧组每人发了顶大帽檐的渔夫帽,小朋友们戴上之后就和小渔夫一样。   主持人是个面相和善的年轻人, 笑嘻嘻地发布今天的任务——卖椰子。   五个小朋友要被带着去菜市场附近, 各占据五个摊位,自己卖椰子, 谁卖得多谁就获胜, 今天晚上就能吃到海鲜大餐。   爸爸们不能去帮忙,统一安排到船上去钓鱼。钓到的鱼可以自个儿煮来吃, 说不定还能钓到别的东西, 海里好多种生物。   谢广平本身就是个爱钓鱼的, 谢朝也跟着去钓过,算是半个门内人。凭着自己的印象调节好鱼竿,然后串饵、抛线, 整个过程还算流畅,接下来就是坐着等了。   大家等得无聊,干脆聊聊天,大部分话题都是围绕着自家小孩儿。   林默看着有些瘦弱, 他说:“我感觉我家小孩儿太黏人了,希望他活泼一点儿。”   谢朝想了想,自己对崽崽好像没什么期望,随口说:“他自己想来参加的,我就带过来了。”   孟生比较爽朗,哈哈一笑:“小男孩很有主见。”他提到自己小姑娘也有话说,“我家的还小,也被家里宠得厉害。”   舒旭东接话:“现在哪家小孩儿不是捧在手心里的?”   郑海述没说话,甩起鱼竿,鱼钩上吊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鱼尾在海浪的反光下闪着亮光。   谢朝调侃道:“难怪郑哥不说话,一心钓大鱼啊!”   他们在船上吹着海风,钓着鱼,小孩子们跟着导演组进了人头攒动的菜市场。   五个人一人一个摊位,摊位上摆着小椰子。   节目组自然不可能放任小朋友自由活动,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负责照顾的编导,摄像大哥也尽职地跟拍。   崽崽分到是的二号小摊位,编导小姐姐一直和他搭档,两人都熟悉下来了。   节目组自然不可能让豆丁大的小孩儿卖东西,就是图个乐趣,给观众看着玩。买东西的人里面还安插了不少群众演员,负责逗逗孩子。   崽崽往摊位上一坐,数了数自己分到了椰子,总共十个。   他昂头问:“姐姐,这些要全卖掉么?”   “随便你,能卖几个卖几个。”   “那价格也是随我订么?”   “都行。”   崽崽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姐姐,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了解下行情。”   编导小姐姐“噗嗤”笑出声:“可以。”小不点儿还晓得要了解行情。   崽崽跑到菜市场别的摊位前,嘴甜地问:“阿姨,你这个椰子多少钱一个?”   阿姨一口价:“十五块。”   正好来个顾客,阿姨利落地帮人家打开椰子,插上吸管,递了过去。双方爽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崽崽跑了回去,寻求帮助:“姐姐,我不会开椰子。”   编导:“不会开也没事,卖掉就好了。”   崽崽算了下,自己可以抬高点物价,留着别人砍价,算是折扣人工费。他直接吆喝道:“卖椰子,椰子大甩卖!”   烫着大波浪卷的年轻女孩胆子比较大,直接问崽崽:“小朋友,你这个椰子多少钱一个?”   崽崽说:“二十块钱。”   女孩子也不还价,径直拿了一个。   崽崽抱着大椰子帮她装袋,收了钱继续卖。   节目组的椰子非常好卖,转眼之间下去了一半。   请来的群演这时候就派上了作用,一般的群众自然都是上来凑了热闹,知道他们是来拍摄节目的,也不会还价。   群演饰演了一个精明的中年妇女,上来就和崽崽讨价还价:“哎呀,小朋友,你这个椰子太贵了。”   崽崽也是个人精:“阿姨,您要是多拿点儿,我就可以给你便宜些。”   “那行,我要拿三个。”群演阿姨笑眯眯的。   崽崽从摊位上站起来,滚了三个椰子到面前,为难道:“阿姨,这样吧,三个给您便宜五块钱。”   阿姨答应了,说着从随身包里拿钱给他,只给一张五十。   崽崽仔细摸了摸纸币,当即说:“阿姨,您是不是算错啦?”   阿姨一愣:“是么”   崽崽一边把椰子捧进塑料袋里,一边计算:“阿姨买了三个椰子,总共六十,便宜了五块,不是五十五么?”   阿姨接过椰子,又给了崽崽五块钱,笑着说:“对不起啊,小朋友,是我算错了。”   这是剧组特地使的绊子,崽崽和舒铭两个上了小学的就要出点儿数学题,那几个小一点的只要能卖出去就可以了。   崽崽卖椰子成功,一行人上船和爸爸们汇合。   小姑娘们个个跑过去扑进自己老爸怀里,崽崽兴冲冲地和谢朝炫耀:“我今天去卖椰子了。”   谢朝捏捏他的耳朵:“看来卖了不少钱啊。”   崽崽张望了四周:“爸爸,你们钓了多少鱼?”   “一点点小鱼。”谢朝耐着性子钓了一些小鱼小虾,大概能做一盘子菜。   主持人出来宣布结果,谢子珩卖椰子的钱最多,可以率先得到一份海鲜大餐。两个年纪大的小孩儿做游戏吃香,舒铭的椰子也多,其余三个小不点儿就是去玩一玩,走个过场。   游轮颇大,戴着白帽子的厨师推着餐车慢慢走过来。餐车上点缀着鲜花,锃亮的银色半圆形盖子盖住了海鲜。   主持人总是要造势一番,让大家伙儿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小朋友热衷于猜谜,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舒铭爽朗活泼,大声说:“海鲜!”   大厨慢悠悠地掀开一看,报上菜名:“三味灯笼虾。”   青花碟子里的虾摆出灯笼的形状,炸至金黄。刚才盖子掩着,这会儿香味便飘出来了,小孩子们都咋呼起来了。   一个菜接着一个菜端上来了,全是三亚当地的特色菜,海鲜居多,还有些特色鸡鸭。   虽然说是赢的家庭才能吃,输的家庭只能自个儿回去煮今天钓上来的鱼虾,但最后还是大家伙儿一起吃的。   崽崽这种时候非常识相,不用谢朝提点,就知道请弟弟妹妹过来一块儿分享。他只有在家里人面前会任性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平时在学校里就是个小大人了。   谢朝抱住儿子亲了一口,摸摸他的头:“快去吃饭,吃饱了去看日落。”   崽崽拉着谢朝的手,走到饭桌旁,颊边的小酒窝笑出来:“我觉得这个手撕藤椒鸡好吃。”   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藤椒鸡放进谢朝碗里,谢朝感动得正想发表感言。   就听见崽崽稚嫩的童音道:“爸爸,你吃吃看。吃完之后,记得学会了,回家做给我吃。”   郑海述在谢朝旁边笑得牙不见眼,直夸:“谢朝,崽崽可真精明,怪不得今天把椰子全卖了。”   谢朝牙痒痒的,轻轻捏着崽崽脖子后面那块骨头,缓缓教导:“小孩子应该勤劳点儿,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能一味地依靠大人。”   “好的,知道了。”崽崽窝谢朝怀里蹭了一下,把手上刚刚剥好的虾丢进谢朝碗里,和那块藤椒鸡作伴,“爸爸,你快吃,过会儿去看日落。”   谢朝手也有点儿痒,小家伙还学会那他的原话堵人了。   孟生家的小姑娘孟宜陵挪到崽崽旁边,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好会剥虾。”   剥虾是崽崽的拿手绝活之一,头一拧,拽住尾巴一揪,整个虾就光溜溜的了。家里没一个人有他会吃,他小时候就爱吃这些,练出来了。   其实崽崽最拿手的吃鸡腿,四岁大的时候,他有一阵子喜欢吃酥酥脆脆的炸鸡腿。杨莉就自己买回来给他做,也不让他吃太多,一周限量供应。   崽崽每次直接拿筷子一戳,三下两除二,鸡腿肉直接剔下来了,剩下个完完整整的骨头。   他那双手还胖胖的,像个白白的发糕一样。伸直了手,手背上就会窝出五个小洼。天知道,这胖手怎么这么灵活。   小姑娘这么一撒娇,崽崽就顺手给她剥了几个虾。   谢朝在旁边酸溜溜地想,总有一天,自己养大的乖儿子会给别的小姑娘干活,现在就知道讨好小妹妹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目前还是一条单、身、狗!   哪有儿子找着了对象,老子还单着的道理……   这顿饭吃完,大家浩浩汤汤地去海滩旁等夕阳西下。   谢朝坐在躺椅上,挨个检查崽崽的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儿,看看有没有发红蜕皮的迹象。看来这防晒霜效果不错,崽崽白嫩的皮肤摸上去一点儿事也没有。   太阳缓缓西斜,不再供应热量了。热气反而从脚底下的沙滩上浮了上来,不热,反而暖洋洋的。   谢朝脱了脚下的人字拖,直接踩在沙子上。人字拖是剧组发的,他和崽崽都不太喜欢,觉得硌得脚丫子中间的皮肤疼。   海风微微垂着,拂起鬓角的发丝,崽崽的一头卷毛被吹得翻起来了,露出了额头。   孩子的额头饱满亮堂,深棕色的眉毛斜在眉骨上。风有些急了,他皱起了眉头,眼睛也受不住了,睫毛轻轻地颤着。   谢朝恍惚之间想起来崽崽小时候,软绵绵的一团,抱在臂弯里,小小的,稍微一逗,就拿澄澈的蓝眼睛盯着你。那会儿,无良爸爸沉迷于拿着拨浪鼓哄孩子的游戏,他摇着拨浪鼓转圈,崽崽的眼珠子就跟着转圈,像逮住毛线团的猫一样。   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个头已经窜得这么高了,几乎一年一个变化。   崽崽回头朝谢朝笑了笑:“爸爸,好多海鸥,还不怕人。”   谢朝回了个笑容,眺望着海鸟扑楞着翅膀飞往远方,夕阳大海沙滩全是它们的背景框。他突然之间惆怅起来,终将有那么一天,孩子也会这样越飞越远,远得他看不见了。   落日确实美不胜收,大片橘红色、赤金色的色彩糅合在一处,太阳变成暖红色,一点儿也不刺眼,带着它的光和热慢慢沉入海底。蔚蓝色的海面上映着倒影,波浪里闪着橘黄色的光,仿佛染上了太阳的颜色。   谢朝感觉那太阳像块顽石,沉入了他心底,沉甸甸的,压得他心里微微发热。   这份情绪呆到了晚上,回到民宿,躺在床上他都没有缓过来。   谢朝滑动着手机,打算找冯东书树洞一下,排解苦闷。   谢朝发信息:喂,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   冯东书纳闷,但是秒回:怎么,遇上了感情烦恼?   谢朝:不是。比方说,你养大了的一只小鸟,突然有一天它飞走了,你有什么想法?   冯东书:我为什么要养小鸟,要养就养18cm的大狼狗。   谢朝反应了一会儿,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发了个“滚”字过去。   冯东书这回正经了:你这是闲出来的问题,感情上还空缺,是不是觉得自个儿二十大几还没有谈个恋爱,感到了空虚寂寞冷?   谢朝丢开手机,不回他这个玩意儿了。他仔细思忖了一番,也许大概可能是感情上出了问题吧,还没有调整好面对孩子长大的心态。   谢朝又摸上手机,回:哎,我儿子都长大了,今天都知道照顾小姑娘了。   冯东书:呦吼,敢情你见不得你儿子谈恋爱啊?我四岁就知道勾搭幼儿园的小女孩儿了。   谢朝吐槽:你是你,我家崽崽比你好多了。   冯东书总算说了句人话:你这是正常心理,崽崽从小依赖你,突然自己独立了,有一天不再需要了,你就开始否定自己作为父亲的价值。其实不然,你还是他爹嘛。总得来说,你就是闲得没事瞎想,谈个恋爱就好。   谢朝“呵”了一声:找不到女朋友。   冯东书一乐:男朋友要不要?我勉为其难地充当一下。   谢朝:【坟头草丈五.jpg】 第33章   节目组每个地点固定取景,而且只拍摄一周, 不浪费多余的时间, 其余的就等着后期剪辑了。   崽崽这一周玩得挺开心,回来的飞机上还在隐隐期待着下次的旅行。   谢朝回家当天, 谢广平夫妻两和程黎安三人居然都跑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了,家里一片空荡荡,就连煮饭阿姨都不在, 回老家休假去了。   谢朝心里不是个滋味,自己又不想在家里开伙, 外卖也不想点。他左思右想, 决定随便去哪个狐朋狗友家里混混。思来想去,安格斯那里最合适了, 休假中, 独处,还不介意他带个孩子。   数数日子, 一个半月以后就过年了, 他的生日很小, 阴历十二月底,也快到了。他现在还可以骗骗自己实际年龄才二十七,生日过完了才二十八, 然而虚岁悬在头顶上,过完年就三十了。   然而娱乐圈里的三十算个什么,多少女明星四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生子呢,青春容颜还未曾衰退, 照样能够拍戏跳舞。更何况他们男明星,男人四十一朵花嘛。   谢朝瞅了眼在旁边折腾飞机的崽崽,哎,这就是时间的证明。不过好说歹说,他还有个小孩儿,然而还没有谈过恋爱……   谢朝脱了拖鞋,伸长腿,够着了崽崽的胳膊,顶了几下,商量道:“崽啊,今天你爸不想做饭了,我们去安格斯叔叔家玩两天。”   崽崽抱紧他的小飞机:“玩两天是玩几天?”   谢朝瘫在沙发上,玩着睡衣上的纽扣,唉声叹气:“玩到你爷爷奶奶回来。”   “行。”崽崽应了声,继续捣鼓他的小飞机。   谢朝这会儿无聊透顶,突然想起了网上流行了一阵子的图:一个绿头发的小人儿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旁边配了一行字“好无聊好想被强奸”。   谢朝换着个坐姿仰在沙发上,把这魔性的表情包团巴团巴,丢出脑袋。   他又拿脚戳戳崽崽。   崽崽被打断了思路,板着一张脸地盯着谢朝:“干嘛?”   “你那个数独呢,借我玩玩。”   崽崽丢下飞机,取了平板过来,扔给了谢朝,继续埋头在自己的事业上:“你从最简单的开始玩,先熟悉一下。”   谢朝玩了两局,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不适合他这种中老年人消遣。他又回到刚刚瘫着的状态,很想在沙发上滚一圈,然后苦着一张脸喊:“好无聊!”   崽崽看过来:“朝朝,你这个样子比隔壁家大咪还不如。”   隔壁家大咪是只小公猫,天天好吃好喝,养得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唯一的爱好就是舔毛。   谢朝懒懒地回道:“怎么讲?”   “你动都不动,隔壁大咪还有个成双入对的小伙伴。”崽崽拆下了飞机的一边机翼,“大咪最近还出门散步了。”   谢朝支着脑袋:“我刚工作一周,休息休息。”墙上的挂钟指到了十二点,“又是午饭时间。”   谢朝掏出钱包,扔给崽崽:“崽啊,去小区那家馆子里打包点儿吃的回来。”   崽崽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翻出几张钞票:“我们还是早点儿去叔叔家吧,那家馆子都快吃腻味了。”   谢朝一想,也是。于是,摸出手机打给了安格斯。   安格斯正在家里头修身养性,很快就接通了。   谢朝老油条地说:“安格斯,我家里没人。”   安格斯愣了愣,这话听起来可真暧昧。   之前还有个搞笑的段子,女朋友隐晦地暗示自家工科男友:“亲爱的,我家里没人。”   正常的男朋友这时候立马就打了鸡血,钻空子一样往女友家里去了。然而这是个工科男,他不按套路出牌:“亲爱的,你现在去看一部鬼片。”   寂寞的女友:“嗯?”   工科男坏笑一声:“马上你就觉得家里到处都是人,床上也有人,窗帘后面也有人,镜子里还有人,哈哈哈。”   安格斯喉头滚动了两下,推翻这个魔性的套路:“所以呢?”   谢朝嘿嘿一笑:“所以我准备带着儿子去你那里玩两天。”   安格斯笑笑:“好,我让玛吉给你们准备房间。”玛吉是安格斯才雇的菲佣,人很勤快。   “还有,把你家游泳池备好,想去游个泳。”谢朝伸展下胳膊腿,“我最近越来越惫懒了,需要锻炼锻炼。”   谢朝顿了顿,“我好像进入了人生倦怠期,不知道为什么。”他烦躁地扒拉下头发,“电话里也讲不清楚。”   安格斯低低地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划开满室的寂静:“过来吧,我带你散散心。”   他买的小别墅正好处在最好的地段,山清水秀的,后头还有个小湖泊。安格斯置办了小船,一直闲置了湖边上,平时又不用,平白交了不少停船费。   谢朝安静了会儿,说:“好。”   家里的小田螺崽崽打包了饭菜回来,径直进了餐厅:“老朝头,快过来吃饭,不然汤要冷了。”   谢朝“呵”了一声,匆忙和安格斯说了两句,直接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到了崽崽跟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不得了,喊谁呢?”   崽崽无所畏惧:“当然喊的是你。”他坐下来吃饭,“你最近过得真像个老头儿。”   谢朝拿筷子敲了敲崽崽的头:“你爹我正值壮年,怎么说话呢你?”他喝了口汤,“吃完饭,我开车带你去安格斯家。”   崽崽抬头道:“行,正好我同学住安格斯叔叔附近。”   ——   蓝澄澄的游泳池里波光粼粼,谢朝穿着泳裤,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溅起一片水花。   崽崽蹲在泳池旁,穿了条谢朝买的粉色卡通泳裤,不想下水。   安格斯站在他旁边,说:“崽崽,不下去和你爸爸一起游?”   崽崽伸手划了下水波,摇头:“等我爸游好了再下去,他惯会作怪。”   会作怪的谢朝突然攀着泳池壁,冒出个头来,猛地把崽崽拽了下来。水浪溅得老高,打湿了安格斯身上的衣裤。   崽崽在水里扑腾两下,赶紧游得远远的。   谢朝还攀在那儿,招呼安格斯:“你不下来么?”   安格斯站着,谢朝不得不昂着头望他,脸上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下滑,滑过喉结,滚上了胸膛。   谢朝身材修长、骨肉均亭,肌肉并不夸张,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性感。安格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背脊,肩胛骨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上去充满了张力,又带着说不出的骨感。   黑发此刻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谢朝微微甩甩头,水珠子便肆无忌惮地滴到了安格斯垂着的手背上。   水珠上仿佛戴上了他身体的温度,烫得安格斯收回了手,不着痕迹地插入了米白色家居服的口袋里。   “我习惯性早上游泳,现在就不下去了,你们两好好玩。”   谢朝点头,瞅了瞅安格斯身上完完整整的家居服,想想还是算了。他自个儿像一尾鱼一样游走了,长腿拍着水花,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崽崽怕他过来找茬,灵活地窜来窜去,只看得见时不时涌起的小水包。   泳池旁摆着两把躺椅,躺椅中间的小几上摆着盆水仙花,打着小小的花苞。安格斯拨弄了两下,那花苞便摇摇晃晃地坠了坠。   游泳最耗费体力了,谢朝沿着泳池游了几圈,感觉体力不支,胳膊都快酸了,干脆爬上休息会儿。   崽崽倒是省事,直接套着安格斯给他的小黄鸭游泳圈,正浮在水面上飘来飘去。   谢朝裹着大毛巾坐在躺椅上,菲佣玛吉端来了热饮。他叼着吸管,慢悠悠地喝着,热饮暖洋洋的,带点儿适中的甜水果味。   “最近感觉自己老是心里头烦躁,但是又说不上来,还不想动弹,宅得人都要废了。”谢朝晃着杯子,“果然人还是要出来运动,这会儿感觉心情都好多了。”   安格斯面上带着浅笑:“怎么会突然烦躁?”   谢朝拖着毛巾擦了把脸,大毛巾松散开来。他大喇喇地往后一躺,叹口气说:“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没啥大事。”   安格斯淡笑不语。   谢朝撑着下巴,侧躺着问:“你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婚姻大事么?”   安格斯摇摇头:“不会,从小他们就不怎么干涉我。”   “好吧。”谢朝耸耸肩,“快过年了,我又要迎接七大姑八大姨的审判了,即使他们知道我这个职业,还是会絮絮叨叨。”   安格斯缓缓问:“你家里很着急?”   谢朝双手枕在头后面:“也不算着急,我自己觉得没意思。”他觑了眼安格斯,“你在家都过完年了。”   安格斯动了动水仙盘里鹅卵石的位置:“嗯,陪家里人过完圣诞节才来的,不过我妈说想回来看看。”   谢朝的手机铃声响了,在小几上震动,他直起身接听:“喂,冯东书你最近很闲?”   “不闲,还不是谢大爷托我办的事儿比较重要。”冯东书吊儿郎当的。   谢朝一愣:“我托你什么事了?”   “唔,上次不是让我拉皮条么?”他故意说得流里流气的。   谢朝呸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么没品的事了?”   冯东书回到起点,说:“老总他弟弟办了个趴,到时候不少圈内人过去,你不是想给你朋友介绍对象么,这是个好机会。”   谢朝询问:“去的都是正经人,你也知道老总他弟那德行。”   冯东书直言:“这次不一样,明面是聚会趴,实际上老总他妈要选秀,招个皇后娘娘回来管住她不成器的小儿子,所以名媛还真不少。”   谢朝咬牙道:“好,我也去。”   “咦,你平时不是不乐意去么?”冯东书调侃,“谁说去这种地方还不如在家陪儿子来着,是你么?”   谢朝狡辩:“我这是想要改善下生活,享受一下不同的生活方式,再说我这是陪朋友。”   “随你。”   安格斯见他结束了通话,和气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最近有个趴,你要不要过去?”谢朝解释说,“老是在家闷着太无聊了,出去乐一乐哈。”   安格斯思索了片刻,终是同意了。   崽崽出了水 ,把他的小黄鸭放在旁边,过来讨水喝,谢朝杯子的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喝光了还问:“你们刚刚是不是计划着出去玩?”   谢朝揉揉他的卷毛:“工作上的社交。”他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噌地亮了,谢朝按灭了,斟酌着说,“崽崽,之前你不是和奶奶一起劝我别一直单身么?”   安格斯摸花的手停了停,耳朵竖了起来。   崽崽惊讶道:“是不是花萱姐明目张胆地开始追你了?”   花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天真活波,崽崽很喜欢她。小时候不懂事,希望谢朝给他生个花萱一样的姐姐;长大了依旧不懂事,说服谢朝找个花萱一样的女朋友,给他做后妈。   谢朝捏了把他的脸:“你想多了,花萱大学里早就有男友了。”   崽崽鼓着张婴儿肥的脸:“哦。”   安格斯倒是问:“怎么,最近有想法了?”   谢朝有些不好意思:“我妈那里一直催,而且我最近觉得生活太单调了。”   过了年他就三十了,谢朝迫切地萌生出了一种情感需要,不同于亲情、友情,但能够带来感情上的慰藉。从前的三十年里,他几乎没有这个想法,大概是太忙了,忙事业,忙孩子,分身乏术。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朱凯南最近也要结婚了,谢朝刚收到了他的喜帖,他终于结束了五年的爱情长跑,修成了正果。冯东书就别提了,身边一直桃花不断,乱花早就迷了他的眼睛。   也许他天生开窍晚,将要三十岁的档口,谢朝忽然前所未有地觉得,他需要这方面的感情来填补遗憾,来派遣这道不明的感觉。   谢朝同时又想,正常人的三十岁说不定已经经历了好几段故事,而他什么也没有。错过了早恋了的年纪,放弃了正常恋爱的最好时间,终于拖到了现在,他想好好考虑一下。   安格斯摸着腕上的手表:“你的生活单调么?”他眯了眯眼睛,明明一直多姿多彩,崽崽都这么大了,不是证明么?   谢朝叹口气:“嗯,像是黑白琴弦,没了第三种颜色。”   安格斯一言不发,沉默了半晌,忽然说:“要不要我们试一试?”   “啊?”谢朝沉浸在自怜的氛围里,听不清安格斯低沉的声音,张着嘴问,“你刚刚说什么?”   安格斯盯着机械手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淡淡道:“没说什么。”   他现在还不能太着急,来日方长,温水煮青蛙。   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么,人都跑到大山里躲起来了,还带回来个漂亮惹眼的女朋友。   安格斯弯了弯眼睛,不要着急,慢慢来。感情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东西,再着急也没用。 第34章   绿水悠悠,碧波荡漾, 湖堤蔓延着大片大片惹眼的枯黄色。这季节, 大多数草早就枯萎了,树枝也光秃秃的。倒是这里沿岸长了不少常青树, 仍然郁郁葱葱的,焕发着生机。   谢朝摇着橹,手指骨节处通红, 手心都出了汗。他望着澄澈的水面,悔恨不已, 仰天长叹:“早知道不租这小破船了, 累死老子了。”   安格斯的小艇别提多好了,电动了, 开起来肯定呜呜的, 要多快有多快,哪像这小破船。   今儿个天气回暖, 再过些日子, 湖里就该结上薄冰了。尽管湖水还寒凉着, 谢朝也趁着现在出门兜兜风。   谢朝一时激动,想要徜徉在好山好水里,感受下万里好风光。于是, 他乐颠颠地问别人租了个小巧的船,约莫能容纳四个人。   遥想一下,江南水乡小道间,晃悠悠的小木船荡来荡去, 木浆划开碧波,水鸟立在船头,不怕生地朝人卖萌。几番想象,渔歌唱晚的感觉立马出来了。   谢朝被自己的幻想糊了满脑子,只想着来划船了。崽崽是个凑热闹的,哪里管什么累不累,见此也是兴冲冲地支持,他还是第一次划船呢。   旁观者安格斯不置可否,本来就是带他们出来散心的,自然欣然应允了。   崽崽摘掉了帽子和手套,热得像只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好累,什么时候划到头?”   谢朝扔下手里的木浆,破罐子破摔:“歇一会儿再说。”   这种专门留着游玩的船改良了设计,木浆直接套在船旁边,谢朝这一丢,它便没了着点,在水里扑棱两下,就停住了。   他这边不动了,安格斯停了动作,揶揄道:“囔得最欢的是你们俩,最先放弃的也是你们俩。”   谢朝从包里翻出保温杯,灌了口温水:“划过来的时候没感觉,结果回程怎么这么累。”   安格斯理了理轻便出行装的衣角:“那是来的时候,你们还在兴头上,这会儿已经疲了。”   崽崽往宽大的船板上一躺,嘴里喘着粗气:“背后满是汗,好热。”   谢朝探过水摸摸崽崽的脖子,汗珠子沾了一手,他拿纸巾擦了擦:“还剩一会儿,不能脱衣服了,不然要感冒了。”   崽崽揪着厚实的羊毛衫,不住地扇风:“好想下去游泳。”   一月份的湖水泛着寒气,真要下去,还是刺得人骨头发冷的。   谢朝拨弄了两下崽崽的海蓝色羽绒服:“等回了家,你随便游,这里不行。恒温游泳池,你爱怎么游就怎么游。”   安格斯把崽崽拉起来,虚虚一指:“看到我们的车没有,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崽崽任劳任怨地继续干活儿,他和谢朝两人占据了一边,安格斯一个人一边。   谢朝嘻嘻哈哈:“能者多劳哈。”   船很小,安格斯长手一伸,敲了谢朝红通通的手指:“快些吧,早点回去。”   谢朝缩了缩手,叹了口长气,摇摇望着自己停在那边的座驾,认命地抓起了小木浆。   崽崽像只暴起的小公鸡,头上的卷毛都要竖起来了,手里乱动,船都被他划歪了。   安格斯稳住船,无奈地说:“你们两歇着吧,我来。”   谢朝怀疑地看向他:“你一个人行么?”   “本想指望着你们动动筋骨,哪知道你们体力都不行。”安格斯嘴角擒着笑意,眼神里带着调侃。   崽崽反驳:“我这是累了而已,爸爸也是。”   安格斯淡笑,鲜血淋漓地道出真相:“这几天在家里,哪天午饭之前见过你们?”他璀璨的湖蓝眸子盯着谢朝,“你制定的健身计划呢?还有崽崽你的暑假作业做了没?”   谢朝语塞,他和崽崽除了第一天游了场泳,以后的几天都是一觉睡到中午,倒是午饭从未缺席过。   他下午无所事事,美其名曰去安格斯书房里充实精神世界。安格斯在旁边练大字,他窝在椅子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打瞌睡了。   崽崽同学家在安格斯家附近,他天天跑出去野,带来的小飞机还被他和同学两人拆坏了,明明之前和谢朝承诺得好好的,绝对会完好无损地装回去,现在还废着。   关键是暑假作业到现在还没写,现在的教育又比他们那个年代又轻松很多,学校就发了一本类似于兴趣阅读的报纸,上面勉强有些小题目,写完就好了。然而崽崽到现在还没动笔,来别人家做客还装模作样地带来了。   谢朝自知理亏,笑着不作声。   崽崽缩着脖子,挪到谢朝背后,躲避安格斯的视线。呜,叔叔笑面虎的样子比爸爸沉着脸还可怕……   安格斯眼神淡淡地一瞥,语重心长地说:“谢朝,从明天起,跟着我后面去跑步。”他拎着崽崽毛衣上的小耳朵,“至于你,明天要开始写作业了,还有那个碎片一样的飞机,你说怎么办?”   崽崽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梗着头:“那是我程爷爷买给我的,随便我怎么办。”   安格斯温和地笑了:“明天下午,我陪你装好。”   崽崽一愣:“好。”他偷偷看了安格斯一眼,“很难的,罗飞羽他爸也没弄好。”   这小飞机本来崽崽没怎么拆,在家里捣鼓了一段时间,就怕装不回去,谢朝来找他算账。结果去了罗飞羽那里玩了两天,好朋友操作不当,摔坏了一侧的机翼。   罗飞羽的爸爸也试着修了修,废了时间没修好,还说要赔一个给崽崽,但他拒绝了,后来罗飞羽送了他自己珍藏已久的玩具模型车当做赔礼,崽崽欣然接受了。   安格斯手长脚长,摇着两边的浆:“我试试看。”   崽崽点点头:“行吧。”   谢朝直接躺在小船上了,枕着胳膊看着天上飘着的云朵,一朵一朵地数着。果然,还是躺着最舒服了。   崽崽凑了过去,趴在谢朝肚子上。他伸手按了按谢朝的肚皮:“爸爸,我觉得你的腹肌又要没了,可能八块就要变成六块了。”   谢朝一时紧张起来:“真的么?”紧张也不能让他起来摇橹,他转念一想,“我是演技实力派,腹肌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处,又不要露肉。”   确实,谢朝最近还耿耿于怀,八块腹肌练出来还和以前没差,穿衣服也看不出来,最多保持个体型,他根本没机会向群众展示他的锻炼成果。   安格斯侧耳听着,强调说:“锻炼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身材,主要是你们两的生活方式实在是太不健康了,要改改。”   谢朝揉揉崽崽搁在肚子上的头,嘀咕道:“谁像你,每天六点就起床,这么冷的天儿。”   “冷么?”安格斯依旧笑着,“暖气明明一直供着。”   谢朝睁着眼睛辩解:“那外头又没暖气,不想出去跑步。”   “没事儿,家里的跑步机随你用。”安格斯云淡风轻地说。   谢朝没话了,他完全不想大冷天的六点起床,然后晚上十点睡觉。崽崽说他过得像个老头子,明明安格斯更像,好不?   谢朝戳戳崽崽的脑门:“你看安格斯叔叔的生活像不像老年人,还是那种老学究的晚年生涯?”   崽崽歪头想了想,最终否认:“不像。”他吐出了个形容词,“叔叔那是自律。”   谢朝不开心了:“那你也自律点儿,怎么跟在我后面睡懒觉?”   崽崽摇头晃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朝黑了脸:“闭嘴!”   安格斯慢悠悠地靠了岸,自然有工作人员过来拉了缆绳,固定住了船头。他率先一步跳了上来,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谢朝和崽崽随后上来了。   安格斯提着谢朝的背包,大步走在前面:“时间不早了,回去玛吉应该做好饭了。”   谢朝今天的运动量大了,说:“回去你开车,钥匙在包里。”   安格斯拉开车门,弯腰进去:“我在帝都还没有车,哪天一起去买?”   谢朝打了个哈切,敷衍地点点头,父子两在后座滚做一团,都眯着眼打瞌睡。   安格斯嘴角勾出个微笑,安安静静地开车。   ——   翌日,4S店里,一排排汽车整齐划一地摆放着,谢朝和安格斯穿梭在其中,崽崽拉着谢朝的手东张西望。   西装革履的导购挂着招牌微笑:“先生,您想看什么样的车?”   谢朝回道:“我们自己先看看。”他琢磨了一下,安格斯之前那辆实在是质朴了,仿佛老爷车,这次要换个低调奢华的座驾。   他拉着安格斯的袖口,低声道:“我按着我自己的意思选几辆,然后你再挑挑。”   安格斯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崽崽倒是窜到人家明黄色敞篷车边说:“哇哦,我喜欢这个颜色,像大黄蜂一样酷。”   谢朝很嫌弃这个张扬的颜色:“再酷我也不会买。”   崽崽捋了把额头前的卷毛,瘪嘴道:“你永远只有黑白灰这三种颜色的车。”   “错。”谢朝伸出食指摇了摇,“我还有银色的车。如果你喜欢黄色的车,也不是不可以。”   崽崽偏头盯他:“你肯定又在忽悠我。”   谢朝摊开双手,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没啊,街上小黄车随你骑,我马上就能给你开一辆。”   崽崽哼了声:“就知道你没好话说。”   谢朝转过身和导购介绍了下情况,安格斯自己是不可能长时间开车的,这车大约只在帝都附近转转,撑撑场子就好了。   谢朝拉着安格斯的胳膊,一边慢慢打量着车,一边小声问:“这个外形还可以么?”   安格斯扫过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头。   谢朝瞪了他一眼:“这是你买车,能不能上点心?感觉和我自己买一样。”   安格斯细细观摩了那车两眼,便上去试驾了。试了两圈就定下来了。   谢朝一愣:“不再看看?”   安格斯摇摇头,直接定下来了,一气呵成。他英国的车多着,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十七八岁那段时间,男孩子就喜欢这些跑车。   他那个性子在同龄人里沉稳得不正常,家里也愿意惯着他,十六岁拿到驾照那年就收了不少长辈送的车。以后每逢过生日,还是会收到车。年纪小还喜欢赛赛车,偶尔发泄年轻的热情。   过了二十五之后,人沉淀下来了,好像买车就只注重安全这一选项了。   这次过来,本来就是陪着谢朝散散心,四处走走,4S点只是顺便而已。   安格斯和店员处理好其他事项,约定好了提车的时间,便道:“走吧,上次不是说先吃卤味,附件有家名气挺响的店。”   谢朝纳闷:“难得见着对车没兴趣的男人,怪不得你上次被拦在门外……”   “什么时候有空去英国?”安格斯挑眉道。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了,扯到兴趣爱好上了,这可是关乎共同语言的大事。   话题跳转得太快,谢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安格斯把手搁在崽崽肩膀上:“我老家有崽崽喜欢的车,非常显眼的明黄色跑车,开了一次就被闲置了。”   他接着解释:“那辆是我在美国拍戏时买的,因为老是在那里住,没有车不方便。”安格斯微微笑着,蓝眼睛闪着碎光,“所以要不要和我去英国看看?”   谢朝扬眉道:“行啊,那辆黄色的可以留着,等崽崽长大了,向你买二手。”   崽崽做投降状:“我拒绝。”   安格斯笑得狡黠:“去英国的话,我包吃包住。”   谢朝哈哈一笑:“那好,我过了年打算出国旅游来着,看来英国是个好选择。”他拉着崽崽的手,“走吧,吃卤味去。”   崽崽欢呼:“那我也要去。”他忽然叹息道,“我国内还没好好玩,只是在国内没国外那么轻松。”国内认识谢朝的人多着,出去玩并不轻松。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英国是不是很多人都认识叔叔,去玩容易被认出来的。”   谢朝一乐:“那我们自己玩,他在家里呆着。”   安格斯失笑,不过他很喜欢家这个词,谢朝最近在他家呆久了,张口闭口都是家这个字,他很喜欢…… 第35章   嘈杂的机场,行人神色匆匆, 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悦耳动听的女声每隔一段时间播报一次信息, 谢朝偶尔侧耳听一听,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   安格斯面无表情地坐着, 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泄露出主人心绪的起伏。   今天是谢朝和崽崽两人起得最早的一天,目的是过来接机。接谁的机, 他不知道,只是无端生出些烦躁。   安格斯状似随意地问:“怎么还没有来?”   谢朝打完一局游戏, 探头看了两眼:“估计飞机晚点, 经常这样。”他戴着大口罩,说话声嗡嗡的, 但还算清晰。   “我们接的是谁?”安格斯摘了口罩的一边, 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挂了下来。   谢朝开了新的一局,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 还是那套说辞:“程叔叔家两个小孩儿, 算是我亲戚吧。”   崽崽沉迷数独, 突然吃东西的空档插了一句:“漂亮阿姨要回来了。”   安格斯敲击扶手的速度慢了下来,重新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谢朝玩到一半,接到了电话, 里面的女声嗓音颇大:“你在哪儿呢,怎么没见到?”   “我就在你附近。”谢朝已经看到了人群里一头金色波浪卷的诺拉,笑嘻嘻地说着。   诺拉四处张望,拖着果绿色的行李箱转了个圈, 锁定了谢朝这处稍微隐蔽的位置,拉着旁边高大的男人一路奔跑过来。   谢朝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欢迎回来!”说着给了一人给了个拥抱。   安格斯定睛一看,金发碧眼的诺拉,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在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许是她的男友。   诺拉洋溢着喜悦,抱着崽崽亲了好几口:“半年不见,崽崽又高了不少,想死我了。”   她瞄到了谢朝还戴着口罩的朋友,虽然他只露小半张脸,但周身的气势不容小觑,“谢朝,这位是?”   安格斯定定地坐着,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平时为人处世时的滴水不漏也不见了。   谢朝心眼有电线杆粗,只当安格斯疏忽了,径直向诺拉介绍他:“这是我朋友安格斯,就《星球大战》这部电影认识的。”他又说,“这是诺拉,算是我一个小妹妹。”   诺拉率先过来和他握手,安格斯还算是保持着风度,站起身来虚虚一握,转瞬即分。   谢朝接着介绍诺拉旁边帅气的男人:“这是诺拉的弟弟,阿尔诺,他们跟着程叔回国了。”   两人从小被程黎安收养,一直在学习中文,所以中文说得相当流畅,没有交流障碍。只是还存在着大部分外国人口音上的弊端,平仄调不分,说得快起来就含糊不清。   诺拉后知后觉,惊讶道:“你不就是那个他?”她年纪渐长,不怎么追星,但是安格斯红了好久,她想不记住都难。   谢朝笑眯眯地说:“你才发现啊?”   诺拉剁了一脚:“哎呀,我同事可喜欢你了,她一直想拍你的私房照。”诺拉的本职是摄影师,同事自然也是摄影师,她一时兴奋,口无遮拦,说出了这话。   谢朝噗嗤一笑:“你同事就只能想想了,安格斯不可能拍的。”   他这人平日子衬衫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衣服从来熨烫得不带一丝褶皱,除非必要,袖口都不会卷上去。生活作息规律到严苛,典型的自律性强迫症,今日事永远今日毕。   这几天,谢朝被安格斯烦得头大。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没收一切电子通讯工具,必须按时睡觉。   现在睡觉之前不玩手机,感觉都像少了个至关重要的人生步骤。谢朝当然不从,绝对要保卫睡前玩手机的权利啊。   但是崽崽这个大叛徒,居然拥护安格斯的想法,把两人的电子设备都给上交了!小孩儿背着手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爸爸都要得网瘾了。”   谢朝气得牙痒痒的,小破孩儿自己最近也浪得飞起。好吧,这都是他这个老爸没有以身作则,他只能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这会儿谢朝捏着手机,想起来就忧伤,他吐槽:“你同事就做做梦,梦里可以给他拍一套私房照。”   私房照尺度一般都很大,男模最多能留个内裤,还有很多是全裸拍摄,安格斯怎么可能亲身上阵。   诺拉附和:“我同事真的只能做梦了。”   谢朝故意说:“不过很可惜,安格斯身材好,私房照拍起来肯定不错。”   安格斯轻笑一声,淡淡地说:“我不适合拍。”   诺拉对着谢朝一般都是直呼其名,阿尔诺却是乖弟弟,说:“哥,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飞机餐好难吃。”   阿尔诺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成熟可靠,然而程黎安感慨过好几次了,姐姐是个人精,弟弟什么也不懂,这两姐弟要是平摊下就好了。   阿尔诺一说话,瞬间破坏了精英气质,像个憨厚的傻大个儿。   安格斯挑眉:“你是他两哥哥?”   谢朝搂着阿尔诺,拍拍他肩膀:“还是弟弟最乖。”他看向安格斯,笑道,“小时候两人都喊我哥哥的,长大后诺拉就不叫了。”   安格斯追问:“你们是亲戚?”他又补充,“有血缘关系?”   诺拉和阿尔诺都是收养的,谢朝本能地觉得提起“血缘关系”有些不礼貌,他打着哈哈:“你查户口呢,他两是我程叔的孩子,程叔我爸的至交好友,和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阿尔诺和诺拉都不介意这些,他们被领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弟弟老实地说:“我和姐姐都是爸爸领养的孩子,也没有血缘关系。”   诺拉也点了点头。   安格斯意识到不妥,但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于是道歉道:“抱歉,我一时脱口。”   姐弟两摇摇头:“没关系。”   谢朝搂紧了阿尔诺的脖子:“你也太直白了吧。走,带你们吃好的!”他瞄了眼安格斯,“让他请客赔礼哈!”   阿尔诺欲言又止,他本就是老实木讷、藏不住事情的性格,偷偷在心里悄悄说,我和姐姐确实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你就不一定了……   最终还是闷在了心里,这件事主要得看爸爸的意思。   谢朝和久别重逢的两姐弟说话,安格斯顺势牵着崽崽,对着他们三说:“今天我请客,谢朝常去的那家中餐馆就不错,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姐弟没有异议,谢朝也同意:“那家的烤鸭很正宗,正好再去吃吃。”   安格斯仔细观察了这么久,心中有了点数。谢朝和诺拉相处得非常自然,完全没有前任相见的尴尬,似乎就是个关系好的朋友。不过这年头,情侣不成做朋友的也大有人在。   谢朝熟悉路,他负责开车。转过几道小巷子,就到了餐馆,崽崽熟门熟路地点菜。   诺拉笑话他:“谢朝,看来你天天带儿子出来吃饭啊。爸爸果然说得没错。”   谢朝挑头问:“程叔说我什么?”   “他说家里只有你和崽崽两个人,你肯定不做饭,天天出门下馆子。”诺拉笑着说,“他让我回来照顾照顾你,真是搞不懂,你比我大嗳。”   诺拉别的不行,但是烧得一手好菜。她偏好野外摄影,经常去世界各地,还学会了地方的特色菜。   “爸爸还有一点说得没错,你不够成熟,不适合做男朋友。”诺拉揭谢朝的短。   安格斯正和崽崽比划着菜单,要的菜就在上面打钩,他握笔的手顿了顿,侧耳听着。   谢朝蔑着诺拉:“当初谁还追过我来着?”   诺拉爽朗一笑:“那都是年轻不懂事,还好你拒绝了,你就只有这张脸能看了。”   谢朝不客气地把菜单拍到她手上:“吃饭吧你,别说话了!”   安格斯现在摘了口罩,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角。   崽崽点完了菜,把单子递给安格斯:“好了。”   安格斯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道有时候儿子比他爹要省心多了。   阿尔诺就没他姐姐那么活泼了,上了菜就埋头吃起来,大概飞机餐没吃多好,饿着了。   诺拉扎好自己那一头波浪卷,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同学聚会都去了好几天了。”   “不知道。”谢朝啃着排骨,含糊地说,“我爸说他们还要放松一下。”   阿尔诺早就做好了工作交接,到国内就进了生物研究所。诺拉叹息道:“爸爸说我这么多年来,搞个摄影还没阿尔诺的死鱼研究有出息。”   诺拉个性开朗,程黎安一直觉得她适合经商,奈何她深爱摄影。程黎安是个开明的家长,放手让她去做了,只是要做出点成绩出来就行。然而诺拉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也没什么特别的作品,心里头也着急。   阿尔诺从饭碗里抬头:“爸爸没说是死鱼,明明是你天天喊死鱼。”   诺拉想到这里就烦躁,这次回来就是调整状态的。   谢朝提议:“到处转转吧,去看看内蒙古、西藏这些地方,实在不行还有非洲大草原。”   诺拉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安格斯笑着招呼他们吃饭,面上温和有礼。意外之喜,真没想到诺拉这么快就有自己的安排了,他跟着后头附和,支持诺拉早点出发。 第36章   谢朝现在一直住在安格斯家里,如果要接待这姐妹两, 就得利索地收拾收拾回家, 房间还得找保洁员过来打扫。   他想了想,说:“安格斯, 我和崽崽要陪着他两回家吧,东西先放你那里,有空会过去拿。”   诺拉疑惑地问:“你不在家里, 在朋友家住?”   谢朝点头默认了。   阿尔诺开口道:“我们两不用去你家,直接住爸爸那里就好了。”   “这怎么行, 好歹你们也是来做客的, 我也得尽地主之谊。”谢朝不赞同。   诺拉摆摆手:“你和崽崽两个人就忙不过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几乎每年都会回来一趟。”   谢朝不再强求, 报了个地址给安格斯,安格斯搜索好导航, 确认了下, 径直开车把两姐弟送了过去。   姐弟两才到这里, 吃了个饭也没精力到处玩儿,直接赶人。   诺拉女汉子从后备箱里扛走行李箱:“你们回去吧,我和阿尔诺还得倒时差, 累死了。”   今天晚上恰好是老总他弟的生日宴,谢朝本来还想问问诺拉要不要去寻找下灵感,看来这下是不需要了。   谢朝连程叔的大门都没进,两姐弟毫不见外地倒时差去了, 他们三只能驱车回家。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今晚我们有活动。”谢朝抱着崽崽坐在后座,探头说。   安格斯透过后视镜望了眼谢朝笑着的脸,小酒窝浅浅地绽在颊边。   “什么活动,出去看电影?”   崽崽正盯着谢朝的耳朵瞧,那上面有个殷红色的小痣。他插嘴:“我不想看动画大电影。”   谢朝拍拍他的头:“不带你去,你和罗飞羽一起看动画片,玛吉阿姨陪着你。”   崽崽撇嘴嘟囔:“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么?”   “你不是和罗飞羽约好了今晚一起打游戏的么?”谢朝楸着把他的栗色卷毛,“还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们是去别人的生日宴。”   崽崽板着脸,有些不开心。   谢朝蹭蹭他的小嫩脸:“放心,我们肯定十点之前回来。”   宴会就是去走个过场,进行正常的社交,要是有合眼缘的就留个联系方式,没有自然就算了。他家里有小孩儿,肯定不能逗留太久。   谢朝摸着崽崽身上暖呼呼的黑色毛线衫,忽然想起来,说:“安格斯,要不我们去逛一圈商场吧,我给崽崽和我妈买点过年的新衣服。”   虽然这年头新衣服天天买,但过年图个喜庆,还是要买来应景的。   他想起一茬是一茬,马上到车后那里翻出了一包一次性口罩,一抽就抽出了三个浅粉色的。   崽崽一脸嫌弃:“爸爸,这也太粉了。”   谢朝摊手:“这是药店打折时买的,不能挑,蓝色的早就用光了。”   安格斯在红灯口调转了头,笑着说:“这会儿商场人有点多,有被围堵的风险,你那个黑色帽子还在么,借我遮着。”   “在包里,等下车给你。”   谢朝那帽子是品牌商赞助的,他还有一堆品牌商送的衣服、帽子、鞋子,还有珠宝,最神奇的有回他代言男士钻戒,赞助商居然送了一对婚戒,现在还在家里生灰呢。   安格斯熟练地把车倒进白框里,熄火后接过谢朝的黑色帽子,径直往头上一套,挡住了一头栗色的发丝。   黑色的奶油帽顶出个高高的尖儿,安格斯朝着谢朝一笑,整齐的大门牙闪着白光,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帝都的冬天寒风凛冽,安格斯穿了身版型挺括的羊绒休闲大衣,戴上这帽子,居然意外地合适。   谢朝把粉红口罩丢给他,他快速地套上,淡粉色最衬白皮肤,衬得安格斯冷色调的皮肤都泛着粉色,只是一个冷硬的大男人戴着粉色口罩有些滑稽,然而却一点也不影响人家的风度。   谢朝自从生了崽崽,冬天里下河游泳的身子骨再也没了,寒天里怕冷,手脚容易冰凉。   他为了保暖,里头套了好几件保暖的修身毛衣,外头罩了个加绒加厚款黑色卫衣,上面还印着卡通小黄鸭。   刚才在车里,谢朝才把羽绒服给脱了,这会儿要下车,他赶紧穿上了那宝蓝色的迷彩羽绒服。   崽崽的穿搭完全体现出父亲的眼光,两人的造型几乎如出一撤。   谢朝帮崽崽把卫衣帽子戴上,又嘱咐他穿上羽绒服。小孩子火气旺,崽崽摇头说:“热,能不能不穿?”   谢朝强硬地给套上了,拉上了拉链:“外面风大,到商场里再脱掉。”   冬天明星出门比较方便,反正大街上全是戴口罩、围围巾的全副武装的人们,他们这样完全不稀奇。   但他们三个气质出众,而且两个大男人又戴着清一色的清一色的粉红色口罩,总是引起过往路人的侧目。   谢朝自己身材修长,穿这么多看不出来什么。崽崽个小孩儿,被他裹得像个圆球,完全看不出腰了,只能看见一双小细腿在长款羽绒服下面快步地走着,像只飞奔着的企鹅。   谢朝领着他们闪进了儿童服装店,妆容精致的女店员热情招呼:“先生是来给孩子买衣服的么?”   谢朝正经地点点头,刚想说把那件黑色的童装拿过来给孩子试试,结果转头一看,人家是对着安格斯说的,忽视了他……   安格斯接了谢朝的戏份,拉过崽崽说:“对,给小朋友买新衣服。”   售货员总是油嘴滑舌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夸赞:“先生,您儿子这双蓝眼睛真好看,睫毛也是还是金色的呀。”   谢朝挤了过去,插嘴道:“不是金色的,这是光线问题,一般情况是栗色的,有些偏棕色。”   漂亮售货员挺会说话:“这样啊,不过很好看就是了。”   崽崽安静地站着,谢朝用指尖挑了下他的长睫毛,触及到皮肤痒痒的。   崽崽也痒,躲开他的爪子:“好热,我要脱衣服。”   谢朝这回同意他把衣服脱了,让他先试试货架上那件黑色的皮夹克。皮夹克有些大,穿在崽崽身上松松垮垮的,不算好看。   安格斯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之间,修长的双手点在其中一件灰色呢子风衣上,淡淡地说:“这件怎么样?”   推销小姐马上把这件衣服从货架下拿了下来,开始侃侃而谈:“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的最新款,刚到货的,也是这一季童装的主打商品。”   她殷勤地把崽崽换上小风衣,系好腰带:“你家宝贝儿穿这件很合适。”   谢朝不乐意了,戳戳安格斯:“不解释解释,你家宝贝儿……”   明明是他儿子,好不好!   安格斯重复:“我家宝贝儿?”尾音上扬,无端勾出了几分性感。   谢朝乜他一眼。   “就算我解释了,人家也不一定会信。”安格斯伸手揉揉谢朝兜在头上的卫衣兜帽,“你这黑眼睛没有说服力啊。”   其实大部分亚洲人并不是纯黑色眼睛,一般都是棕色的眼珠,谢朝的眼睛也一样,琉璃似的深棕色,看上去比较黑。   谢朝拨开安格斯的手,安格斯笑笑说:“而且解释给她听,说不定还要被人家追问几句,我怕麻烦。”   谢朝勉强接受了这解释,继续给崽崽挑衣服。   崽崽的衣服还算好挑,谢朝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舍得在孩子身上砸钱,一件接着一件地买,爽快地刷卡买单。   接下来去给杨莉买女装,这东西更好买,谢朝就专门找他妈喜欢的那几个固定的牌子买,直接向导购报出谢妈的年级和偏好,女导购自然会逐一推荐。   崽崽提着一小半他自己的衣服鞋子,其余的都在安格斯那里,谢朝只拎着他妈的衣服。   安格斯低笑一声:“你自己呢,不买?”   谢朝摇摇头:“赞助商给我的衣服都穿不完,不买了。”   于是,三人就直接回家了。   离晚上的那场趴还有几个小时,谢朝窝在沙发上喝着菲佣玛吉自制的奶茶,一般刷新闻。   也是巧了,有个小粉丝@谢朝。正好他有空,就点进去看了看。   博主转发了一张偷拍的清晰照片,竟然是安格斯的侧面照,头上是黑色奶油帽,戴着粉色的口罩,看不清具体的模样。谢朝一眼就辨认出了这就是安格斯,那粉色的口罩太显眼了,而且那身着装实在眼熟。   谢朝纳闷了,安格斯的照片@我干嘛,虽然他们今天确实逛了商场,还不小心被拍到了,准备地说,是安格斯一个人被拍打了,这取景框里根本没有他啊。   他接着去看文字,那个博主说:“我们朝,这是不是你的帽子?”   谢朝吓了一跳,不会吧,这都能认出来,就是个很平常的黑色奶油帽而已,满大街都有的卖。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照片看了两分钟,还是觉得看不出来这是他的帽子,大概这博主瞎猜的吧。   这条微博下还有评论,谢朝决定先瞧瞧。   旺旺狗:卧槽,还真的是我朝的,你们看帽子上绣着的小字母,放大看,有图有真相。   谢朝又是一嚇,回过去放大看,很强势的小字母,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中文名字的拼音“XIE ZHAO"。   赞助商,你要不要这么坑啊……   这么小的字,你到底想干嘛,要省材料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算了,不就哥们戴个帽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朝无所谓地耸肩,看看评论还有没有什么人才。   居然还有人指路了一段视频,谢朝摸了过去,视奸了这个博主兼某知名视频网站up主的主页,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尼玛,这都是些什么?   里头全是各种魔性的cp,居然有猪八戒和孙悟空的视频剪辑,不仅视频不堪入目,配音也是魔音穿耳。   谢朝一路滑下来,最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cp全是男男的,还有他好基友冯东书和一个喜剧演员的合成视频。谢朝看得喷出一口奶茶,简直笑死他了,决定分享给冯东书好好观摩观摩。   然而没想到,转发点击量最高的居然是谢朝本人的!   谢朝抱着好奇的心态点进去了,是他刚上映的电影《星球大战》里的剪辑。开始部分还挺正常的,后来这神奇的up主又剪了谢朝以往作品的片段,完美地和安格斯过去电影的片段融合在了一起,其中还夹杂着综艺采访的小段子。   活脱脱地搞成了一部小短片,还是部虐恋情深的小短片。   谢朝咬牙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结果粉丝还在下面嗷嗷直叫,up主你好棒,要加油产粮哦!   谢朝一知半解,产粮?产什么粮?这种粮食?   那还不如不产的好!这些小姑娘家家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搞不懂……   卧槽,评论里居然还在卖安利,说是某某太太写的同人18R文可好看了,带感得要命,简直让人喷鼻血,喜欢的可以看看,附上指路微博。   谢朝自然知道18R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个18R文?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瞄了眼,看了微博长图的开头,唰地红了脸,耳朵滚烫得发红,感觉要冒烟了。   卧槽,真是好奇害死猫,古人诚不欺我也!   谢朝不敢再看了,抖着手继续视奸了博主的基本资料,这居然是个妹子,年纪才二十岁,还爆了照,照片的女孩子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比着剪刀手,看上去无辜极了,根本不像写出这么粗暴文章的人……   谢朝心里忍不住爆了好多个“卧槽”,整个世界魔幻了,这真是个令人刺激的下午……   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安格斯那张冷脸……   谢朝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第一次那天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不行,根本就没爽到好不好,写得真假。   他腾地红了脸,为什么自己要回忆起这些奇怪的东西,一定是这个可怕的18R文搞的鬼! 第37章   谢朝挑了件得体的小西装套上,定下心来。今晚过去参加生日宴, 遇上几个体己的温柔姑娘, 肯定能忘了那脑残的18R怪文。   崽崽去罗飞羽家里打游戏了,谢朝嘱咐玛吉要早点催崽崽回来睡觉。   安格斯浅笑着问:“要不要打个小领结?”   谢朝这身西装剪裁贴身, 衬得他挺拔修长,腰臀之间的线条流畅,生生地拉长了视觉身高。   谢朝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脖子, 寻思着说:“这身太单调了?我要打个什么样的领结?”   安格斯拉开抽屉,挑出个深蓝纯色领结:“这个行么?”   谢朝伸手接过来:“我试试看。”   他直接套在脖子上, 想着打领结的最简方式, 手指头左绕右绕,好不容易绕出个样子出来, 哪个地方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错, 就打不成结了。   谢朝打了好几次,死活打不出来, 脖子垂得都快疼了, 眼睛盯在那里也要花了, 他烦躁地说:“安格斯,你这领结太滑了,我打不起来。”   “我帮你试试。”   安格斯走上前, 正对着谢朝,试着帮他打领结。谢朝昂着头,方便他动作。绸质的布料滑不溜手,安格斯修长的手指挑出了一个结, 还没扎紧,这又滑没了。   谢朝撇嘴道:“我就说吧,太滑了。”   他有点不舒服地动动脖颈,安格斯火气太旺了,手上的热气沿着微薄的空气传导到他脖子上,熏得他脖子仿佛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谢朝催促:“安格斯,你好了没,实在不行就不戴领结吧。”   安格斯折腾了两下绸质布料,缓声道:“换个法子试试,正对着不方便。”   他绕到谢朝身后,伸手环住谢朝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侧。   谢朝结巴了:“你……干嘛?”   安格斯没作声,贴着谢朝的后背,慢慢帮他打领结,修长的手指转动了几下,最后用力系紧。   最后这一下,力气用得有点多,领结勒着谢朝白皙的颈部肌肤,微微陷了进去。   安格斯愣了愣,手指头轻轻摸了两下那块肌肤。   谢朝被他摸得脖子发痒,闷声道:“你又干嘛?”   安格斯全身都散着热气,那热气蔓得谢朝整个背脊都不舒服。他的头还搁在谢朝在耳边,两人温热的脸部肌肤几乎要贴在一起。   谢朝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两小时之前的18R文。虽然只看了开篇,但那冲击力也不容小觑。   开篇就是火辣辣的对手戏,文里头的“安格斯”舔咬着“谢朝”的耳垂,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手上却不老实地探入“谢朝”的衬衫,声线低了几个度,性感又沙哑:“怎么穿着我的衬衫,是不是欠收拾了?”   谢朝耳朵一阵阵发麻,脑子热烘烘的,猛地像上了发条了机器人,挣脱开安格斯的怀抱。   安格斯的手还勾在那领结上,打算把它松一松。谢朝这么一挣扎,领结直接勒了上去,卡得谢朝脸红脖子粗。   谢朝伸手扯开那领结,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咳得面色通红。   安格斯凑过去拍拍他的背脊,目光扫过他赤红的耳垂,瞳仁微微一缩,又移开了目光。   “要不要喝点水?”   谢朝点点头,支使走安格斯。   他挪到床边坐下,单手捂着通红的脸,另一只手用冰凉的手背蹭蹭发烫的耳朵。妈呀,真的好尴尬,还好领带卡住了,不然这大红脸可怎么解释。   真的,那个视频,那个作者,那个短文,都他么有毒……   安格斯倒好了水,已经过来,软绵绵的家居拖鞋踩着实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谢朝听到声儿,抬头看了过去,琉璃色瞳仁里汪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安格斯把水杯递了过去,谢朝闷头灌了一口,水红色的唇上染上了水珠,晕在唇上的纹路里,笼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谢朝丢开手头里破领结:“不戴了,什么鬼玩意儿。”他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生日宴吧。”   安格斯捡起地板上的领结,挑眉道:“确定不戴了?”   谢朝想到刚才尴尬的场景,就头皮发麻,忙说:“肯定不戴了!”   安格斯放回抽屉里头:“换好鞋子就走吧。”   ——   安格斯停好刚买的阿斯顿马丁,谢朝从副驾驶里下来。   生日宴在老总家的大庄园里,他们来得不早,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冯东书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手边挽着一个草绿色长裙的高挑女人,笑着和谢朝打招呼:“真巧,我也刚来。”   外头冷,谢朝忍着风度,没有缩脖子:“嗯,才到。”   “这是我的女伴儿,李娜娜。”冯东书介绍。   李娜娜笑着握了谢朝的手:“这位我认识,不用介绍了。”   安格斯熄火下车,李娜娜的眼睛一亮:“没想到安格斯也来了!”   安格斯听力好,朝着李娜娜点头示意。   冯东书见自己女伴还打算在这里逗留,忙带着人走了。   安格斯走到谢朝身边:“很冷?”   谢朝贴了不少医用恒温输液贴,都是杨莉在医院合作商那里一手价买的,这东西不像暖宝宝一样有味道,他出席人多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个。   谢朝缩了缩手:“我们赶紧进去吧,外头这风不是人受的。”   进了大厅,果然暖和了不少。   大厅里站着不少攀谈的人群,这里的人明星见多了,对他们也不稀奇,最多就是和李娜娜一样眼睛一亮,找着机会伺机攀谈,绝不会直接上来打扰。   头顶上,大型水晶吊灯洒下了暖黄的灯光,四周装修得金碧辉煌。谢朝偷偷嘟囔:“感觉像进了歌剧院。”   安格斯从侍者那里要来一杯热开水:“暖暖手。”   谢朝捧着手杯,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喝了几口,突然想起来:“咱们送的礼物呢?”   安格斯笑笑:“早就给了管家了。”   谢朝安心坐下来喝水,从这边打量外头觥筹交错的场景,在场的姑娘每个人瞅着都挺好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看来这一切都是那垃圾短文惹的祸。   他戳戳安格斯的胳膊,小声问:“你觉得那边那个紫色露背裙装的妹子怎么样?”   安格斯定睛一看,下了评论:“眼睛和鼻子都是假的,腿还短。”他补充,“而且感觉她整上瘾了,几乎每个地方都动了好几次。”   谢朝眯着眼睛又好好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人家眼睛鼻子都是假的,而且腿在裙子下面,你能看出来什么?”   “你忘记我以前干嘛的了?”   谢朝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以前干嘛的,专业杀猪?”   安格斯淡淡地说:“医生,不知道摸过多少个头盖骨了。”   谢朝醒悟过来:“真的是假的?”   “嗯。”安格斯说着慌,心里一点也不虚,而且他也没说错,那女人确实动过脸,不过动得很小,反正谢朝也不可能当面去认证。   谢朝琢磨:“别人追求美没错,可这要是影响正常生活就不好了,动这么刀也不怕疼。”   冯东书摸了过来,拍了把谢朝的肩膀:“这么多美女在场,你怎么呆在这里?”他拉起谢朝,“走,带你们去认识认识几个好姑娘。”   谢朝和安格斯跟着冯东书过去了,那边儿四五个姿色各异的女人或站或坐。   冯东书一一给他们介绍,介绍完和谢朝耳语:“那个白色裙子的,是不是你的口味?”   谢朝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胡乱地点了个头。   冯东书却偷偷和白裙子姑娘眨眨眼,示意她主动下手。姑娘回了个手势,淡定地等着机会。   恰巧这会儿一个圈内导演过来找安格斯,他们两是旧识,这导演最近来异国交流学习,顺带着发展事业,安格斯没办法推脱,该有的寒暄还得到位。   白裙子姑娘爽朗活泼,名叫唐微微,谢朝和她聊了一会儿,知道她是学珠宝设计的,谢朝还曾经代言过她设计的珠宝。   这姑娘自来熟,特别能说,谢朝听她说话也不无聊,转眼之间几个小点心就下肚了。   两人聊各自的兴趣爱好,聊最近上映的电影,好多方面的看法几乎一样。   安格斯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两人聊得开心,谢朝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文静漂亮的女孩子还让谢朝给他留个签名,手上握着借来的黑笔,然而这地方没东西写。   谢朝搜遍了全身,找着了个手帕。他今天不想戴领结,安格斯便寻了个家里的白色手帕,折叠好放在前襟的口袋里,微微露出一角,倒也挺绅士的。   这会儿却被谢朝拿出来了,熟练地在上面签好名字,随后当做小礼物送给了人家,似乎还有长期联系的打算。   安格斯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身边,只怪耳力太好,当场就听得谢朝含着笑意说:“微微,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下。”   微微?昵称这都喊上了,进展很快嘛,真是没想到呢…… 第38章   “聊得这么开心?”安格斯坐在谢朝身侧,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朝从经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了杯长颈香槟杯, 微微抿了一口, 笑着说:“安格斯,你刚才去哪里了?对了, 这是唐微微。”   唐微微愣怔了一下,惊讶地说:“安格斯么?”   谢朝点头确认:“是啊,他陪我一起过来的。”   安格斯笑着和唐微微打了个招呼, 然后对着谢朝说:“刚才被导演拉着说话去了,这会儿才脱身。”   唐微微压抑不住兴奋:“那能给我签个名么?”   “可以。”安格斯点头, 顺便从谢朝拿过笔, 温热的指尖滑过他有些冰凉的虎口。   他垂下眼帘,大厅里暖黄色的灯光衬得安格斯睫毛染上了赤金色, 偶尔轻轻颤动两下, 显得眼窝越发地深邃。   片刻功夫,安格斯搁下笔。素白的手帕上, 谢朝的名字前面已经留下了他签名。   唐微微兴奋地观赏了一会儿手帕, 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 满心欢喜地拍了好几张照片,看来打算发朋友圈宣扬宣扬。   谢朝嘀咕:“干嘛签我名字前头,挡住了我练了好多年的潇洒签名体。”   谢朝这签名是请人设计过, 然后他照着临摹的,练了好一阵子才熟练了这种写法,现在签起名来相当顺手。   安格斯的签名就是花哨的英文斜体字,连笔写起来流畅自然, 谢朝瞧着不错,说:“这斜体字写得挺好看,当年我们英语老师禁止我们写这种字,要规矩一点写,不然考试扣分。”   “我一直这么写。”安格斯说,“中文我写起来不好看,签名当然得用英文。”   谢朝想想也对,又侧身拿了盘千层酥在面前吃。   唐微微似乎已经炫耀完了签名,探过头来和谢朝说话。   安格斯带着歉意地向唐微微道:“抱歉,我带谢朝去见两个导演,失陪了。”   唐微微忙点头:“你们去吧,我不打扰了。”   谢朝闷头喝了口酒,没想到度数这么高,舌头上麻麻的。   “哪位导演?”他大着舌头问。   安格斯揽过谢朝的肩膀:“汉德尔导演,认识下没坏处。”   谢朝刚才和唐微微说话时已经就着小点心,喝了两大杯果酒。他觉得果酒嘛,专门给女孩子喝的,度数大概和雪碧差不多,一时不察就喝多了,这会儿后劲上来了,头熏熏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   “汉德尔?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谢朝脑袋有点昏,在大脑里搜寻着这位导演的大名。   安格斯简要地说明:“他算是我的伯乐,我第一部 电影就是他导演的,他文艺片一直拍得很好。”   谢朝揉揉额头:“安格斯,我感觉我有些醉,可我也没喝什么酒。”   安格斯望着他发红的脸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记得你喝了些什么?”   “一小杯香槟,两大杯果酒,苹果味的,挺好吃。”谢朝回忆着说。   安格斯拦住路过的服务生:“这里的果酒度数高么?”   俊俏的服务生礼貌地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不是我们准备的,不好意思。”   “头疼么,要不找个房间歇一会儿?”安格斯琢磨,既然谢朝觉得自己醉了,那肯定还好,自己是有意识的。   谢朝摇头:“不疼,估计是果酒度数高了点。”他站直了身子,“去见见汉德尔导演。”   安格斯领着谢朝绕过一道长廊,在汉德尔导演面前刷了下脸。   汉德尔最近在筹备一部新戏,因为国内的电影节的邀约,他正好飞来了过来,借着今晚的宴会,打算交际些人脉。   他见着安格斯很意外:“嗨,安格斯,没想到你也来了?”   安格斯笑笑:“好久不见。”   汉德尔叹息:“多少年没和你合作过了,真是可惜。”   安格斯拉过谢朝:“这是我朋友,谢朝。”   汉德尔眼前一亮,正欲说话,谢朝先主动上前和导演握手,两人客套了几句。   汉德尔正想绕到正题上,安格斯担心谢朝果酒后劲太大,委婉地说明了下情况,带着谢朝过去休息了。   两人跟着侍者一路走到二楼,这里都是客房,安格斯随手推了一间进去了。   谢朝整个人往沙发一瘫,脸色红得更厉害了:“这果酒后劲冲上头了,有些不舒服。”   安格斯关上门:“你是不是空腹喝酒了?”   “只吃了点小蛋糕。”   谢朝嘟囔,他晃了晃发热的脑袋,抬脚绕到房间阳台上,吹着冷风,感觉舒服多了。   寒冬的月亮看着离人格外的遥远,还发着惨淡的白色。   谢朝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问身边的安格斯:“你觉得唐微微怎么样?”他耳尖的红色又深了点儿,“我感觉自己和她挺合拍的,聊得来。”   安格斯抿着嘴角,刀削的侧脸线条冷硬,低沉的声音顺着冷风飘进谢朝耳里:“想听实话么?”   谢朝侧头望他,挠挠头发,小酒窝笑了出来:“当然想听实话。”   “我觉得不怎么样。”安格斯沉声道。   谢朝反驳:“我感觉和她相处比较放松,没有压力,所以想试试,你能不能好好评价评价?”   安格斯突然转过身来,湖蓝色的眸子沉得如同外头漆黑的天色:“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冷风吹乱了谢朝柔顺的黑发,翘起一缕在头上。   安格斯逼近他,伸手按住那一撮头发,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明白我在追你。”   谢朝酒劲上头,脑子本来就转得不快,这会儿更慢了,重复了一句:“你在追我?”   安格斯贴上来,双手握住谢朝的肩膀,抓得他熨烫得平整的小西装起了褶皱。   “这下清楚了么?”   谢朝怔忪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丝笑:“安格斯,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和你说正经事儿呢。”   安格斯的缩紧自己的手:“我没开玩笑。”   他的声线低沉,蓝眼睛里折射出一楼辉煌的灯火,仿佛自身在闪着亮光,这光惨白着,却近乎炙热,像深夜里头的荧荧鬼光,幽深得吓人。   谢朝忍不住后腿了一步。   安格斯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谢朝呻吟一声:“你松手,抓得我肩膀疼。”   安格斯反应过来,卸了手头的力道,然而手还锁着谢朝的肩膀,逼着他面对现实:“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么?”   谢朝试图推开安格斯按在他肩上的手:“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安格斯反手抓住谢朝的手,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他的手指头冰凉凉的。   安格斯的手散着热气,比谢朝身上的恒温贴还要热。谢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安格斯却抓得更紧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   谢朝一时情急,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安格斯念念不舍的前任,忙说:“你那个白月光呢,你难道忘了她了?”   安格斯几乎要气笑了,恶狠狠地道:“我骗你的,早就忘了!”   “你先松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谢朝理智地谈判。   安格斯置之不理,一只手轻松地钳制住谢朝两只手,另外一只手爬上他的脖子,指腹摩挲着脆弱的皮肤,声音带着沙哑:“下午帮你打领结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谢朝使劲挣扎:“安格斯,你听我说。”   安格斯伸出食指,按在他嘴唇上,缓缓道:“你不要说话。”他又靠近了一步,湖蓝色眸子里漾着波纹,“外头风大,你冷不冷?”   这关切仿佛是情人间的絮语,嗓音温柔又动听。   安格斯拉着谢朝两只冰凉的手,塞进他散着暖气的大衣里。   谢朝一碰到那短毛的羊绒衫,又挣扎起来。安格斯蛮力大着,他实在挣脱不开,喘着气道:“安格斯,你别这样。”   安格斯又按住他的嘴唇,大拇指仿佛摩挲着,重复了刚才的话:“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他的手顺着嘴唇下滑,滑到谢朝的脖颈上,最后停在喉结处,慢慢地揉了两下,忽而笑开了:“不说话的时候,最乖了。”   谢朝慌张地盯着安格斯那张精雕细琢的脸,想说了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安格斯缓缓贴了上来,温热的嘴唇沿着耳畔移到脸颊。   谢朝感觉到他的鼻息缓缓洒在耳垂上,像刚沸腾的水蒸气,烫得他耳朵发热,惹得他忍不住侧过脸,躲避着碰触。   安格斯眼里一暗,忽然掐住谢朝的下巴,强硬地转过了他的头。   谢朝吃痛地哼了一声,白皙的下巴上泛出了红色,黑水银般的眼睛汪上了水汽。安格斯一直以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就算生气也是那种转瞬即逝的冷脸,从不能真正动过气。   这会儿,谢朝忽然害怕起来了,他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安格斯,你冷静冷静。”   安格斯低低叹息一声,贴上了他唇,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发了出来:“我也想冷静,但冷静不了。”   尾音几不可闻,瞬间散在寒日的冷风里…… 第39章   安格斯的唇贴在谢朝唇上摩挲了两下,轻轻舔了口他殷红色的唇珠, 慢慢地分开。   谢朝仿佛觉得大脑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脸颊烧得发红,眼神涣散着, 目光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安格斯拿他挺拔的鼻梁蹭了下谢朝的鼻尖,沉稳的声音晕在晚风里:“我真的不是开玩笑。”   两人的鼻息交融,他的气息全吐在谢朝的唇上, 谢朝感觉他下一秒又会吻上来。   谢朝只听得耳膜鼓噪着,只知道安格斯的嘴唇分分合合, 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话。   安格斯低低地叹息一声:“吓着了?”   谢朝湿润的眼睛总算找回来焦点, 茫然地望进安格斯深海般不见底的眸子里,他的眼角泛着薄红, 瞳仁却水亮得像白水银里头汪着黑水银。   “你别这样看我。”安格斯温热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 “我会忍不住的。”   谢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安格斯捂得他不舒服。   安格斯所有的感官仿佛集中在手心上, 谢朝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刷得手心里痒痒的, 心里也酥软成一片。   他迅速地收回手, 两只手握着谢朝冰凉的双手,反复地抚摸。   谢朝皱皱眉,刚想说话。   安格斯直接开口打断:“先不要急着拒绝我, 你考虑考虑,好不好?”   谢朝凝视着安格斯漂亮的湖蓝色眼睛,自己的影子缩在里面,乌沉沉的。他顿了顿, 懵懵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头疼。”   安格斯笑了起来,拖着他的手:“阳台这边太冷了,我们进屋。”   谢朝瞥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色,跟着安格斯进了房间。   房间里热气充足,一股暖气铺面而来,谢朝生理反射性地哆嗦了一下。   安格斯忙握紧了他的手,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揉了揉。   谢朝闷不做声地坐着,垂着头看纹路清晰的实木地板,屋里的暖气仿佛熏得他酒气又上来了,大脑昏昏沉沉的,不想思考。   谢朝也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他潜意识里觉得他和安格斯不应该是这种关系,明明上一秒两人还是亲密的朋友。   可是要让他下手斩断这段关系,他又舍不得,狠不下心。   安格斯站在长沙发旁边,闭了闭眼睛,组织好语言:“你再好好想想,我可以等。”   他太冲动了,何况他已经按捺了这么久,为何急于这一时呢?   谢朝的余光窥到安格斯搁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上面毫无饰物,微微凸出的腕骨泛着莹润的光泽。   “好。”   谢朝轻轻地点头,他的确需要好好考虑两人的关系。   安格斯反而愣住了:“你答应了?”他确认了一下,“真的么?”   谢朝不想再说第二次,径直站起身:“我想回家的。”   安格斯拽住他的胳膊,湖蓝眸子里碎着星光,映着青山绿水:“你答应我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谢朝好歹还存着几分理智,“我只是说好好考虑一下。”   安格斯笑着迎上来:“好,你慢慢考虑。”   谢朝甩开他的手:“松手,我要开车回家了。”   “你喝酒了,我来开。”安格斯讨好地笑笑,深邃的眼睛弯了弯。   谢朝喉头里轻轻“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踱步下楼。   安格斯想伸手牵住他,谢朝乜了他一眼,闪开了。开什么玩笑,楼下全是人,要是这么下去,岂不是丢死人。   ——   谢朝弯腰躲进车里,安格斯早就打开了暖气,只是时间不够,还不怎么热乎。   他缩着手,仰面靠着后座,盯了一会儿车顶,眼皮子就睁不开了,那股酒劲像是甩不掉了,黏在大脑里。   安格斯刚倒车进了车库,崽崽就跑到了跟前,质问:“你两为什么这么晚,说好的十点么?”   安格斯瞄了眼手机桌面:十点零五。   “路上堵车了,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准时。”   崽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对今天不带他出去玩的事情持有很大的意见,他探头看了看车里,可惜车窗的设计让人完全看不见里头的样子。   他问:“我爸爸呢?”   安格斯小声道:“不小心喝醉了,现在睡着了。”   他利落地打开车门,谢朝正靠着后座的软垫睡得正香。   崽崽嫌弃地看着谢朝说:“酒量不好,还喝酒。”他想了想,“现在怎么办,我可抱不动他。”   安格斯哭笑不得:“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小不点抱。”他理了理袖子,“我来吧。”   他才俯身上去,谢朝就醒了,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仔细辨认了下眼前的脸,问:“这是哪儿?”   安格斯直起身:“到家了,你睡在车里头了。”   谢朝捂着额头,撑着下来了:“我要回房间继续睡。”   崽崽上前扶着他:“你起码先洗漱了再睡,我不想和酒鬼一起睡觉。”   谢朝把大半个重量压到崽崽身上,骂道:“崽崽,你个破儿子,怀疑你不是我生的,是我从垃圾厂里捡到的,这么不体贴你老爸。”   “我也怀疑我不是你生的,毕竟我这么聪明。”崽崽嘚瑟地还嘴。   谢朝兜着崽崽的脑袋就是一顿数落。   安格斯起初脸上还挂着笑意,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谢朝的父母都是纯正的本地人。   他听谢朝提过,谢广平一家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杨莉是他爸的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   可崽崽明明是混血,最重要的是崽崽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蓝得清澈见底。   安格斯转而失笑了,他可能想太多了,虽然谢朝的父母看着像华人,说不定哪个祖上就是老外呢。他只是听谢朝提过,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家的家庭情况。   唔,安格斯沉思,是时候要去了解了解谢朝父母的喜好了,不然以后上门不讨人家的欢心就得不偿失了。   谢朝折腾了崽崽一顿,视线忽然和安格斯撞上,瞬间躲闪了,也没和他说一句,径直上楼去了。   崽崽困惑地看着老爸的背影,悄悄问安格斯:“你是不是惹我爸生气了,他都不想和你讲话。”   一般这个时候,谢朝总是会道一声“晚安”,然后才带着他上楼睡觉。而且今天安格斯叔叔也很反常,他居然没有让他老爸把电子通讯工具上交到书房。   安格斯笑笑:“大概生气了吧。”   “我爸脾气很好的,你到底干了什么?”崽崽的大眼睛在安格斯身上梭溜。   安格斯摊手:“干了件我自己很开心的事。”他指了指楼上,“不过你爸还需要思考一阵子。”   崽崽小手托着下巴,围着安格斯转了两圈:“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爸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安格斯揉揉他栗色的卷毛,吊足了胃口:“你想知道么?”   崽崽迟疑地点了下头。   “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你。”安格斯露出个狡黠的微笑,洁白在灯光上闪着碎光。   崽崽“切”了口,啪嗒啪嗒地跑远了,还喊道:“我去问问我爸,顺便和他一起谴责你。”   安格斯毫不在意地朝他摊手,意思是随你去问,反正你爹不大可能告诉你。   崽崽推开房门,就见谢朝换了睡衣,四仰八叉地往床中央一躺,只有心口在起伏,其余的地方都一动不动的。   他扑过来,压在谢朝的胸膛上,笑嘻嘻地问:“安格斯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崽崽见风使舵,干脆直呼安格斯的名字,再也不叫他叔叔了。   谢朝被儿子唬了一跳,慌乱地说:“谁告诉你的?”后又仔细一想,安格斯再怎么不靠谱,也不可能和孩子说这种事。   谢朝拉下脸,捏了把崽崽腰上的肉:“我觉得你才做了坏事,速速老实交代。”   崽崽被倒打一耙,连连喊冤:“我可乖了,什么也没干。”他抓住谢朝的衣领,“真的,你两今天很奇怪,你都没理安格斯叔叔,他也没像个教导主任一样让你早睡早起。”   谢朝一直知道崽崽观察力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清了清嗓子,瞎扯:“因为今晚我喝醉了,揍了他一顿,他再也不敢压榨我了。”   谢朝揪住崽崽的耳朵:“而且,你这个小叛徒,他能这么压榨我,还不是你在背后撑腰,我的手机平板不都是你拿的。”   崽崽小小声地说话:“你手机屏幕太亮了,影响我睡觉了。”   谢朝失笑:“就你理由多。”他翻身下床,“我去冲个澡,你赶紧睡。”   崽崽小尾巴一样尾随在谢朝身后,谢朝回头盯他,他就嬉皮笑脸地说:“我给爸爸搓背。”   谢朝展演一笑,不怀好意地说:“行啊,不如我们一起洗,我也帮你搓搓。”   崽崽连忙摇头:“我刚才已经洗过了,现在不用了。”他可不想被他爸按在浴室里使劲搓,像条死鱼被按在砧板上剔鳞片一样。   谢朝晃着腿了,呵呵一笑,他还看不出崽崽的小把戏,这孩子好奇心太重,什么都要刨根问底。 第40章   谢朝一得知他爹妈回来的消息,就找着了正当的借口, 携带着乐不思蜀的崽崽火速回了家, 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安格斯虽然没逼着他做决定,但他总感觉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剐在身上, 压力如千斤重。然而答应了他要好好考虑考虑,谢朝心里即使很想回避也得慎重。   谢朝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干脆躲回家里了。   回来的程黎安似乎心情不好, 奔赴同学聚会,和久违的老同学好好聊一聊, 本来就是件开心的事, 可是程黎安却反常得很。   谢朝问了下他爹,谢广平叹气道:“好像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他正马不停蹄地解决呢。”   谢朝一听, 便说:“怪不得我看程叔没什么情绪,公司的事大么?”   “我们也不懂这个, 就听他说能解决, 不过挺着急的。”   谢朝“哦”了声, 没有多想:“那我过几天生日,程叔能来么?”   杨莉从厨房探出个脑袋:“你生日还有一星期呢,不着急。”   崽崽跳出来:“呀, 又到了做蛋糕的时候了。”   他们两人过生日好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谢朝每次都会带着崽崽去熟悉的手工蛋糕房里做蛋糕。这是蛋糕房老早就推出来的亲子项目,得以促进家庭感情。   谢朝办了张会员卡,每次都是包间, 雇个师傅教一教,每次都会做不一样的蛋糕。   崽崽每年都期待这个活动,摩拳擦掌地准备自己上阵做大蛋糕。   谢朝专程打了个电话,慰问了下程黎安。他听起来状态还不错,公司的事也步上了正轨,还问谢朝想要个生日礼物。   谢朝这么大个人了,早就不缺什么东西,每次都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   小房间内挂满了各色的彩带,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全然是一片童趣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奶油的香气,厚重的底盘正快速地转动着。   谢朝穿着身格子围裙,伸手把电源关了:“谢崽崽,你别捣乱啊,过会儿才能用到这个。”   崽崽灰溜溜地跑到小型烤箱面前,看着上面跳动的红色数字:“这个也太慢了,什么时候好?”   安格斯取出厚厚的大手套套上,含着笑意说:“再等等,快了。”   谢朝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笑盈盈的脸,不知道他来凑个什么热闹。谢子珩这个叛徒,安格斯问他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答了。   今天下午,谢朝开车到了这家常来的蛋糕房门口,就见着安格斯玉树临风地站着等他们,那头栗色的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溢着耀眼的光泽。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朝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起活动了。   “叮——”   烤箱发出清脆的响声,安格斯手脚麻利地取出里头的大小蛋糕。大的就来做今晚插蜡烛的生日蛋糕,小的是剩下来的边角料,安格斯取了个模具,丢在里面烤来当做点心吃。   谢朝坐下来喝了口热可可,有了安格斯,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和崽崽不用雇佣了蛋糕师傅来指导了。   安格斯略显生疏地把烤好的松软的面包放上了大转盘,准备上手裱花。   崽崽在旁边跃跃欲试,爪子在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奶油上流连,兴奋地说:“要用这个颜色。”   安格斯切着菠萝,仔细地把它们切成丁。   “叔叔,我要吃草莓。”崽崽咋呼着说。   安格斯慢条斯理地说:“草莓最后直接放上去就好了,不切了。”   安格斯倒了椰果和一些水果丁混在一起,一股脑儿放进了面包的夹层里。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这种基础生日大蛋糕,下手还是小心翼翼的。   他蹙着眉头,往蛋糕上砌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淡奶油,淋上了蛋糕房里的巧克力酱。   崽崽凑在旁边帮忙,安格斯直接让他在蛋糕上自由发挥。   小孩子直接在上面画画,画了个乌漆墨黑的谢朝和竹竿子一样的自己,最后还添上个简单的生日快乐。   谢朝到跟前瞧了瞧,吐槽:“你这画的什么鬼,只有这杆子上的卷毛才像你,其余的都是啥。”   顺便嫌弃了一番安格斯的蛋糕:“这个蛋糕老简单了,我和崽崽早就做过这种了。”   安格斯眉头一挑,他早就在崽崽那边打听到了两人今天过来做蛋糕的消息,自然做了一番功课,不然哪里敢来。   不过他在蛋糕房里转了一圈,大家几乎都在做这种奶油夹心蛋糕,而且崽崽说他喜欢这里奶味十足的奶油,就想做这种简单点儿的蛋糕。   安格斯来之前调查过了,这家蛋糕店非常与时俱进,现在市面上流行一种简单又好看的樱花冻酸奶芝士蛋糕,卖相非常好,很受小情侣的青睐。   他本来暗搓搓地想做这种来着,然而崽崽不配合啊。   “那我们试试樱花的?”安格斯敲着桌子,提议道。   谢朝寻思着家里老妈应该喜欢,不如就做个吧,反正尝试一下而已。   他乜一眼安格斯:“你成么,我刚路过大厅,不少人做残了。”   安格斯仔细地把崽崽爱吃的奶油蛋糕包扎好,蛋糕盒子上打了个硕大的粉色蝴蝶结。他轻松一笑:“这不还有个么,做残了也没关系。”   谢朝琢磨着也是,干脆上手捣鼓起来了。   这小包间的材料一应俱全,最后自然会有服务员会根据你的用量过来算钱。   谢朝对着用料表,挨个拿了必须的用料。盐渍樱花小巧可爱,他直接放水里头泡开了,一个个粉色的小花朵漂浮着在水面上。   崽崽围在旁边儿,用爪子拨来拨去。   谢朝伸手打了他爪子一下:“去帮忙,别折腾这花了。”   安格斯刚把酸奶芝士层调好,招呼崽崽过来打发。   崽崽径直拿着电动的机器,档位调到最大,泡沫飞溅得到处都是,他还乐得咯咯笑。   小家伙跑到自己老爸身边,猛地把机器打开,发出“嗡嗡”的声音,里头的酸奶芝士旋转似的喷到谢朝脸上、手上,还有围裙上。   谢朝黑了一张脸,揪住自家儿子的耳朵,勒令他马上关了。   崽崽嘻嘻哈哈地关掉了,毫无知错的感觉。   谢朝把手上粘着的芝士一股脑儿地抹在崽崽脸上:“这下你开心么?”   谢朝不小心糊了点在崽崽的嘴巴边上,小孩儿闻着味道,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口:“酸奶芝士。”   谢朝的脸更黑了。   安格斯拿了包抽纸,先帮崽崽把脸上黏糊着的芝士擦了,轻轻拍了他婴儿肥的脸蛋:“快去把芝士打发了,一会儿要用。”   崽崽看谢朝面色不虞,趁机脚底抹油溜了。不过他不敢开最大档了,只开了低档,状似在角落里认真劳作。   安格斯抽了张抽纸,握住谢朝的手腕,缓缓地给他擦溅在手上的东西:“崽崽就是太顽皮了,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太好动了。”   谢朝白了一脸偷偷瞄过来的崽崽,小孩儿对上爸爸的目光,知道自个儿被抓包了,索性露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脸。   谢朝被气笑了,完全拿他没辙。   “我自己来吧。”谢朝抽出自己的手腕,“你那个奶油奶酪好了没?”   安格斯转而去帮他擦脸,低沉的嗓音道:“还没,不着急。”   温热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纸巾触在谢朝的眼角边,“好了,没了。”   谢朝还没反应过来就好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捣鼓他的牛奶了。   听到安格斯慢走的脚步声音,谢朝才垂下眸子,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是个犹豫不决又自私的人。他一方面觉得他们两不应该是这个关系,一方面又挺享受安格斯像亲人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刚开始是他自己太迟钝,没早点发现不对劲。现在安格斯摊牌了,他却只会在这里拖时间,做不下决定,又割舍不来。   谢朝略显粗暴地把吉利丁片丢进加热的牛奶里,看着奶白色的牛奶泛着水泡儿,小锅边上冉冉地冒着热气,熏上他的眼睛。   他想,他得是时候逼自己做个决定!   安格斯动手能力很强,崽崽做他的助手,两人在半小时之内就把基本的步骤搞定了。他两把混合好的蛋糕液体倒进了模具,放到了冰箱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今天晚上你们准备干嘛?”安格斯侧头问崽崽。   崽崽歪头说:“全家一起吃个晚饭,爸爸许愿切蛋糕,我分蛋糕。”   安格斯喃喃道:“全家一起啊。”里头自然没有他,他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小礼物,正好现在送了吧。   崽崽丢下手头的东西:“我先去上个厕所,过会儿回来。”   谢朝点了点,这里他们来惯了的,崽崽熟悉地形,他也不担心。   安格斯迈着大长腿走到谢朝跟前,掌心一翻,露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声音一板一眼:“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这东西自然没理由推拒,谢朝顿了顿,问:“什么啊,小小的?”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安格斯气定神闲地说,眼睛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愉悦。 第41章   谢朝心里头犯嘀咕,到底是个什么啊。他伸手接了过来:“我真拆了啊?”   “拆吧, 不是什么特别的。”安格斯双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湖蓝色眸子里全是笑意。   谢朝半信半疑,纤长的手指挑来了盒子, 里头的礼物露出了全貌。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特别的,不然他可就有心理压力了。   是一块男士手表, 白色的表面,很简洁, 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适合白领。   安格斯挑眉道:“你本来以为是什么?”   谢朝把手表从黑色绒布里拿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送什么。”他的手指在表盘上绕了两圈,“怎么是白色, 有点像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女生一般喜欢粉色吧。”安格斯问, “要试试看么?”   谢朝不好驳了他的好意,自己掏出来往手腕上带, 还挺合适的, 就是他喜欢黑色低调有内涵的。   “挺好看的, 如果是黑色手表,就更好了。”   安格斯握住谢朝的手腕,指尖从手表上滑到他手背上的皮肤上:“黑色的就没意思了。”   谢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黑色的就没有意思了?黑色不挺好看的么?”他扯了扯安格斯外搭的黑色大衣, “你这衣服不也是黑色么?”   安格斯忽然执起他的手,凑到自己的面前,微抿着的唇落在了手表上,眼睑低垂着, 栗色睫毛闪着淡金的色泽,在白皙的皮肤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斜斜地映在鼻梁边。   谢朝僵住了身体,结巴着说:“干……嘛?”   安格斯掀开眼帘,水晶般剔透的瞳仁里洒着星光,温热的唇移到谢朝的指尖,说了句:“表白啊。”   “表……表白?”谢朝更加结巴了。   安格斯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白色的手表,我在暗示你。”他得意地笑笑,“你既然这么问我了,我干脆直接告诉你好了。”   谢朝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如枯木般僵硬,喉头滚动了两下:“那我现在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安格斯揽住他的腰,欺身贴近:“可是我还想说怎么办?”   “那就憋着。”谢朝转过头,顿了顿,忽而认真地盯着安格斯深邃的眼睛,“真的,我想好好考虑考虑,这个月底肯定给你答复。”   月中就要过年了,谢朝打算好好过完年,再好好地想一想。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做事一直磨磨唧唧、犹豫不决,这确实不好,但这关系到现在以及将来。   两个人,两个公众人物,两个家庭,双方的纽带都是捆绑在一起的。谢朝从来都是个执拗的人,事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心眼。他别的不行,做事就是个认真。   谢朝抬头,看进安格斯眼底:“你是认真的么?”他强调,“我这不是说笑,我真的没空玩感情游戏。”   安格斯鹰隼般的视线锁定着谢朝:“我从来就没有开过玩笑,一直是认真的。”他抚上谢朝的皱着的眉头,指尖轻轻揉了揉,“我哪里做得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我改。”   眉心上飘过淡淡的痒意,谢朝微微摇头:“你没有。”他垂下眼帘,“是我自己想多了,你再等等,好不好?”   安格斯握紧谢朝微凉的手心,柔声道:“好。”   谢朝倏地回归意识,迅速地抽回手,推了一把安格斯,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冰箱里的冻好了没?”他故意抱怨,“怎么这么慢,来不来得及做好?”   崽崽歪着头,窜进他们中间:“你们两个刚才在干嘛?”   “没干嘛。”谢朝捏了把他婴儿肥的脸颊,“你自个儿玩去。”   崽崽雷达射线般的眼睛锁定着谢朝泛红的耳朵,他的口头禅一般都是和谢朝学的:“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朝卡住崽崽的脖子:“废话太多。”   崽崽奋力挣扎,抗议道:“你们最近好奇怪,还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反派都是怎么死的么?”谢朝毫无章法地揉着他一头卷毛,“知道的太多了。”   崽崽开始耍赖:“你们欺负人。”   安格斯转移话题:“别闹了,我们的蛋糕快好了,过来裱字。”   崽崽被蛋糕吸引了注意,哼了声,跑到一边折腾裱字了。   樱花冻酸奶芝士蛋糕最后马马虎虎成功了,除了里头的裱字糊了些,其他都是很完美的。   谢朝提溜着两个大蛋糕回去了,冬天黑得早,这会儿才五点多,天色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铅灰色。谢朝朝安格斯摆摆手,就径直载着崽崽回家了。   就这样吧,等过好年,他就好好下个决定。   甫一到家,就闻见浓郁的菜香味,杨莉围着碎花围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正往客厅那边走,一看见谢朝就笑开了:“才提到你,你就和崽崽一起回来了。”   崽崽蹦跳着上前:“奶奶,我去厨房帮你端菜。”   杨莉笑得牙不见眼:“我们崽崽最乖了,去坐着等会儿,奶奶马上就好了。”   谢广平开了一瓶珍藏的白酒,摆在了长长的餐桌上,他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今天可是你程叔下的厨,他这些年在国外练了手好厨艺。”   “那可不。”杨莉搭腔,“我的手艺可没他好,他做虾可好吃了。”   崽崽拎着大瓶热牛奶过来,一脸的沮丧:“为什么今天还要喝牛奶,不开心。”   “可乐太冷了,崽崽喝了肚子要疼的。”杨莉揉了把孩子软绵绵的肚皮,“热牛奶好,还补充营养。”   谢朝从冰箱里取了柚子茶,热水泡开了:“不喝牛奶就喝这个。”   “那我还是牛奶吧。”崽崽憋屈地挪到角落里,盯着他的热牛奶。   家里的暖气热烘烘的,程黎安挽着衬衫袖子端着一大盆汤,谢朝上前接过来了:“忙活完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崽崽拆开两个六寸的小蛋糕,旁边还散落这一些烘烤的小面包。   谢朝把小面包收起来:“留着明天当小点心吃,今天估计吃不下了。”   樱花蛋糕卖相漂亮,杨莉探过头来,夸道:“呦呦,这是我们崽崽做的么,真好看。”   崽崽翘起嘴角,拍着小胸脯:“奶奶,这个花是我摆进去的,字也是我写的。”   程黎安笑眯眯地拆开另外一个,来玩笑地说:“那这个是不是你画的?”   雪白色的奶油上赫然就是一副简笔画,程黎安勉强从那褐色的巧克力酱里辨认出那个满头卷毛是崽崽,旁边那人牵着他的手,却有着一双半张脸大的眼睛,估摸着是谢朝了。   只是这画有些违和啊,程黎安拉着崽崽问:“谢崽崽,你怎么比你爸还要高一个头。”   崽崽煞有其事地说:“这是长大后的我,肯定比我爸要高。”   谢朝抻直大长腿,走到崽崽旁边,斜着眼睛看他,满脸的志得意满:“看看啊,你高还是我高。”   “你都不长了,我还长呢。”崽崽往奶油上插蜡烛,“我每年生日都会长高。”   谢朝每年都会给崽崽量身高,家里还有个长颈鹿的身高贴纸,就贴在他们两卧室门口。长颈鹿头上记着崽崽每周岁的身高变化,真是一年一个样。   程黎安帮着点亮蜡烛,杨莉熄灭了客厅的灯光,室内只有烛火的微黄色光晕。   谢朝环顾了这四张带笑的脸,笑盈盈地在心里默念了自个儿的小心愿。他不无庆幸地想,二十八的今天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真的是很高兴。   他闭了闭眼,长呼了一口气,一排的蜡烛全灭了。   崽崽笑嘻嘻地说:“爸爸,每次都能一口气吹光。”他扬起到,慢慢地切开了自制的小蛋糕,“哎呀,这两个人怎么办,要切坏了。”   程黎安开了灯,餐厅里亮堂堂的。他眼角眉梢都是开心,朗润的声音像细雨润进谢朝心里:“生日快乐。”   谢朝凝视着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他的眼角已经蔓上了细细的皱纹,笑起来成熟又儒雅。   “谢谢程叔。”谢朝听见自己轻轻地说。   谢广平揽着杨莉的肩膀,感慨地说:“日子过得真快,我们家孩子又大了一岁。”   谢朝伸长胳膊,抱了抱他老妈,杨莉鬓角的发丝微微爬上了白色,自己老母亲明年也要退休了。   杨莉回抱住谢朝,拍拍他的肩膀:“多大人了,还这么缠着我。”她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你小时候可把崽崽黏人多了,见不到我就哭,哭成泪包。”   “妈,你说这个干嘛?”谢朝微微红了脸,定睛一看,崽崽这熊孩儿果然在偷笑。   他没空感春伤秋了,麻利地跑到崽崽身边,蹂躏他的卷毛:“方便面,收敛下你的笑。”   方便面是崽崽幼儿园的外号,他可嫌弃了。   崽崽立马不笑了,挪到一边切蛋糕去了。   程黎安招呼大家:“来来来,快把晚饭吃了,吃完了再吃蛋糕。”   谢朝拖着崽崽,一家人坐了一桌,他笑着想,无论自己过成什么样,这里都是我自己的家。他一一扫过了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我爸妈,我叔叔,还有我儿子。   谢朝撇嘴,虽然儿子调皮了点儿,其他都再好不过了。   程黎安做了一大盘虾,崽崽几乎吃了半盘,小肚子吃得溜圆,蛋糕都吃不下几口了。   杨莉评价樱花冻酸奶芝士蛋糕:“好看归好看,其实没有多好吃。”   谢朝挑了一大口,眸色微微沉着,想起来安格斯。   他目前安于现状,乐于活在现在的家庭里,可是心里却藏着些对未知的雀跃和恐惧。他很喜欢当前的日子,不想去打破,然而却又蠢蠢欲动。   谢朝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作为朋友,他觉得安格斯这样的特别可靠。作为恋人,他也不知道,他没办法对比,他还没谈过恋爱。   谢朝叹了口气,虽然粉丝众多,但是真正敢追他的女孩真的是少之又少。   嘴里头的冻酸奶在味蕾上泛着酸意,谢朝舌头上麻麻的,他觉得自己心底对安格斯也有那么一丝心动,否则不至于到现在还拖着,却又下不了狠心拒绝。   手腕上白色的手表滴滴答答地走着,谢朝点了点它磨砂玻璃的表盘,指尖下面钝钝的。可是那么一丝心动,让他踟躇不前,怕得到了这个,失去了那个。而那个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高于这个,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家庭。   别的不谈,他妈杨莉是断断不可能接受的。谢朝想起他当初怀上崽崽的时候,杨莉那茫然无措却撑着陪他的样子。   他听见他妈和谢广平说:“孩子已经快崩溃了,要是我们也这样,他岂不是更要完?”   于是,杨莉在谢朝面前还是那大大咧咧,每天套着一身白大褂,天天吐槽病人的坏牙齿的样子。   谢朝盯着蛋糕上的樱花,花瓣舒展着,粉粉嫩嫩的,仿佛才从枝头摘下来一般,娇艳欲滴,还带着新鲜的晨露。   是啊,哪个正常人接受这情况?幸好这是他家人,只有家里人才能这么包容他,这么无条件接受他的种种。   谢朝目光又转到白色的表上面,感觉那表仿佛烫着手腕了。如果换成了其他人,应该……也许……没办法接受这事情的。其他人……要是是安格斯呢?   他心头一转,叹了口气,头真疼。   “朝朝,不好吃么?”崽崽靠了过来,“你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眉头都皱起来了,我觉得这个还成,没难吃到那种程度。”   谢朝摆出一张苦脸,五官皱起来:“这个盐渍樱花太咸了,嘴巴里全是这个咸味。”   崽崽哈哈笑起来:“这樱花可是你处理的,你没处理,自己吃到苦头了吧。”   “小崽子,就天天拾着你爸的笑话,有这么好笑么?”谢朝无奈道,顺带着敲了他的脑袋瓜子。   崽崽眨着大大的蓝眼睛:“就是很好笑啊。”   谢朝:“……”大人不计小人过。 第42章   临近春节,街上拉起了各种促销的横幅, 杨莉风风火火地买了一大堆年货, 糖果买了几大袋子,瓜子也买了好几种, 全堆在家里。   过年图的就是个气氛,谢朝把红彤彤的中国结挂到玄关处,崽崽正坐在小茶几旁边剥瓜子。   谢朝趿拉着拖鞋, 晃着胳膊走到崽崽身边,长手一伸, 把他刚剥好的一小碟瓜子夺了过来。脖子一昂, 嘴巴一张,瓜子全进了他的肚子。   他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 嘴里包得满满的, 瓜子翻炒过后的清香盈满了唇齿。   谢朝砸吧砸吧嘴:“焦糖口味的,挺好吃。”   崽崽气呼呼地扑了过来, 揪住谢朝的衣领:“我剥了半小时的瓜子, 爸爸你给我吐出来!”   谢朝拍开他的爪子, 嬉皮笑脸地说:“不要这么小气嘛。”   崽崽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谢朝贴了上去, 准备哄一哄,话没说出口,电话就来了。他一看,居然是经纪人的。这都大年二十九了, 应该不是工作的事吧。要说拜年,那也得等到明天啊。   “喂,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王志平哈哈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导演找我了,他比较着急。”   谢朝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导演?什么导演?”   “汉德尔导演,他说你们见过。”王志平娓娓道来,“他早就打过我电话了,还把剧本给了我,我们一致觉得不合适,所以推掉了这部电影,但是导演那边非要联系一下你。”   谢朝纳闷:“汉德尔导演可是捧回了两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奖杯,这可是个实力强劲的导演,为什么要推了?”   王志平叹口气:“导演确实是个难遇的好导演,但是电影剧本不行。”   “是个什么剧本?”谢朝好奇地问。   “同性恋题材。”王志平分析,“你现在不缺剧本,不缺人气,不需要演这种片子了,只有刚出道没路子的新人才会选择这种。”   谢朝愣了片刻:“同性恋的?”   王志平道:“你有兴趣?”   谢朝回绝:“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汉德尔那边一直催,我们拒绝也没用,他一直想要直接联系你。”王志平笑着说,“我们虽然不赞同接这个片子,但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现在就这种偏僻题材的电影最容易拿奖项了,我也是不懂,组委会那里就喜欢这种低层艺术片,妓女、同性恋、戒毒者这类影片尤其受到青睐。”王志平琢磨着说,“如果你想向着奖项出发,我们也不反对,只是你现在也不缺这些奖,国内国际也拿了不少。”   他抽了口气:“要是奔着奥斯卡去,说不定也有那么几分机会,毕竟汉德尔有才华,你有演技,其他只能看命。”   谢朝失笑:“我现在选剧本都是看心意,确实不缺这些奖了,只是想演好自己心中的角色。”   “那要不要让汉德尔联系你?”   谢朝想了想:“成吧,我先看看情况,十有八九不会接。”   这边谢朝答应下来,崽崽就探过来问:“是不是又有新工作了?”   “不是。”谢朝摇头,“还在考虑当中,不过今年不想接什么工作,想歇一歇。”   崽崽喜上眉梢:“那真好。”   谢朝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使唤崽崽:“来,再给我剥点瓜子儿。”   崽崽板着脸,这家伙明年一年居然没工作,真讨厌。   大年三十下午,宽大的液晶电视机里正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站成一排的主持人正在恭祝大家除夕快乐。   谢广平把大圆桌拖到客厅里来了,留着大家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电视。   谢朝难得安静下来,手心里立着个圆滚滚的饺子。这大概是他最拿手的一道菜,三下两除二就捏了个饺子出来了。   崽崽跟在他后头有样学样,只是他包的饺子容易松,谢朝总要帮他捏捏紧。   “今年在里头放什么?”崽崽兴高采烈地问。   谢朝拖着下巴想了会儿:“要不把你那牛肉粒塞一把进去?”   过年总要有个彩头,按着过去的习俗,一锅饺子里要有一个带了硬币的幸运饺子,谁要是吃到了,这一年到头都要走好运的。   但是谢朝他们家有个医生,杨莉坚决不同意啊,这硬币千人万人摸,可不是要染上细菌么,怎么能往饺子里头塞。   本来家里都是包一锅白菜猪肉饺子,然后挑一个饺子里头包纯猪肉陷儿,这样子谁吃到了纯猪肉饺子就中了头筹。   结果,今天谢朝把这茬给忘了,全拌成白菜猪肉馅儿了,家里也没有绞碎的肉馅了,一时不知道用什么好了。   崽崽跑到楼上把他的牛肉干全拿下来,递给谢朝:“行吧,不过你以后要还我。”   谢朝撕开包装:“小气鬼,到时候带你去超市随便买。”   手机响了,谢朝手上正忙着包饺子,对着崽崽说:“帮爸爸接个电话,看看谁打来的?”   崽崽滑了下屏幕:“是安格斯叔叔打来的。”   “喂,找我爸爸干嘛?”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口气很正经。   安格斯轻笑一声,低沉性感的嗓音透着屏幕传了过来:“不干嘛,就是祝你们除夕快乐。”   崽崽伸手开了免提:“我们在家里包饺子,我爸包的!”小孩儿挺自豪,到处炫耀。   安格斯状似羡慕地说:“我一个人在家都没有那个动力包饺子。”   谢朝耳朵一竖,听到了,出口问道:“你一个人?”   “嗯,我家里就我和玛吉两个人。”安格斯叹口气,“外头好热闹啊。”   崽崽很同情安格斯,安慰他:“那你要不要来我家?”   谢朝拿沾着面皮的手去捂崽崽的嘴,然而他已经脱口而出了,再捂也无济于事了。   安格斯识趣地说:“不了,除夕你们全家团聚,好好吃个年夜饭。”   谢朝的手被崽崽扒拉下来,他顿了顿,说:“要不明天我和崽崽出门送点饺子给你?”   大年初一没什么事儿,几乎就是带着孩子压马路,随便窜门。   安格斯满口应下:“好啊,正好我不会包。”   谢朝思忖,买卖不成仁义在,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这点程度的关照应该算不上什么,权当是朋友之间的互相体恤,以前冯东书也经常来他家里蹭饭。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谢朝笑笑说。   安格斯回道:“同乐同乐。”   崽崽叽叽喳喳地凑过来:“叔叔新年快乐,我和爸爸继续包饺子了。”   挂了电话,谢朝继续包饺子,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把崽崽的牛肉干撕碎,一股脑儿地包进皮子里。   谢朝多包了几十个饺子,留着明天送给安格斯,还丢了个牛肉干馅儿的进去。   崽崽搓着手:“我今晚肯定能吃到牛肉的!”   “看你运气喽。”谢朝眯着眼睛笑。   其实他包了不少牛肉干的饺子,到时候盛饺子的时候就注意着,每人碗里放点儿,这都是这么年传承下来的套路。崽崽虽然看出来了,但还是乐此不疲。   今儿晚上来吃饭的人还不少,程黎安和诺拉他们也过来。   崽崽最近被安格斯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折服了,自从安格斯帮他组装好了小飞机,他就高看了他无数眼。小家伙琢磨道:“要不我们把安格斯叔叔一起叫来,反正今晚不差他一个人。”   孩子还小,这会儿人情世故还不懂。谢朝揉揉他的卷毛:“不行呐,今晚是年夜饭,一家人一起吃的,安格斯叔叔过来会别扭的。”   “好吧。”崽崽调着遥控器,看动画片了。   程黎安拎着大包小包上门来了,崽崽立马放下遥控器,去帮爷爷搬东西。   杨莉从厨房里出来,皱眉说:“带什么东西过来啊,真见外!”   阿尔诺和诺拉操着一口勉强熟练的普通话:“叔叔阿姨,除夕快乐。”   杨莉一直喜欢诺拉这个姑娘,拉着人家的胳膊,热情地掏出瓜子糖果:“我们诺拉这怎么变瘦变黑了,快坐下吃糖果。”这热情得,完全忽略另外两个上门的大老爷们。   谢朝无语地想,他妈这是多喜欢闺女,小时候就想要闺女,结果得了他这个儿子。之前还盼着崽崽是个小乖孙女,然而还是个孙子。   谢朝招呼拘谨的阿尔诺到这边来,这两姐弟很少来他们家,除夕夜来做客肯定有些紧张。   三个家长在厨房里忙活,谢朝过去帮忙打下手,崽崽担任起了招待客人的重任,小大人正经得让人发笑。   时间在笑声里飘过,八点一到,春节联欢晚会准时开始了。   谢朝坐在饭桌上,咬着牛肉馅儿想,又是一年过去了,耳边是崽崽的欢呼声:“哇,我吃到了牛肉干饺子,我是最幸运的人!”   “是啊,我们崽崽最幸运!”杨莉大笑着哄他,眼角的皱纹都荡漾着幸福的痕迹。   谢朝呼了一口气,这样真好,现在他还不想去承担未知的风险。   所以,对不起了……   他眨眨眼睛,把一切抛到脑后,沉入除夕夜欢快的气氛里头去。 第43章   雾气凝满了窗户,谢朝扬手拉开浅色的窗帘, 抬头望过去, 都看不清外头的样子。   崽崽抬手在上面按上一串透明的爪印,雾气凝成水珠, 顺着光滑的玻璃下滑。   谢朝瞅见隔壁人家的门前挂了串大红绒布的灯笼,随着风晃悠悠地飘来飘去,喜庆着呢。   崽崽靠在谢朝身上:“他们都在楼下打牌, 你去不去?”   “不去,我铁定输得很惨。”谢朝一口回绝。他爸擅长玩长牌, 老一辈都喜欢这个, 长长窄窄的牌,手上捧一摞, 不占地方。   谢朝可玩不过他们, 一手好牌都能打得稀巴烂,那两姐弟肯定输得很惨。   他薅了把崽崽那一头又卷又滑的头发:“走, 我们去看看诺拉输了多少钱。”   “那我去爷爷那里蹭点小钱, 嘻嘻嘻。”崽崽拉着谢朝的手, 赶紧下楼。   谢朝慢吞吞地走着,早上的芝麻汤圆吃得有点撑。一到楼梯口,就听见他爸咋咋呼呼地出牌, 眉飞色舞的,一看就是稳赢的样子。   崽崽碘着脸,跑到爷爷身边,趁机讨好:“爷爷, 今天赢了多少钱啊?”   谢广平吹着胡子,抓了一把硬币,塞进崽崽衣服前面的兜里:“拿去买零食吃。”   诺拉抓住谢朝这根救命稻草:“谢朝,你快过来,我下个要出什么?”   她和阿尔诺两人都没有个头绪,玩到现在还没赢过一局,偏偏她两还是姐弟两一起上阵,占了四方桌的其中一方。   程黎安淡淡地笑着说:“你们三一起,估摸着都不能赢。”   “谢朝那个牌打得可臭了。”杨莉磕了口瓜子,吐槽道,“你们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谢朝坦然地往诺拉身边一坐,瞎指点一通,输了一盘就跑。   崽崽过来凑热闹:“爸爸,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谢朝一想也是,去冰箱里头收拾了冰冻水饺,顺路上带给安格斯:“今天去看看有没有刚开的小吃店?”   崽崽自然满口答应。   谢朝给安格斯打了通电话预告一下,径直开车去他家里了。   一到门口,崽崽直接跑下车按门铃,安格斯过来开的门,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柔软的栗色头发蓬松在头上,星眸朗目,声音磁性动听:“这么快?”   崽崽灵活地绕过他,窜进屋里,谢朝跟在后头:“唔,承诺好过来给你送饺子的。”   安格斯伸手接过来,湖蓝色眸子闪烁着:“谢谢。”   谢朝把崽崽从屋里揪出来:“我们过会儿要去街上随便玩玩,就不在你家呆了。”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吧,我先去换件衣服。”安格斯拍拍了崽崽的肩膀,“小几上有水果,随便吃点。”   谢朝最后还是进了客厅,吃了两口甜甜的提子,玩着手机等安格斯下楼。   玛吉真是菲佣届的良心菲佣,飞速地泡了花茶来招待客人。   谢朝才喝了两口,安格斯就好了,他这会儿换了件铅灰色的风衣,里头搭着件学院风的衬衫,看着年轻而富有朝气。笑起来眼里碧波荡漾,唇角微扬。   崽崽摸着自己的卷毛,叹息道:“我也想要直直的头发,卷毛一点也不好。”   安格斯揉了一把手感很好的小卷毛:“叔叔觉得崽崽的卷毛很可爱。”   “我才不想要可爱。”崽崽抱怨,“卷发打理起来麻烦,而且不如直发好看。”   谢朝才没安格斯那么有耐性,呼噜了把崽崽的脸:“哪里不好看了?这是你太奶奶的遗传,知道不,街上还不少人烫卷发呢,烫得还不如你这自然的好看。”   谢朝这个做爸爸的可喜欢孩子的小卷毛了,崽崽的卷发不是那种密密麻麻的小卷,而是偏蓬松的大卷,发尾处卷得厉害些,像松鼠盘着的大尾巴,可爱极了。   崽崽挑起自己卷毛,绕了两圈:“就是有时候被别人叫方便面。”   谢朝闭了嘴,他也这么叫过,干咳一声:“放心,你没有方便面那么卷。”   “今天外面好热闹,刚来的时候我还看见广场在做活动。”崽崽没心思纠结这个,开始想着到哪里玩了。   谢朝站起身:“过年嘛,活动多,这些店铺也不歇业,劳模典范呐。”   一路驱车到市中心,谢朝连停车位都找不到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车主走了,这才挤进了空位。   这年头过年大家都出门晃悠,下午这会儿太阳正好,熏得空气暖洋洋的。古色古香的东大街尽头便是步行街,站在马路边一眼看过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谢朝牵着崽崽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觉得没意思透了。他在路边阿姨的草把子上买了三根糖葫芦,好不容易找着个空着的长椅,赶紧长腿一伸,三步并作两步,坐在上面歇脚。   崽崽咬了口酸酸甜甜的山楂:“今天天气好,出来的人真的好多。”   谢朝的视线扫了下四周,终于瞅见了对面有家人稍微少点儿的咖啡店,忙吞了口山楂:“我们去那边坐坐,不和大家挤了,可累死我了。”   咖啡店二楼靠窗正好有座位,暖气也打得足足的,比外头舒服多了。   谢朝感觉耳边总算清净下来了,就着糖葫芦,喝了一大杯奶咖,这下去胃里面也暖和了。   崽崽坐在窗户旁边,眺望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行人。   谢朝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儿子身上,也目光空洞地眺望远方:“在看什么?”   “那边有个老爷爷在乞讨,看着好可怜。”崽崽探头说。   谢朝伸手到他兜里摸零钱:“那过会儿你去捐点爷爷给的钱。”   崽崽嗯了声:“他看着好可怜,应该不是骗人的吧。”小孩子湛蓝的眼睛里特别单纯无辜,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谢朝愣了愣,上次崽崽被骗了,那人用的是特别常见的骗术,还是无理由的道德绑架。   大街上经常有聋哑人随便抓一个人,直接让别人捐钱,还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小朋友很天真地就相信了。崽崽给完钱,在下个路口又看见了这人,这人乐呵呵地和同伴说话。   谢朝环住崽崽的小肩膀:“有一些特别明显的骗术,我们就不能相信。如果你心里要是实在觉得他很值得同情,那就给点儿小钱。”他叹口气,“爸爸也辨认不出来这些,一般学校组织的正规捐款都是真的,大街上这种谁知道呢。”   崽崽窝进谢朝怀里:“爸爸都不知道,我更加不清楚了。”   安格斯抿了口奶咖,偏甜。他放下杯子,刚想调解下气氛,一个惊喜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嗨,安格斯,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见你。”   谢朝挑头看过去,原来是汉德尔,真是巧了。   他身边还站着个眉目淡雅的中年女子,耳垂上象牙白的珍珠在咖啡厅的暖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汉德尔介绍说:“这是我妻子。”   五个人便坐成了一桌了,汉德尔朗声道:“真是没想到谢先生也在这里,我和你的经纪人联系了好久。”   安格斯扬眉道:“这是有什么新戏要找谢朝么?”他听着话音,就猜到了。   果然汉德尔点头说:“是啊,我有个好剧本,特别中意谢朝,可是他们似乎很犹豫。”   汉德尔的妻子仪态大方,仿佛是中世纪的贵妇,她调侃丈夫说:“本来出来散心,居然还聊起工作来了。”   “我这不是见才心切嘛。”汉德尔哈哈笑道,“安格斯,你要是能帮我劝劝你朋友就好了。”   安格斯顿了顿,倒是有些兴趣,按理说谢朝以及他背后的团队不应该拒绝这么一个大导演抛出来的橄榄枝。他含笑问道:“这是个什么剧本,说不定谢朝还在考虑当中。”   汉德尔缓缓说:“哎呀,这个题材确实有些敏感,可是剧本是真的好。”   “什么题材?”安格斯好奇了。   “同性恋题材,带点儿战争,还有文化之间的冲突、交流、碰撞。”   谢朝没看过剧本,只知道题材偏,这下子却提起了兴趣:“文化和战争?”   汉德尔谈到自己的专业知识,立马口若悬河:“我想找谢朝饰演这个留洋学生,他是这个朝代最新鲜的血液,掌握着一手的技术和知识。然而在异国他乡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偏偏国内需要他,当情感、责任、国家这些重重糅杂在一起,这就需要抉择了。”   他大致说了下剧本的梗概,“这个拍摄周期估计会很长,不过你放心,报酬什么的肯定不少。”   谢朝把玩着崽崽肉感的爪子,想了想,这剧本听上去很复杂,很有挑战性。   汉德尔又道:“我找了那么多演员,还是觉得你最合适。新人没有那份沉淀过后的演技,老戏骨年纪上又不适合。难呐!”   谢朝哭笑不得,自己还是个香饽饽了,“嗯,我想要个剧本看看,行么?”   汉德尔喜出望外:“好啊,现在就可以把电子稿发给你。”   安格斯敲了敲桌子:“我也想要一份看看。”   汉德尔瞥一他眼,这张脸依旧和第一次合作时一样出挑,正常人看了第一眼就不会忘记这具有个人色彩的鲜明长相,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周身的气质像发酵的葡萄酒越发醇正醉人。   “不行不行,你这个脸不适合另外一个主角。”汉德尔忙摇头,要是平时他早就开心极了,安格斯这些年可越来越难请了,只是他现在可不想毁了自己的好电影。   安格斯眉头一挑:“我还没说我想出演,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可以了?”   他和汉德尔相识多年,说话之间毫无顾忌,也不客气。   汉德尔喝口咖啡,慢悠悠地说:“你这脸太出挑,真心不适合,太抢戏了。我需要找一个气质温和,浑身散发着老学究味道的年轻人。”   安格斯轻笑一声:“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娱乐圈白混了,这点都演不出来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汉德尔擦擦额头,“你这脸太招人了,观众到时候只想看你这张脸了。”   安格斯忽然凝视着谢朝的脸,反问汉德尔:“那你这是觉得谢朝的脸不好看?”   谢朝无辜躺枪,崽崽跳出来:“谁说的,我爸爸可帅了。”   汉德尔安抚小朋友:“你爸爸最帅了。”他又谴责安格斯,“你这么咄咄逼人干嘛,咖啡里放辣椒了么?”   他苦口婆心地解释:“谢朝这个角色就需要帅气一点,另外一个要朴素些,难不成你现在还愿意演配角,另一个主角真不适合你。”   安格斯松口道:“好,那我就看看剧本。”   谢朝在一旁听得糊涂:“安格斯,你也想接这部戏?”   安格斯坦然说:“是啊,有点意思。”他的余光扫了汉德尔夫妇一眼,把话憋了进去。不是剧本有意思,是人有意思。   汉德尔为难道:“我两个主角虽然都还没定,可是我心目中的男主真不是安格斯你这样的。”   “哦。”安格斯冷漠地应了声。   颜值从来不是他演艺生涯的绊脚石,等到时候化个妆,换身衣服,状态入戏了,汉德尔就不会这么说了。就算不是我这样的,也得变成我这样的。   安格斯从来对比都很自信。唯一不自信的大概就是谢朝了,他的眸光暗了暗,不再言语。   汉德尔谈了会儿工作,就被夫人催着走了,也得了谢朝的口头承诺,如果有心出演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谢朝没想到出来喝个咖啡还能接到新工作,捧着大脸问儿子:“你爸我简直是业界良心,你觉得呢?”   崽崽“哼”了声:“明明说好今年不工作的,第一天就破戒了。”   谢朝扳过崽崽的小脸,吧唧亲了口:“这不是事出意外么,崽崽最乖了,多理解理解你老爸。”   崽崽抠着桌角的小清新碎花布:“那今年就只能接这一部。”   谢朝笑着点头:“肯定的,其余的都不接,在家陪小崽崽。”   崽崽勉强满意了,搂住谢朝胳膊蹭了蹭,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第44章   大年初五送走了财神爷, 谢朝才姗姗地把剧本扒拉出来看。这确实是一本好剧,谢朝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剧本里的感情戏只是个辅助, 剧情线为主,于是谢朝自发地忽略了那在国家面前很渺小、短暂的爱情。   但在剧本中后段, 那段床戏彻底提醒了谢朝了这段感情的存在。这是个分别前的床戏, 最后的缠绵,所以编剧花了大篇幅描写了其中的爱意,要求演员之间的情感要表达到位。   谢朝僵了片刻,实在是不想拍床戏,他接的剧本几乎都是正剧风,床戏一般都没有。   他忍住那份别扭, 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身材高大的亚洲青年周绍荣亲吻着克莱尔苍白的脸, 细细碎碎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克莱尔搂住他的胳膊, 用力地回应了他。后来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周绍荣压在克莱尔身上,颤着手缓缓探入对方的衣物之内……   谢朝挑眉, 周绍荣是上面的啊。他撇撇嘴, 就算是上面的,他也不想接。   谢朝匆匆跳过这一片段, 直接翻到主角回国后的事情。之后的周绍荣积极参加国家建设,把身上所有的技术都投入了国防研究之中, 可以说是军事技术上的一把手了。   然而国家暴动,掀起了一阵文化运动,周绍荣被活活□□了, 下放到最艰苦的盆地里去劳动改造。他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后来又是国家栋梁,哪里受过这种苦。好像这就是个不详的预兆,周绍荣一场小病后,身子就垮下来了,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短暂精彩的一生戛然结束,生生客死在他乡。   这时候的克莱尔却下定决心,要和爱人重修旧好。尽管国家为了留住他这个人才,不惜动用了精锐的军事力量前往阻拦他的离开,但这也挡不住克莱尔的思念之情。   适逢文化运动刚刚结束,国内迎来了一阵解放的风潮,新的领导人自然是无比欢迎这著名的科学家,费劲千辛万苦把他安排进了国家研究院。   同时,国内也在洗清那些被冤枉的人才。等他们把手伸进遥远的盆地之时,却发现这人才却已经故去了,只能好好补偿他尚在的家人。   克莱尔好不容易等到爱人的消息,最后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节哀顺变。   后来的后来,他好像忘了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不闻不问地埋头实验,用尽毕生所学完成了周绍荣最后的研究。   谢朝离那个时代很远,没办法切身体会,但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厚重和磅礴。大致地读完剧本,他忽然想尝试这么一个角色,演绎好这段杜撰的故事,反应出这个时代的小缩影。   这剧本融合了两个人的蹁跹生涯,而这两人背后又折射出当时两个国家的状况,小人物后头的大故事。   谢朝长舒了一口气,打通了汉德尔的私人电话。   ——   初十上午,谢朝领着崽崽去小学报道,小朋友领着自己的新书,老成地说:“平时最讨厌学校了,现在居然觉得还挺好。”   谢朝戳戳他的毛脑袋:“那就好好上学,我没几天也要进组了。”   “可能我过几天又不想上学了,在学校就想着回家。”崽崽叹口气,挠挠自己的小卷毛。   谢朝吐出几个字:“人的劣根性。”他又补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崽崽晃晃脑袋:“我什么也听不懂。”   “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学习。”   崽崽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我听到你损我了。”他围着谢朝又转了一圈,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去拍戏?”   谢朝提着崽崽的书包:“大概还有半个月。”   崽崽揪着书包上长长的带子:“是不是又要出国了?”   谢朝“嗯”了一声:“是啊,到时候记得想我。”   “没空想你。”崽崽大步往前走去,“我还要好好学习呢。”   谢朝拽住他羽绒服的帽子,把他往后拖进怀里:“当初我出国的时候,谁天天打电话盼着我回家来着?”   崽崽挣扎着站稳脚跟:“是隔壁家大黄。”   谢朝苦笑不得:“好吧,确实是隔壁家大黄盼着我回来的。”   “你才是隔壁家大黄。”崽崽回嘴,他三下两下把自己绕进去了。   谢朝再逗他,他也不肯说话了,哼哼唧唧地一个人呆着画画了。   崽崽的艺术天赋实在是不咋地,谢朝都被他的画都丑到咋舌了,他的画估计抽象到毕加索都看不懂。谢朝自认是个大俗人,还是喜欢莫奈那种朦朦胧胧的印象派。   然而崽崽对绘画创作很热情,热情到谢朝完全抵挡不住。   之前谢朝为了拍一部剧专门请了个钢琴老师上门教学,人老师挺喜欢崽崽的,还夸崽崽适合学钢琴,手指看着就有按琴键的力量。   崽崽不乐意了,瞅了好几眼人老师的手,等老师走了之后,朝谢朝抱怨:“我的手哪里粗壮了,明明这么长!你看看钢琴老师,手指那么粗壮!”   谢朝无言以对,他请的钢琴老师业界有名,从小就是学琴长大的,可以在大剧院里弹奏李斯特那首被评为技术复杂得堪称钢琴曲之最的《唐璜的回忆》。   大约是从小练钢琴的关系,老师的手确实不怎么好看,没有传说中弹钢琴的人必备的一双修长的双手,反而十指粗壮有力,而且还相当灵活。   谢朝抚摸着崽崽的小肥手,昧着良心安慰:“我们崽崽手指最长了,再过个几年,手都要比我长了。”   实际上五岁的小孩子还是一双小短手,骨节上都是肉,肥嘟嘟的。   崽崽从此奠定了学钢琴手都短的印象,坚定了不学钢琴的决心。   谢朝觉得学钢琴多好,特培养孩子的气质,还劝过:“老师那是精益求精,长期坚持练钢琴才这样的。你就是学个兴趣爱好,会点儿基础知识就好了,手不会变得更肥的。”   然而崽崽毫无兴趣,一心向着抽象派画家发展,一有空就生产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作。   这会儿崽崽废了半个小时,专心画了一幅五颜六色的作品,拎到谢朝跟前,征求意见:“朝朝,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谢朝闭着眼睛瞎猜:“鲸鱼么?挺大一块头的。”   “不是。”崽崽还得意起来了,“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那你就告诉爸爸这是什么?”   崽崽指着画纸上一团乱麻的黑色三角形:“就是房门口那个长颈鹿贴纸啊。”   谢朝仔细辨认了两下,上面确实还有这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应该是长颈鹿身上量身高的刻度。   谢朝眯着眼睛,打着商量:“崽啊,我们要不要学点素描,以后画更好看的东西。”   崽崽歪头一想:“不要,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好吧,随你。”谢朝无奈道,“要是想学就和爷爷说,他们美院里那么多大画家。”他不求能画得多好,只要能画得像个人就行,大画家应该能做到这一小点吧。   崽崽点点头,继续给他的大作修图。   谢朝盯着他认真的样子看了会儿,其实不会画画也没关系,至少崽崽会下棋,围棋、象棋都在小朋友里拿得出手。大概这就是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他的视线继而落到崽崽的画上,哎呀,这画实在是太丑了……   ——   汉德尔为了完美地呈现电影剧情,决定跟着剧本里的时间线拍摄,让主演更加的身临其境,能够更好地诠释人物情绪。   谢朝进组前一天才知道另外一个男主就是安格斯,他愣了半晌,才说:“导演,你上次不是说安格斯不适合么,这怎么……”   安格斯笑得绅士:“导演又觉得我适合了。”   汉德尔点头附和:“对对对,安格斯这些年演技越发出色了,比我面试的那些人好多了。”   其实他就是迟迟找不到男主,加上他要求又高,总是不满意那些新人生涩的表演,而且安格斯确实演技好,只是化妆上面要下功夫了。   自打过年以后,谢朝就没见过安格斯,他一直忙着跑亲戚,跑完亲戚崽崽就开学了,开完学他就进组了。这还是年后见的头一面,安格斯倒是打了电话,发了信息过来,但每次都不提那件事儿。   他们两的相处和往常一样自然,谢朝仿佛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告白过,还是那个大家心目里的好朋友。   久而久之,谢朝感觉自己都忘了,然而现在安格斯生生地立在跟前,湖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他又重新回想起来了。   谢朝的内心受到了情感上的谴责,自己真的是太不负责任了,这么拖着是万万不行的。   “那今天晚上有空么?”导演还在场,谢朝抬起头,换了个说法,“如果有空,我们先来对对戏。”   安格斯自然笑着答应:“好。”他又问,“崽崽是不是已经开学了?”   谢朝答道:“早就开学了,就是他不喜欢上学罢了。”   “小朋友都这样。”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看上去和和睦睦的。   汉德尔一脸欣慰,看来自己这演员请的相当对啊! 第45章   谢朝踢开沙发前的垃圾桶, 朝着沙发努了努嘴:“坐吧,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安格斯依言坐下, 嘴角含笑问:“对戏?”   谢朝慢慢地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嗯?”安格斯撑着沙发扶手, 姿态亲昵, “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他的声音像是微风拂过的湖面,懒洋洋的,透着几分闲适。   谢朝鼓起勇气说:“还记得我在蛋糕房说的话么?”他盯着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那里面望不见底,“我说要给你一个答复。”   安格斯嘴角咧得更大了, 眼里流淌着笑意:“想通了?”   “嗯, 想通了。”谢朝点头。   安格斯激动得站起身来, 忽然抓住谢朝垂在身体两侧的胳膊, 开心地晃了晃:“那太好了。”他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想到这么快, 你知道么……我现在心里……特别开心!”   谢朝定了定神, 长吐了一口气,盯着安格斯的眼睛:“对不起, 我……”   他这话一出,仿佛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淋得安格斯头重脚轻,分不清现实。   良久,安格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说什么?”   谢朝顿了顿, 毫不留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安格斯,我……”   安格斯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忽然搂住谢朝,沉重的头颅压在他的肩膀上:“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他尖尖的下巴硌得谢朝的肩窝疼。   谢朝伸手推开他:“安格斯,我们还是今天说明白吧。”   安格斯不肯松手,箍住他腰身的手像个钳子般牢靠:“你让我先缓缓,好不好?”   谢朝搁在他上臂的手缓缓垂了下去,闭了闭眼睛,好,让你先缓缓吧。   时间仿佛被沙化了,一点点磨了过去,谢朝觉得脖颈之间全是安格斯的气息,他微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谢朝生生忍了一会儿,终于沙哑着开口:“安格斯,我们真的要好好谈谈。”   安格斯从谢朝颈窝里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睛幽深得如同汪洋,眼白处却泛着淡淡的红血丝,看着有些可怜。   “我不管,我还得拍戏,你不能说话,否则会影响我拍戏的状态。”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坚决不想听到拒绝的话。   谢朝愣了愣,反应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啊,你说什么?”   安格斯假装自己喝醉了,耍赖道:“这几个月我们还要拍戏,你这样会严重影响到我拍戏的状态。我没有状态了,就要拖累剧组的进度;拖累了剧组的进度,就是浪费了所有人宝贵的时间。”   谢朝眨巴两下眼睛,有些搞不清情况了:“不是,这是我们两的事情,关系到剧组什么事?”   安格斯郑重地说:“关系可大了,你看,我们两个演的是一对情侣,还是对生死相依的情侣。”   他“哼”了声,“你要是想搞什么幺蛾子,肯定会导致我的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不好了,演戏的时候就会发挥失常。发挥失常了,我们两一定会NG好多次。”   谢朝哭笑不得,刚刚沉在心头那凝重的滋味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安格斯,你现在怎么和我儿子似的,一有不合心意的时候就可劲儿耍赖。”   安格斯板着张脸:“小心我告诉你儿子,你说他耍赖。”   谢朝无奈地摸着额头:“行了吧,我怕了你们两。”   安格斯总算消停了。   谢朝口风一转:“不过也就这一部戏的时间,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以后有的是时间,安格斯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默默捏紧了拳头,我就剩下这部戏的时间了,一定要抓紧!   ——   遮光板打在谢朝头顶上,摄像机正在任劳任怨地工作。   周绍荣穿着身朴素的白大褂,跟在克莱尔后头做他的实验助手。克莱尔同样一身白色大褂,正聚精会神地研究手头的东西,俊美的侧脸格外上镜。   两人只有发现了实验过程中的特别之处,才会眼睛发亮地大声交谈,对着一大叠实验数据进行深入的探讨。   汉德尔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保留了安格斯原本的容貌,只让化妆师把他化得更加孱弱些,面色变得苍白点,多一些温润的书生气。   现在看来,安格斯这样真上镜,将来极有可能吸引一大票颜粉去影院围观,顺便咔嚓咔嚓地截图。   工作室里头的场景都比较简单,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谢朝和安格斯配合得很好,两个老油条基本都是一次就过。   ——   闹哄哄的酒吧里,群众演员们尽忠职守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周绍荣正和自己的小伙伴们聚聚。他靠在吧台处喝酒,帅气的异国大男孩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外国女郎的关注,大胆的就直接上前来搭讪了。   这时候克莱尔进入了他的视线,苍白俊美的脸与这酒吧格格不入。   周绍荣一下子玩不下去了,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位导师就是个醉心科学、眼里容不下其他沙子的人,怎么会半夜来酒吧买醉,而且他那凛然的禁欲气质根本就不适合这酒吧的氛围。   克莱尔只是过来找朋友的,他朋友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受人瞩目的周绍荣,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会干涉别人的私人生活。   接下来的场景便换到了厕所,周绍荣喝得半醉,正撑着水池上洗脸,意图冷静冷静。   克莱尔恰好进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问问:“怎么样了?”   周绍荣醉得不清,身子一歪,倒在自己导师身上。   克莱尔无法,只能带着这人回家了。   从此,阳光开朗的周绍荣像个小炮弹一样闯进了克莱尔单调的生活,他时不时地过来,带着他那具有个人色彩的热情和活力,无比势地驻扎进了克莱尔的心。   克莱尔本来就是个同性恋,自然是心动了。   没多久,两人陷入了热恋,仿佛偷情般的地下恋情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越来越茁壮。   同时,谢朝和安格斯将要开始拍第一场吻戏,象征着两人热恋开始的吻戏。   汉德尔提前通知了他们两,不过就算不提前通知,谢朝心里也是清楚的。接剧本之前,他就知道吻戏肯定不能跳了,不过汉德尔说床戏不重要,到时候取个景意思意思。   吻戏发生在克莱尔家的阳台上。   正值傍晚,暮色慵懒,夕阳西垂,阳台上的花儿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他们两站在阳台上拥吻,搂住彼此,头发被夕阳染成绚丽的霞红色,身形被霞光拉长,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所有亲密的爱侣一样触摸着对方。   场记干脆利落地拍了下场记板:“第66镜23场,a!”   谢朝做好了心里建设,搂住安格斯劲瘦的腰肢,微微昂起头去够他淡色的嘴唇。   安格斯低着头,搂住谢朝的肩膀,贴上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谢朝,湖蓝色眸子里满是珍重的感情。   赤红的夕阳晕在谢朝俊美的脸部轮廓上,把他的脸染得绯红,红得比漫天霞光还要绚烂。   谢朝缓缓闭上眼睛,迎着安格斯的浅吻,落在唇角四周,轻柔得仿佛羽毛拂过般。   “卡!”汉德尔大喊一声,两人瞬间停住了动作,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汉德尔教训道:“热恋啊热恋,你们两快从初恋的模式里跳出来,吻戏来得激情点!”   谢朝摸摸鼻子,准备重新开始。他给了安格斯一肘子:“你不要带节奏了,把我都带跑了,得激情点儿。”   再一次摆好姿势,听到场记板的声音之后,谢朝就吻了上去。   安格斯摸上谢朝的下巴,这回不再浅吻了,他探出舌头,舔舐着谢朝嘴唇的形状,重重地辗压了唇珠一下。   两人的唇瓣辗转交叠着,安格斯猛烈地攫取了谢朝的呼吸,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复又撬开他的嘴巴,舌头伸了进去,舌尖一路扫过谢朝的唇齿,最后勾着谢朝的舌头纠缠。   汉德尔这下子满意了,直接喊:“过了,过了,准备下一场。”   安格斯松开谢朝,意犹未尽地缩回舌头。舌头在自己口腔里卷了卷,那股柔软的触感挥之不散。嗯,今天晚上不想刷牙了。   谢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拍好了。他伸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我想喝点儿水,吻戏以后还是少拍好。”   安格斯皱眉问:“是我技术太烂么?”   谢朝刚拧开杯子,喝了口矿泉水,差点喷出来。他匆匆咽了下去,正色道:“我们是在拍戏,这和技术没有关系。我觉得拍吻戏太耗费精力了,还容易NG,不如其他的场景好拍。”   “你的意识是我的技术真的不行?”安格斯较真起来。   谢朝白了他一眼:“和你的技术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再问了,烦不烦。”   他接着灌了一口水,其实安格斯的吻技还成,一般一般吧。主要是他这边没个对比,也没办法判断,大概还行吧……谢朝也不确定。 第46章   破旧不堪的老式民房跟前四处疯长着野草, 这些草倒也长得出奇的好,淹没了大家的脚脖子。   摄影师骂骂咧咧地说:“这草里蚊虫怎么这么多, 痒死人了!”   谢朝正使劲往身上碰花露水,脚上、胳膊上、手上全是蚊子叮出来的包, 蚊子还是那种又大又黑的毒蚊子。   他顺手给摄影师傅也喷上了, 空气里弥漫着花露水刺鼻的气味。   前两天刚下来一场小雨,这里正潮湿着,蚊虫作祟得实在厉害。工作人员几乎都没抗住,身上总要涂点驱蚊的东西。   穿裙子的女演员更惨,蚊子可劲儿往人家裙子底下钻,钻了一裙子, 逮住一块血肉就拼命地咬。   汉德尔也有些暴躁, 大声说:“大家赶紧拍, 拍好了这场就回去, 不用在这儿喂蚊子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忙碌起来,调整好状态赶紧拍摄。   今天是场爆破戏, 准备工作相当充分, 就怕出个什么意外。剧组给所有人都买了份保险,以防万一。   按理说这是十分安全的, 他们只要在爆炸点的外围取景,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谢朝早年拍战争片也经历过这场面, 心里还是有底的,这会儿坦然地等着开拍。安格斯整理好头上那顶绅士帽,施施然地到了指定的地点。   场记嘹亮的嗓子吼了一句, 背后准备好的炸药猛地被点燃了,铺天盖地的火舌卷了起来,狰狞又可怖。   原本雨后的凉爽瞬间被驱散,周围的温度忽然升高,谢朝感觉这火势猛烈得过头了。   他压抑住情绪,进入状态,挣扎往爆炸点里走。周绍荣和克莱尔整整两年的研究资料全在里头,这一场大火眨眼之间就把它们的努力吞噬殆尽。   周绍荣满脸的焦急,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脚下的步子都走得歪歪扭扭的。   克莱尔一把抱住他的腰,搂住他安抚:“你先冷静冷静,那些东西以后还会有的。”   周绍荣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头不是滋味,目光凛冽地盯着火场。   克莱尔生怕他做什么傻事,一直强硬地揽住他。   火势越窜越大,席卷了这个荒野地区的老式楼房——这是剧组为了拍这场戏,专门找到的地方。他们还挑了个雨后的日子来拍摄,火势比较好掌控。   “嘭”一声巨响,楼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声音响亮得几乎把人的耳膜震破。   然后谢朝什么都不知道,整个身体倏地被人扑到在地。他的背脊被摔得剧痛,后脑勺砸在水泥地,眼前白光一闪,痛得都快要失去意识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抱住他的人紧紧地箍住他的腰,然后就地滚了好几下。   他好像滚进了什么草堆里,谢朝感觉周身都被杂草扎得疼。昏迷之间,他还听见蚊子嗡嗡乱叫的讨厌声音。   ——   谢朝醒过来就看到了高高挂起的吊瓶,自己正在输液。   汉德尔推门进来,惊喜地说:“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怎么回事?”谢朝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额头,上面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汉德尔叹口气:“我们运气不好,那老楼里居然有什么超标的易燃气体。还有那里蚊虫不是多嘛,大家买了一堆驱蚊水,聚在一起全烧起来了。”   谢朝想起来安格斯那个暖和的怀抱,着急地问:“安格斯,我们两一起的,他怎么样了?”   汉德尔面色灰了下来:“他伤得比你重些,谁也没想到那好好的走廊柱子突然砸下来,我们都以为那是石头的,结果还能烧起来。”   谢朝挣扎着爬下床:“不行,我得去看看。”   汉德尔拉住他:“哎呀,你还是好好在这里挂水吧,我刚去看过了。”   “怎么样了?”   汉德尔瞅着谢朝担心的眼神,摸着鼻子说:“就是有点毁容,他身手好,当时就带着你滚进了草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谢朝失声惊呼:“毁容?”   虽然说演员的外貌不是很重要,尤其是实力派的老演员。但是毁容这不是件小事,安格斯在观众心里从来都是容貌大于演技,不可否认他的演技很好,但容貌却为他打通了不少路子。   汉德尔拽住谢朝:“你别咋咋呼呼,毁得也不厉害。”   谢朝满脸惊恐:“毁得还不厉害,毁容就已经不得了,何况我们是演员!”   “没伤到脸,脖子和背脊这块儿烧伤了,你别激动啊。”汉德尔赶忙打补丁。   谢朝松了口大气:“你能不能一句话直接说完,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要是真毁容,那你就罪过大了。”   汉德尔也不好受,怏怏地说:“明天要准备植皮手术,后颈和后背那里烧伤严重。”   “要植皮?”谢朝愣愣地问。   “嗯,尽量不能留疤,尤其是脖子那块。”汉德尔拧着眉头,“你们好好休息。”   谢朝恍惚地坐在床上:“安格斯醒了没,我吊完这瓶水去看看他。”   “行,你头还疼么?”汉德尔看了眼他的吊瓶,“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当时送来的时候头上都是血。”   谢朝无意识地摸摸后脑勺的纱布,大概是安格斯把他扑在地上时撞的,好像撞到庭院里凸起来的花坛边角上,还在草里滚了好几圈,又撞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   “还好,现在没感觉了。”   汉德尔疲惫地坐在床边:“这下子完了,你们都光荣负伤了,我的戏起码要拖个大半年。”   谢朝横了他两眼:“这能有什么办法,倒霉催的。”   护士小姐过来利落地给谢朝拔了吊瓶,谢朝也不耽搁,动身去隔壁看安格斯,汉德尔跟在后头。   谢朝轻轻地推门进去,安格斯正趴在床上睡觉,远山似的眉头微微蹙着,睡得不怎么安稳。他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朝汉德尔使了个眼色。   汉德尔在后面不明所以,出声问:“怎么了?”   安格斯睡得浅,立马张开了眼睛,看清楚是谢朝后,便笑着问:“来看我?”   谢朝墨色的眼睛黯了黯,安格斯脖子那里根本动不来,已经被医生做了基础的处理。他“嗯”了一声:“还难受么?”   安格斯脸上还是好好的,唇角微勾:“已经没事了,你呢?”   谢朝抽抽鼻子:“我什么事也没有。”   汉德尔见不得这两人在这里磨磨唧唧地互相慰问,连忙把手上新鲜的百合花放好:“我夫人送的,你们一人一束。”   谢朝踱步到安格斯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反正病房里无聊,我陪你坐坐吧。”   “好。”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漾着笑意。   汉德尔给百合花折腾了个造型,见气氛实在尴尬,寻了个由头,抹脚溜了。他心里头嘀咕,这气氛着实古怪,这两人也不觉得尴尬,他可是呆不下了。   谢朝坐在那里也没事,视线几次在安格斯的脖子和背上打转。那里烧伤了,被子也不能盖,安格斯那床被单只搭到了腰间。   “明天的手术么?”谢朝盯着自己手指甲,寻了个话说。   安格斯回道:“对,才签的字。”   “你自己签的?”   “嗯。”   谢朝不作声了,一个劲儿地扒拉自己的手指甲。他手指甲本来就短,修得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可扒的。   安格斯存心轻松下气氛,话说出口就变了味:“不自己签,你帮我签?”   谢朝掐着大拇指,看着指甲盖下面的血肉慢慢地变成了白色,白得发黄。   安格斯几乎以为他就这么干耗着了,他眸光一转,想尽话题,试图把这个问题掩盖过去。   “嗯。”   声如蚊蚋。   安格斯耳里过人,清楚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声音,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复了。   半晌,他才出声:“你说真的?”   谢朝微微颔首,指甲心被他按得死白,周边一圈的皮肤都充了血,就连那颔首也几乎看不清,下巴就轻轻挪了那么几毫米。   但他的脸却是绯红的,露在黑发外头的耳尖红得最厉害,深红得像晚秋最尽头的枫叶。   这本来是件值得欢呼雀跃的喜事,安格斯心里头却开心不起来。他沉下声音:“谢朝。”   谢朝不为所动,继续折磨自己的手指甲。   安格斯再喊:“谢朝。”   谢朝面色却更红了,眼皮子都不敢抬,头微微垂着。他喊一声,睫毛就轻轻颤两下。   安格斯叹了口气,艰难地伸长手臂却去够谢朝的手。好在谢朝坐得离他不远,他缓缓把手搭在谢朝的手背上。   “我当时护着你,是我的本能。”安格斯喉头滚动,轻笑一声,“我并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包袱,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迁就我,你明白么?”   谢朝通红的脸上消了些热度,湿漉漉的墨色瞳仁望着安格斯:“所以……你不想我答应你么?”   安格斯握紧他的手,温柔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包裹住他,声音轻柔:“怎么会?”他定定地说,“我想要你纯粹地答应我,眼里心里没有别的考量,只有我这个人。” 第47章   谢朝埋在自个儿病房的被窝里, 干净的被子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味道不好闻,却也蓬松暖和,他烦躁地蹭了蹭, 蹭得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只露出两个通红的耳尖。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安格斯病房里溜出来的了,现在一闭上眼睛, 脑海里全是安格斯那双洒着碎光的湖蓝色眸子,还有他那低沉得仿佛大提琴般的嗓音。   枕头岌岌可危地半挂在床边上,谢朝胳膊腿儿一动, 突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背脊一弹,红着眼睛赶紧把枕头拖到床上了。   拿到了床上又觉得不对劲, 自己怎么有点像做贼心虚。谢朝又挺直了背脊,把白枕头拎起来掸了掸灰,这才摆正在床头, 放松了身子直接躺上去。   谢朝盯着头顶那盏灯, 很质朴的造型,泛善可陈,符合医院一贯素净的风格。   看了会儿,谢朝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思绪还乱成一团麻线。盯着盯着, 眼皮子就耷拉下来,半梦半醒地睡着。   梦里也不知道梦到些什么鬼东西,仿佛有个人一直贴在他耳边喘息, 喘得特别色情,压抑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谢朝吼了一嗓子,他就不喘了。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   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谢朝一摸手机,上头全是未接电话,他爹妈的,程叔的,冯东书的……   谢朝先给他妈回了个电话,才拨过去就接通了。   杨莉着急地问:“你没事儿吧,我和你爸看到新闻了,吓死了!”   “妈,我挺好的,没什么大事。”谢朝一听就知道了,媒体肯定把这次大爆炸搞得纷纷扬扬的,周围的亲人朋友估计都担心死了。   杨莉心有余悸:“真的啊?我看到那个照片了,医生把你从救护车拉下来,头上全是血。”   谢朝坐起身,垫了个枕头靠在背后:“妈,照片吓人的,要是真那么严重,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和你打电话?”   杨莉一想也是这个理,听他声音中气十足的:“要是再打不通,我们就得过去瞧瞧了,可吓死人了。”   崽崽咋呼地大喊:“爸爸,你现在是不是在医院?”   “是,修养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家里都被你这个消息搞炸了。”崽崽拍拍胸口,“幸好没事。”   他又问:“我看新闻说,安格斯叔叔也和你一起受伤了,他还好不?”   崽崽这么一提,谢朝忽然想起来安格斯今天的手术:“他比我严重点,今天要动手术。”   “那爸爸帮我祝他身体早日康复。”崽崽也没想到安格斯这么严重,“朝朝也要在国外好好养伤,我在家等你回来。”   儿子难得这么乖乖地说着体己话,谢朝笑了笑,声音软了下来:“嗯,我尽量早点回来。”   医生开始进行每日的例行寻房,身后跟着小护士。   谢朝挂了电话,医生过来看了看他的脑袋,笑着说:“你这运气不错,看着流了那么多血,头上也不需要缝针。”   “……”谢朝抬眼看了眼面色和蔼的医生,这个玩笑我笑不出来。   护士小姐轻柔地给他换了个绷带,又上了些药,这就算完成了,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谢朝等他们走后,穿着身病号服,摸到安格斯病房门口。犹豫了两秒,还是推门进去了。   安格斯还是趴着,他这伤没法躺着,只能这样,时间长了估计得难受。   “你什么时候动手术?”谢朝寻了张椅子坐下。   安格斯正趴着没事,正在看书,深蓝色皮面的外文书,谢朝瞥了一眼,问:“还有心思看书?”   “下午两点。”安格斯合上书,“实在无聊,又不能动,这书还是别人送的。”   谢朝双手交握,找不到什么话想说,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安格斯的蓝皮书。   “你想看?”安格斯的目光扫在书上。   谢朝摇摇头:“那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先回去了。”说着就要起身往外头走。   安格斯忽然伸手拽住他,淡淡地笑着道:“别走,陪陪我。”   谢朝顿住了:“又没有什么话题聊,你还是看书吧。”   “那我们随便聊聊。”安格斯缓缓道。   过了三分钟,谢朝实在撑不住,面皮绷着:“你不是想聊么,一个劲儿盯着我看干什么?”   安格斯淡淡的目光飘在他脸上,吐出来的话带着轻佻:“好看啊。”   语气却是无比正经的,仿佛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要是谢朝的粉丝这么夸他,谢朝早就礼尚往来地朝人家妹子笑笑了,现在这会儿偏生完全笑不来了,反而悄悄红了耳朵。   他瞪了安格斯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到底想聊什么,快聊,我可是又正事的人。”   “你家里是不是联系过你了?”安格斯识趣地换了话题。   谢朝点点头:“才打过电话,看见我这新闻,都被吓到了。”   安格斯也道:“我家里人也是,还说要过来看我。”   谢朝一时紧张起来:“真的,什么时候来?”好像安格斯家里人一来,就要识破他们这苟且的关系似的。   安格斯含笑说:“还没确定来不来,她们只是嘴上一说。”   “哦哦。”谢朝理解,“我家里这次也担心,小朋友都连带着不放心。对了,崽崽让我祝你早日康复。”   安格斯:“崽崽可真乖。”   谢朝提到崽崽,总是有话要讲的,吐糟些他在学校干的好事,又想起了天天生产画作的事情,便问:“我真心不想让他学画画,别的不说,这东西就得天天练习基本功,我估计他连基本功都过不了关。”   “崽崽也就是当个兴趣,我觉得他对数独的热情比这个大多了。”安格斯慢慢说,“顺其自然吧 。”   “我也知道这个理,就是趁着崽崽不在使劲吐槽。”谢朝眉眼弯弯,“我可不敢在他跟前说,他得气死。”   安格斯自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会在适当的时候附和谢朝的话,或者提出自己的观点。话匣子一打开,就有倒不尽的话题了。   ——   下午两点,安格斯进了手术室,谢朝在外面等着,汉德尔陪着他等。   发生了这么件大事,汉德尔火急火燎地处理了,现在也闲了下来,既然不能接着拍戏,他就时不时地过来探望探望病情。   汉德尔也不是傻子,还是拍这方面题材的电影的大导演来着,回去就琢磨出味儿了,这两人之间古怪啊。   作为一个有操守的导演,汉德尔不好意思探听人家情情爱爱的事儿,但是心里头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把,好奇死了。   谢朝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你说这得要多长时间?”   “安格斯创面不大,应该不会太久。”汉德尔道。   谢朝抓着衣角,又问:“这植皮是不是特别疼?”   “肯定疼,从大腿上挖一块好皮填到脖子上去。不过打了麻药,现在不疼,药效过了得疼死。”   谢朝捏紧了衣角,默默地看着手术室,不再问了。   汉德尔被他这么一问,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憋住了,继续陪着他等。   手术还没做完,倒是有个面色焦急的女郎跑来了,拉着路过的医生就问:“安格斯是不是正在手术?”   医生警戒起来,目光如炬:“你是怎么进来的?”公众人物在这里住院,他们医院都是要加强保卫的,不然那些狂热的粉丝闹进来,多影响医生的工作。   女郎生得俏丽,约莫三十多岁,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像极了上世纪黑白电影的古典美女,头发一扬,裙摆一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   她正想解释,后头的护士长过来说明情况:“这是病人家属,我们看过证件才放进来的。”   谢朝耳尖一动,神色一凛,病人家属?安格斯的姐姐?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去,这一家人生得都好看,安格斯姐姐也好有气质,而且这眉眼确实很像安格斯。   谢朝刚准备上前套近乎,汉德尔就满脸抱歉地说:“这位女士,你是安格斯的家属么?”   女郎矜贵地点头,礼貌地反问:“你是?”   “我是他的导演,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剧组的失误,致使了这起失误。”汉德尔很惭愧,他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导演了,这方面居然还能出事。   卷发女郎口头上宽慰:“您不要太自责,意外事故谁也掌控不了。”她提着手包,抱怨安格斯,“我听到新闻的时候就想过来了,他还偏偏说没事,连手术的事也不告诉我。”语气愤愤然,看起来很生气。   谢朝上去打圆场:“安格斯这也是怕家里担心,而且姐姐你平时应该也很忙,他估计不想麻烦你。”   卷发女郎穿着身干练的OL女装,波浪卷打理得柔顺发亮,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看着就很有女人味,应该是安格斯的姐姐没错吧,妹妹大概不会成熟的。   “我是安格斯他妈妈。”卷发女郎笑了笑,“看来我保养得不错,你是和安格斯搭档的同事吧。”   谢朝愣了愣,什么?这居然是安格斯他妈! 第48章   “阿姨好。”谢朝有些局促。   卷发女郎友好一下:“我看你是中国人吧?”   谢朝连忙点头:“是的, 阿姨你去玩过?”姐姐变成了阿姨,真有些不适应。   “我中文名叫沈音,直接喊我沈阿姨。”沈音说。   谢朝乖乖叫了声“沈阿姨”, 心道安格斯的妈妈看着真亲切。虽然说议论长辈的容貌有些不大好,但沈阿姨真是好看,就像上世纪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怎么讲, 就是气质老好了,安格斯肯定是遗传他妈。   沈音柔和地问:“你这是和我儿子一起出事的么,这头上包扎成这样了, 还好么?”   “阿姨,我这就是看着吓人,都没有缝针。”谢朝呐呐的, “就是安格斯有些严重,正在手术。”   汉德尔插话:“医生说手术不会出问题的,估计没多久就能出来了。”   正说着, 手术室的门就开了。医生穿着消毒的蓝色外衣,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出门就把口罩摘了。   一伙人全围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了,淡定地说:“挺好的, 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就是以后可能会留疤。”   沈音迭声道:“男人留点疤没什么,又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医生早知道安格斯是演员,还是宽慰说:“演员对这个可能特别注意些, 你们家人劝着些。”   汉德尔又过去问了些情况,沈音在旁边附和着,谢朝暗暗把医生叮嘱的话记在心里。   安格斯麻醉药效一过,一睁眼就瞅见了他妈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活生生吓了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沈音顺顺自己漂亮的大波浪:“我还不能来了?你这个样子还想瞒着我?怪不得死活不让我们过来看看。”   安格斯浑身不能动弹,干瞪着眼睛:“您当然能来,只是我这不是不方便么。”他找理由,“我这样又不能照顾您,您来干嘛?”   “哼,我来照顾你。”沈音眉毛一竖,“你看你这样子,还想照顾你妈呢,可算了吧。”   谢朝探头过来打圆场:“阿姨,这水快滴完了,要不要去叫护士过来重新换一瓶?”   沈音一瞅,还剩一点:“你快去吧。”   谢朝傻眼了,他是想让阿姨过去喊人的啊,一般不都这样么。他同情地看了安格斯一眼,推开病房门出去了。反正他深受杨莉的荼毒,大概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安格斯也要受到他那漂亮妈妈的敦敦教诲了。   病房内,沈音两眼一扫:“你平时身手不是好得不得了,这次怎么搞成这幅死样子。”   安格斯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个意外,一时之间没注意。”   沈音帮他理了理被角,注意着不碰到伤口:“这伤可受罪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一个月。”   “嗯。”安格斯没办法,只能接受了。他还想着趁着这大好时机,好好地在谢朝那里博取同情分。   谢朝领着小护士回来,越想越觉得沈音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按理说,容貌这么出色的人,只要他在现实生活里见过一次,那肯定印象深刻,只是他却想不起来了。   再说,沈音这名字听起来也陌生,谢朝恍惚觉得他记错了。   小护士帮安格斯换好吊瓶,眼神偷偷地往安格斯妈妈身上瞄。   谢朝能理解,人都是审美动物,见着好看的人或物,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小护士这也看了太多次了,而且小女生不都应该先盯着安格斯看吧,不过有可能最近看安格斯看得太多了,提不起兴趣了……   小护士做好本职工作还不走,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连脸上的小雀斑也染上了主人的情绪。她期期艾艾地朝着沈音说:“您是不是康妮王妃?”   这话一出,谢朝马上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士了——各大报纸上。   随后他就想起了安格斯另一个身份,听起来很玛丽苏的王子……   所以现在这是霸道王子爱上我?   想想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朝打住自己渗人的脑洞,继续看小护士和自己偶像对话。   小护士掏出小本本问沈音要了签名,沈音大大方方地签了,还笑着说:“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有了我的签名也什么价值,还不如让我儿子签呢。”   小护士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夸沈音,捡着外貌、气质、才华这三方面使劲夸,夸得沈音都不好意思了。   谢朝觉得她都要维持不住那笑容了,小护士太会夸人了,夸得人面红耳赤,比他那些铁杆粉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格斯悠闲地趴在床上,有个小护士吸引他妈的注意力,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   安格斯裸着上身,谢朝撕开一管药膏,往他脖颈后背上抹。   沈音想着儿子长大了,不乐意妈妈贴心照顾了,就把这事交给了谢朝。而且那小护士老是缠着她,把她都缠怕了。整日里端着王妃的架子,就害怕破坏了形象,伤了人小姑娘的心。   不过幸好小护士每天也有工作,沈音还是能抽出空过来照看安格斯。   距离安格斯植皮手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谢朝注视着安格斯身上狰狞的伤口,用棉签挑出手上的药膏,轻轻地、一点点地往焦痂上头抹匀。   伤口结痂之后确实有些吓人,红黑色的痂一块一块的。谢朝看久了,手贱症就犯了,特想帮安格斯把他抠下来。   就比如小时候纸箱里那种全是小泡泡的塑料纸,包在东西上面用来防震减压。谢朝每回见着,都要一个个地把它们捏爆,还捏得噼里啪啦响。   杨莉每次听着就烦,总得教训他一顿。然而谢朝屡教不改,他自个儿把之理直气壮地归结为强迫症,杨莉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伤口又和这塑料纸不一样了,万万不能伸手去抠,抠了他就造孽了。   谢朝生生忍着,今天嘴碎提了句:“看着好想全抠掉,我自己身上有小痂的时候,每次都等不到它自己脱落,就先下手抠得一干二净了。”   安格斯笑笑:“我也好想抠了,脖子和背上总是痒得不舒服。”   谢朝一听,吓得把下面的话全憋进肚子里了,忙讲:“医生说了,这千万不能瞎抠,我继续给你抹药,抹了就不痒了。”   小棉签又慢慢地动起来了。   安格斯眯着眼睛笑着答应:“嗯。”   他这边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沈音打算过几天就回去,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安格斯的伤口正结着痂,不怎么能穿衣服,也没办法过去送她,最后还是谢朝和汉德尔把沈音送去了机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音和谢朝都挺喜欢对方的,一个是和和气气的长辈,一个是聪明懂事的晚辈,两人还能互相聊聊天,随便说点玩笑话。   沈音对自己儿子心知肚明,也不强求,她瞧着小谢人不错,走之前还让他加紧。   谢朝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发觉,单纯觉得安格斯妈妈人美心又好,还特照顾儿子朋友。   谢朝送完回来,在病床上没见到安格斯,直接往卫生间跑。   安格斯果然正在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正在擦澡。   因为伤口的缘故,安格斯将近一个月没好好洗澡了,一般都是沈音或者谢朝用热毛巾帮他擦擦。他们两也不敢怎么擦,就怕伤口进水。   安格斯忍了又忍,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臭了,自己一个人下床自力更生。伤口在背上,胸口和下半身总得洗洗吧。   谢朝一推开卫生间的门,就瞥见了安格斯光裸的身躯,硬邦邦的胸肌、漂亮的人鱼线,还有胯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别说,混血人的本钱比较大,那地方长得也比较白,安格斯那里毛的颜色也和他头发毛的颜色一样。   谢朝愣了愣,心道自己想的这都什么玩意儿,他赶紧带上门:“我不是故意的,不下心推开的。”说着脸就红了,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在门外站了会儿,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砰”地一声把门推开:“你怎么老想着洗澡呢,等这结的痂掉了洗也不迟,现在不是洗澡的时候。”   等谢朝再进来,安格斯腰间已经围了条浴巾,天生白皙的面颊上晕着薄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就送了阿姨去机场,这班飞机难得没晚点,阿姨这回已经飞走了。”谢朝定了定心神,直接说。   安格斯眼神游移着:“我下次不洗了,等伤口好了再说。”   谢朝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又在他下三路瞟了瞟,后知后觉地说:“哦哦,不洗了最好。”   完了,连忙往外面走,好像后头有鬼追着。   这鬼果真追了上来,强行拉住谢朝的手腕,把他往门里面逼。   谢朝念着他是大伤员,不敢挣扎,半推半就地过来了。   安格斯面色比刚才还红了几分,胸膛上还带着水珠,他贴近谢朝的耳根:“还满意么?”   “满意个什么?”谢朝强自镇定着,分出个脑子来思考安格斯这句话的意思。 第49章   安格斯这回红了耳尖, 用他那大提琴般低哑的声音小声道:“咳咳,你刚才盯着我下面看了。”   猛然间,谢朝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谁……谁盯着你…下面看了?”   说着谢朝就手上暗暗使劲, 小心谨慎地推开安格斯,还得注意着不能碰到他的伤口。   因着各方面的顾忌,他那点力气当然斗不过安格斯, 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墙角处。安格斯裸着上身,把谢朝整个人圈在怀里。   安格斯的膝盖抵着谢朝的双腿,赤红了耳尖, 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倾着上半身:“当然是你。”   嘴边呼出来的热气熏在谢朝的脸颊上,躁得他满脸通红。   安格斯身上还挂着水珠, 谢朝推着他肩膀的手没有着点,不下心一滑,就滑到他胸口, 紧实坚硬的胸肌触感良好, 年轻的皮肤充满了弹性。   谢朝倏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安格斯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按在自己漂亮的胸肌上,湖蓝色的眼睛里漾着浪荡的波浪, 喉头微微滚动:“随便摸。”   特别像大地主请人吃饭, 钱包一甩,可豪气了。   “不摸不摸。”谢朝发力挣脱。   安格斯轻笑一声:“那约不约?”   “不约不约。”   谢朝难得反应快了一回,脑袋里飘出了那个猥琐的表情包, 一脸猥琐的络腮胡大叔拿着个避孕套喊:“小妹妹,约不约?”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抛出一个唐僧的图片,上书:“太丑了,不约不约。”   这会儿谢朝脑子一空,顺嘴说:“丑拒。”   安格斯显然是知道这套路的,心思一动,低下头颅,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我最近是不是特别丑?”   蓝色的眼睛透亮透亮的,此刻含着难过,还这么小心翼翼地问着。   谢朝的目光触及他脖颈侧面那块狰狞的伤疤,立马安慰:“一点也不丑,我刚刚瞎说的。”   安格斯得寸进尺,握住谢朝的手,贴在心口上:“真的?”   “真的。”谢朝特别诚恳地点了点他的头,睁着黑亮的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的另一只手滑到安格斯的颈侧,不敢碰到那块的皮肤,只在边缘处摸了摸:“完全不难看,而且医生说你可能是不易留疤痕的体质,只要好好抹药,以后也不会留疤的。”   安格斯凑近谢朝的脸,高耸的鼻梁蹭了蹭谢朝的鼻尖,呢喃道:“嗯,你帮我抹药。”   谢朝被他蹭得痒痒的,偏头躲了躲:“好,那你能放开不?”   “不好。”安格斯从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还没承认呢?”   谢朝不明白安格斯古怪的脑子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承认什么?”他接着告饶,“真的,你一点也不丑,我已经承认了。”   “不是这个。”安格斯困住谢朝的右手不知何时按到了他的后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   “那是哪个?”谢朝很茫然啊。   安格斯抿着唇,下巴到唇角的线条冷硬,他又往前贴了贴,两人之间再无间隙。   他轻轻地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安格斯尽管病着,身上的热度一点也不减,传到谢朝身上,热得他手脚都不利索了,脑袋更加不好使了。   但安格斯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谢朝正在回避问题,然而他不准备放过他,打算采取强硬政策。   他下半身动了动,慢慢把一条腿挤进了谢朝的腿间,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快成负的了。   “满意么?”安格斯把这个问题重新翻出来。   他浴巾下的肿块硌在谢朝的小腹上,不容忽视。   谢朝瞬间脸色爆红,刚刚努力维持的淡定的消散得一干二净,结巴起来:“……满意你妹!”   安格斯尽管红着耳朵,那点热度完全影响不了他耍流氓的心情:“满意我妹没有用,满意我弟么?”   他心思这会儿可活络了:“再说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   “滚滚滚,一个都不满意。”谢朝骂道。   他无力纠缠了,这种事情只有脸皮厚的才能可以放在嘴上说,他觉得自己是个知书达理、非常识相的人,才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安格斯腰跨上使着劲儿,把谢朝抵在这一方角落里:“真不满意?”   谢朝被他烦得没法思考,脸上的热度烘得他眼睛都要花了,随口搪塞:“器小活烂还粘人。”   安格斯听了这评价,呼吸都停了半刻,脸色一青,决定认真反省自己:“真的很烂?”   器小和粘人先放在一边,先把这个提上日程。   “烂,贼烂,特别烂。”谢朝满口开火车,鬼知道烂不烂,吓跑安格斯就行。   结果安格斯箍着谢朝的手更紧了,眼神越发深邃了,特别认真地保证:“以后我肯定会进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只要你给我实习的机会。”   “没有没有,你赶紧给我松开,我要出去看看小护士今天有没有过来值班。”谢朝只想脱离这个地方,不要在研究这个可怕的话题了。   安格斯耳朵上红晕褪了近半,眉头一蹙:“不行,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你必须给。”   谢朝脖子都红了,泛着淡淡的粉色。要是安格斯再刺激一下,估计脖颈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了。   “你……别以为我不看书,你拿人家笛卡尔的名句……”他结巴了半天,才蹦出这句话,还说不完整,不知道用个什么词来形容。   安格斯一本正经:“我就拿来引用引用。”   “那是你……这么用的么。”谢朝卡顿了一会儿,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耍流氓,在旧社会,你这个样子是要浸猪笼的!”   安格斯谴责谢朝:“那你还勾搭人家小护士,不怕浸猪笼?”这回把猪笼丢回来了,小护士有个未婚夫,年底就要结婚了,“人小护士都是有家室的人,有妇之夫,知道么?”   “不是,我什么时候勾搭她了?”谢朝瞪圆了眼睛,“你不要见风就是雨,见毛就是鸭。”   安格斯的眼神直勾勾的,像蓄势捕猎的草原猛兽,盯着谢朝后颈毫毛都竖起来了。   “你看我也没用!本来就是……你无中生有!”   安格斯目光一扫:“那你两不要总是背着我说话!”   谢朝牙根发痒,你这还喘上了,我和小护士为什么说话,还不是因为你么!要不是两人得讨论你的病情,我用得着和人家背着你讨论么,还不是怕你听见!   虽然安格斯表现得对后背疤痕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是哪个公众人物喜欢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块贯穿脖颈和后背的特大疤痕。而且烧伤的疤痕和一般的疤痕还不一样,这疤尤其丑,丑成好多块色块不均的白疙瘩,像白癜风一样。   谢朝心里头觉得安格斯肯定也是有些在乎的,特地去问了医生。医生说这得看个人的体质,要是体质不行,可能就一辈子带着这种丑陋的疤痕了。大概1%的可能性会完全没有疤痕,大部分人还是没办法去除疤痕的,只能看造化了。   小护士对安格斯格外尽心尽力,经常和谢朝推荐祛疤的药膏,时不时就和他分享某某病人用了这款,反响可好了。   谢朝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被视为驴肝肺,就这么干瞪着眼,不说话。   安格斯见他生气了,耳朵动了动,商量着说:“要不你们以后当着我的面说话,随便你们说。”   谢朝乜他一眼,眼睛都气红了:“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安格斯琢磨了会儿,瞬间想明白了,赶紧搂住谢朝,“真的啊,那以后都随你们。”   谢朝气笑了:“走开,不想和你说话。”   安格斯反而委屈上了:“我们两算是互相抵消了,好不好?”   “抵消个什么?”谢朝动了动腿,安格斯那玩意儿还顽强地彰显着存在感,刚才被他气着了,忽略了一会儿,这下去又来了。   “你刚刚说我器小活烂。”安格斯真委屈了,“还说我粘人。”   谢朝拼命地告诉自己,安格斯最近一定是病了,所以才老是这幅德行,咱们善良的好同志要多多体谅他。   他还没说话,安格斯就抢白:“活烂粘人就算了,我不小吧。”他暗示的眼神溜到谢朝脐下三寸,“你就没我大!”   谢朝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怒不可遏:“滚一边儿去,不要转移话题!”   安格斯怕他生气,瞄了眼谢朝的脸色,不敢提这个事儿,但仍然不想放人。就这么抱着谢朝讨饶:“朝朝,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我们在亲热,你突然提了小护士……”   谢朝“哼”了声,冷着脸:“呵呵!”   安格斯大气不敢出,过了半晌才说:“朝朝,我背上痒。”   谢朝明知他这话是假的,但还是没忍住,目光往他脖子上看过去,所及之处赫然是好皮肤与黑红色的痂的鲜明对比,他软下声音问:“很痒么?”   安格斯连连点头。   “那赶紧放开,我给你擦药!”谢朝怒喝。   安格斯这回乖了,赶紧照做。 第50章   谢朝拉着安格斯走到病房空旷的地方, 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去掏出抽屉里的止痒药膏。   安格斯光洁的皮肤上还沾着水珠,谢朝又去浴室拿了条长毛巾, 随手挂在他的脖颈上:“自个儿擦擦。”   安格斯乖乖地自个儿擦干,柔软的毛巾吸干了水,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如玉的光泽。   谢朝拍了把他的手臂, 语气一点也不友好:“背过身去,给你抹药了!”   安格斯依言转过来,老实极了, 于是谢朝小心翼翼地帮他涂抹着。   药膏散发着清凉的气息,隐隐约约还能闻见薄荷的味道,淡淡的, 挺好闻。   “还痒么?”谢朝抹完药,摸出张纸巾,擦了擦手, 问道。   安格斯皱着眉头, 蓝眼睛里如同洒了碎钻般闪亮:“还有点痒,你帮我挠挠。”   语气听着可怜巴巴的。   谢朝驾轻就熟,轻轻地用指尖在他背上扫了扫,根本不可能真正下力气挠挠, 把血痂挠破就不行了。   “这回不痒了吧。”再痒, 直接给你一肘子。   安格斯没再作妖,点了点头:“好多了。”   谢朝脸也不红,整个人散发着淡定的气息:“那我回去了, 你自己随便看看书。”   他接着把药膏收进抽屉,轻轻地关好。   安格斯挪到谢朝身后,脚下微微一勾,手腕上使了巧劲。   谢朝抽屉关了四分之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落到了安格斯的腿上。   安格斯总觉得在浴室里不得劲,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想法本来只是一咪咪的小火星,后来他就这么盯着谢朝动作,他提个什么要求,谢朝都百依百顺地照做了。   这可就不得了了,安格斯盯着盯着,这火星就像被谢朝吹了一口气,“嗖”地一声窜成了大火了。   谢朝抿着唇,冷着声音:“你又想干嘛?”   安格斯搂住他的腰,像个大熊一样趴着谢朝背上:“不想干什么。”   谢朝彻底对他的逻辑无语了:“既然这样,那就松手。”   安格斯福如心至:“不松手,还不如我们就干点什么。”他凑到谢朝耳根旁,说话的呼吸缓缓喷洒在他颈侧。   “……”谢朝已经不想说话了。   安格斯觉得他这是默许了,嘴唇游移到他脸颊上,暧昧地蹭了蹭。尔后滑到嘴唇上,探出舌尖细细地摩挲,从唇角一路舔到唇峰。   谢朝僵着身体,睁着眼睛看他动作。   安格斯闭着眼睛,金色的长睫毛在下眼眶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宛如上流的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最佳成品。   谢朝缓缓闭上了双眼,伸手环住安格斯劲瘦的腰肢。   安格斯有心改善自己的吻技,捧着谢朝的脑袋,含住他的唇珠,重重地吮吸。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扫荡他的牙齿。   谢朝刚才吃了一小碗草莓,唇齿之间全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味。   安格斯尽力分出心神照顾谢朝的感受,这一分心就觉得谢朝这不够投入。他抚摸着谢朝的柔软的黑发,这不怪他,主要还是自己的技术不行。   安格斯调动舌头上每一块肌肉,挑逗谢朝的感官。他的舌头抵住谢朝的舌苔,缓缓地推动,模拟性交般动作,下流又无耻。   谢朝于朦胧中微微抬起眼睑,黑眼睛里汪着水汽,脸颊上染着绯红,衬着漆黑凌乱的头发,更显地色气满,满。   他的男性自尊心在隐约之间作祟,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安格斯掌握主动权。   谢朝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刚才在浴室里纠结个啥,干脆直接主动,吓跑安格斯不就完了。   碍着安格斯的伤,谢朝伸手抱住他的头,触手全是发丝的柔顺感。谢朝的手一插到底,迷糊之中,他还想安格斯发质真好,这都不带打结的。   他拿出自己仅有的围观小情侣打啵的经验,唇瓣辗转地吮吻。安格斯出奇的配合,四瓣唇紧贴着,谢朝转动着脑袋,心里的得意都要浮在脸上了。   这一得意,就忍不住拖着安格斯的头,两人的脸贴得更进近了。   他们两的鼻梁都是高挺的那款,山根分明,格外上镜。这么一贴,激吻间一个不慎,谢朝猛地一下就撞到了安格斯的鼻尖。   鼻子本来就是脆弱的部位,这么一撞,谢朝鼻头一酸,眼泪都要出来了,生生汪着瞳仁里。   他捂住鼻子,双颊晕红,眼眸湿润,带着鼻音地控诉:“你吻技太差了,还没见过你这种撞人鼻子的。”   安格斯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相当无措,只能道歉:“我也不清楚,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别想有下次。”谢朝瓮声瓮气地说,说完还瞪了安格斯一眼。   安格斯手足无措:“多练练就好了,我保证。”   谢朝揉着鼻子:“你的保证不值钱。”   安格斯帮他揉揉鼻子,谢朝撞到了鼻尖的软骨,而他被撞到的只是硬骨头,不怎么疼。谢朝鼻头都红了,他心疼地问:“还疼么?”   “疼。”谢朝抽抽鼻子,感觉一点也不想谈恋爱,接个吻都不好受。   安格斯好言好语地哄着:“朝朝,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谢朝乜他两眼:“你以为我崽崽么,骗小孩儿呢。”   “那我给朝朝吹吹。”安格斯完全拿出哄孩子的那一套来了,再说他这会儿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谢朝掐了他的胸肌一把:“我给你强调一下,我可不是小孩儿。”   安格斯见他好了点儿,轻笑一声:“不要吹吹,那就亲亲。”   绵软的唇落到了谢朝鼻尖上,安格斯还作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亲吻声。   谢朝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扶着他的肩膀就要起身。   安格斯占了便宜,眯着眼睛看他,也不拦了。   谢朝今天穿了见带金属搭扣的裤子,偏嘻哈风,设计师不知道怎么想的,裤腿上安了一排金属扣子,复古的铜色,上头尽是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搭扣不知什么时候勾住了安格斯蔽体的长浴巾,谢朝猛地一起身,迅速地抬脚往前走,这搭扣的勾搭能力还无比的强大,瞬间把安格斯的浴巾扯了下来。   安格斯涨红了脸,伸手叫住谢朝:“你停停。”   谢朝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不停。”他还囔囔道,“安格斯,你别拉我裤腿,再拉也没用,我这回真走了。”   说着,就使劲地拽自己裤腿,拔腿要走。   安格斯一时情急,径直从椅子上起身。本来浴巾还有一大块儿被他压在屁股底下,这么一起来,整条浴巾都被谢朝拖走了。   谢朝腿上一轻,足下生风,溜得飞快,几大步就到了病房门口。   安格斯顾不上别的了,脚下一动,急忙拦在门口:“你别走。”   谢朝余光一瞥,白皙的脸上通红:“你怎么这么流氓!”他觉得流氓这个还不能形容安格斯的变态,又加了几个形容词,“猥琐下流,不知羞耻。”   安格斯无辜极了,刚才都焦急死了。现下听谢朝一说,索性破罐子破摔,堵住他的路,拦着就不让走,好看的眉头一挑,唇色殷红,嘴皮子一碰:“要交过路费。”   他指指谢朝裤子上勾着的浴巾:“算了,我不为难了,那个留下就行。”   谢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更红了,嗫嚅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赶紧蹲下身去解下浴巾。   这搭扣也是厉害,浴巾的长毛在上头缠了好几圈。谢朝急得满脸通红,也没有解下来。   安格斯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老神在在,光,着身子调侃:“我不急,你慢慢来。”他从来没发现自己也这么嘴贱,“我知道你想多看一会儿。”   他“啧”了一声:“你早说啊,要是你想看我身材,我肯定给你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安格斯这么一说,谢朝更急了,脸都憋得酱红,最后还是动用了蛮力,才把浴巾扯下来,浴巾的纤维拖了老长。   “闭嘴,还你!”谢朝立马递了过去。   安格斯不急着接,耳尖红了一片,却袒露着身体:“这回看够了没?”   谢朝没理,把浴巾丢进他怀里,脖子上全红了。   安格斯拿着浴巾,抖了两下,修长的手指挑出那几条长长的纤维:“坏了。”   “就这么一点,反正还能用。”谢朝对他的吹毛求疵置之不理,“你别想找茬。”   安格斯见好就收,趁机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放人。   谢朝现在只想揍人,眼神不善地盯着安格斯。   安格斯瞬间围好浴巾,神色正经,立马道:“这算补偿。”他又抖了抖那条白浴巾。   谢朝“哼”了一声,推开他,径直走出病房,病房门被他拍得一声巨响,门上的灰仿佛都要飘下来了。   不行,谢朝心里恶狠狠地想,安格斯最近脸皮太厚了,我有些招架不住,这可真是太不爽了。   谢朝掏出手机,赶紧向冯东书发了条信息:江湖救急,对付脸皮厚的人怎么办?在线等,快点。不回我就一直骚扰你! 第51章   冯书东手机不离身, 一收到谢朝信息,第六感告诉他, 这里头绝对有故事。   他直接问谢朝: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儿, 我才能帮你分析分析,充分找出解决方案。   表面说得冠冕堂皇, 实则暗暗探听内情。   谢朝深知损友的秉性:没什么事儿, 就是觉得制不住脸皮厚的人,以后能有个经验。   谢朝纹丝不动, 像个撬不开的老蚌。   冯书东没法子,只能说:这还不简单,你脸皮更厚就行了。   谢朝经过高人提点,恍然大悟, 脸皮这东西可不就是比谁更厚么?然而关键是他拉不下脸啊。他仔细一琢磨, 看情况行事, 要是安格斯再这么不要脸,他也豁出去一回, 看谁笑到最后。   隔了两三天,安格斯一直老老实实的, 像个可怜无害的大狗熊, 一头栗色的短发贴在头上,蓝眼睛亮闪闪的。   谢朝的不要脸计划完全找不到实施的地方, 没过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过了个把月,安格斯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些丑陋的痂几乎都脱落了, 新生的皮肤粉粉嫩嫩的,滑不溜手。   谢朝每日给他抹药,都要说:“你这新皮和崽崽刚出生那会儿的婴儿肌差不多了,手感真好。”   安格斯拦腰搂住他,趁机亲上一口:“随便摸。”   谢朝嫌弃地推开他的脸,继续帮他擦药。安格斯的疤痕看起来恢复得很好,以后说不定一点疤都不留。要是留上点浅浅的疤痕,化妆师也方便遮盖。   安格斯这一个月少不得要动手动脚,谢朝习惯成自然,木着张脸接受现实。   “等我全好了,拍完汉德尔这部戏,我们抽空去英国好不好?”   安格斯坐在床上,抱着谢朝细瘦的腰肢,大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毛茸茸的发丝骚在谢朝的脖颈上,痒得他呵呵一笑。   “去英国做什么,暑假去那里避暑么,那我还不如去奥地利,奥地利的夏天可凉快了。”谢朝随口应道。   安格斯尽力诱惑:“带你去看泰晤士河,过伦敦桥,坐伦敦眼,很多好玩的。”   “伦敦眼这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玩的,不去。”谢朝一口回绝。   安格斯蓝眼睛一转:“那崽崽肯定喜欢,带小孩儿一起亲子游。”他补充,“而且英国还有不少好吃的,甜点面包,泰晤士小镇就有家特别棒的西餐厅。”   谢朝不为所动:“我还是更喜欢呆在自己家。”   安格斯决定缓慢渗入,不急于一时。他昂头亲上谢朝的淡色的嘴唇,嘬了一下:“等你什么想旅游了,就和我说,我免费做导游。”   谢朝拍拍他的脑袋,算是应下了。头发的手感真是非常柔滑,他手痒得全揉乱了。   安格斯眯着眼睛笑,他拉着谢朝在床边坐下。   阳光从敞开的玻璃窗里透了进来,给素白的病房染上了一层橙黄的光泽。芳菲四月的气温正好,不冷不热,疗养院里头的樱花一簇接着一簇地开。   安格斯不愿长期呆在医院里养着,索性联系了个疗养院住着,这边坏境好,医生护士也能照顾到,倒也不错。   这疗养院历史悠久,樱花树也长得格外高大。安格斯住在二楼房间里,樱花树也正好这么高。花树正对着窗户,开得花团锦簇,一片粉红。   谢朝依着安格斯在床沿上坐着,抬眼便看见这喜庆的樱花树:“这樱花开得真好。”   安格斯往他腿上一趴,半阖着眸子,惬意地说:“正是它开花的时节,能不好么?”   谢朝摸着他的头发,私心里觉得不如自家儿子的卷毛好摸,顺嘴说:“不如你也去烫个卷发,和你妈一样。”   “你陪我一起去,我就去烫。”安格斯说话声轻轻的,宛如在太阳下晒得懒洋洋的狮子,喉咙里都要打起小呼噜了。   谢朝嫌麻烦,摆摆手:“算了算了。”   安格斯抓着谢朝的手就这么趴着,不时看一眼窗外的樱花,再看一眼谢朝精致英气的眉眼,只觉得心里满足得不得了,活像捣到了蜜蜂窝的蜜鹳,嘴边一圈全是蜂蜜,还要伸长舌头仔细舔干净,留着回味。   谢朝安静了一会儿,眼皮子就要耷拉下来,打了个哈切:“你这边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安格斯不乐意,拽住他的手,从枕头旁摸出本书:“我给你读读,提神。”   谢朝眼皮一抬,看到了封面《十四行诗》。   “你读这个作什么,我可不爱听。”   莎士比亚的诗句,通篇弥散着排比句堆砌在一起的浮华,谢朝觉得自己听着可能更想睡觉了。   安格斯倒是挺有兴致:“以前不喜欢,可是这些天觉得古老的诗句还是挺有味道的。”   安格斯的声音是标准的播音嗓,尤其是压着声线读这种散文诗。音调低沉,带着性感的鼻音,虚无缥缈的音色仿佛一袭厚重的绢布,充满了时代的质感,有如实质。   窗帘被风卷起,粉色的樱花吹了进来,落在窗台上,又浮在空中飘来荡去。   一阵疾风驶过,花树枝条摇曳,大把的花瓣兜头盖脸。风停了,它们倏地洒下,稀稀疏疏地铺在洁白的床单上,粉白透亮。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大半部分是给一个男贵族写的,安格斯自己愿意读,谢朝打着瞌睡,慢慢听。然这花却是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   安格斯读到半路,嘴巴正张开,一簇花瓣忽然进了嘴,声音生生卡住了。   粉花黏在唇角,差点吃进嘴里,看上去颇为滑稽,谢朝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   安格斯从来都知道谢朝生得好看,修长的眉扬起,黑黢黢的眼珠子闪着促狭的笑意,水红色的笑唇弯起,眼角眉梢都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他心想,这肯定是勾引人的撩骚味,嗯哼,他在十里之外就闻见了。   安格斯撑着双臂,吻了上去,把黏在嘴边的樱花渡进谢朝嘴里。末了,还用气音缓缓道:“你也尝尝这花的味道。”   谢朝琉璃般的眼里还茫然着,下意识地咬了咬樱花,没尝出什么味来。   安格斯轻笑一声:“好吃么,甜不甜?”   说着又贴了上去,把花卷回自己肚里,压着嗓音,自问自答:“好甜。”   谢朝回了两分神,突然想起了脸皮谁厚谁赢的妙招,狠下心来,凑近安格斯:“我觉得没那么甜,我再尝尝。”   安格斯眼神一暗:“没了,只能尝下余味。”   言罢,舌头就勾着他的舌头,厚颜无耻地在自己嘴里扫荡了一圈,好好感受下花瓣的余味。   谢朝咬碎了牙齿往自己肚里吞,脸皮厚这项技能他怎么也拼不过安格斯,撩到最后总是他落败,不爽!   安格斯笑得开心,洁白的牙齿好得可以立马拍个牙膏广告:“要不要继续听我念诗,咱们换一个人的诗,随你挑。”   “不听。”谢朝板着脸,无心搭话。   安格斯死皮耐脸:“那我们就读剧本好了,没多久又要拍戏了,得找找状态。”   他自顾自地翻开剧本:“呀,我们拍到这里了,没有几场就是床戏了。”   安格斯兴奋得内心苍蝇搓手,言语上也带出来了。   谢朝冷哼一声:“我和汉德尔说过了,不拍床戏,你别做梦了。”   安格斯嬉皮笑脸,谢朝冷眼相待,满脸嫌弃:“别这么笑,好好的气质都笑没了。”   “啊,编剧是不是没和你说,他觉得床戏很重要,不能删,否则就影响情节了。”   谢朝觉得他是胡扯:“汉德尔是导演,他没说,休想骗我。”   “汉德尔同意了编剧的看法,我也同意了。”安格斯眸中带笑。   谢朝一愣:“真的?没和我说啊?”   “汉德尔心里有愧,觉得出尔反尔不太好,就先和我商量了下。”安格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嗯……他看出来我们两的关系了。”   谢朝一想有诈,勒住安格斯的脖子,质问:“说,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安格斯眨着蓝眼睛,无辜地辩解:“他自己看出来的,我一个字也说。而且我这个人,什么都听朝朝你的,怎么可能和他说。”   “滚犊子。”谢朝翻了个白眼,“床戏还不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安格斯总有理由:“这不一样,大事我都听你的,这种小事你也要尽尽义务。”   “什么义务?”谢朝忽然伸手,意图撕开他的臭嘴,这嘴里肯定吐出象牙。   安格斯讨饶:“我是说我要好好尽义务,不能光靠着别人。”   谢朝松开手:“你同意的事情,你自己想想怎么办。”眉头一挑,一副撂手不理的样子。   “就帮我这一次呗。”安格斯求情,“我都答应好了,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举手双手表忠心:“以后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一次,好不好?在外面,给我个面子啊。”   谢朝垂眸:“我再考虑考虑。”   他也知道这床戏的重要性,确实最好不能少。   安格斯心知有戏,美滋滋地抱了谢朝一把,也不催了。 第52章   安格斯几乎完全好了, 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丑陋的疤痕也几乎看不见了。   疗养院里的樱花落了近半, 密密匝匝地铺在地上, 粉成一片。微风一吹,卷作一团, 煞是好看。   谢朝拖着行李箱踩在上头, 觉得脚底下都是软的,鞋子上也沾上了樱花瓣。他回头笑道:“你院子里头那樱花估计长不到这么好。”   安格斯家的大院儿里也有两株樱花树, 只是他这山顶别墅刚建成没多久,樱花树也是才移植过来的,还有得长,开花也要等两三年。   “喜欢?”安格斯眯着眼睛。   谢朝踢了几下翻腾的碎花:“好看呐。”   安格斯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那就在家多种几株, 成片的才好看。”   围巾有些长, 谢朝扒拉出来给他的, 说是遮遮伤口。其实他伤口早好了,脖子这会儿已经和原来差不多一样了。   “快些, 汉德尔在前面等我们。”行李箱的轮子在路上咕噜咕噜地响,地上铺的是砖块, 瓦蓝靛青夹杂, 简简单单。   谢朝瞅见了汉德尔的车,加快了步子, 在催促了几下安格斯。   安格斯慢悠悠的:“不急不急。”   汉德尔过来帮他们两提行李,径直塞进后备箱:“可算是出院了,盼死我了。”   谢朝打趣:“盼我们, 还是盼你的电影?”   “都盼。”汉德尔哈哈一笑,特别好说话。   安格斯拉开车门,坐上车,把围巾在脖子上又绕了一圈。   汉德尔瞥见,悄声问谢朝:“这是不是留了挺深的疤痕?”   “没。”谢朝摆摆手,“恢复得特别好,几乎都看不见了,就是我看手头有个围巾,就给他戴上了。”   汉德尔放下心来:“那就好。”   两人放好行李,谢朝去后座和安格斯坐一排,汉德尔开车,和他们搭话:“真是不好意思,才出院就让你们开工。”   谢朝摇摇头:“没事,档期紧,早点拍完就好。”   安格斯冷着脸,同样表示理解。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围巾,哈,他可是很期待那场床戏来着。   车子一路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汉德尔道:“剧组给你们安排了接风宴,来驱驱最近的霉气。”他砸吧着嘴,“最好拜个上帝,像谢朝那里一样,拜佛也不是不错的。”   “你这么三心二意,佛祖和上帝会发现的。”谢朝煞有其事地说。   汉德尔爽朗地笑笑,继续开车。   谢朝不打扰了人司机专心开车,可又闲得无聊,然而他也不想和安格斯讲话。   前些天,安格斯收到了个快递,快递的外包装挺独特,还是院里的门卫大叔送上来的。谢朝去附近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正好逮个正着。   本来他就是随口问问是个什么快递。结果,安格斯鬼鬼祟祟的,根本没告诉他。被他发现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谢朝好奇心重,但安格斯守口如瓶,只吊着他的胃口,说等几天就晓得了。他不说,谢朝也就放弃追问了,只是心里一直憋着大招。   他舔了舔嘴唇,乜了安格斯冷淡的俊脸一脸,不屑地掏出手机玩游戏。   正好崽崽在线,两人组队刷了个副本。崽崽就是个坑货,谢朝半吊子,父子两刷了好几次这副本也没过。谢朝玩个游戏都不舒坦,抿着唇,看着游戏人物死在地上,心里一阵不爽。   “还没过?”观战已久的安格斯适时出言。   谢朝斜眼瞅他:“哼,不然你来?”   他估摸着安格斯平时才不会玩游戏,天天看点深奥的书,有空练练毛笔字,过得宛如老年人退休养老。   安格斯接了过来:“我试试。”   手机屏幕上一片花花绿绿的,安格斯还没开始打,眉头就是一蹙:“你们两少玩些游戏,对眼镜不好。”   谢朝白眼一翻:“算了,还是我自己来。”他讥笑道,“就算我经常玩游戏,那我也没有近视。”   言外之意就是安格斯是个四眼田鸡,估计看书看的。   安格斯不作声,点出游戏规则,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又操纵游戏人物做了几个简单的基础动作,了解了人物的基本情况,还有技能这些东西。   崽崽还在那头催:“快点儿,赶紧来。”   安格斯回了个“OK”,就带着他打起来了,嘱咐崽崽尽量不要动,别老是拖后腿。   安格斯握紧手机,修长的手指不停的点来点去。五分钟下来,这个副本居然过了,大boss死在地上,化为一束白光消失不见。   谢朝抿着嘴角,风凉话卡住嘴里,说不出来,干巴巴地夸赞:“想不到你是老手,挺厉害。”   崽崽欢呼一声,发了一堆开心的表情过来。   安格斯把手机还给谢朝:“算好自己和目标每次回血的时间、技能的冷却点,抓紧机会攻击就成 。”   谢朝没再多话,默默地扒着手机,暗暗想学霸什么的真是一言难尽……   安格斯垂眸,但笑不语。   谢朝凑了过去:“老实说,你到底买了什么,那个快递盒子看着很眼熟。”只是他记不起来的,曾经见过公司不少女员工拿过这样的快递盒。   “晚上就给你瞧。”安格斯忽然松了口。   他这么一说,谢朝突然不想瞧了。满满的好奇心也歇下来了,说:“那就晚上看吧,搞得很神秘的样子。”   汉德尔载着两人进了酒店,门童热情地过来帮忙拉开车门,谢朝先窜了下来,安格斯紧随其后。   乘着金碧辉煌的电梯,上了五十四楼,汉德尔的庆功宴在那里。   当时剧组受伤的大小人员都已经恢复好了,摄影师举着酒杯就上来敬酒,庆祝大伙儿逃了大难。大家象征性地干了几杯,算是尽到心意。   谢朝琢磨着想,这场宴会就相当于他们老家的习俗,大病出院的一家总要请亲戚朋友摆上几桌酒,大概就是驱除病气,来热闹热闹。   安格斯虽说好得差不多,大家仍不敢劝酒。汉德尔也是个不喜酒的导演,这么下来大家伙儿居然都没喝上多少酒。   热闹一番,谢朝清醒得很,晚上十一二点到了酒店,还惦记着安格斯的快递。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安格斯,双手一伸:“给我看的东西?”   安格斯刷了房卡,进了房间:“马上。”   他直接打开行李箱,拿出个红色礼品袋。   谢朝一瞅这外表,估摸又是个礼物。这边只有自己和安格斯,应该是给自己买的,谢朝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只是这红色袋子让他不确定起来,这大红色也太艳丽了吧,根本不适合男人。   “什么呀,还大红色的。”他开口问,“这是送你妈的?”   安格斯打来礼品袋,里头放着个大红色的盒子,漂亮的蝴蝶结还是双的,四个大大的朵儿飘着穗子。   安格斯心情很好,湖蓝色的眼睛漾着笑意。白皙的手指映着红色,显得修长。他挑开盒子,悠然道:“定情信物。”   “不是那块手表呢?”谢朝红了耳尖,呐呐道。   安格斯摸出一道红绳,手腕那么长,上头挂着一块通透的玉石,打磨成圆润的心形,看着挺可爱。   他拉过谢朝的手,轻声道:“我给你戴上。”声音里满是愉悦的味道。   谢朝顿了顿,疑惑地问:“绳子?”   他刚才还以为定情信物会是戒指这一类的,还在思考应该戴哪个手指。无名指有些太高调,不行。思来想去,觉得中指最合适,戒指戴在中指上,意味着此人正在热恋中。谢朝抠了抠中指,看来他这完全是想多了……   安格斯垂下眼睑,深金色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嗯,月老的红绳。”   谢朝哭笑不得:“那也应该栓在小拇指上啊。”他摇了摇手,“这是手腕。”   安格斯抽出另外一根红色,同款的玉石,泛着翠绿的光泽,莹润剔透。   “帮我戴上。”安格斯不回答谢朝,只说了这么一句。   谢朝无法,接过来,慢慢地套上安格斯的手腕。他肤色比谢朝还要白一个度,大红色衬得他手腕更加苍白,玉石躺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复古的感觉。   安格斯满意了,刷刷手,扬起笑容:“系在小拇指上的红绳不好找,而且不方便,这个好看,我挑了好久的替代品。”   “……”   谢朝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替代品。   安格斯郑重地说:“你接受了这个,就代表同意我们交往了。”   “……”   谢朝抬眼看他,我们不早就在一起了,不然老子让你随便亲,他有点头疼。瞄了安格斯期待的眼神,谢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安格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笑出了洁白的牙齿,盯着谢朝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去翻礼品袋子。   谢朝摸着冰凉的玉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东西出来,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   安格斯的手居然停在袋子里,没动静了。   谢朝奇怪地瞥他,怎么回事?   安格斯被他这么一看,闹了大红脸,皮肤白的人脸一红,瞬间暴露无疑。 第53章   “什么呀?”谢朝露出好奇的眼神, 探头望过去。然而安格斯没动作,他什么也没望见。   安格斯磨叽了会儿, 手指头动了动, 大红色的袋子里似乎还传出了轻微的声响,脆脆的, 蛮好听。   谢朝耳朵一抖, 更加好奇了,睁着双黑亮的大眼睛瞧, 都想代替安格斯把东西取出来了。……   安格斯涨红着脸,见瞒不过去了,只能支吾着说:“成套的礼物。”   “成套的?”谢朝有些疑惑,这难道不是一对么, 两人手上已经各戴了一根了, 难不成还有?既然还有, 那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   他转念一想,嘿呀, 说不定这才是重头戏,目光便带上了隐隐的兴奋, 还夹杂着小小的期待。   安格斯无法, 慢吞吞地把另一根拖出来,同样的红绳, 编成最简单的红结样式,上头串了些金色或银色的铃铛,铃铛做得精巧, 表面还搞了花样。铃铛本身就更小了,特地做成了镂空的样式,像个小小的绣球。透过镂空的缝隙,可以瞅见里头通透的翡翠小玉石。   谢朝拿过来,放在手上盯着瞧了瞧,这东西做得委实精致。他晃了晃那一排小小的铃铛,金玉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清脆动听。   “挺好看的。”红绳挪到手腕上,谢朝试了试,有些大了,明明那根正好来着,这个怎么不行了。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面上还是带着薄红。   谢朝笑笑:“我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不就这个么,你干嘛脸红?”   吓得他以为里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微闪,不经意地摸了摸袖口。   谢朝在手腕上比划着,眉头一挑:“这是不是大太多了,都能在手腕上绕个几圈了。”   “嗯,那个……戴脖子上的。”安格斯吐出实情。   谢朝脸色一僵,手头一顿:“你确定?”   靠,他一个大男人脖子上能戴这种玩意儿,太不正经了。   “你戴?”谢朝决定把这个精巧又别致的项链还给安格斯,他戴不起。   安格斯果断地摇头,长睫毛扇了扇:“买给你的。”   谢朝拨动了铃铛,它们齐齐地发出脆响:“这狗链一样的玩意儿,你想干嘛?”语气很是不善。   安格斯理亏,都不敢直视谢朝了,口上却还是辩解:“我买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看,你戴着肯定合适,根本没想到狗链。”   “有差么?”谢朝大力地把项链晃得一阵一阵响,音色空灵清脆,像玉笛吹出来的调子,“狗链是一个大大的狗铃铛,你这是个无数个小铃铛。”   安格斯偷偷瞄了谢朝修长的脖颈,微凸的锁骨陷出了两个窝。这项链戴上去一定很好看,他的目光忽然飘忽起来。   他轻轻咳嗽一声,当初他真的只是想买姻缘红绳的,但是万能的淘宝实在是太强大了,带出了一些……嗯……难以言喻的东西,类似于捆绑这些的边缘物品。   这个项链是里头最正常的东西了,有点小情趣,又不是很过分。安格斯第一眼见着,就鬼使神差地想,谢朝戴起来一定特别有味道。   当然淘宝里头那个看着有些劣质,所以他找认识的人定制了一个,特地快递过来的。他这个朋友电商生意做得大,各方面的包装都很完美,安格斯收到之后特别满意。   本来项链还没打算送出手,不知道什么回事居然不小心和手链落在了一起,真是一大失误。   谢朝瞪了安格斯一眼:“别看我,反正我不会戴的。”他抻长了脖子,严词拒绝。   安格斯抽走项链,垂下眼睑:“那就不戴。”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着急。   谢朝“啊”了一声:“你这不是送我了,送了就是我的了,就算我不想戴,那也是我的。”说着,劈手夺了回去。   安格斯点了点头,不多做纠缠。   谢朝挺喜欢这设计,精巧别致,若不是太花哨,他约莫会上手戴一戴,倒是没有往情趣用品想。里头的玉石也很漂亮,像玻璃珠一样,晶亮惹眼。   他往手上缠了三圈,正好。金色的镂空铃铛衬得肌肤暖白如美玉,大红色的绳子看着就富贵,金色更是相得益彰,但谢朝戴上也不违和,倒显得他像个贵公子。   “咦,你这狗链估计套在脚脖子上合适。”谢朝忽然说,脚上估计能绕个两大圈。   安格斯的目光滑到谢朝的脚腕上,刚回了房间,他穿的是拖鞋。   酒店拖鞋只有前头一部分,包着脚趾和小半部分的脚背,后头全露着,谢朝凸出来的脚腕骨圆润白皙。   安格斯喉头一紧,突然觉得戴在脚上也很性感,似乎更有禁欲闷骚的味道了,尤其是铃铛在走动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朝望了望自己的大脚,算了,还是不要折腾这东西了,戴上去估计丑得一定境界。   “要不试试?”安格斯忽然蹲下身,抚上了谢朝的脚踝。   温热的触感袭来,谢朝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了脚:“我就是说说而已,没想真戴脚上,这脖子上的东西怎么可以往脚下瞎套。”   安格斯掌心炙热,固定住他的脚腕。   项链在手上只是圈了三圈,并没有系紧,安格斯抬手一抽,便下来了,铃铛一个撞上另一个,金玉泠泠作响,煞是好听。   安格斯动作不疾不徐,谢朝蜷了蜷脚趾头,任由他动作。   项链在脚踝上松松地围了两圈,下围那一圈正好虚虚挂在腕骨上,金色铃铛衬得瘦削的脚腕带上了朦胧的气息。   谢朝微微动了动脚,红绳晃动,铃铛作响。   他有些尴尬:“戴也戴了,这下子能帮我拿了不?”   安格斯的指尖落在红绳上,虚虚地摸了会儿。隔着绳子,谢朝都能感受到指尖滚烫的温度。   他没回答,温热的指腹移到脚踝上,轻轻地滑了滑。过了会儿,才昂头说:“戴着吧,很好看。”   谢朝别扭地动了动小腿:“不成,娘炮死了。”他忽然盯着安格斯的轮廓深邃的脸看来看去,“说真的,我发现你就喜欢姑娘们的东西,比如首饰之类的,该不会是你的特殊癖好吧?”   安格斯一听这话,心头一震,握紧了谢朝的脚腕,咬牙切齿地说:“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唔,就是随便猜猜。”谢朝嘿嘿一笑,“该不会猜中了吧?”   安格斯黑了脸,心里盘桓着的旖旎小心思也消散了,无奈道:“我就买了这几样,其余真没了。”   谢朝不以为意:“这些东西确实精巧,工匠也很厉害。”   安格斯的手爬到谢朝的小腿骨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嗯。”   谢朝被他按得心头发慌,匆忙抬腿,把脚踩在了床沿上,伸手去解脚上的链子。   手上和脚上都被红绳捆着,安格斯见着心情愉快,嘴角上扬,就这么看谢朝解。   不知道安格斯扣了什么结,谢朝左扯右扯,居然被他搞成了死结,红绳一团乱麻。他顺着绳头,慢慢理顺。   “你弄的,你来解。”谢朝试了几次,无果,只能拉上安格斯让他来。   安格斯慢条斯理地勾唇一笑:“留着啊,挺适合你。”   谢朝差点踹他一脚,他翻了个白眼:“我过几天还要拍戏呢,这一动就是声儿,怎么拍,汉德尔估计会挠死我。”   “那就先留几天。”安格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谢朝有些不爽了,明明是你给我系上的,而且我还很配合,现在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他抬脚踢了安格斯心窝一下,力道不大,掌握了分寸。   安格斯本来半蹲着,谢朝这么一踢,他顺势坐倒在地上,房间地上铺着花团锦簇的羊毛地毯,长毛松软。   谢朝眯着眼睛笑了,酒窝漩得深深的。   安格斯抬头望过去,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淡色的嘴唇弯起。   谢朝这会儿有些嘚瑟,伸脚踩在安格斯宽厚的肩膀上,放狠话:“快给你解开,不然一脚踹翻你。”   他脚上使了几分力气,微微推搡了几下安格斯。   安格斯这时候很配合,身体自然地后倾,像是被谢朝踹到的样子。   谢朝扬起眉毛,脚上的铃铛响得频繁,但却好听:“快些,不然我拿剪刀剪开了。”   安格斯猛然侧头在他脚踝上亲了一口,唇上热气哄哄的,热得谢朝愣怔住了,忘记了原本的动作,只红了耳尖,色厉内荏地质问:“你干嘛?”   接着,脚忽然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   安格斯执着他的脚,放在肚子上,低眉顺眼地帮他解开脚链,鼻梁高挺,侧脸精致,长睫毛在鼻侧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谢朝轻轻动了动脚,脚底下是安格斯柔软的肚子,他放松了身体,肌肉也就不那么硬了,踩着很舒服。   安格斯缓慢地呼吸着,腹部一起一浮,谢朝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就这么安静认真地解脚链,仿佛在做一件非常值得废精力的一件事,刀削斧凿的侧脸在灯光下温柔异常。   谢朝忽然想摸摸他。 第54章   安格斯修长的手指转动了几下, 食指轻轻一拨,那项链便下来了, 玉器声泠泠。   解完结, 谢朝没动。脚趾头蜷了蜷,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安格斯的肚子。   安格斯抬眼望他, 湖蓝色的眼睛深邃明亮。   谢朝和他对视, 上身前倾。   安格斯神色未变,手心泛着痒意,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谢朝的脚踝。   他的手心太热乎了,谢朝觉得那快皮肤都发热起来。他重重地踩了下安格斯的肚子,语气轻佻:“呦,模样生得真好。”   极尽模仿古代嚣张的公子哥儿。   安格斯的手指顺着脚踝爬上了膝盖, 那里有个小小的月牙形的伤痕, 时间久了, 泛着白色,与周边的肤色形成了对比。   谢朝见他没什么反应, 探出根食指,忽然挑住安格斯的下巴。   安格斯顺着他的力道, 抬头, 湖蓝色眸子一望见底。   谢朝最喜欢他的眼睛,蓝得很干净。安格斯的蓝色比崽崽的浅蓝要深不好, 很少看见这种蓝色。他见过很多蓝眼睛洋人,没见着一个眼睛颜色有安格斯这么深的。   其实他突发奇想的时候,也冒出过崽崽或许是安格斯的小孩儿的念头, 他们两有时候喜好出奇的一致,连一些小动作也是。   然而这些东西没办法解释,按理说小动作这些应该是跟着身边熟悉的人学来的,崽崽和安格斯居然能重合了,也许这就是说不清的缘分。   谢朝也说不准,有时候崽崽又实在不像安格斯,更大程度上长得像自己。而且安格斯也不是卷发,两人的蓝眼睛蓝得都不一样。   有时候,安格斯那眼珠子,蓝得深邃透亮。阳光一照,好看极了,比宝石还要夺目。   谢朝凑过去,虚虚摸上安格斯的眼睛,轻轻在眼睑上点了点:“这双眼睛生得更好。”   他换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捏在安格斯的下巴上,转了下头,更好地看清这双眼睛。   谢朝的食指微微骚了下安格斯的下巴,手底下肌肤的触感光滑。   安格斯缩了缩瞳孔。   谢朝猝不及防地呼了一声,整个人失重,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随后,炙热的身躯覆了上来,零碎的吻落在脸上。   谢朝双手插入安格斯柔软茂密的发间,昂头承受这个热情的吻。   安格斯搂着他的腰,占据着主导地位。   谢朝微微蹙着眉头,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入目便是安格斯闭着的眼,深金色的长睫毛密密匝,根根分明。   他按住安格斯的脑袋,有点不满意,他心里想占据主导。   谢朝撑起身子,借着安格斯的肩膀,换了个姿势。他半跪在安格斯腿上,这下子上半身比安格斯高了一截,他满意了,低头揉揉安格斯软软的头发,心里喟叹一声,比隔壁大黄好摸多了。   安格斯不喜于他的分心,搂住谢朝的腰,加重了这个吻。   室内的温度滚烫得不可思议。   谢朝的面颊通红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没了焦距,傻愣地呆坐安格斯大腿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明明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个吻而已,结果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友好互助。   安格斯手上加快了动作,谢朝思路一断,干脆闷头埋在安格斯胸膛里,双手揪住他的前襟,却忍不住生理反射,低头闷哼一声。   谢朝的脸更加通红,这声音实在是太让处男不好意思了,他恶狠狠地拽了安格斯前襟的纽扣,可惜衣服做功太好,没能成功扯下来。   “舒服么?”安格斯贴着谢朝的耳垂说,嗓音沙哑难耐。   谢朝喉头一滚,眼角泛红。还没说话,安格斯就咬了他耳朵一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舒服的,不然也出不来。”   一声轻笑,性感又欠揍。   谢朝气得更加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偏偏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安格斯拉着他的手,按在一处鼓鼓囊囊的硬块上。   谢朝甩手不干,记着他刚刚奚落的话,挣扎着要起身。   双手按住安格斯的肩膀,腿上还有些虚软,好不容易半跪起来。   然而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哈伦裤,本来腰带就被解开了,这么一起身,裤子就滑到了膝盖上,半挂着。   谢朝蓦地睁大眼,匆忙道:“这破裤子!”说着上手就提。   安格斯忽然按住他的手,摸了把他的大腿,眸色微暗:“爽了就想跑?”   谢朝涨红着俊脸,反驳:“我什么时候想跑了?”他强词夺理,“而且你又不是那黄花大闺女!”   安格斯挑眉,眼里闪着戏谑的光:“那你提裤子干嘛?”   谢朝呐呐无言,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   “不想帮我也没事。”安格斯温热的手搁在他裤腰上,目光扫在他光裸的大腿之间。   谢朝从不混迹二次元,自从生了崽崽之后连片子都懒得看,只感觉安格斯这目光委实不怀好意,下意识地要走人,然而裤子被人拽在手里。   安格斯扫了眼长毛地毯,微微一笑。   谢朝下一秒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他缓了缓神,瞪向安格斯:“我们这进展太快了。”   安格斯顺顺他乱蓬蓬的黑发,“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那你按着我干嘛?”谢朝见他还算理智,再接再厉。   安格斯忽然散了浑身的气质,委屈巴巴地说:“你爽了就跑,我怎么办?”   谢朝脸皮一红,这样确实不厚道,互帮互助还没完成,难不成让安格斯就这么肿着?   “那你说怎么办?”   ……   谢朝目光涣散地盯着酒店金碧辉煌的吊顶,水晶灯闪着八角光芒,往四周散去。   安格斯弄了会儿他的手,觉得不太爽利,又想出了幺蛾子。   谢朝的裤子半褪,只剩一只裤脚挂在脚踝上,大腿之间的皮肤本就脆弱,这会儿泛着红色,隐隐作痛。   “走走走,别碍眼!”谢朝捞起裤子,往长腿上套,语气很不好。明明说好解决安格斯的个人需求就好,结果呢?   安格斯眨眨眼,可怜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又摸我?所以我才……”   谢朝瞥了眼那项链,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了!本来以为只是件简简单单的工艺品,谁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龌龊!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妈惹,太色气了。   “滚滚滚,这东西你自己戴!”谢朝捞起项链,甩在安格斯胸膛上。   安格斯讪笑:“我戴着不好看。”   谢朝一想起安格斯把这狗链系在他脖子上当情趣的兴奋劲儿,就想揍人。戴到脖子上还不算,戴到脚上的时候,他又兴奋了一回。   铃声响得清脆,他也能做得下去,不知羞耻的东西。   谢朝越想越气:“不行,你必须戴!”不能就这么便宜安格斯,必须得让他戴上一戴。   安格斯瞥着谢朝铁青的脸色,自知今天有些过分。刚开始那么温情的气氛,最后被他搞成这样。他抓着谢朝的外套,窥了眼他哈伦裤上的长腿,都是定力不足惹的祸……   “快戴上给大爷我瞅瞅!”谢朝恶声恶气地说,眼神一狠,真像个地方一霸。   安格斯拿着项链,把手上沾的白色未干液体往上头一抹,红绳上赫然现出白色痕迹。   谢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无耻行径,想不出什么话来怼,只能结巴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安格斯力求厚脸皮,碘脸一笑:“你的东西……”尾音上扬,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朝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安格斯接着把项链往脖子上套,认真地执行谢朝的命令。   谢朝哪里见得他这个样子,劈手上前夺了项链,厉声道:“不戴了不戴了。”   “刚才说好要戴上的,这会儿怎么反悔了?”安格斯存心不良,逗他。   谢朝僵着手,摸着项链,感觉上头全是自己不可描述的东西。他懒得和安格斯扯皮:“现在不想让你戴了?”   安格斯摊手:“那你戴么?”   “一边儿去,我不戴。”谢朝随手一团,把项链往裤兜里塞去,“我回房间了。”   这话一说,他才想起来汉德尔今天根本没有给他房卡,酒店前台也没给,这就奇怪了,谢朝乜着安格斯:“我房卡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这神情,笃定了安格斯搞的鬼。   安格斯冤枉地说:“汉德尔订的套间,这是我们的房间,你不知道么?”   谢朝咬牙切齿地问:“是么?”   他抬头环顾四周,刚才没注意,这确实是个套间,两室一厅的那种,很宽敞。   安格斯点头:“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考虑到了这一层。”他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汉德尔这么体贴。”   谢朝默了,汉德尔真算得上体贴,还专程订了两室一厅,他和安格斯一人一个卧室,也不尴尬。   谢朝不再理会安格斯,自顾自地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安格斯拉住他:“你住这里吧,我去那儿。”   谢朝看了看长毛地毯,果断地摇了摇头。   安格斯笑了笑,明白了,道了声“晚安”。 第55章   柔和昏黄的灯光洒了下来, 铺在整洁的屋子里,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整体装修呈现出中世纪的味道。   皮质沙发前的小几上摆了长颈花瓶, 水漫了一半,玫瑰花的长枝斜斜地横在水里, 透过玻璃能稍微见着上头的刺, 盈盈的淡香弥散在室内。   镜头一转,雕花铜门“嘎达”一声就开了, 后头出现了两个颀长的人影。   玄关处,谢朝踮脚,强硬地给了安格斯一个壁咚。身高不够,鞋垫来凑。他今天特地在鞋底垫了个增高鞋垫, 只是现在看着效果不怎好。   果然, 汉德尔喊了“卡”, 皱着眉头说:“谢朝,你这个头有些矮, 画面感不好。”   谢朝也很无奈,先天如此, 他没办法解决, 摊手道:“要不我在脚底下垫块砖?”   他已经垫了增高鞋垫,踮脚也踮不上去多少了, 只能在坏境上下功夫了。   汉德尔摇摇头:“不行,取的是全景,会看到的。”他瞄了眼谢朝脚上的棕色尖头皮鞋, 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编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如床戏换下,我看谢朝估计体力不咋行。”这编剧和谢朝混得熟,说话毫无顾忌。   谢朝扬眉,回嘴:“你低头看看这过度肥胖的身体,还好意思说我?”   编剧身材圆润,两颊上都是肉,笑起来一抖一抖的。   编剧白了他一眼,立马敲定了这件事。   谢朝不乐意:“这怎么说换就换?”   汉德尔看着摄像机:“没办法,你身高不够。”   谢朝默默咽下剩余的话,他这个头已经算高的了,然而和安格斯一比,还是矮了一截。他转头看了看小几上火红的玫瑰,真是心塞啊……   重新开始,这回玄关的吻戏一条过。   安格斯捧着谢朝的后脑勺,把他按在墙上,缠绵地亲了半分钟,汉德尔就满意地让过了,还摸着下巴说:“这回看着正合适,身高差正好。”   谢朝挪到沙发上坐下,揉了揉脚腕:“早知道我就没必要塞个增高鞋垫了。”   安格斯坐到他身边,把玩着水晶瓶里的绽放的玫瑰花瓣,花瓣柔软,带着馥郁的芬芳,他皱眉:“这道具是真的,这刺怎么没除?”   谢朝脸一红,暗地里“呸”了编剧和汉德尔一口,两个半老徐娘,还搞这些幺蛾子,整什么情趣,他看这红玫瑰老不顺眼了。   这场算不上地道的床戏,场景设置在沙发上。   主人公高潮的时候,一时情难自抑,不小心打翻了漂亮的花瓶,里头的水洒了一地,大朵的玫瑰花也被他揪住了,玫瑰花瓣一把被扯了下来,捏碎在掌心里,弥散着花汁的清新香气。   汉德尔还强调,要给这只手一个大大的特写,要拍出殷红花瓣被捏碎的美感,尤其是淡红色花汁从指缝间溢出的时候,一定要拍出那种性感来。   艺术归艺术,谢朝在心里吐槽了一顿,还是会好好完成本身的工作。   安格斯叫来场务,场务端着花瓶去给玫瑰花除刺了,万一扎到手就不好了。   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拍摄。   安格斯靠坐在复古沙发上,谢朝跨坐在他腿上。剧本的时节是深秋,他应景地套上了白色的针织棉袜。因为动作的原因,裤腿腾上去了半截,露出黑色西装裤下白皙的小腿。   汉德尔瞅着挺满意,看上去蛮有视觉效果,色气满满。他又上前扒掉了谢朝的西装外套,留了件白衬衫,衬衫上头的两个纽扣也解开了,露出骨感的锁骨。   场记打了声场记板,摄像机正式开始运行。   安格斯低头亲吻谢朝的脸颊,两人炙热的鼻息交融,气氛燥热起来。他的手也没闲着,把谢朝的白衬衫从裤腰里抽了出来,手指滑了进去。   谢朝只手揽着安格斯的脖子,慢慢解他一丝不苟的领带。   安格斯的吻移到他的颈间,不轻不重地咬噬他滚动的喉结。谢朝昂起头,修长的脖颈扬起弯曲的线条,手上紧紧拉着墨蓝色的领带。丝滑的领带被手指头攥得皱巴巴,不过这颜色却衬得那手又长又白。   脱衣服的镜头差不多就这些。   汉德尔咳嗽了一声,让他们两过去脱衣服,过会儿接着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交往了,那个……防护措施应该不要做了吧。”   谢朝自诩皮厚,其实脸皮薄,没接话。   安格斯的蓝眼睛扫过他,应下了:“不用,没事的。”   “那好,省时间了,而且那东西绑在身上也不好受。”汉德尔道,“到时候胶布也不好撕,很疼的。”   谢朝快速走去浴室,慢吞吞地把裤子脱了,衬衫的一排扣子全解开。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应该还能上镜。   剧组给的内裤简直和丁字裤有得一拼,肤色的面料挺厚实,但是抵不住窄小。   谢朝红着脸套上,这内裤勒得慌,不过改遮住的全能遮住。   他整理完了,磨叽着走出去。   安格斯早就出来了,腰间围了条浴巾,性感的人鱼线展露无遗。   猥琐的胖子编剧吹了声口哨:“身材真好。”   安格斯淡淡地瞥他一眼,平静的眼里古井无波,胖子立马噤声了。   汉德尔拍拍手:“好了,继续工作。”   谢朝红着脸跨坐在安格斯腿上,安格斯早就丢开了浴巾,里面穿着一条布料比他还少的内裤,腰间就一条细细的绳子挂着。他伸腿挡住那细绳,防止入镜。   谢朝的内裤还算齐整,他身上套着的白衬衫很长,能帮他挡住大半个身体。   安格斯捞着他的腿弯,开始动作。   谢朝忍着羞意,撑着他的肩膀,身体起起伏伏,争取一条过,不然这可得折腾死人。   一只腿没有着力点,谢朝也帮不上什么忙。两人火热的身躯相贴,他心里着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安格斯拖着他的臀部,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男人味十足,不时挺动腰跨,硬邦邦的肿块撞在谢朝腿根处。本来这块皮肤就没好,这会儿生疼。   谢朝喘着粗气,呻吟一声,喉间的调子婉转,又带出几分痛苦的沙哑。   听得安格斯眸色渐深,呼吸更重。他低头封住谢朝的嘴唇,舌头搅动了一番,撮了口嘟起的唇珠,加快了动作节奏。   谢朝感觉过了好久,汉德尔才出声让他们过了。   编剧不明内情,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老演员演技就是好,这床戏都信手拈来啊,也不尴尬。”   安格斯搂着谢朝没动,谢朝也不好从他身上下来,只趴在他肩上平缓呼吸。   汉德尔察言观色,推走想上前凑热闹的胖编剧,赶紧清场,让出空间给他们两自己调整。   人群散去,汉德尔把门也带上了,铜门又发出“嘎达”的小动静。   “你还好么?”谢朝看着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出了声。安格斯刚拍没多久就硬了,他挠了挠脸,不知道怎么处理。   安格斯亲了亲他的脖子,嗓音低沉:“让我抱一会儿。”   谢朝“嗯”了一声,不舒服地动动身体。   安格斯按住他:“别动。”滚烫的鼻息喷洒在耳根处。   谢朝瓮声瓮气地抱怨:“我们才拍了多久,你就这样了。”   安格斯轻咬了他脖子上脆弱的肌肤,牙齿在上面磨了磨,直到磨红了才停下来。   “要不是汉德尔体贴,我知道情况,没直接走人,你这样岂不是尴尬到死。”谢朝接着抱怨,鼻音听起来软软的。   安格斯受用得紧:“过一会儿就好了。”   谢朝不说话了,双手抱住他的后颈,麻袋搁在他肩窝上,等着这一会儿过去,特地留时间给他消肿。   可是这一会儿实在有些久,这肿块似乎完全没有消下去的意识。   谢朝不耐烦,捏住安格斯后劲处的软皮:“抱好了没,我要回酒店了。”   安格斯揉了揉他的黑发,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撒娇:“再等会儿。”   谢朝忍了忍,又等了会儿。   正是入夏的时间,这房间也没有开空调,谢朝浑身发热。刚出了一身汗,衣服也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可受不了了。   “不等了,我真的要走。”说着就从安格斯身上爬下来。   刚才那玩意儿戳着他的腿跟,结束拍摄后,安格斯刻意挪了挪。谢朝这么一动,又戳了上去,戳得他腿上皮肤发疼。   谢朝终于忍不下了,想到自己腿上红了一块的皮肤,这会儿汗水一洇,更是难受,他黑着脸推开安格斯:“你自个儿去浴室解决。”   果然不能同情这家伙,事实证明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撂下这句话,他就穿衣服走人,一个眼神也不给安格斯。   安格斯自然知道他上次就生气了,这次已经算给脸了,只是他总是想抱抱他,抱在怀里一会儿都是好的,然而现下这情形确实不合适。   他垂了垂眼帘,拿了旁边的浴巾,识相地走到浴室自己解决。   谢朝搓搓红着的脸颊,立马打开门,深呼吸一口,透透室内闷热的空气。 第56章   接下里的戏份都拍得相当顺利, 最后例行举办个杀青宴。   谢朝换了身轻便的服装,安格斯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 侧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谢朝眨眨长睫毛:“电影都杀青了, 没必要再和你磨练什么默契了。”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   安格斯轻笑道:“那就培养情侣的默契。”   温热的唇落在他唇角处,轻轻舔了舔。谢朝刚刚吃了个甜腻腻的白巧克力, 连嘴角上都是那味道。   谢朝扳下安格斯的长手, 弯腰从他胳膊下钻过去,看了看时间:“杀青宴要来不及了。”   安格斯不多做纠缠, 穿上外套,两人一道出门。   谢朝对着他的背影戳了几个眼刀子,道貌岸然的人呐。   之前他两的感情戏和床戏卡了几次,安格斯拉着他培养默契, 重点是培养床戏的默契。他翻了个白眼, 这默契培养得简直了。   不过安格斯倒是很有分寸, 谢朝没点头,他一直没做到最后一步。   安格斯见他没跟上来, 回过头,伸长手:“过来。”   谢朝盯着他修长的手, 加快步子, 眼神闪烁。算了,给你个面子, 勉为其难地牵一下。   安格斯在耳畔淡淡地笑了笑。   两人转到拐角,酒店四十八层安安静静,光洁的瓷砖倒映出人影。谢朝上前按亮向下的箭头, 电梯没一会儿就到了。   酒店电梯和旁的电梯是分开的,这会儿人流量很少,电梯里头自然空无一人。   平滑的电梯壁打出两人的轮廓,谢朝掏出房卡刷了刷,按下了楼层,他们的杀青宴就在这酒店里举行,过会儿就能到。   一时之间,方块似的轿厢里静悄悄的,只听得两人缓缓的呼吸声。   安格斯忽然贴近谢朝,揽住他的肩膀,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声音低沉:“别盯着我看了。”要不是电梯里有摄像头,他早就想亲上去了。   谢朝扒拉下他的手,不就盯着看了两眼么。他头一次发现安格斯耳朵上边有个浅浅的小坑,两边耳朵还都有。   “叮咚”电梯门开了,安格斯拉着他进了这层的包间。   这层不同于金碧辉煌的酒店房间,各色灯光交织,长廊里有种未来星球的迷幻感,深蓝色的灯光闪烁,黑色的墙面凸成奇形怪状。   偶尔走过一个服务员,头上还戴着尖尖的猫耳朵,身后背着个双闪着白光的蝴蝶翅膀,毛茸茸的,很可爱。   谢朝啧啧叹道:“副导演真会玩。”   安格斯念头一转:“可爱么?”   “可爱啊。”一个服务员捧着托盘走过,谢朝伸手摸了摸人家翅膀上的绒毛,果然如想象中一样软乎乎。   齐刘海姑娘朝他笑了笑,璀璨的绿眼睛在蓝色灯光下冒出了紫光,看着分外好看。   安格斯赶紧往前走,不然过会儿谢朝就要和人家小姑娘攀谈起来了。他找了门牌号,推门进去,里面正热闹着。   汉德尔每人发了个大红包,庆祝杀青,吆喝大家一起玩儿。   喝酒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后头有人带头说玩游戏。酒后游戏大多那么几样,狼人杀、扑克牌、真心话大冒险。   胖编剧敲定了,就真心话大冒险了,大家互相找个乐子。   崭新的扑克摊在桌面上,安格斯洗牌,干净修长的手指动作迅速。   谢朝撑着下巴评价:“真像赌桌上熟练压筹码的老赌棍。”   安格斯微微一笑:“以前演过一个老赌棍,特意练过。”   洗完牌,大家上手摸牌,一局下来,胖编剧运气好,摸到了大鬼。他桀桀一笑,活像个老妖怪。   安格斯和谢朝幸免于难,受罚的是个文质彬彬的重要男配。胖编剧指定了大冒险。   为了防止赢者提一些过分的要求,酒店也很会赚钱,专门制作了真心话大冒险的问题牌和冒险牌,输家直接在里头抽一张完成,惩罚难度就得看运气了。   男配运气不错,抽到了二十个俯卧撑。他二话不说,趴着就做完了。体力不错,做完了只喘了会儿气,接着上桌玩。   胖编剧就是个挑事的,“切”了一声,意兴阑珊地说:“没意思,接着来,搞死你们!”   安格斯接二连三地洗了几次牌,每回他两都安安稳稳的。胖编剧琢磨出味儿来:“不对啊,安格斯说不定作弊了,看着洗牌的手法老道的,一定刻意让小牌轮不到你们手里。”   谢朝耸肩:“语气好,怪我们喽。”   胖编剧把一旁的摄像大哥叫来,他们年纪比较大,不参加年轻人的游戏,和汉德尔在另一桌聊天吃酒。   摄像大哥没办法,碰了盘水果,过来帮他们洗牌。   没料到,这一局居然真的让安格斯输了。谢朝偷偷和他咬耳朵:“你刚不会真作弊了吧。”   安格斯承认:“洗牌的时候放水了,没想到编剧眼睛这么尖。”   谢朝叉了口摄像大哥的哈密瓜,深深地感觉自己接下来可能要倒霉了,他手气一般……都不怎么好,安格斯看来也没差……   赢家要听安格斯的真心话,他到真心话里抽了张牌,牌上写着: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都是很套路的问题。   他沉声答:“黑色。”   胖编剧摸着牌:“真无聊,我都不想听你这种大男人回答这种问题。”说着眼睛在组里的女演员身上转了转,有色心没贼胆的怂样。   谢朝所料不假,真的是他倒霉了。   胖编剧的镜片上反着光:“你就真心话。”他搓着手,“最好抽个劲爆的问题。”   谢朝眉头一挑,问题确实劲爆:初夜发生在什么时候。后面还有附加条件,具体到时间地点。   “二十岁,酒店房间。”谢朝简要地一说。   胖编剧猥琐地发问:“具体点儿,不要这么模糊。”   “……”谢朝没辙,“夏天晚上,威尼斯酒店。”威尼斯酒店那么多,说了没关系。   胖编剧勉强让他过了。下一轮,一个精壮的汉子运道太差,被他整去跳了钢管舞,跳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没想到安格斯又遭殃了,问题竟然抽的和谢朝一模一样。众人对这些隐私都抱有几分好奇心,竖着耳朵听着。   安格斯低声道,看不清楚面部表情:“二十二岁,威尼斯酒店。”   “该不会也是夏天的夜晚吧?”摄像大哥打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们也不怕蚊子咬,哈哈哈。”   后面这一句颇有画面感了,仿佛两人真的打过野战了,席天幕地下,窝在草丛里,蚊子满天飞,浑身都是包……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摄像大哥自个儿哈哈大笑,其他人就看着他笑。众所周知,安格斯私生活非常严谨,连配合别人炒作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大家都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太适合,而且他两还是好朋友。   安格斯漫不经心地摸着牌,冷峻的眉眼像工笔画般精雕细琢,赏心悦目。平时他就面瘫着一张脸,为人倒是和和气气的,但谁也琢磨不透他,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   有些人在某些方面就是开不得玩笑,安格斯就这么静静地不说话,大家以为这玩笑过火,惹得他不悦,纷纷停了手头的动作,一时之间,热闹的包厢西边忽然没声了,只剩东边汉德尔喝酒小酌的聊天声。   胖编剧动了动嘴唇,刚准备出来打圆场,就听得安格斯戏谑道:“差不多是夏天,但没有蚊子。”   他反手把手上的小牌覆在磨砂玻璃的桌面上,花花绿绿的纸牌背面的菱形方格密密麻麻,“要是真有蚊子,我就要去投诉这酒店了。”   大家见安格斯不介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气氛又活络开了,胖编剧笑着说:“听你们这回答,感觉是一块儿的,果真是好基友。”他的胖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谢朝被他这挫样逗笑了,捏了把他大臂上厚实的肥肉:“你可别再折腾你的脸了,眼睛本来就不大,这都快没了。”   “这次放过你啊,你这回答明显不走心,剽窃谢朝的标准答案啊,小心谢朝问你收钱。”胖编剧打着哈哈,吆喝大家继续玩儿。   摄像大哥捏了把汗,心道下次可不能随便瞎开玩笑,不熟悉的人开不起,就算气氛再好也不行,有点吓人……   谢朝侧过头,问安格斯:“你是不是不想回答,故意跟着我的答案说。”他眉眼弯弯,笑出一侧的酒窝,“没关系的,我不介意,谁没有个过去,我刚才也答了的。”   他们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该经历的肯定经历过了,青春期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冲动,年轻时的回忆不值一提,成熟之后就看淡了很多东西,重要的是将来。   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而且安格斯心里还有个白月光,但是你得坦诚接受啊,那都已经埋葬在回忆了,说不定都腐烂透了。   谢朝向来想得开,何况他也有段过去,他不能严于律人,疏于律己,这就太过分了。   虽然他的那段过去根本算不上什么,他都不记得怎么发生的了……   心塞至极…… 第57章   安格斯眸色湛蓝, 偏过头:“你真这么觉得?”   谢朝真诚地点点头。   “那我说的也是真话。”安格斯贴近他的耳朵,缓缓说道, 温热的呼吸散在谢朝耳侧。   他转头看过去, 安格斯已经在摸牌了,胖编剧催谢朝赶紧抓牌。   谢朝忙伸手抽了张牌, 看都没看, 就压在桌上,拽过安格斯的胳膊, 问:“你什么意思?”他又不笨,时间地点真的很巧,同一年,同一家酒店, 他都怀疑安格斯是故意诱导他想歪的。   安格斯捏紧手里的牌, 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抿着嘴角, 这事儿谢朝迟早会知道,等他主动发现, 还不如他自己招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两人才在一起没有多久, 感情正在升温中, 如果现在爆出来成年旧事,谢朝十有八九要冷处理他一段时间了。   安格斯低头瞄了一眼牌, 决定听天由命,如果牌很大,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招了。他翻到正面, 赫然就是五颜六色的大鬼,这可真大啊。算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事后好好哄着便罢。   “等牌局散了,回房间说行么?”安格斯压着嗓子,在桌子底下握着谢朝的手,轻轻捏了把他的虎口。   谢朝一听,心里“咯噔”一跳,直觉有大事。他瞥一眼安格斯淡然的神色,又不确定起来。   这局谢朝输了,他得大冒险,足足喝了一大杯的香槟,安格斯本想帮他挡点儿,然而死胖子不依不饶得盯着他猛灌。   谢朝没办法,想着明天也没事,喝醉了也关系,径直猛地灌了,没一会儿脸色就红起来了,脑袋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反应也慢下来了,实在是酒量浅。   胖编剧咋舌:“你还能不能继续玩了,摸个牌都和蜗牛似的。”   谢朝慢吞吞地看他一眼,慢吞吞地摸了张牌,停顿了三秒,才低头看牌。虽说动作迟缓,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包厢里发亮,嘴角含着笑,小酒窝浅浅的。   大家看了看谢朝,觉得他挺正常,眼睛贼亮了,应该没醉,附和着胖编剧,催他赶紧玩起来。   谢朝特别正常地笑着点头,眼睛又是一亮,像洒了碎钻。   安格斯看着他,心头痒痒的,忍不住想捂住他的眼睛,真是太亮了,又想去戳戳他的酒窝,一定很软。众目睽睽之下,谢朝肯定不乐意他这么干。安格斯扫过四周,折中一下,把手搁在了他大腿上。   过了会儿,谢朝把手搭上了安格斯的手,刚喝了酒,手心热乎乎的。   安格斯修长的手指点着纸牌,估摸着谢朝马上就要丢开他的爪子了。   谁料,谢朝抠了抠他的手心,指尖像猫爪一样挠到了心里,一股痒意从手心蔓延到头发末梢,酥酥麻麻的。   安格斯没克制住,忽然伸手抓紧谢朝不安分的爪子,湛蓝深邃的眼睛望了过去。   谢朝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歪头一笑,酒窝更深了,一口漂亮的大白牙整齐干净。   安格斯舔了舔上颚骨,舌头在齿缝间了溜了一圈,紧紧地握住谢朝。他眼里含着笑意,看来今晚的事情似乎挺容易的。而且又不是他没提过,是谢朝没认出来。   这可真是伤了老朋友的心,安格斯这么一想,似乎自己还占了上风。他点在桌面的手指忽然加快的节奏,呵,是时候想想要怎么抓住这点,好好占占小便宜了。   接下来的游戏,谢朝慢半拍地玩下去,安格斯则是心不在蔫,不在状态。   好不容易捱到散伙,可爱的服务员过来收拾包厢。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谢朝一直坐在原位没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服务员动作。   安格斯以为他想歇一会儿,等了半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板着的脸透出不虞。他伸手五指,在谢朝眼前晃了晃:“这就看呆了?”   年轻的女服务员便谢朝看得僵了动作,脸都红了,头也不敢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谢朝嘿嘿一笑:“好看。”   安格斯瘫着脸,去拉他的手:“有我好看?”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谢朝侧头认真打量他的脸庞,安格斯下颌到脖颈的线条流畅锋利,一双蓝眼睛占尽了优势,深邃的眼窝立体,鼻梁挺直,最重要的是气质特别好,虽然说了句不上道的话,但气质还摆在那儿。   “你好看。”谢朝中肯地评价。   安格斯沾沾自喜。   谢朝接着说:“但她的耳朵更好看。”   听到后面一句,安格斯一愣,朝女服务生看过去。女人留着一头黑长直,哪里看得见耳朵?他目光滑到她头顶,两个尖尖的猫耳竖着,确实挺好看……   好吧,谢朝刚才估计一直盯着人家耳朵看来着。   安格斯眸光一转,不怀好意地问:“喜欢?”   “可爱。”谢朝点头,“你戴了肯定比她好看。”   他伸手摸摸安格斯栗色的发丝:“你要戴橘猫的耳朵,就更好看了。”服务生戴的是黑猫耳朵。   安格斯语塞,又不甘心:“你戴个黑色的耳朵,我就戴橘色的。”   谢朝歪头一想,这交易貌似很公平,于是同意:“好啊。”   安格斯没想到这么容易,瞬间喜形于色,直接正大光明地问工作人员拿了两只耳朵回去了。   谢朝抓着假耳朵,使劲揉了揉。   安格斯领着他回房间,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戴上了。   果然很可爱, 毛茸茸的耳朵藏在黑发里,谢朝拿水汪汪的黑眼睛瞅着人,像只又乖又萌的小奶猫。   安格斯心思一动,拍了他屁股一把,眯着眼睛问:“尾巴呢?”   谢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腿一步,反应迟钝地想:尾巴呢?   他迷糊地转头看过去,没看到尾巴,顿时急了,眼眶一红,着急地问:“不见了。”   安格斯知道他的酒量,没想到醉成这个程度。他怔忪了片刻,搂着谢朝说:“骗你的,没有尾巴。”   谢朝狐疑地看着他,眼里雾蒙蒙的,手伸到屁股后面抓了抓:“没了。”   “就算没有尾巴,我也不嫌弃你。”安格斯笑眯眯的,像只大尾巴狼。   谢朝很感动,抬眼望过去,睫毛颤了颤:“真的?”   安格斯非常“真诚”地点头,肯定了这个意思。   手头还有事没解决,他趁热打铁:“你还记得七年前么?”   谢朝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眼里全是茫然,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太记得。”   “哎,你都忘记我了,肯定也不记得了。”安格斯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搂过谢朝的腰,贴近他,嘴唇游移在赤裸的肌肤上,呼出来的气息灼热。   “想起来了没有?”   谢朝对此一无所知,懵懂地望着他。   安格斯很想趁机重复那天的全过程,好好地帮他完全回忆一遍。可是,指不定谢朝清醒了就要生气,他可不不能火上浇油。   “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了。”安格斯清了清嗓子,吐字清晰,“沈、其、琛。”   谢朝琢磨了会儿,虽说他现在醉着,安格斯还是有些紧张,怕他突然变脸。   “好听啊。”谢朝扳着手指,“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诗经里头的句子。”   安格斯苦着脸,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落。看上去谢朝对沈其琛这个人毫无印象,听到这个名字毫无反应,还能想到诗经。也许现在他只是喝了酒,一时记不起来罢了。   “呀,我好像有个朋友,和你这名字一样。”谢朝一本正经地回忆。   安格斯喉结滚了滚:“我就是你这个朋友。”他打起精神,和谢朝对视,“你能原谅我么,刚开始没告诉我,我只是想等你回忆起来。”   谢朝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绷着张脸。   安格斯恍惚之间觉得他酒醒了,挺直了后背,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谢朝蠕动嘴唇,吐出一个字:“哦。”   很冷漠的样子。   安格斯霎时慌了,“哦”是个什么意思,表示他理解了,还是原谅了?   他赶紧环住谢朝的肩膀,问道:“原谅我了?”安格斯可怜地控诉,“你都没想起我了,我伤心了好久。今天正好提到了这件事,不如就说说。”   谢朝没什么大反应,黑水银般的瞳仁亮闪闪的,指着手里的橘黄色耳朵:“你说好要戴的,到现在也没戴。”   安格斯胸口堵了一口气,深呼吸一口,说:“你原谅我,我就戴上它。”他自作聪明地加上一句,“你没能认出我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以后慢慢算账。”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秉承了“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   谢朝现在就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居然觉得这个交易还成,他也不吃亏,干脆地点了点,大度地说:“原谅你了,快戴给我看,大猫咪,嘻嘻嘻。”还乐呵呵地笑了,大白牙软糯,看着精明,实则智商明显欠费。   “大猫咪”本人这会儿特别乖巧,拿过发箍,赶紧套在头上,动作急匆匆的,生怕他反悔。 第58章   谢朝相当满意, 扑进安格斯怀里,踮脚去够他发顶的猫耳。   安格斯眼力劲儿十足, 低头弯腰地给他摸。   谢朝眼珠子一转, 觉得这样不舒服,顺势带他进了自己房间, 寻到大床, 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一股脑儿把他脑袋拽过来。   安格斯没准备, 身子一歪,下意识地想稳住。停顿了三秒,径直歪头倒进谢朝臂弯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谢朝似乎对猫耳朵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蹂躏了好久, 才不去扯安格斯的头发。   安格斯蒙在他胸口, 余光尽是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 还有谢朝起伏的胸膛。他耳朵贴在心口处,听他平缓的心跳声, 蓬勃有力。   谢朝不动了, 安格斯以为他失去了兴致。眼前的风光又实在是让人心猿意马,他眯着眼睛, 嘴唇沿着胸口一路往上,在锁骨处顿了顿,洁白的牙齿在上头磨了磨, 不忍心咬下去,只摩挲出一点点红印子出来了。   温热的唇挪到了修长的脖颈上,安格斯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谢朝这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呼吸绵长,心跳平缓。   他抬眸看过去,目光一滞,谢朝歪着身子靠在床头,本人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鸦羽似的长睫毛刷在下眼睑上,眉眼恬静,鼻翼微微翕动,十分有规律。   安格斯无奈,小心地伺候他躺下,帮人把鞋子外套一并脱了。   谢朝窝进被子里,不大的脸埋在白鸭绒枕头中,不安分地动了动。床头壁上的小灯散着淡淡的光晕,柔和安详。   安格斯拧掉开关,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   一只非常活泼的大金毛拱着肩窝,它身上的毛一点也不软和,有些刺刺的,刺得谢朝肩膀处的皮肤痒。   他伸手去推大金毛,却摸到了一手毛。手心里的皮大概厚实,竟然觉得那毛发摸起来柔软舒服,又摸了两把。   大金毛兴奋得直喘粗气,热乎乎的大舌头舔着谢朝的下颌。   谢朝笑了出来,抱着金毛的大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乖,不要闹了。”   大金毛闻言,善解人意地消停了会儿。   然而安静不过半分钟,它又趴着谢朝胸口乱蹭,头还钻进了他衣服里头。   谢朝困倦得很,脑子昏昏沉沉的,由着这狗折腾。这是朋友寄养在他家的狗,可爱归可爱,但是太磨人了,每天六点不到就想出去溜,鬼才理它。   忽然之间,大金毛变大了,变成了个人样,四只狗爪子孔武有力,死死按住他,不让他动。   谢朝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大金毛居然还有双深邃的湖蓝色眼睛。再仔细一看,长得还和安格斯如出一辙。   他大惊失色,这个梦戛然而止。   谢朝睁着眼睛,瞳仁没有焦距地看着吊顶的白色花纹。这什么垃圾梦,完全没有逻辑依据,偏偏醒来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翻身找到手机,按亮屏幕,已经中午十一点了,看来这一觉睡得够久。   等等,谢朝捂住头,安格斯昨天仿佛告诉了他一件事,什么事来着,好像是他的中文名。   谢朝愣怔,抽了一口气,他想不起来安格斯的中文名了,真是尴尬,待会儿想法子不着痕迹地问问。   昨晚上没洗澡,还好酒喝得不多,身上没味。   谢朝冲了个温水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酒店里薄荷味的洗发水刺激得头皮一阵冰凉,谢朝多抹了点儿,感觉清醒了不少。   安格斯听到动静,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洗好了,过来吃饭。”   谢朝应了声,关掉水龙头,甩甩头发,匆匆擦了把。肚子确实饿了,赶紧出去吃个饭再说。   酒店的客房服务周到,安格斯刚叫了餐,十分钟就送过来了。   谢朝推门出来就闻见饭菜的香气,他五指做耙状,把额前滴水的碍事的刘海撸到后头,水珠顺着纹理,渗进浴袍里。   安格斯眉头微蹙:“去吹个头发,这样容易感冒。”   谢朝拍拍胸口:“没事儿,头发短,马上就干了。”他拉椅子坐下,“再说我饿了,先吃饱再干活。”   安格斯无法,中央空调正对着餐桌吹,他稍微调高了室内温度,固定了风向。   谢朝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吃到半饱,考虑到正事,寻思着套话:“沈阿姨最近有没有打电话过来,她可关心你的电影了,杀青要不要和她说一声?”   “我妈度假去了,这阵子没空关照我了。”安格斯优雅地叉了口煎蛋,瞥见谢朝正往牛排上倒胡椒粉,伸手拿了过来,放在自己一侧,“少放点儿,过会儿辣得受不了的还是你。”   谢朝耸耸肩,接着往牛排上倒番茄酱:“早上吃这个有些油腻。”   安格斯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盘子:“这可是你要和我换的,还要换回来了么?”他这份里头是蔬菜居多,还有份小面包,最油腻的大概就是煎蛋了。   谢朝果断地摇摇头,他才不想吃西蓝花,还是肉好吃些。   他咬了口有嚼劲的牛肉,试探着说:“你跟着沈阿姨姓?”   安格斯顿了顿,转瞬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嗯。”   “中文名有什么特殊意思么?”谢朝真诚地笑着问,试图掩饰他已经忘了的事实。   安格斯见他情绪没什么波动,觉得他可能已经消化完了这事儿,淡笑道:“你昨天才说了,今儿个怎么不知道了?”   谢朝尴尬死了,面上还保持着微笑:“哦哦。我就是想问问我说的对不对?”   手动给自己点个赞,太机智了,这话圆得非常好。   “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意思,我妈认为我从小生活在国外,要取个古典的名字。”安格斯抿了口茶水,“她翻了不少书,才敲定下来。‘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你昨天还读给我听来着。”   “所以,定了沈其琛?”谢朝垂眸问,这句里面,一般人都会这两个字做名字。   而且他印象深刻,曾经他有个惋惜过的朋友,大名就叫沈其琛。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太记得他的相貌了,只知道那人外貌出众,气质是一等一的好。   说来尴尬,谢朝还怀疑过沈其琛,也许那天就是他呢,加上沈其琛之后又不见踪影,没再来找他。谢朝那时候也忙,根本没空去联络友情,两人自然而然断了联系,微薄的友情没多久就腰斩了。   后来他瞅瞅崽崽那欧式的脸,蓬松得宛如方便面的卷发,绝对不是沈其琛了。   安格斯敏锐地察觉到谢朝的情绪变动,搁下刀叉,凝神看他。   谢朝的叉子戳在牛排上,扎进肉里。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怎么可能这么巧?生活又不是电视剧,怎么能狗血得一塌糊涂呢?   谢朝掀起眼帘,定睛描绘安格斯的脸部轮廓,试图和记忆那个黑发黑眸的友人做对比。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人的具体相貌了。七年是条鸿沟,高中毕业的人大多数都忘却了自己小学同学的模样。而且人在不断变化,谢朝记忆力一般,也没指望自己能完全想起来。   可是安格斯活生生地呈现在他眼前,谢朝仿佛能越过此刻的时光,刻画出他七年前的容貌。   脸庞还没有现在这么锋利,但是已经初具雏形。   眼角的泪痣不知何时没了,现在的皮肤光滑得不见一丝瑕疵。颊边的少许婴儿肥彻底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刀削的轮廓。   头发恢复了栗色,眼睛重新湛蓝。身上的气质原本只是淡然宁静,其间偶尔透露出少年人的冲动活泼。现在再也没有少年人的感觉了,浑身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还夹杂着成熟稳重。   谢朝的脑子突然回放了他上次醉酒的模样,耍赖皮的样子仿佛少年郎,褪去了周身的老成,出乎意料的可爱。   这么个瞬间,他和沈其琛重叠起来。   谢朝他从现在的安格斯身上回想了那个沈其琛,黑发黑眼的沈其琛,还年轻的沈其琛,一夜之间就断了联系的沈其琛。   安格斯不慌不忙,静待谢朝的下文。   谢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想湖边飘落的树叶,在眼上打着璇儿。他干涩的声音响起,问:“你是不是拉了头发?”   “哈?”安格斯有些懵,“拉头发?”   谢朝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直视他的双眼,目光锐利,落在安格斯直直的栗色发丝上。   “我为什么要拉头发,我头发本来就这个样子。”安格斯抬头摸了摸,“不好看么?”   他笑起来,浅色的嘴唇上挑,湖蓝色的眸子水光荡漾,语气轻快:“你不喜欢?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去换个新发型。”   谢朝定定地看着他,安格斯笑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难道他不应该解释解释么?谢朝心里憋着一股气,胸腔里像积蓄了火气,只要引子一点,立马就要爆炸。   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像深冬里最白的雪花,吸纳了所有阳光,又全部反射出来。他的目光犹如实质,仿佛有穿透力般,刺进安格斯心里。 第59章   安格斯缓缓地说:“你说了原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几乎听不太清了。昨天他确实不厚道, 不过这也是谢朝亲口承诺的嘛。他瞟一眼谢朝的冷脸,难得有些忐忑,目光都知不道往哪里看了。   谢朝神情一凛,气打一处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怎么不记得?”   安格斯微微垂着头,小声道:“说过了,我还录音了。”   还好昨儿个聪明, 趁机用手机录音了。他低低咳嗽一声, 就知道谢朝肯定忘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   “什么?”谢朝瞠目结舌, 震惊于安格斯的狡诈。昨天他小酌了一杯,香槟度数挺高,脑子确实有些糊涂,安格斯真是贼会利用行事。   安格斯厚着脸皮,右手慢慢爬了过去,覆在谢朝手面上, 委屈巴巴地说:“这么多年,你都忘了我。”   他无辜地望着谢朝, 湖蓝色的眼里雾蒙蒙的。   谢朝回望过去。   安格斯的眼睛本来就好看, 下睫毛同样又密又长, 仿佛自带了眼线,还是那种猫瞳般无辜的眼线,配上他现在的表情,很有少年人的青春感。   不愧是影帝, 周身凌厉的气势散去,顶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做出这幅表情,现在瞅着真无害。谢朝从鼻孔里哼了声,甩开他的手,不再说话。   安格斯捂住心口,长睫毛扇了扇:“在美国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能认出我来,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度过了难忘的一晚……”   “闭嘴!”谢朝出言打断他的话,“不要和我提那件事。”   提到他就生气,那大约是人生里最难堪的一晚上了,黑灯瞎火里,他连自己放了什么人进来都不知道。   关键是此刻的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谢朝曾经怀疑过篮球队和沈其琛,毕竟那天晚上他就见了那么多人,还曾经默默地观察过他们一段时间,然而崽崽的出生又推翻了他的一切想法。   现在事实的真相像一张白纸般摊在他的面前,本来谢朝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的那段时光,很多年都不曾回想过那时的无助。   但安格斯重新又把往事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给了他最猝不及防的暴击。   谢朝怎么也没想到崽崽的生理学上另一个父亲居然是安格斯——自己刚刚经过纠结与挣扎才下定决心交往的男友。他闭了闭眼睛,他又不是冷血动物,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还有,崽崽……   如果安格斯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办?   谢朝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手心攥住叉子,“呲”地一声在白瓷餐盘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顿了顿,天生的笑唇下压,烦躁地丢开刀叉,脑子却不断地思忖着这件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理性地看待问题。   谢朝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安格斯人品和性格绝对是没问题的,自己虽然情况特殊,但他肯定不会歧视,应该也能接受。   可是他实在不确定,万一他两分了,安格斯又知道崽崽的来历,他会不会提一些旁的要求。而且最近崽崽和安格斯的关系真的很好……   谢朝眼睛蓄满了情绪,崽崽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弃。他闪了闪神,压抑住其他想法。崽崽从小就和一起长大,就算安格斯想培养感情,那也没有他两深,这点他还是很自信的。   “我下次不敢了。”安格斯听到滑盘子的声音,整个人就不好了,尽量缩小自己的侵略性,努力做个单纯无辜的好人,积极地认错。   谢朝怔忪了片刻,缓过神,刚才是他小心眼了,心思拐了十八个弯,都想到崽崽的抚养权上去了。碰上孩子的事,他就敏感了不少。   安格斯见他松动,再接再厉:“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你没认出我来,我难过了好久。”语气可怜兮兮的,低沉的音调拖了老长。   谢朝听着这话,又是一声冷哼,轻描淡写地瞥一眼安格斯巴巴望着的脸,星眸朗目,鼻若悬胆,生得一副好皮相。   一定程度上和崽崽挺像,谢朝静下心来,客观地打量他。崽崽这会儿还带着婴儿肥,但下颌线条已经和安格斯差不多了。   他默默叹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的下颌骨线条从耳后直直下来,这才转了个弯,构成下巴的大致的轮廓,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的。而崽崽和安格斯不是,他们的骨头仿佛比大家都少了一部分,直接从耳根处倾斜着往下。   崽崽是小孩儿,一张脸小小的,虽然是个大肥脸,但丝毫没影响可爱程度,大约这小脸起了莫大的功效。安格斯的脸也不大,但轮廓好,尤其是下巴线条凌厉,没有表情的时候平添几分凌厉。   安格斯坐立难安,他说了这么多,谢朝也没个回应,他凝眸正色,开始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七年前就喜欢你了。”他红了耳尖,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式点儿,“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   安格斯的脸越说越红:“我偷偷向你暗示过几次,算是试探吧。”他松了松脖颈之间紧紧的领带,清了清嗓子,“大约是年轻的关系,自尊心比较强,不想听到拒绝。我算是从小顺风顺水的那种人,说起来有点不现实,二十二的年龄居然还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我凡是还喜欢做计划,一直在慢慢追,那时候觉得告白是双方情投意合下的水到渠成,就一直在找机会。”   “我又琢磨不透你的心意,这事儿就这么拖着。可是好几次暗示朝你暗示,你也给了模棱两可的回应,我挺开心的,就一直在岸边持续观望着,享受暧昧的气氛。”   安格斯仿佛热了,又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让脖子透透气。   “直到那天晚上,你主动亲了我。”安格斯的目光脉脉含情,“我才肯定了你的意思。”   他白皙的脸上泛红,话语间全是温柔:“当时你真的很热情,怪我,我一时激动,就没控制住自己……”   谢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听天书。我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我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自制力不行。”安格斯保证,“现在已经改掉了,比以前好多了。”   谢朝还在回忆往事,丝毫没有在大脑里找到有用的信息。安格斯说得那么认真,仿佛他们两过去真的玩了一段暧昧,然后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安格斯黯然地说:“一晚上过后,你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人也见不着。”他想想也后悔,“我真是太年轻,自尊心也太强,后来看到你和诺拉一起,还以为你们谈恋爱了。”   安格斯在这事上真的特别委屈,倾诉给谢朝:“好不容易等你拍完戏回来约我,你居然带了女朋友,年轻的我自然扛不住这阵势,跑回国了。”   谢朝终于给了点反应:“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谢朝心里苦,难以言喻地看着安格斯,我觉得这肯定是你脑补的,不是我做的……   安格斯点头:“你在深山老林里拍完戏,我就一直联系你,你又在忙宣传。后来终于得空找我了,我高高兴兴地去了,结果一看满包厢的人。”他幽怨地说,“女朋友还在你身边。”   “不过我现在可是知道了。”安格斯挑眉一笑,“你和诺拉可真会骗人,明明不是情侣,也不出声解释解释。”   什么鬼?谢朝一头雾水,七年前的事情在安格斯嘴里讲述得真复杂,他仿佛真的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还骗完炮就跑路了。跑路不算,还把现任带到了痴心前任面前耀武扬威。这怎么看,怎么像肥皂剧里的没智商的炮灰,要被群众扔臭鸡蛋的那种。   可是……他真的完全没印象啊,诺拉追过他没错,但他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下承认过他们是一对啊?不对,他和诺拉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谢朝神色复杂,满腔怒气被这茬搞得七零八落,反倒是笑了。他顿了顿,开口说:“我觉得吧……这一点也不像事实,好像你脑补的,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说着,谢朝忽然有些洋洋自得。年轻时候的他就已经吸引了安格斯的注意力,而且还让他死心塌地,说不触动是假的。二十二的沈其琛那么优秀,却打心眼里喜欢他,他心里头也是高兴的,更高兴的是这喜欢还持续了这么久。   等他去细思这高兴的原因,谢朝抿着唇,心里恍然,他这是喜欢上安格斯了,而且这份喜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得下。何况这还是他的初恋,初恋总是弯在心头的那一抹白月光,他也难以免俗。   谢朝抠着自己的大拇指,刚还说安格斯会脑补,他自己这会儿也脑补得不亦乐乎。现在这情况绕死人了,他一方面生气安格斯的欺骗,一方面又听了个故事,这故事离奇得很,他在里面渣成这种,安格斯真是有想法,之前一直没看出来啊…… 第60章   安格斯坚定地否认:“真不是脑补, 我当时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   谢朝没法解释了, 自顾自地抠着大拇指,大约能抠出朵花儿来。   安格斯放柔了声音,覆手搭在他手背上,手心里暖洋洋的:“那你能原谅我么?”   蓝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他的眼睛本来就好看, 故作弱势的样子更是激发了人的同情心。   谢朝心里翻江倒海,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事情怎么这么玄幻,一脸懵。   他抬手抵在额头上, 沉声道:“你让我想想。”   安格斯应声, 识相地不多说, 继续吃他的西兰花。   谢朝盯着他盘子里酥嫩的牛排,忽然失去了胃口。   他灌了一杯凉茶下去,勉强吃了一大半,便擦擦嘴不吃了。   安格斯叫来服务员收拾餐具,问谢朝:“什么时候回去?”   杀青宴就是散伙饭,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 他们俩还没订回去的机票,没几天就是暑假了, 正值出行高峰期, 有可能会订不到, 得提前下单。   “就这几天吧。”谢朝想了想,“我得给崽崽带礼物,每次出国都习惯了。”   “好。”安格斯商量说,“大后天, 怎么样?”   谢朝同意,正好他有两天的时间可以用来逛逛。   “准备给崽崽带什么?”安格斯出口询问。   谢朝实话实说:“还没想好,他有的东西太多了,什么也不缺,带着当地的小玩意儿吧。”   安格斯说:“我给崽崽带了些小东西,上次在转角那家店里买的。”   谢朝诧异:“你都买了?上次那家?”   拍摄空隙,他们在周边玩过,转角那家貌似是古董店吧,送小孩子这个不合适吧……   谢朝刚想说出口,忽然咽了下去,崽崽不喜欢才好呢。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安格斯现在和崽崽的关系有点好得过分,以前觉得没什么,还挺欣慰,不过这会儿就有些不爽了,嘴巴里似乎都冒酸味儿了。   哎,安格斯小礼物居然早就买好了,太特么奸诈了,谢朝咬了口硬邦邦的茶杯边沿,不行,他得对崽崽更上心些。   谢朝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问题,安格斯还没答清楚,他复又提起:“你头发一直是直的?”   安格斯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对,一直是这样,没变过。”   “没遗传你妈妈的卷发?”谢朝脱口而出,顿时恍然大悟,安格斯妈妈是卷发,隔代遗传的力量……   自己真是傻了,艺术生高中不学生物,仅有的那么点儿初中生物全还给老师了……   安格斯疑惑:“怎么忽然对我的头发感兴趣了,现在这个发型不好看?”   为了配合电影里的角色,安格斯重新换了发型,一丝不苟的那种,谢朝也许不喜欢,于是他就问了问。   谢朝摇头:“不,就是随口问问。”   安格斯不点破,随口一问,怎么可能还问了好几次。他默默记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朝摸了摸自己直直的头发:“我奶奶是新疆人,异域卷发美女,我就见过黑白老照片,不过我和我爸都不是卷发。”   “那崽崽可是遗传到了。”安格斯笑笑。   谢朝适时打住这个话题:“我就是觉得有人卷发挺好看的。”   “我去烫个?”安格斯挑眉道。   “不不不。”谢朝赶紧摇头,“你就现在这样吧。”   他闭上嘴,前不久才打定主意冷处理安格斯,没过一小时,怎么又搭上话了。   眼不见为净,谢朝起身回房,杜绝聊天的可能性,坚决实施冷处理,不理顺这件事他就不和安格斯说话。   安格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他就知道谢朝心软,立场不坚定,很容易说服。再说,昨天谢朝还答应原谅他了,他有恃无恐。实在没办法,他就死缠烂打。   果然还是年纪大点好,见识多了,头脑就没那么简单了。自尊心算个什么,哪里有到手的媳妇儿重要。   *   谢朝吹干头发,躺在床上,调动所有的脑力来回想过去,还有他刻意遗忘的七年前那一晚。   他那次是真的太醉了,和哥儿们灌了几瓶黄的,还喝了度数很好的白的,醉得不醒人事。   要是醉得睡过去也就拉倒了,可偏偏还能自由活动,就是不怎么正常了……   安格斯,也就是沈其琛,他记得他确实来找过他了,可是怎么就搞在了一起?   实在是匪夷所思,难道他八百年前就对安格斯起了不为人知的心思,然后趁着酒劲儿耍了出来,顺应内心,大刀阔斧地把安格斯办了?   谢朝翻了个身,雪白的床单陷了下去,周围起了一层层皱子。   妈惹,要是他真的龙精虎猛地办了安格斯,就不会怀孕生崽崽了……   哎呀,不是说醉酒太厉害,会性、功能障碍么,勃起有难度。就算好不容易勃起了,也是个非常丢人的一秒男。   万一是他勃起不成功,然后奸诈的安格斯趁机反攻,压了他?   谢朝动来动去,趴在枕头上,脑子里弯弯绕绕的。越想越乱,越扯越复杂,他拽着白花花的枕头套,觉得自己可以去写剧本了。   诺拉是他女朋友这件事也相当的匪夷所思,让人摸不着头脑。   似乎、好像、大概……他确实把诺拉带进了自己的交友圈,大家还打趣说,诺拉是他女朋友来着?   应该有这么一回事吧,他也不记得了……   好吧,勉强算安格斯说的是事实。   谢朝咬牙,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磨灭他生孩子的痛。试想,他一个特别正常的大男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被那啥了。   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报警啊,他没报警也是因为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当时也挺主动的,虽然大致过程记不清了,但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么个认知……   看来真的有可能是他强jian未遂反被jian……   谢朝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头,人生仿佛被颠覆了!   对于那晚的印象除了主动,就是疼了。   谢朝吞下老血,不行,自己不能这么亏了,下次让安格斯尝尝这受罪的疼痛。好像后来……有那么点点爽,可以忽略不计的爽……   那也不成,便宜不能让安格斯占了!   而且他这个体质,谁知道会不会来个二胎,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养一个孩子太累了,崽崽已经够磨人的了。   所以呢,安格斯在下面真是相当的合适,简直完美。谢朝喜滋滋地想,啊,这个点子实在是太好了。   唔,谢朝抿唇,忽然想起来那天他还开房门放狗了,狗是朱凯南寄养在他这里的旺财——一只聪明可爱的小金毛,还是小小的幼犬,最喜欢舔人了。   但这就奇怪了,还是个国际酒店,不可能放狗进来。小金毛旺财肯定好好在家里呆着,谢爸谢妈好生伺候着,怎么可能自己敲门?   所以,那是安格斯???   谢朝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那只金毛小时候,好像是蓝眼睛……听朱凯南说,因为眼睛上什么膜没褪去,长大后就是褐色的大眼睛了。   所以安格斯滚床单的时候把他的黑色美瞳摘了???   好合理的样子,谢朝觉得自己要相信了……   谢朝在这短暂的思考过程中,不知道第几次感慨人生如戏,比飙车还刺激……   妈惹,还有昨天那个不知所云的梦境!   梦里的那只大金毛突然变成了安格斯,卧槽,看来这是有出处的,怪不得记得那么清楚……   谢朝抱紧自己的胳膊,真玄乎。   怪不得他今天能想起自己七年前放了只金毛进来,原来如此……   谢朝瘫在床上,像一滩煮糊了的土豆,毫无生气。   他都把人家当狗了,这下他真的没理由生安格斯的气,最多不理他,晾着他。   然而心里不舒坦,七年如弹指烟云,时间磨平了很多东西,生孩子这事对他影响已经不大了,就是不甘心呐。当时真是很痛苦,挺恨这个人的。   从接受自己身体的异样到安心待产,谢朝着实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程黎安还请了心理医生和他聊天解闷。   所幸谢朝还算乐观,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出了这段阴霾,重新投入新的生活。   进产房的那一瞬间,疼得都快昏过去了,心里只有个念头,要是有天能逮到罪魁祸首,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死了也要掘墓鞭尸。   而安格斯呢?   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安安稳稳地过了七年,最多承受了失恋的痛苦。谢朝心理不平衡,就想折腾折腾他。   而且七年啊,谢朝独自一人抚养了崽崽七年。   崽崽出生在单亲家庭,这些年里只有他的关爱。虽然他从没抱怨过,但心里肯定也疑问过,不解过,难受过。   为了给他们父子两出口气,谢朝鼓着腮帮子琢磨,那也必须得给安格斯点颜色瞧瞧,让他吃点苦头,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过关了。 第61章   帝都家里   崽崽趿拉着拖鞋奔了出来, 乳燕投林般扑进谢朝怀里, 大声说:“爸爸,刚放学就见到你回来了!”   谢朝抱住好久不见的儿子,亲了口:“今天飞机晚点了,本来准备去接你回家的。”   崽崽蹭了蹭谢朝, 圈住他的腰撒娇。   谢朝看着他淡蓝色的眼睛,最中央的黑色闪闪发亮。他蹂躏着小孩儿的卷发,心里谓叹, 这是小家伙最乖巧的时候了, 果然距离产生美, 离开一段时间,一回来崽崽就特别依赖他。   安格斯从后备箱里拖出谢朝的行李,拎着搬上花坛前的台阶。   门开着,刚刚崽崽跑出来就没关上。家里的阿姨正烧了一大半桌子的饭菜,香喷喷的气味飘了出来。   崽崽抱着谢朝稀罕了一会儿,拉着爸爸的手回屋, 这时候总有数不尽的话要讲。   他抽出空档给了安格斯小小的关注,叫了声叔叔, 便不理会了。   谢朝心里熨帖得很, 看我儿子, 真乖,真懂事,七年的爸爸没白当。   安格斯笑笑,把谢朝的行李提到二楼, 放进他卧室里。又去车里把崽崽的礼物拿出来了,递给了他。   做完这些,谢朝就明里暗里地逐客了:“安格斯,你们家菲佣还在么?”   安格斯点头:“还是之前那个,用惯了。”   “司机等着了,你赶紧回去吧。”谢朝摆摆手。   安格斯轻笑一声:“好。”谢朝最近一直阴晴不定,故意避开两人的独处,对他进行了冰冻处理。   这种情况,安格斯无所畏惧,就一个劲儿地黏着谢朝就行。从某些方面讲,谢朝很心软,挺容易松动。   不过现在崽崽在,谢家父母没多久也要回来,不适合自己发挥优势。所以,安格斯识大体地应声回家,下次再联系谢朝。   谢朝满意地“哼”了声,看着安格斯走了,搂着崽崽的肩膀,拨弄安格斯送的小古董。   小古董蛮精致的,特别有古典的感觉,青铜色的框架,器身上雕刻着花纹。   谢朝摸了两把,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嘀咕道:“什么呀,我都没看不出来。”   崽崽拿过来转了转,抽成两节。谢朝这下看出来了,小巧的望远镜——虽然挺好看,但已经不适合崽崽了,崽崽早就有了更好的望远镜了。   “当个摆设,放在书房不错。”谢朝说。   崽崽转了两下,放在眼前看了看,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谢朝弯起嘴角,呼噜崽崽的卷发,心里乐呵呵的。啊,我最近一定要对儿子好点儿,好样的,我的乖儿子。   此时的谢朝看到崽崽对安格斯以及他的的任何一个都不屑一顾的时候,感到由衷的爽歪歪。   谢爸提溜着公文包,骑着自行车回来,自行车后座坐着谢朝他妈,一袭碎花长裙,在风中摇曳生姿。   谢朝坐在花园里的吊椅上,抱着胳膊,抚摸着下巴,嘴里“啧啧”地发声。老两口一大把年纪,可真有情趣。   他扯开嗓子起哄:“爸妈,你两约会回来了?”   崽崽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后面造势:“爷爷奶奶黄昏恋喽,哈哈哈!”   杨莉脸皮薄,面子上挂不住,跳下老谢的自行车后座,朝这父子两吼:“你们两闭嘴,谢朝,我和你说,别带坏我孙子!”   说着,就进屋陪阿姨做饭去了。   谢朝摊手,和谢广平挤眉弄眼:“爸,你带妈去哪里幽会了?”   “别瞎说,我去接你妈下班的。”谢广平重重地咳嗽了声,板着脸训斥谢朝,然而眼睛里却满是笑意。那脸板了会儿,也维持不住,唇角勾了起来,眼周的笑纹皱开了。   谢朝嘻嘻哈哈地笑着,心里挺羡慕他爸妈的,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相互扶持,虽说有过小吵小闹,但两人从来真正大动干戈过。现在两人已经接近快退休的岁数了,还能保持年轻的心态,还有那份闲心,时不时地玩玩情趣。   谢广平把自己的老式自行车推进车库,回头对谢朝说:“你妈最近又去烦你程叔叔了,不知道想干嘛。”   “嗨呀,我妈这是媒婆的心又活络了。”谢朝靠在吊椅上,“她马上就要退休了,要开发第二副业,不然晚年生活多无聊啊。”   谢爸从车库里出来:“听你这么说,你还挺赞同你妈?”   谢朝叼着崽崽的小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随便她,她开心就好。”   “你程叔叔被她烦得很无奈。”谢广平摇摇头,“这都告到我这里来了,让我带你妈出去玩玩,别想这些没用的心思。”   杨莉“砰”地打开厨房的窗户,探出个头来:“你们都别说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背后编排了嘞。”   谢朝脸上堆满笑容:“哪能啊,妈。”   杨莉瞪他一眼,忽然朝他招手,一副邀请他详谈的模样。   谢朝犹豫了两秒,还是怂包地跑进了厨房,讨好地问:“妈,什么事啊?”   “你最近和你程叔联系过没?”杨莉莫名其妙地询问。   谢朝不明所以,但还是回想了下:“联系过,之前我不是进医院了么,他就总是给我打电话,问问伤势什么的。”   他抱住杨莉的胳膊,“妈,你问这个干嘛?”   杨莉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我怀疑他有对象了。”   “啊?”   谢朝吓了一大跳:“真假?”   杨莉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别让你爸听见了,他特不乐意听这些。”   他顿了顿,拉着杨莉:“妈,你不要瞎猜,我在国内的时候,程叔还是个单身贵族,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我就只是猜猜,这不想让你去试探试探么?”杨莉努努嘴,一脸的八卦,和刚刚那个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充满少女感的妈大相径庭。   谢朝无奈,指着自个儿:“妈,你确定?万一试探不出来呢?”   杨莉拍拍儿子的肩膀:“妈妈相信你,你可以的!”   谢朝:“……”   好想拒绝,但是又很好奇,程叔难道真的有对象了?   “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谢朝疑惑。   杨莉翻炒均匀锅里的土豆:“咳咳,不小心看到他手机了。本来手机是黑屏,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还是直接可见的那种,我无意间就看到了。”   谢朝:“好吧,妈你的视力可真好。”   #   谢朝先有计划地询问了程叔家的两姐弟,两人都说程叔最近没什么不一样,挺好的。   他心里有了谱子,他妈这估摸着是太敏感了,一心想给程叔找对象,才产生了错觉……   过了会儿,谢朝拨通了程黎安的电话:“叔,我今天刚到家。”   程黎安一如既往地温和:“嗯,我改天去看你和你爸妈。”   谢朝踌躇了两秒:“叔,我妈是不是又撮合你和她认识的那些女同胞了?”   “对,你妈很热衷于说媒。”程黎安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不去相亲,她还生气,我去了,她更生气。”   谢朝嘿嘿一笑,程叔每次都把那些相亲对象吓跑。他妈不生气才怪……   “要我说,你赶紧解决个人问题,我妈就不烦你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对象啊,个人问题有没有解决啊?   程黎安轻声说:“我还是老样子……”话到嘴边,换了个说辞“只想维持老样子。”   谢朝难得敏锐了一回,文字游戏啊,幸好他是学文科的,看来程叔最近真的有情况,他妈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的,就是程叔不打算接受罢了。   “程叔,是不是有人正追你?”谢朝猜测,其实程黎安这种黄金单身汉一直挺有市场,毕竟有钱,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很多女孩子吃年长这一类,是叔控。   以前也不乏有胆大的女人追求,可程黎安一直没放在心上,绅士地拒绝,不留一丝余地。可谢朝分明从他今天的话音里听出来一丝丝松动的意味。   程黎安那头陷入了沉默,没说话,耳边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似乎信号不太好。   谢朝又说:“程叔,你要不试试吧,有个人陪着总是好些。”   这是杨莉经常对他们说的话,他现在单独对程黎安说了,当然也是发自真心地说。毕竟程黎安年纪不轻了,两个小孩儿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   程黎安的家里现在只有保姆和他自己,连个宠物也没有,万一保姆不在家,程黎安一个人又出了事儿,都没个人照应。   良久,程黎安慢慢说:“我心里自有分寸。”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朝道,“总不能吊着人家姑娘吧。”他顿了顿,“或者说,少妇?”   “放心,我不会的。”程黎安被谢朝呛了一口,谢朝一直这么口无遮拦,他都习惯了,但提到自己的事儿,他还觉得有些尴尬。   而且谢朝也不清楚内情,这事情没法说,偏偏这人还死皮赖脸的,挡都挡不住,烦死了。   “哦。”谢朝打探到了消息,笑着说,“那程叔如果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妈,她估计开心极了。”   程黎安苦笑不得,敷衍了事。谢朝揣着大消息,美滋滋过去地和杨女士分享一手信息。 第62章   谢朝在吊椅上晃着身子, 绳结处“嘎吱嘎吱”地作响, 手上捧着一大把屋前摘来的满天星——杨莉让他采几束放玄关的玻璃花瓶里。   手上满满的,没想到来了电话。   他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电话,废了会儿功夫才接了起来。   “喂?”   “后天我开车接你, 一起去帝都电影大学。”   是程黎安的来电,声音清朗。   谢朝腾出手,捆好一把满天星:“叔, 你也去学校?”   他作为母校的荣誉校友, 受邀参加毕业典礼。正好最近有空, 索性回母校看看。   “嗯,热心企业家,资助大学生。”程黎安解释。   谢朝把满天星丢开,解放了自己的头,手持智能机:“成,不用叔接了, 我让助理开车,到时候到你家门口等着。”   程黎安略一思量, 同意了。   谢朝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继续料理他的满天星。满天星花朵又小又多, 密密麻麻的纯白色星星点点在淡绿色里,倒是挺好看的,他妈一直很喜欢。   他也不会什么花艺,随便拿个带子一捆, 插~进花瓶里头去了。   明天周六,崽崽休息,但有个牛奶广告要拍。自从他们俩参加了亲子节目,就有不少人找崽崽做广告,特别是点读机的广告,崽崽那一口流利的英文算是功不可没,就连谢朝也接到了英语类app的硬广。   谢朝又不缺钱,崽崽拍过一次小广告,第一次是新鲜,第二次就不太想去了,家里一向随他选择。   不过崽崽接了些自己感兴趣的代言,得到了不少代言费。小孩子特别开心,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马上我就能养爷爷奶奶和爸爸啦!”   谢朝忽然回忆起他的小时候,刚赚到钱也是这样子的,特别兴奋自豪。然而崽崽比小时候的谢朝精明多了,他各种算盘已经打起来了,还打得不错。   让谢朝咬牙切齿的是,崽崽生怕老爸贪污了他那么一点钱,求奶奶给他办了个储蓄账户,自己的钱自己存着。   谢朝明面上开讽:“爸爸我才看不起你的那点钱。”   崽崽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分开存钱,比较方便。”他美美地捧着小金库,“我的压岁钱存你那里,你估计都不记得多少钱了。”   谢朝语塞,压岁钱确实是他帮忙存着的,每年也数过,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忘了总额多少了,都是和他的钱放一块儿的。这么点儿数额,谢朝懒得另外开一个账户。   “那你呢,你可以自己算算,我肯定不会贪你的钱。”   崽崽闻言,大方开口:“压岁钱就不要了,因为我也不记得多少钱了。”   谢朝:“……”   谢朝揪了朵满天星,这牛奶广告也不知道崽崽为什么要接,大约为了小金库。明天还得陪同他拍广告,行程比他还满。   满天星没揪下来,信息倒收到了不少。谢朝一看,全是安格斯的。他特贱,每条信息只发一个字,一句话就发了一长串,导致谢朝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谢朝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回复了,无非是在问些杂七杂八的。   他不回,安格斯就接着发,一个字一个字地发,发得手机嗡嗡直响,吵得谢朝头大,直接关闭了震动功能,从此耳根清净。   谢朝哼着小曲,打起了游戏。   翌日,谢朝开车送崽崽去拍摄现场。崽崽的牛奶广告拍得相当顺利,一个上午就过了。崽崽土豪得很,中午请谢朝吃的儿童套餐……   谢朝一气之下吃了三份,方才解了心头之郁闷。   崽崽捂着自己的钱包,瞅着桌上的残羹剩饭,鼓成一张肉包脸:“朝朝,你太能吃了……”   谢朝优雅地剔剔牙:“哦,儿童套餐份量少,不管饱,所以多点了几份。”   “……”崽崽喝完最后一口果汁,“下次一定请你吃结实的!”   谢朝甩出两瓶牛奶:“喝!”   崽崽慌忙摇头:“不不不……”今天赞助商送的,喝得都不想喝了,“不然我们送人吧,安格斯叔叔,程爷爷。”   为了杜绝自己喝牛奶的可能性,崽崽想尽一切方法。   谢朝挑眉,不喜欢听见安格斯的名字:“安格斯那里算了。”   他的信息都不会,更别提给他送牛奶了,不可能的。   崽崽苦着脸望着纯牛奶,实在不想喝。   谢朝载着一车的牛奶回了家,全家出动才把牛奶搬了下来。隔壁邻居家送了几箱,家里阿姨拿了两箱,还有好多箱。   崽崽又给程黎安家三口人划了三箱,多余的不知道往哪里打发。他偷瞄了眼在卫生间里的谢朝,还是给安格斯叔叔几箱吧,不然他爸肯定让他喝这种儿童纯牛奶!   崽崽跑下楼,暗搓搓地发了信息给安格斯:叔叔,爸爸和我有点东西想送你,你下午四点能不能过来拿走?   嗯,爸爸放在前头,比较正式。   崽崽又加了句:要注意时间哦,不然我们不在家。   安格斯听到手机响铃,立马回了个“好”字。   崽崽心虚地瞧了瞧楼上,谢朝今天下午和教练约好了三点半见面,地点在家附近的健身房。从家里去健身房就得十分钟,他还要健身两小时,所以四点肯定不在家,崽崽机灵地挑了这个时间点。 第63章   谢朝换了身舒适的运动休闲装, 和家里阿姨说了声,薅了把崽崽的呆毛,就出门了。   崽崽目送他出门, 三点半, 时间正好。   他盘腿在沙发上解了两局数独,安格斯准时按门铃。   在二楼打扫的阿姨从楼梯上探头,大声道:“崽崽,你去看看谁来了?”   崽崽抬头, 四点了, 他应了句:“应该是安格斯叔叔。”   他穿着睡衣, 趿拉着可爱的史迪奇拖鞋, 跳了跳,开门一看, 果然是安格斯。   “快进来!”   安格斯在门口的垫子上跺了跺脚,蹭掉脚下的泥土。来的时候下了点小雨,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大晴天, 六月的天变得太快, 猝不及防。   崽崽家门口有段鹅卵石, 平时清清爽爽, 因为地势不平的关系, 一下雨旁边的泥土就倾到石子路上,有些泥泞。   安格斯一路踩过来,鞋底沾了不少泥。   崽崽往下一瞄,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 取了双谢朝的拖鞋,翻到背面看了看:“谢朝41码的脚,我觉得你可能嫌小。不过这双拖鞋是他从酒店拖回来的,45码,够么?”   安格斯摸了把崽崽软乎乎的卷毛,小孩子真懂事,语气也软了几分:“够了。”   崽崽一把拍来他的手,嘟囔:“一个个的都喜欢摸我头,我茂密的头发都要被摸秃了……”   安格斯换了鞋,把旧鞋放好,才问:“突然喊我过来,要送什么啊?”   哄小孩儿的口吻。   崽崽做了个鬼脸,心下了然,安格斯叔叔肯定知道自己忽悠他过来了,不过是好事啊,送牛奶给你喝。   “来搬两箱牛奶回家,可新鲜好喝了。”崽崽极力推销自家的牛奶。   “我看看。”   阿姨下来洗扫把,笑着对安格斯说:“先生,我去泡茶。”   安格斯摇头:“不用了,我和崽崽去搬牛奶。”   牛奶堆在客厅的角落里,份量挺重,崽崽抓着上头的绳把子,往外头拖,昂头朝安格斯说:“就这些,带走吧。”   安格斯一只手拎起来,走出去,迎面碰上谢朝。   教练今天临时有事,下雨天路滑,他母亲不小心被车撞倒了,伤了胳膊,他匆匆忙忙赶去医院了。   谢朝表示理解,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刚到家,就看见了不速之客,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安格斯面含笑意陈述事实,间接把责任全推给崽崽,说:“崽崽邀请我来的。”   谢朝一双厉眼盯着安格斯,目光有如实质。   安格斯面色不改,十分淡定,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谢朝转头看崽崽,崽崽佯装淡定,一双蓝眼睛放空,仿佛神游太虚了一样。   崽崽被爸爸看了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眼珠子心虚地转了下,眼皮耷拉下来,承认道:“我喊安格斯叔叔过来拿牛奶的。”   谢朝抚摸了把崽崽乖巧的脸蛋,破儿子,学会阴奉阳违了啊。他没忍住,神手捏了捏:“崽崽宝贝儿,你可真是关爱长辈。”   崽崽后颈的汗毛无端竖了起来,朝朝可从来没喊过他宝贝儿,开心的时候喊乖儿子,大多数时候喊崽崽,谈正经事的时候叫大名。宝贝儿这个称呼真是前所未有,而且一点也好听。   谢朝并没有不爽崽崽送别人牛奶,他不爽的是自己儿子送安格斯牛奶,还和他这么亲密,两人居然还背着自己搞事情。谢朝表示不能忍,他瞟了眼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崽子——油光水滑,健健康康,聪明伶俐,活泼开朗。   虽然有时候耍些小把戏,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贴心可人的。   这么样的小孩儿,他完全不舍得送给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坐享其成。明明是他养大的,安格斯从来不曾参与过他的成长,那他更不能这么简单地获取崽崽的信任和喜爱。   谢朝修长的指尖穿过崽崽栗色的卷发,梳理了翘起来的呆毛,柔声细语地说:“你去楼上玩儿,我和叔叔说几句话。”   崽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爸爸没生气就好,他今天还很温柔呢。昨天他就没同意安格斯来,今天自己还偷偷通知人家过来,崽崽心虚极了,幸好爸爸没计较。   崽崽仰头一笑,浅浅的小酒窝在唇角现出,点了点头,听爸爸的话乖乖去楼上玩了。   他一走,谢朝就冷下脸,沉声道:“没事儿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真没想到他这次生气这么久,他自以为很了解谢朝,了解他的性格和生活。   谢朝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平日里没那个精力或者心思去和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较真,然而一旦踩上他的底线,谁也没有他较真。   安格斯私以为自己隐瞒的事情确实做的不厚道,可他也积极认错,努力改正了啊。而且他心里也有些难受,要不是他主动说不出来,谢朝到头来还认不出自己的好友,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他在谢朝这里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反而遭受了十八吨的暴力……   另一方面,安格斯深知谢朝的处事方式,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激动排外。只要他锲而不舍地死缠烂打一段时间,谢朝肯定松口。   可是事实却狠狠地推翻了他的想法,谢朝就是这么不原谅自己,现在还很生气。安格斯虽然知道原因,但还是无厘头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在哪里,他也想不通。   最终,安格斯决定把它归为情绪不稳定时的喜怒无常。   安格斯默默叹口气,还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包容他。   “朝朝,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了,这次是我糊涂了。”   谢朝不为所动,本来他对这件事很生气,然而和安格斯诱拐他儿子一对比,儿子的事情更让他起火,坚决不能姑息他们在自己背后形成联盟!   “朝朝,你说过原谅我的,不计较这件事的。”   安格斯湛蓝的眼睛如深山里的大雾,铺天盖地,席卷了谢朝全身,他只能看见他的眼睛,视野里一片白茫茫,只余他一人。   谢朝拿出十二分的自制力,稳住了心神,吹散了周身缭绕的雾气,吊着眼睛:“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安格斯微微一笑,洁白的门牙边角闪过狡黠的诡光,“我放给你听,让你回忆下。”   语音缓缓播放出来,在宽敞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赫然是谢朝亲口答应不追究安格斯过错的片段。   谢朝无疑更加生气了,眼睛漆黑,眯了起来,亮出獠牙:“你威胁我?”   安格斯和善地笑了:“没有的事,只是让你回忆一下我们这个公平的交易。”   谢朝心里头“呸”了一口,公平你个大头鬼,分明是看他喝醉了,乘人之危。   虽说安格斯个头高,但谢朝微抬下巴,傲视他:“就算如此,那又怎样?”老子还就不打算轻易放过你了!   安格斯无奈,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包容着!   “好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我的气。”安格斯只手搭在谢朝肩膀上,企图让两人更亲近些。   谢朝抿唇,打掉他的手,斜睨他一眼:“等我想到再说。”忽然他淡淡一笑,“现在我就想到了一件,立马从我家消失。”   安格斯自然不甘心,贴上去讨人情:“朝朝,我刚过来,才和你说了几句话……”   谢朝微笑着,觉得自己身上闪着善意的金光:“我又想到了一件,不准你喊我朝朝。”   “一直这么喊的。”安格斯装可怜地控诉,话锋一转,“要不喊媳妇儿?”   而后,自顾自地点头:“这个称呼更好听,我更喜欢,媳妇儿你觉得呢?”   谢朝森森地笑了,酒窝酿着毒:“我也觉得很好听呢。”   安格斯见好就收,麻利地一手提了一箱牛奶,愉悦地说:“谢谢媳妇儿和干儿子的牛奶,我先走了。”   脚底抹油地溜走了,连鞋都忘在谢朝家里了,脚上还是那双酒店没后跟的拖鞋。也不知道他穿着这鞋,怎么走得那么快。   谢朝本想把他的破鞋扔了,家里阿姨谴责他,你怎么这么浪费。谢朝一想也是,扔了不如捐了,先放着。 第64章   帝都电影大学大礼堂   谢朝身着合身小西装上台致辞, 风度翩翩,笑容得体。台下的男女学生发出欢呼声,举着灯牌的手不住摇晃。   主持人笑着调侃:“看来大家都见到你都特别激动。”   谢朝嘴角含笑, 一口白牙在灯光下闪着白光。   欢呼声更浓。   他扫一眼台下, 修长的食指压在嘴唇上:“嘘——”圆润的指甲修剪整齐,映在淡粉色的唇上倒显得颜色寡淡,但别有一番禁欲的味道。   激动的女孩们收敛了声音,场内安静下来。   谢朝继续发言, 讲述自己对祖国花草们的期许, 糅杂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再洒一波鸡汤, 灌倒这些孩子们。最后按照国际惯例,感谢工作室、家人和一直支持的粉丝们。   程黎安坐在第二排靠走道的位置,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会儿笑得更加开怀了,眼角细细的皱纹堆起来,有种成熟男人善解人意的味道。   谢朝讲完, 缓步下台, 坐在程黎安旁边, 呼了一口气, 侧耳和程叔说:“看着这些求知的眼光, 还真有点紧张。”   又是一个新生代偶像上台了,场内一阵喧哗。程黎安靠近谢朝耳边:“表现很好,稿子写得不错。”   谢朝突然腼腆了,抿唇一笑:“其实只有初稿是我自己写的, 这份助理已经请别人润色过了好几回了。”   “嗯,我觉得核心内容也挺好。”程黎安夸他。   谢朝红了耳尖,抬头对着摄像机微笑。   隔了程黎安两个座位,坐着一个面色冷厉的成功企业家,谢朝刚在台上往下扫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这人存在感太强,他们那一块儿他真是非常显眼,看上去很难接近,气场强大。   然而刚才谢朝只是匆匆扫了眼,注意力便不再他身上了,另一排里更显眼的是安格斯,一头耀眼的栗色头发。场内时而变换灯光,他那头发仿佛打了高光,金光闪闪的。   安格斯蔚蓝如海洋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目光相撞,他不着痕迹地眨眨眼睛,暗金色的睫毛仿佛加了特效,又长又密。   谢朝差点忘了台词,还好自个儿台风稳,没失了分寸。妈惹,这家伙太骚气了,大庭广众之下散发荷尔蒙。   这会儿谢朝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想,等会儿治不死你。   气场冷厉的男士似乎要上厕所,一步一步往过道走。   谢朝收了脚,让他过去。离得近些,闻见了厚重的木质香气,santal33,仿佛还带着烟灰味。刚喷上不久,前调还未散去。   谢朝仔细瞧他一眼,深邃的五官,目光如气场般冷厉。约莫四十岁上下,很成熟,有别于程黎安千帆过尽后,在时光里沉淀下来的安然,他成熟得让人不容忽视。   成熟的中年男子经过程黎安的时候,停顿了几秒。   谢朝摸着大拇指指甲,目光也停顿了好几秒。   程黎安若无其事,仿佛这人不存在,动作也未变。   男人跨了过去,手轻轻地捏了把程黎安搭在椅背上的小指,很具有针对性的小动作,就算有心人想理解为无意触碰,也没办法圆谎。   谢朝控制住僵硬的面部表情,靠,什么人,太不要脸了,胆子也大,这么多抬摄像机在呢。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是性骚扰吧……简直不能忍啊,还骚扰他叔。我去,这是哪个老总,太放浪形骸了!   大概是程叔和他坐一起了,这老男人以为他两都是明星,想搞潜规则。真是服了,潜规则还搞得这么明目张胆。娱乐圈这些腌臜事儿不少见,有人自愿,有人被迫,谢朝有时候都分不清,但这老东西的作态真恶心人,吃相怎么这么难看!   “叔,刚过去的那谁啊?”谢朝很气愤。   “不认识。”程黎安淡定地看着台上,清纯的毕业生代表拿着话筒回答主持人的问题,清秀可人,“这女孩挺可爱。”   谢朝大略地看了一眼:“一般般。”还没安格斯老妈好看。   “程叔,刚才那老东西太不规矩了。”谢朝义愤填膺,“给他点颜色瞧瞧。”   程黎安眼皮一抖,还是被谢朝看见了:“别和那种人计较。”   “那种人”又过来了,带来了一阵木香。程黎安对此置之不理,谢朝隐忍不发,santal33喷在他身上真浪费,一毁成熟的气息。谢朝都想扔了家里那瓶香了,白瞎了这厚重的气味。   谢朝:“程叔,下次他再这样,别放过他。”   声音说得不大,他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去,中年男子正好回头,友好地朝谢朝点了点。   谢朝装作没看见,飞快地移了目光。   程黎安看似正听着主持人的话,实则心不在焉。他没想到岳嵘今天也来了,还正好被朝朝他瞧个正着。岳嵘还不知好歹地搞鬼,也被人发现了。   谢朝被这中年男子搅得都没心思想法子整安格斯了,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么冷硬的男人居然如此猥琐。不过他直觉程叔好像认识他,两人关系也不怎么好。   他也不担心,程叔肯定能治得了他。只是纯粹地不爽,占小便宜这种事,而且占的是他程叔的小便宜,崽崽小朋友都做不出来,这么个大男人还这么得心应手。   为时两个小时的典礼接近尾声,谢朝活动了腿脚,趁着这个空档,他和程叔从后台走。   余光一瞟,安格斯尾随在他身后。emmmmm……还有那个中年老男人。   程黎安搭着谢朝的肩膀,温和地笑问:“和你朋友吵架了,他在后面跟着。”   “随他去。”   助理李希过来接应:“哥,过来走这边,那里已经有粉丝堵着了。”   安格斯见他们要走,主动上前打招呼:“真巧。”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长辈在场,谢朝也不好开口赶他走。   岳嵘风度翩翩,他道:“这里人多,我带你们走吧。”他身后跟着两个威武雄壮的保镖,穿着一身黑色工作服,肌肉发达,个头高大。   谢朝拉过李希:“谢谢这位先生,我们有助理就行了。”   程黎安附和:“岳先生,我跟着朝朝走。”   岳嵘五官冷硬,蹙起眉头,瞅着气氛就冷下来。后台热热闹闹的,他们这里像独独开辟了一块天地,于大环境不融。 第65章   程黎安无暇顾及岳嵘的感受, 不理会他不悦的神色,拉着谢朝的手臂径直往后面走。   谢朝挑眉,抬脚跟上。   岳嵘凝眸, 唇部线条也是冷硬的色调, 唇色极淡,几乎看不出粉色,与脸部肤色融为一体。   “黎安,我们好好谈谈。”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 音调低沉, 一把好听的烟熏嗓。   程黎安云淡风轻:“岳先生, 下班时间我不想谈公司上的事。”   岳嵘看看四周, 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然而程黎安也不想跟着他走。说到公事, 他眉头舒展,不如下次再趁着这个机会再聊聊。   程黎安点头示意,让助理赶紧带路。   谢朝难得想背后说一个人坏话:“程叔, 我觉得那个岳嵘面相真凶, 像民国军阀头子。”   “咳咳。”程黎安握拳掩在嘴边, “你这么一说, 确实像。”   安格斯稳步跟在他两身后, 回头看一眼那中年男子,他还停在原地,目光悠长。   出了影视大学北苑侧门,走上小路, 周围就没什么了。间隔颇远的灯光洒下来,照不亮这么一大片区域。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叶片在夏季里绿得发亮。小小的木板铺成的过道上,尽然是斑驳的树影。   谢朝让程黎安和助理等他会儿,自己把安格斯拖到一侧,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直接质问:“你今天又不上台,凑什么热闹?”   “不凑热闹,单纯过来看你。”   安格斯近乎完美的侧脸展露在灯光下,流畅的下巴线条隐没于耳后。他侧站着,路灯在小道的另一边,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光影交错,却同样俊美得不像真人。   谢·颜狗·朝突然想屈服,这颜值比粉丝吹得还夸张。   稳住!   谢朝移开目光:“现在看到了吧,可以走了么?”   “再让我好好看看。”安格斯蔚蓝色眼眸流淌着深切的情意,晚风吹来一阵阵情人的絮语。   他伸手抚摸上谢朝俊朗的脸,温热的指尖点在他眉峰处,“先看看眉毛。”   而后滑到眼睑,“眼睛。”   掠过鼻尖,“鼻子。”   最后,指腹缓缓地在柔软的唇珠上摩挲,“嘴唇。”   声音越来越轻,脸贴得越来越近,呼吸几近交融。   这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一样,谢朝宛如木偶般失了动作,绯色渐渐爬上了双颊,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安格斯软软的嘴唇轻轻吻住了谢朝,一触即分:“好了,看完了。”   谢朝恼怒地用身上昂贵的礼服擦了把嘴,都是这安静的气氛,安格斯的这张好脸,他其实还是很生气的!   “看完快走。”   “走了。”安格斯对着他笑,眼睛在深邃的眼窝里发亮,“有事电话联系。”   谢朝摆摆手:“赶紧走。”像赶苍蝇一样。   程黎安和助理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等他,程黎安的眸光越过谢朝,空无一人。   “你朋友呢,回去了?”   谢朝心虚,若无其事道:“我们不顺路,让他赶紧回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   谢朝吩咐助理先开车去程黎安家里,把他送回家。   程黎安家住在高新工业园区附近,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这里的建筑规划统一,各种鲜活颜色的房屋,和想象中的电子工厂大相径庭。   他目前住的是单人公寓,车子停在高高的楼层下,不少人家亮着灯,烟火气十足。   谢朝下车送程黎安上楼,他很喜欢和谢朝相处,两人随便说说,便叫助理和谢朝一起上楼喝口茶水再一道回去。   程黎安住二楼,走楼梯就行了。楼梯口的声控灯一听见脚步声,接二连三地亮了。   门口站着个人,脊背挺直,身量高,肩膀宽,身上穿的铁灰色西装很眼熟。   程黎安收敛笑意,停住了脚步:“你怎么过来了?”   “顺路。”门口的人转过身来,一张冷厉的面孔气势逼人,他扫过程黎安身后跟上来的谢朝和助理,“这么晚,还招待客人。”   程黎安微微一笑:“不招待的。”他礼貌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所以岳先生还是请回。”   言外之意很明确,谢朝他们不是客人,而你是客人。即使是,他也不招待。   谢朝左右看了看,岳嵘那些保镖都不在,只身一人。他说:“岳先生的保镖么,还是让他们保护你回家吧。”   岳嵘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我先让他们回去了。”   程黎安偏头按门上的密码锁,开了门,叹口气:“都进来吧。”   他曾经设想过和岳嵘再次见面时的场景,或许前任相见、分外眼红,或许形同陌路,反正每一种猜测都带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都带有或多或少的冲突在里面。他一笑而过,时间抚平了一切,剩下的只有淡然,他也没想到他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岳嵘,仿佛对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之前程黎安还担心岳嵘可能会很难缠,不过现在淡定下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谢朝垮下脸,率先进屋:“程叔,他怎么知道你家地址?”   程黎安拍拍的手背,安抚道:“我和他说清楚就行,你别担心。”   他这个单身公寓比较简单,除了必需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其他几乎没有,显得空荡荡的。厨房长期不开火,就连锅碗也没拆封。程黎安住这里就是图方便,吃饭什么都是在公司,放假就回自己家。   谢朝没来过这里,环顾四周:“这里好素,什么也没有。”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   程黎安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沙发上:“我去倒点水。”   谢朝不乐意和那个冰疙瘩面对面,心里不舒服,他咳了咳:“在礼堂,我看见你……”摸我叔手了。   然而对这一张清心寡欲的面瘫脸说不出口。   岳嵘抬眸:“哦。”一点心理波动也没有。   “你没什么想说的?”谢朝压低嗓子。余光瞟到程黎安正往这里走,他马上坐直身子。   程黎安拿了三瓶矿泉水,摆在沙发前的小几上:“饮水机坏了,从冰箱里拿的,你们凑合下吧。”   谢朝拧开喝了口,水还咽下去,手机响了。滑开一看,安格斯汇报他到家了。谢朝一阵牙酸,谁想知道你到没到家。   岳嵘忽然开口说:“倒是有些想说的。”   谢朝放下手机,扬眉示意他快说。   “我和黎安认识三十年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岳嵘抿唇。   虽说他长了一张可信度非常高的脸,但谢朝对他抱有怀疑。认识三十年又怎么样,现在好多凶杀案还都是熟人下手。虽然这么比喻不太好,反正他不是不太信的。   程黎安挨着谢朝坐下,沙发本身不大,小助理被挤到一角去了。岳嵘一个人独占了一条长沙发,小助理不敢过去,哭丧着往角落里坐。   “岳嵘,你也说了三十年,过去的事就让过去吧。”程黎安含笑道,眉眼全是释然。   谢朝一愣,还有段过去啊。程叔居然和他一样,变成同了啊……   “黎安。”岳嵘欲言又止,他看了看余下的两个人,垂下头,额前的刘海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眸,“对不起。”   程黎安看着岳嵘凌乱的黑发,眼前闪过他少年时的样子,装作老成的小孩子,比他足足小了三岁。两家的关系亲厚,走动得多,他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的,谁知道后来阴差阳错。   “当年也是情势所迫,你没有对不起我。”程黎安微微笑着,“转眼你也四十多了,凡是向前吧。”   谢朝:“???”他现在是完全听不懂了,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迷。   程黎安起身送客:“喝过了水,就回去吧。我们年纪大了,早点休息为好。”   岳嵘僵硬地站起来,谢朝抬头看见他高耸的鼻梁,发胶散了,眼睛掩在过长的额发上。他沉默着和程黎安出去了,谢朝想了想,还是没有跟去。   没过一会儿,程黎安就回来了,面上如常,只是感慨:“三十年了,你都这么大了。”说着,顺手摸了摸谢朝的头发,他今天做了造型,头发有些刺手。   “不不不,我还嫩着,离三十岁还远。”谢朝嘟囔,真的没多久就要三十岁了,他虚岁已经三十了。   谢朝瞪眼,不,他要算实岁,虚岁不可靠。果然实岁让人安心,他今年才二十八。   程黎安轻笑:“你嫩得很。”他抬手拍拍谢朝的肩膀,“你两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谢朝张了张嘴:“程叔,你和那个岳嵘怎么回事?”   “陈年旧事了,你不要往心里去。”程黎安把他从沙发上拉起身,“崽崽还在家等你,你赶紧回去。”   谢朝拍了把大腿:“他人小鬼大,用不着大人管。”想起崽崽,谢朝笑了起来,颊边的小酒窝深深的。   “你们三……”程黎安望着谢朝的酒窝,一时恍惚。   谢朝抬头:“我们三?”   “没什么。”程黎安回神,食指戳了下他的酒窝,“崽崽和你一样,笑起来就是两个酒窝。”   “遗传我的呗。”谢朝自得,“我们三,还有谁?”   “你妈也有。”   确切来说,杨莉长的是泪窝,在眼睛下方,一笑眼下就是两个坑。泪窝比酒窝少见,但她自己不喜欢,说是眼袋和泪窝长一块,一个鼓起来,一个坑进去,不好看。   谢朝眉眼弯弯:“我妈那是泪窝呐,我觉得挺好看啊。”他耸肩,“奈何我妈自己不喜欢。”   程黎安附和:“我觉得也挺好看。”   “那程叔早点休息,我和李希走了。”谢朝把西装外套搁在臂弯里,迈着大长腿出门,“晚安。”   程黎安把他两送到门口,打开客厅里的窗户,看着谢朝的车亮着尾灯,驶出了小区,消失不见。   今晚的星子格外明亮,垂在漆黑上的天幕上,北斗七星遥遥连在线条。   程黎安望着星空,他和岳嵘三十年那笔烂账不想再提。只是不想提,岳嵘三番五次的出现却总让他想起来。过去不是那么好回忆的,他拉上窗帘,灭了客厅的灯,进浴室洗漱,明天还有工作等着他。 第66章   谢朝早上开车去程黎安公司, 崽崽死皮赖脸地钻进车后座,扒着车门不肯下去。   “老爸,我也要去嘛。”崽崽汪着水蓝色的眼睛, 诚恳地向谢朝撒娇。   谢朝耐心劝说:“爸爸是去程叔那里工作, 拍游戏广告,下次去玩带你。”温和地拍了拍崽崽的头。   崽崽往宽敞的后座一躺,直挺挺的,面朝上:“我也可以拍广告的。”   “亚洲区不需要你代言。”谢朝关上后门。   “为什么呀?”崽崽见他不拖人了, 坐起来问。   谢朝看都不看他一眼, 系上安全带, 车钥匙插进孔里:“因为你混血, 丑!”   崽崽白他一眼:“遗传了你,所以才丑。”   谢朝踩下油门:“系好安全带, 我飙车了。”说着就是一个转弯。   程黎安的公司离他挺远,在高新工业园那里,开车还得绕一段高架桥。崽崽窝在后面吃早餐, 韭菜盒子吃得车里全是一股味儿。   早上起得早, 谢朝有工作, 也没叫他, 轻手轻脚地起床, 让他睡个懒觉。等他吃早饭吃到一半,崽崽自己就醒了,非要跟着他出去。阿姨怕他肚子饿,把韭菜盒子全给他装袋子了, 还倒了一大杯南瓜豆浆。   谢朝摇下车窗透气:“韭菜味太重,让你在家你不呆,来我车里污染空气。”   崽崽吸了一口南瓜豆浆,咽下去说:“马上就吃完了。”   谢朝透过后视镜看他狼吞虎咽的吃香,嘴都包不住那么大个盒子:“慢点吃,别噎着。”他目视前方,“吃完用纸巾擦擦。”   崽崽胡乱地点头,埋头奋吃。   刚好崽崽吃完就到了,谢朝给助理放了长假,程黎安这里他还算熟悉,自己一个人可以。他泊好车,给程叔打了个电话。   崽崽在车旁乖乖等着,蓬松的卷发被风吹起,风有些大,他眯起眼睛看谢朝,像只懒散的猫。   谢朝心里一软,上前去牵他的手。   崽崽嘿嘿一笑。   谢朝脸色一黑,满手的油!   崽崽小声地说:“是你自己过来碰我手的。”他嘟囔道,“我准备去卫生间洗洗的,油擦不干净。”   谢朝抬腿迈上楼梯,进了转着的门,笑着对前台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前台的姑娘一愣,僵着脸,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   谢朝拖着崽崽洗手,搓掉了崽崽满手的油,见他还满脸的不乐意,没好气地说:“留着油想干嘛,肚子饿的时候撮一口么?”   崽崽一怂,憋着嘴巴:“你搓得我手背上的皮疼……”   “那你自己洗干净。”   崽崽自己冲完手上的泡沫,和谢朝坐在等候区的长沙发上。没一会儿,程黎安的特助就过来带 他们去换装。   前台小姐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暗暗懊悔,刚才居然没认出来谢朝,还有他儿子。这么明显的特征,自己一定是眼神不好使了。   游戏代言是最简单的,一般只有换个服装,做几个动作,说几句台词,就搞定了,其余全靠后期。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反光板散着柔和的白光。   特助把人送到就走了,自然有场内的工作人员带谢朝去化妆间。化妆间里已经有人了,安格斯仿佛变了个样子,束发而冠,露出凌厉的面部轮廓,冕旒高戴,白玉珠旒垂下,锋利的目光射了出来。   他并没有改变多少相貌,只是戴上了棕绿色的美瞳,头发还是栗色的。一身拖地的冕服,玄衣肩部能见到细致的龙纹附在其上。   谢朝从背后望过去,肩膀绷成一条直线,宽厚。   冕旒太重,安格斯缓慢地转过脖子,白玉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这可是迟到了。”   谢朝低头看表:“没,我和程叔约的九点半,现在还不到。”   安格斯挑眉:“这样啊。”他站起身,肩宽腿长,玉石镶嵌的革带虚束在腰间。   谢朝打量他这身繁复的服装:“这得有多重?”   “还可以。”安格斯抬脚,试着走了走。暗红色的赤舄从衣摆上露了出来,尖尖的翘头翻卷出卷曲的弧度,外有金色包边。   走动间,膝盖碰到龙纹朱色敝膝,悬在腰间的组佩泠泠作响。这身行头,价值不菲,低调奢华有内涵。   安格斯气质本就极佳,这么一装扮,浑身带着股尊贵,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权利的气息,宽大的袖口微动,便让人噤声。   谢朝在古装剧里演过帝王,不稀奇这玩意儿。安格斯倒是第一次穿,努力适应头上的重量。   “奇了怪,你这长相还能演皇帝?”谢朝说,“你不应该是烫个卷发,戴个皇冠么?”   安格斯微微一笑:“藩王夺政。”   “好吧,少数名族。”   谢朝去隔间换衣服,崽崽围着安格斯转了一圈:“这衣服好看,我也想要。”   安格斯揉揉他的头:“太大了,你穿不了。”   崽崽拎着安格斯长长的袖子,抚摸着上面虫草的图案:“看上去好酷。”   谢朝在试衣间里折腾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帮着,他才穿好了,一身银面缎子长袍,袖口紧收,绣着银莲花纹,足蹬黑色白底皂靴。还有个毛非常多的黑色大氅,谢朝搁在那里没穿,让工作人员先拿着。   化妆师仔细贴好假发,戴上银色发冠,挑几绺碎发洒在两侧。   谢朝抬眼看镜子,翩翩风流佳公子。游戏里的人物一般都失真,比常人要好看的多,所以这服装比他拍过的古装剧都精美,改良了很多。   “您这下睫毛长得也好长。”化妆师拿刷子刷来刷去,“下眼线都用不着画了。”   过了一会儿,才让谢朝睁眼。   涂了口红,唇色水红水红的,谢朝抹了抹,之间都带上了淡红色:“看着怎么有些娘?”   化妆师忙按住他:“哎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白面书生。”   谢朝由化妆师又补了层据说特别淡的口红,然后问:“我那个大氅呢?”   旁边有人探个头:“刚他去厕所了,在我这儿。”   谢朝本来不想上厕所,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他说:“我也上个厕所,待会儿估计要拍一段时间。”   摄影棚旁边就有个卫生间,谢朝慢吞吞地过去了,提着戏服下摆,小心翼翼地走。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很安静。谢朝挪进隔间,这衣服严重阻碍了他正常上厕所。   好不容易解决好生理需求,谢朝整理下摆,准备出门。   还没开锁,耳边传来程黎安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林奇,你能不能带点脑子!”程黎安说得很快,气都喘不匀了。   谢朝愣住,忘记了手头的动作。他还没见过程叔生气的模样,他总是温温和和的,做事特别有耐心,和谁都没有红过脸,脾气难得的好。   被骂的林奇似乎说了什么,程黎安叹口气说:“算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这是被诓了。”   两人絮絮叨叨,谢朝只听得到程黎安的声音:“还能怎么办,我再和他聊聊。”   他的情绪似乎不稳定:“谢朝那边还不知道,我怕他直接找过去。”杂乱的脚步声拖在瓷砖地上,程黎安在外面踱步。   “林奇,你说我还瞒得住么?”   那头激动起来,声音高昂,但谢朝还是听不太清。   “我生下他从来就没管过,我怕……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挺满意这种稳定的关系。”程黎安闷闷地说。   谢朝头抵在隔间的门板上,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爆竹,丧失了思考能力。什么意思,生下?他?他又是谁?好像提到了我的名字?   程黎安紧接着没再说话,大约电话那头在安抚他。过了一阵子,他才说:“我马上过去看他,先挂了,见面聊。”   脚步声远了,谢朝望着棕红色的门板,上头的纹路弯弯绕绕的,比现在的脑回路还曲折。他捂住了眼睛,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程叔说过会儿要去看他。   谢朝赶紧开门,双手捞起过场的下摆,大步流星地往摄影棚赶。要抢在程叔前面到,不然他就要知道自己刚才在厕所了。   还没进棚,工作人员远远看见他,迎了上来说:“正好到您了。”他为难地看着谢朝歪掉的发冠,“还得去化妆间重新梳个头。”   程黎安正在化妆间等着,面含笑意地问:“刚小金告诉我你去卫生间了,回来补妆?”   小金是那个化妆师的姓,大家都这么叫他。   谢朝面不改色,同样笑着说:“嗯,刚过来,理个头发就去拍。”他拍了这么多年戏,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程黎安不提,他自然也不主动开口。   “我刚才也在卫生间,怎么没碰到你?”程黎安旁敲侧击,眼里晦涩不明。   谢朝疑惑地望过去:“卫生间里没人,可能我们正好错过了。”   程黎安点点头:“估计是的。”他想过来拍拍谢朝的头,但他头顶戴着冠冕,便顺势拍了拍肩膀,“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谢朝摆手:“程叔有事就去忙吧,拍个广告我还是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岳X程CP属性是小狼狗攻X温润受,不过岳嵘现在应该是老狼狗了……   篇幅很少,到时候开番外,正文几乎不怎么写,么么叽~ 第67章   程黎安抬脚欲走, 崽崽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指着谢朝身上的衣服,睁着眼睛道:“爷爷, 我也想要这种衣服穿。”   “好好, 下次送你。”程黎安直接应下了,这次也没有好好抱抱崽崽,急匆匆地走了。   谢朝垂下眼帘,招手让崽崽过来, 摸摸他肉嘟嘟的脸颊:“道具服装, 你穿来干嘛?”   崽崽对手指:“爸爸穿着很好看。”   “拍艺术照的时候给你穿穿。”谢朝挑了根他的卷发捏在手心, “你都这么高了啊。”   崽崽挺胸抬头, 一脸自豪。谢朝坐着的高度和他站着差不多,他乐呵呵地比比差距:“还会更高的!”   谢朝失笑, 手上使力晃了晃他的大脑门:“我去拍摄,你跟着,别捣乱。”   崽崽老老实实地跟在谢朝后头。   安格斯已经拍完了, 冕旒太重, 动作一大, 就摇摇欲坠。助理早就帮他摘下来了, 发套也除了, 栗色的头发散乱在头上,配着一身冕服,有点怪异。   他阔步朝谢朝走来,双手背在身后, 贵气逼人。   谢朝打了响指,挑眉道:“你这架势,难道拍上瘾了?”   安格斯提了提敝膝,里头还有层黄色的布料,露出金边的暗红靴子:“走路不方便,重心不稳。”   摄影师喊谢朝开工,他匆匆撂下一句话:“帮我看着点我儿子。”   安格斯去后台脱了沉重的戏服,卸了妆,和崽崽一人一个折叠小凳子,坐在摄影师后头观望。拍好的成片直接传到一侧的电脑上,高清无码。   谢朝按部就班地拍好一套,下台就往崽崽这里走,手上的道具扔给安格斯:“我去卸妆,过会儿回家。”   崽崽贴在电脑上看谢朝的成片:“爸爸真帅!”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叔叔,修完能给我一份么?”   技术小哥憨厚一笑:“行的,不过修片时间挺长。”鼠标点了几下,发出“咔咔”的声音,“不过谢朝这个没什么太大的瑕疵,我微调一下。”   “没关系,原片也行。”崽崽眨着大眼睛,扇子般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小哥接过手机:“那成,我拷贝给你。”他熟练地把手机连上电脑,操作了两秒钟,“偌,好了。”   崽崽美滋滋地抱走原片,安格斯长手一伸,捞过他的手机。   小孩儿吓了一跳,立马去抢。   安格斯举高手机,拇指快点几下,手快地传给了自己。   崽崽努力踮脚往上跳,试图夺过来。可惜人小个头矮,怎么跳都够不着。   安格斯本想传完就还给他,这会儿看他着急的样子,又不想还了,坏心眼地晃晃手机,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够不着吧,你太矮了。”   崽崽不服气,从他手底躲过:“我爸刚才还说我很高!”跳着就往上抢,“还我,快还我。”   安格斯不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跳脚。   崽崽眉头一皱,脖子一梗,就往他身上爬,手脚并用,挂在安格斯身上。   谢朝一出来,就瞅到这么一个场景:“你们干嘛呢?”   安格斯眯眼一笑,灵敏地把手机塞进崽崽衣服前襟的大兜里。崽崽忙着告状,也没注意,扑进谢朝怀里撒娇:“朝朝,他抢我手机!”   满脸的委屈,语气全是不甘心。   谢朝伸出两根手指,从他口袋里夹出非常显眼的手机,黑着脸问:“这不就是手机么,你两别闹了,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崽崽噤声,顺走手机,偷偷觑自己老爸一眼。朝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还是少说话为好。   谢朝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任务,直接往门外走,安格斯和崽崽忙跟上。   安格斯腿长,崽崽立马溜到他前头,还在他今天的白球鞋踩上了一脚,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灰色脚印。踩完,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让你坑我!   安格斯失笑,看着这鞋,算了,回去洗洗就好。   一路上工作人员朝他们三打招呼,说着客套话。谢朝心不在焉地搭了几句,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崽崽热衷于往安格斯的白鞋上添加新的图案,只要他跟上了几步,他就后退着踩上两脚,玩得不亦乐乎。一双崭新洁白的球鞋的鞋面被活生生地染成了灰黑色,突兀又斑驳。   安格斯抖抖脚,实在很想把它们刷干净,心里头不舒服。   谢朝闷头钻进车里,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崽崽快速打开车门,钻进后排,最后用力甩上车门,对着窗外的安格斯吐舌头,嚣张得可以。   安格斯敲了敲车窗,笑了笑,正大光明地坐进了副驾驶,悠哉地把安全带系上了。   “你坐我车里干嘛?”谢朝不悦,蹙着眉头说。   安格斯淡笑道:“等你送我回家啊。”   谢朝没空理这些七七八八:“打的费记得给。”   “没问题。”   崽崽在后座大叫:“一千块钱坐一趟,少了赶下车!”   安格斯回头狡黠一笑:“小朋友乖乖坐着,我们要启程了。”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轻柔得很。   听在崽崽耳里,却是无比挑衅,他冷哼一声,卷毛都要被气炸了。   司机谢朝无比严肃地开车,神情肃穆,心无旁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吵!”   身边两个人乖乖安静下来了。   到了安格斯小区门口,谢朝就赶客:“到了,下车。”   他们小区占地面积广,从门口的到他家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这对安格斯来说不费事,他还是说:“还没到呢。”   “自己走。”谢朝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安格斯瞄了后座虎视眈眈的崽崽,复又凝视着谢朝,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么?”   “没。”谢朝绷紧嘴角,下颚骨咬成僵直的一条线。   “没事就好,要是有事找我聊聊。”安格斯轻笑,“总体来说,我还是个可以沟通的朋友。”   崽崽踢了副驾驶一脚:“快下车,不然加钱。”   “记仇的小东西。”安格斯戏虐地看崽崽,目光慈祥,仿佛在看调皮捣蛋的儿童。   崽崽何时承受过这种目光,他一直是老师家长心目里的乖孩子,学生心里的榜样。不过他既然斗不过安格斯,就想嘴皮子上占占便宜。   安格斯不等他发难,自觉地下车。站在小区绿化带门口看着谢朝的车里驶远了,才转身回去。   谢朝今天真的很奇怪,心情忽然不好了,而且脸上还绷不住了,怒气全摆在明面上。在棚里还好,一到车里,这种私密的空间里,就真的全显现出来了。   安格斯反省了最近自己的举动,没道理惹谢朝生气啊。那天在学校,谢朝脸色还红润着,时不时带笑。而且刚来的时候他还很正常,自从自己去拍片回来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期间发生了什么?   工作人员都很敬业,工作态度好,对在场的明星也挺周到。谢朝也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所以这方面不可能出问题。安格斯叹口气,这次他真的不知道了,只能等谢朝愿意和他谈心吧。   ——   谢朝在家闷了半天,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了。   崽崽满心欢喜地贴着谢朝坐,贴心地给谢朝夹他喜欢吃的樱桃肉。肉汁酱红,淋了一盘子,酸甜适中,肉酥而不腻。   谢朝每次都让阿姨多放些醋,要酸些。崽崽不喜酸味,樱桃肉不是很酸,他也爱吃上两口。程黎安也是,口味和他相似,都喜欢这糖醋的味道,酸中还要带些甜。   虽然他们长年生活在北方,口味却偏向南方,挑些酸甜的东西吃。   谢朝望着白米饭上的酱汁浓郁的樱桃肉,愣了愣,才抬手夹了块茄子给崽崽:“你也快吃,多吃点,快长大。”   崽崽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我将来肯定长得比安格斯高。”   谢朝笑着“嗯”了声,夹起樱桃肉尝了口,肉质鲜嫩可口,里头带着番茄的味道,酸溜溜的,程黎安一定也喜欢吃。   杨莉也夸:“阿姨今天做的这个肉可真好吃,口感好!”她又尝了口,“改天我向阿姨学学。”   谢朝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像堵了一口绵长的气,怎么也呼不出来,沉甸甸的,压得人难受。   谢爸谢妈乐呵呵地吃着晚饭,谢妈帮家里三个人盛了热汤,叮嘱他们趁热喝,很温馨的场面。全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温柔严厉的妈妈,慈祥宽厚的父亲,活泼可爱的儿子,一切都很完美。   餐厅墙壁上挂着的吊钟摇摆着它的摆针,晃花了谢朝的眼睛。   忽然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一切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其实父母他们也有不得已的隐情。谢朝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个成年人,分得清事理。谢爸谢妈一直是他的父母,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份感情永不磨灭。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那里头的内情肯定又是无比复杂的,扒出来估计能讲上一晚上了。   谢朝失笑,他演了这么多年狗血电视剧,可从来没想到这狗血有钟一日居然发现在他身上,真是一言难尽呐。不过他还没有证实,没法儿断定。 第68章   经济公司在这短短的一周里经历了新一轮的融资, 高层大换血,风向都换了。不过这和谢朝无关,他照样坐着公司一哥的位置。刚进来的鲜嫩小朋友一看见他, 都会礼貌地喊声老师, 他也会象征性地笑着点头示意。   老总为了欢迎新的董事们,特地搞了个酒会,各路神仙佛祖、牛鬼蛇神纷纷出动,各有各的图谋。   经纪人和谢朝说这事的时候, 他无所谓地掀起嘴皮子, 态度懒散:“不去。”   王志平恨铁不成钢:“不去怎么行, 你知道都有谁么?”他唾沫星子横飞, 列举一堆大佬,一沓大鳄, 随便搭上一条线,人脉就广得不得了。   谢朝无动于衷:“没心情。”   王志平最近在戒烟,嚼着口香糖,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这合约不是快到期了, 下家的事情还没定, 趁着这个机会去走走门路。”谢朝是他一手带上来的新人, 他的合同也要到期了, 到时候肯定和谢朝一条船,“而且你不是有自己开工作室的想法么,这人脉都是路子啊,不能少!”   谢朝在家死宅了几天, 没人喊他,他估计就死了。王志平提起正事,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遂点头说:“好,还是去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肥大的睡衣,上面的维尼熊黄澄澄的。谢朝认命地把礼服翻出来,交给阿姨,拜托她熨烫好,过几天要穿。   安格斯似乎很闲,一天到晚发信息,分享了他行云流水的书法,花园里刚开的睡莲,健身后流着汗珠的腹肌。前两个没什么,第三个妥妥的是性骚扰了……   谢朝生生忍住把这照片po到网路上的冲动,让他粉丝看看他的真面目,哪里禁欲,哪里优雅,简直骚得不行!   每天看安格斯撩骚,自己冷眼旁观,也算是丧得不行的日子里一大乐趣了。谢朝偶尔回复两句,表示自己还在。   一般来说,程黎安每周六都会来他们家吃个晚饭,看看崽崽,陪孩子玩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朝微垂着头,睡衣上的维尼咧着大嘴,可这周他没来。   崽崽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半年杨莉准备送他去学少年班。他对机器人、无人机之类的科技感兴趣,还给报了个这方面夏令营活动。   除了自己,也许还有程黎安,他们都和往常一样。   日子又混了两三天,王志平过来接他去酒会,还带着他的得力助理,也是王志平的徒弟。   助理充当司机开车,谢朝素颜出门,气色不好,脸上没什么血色。   王志平一脸嫌弃:“你这脸怎么搞的,这么苍白。”   “烦心呗。”谢朝靠在后座,他快三十多年的老爹老娘忽然有一天变成别人,其中一个还有可能是岳嵘是那个猥琐大叔,能不烦么?   他憋一眼王志平拇指上夹的烟:“你不是戒烟么?”   王志平叼着烟,没点:“不吸,过过嘴瘾。”他习惯性地伸手到窗外抖抖烟灰,“你有什么可烦的,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娱乐圈什么没见过。”   他四十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还算年轻,眉毛短而粗,抽着假烟,无名指上金色的婚戒戴久了,已经昏暗。   谢朝稍微了解点他的过去,老早过来帝都打拼,资历深,一步一步地从基层爬上来的。这么看着,王志平挺沧桑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怎么觉得我没烦恼?”谢朝摊手,“也给我递根烟。”   王志平从裤兜里摸出个崭新的烟盒,抽出根香烟,递给谢朝:“没火,你就闻闻吧。”   谢朝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烟草味,他不吸烟,不喜这个味儿。可是觉得这时候就应该抽上根烟,排遣三千烦忧。   “你看你,人生一帆风顺,刚开始拍戏虽然苦些,虽说从基层做起,但磨炼了演技。”王志平猛抽一口假烟。   谢朝一笑:“那也是我自己努力来的。”刚开始拍戏真的又苦又累,但那是他的事业,他自己愿意的。   王志平斜睨他一眼:“瞧瞧你这张脸,你真以为……”他忽然住了嘴,自知失言,顿了顿,“你真以为你帅得让导演都选中你啊。”   “我演技好啊。”谢朝懒散地把玩着手头的香烟,对自身的专业很自信。   “行,你厉害。”王志平不搭话,靠在后椅上,合上了双眼。   一路无话,车子到了酒会楼下。门童引他们进去,谢朝应酬了几个圈内老总,喝了几杯浓酒,就全推给王志平,一个人往楼上去。   这处僻静,他坐在这里撑着头,夹着王志平给他的烟转了转,很想尝了尝,又没有火。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皮鞋踩在瓷砖上声响,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咔哒”燃起打火机,伸到谢朝嘴边,点着了那根香烟。   从谢朝的角度,只能见着他做工精良的高定西装以及锃亮的黑色皮鞋,还有那双宽大的手掌,在火光下泛着橘红。   谢朝轻轻说了声“谢谢”,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烟呛进肺部,尼古丁的气息盈满口腔,又苦又涩。他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吸烟。   男人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冷冽的声音传来:“年纪轻轻,还是戒烟吧。”   谢朝掐灭了烟头,深吸一口气,这声音他还算熟,他心情不好,态度非常不好:“岳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吧。”话音一落,抬脚就走,这地方还不够清净,早知道不来了,反正他也起不到什么交际的用场。   岳嵘沉闷地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冷峻的眉眼凝上了霜。   谢朝绕过曲折的长廊,长廊上的油画色彩绚丽,丰腴的北欧妇女袒露着躯体,艺术家约莫是想展现人体美,可谢朝实在欣赏不来,直接忽视掉了。   露台处插着蓝白色的宽大遮阳伞,还未撤去。谢朝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遇见岳嵘,心情更糟糕了,烟还被他扔了。   “总算找到你了。”安格斯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含笑在他身边坐下,栗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还是侍者告诉我,你往这边来了。”   谢朝仰头看漫天的繁星:“他倒是眼尖。”   安格斯也抬头:“夏天的星星真亮啊。”   谢朝侧头看他,微风乍起,吹起他柔软的栗色短发。安格斯侧脸的剪影完美得像一帧画,卷曲的长睫毛舒展在眼睛上,瞳仁里洒着漫天的碎光,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嘴巴看着出人意料的性感,下颌的线条流畅,脖颈上凸起的喉结男人味十足。   "onenightstand"   风里飘来自己的几近虚无的声音。   安格斯愣住,挑高眉毛,蓝眼睛充满了惊讶。   谢朝也是一时冲动:“不愿意就算了。”他鞋跟右滑,踢了安格斯一脚,“有烟么?”   安格斯猛然吻了上来,炙热的唇舌掀起火热的温度,连夏季的晚风也吹散不了。   谢朝嘴里带着刚才的烟草味,意外的醉人。安格斯按住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热吻。   吻技进步很多,吻得谢朝喘不过起来。他揪住安格斯后衣领,把他往外拉,想透口气。   良久,安格斯才松开他,气息微喘,喷薄在他耳边:“刚才的话还算数么?”   谢朝抬手,修长的食指沿着他的尔后,滑过性感的喉结,安格斯明显吞咽了一下,他才缓缓道:“晚了。”   安格斯攥住他作乱的手,气息撩人:“那我将功补过行么?”   谢朝吊起眼角,甩手走人:“不行。”   安格斯乐于和他周旋,笑眯眯地拉住人,从背后抱住他,把谢朝包在怀里:“真不行?”   谢朝挣出来,斗嘴皮子:“是你不行,我行。”男人都忌讳行不行的面子问题。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安格斯黄段子也说得溜溜的,不输谢朝。   谢朝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挑了挑手指,松散下筋骨:“打一架,让我看看你行不行?”   安格斯刚还沉浸在气氛良好的调情中无法自拔,下一秒谢朝的拳头就扑过来了。他下意识地闪身躲过,忙问:“真打架?”   谢朝劈头盖脸又是一拳:“你这不是废话么,我想打人很久了!”   安格斯左闪右闪:“要打也不能挑这里,会有人看见的,下次我随便你打。”别有心人看见又是一大文章,谢大影帝和奥斯卡影帝安格斯大打出手,到底是情仇还是大恨?   “我今儿个心情不好,拿你练练手!”谢朝心里的火气肆意喷发,尤其是相继遇到岳嵘和安格斯。操,这才恋爱几个月,他妈的,就被老子发现骗我!一个个的,都当我好骗啊!   安格斯个头高大,力气又足,熊抱住谢朝,摁住他的手脚,好言好语地说:“先消消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谢朝手脚并用,浑身出了层汗:“你让我揍一顿再说。”   “行行行,肯定让你揍。”安格斯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只能先稳住谢朝,他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对。   “你们在做什么!”岳嵘厉声道,声音里含着怒气与震惊。 第69章   两人齐齐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猝然抬头望过去。岳嵘齐整地站在露台入口,脸色铁青,很不悦的样子。   谢朝拍开安格斯的手, 使个眼神让他别说话, 轻蔑一笑:“没干什么。”他挑开飘进眼角的碎发,“再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语气轻飘飘的, 却如千斤顶一样砸进岳嵘心里, 堵得他发出不出声。   安格斯还想解释两句, 谢朝止住他, 耸肩道:“我走了。”他扫了两人一眼,不耐烦, “别跟过来烦人。”   他敞开了休闲西装,风鼓进衣服里,下摆飞扬, 背影瘦削, 看起来要融进风里。   他经过岳嵘, 淡淡地看他一眼:“让让。”   岳嵘张了张嘴, 风钻进嘴里, 涩涩的。过了会儿,他侧过身,让出路。   谢朝踏上去,影子在长廊里愈来愈暗, 长廊的昏暗的壁灯发出微弱的光,如淡淡萤火。   安格斯见他走了,抬脚就要跟上去,岳嵘倒是没动,安格斯绕过他想走,没想到他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隐约可见手上的青筋暴起。   安格斯防备着他,迅疾地躲过他呼在耳边的拳风,还手过去。对着岳嵘,不需要保留什么战斗力。   岳嵘怒火旺盛,刚又被落了谢朝的冷脸,他阻住安格斯的擒拿:“你他妈还算是个男人么!”不知道说给安格斯听,还是自己听。   安格斯愣住,手头的动作滞住了一瞬。   岳嵘寻到了机会,卡住他的脖子,往死里卡的那种,毫不留情。   安格斯憋着气,整张脸胀得通红,太阳穴的青筋撑了出来。   岳嵘放狠话,眼里闪着冷厉的光:“我告诉你,你他么别想和谢朝在一起,我第一个不同意!”   安格斯趁着他说话,一记扫堂腿过去,岳嵘手上不稳,他挣脱出来,把岳嵘甩在露台厚重的玻璃门上。   后背贴上棱角分明的玻璃门,一阵刺痛。岳嵘呲了呲牙。   安格斯呵了一声:“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省省吧。”   “在一起算什么,亲儿子都那么大了,也没见他想公开你两的关系。”岳嵘冷着脸道,虽说他也没被承认,但他自己情况特殊。   亲儿子?   安格斯眉头一挑,崽崽长得偏欧风,这人不会以为谢朝在替他养儿子吧。任劳任怨地养着自己男朋友和小三生出来的儿子,无名无分,战战兢兢,爱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很完美的一个苦情剧形象,可谢朝哪里像那种人了?   不过这样很好,就让岳嵘这么理解好了,既然知道了谢朝这么爱他,岳嵘肯定也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那又怎样?”安格斯面含微笑,眼里尽是挑衅。   岳嵘火气翻腾,又要扑过来揍他:“你既然知道,还这么不负责任,你他么还是个男人么!”   “我知道归知道,与你何干?”安格斯嚣张得很。   “操,我他么!”岳嵘捏紧拳头,劈头打过来,扫过的拳风刷刷作响,“你根本不配做崽崽的爹!”   安格斯身手敏捷,闪了过去。   岳嵘也是练家子,手上功夫扎实:“我今天替他们爷俩好好教训你!”   “教训谁?”谢朝清朗的声音从长廊处传来,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安格斯跑到谢朝身后,小声说:“教训我呢。”湛蓝色的眼睛在长廊处微弱的灯光下水光荧荧。   男人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保护欲,心理上偏向弱小。安格斯适当的示弱,谢朝一定程度上很受用。他往前走一步:“岳先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谢朝朝安格斯使了个眼色:“我手表落在这里,你帮我拿过来。”他这趟回来是找东西的,没想到碰到这两人起了争执。   岳嵘蹙着远山似的眉头,眼里极其不认同:“这位莱斯利先生不是什么良人。”   谢朝目如利剑:“岳先生管得太宽了吧,这是我个人的私事。”   安格斯拿了手表过来,牵过他的手:“我们走吧。”   岳嵘沉默着,又是说不出话来。确实是他的过错,怪不得旁人。不怪这孩子这么排斥他,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他。   谢朝乖乖由安格斯牵着,走了一段路,再也没看见岳嵘的身影,甩开安格斯的手:“行了,差不多得了。”   “明明你就是我男朋友啊,我还不能牵么?”安格斯笑着控诉。   谢朝咳了声:“再提一句,我就要后悔了。”   他嗓子难受,又咳嗽了几下。   安格斯说:“喉咙不舒服?”   谢朝摇摇头:“有些头晕。”   安格斯神色一凛:“喝酒了?”   “喝了点儿,但王哥专门给我拿的低度数饮料,度数也就比雪碧高一点,不至于吧。”风一吹头就更疼了。   安格斯摸上他的额头,烫手,明显感觉到了,他蹙眉道:“你发烧了。”   安格斯一着急,卷舌音翘舌音不分,“发烧”生生读成“发骚”。   谢朝瞪他一眼:“你才发骚。”他打开安格斯贴在额头上的手,“你个骚猪!”   骂人的声音挺响亮的,看着也生龙活虎,不像个病人。脸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只觉得像健康的苹果红。   “你发烧了!”安格斯这次吐字清晰,他没空和谢朝开玩笑了,“你什么时候头晕的?”   谢朝有些尴尬:“发烧么?”他眨眨眼,“你别不是找借口吧?”   “我没找你之前,你在露台呆了多久?”安格斯拉着他走,“我们去医院。”   谢朝还有些茫然:“你确定我真发烧,是不是我今天那个饮料喝多了,或者这里气氛太闷了。”   “你先回答我,你在露台呆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啊,不久吧。”   安格斯不问他了,露台那里风本来就大。夏天动辄不感冒,一感冒就得好久。偏偏谢朝回家估计还贪凉,空调不能少。   “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   安格斯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交代了一下,“你要不要和经纪人说说?”   谢朝觉得去医院有些小题大做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比手烫人:“我好像真的发烧了。”他喃喃道,“我身体很好的,多少年没生过病了。”   安格斯拿过他的手机:“我给你打吧。”   他翻出号码簿,和王志平简要地说了声,两人便提前走了。   ——   车前的大灯开着,路上满是拥挤的车辆。   谢朝顿了顿:“去医院?”   “肯定得去拿药。”安格斯看着前方,道。   “不能去药房拿?”谢朝皱眉。   安格斯柔声问:“不想去医院?”   谢朝摇头:“不算是吧,我怕医生护士认出来,万一她们是我的粉丝怎么办?”他抽抽鼻子,“我这会儿肯定很丑。”   安格斯觉得自己的怜惜之情用错了地方,刚才还以为谢朝像个小孩儿,害怕医院这种地方来着。这么一想,自己才是二了,谢朝他妈还是医生,他怕个什么。   他哭笑不得地安慰:“你现在也特别帅。”   “真的啊?”谢朝在挡风玻璃上看看自己的脸,发型凌乱,挺括的西装也带上了褶皱,形象完全不过关。他忙说,“能去药房拿药么?”   安格斯调转方向盘:“去我家吧,感冒我还是能治的。”   谢朝理理发丝,露出个笑容:“好,不能让狗仔拍打我不修边幅的样子。”   “你呀,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注意形象。”安格斯笑出来,“平时在家也没见你怎么打理自己。”   谢朝眯着眼说:“在家打理给谁看,还不如自在点儿。”他有些犯困,打了个哈切,还咳嗽了几声。   “你先睡会儿,到家了叫你。”安格斯调高车子空调的温度,“那边有个毛毯,拿去盖着。”   “嗯。”   谢朝调整了副驾驶的座椅,躺了下来,他眼皮子有些沉,确实想歇会儿。   再醒过来就是在安格斯的床上了,还是安格斯叫醒他的。   谢朝浑身沉重,实在不愿意醒过来,不过口舌干燥。   安格斯正端着水杯:“你烧得更厉害了,起来吃点药再睡。”   谢朝想喝水,慢吞吞地坐起来,眼皮都不想抬。   安格斯扶他起来,宽厚的手托着他后背,懊悔地说:“不应该让你睡到现在,应该一下车就让你吃药,现在更严重了。”   “水呢?”谢朝只觉得他这些念叨像蚊虫在耳边哼哼,烦人,他只想喝水,嘴巴干死了。   安格斯忙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在这,先喝点儿。”   谢朝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大口温水,才感觉喉咙里干涩好了些。   安格斯扒了感冒药,温声说:“先把药吃了。”   谢朝从梦里被叫醒,不愿意思考,安格斯塞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安格斯盯着他特别乖地把感冒药吃了进去:“来,灌点水咽下去。”   谢朝听话地灌了一口水。   安格斯放心下来,松懈了一口气。他摸着谢朝的额头:“吃完药睡一觉,应该就好多了。”   谢朝半睁着眼睛望他,黑发松软,毫无攻击性,像只拔了爪子的小奶猫。 第70章   安格斯摸摸他松软的黑发, 笑声从喉头溢出来:“继续睡吧。”   谢朝睡眼惺忪, 慢吞吞地拉过他的手。   安格斯随他拉着, 弯着嘴角,静静看他。   谢朝把他的手托到跟前,嘴巴一张, 吐了出来。   安格斯只觉得手心一阵潮湿,两颗药丸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外边缘已经磨化了。   “……”安格斯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了。   谢朝嫌弃地说:“这什么, 又苦又涩, 不好吃。”他吐完, 就自己躲进被子里了, 头也闷进去,就露个头发尖出来了。   安格斯去卫生间冲了手,重新把药盒拿出来,接了杯干净的温水。   他掀开被子一角:“先起来把药吃了。”   谢朝闷在被子里动动了, 瓮声瓮气地说:“不好吃。”   安格斯柔声劝他:“一口闷就好了。”   谢朝不为所动,安静得裹在被窝里。   安格斯连人带被子抱起来:“你还生着病, 必须得吃点儿。”   谢朝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动弹, 由他抱着,闭着眼睛摇头。他蓬松的头发甩得微动,最近长长了不少,滑进了嘴里。唇色淡淡的,大约因为生病的原因, 泛着白。   安格斯手背贴在他发红的脸颊上,这热度不能不吃药,再放任下去估计就要吊水了。   “乖,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安格斯搂住他的肩膀,端起水杯,“混着水吃下。”   谢朝抿着嘴,眼睫毛颤了颤,颤得安格斯心痒痒,他湛蓝的眼神深了深,慢慢靠过去。   突兀的铃声响起来——是谢朝的手机。这么晚了,不知道谁还在找他?   安格斯替他接了起来,屏幕上的备注是“程叔”,这么晚没回去,程黎安肯定担心谢朝了,可是王志平不是和谢朝家里说过了么,怎么又打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程黎安就着急地问:“我听王志平说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现在在哪儿?”   “谢朝他在我这里。”安格斯道,“有些发烧,不过还好。”   程黎安默了默:“你家在哪儿,我开车去接他回来。”   安格斯看看此刻的时间,将近十二点了,“太晚了,他在我这里没事儿的。”   “你都知道了吧,岳嵘今天找你了。”程黎安开门见山,“告诉我地址。”   安格斯眉头微蹙,事情的走向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实在是理不清头绪。岳嵘今天确实找他了,可是也没什么大事,程黎安和岳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程黎安说“他知道了”,他该知道什么事么?   “嗯,知道了。”安格斯眯着眼睛,“可是这些事用不着岳嵘来管。”   他这是在套话,也许程黎安就会说些什么。   “谢朝人呢?”程黎安问,“让他接电话。”   谢朝正醒着,从卷着的被窝里露出双黑眼睛往外看:“谁的电话?”   感冒后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的沙哑,听着有些慵懒。   安格斯把电话递给他,谢朝接过来看看,清了清嗓子:“程叔,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那头没有声音,谢朝等了一会儿,疑惑地抬手看看手机,“正在通话中”,没挂啊。   “喂,程叔?”   “上回你听见了吧。”   两人齐齐开口,谢朝敛下眉眼。   “知道了也好,找个机会我们谈谈。”程黎安笑笑,笑声如本人一般,清润温雅。   发烧后的嘴巴干涩难当,谢朝舔了舔唇,“好。”   “晚上不回家么,崽崽还在家里等你。”程黎安拐着弯子说。   谢朝头还晕,沙哑着嗓子道:“我感冒了,还是不回了,万一传染给他。”   程黎安扬起声音:“谢朝,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突兀,你和安格斯到底怎么回事?”   谢朝眼珠子虚虚转了转:“我们就朋友啊。”他抠着被角,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程黎安不明意味地哼了声,听这口音,肯定不是朋友。他早就觉得安格斯挺不对劲,那头栗色的头发和蓝色眼睛,和崽崽如出一辙。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一层,这么多年处下来,他感觉谢朝相当排斥这个人,两人将来也不会走在一起。   “岳嵘还记得吧。”   谢朝偷觑了旁边的安格斯,“今天还见过。”他顿了顿,“这些还是当面说吧。”   “你……和那个谁注意点儿。”程黎安手握成拳,压在嘴边,“成年人还是要……”   谢朝涨红了脸,拔高声音:“我们没什么的!”   程黎安严肃地说:“我也管不了你了,感冒了就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谢朝埋进被子里,怎么也不通程黎安怎么就知道了,还提到了岳嵘。岳嵘简直是个搅屎棍一样的存在,虽然有可能是他爹,但真不让待见。   安格斯推推他:“吃药!”声线刻板,毫无起伏,像个命令。   谢朝接了通电话,打破了困意,也知道自己发烧得吃药。他捏住鼻子,混着水灌下去,嘴里漫着一股苦味。   安格斯热了牛奶,不是带有腥味的纯牛奶,是那种甜滋滋的调制乳,味道和崽崽代言的那款特别像。   “咦,这是崽崽送的牛奶?”谢朝抬眼问。   安格斯点头:“送了很多,味道偏甜。”   外头的月色很好,星星高悬,月光清澈如水。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米白色的窗帘,“快睡吧,不早了。”   安格斯接着把空调关了,谢朝出口抗议:“怎么能关我空调,晚上会热的。”   “你感冒了,别开了。”他掖好谢朝的被角,“晚安。”   谢朝拎着被角,默默地看着空调遥控器跟着安格斯走了,心里吐槽了句,小气鬼。   翌日一大早,谢朝就被热醒了,出来一身汗。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冲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下楼的时候,安格斯出门跑步回来,棉质运动服贴在背上,洇出一块湿痕。柔顺的栗色发丝被汗水浸湿,搭在额头上。他看见谢朝挑眉道:“怎么不多会睡儿?”   “睡不着,就早起了。”谢朝洗澡找了件宽松的衣服套在身上,大约是安格斯的家居服,长了一小截,手腕处过长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安格斯的裤子裤腰太大了,谢朝翻出了个松紧短裤,随便凑合着穿。但是下衣摆太长了,那短裤穿着都要看不见了。   谢朝长期的职业习惯作祟,走路和走T台一样,就算这样,也撑不起来衣服,居家得不行。他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顺走了玛吉刚做好的早餐,自己先吃起来了。   安格斯笑着摇头,上楼冲澡去了。   谢朝吃个面包,几乎倒掉半瓶果酱。果酱粘稠,他吸了一口,眯着眼睛想,人大概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才不用思考人生。睡了一觉,吃了一顿,回家还得面对程黎安。   他可以肯定的是岳嵘一定和程黎安说了什么,本来他装傻,程黎安也装傻,看样子并不打算摊开来讲。可自从昨天遇到了岳嵘,程叔居然一反常态,打算开诚布公。   还有他和安格斯之间的烂账,想开个头都没法开。这一定也是岳嵘告的状,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天天干些小学生才做的事。不,小学生崽崽估计也不屑告状。   谢朝愁眉苦脸地哀叹一声,重重咬了口刚出炉的松软面包,唔,口感真好。   还没吃完,安格斯就整顿好了,衣冠禽兽般出来了,头发喷了摩丝,固定了发型。衬衫的纽扣严格扣到最上面一颗,贴在颀长的脖子上。湛蓝色的宝石袖口闪着细碎的暗芒,显示出主人的考究。   谢朝“嗤”了一声:“出门约会呢?”   “吃完送你回家。”安格斯拉开椅子坐下。   “你这白衬衫够白,不怕过会儿吃饭掉点面包屑屑上去?”谢朝抖着手上的面包,盘子里铺满了一层掉下来的面包屑。   “不会的。”   谢朝无趣地撇嘴,“我居然有那么一天不想回家。”他伸脚踢了踢安格斯的椅子腿,“嗳,你就这么想送我回去?”   他早饭快吃完了,闲得无聊,就想逗逗安格斯。   安格斯慢条斯理地喝茶,看了他一眼。   谢朝“啧”了一声,脱了脚上的拖鞋,光脚搭在安格斯膝盖上,把人家平整光滑的西装裤搞得一堆褶皱,“听见我说话没?”   安格斯放下手上的杯子,捏捏眉心:“不是我想让你回家,是你家里让你回去,昨天就打电话催了。”   “哦。”谢朝不为所动,狠狠踩了安格斯的大腿,肌肉结实,估计全是早上锻炼的成果,“啧啧,你跑步的成果真不错,比我在健身房好多了。”   安格斯挪下他的脚,肃声道:“好好吃饭。”吃完了他得去见家长了,既然程黎安知道了,谢朝的家人也很有可能知道了。   脚塞回拖鞋里,谢朝敲了敲盘子的边缘,“慢慢吃,有点不想回家。”   “为什么?”安格斯把目光投过去,“最近和崽崽闹别扭了?”   谢朝摇摇头:“怎么可能,大约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吧。”   安格斯皱眉,大概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第71章   僻静的咖啡厅包厢, 舒缓的轻音乐悠扬悦耳, 头顶黑色的灯罩罩住白色的强光, 柔柔地散下来。木质的墙壁素雅干净,布衣沙发上摆了几个亮色的靠枕,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彩色。   程黎安说, 谢爸谢妈还不知道你两的事儿,不能在家里说。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心理准备,再让他们知道吧。   所以他们就换了这家咖啡厅, 程黎安订的小包厢, 适合谈心。   安格斯跟在谢朝后面, 谢朝低声道:“你过来干嘛, 我今天家事。”   “我是你男朋友,不能旁听么?”安格斯侧头。   谢朝微抬下颌:“不能。”   安格斯找到了很好的理由:“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排解烦恼。”   “是么?”谢朝停下步子,怀疑地看他, “那也不行。”   “醉木犀”包间到了,这家咖啡店有点意思, 包厢的名字全是词牌名。   谢朝敲了敲木质的包厢门,上面绘着蜿蜒的画。开门的是岳嵘, 谢朝脸一下黑了。   程黎安从岳嵘身后走出来,看看他们两个人,顿了顿说:“一起进来吧。”   谢朝拦住安格斯:“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   岳嵘不待见他,对此无动于衷,眉头都没抬。   程黎安倒是点点头:“也好。”他是这家咖啡厅的合伙人, 唤来服务生,先让她招待安格斯。   谢朝随着程黎安进去,坐在包厢布艺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盯在岳嵘身上:“他怎么还在这里?”   程黎安有些尴尬,轻笑一声:“我点了意式奶咖,这家的挺好喝。”   谢朝低头尝了尝,心里存着事儿,没砸吧出什么味儿,只胡乱地点了点头:“奶味儿很浓。”   程黎安坐在谢朝对话,双手交握,搁在桌上,他有些无从说起:“话说起来很长。”   “那慢慢说。”谢朝真的很想搞明白这段过去,以及……你既然生了我,为什么又把我交给别人?   岳嵘低头:“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们。”   谢朝瞪他:“你闭嘴。”果然自己爹是岳嵘,直觉还真是准得让人无法理解。   程黎安叹一口气:“让我慢慢说吧。”他已经不复年轻,眼下有了细纹,笑起来稳重成熟,他看着谢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我和你一样的,你应该猜到了吧。”   谢朝凝重地点头,他隐约已经有了预料,他们两是一种人。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发现有了你,你大概三个多月。当时,我们家经历了件大事,你爷爷政治方向错误,入狱了。”他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发生过一般,“我因为家里的关系也是读政治的,大四已经在政府工作了。我爸进牢之前,拖了关系,把我和我妈送去了国外。”   “其实那时我走不掉的,工作性质有问题。我也没打算走,不想拖累我妈,可是我发现有了你。”程黎安的双手攥在一起,“你奶奶是知道我这个体质,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我爸还是留了人脉,把我们送出国了,期间你奶奶一直照顾我。”   程黎安苦笑:“她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人,然而还是扛不住心肌炎,那大概是我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她过世之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偷偷回来了,让她在故土上安息。周途劳顿之后,你也紧接着出生。你出生在我困顿的青年时代,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好的公司一听到我爸的名字,都不敢招我。”   “我能去看看她么?”谢朝钝钝地说,声音轻柔。   “当然可以。”程黎安倏地抬头看他,黑色的眼睛水亮亮的。   岳嵘握紧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内疚。   “你还记得林叔叔么?”程黎安眼睛里泛着泪光,“约莫不记得了,你还很小,第一笔奶粉钱都是他出的。”   谢朝呐呐无言。他确实不记得了,看样子是程叔的朋友。   “我和你爸是大学同学,他结婚特别早,大学一毕业就和你妈结婚了。两人心血来潮做了婚前检查,婚前检查出来,你妈生不了孩子,你爸瞒着家里还是和你妈结婚了。林奇替我联系了你爸,愿不愿意收养你。”程黎安顿了顿,“你爸刚开始挺犹豫的,但你妈可能是对你爸心怀愧疚吧,自己主动收养了你。其实他们还年轻,要孩子还有很多机会。但我真的很谢谢他们两,把你抚养到这么大。”   “我也谢谢他们。”谢朝低着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静静听他说话。   “我其实挺自私的,我想着你跟着我颠沛流离,还不如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生活。我了解谢广平的为人,也和杨莉接触过,所以很放心。只是我不想露面,也就没让他们知道。”程黎安平稳了情绪,继续说,“然而我也没想到你遗传了我,将来会怀上崽崽。”   谢朝闷声道:“我也没想到。”   “后来阴差阳错吧,广平知道了你是我的孩子,在你初中之前,我曾定期看望过你。”程黎安笑笑,“他们夫妻心肠都很软。”   小学的事情谢朝是记得的,不过一直以为程黎安是谢爸的同事,小朋友很好讨好,几个玩具、几顿饭就被收买了,他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叔叔来着。   “因为你怀孕了,他们两都愁坏了,最后决定找我帮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莉这才完全接纳了我。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谢朝在瓷杯里倒了大半桌上赠送的绿茶,抿了一口,微涩,“那你们两呢?”   “我们两没什么好说的。”程黎安看了眼岳嵘,“陈年旧事,你大概也不会想听了。”   岳嵘缄默。   “那他是我另一个亲人么?”谢朝想最后确定一遍。   “嗯。”程黎安承认了。   包厢里隐约能听见大厅里舒缓的音乐声,谢朝侧耳听了会儿,缓声道:“说说看,我想听。是……有我之前分的手么?”   程黎安愣了愣:“是。”   岳嵘沉声:“家里把我送去了国外读书,不允许我回国,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对不起。”   “你不应该大学毕业了么?”谢朝反问。   岳嵘尴尬地扯扯唇角:“咳,我比他小。”   谢朝瞪大圆眼睛:“真看不出来!”他扫扫程黎安,“不过我程叔看着一直很年轻。”他喊惯了,一直改不了口,喊完才有些不适应,变扭地闭了嘴。   程黎安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就这么喊着吧。”   谢朝回了个笑容,嘴角的酒窝深深的。岳嵘看着他两,也短暂地笑了笑,两人的酒窝如出一辙。   谢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盯着岳嵘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一茬:“我靠,你今年多大,这么小就做爸爸了!”   虽然他当爹当得也不晚,但是见到岳嵘这样的还是很想吐糟一番。   “咳咳,我成年了。”岳嵘肃声道。   谢朝的圆眼睛在他两中间打转:“所以……你们很早熟嘛,在那个年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年代可是相当的保守,男女生说个话都不好当面讲,偷偷传个小纸条。反正他听家里谢老头说的,他经常吹嘘当年的追求他妈的神勇。   程黎安咳嗽一声:“别没大没小的。”   谢朝平时没怎么把他当长辈,贫嘴惯了,也没当回事儿。他敲了敲岳嵘面前的桌子:“我还没承认你,你别老是盯着我。”   岳嵘转过头。   谢朝又敲:“你也别老盯着我叔!”   岳嵘不知道看哪里了,依旧面瘫着一张冷峻的脸。   程黎安笑道:“他紧张了,你别逗他。”   “我哪里逗他了?我很严肃在说这个事情。”谢朝仔仔细细地打量岳嵘,“我真的完全没看出来他哪里紧张。”   “好了,他也算是我弟弟。”程黎安打圆场。   “弟弟?”谢朝狐疑地望过去,“你们两从小一起长大?”   “对,一起长大。”程黎安点头,“后来政治对立,两家这才疏远了,本来我们两家是世家。”   岳嵘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们两从小就一起玩。”   “你那时候还叫我哥哥,长大后再也没叫过。”程黎安有些可惜,“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岳嵘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和崽崽有几分像,却没崽崽现在这么活泼,他少年老成,但有着和崽崽现在一样的婴儿肥,很招人喜欢,至少很招小程黎安的喜欢。他经常带着这个弟弟一起玩,他从小人缘好,老老少少都喜欢他,岳嵘也不例外。   谢朝听他们这么说,问:“那你们最后怎么走在一起了?”   “不知道吧,自然而然吧。”程黎安想了想说,“不说我吧,你呢?外头还等着你。”   谢朝一阵头疼:“不想提。”他自己一个人藏着这件事,还没想好怎么和安格斯,还有崽崽交代这件事。   难道直接和安格斯说,当年酒后乱性,老子踹了个娃娃,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直接和崽崽说,你是我自己生的,另一个是安格斯?   想想就让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可怕! 第72章   程黎安叫几份甜点, 都是水果味儿的。谢朝挖掉上面的水果, 使得精致的蛋糕突兀地破了一个大坑。   “那崽崽呢, 你准备怎么办?”程黎安问。   谢朝吃一勺蛋糕:“不知道。”   岳嵘出声:“既然安格斯都知道了,你们两也该找个机会和崽崽说下, 小朋友心理比较敏感,得好好安抚。”   “他不知道, 我又没和他说。”谢朝一脸惊讶,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知道?”   程黎安一愣,看向岳嵘:“岳嵘, 你不是说他两都知道么?”   岳嵘也愣住了:“我一直以为安格斯知道,他不知道么?”   谢朝一脸懵逼, 两眼茫然。   岳嵘和程黎安对视一眼,双脸懵逼。   程黎安盯着岳嵘:“你怎么知道崽崽是安格斯的孩子的?”   岳嵘摸了摸鼻子,解释:“他们两不是在一起么, 安格斯又是栗色头发蓝色眼睛,崽崽也是。我就以为这是他两的小孩子……”   谢朝瞪大眼睛:“这也可以……”别说,还真猜中了,狗血得让人不忍直视。   程黎安无语了, 这误打误撞的,他都没想到这一层。   岳嵘眯起眼睛:“有没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你没发现?”   谢朝想了想,摇摇头:“他应该没知道,只是装深沉的吧。”   程黎安不虞道:“要不是你诓了林奇,你也不会知道。”他对林奇相当放心,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随口说,这次纯属是岳嵘使诈。   岳嵘理亏,默默闭嘴,也是算认可了安格斯这是在诓人。   “朝朝,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只是你想好了么?你是认真对待这场感情的么?以后这些事他总得知道。”程黎安担忧地说,“安格斯他心思比较深,我们都差点被他骗住了。”   程黎安也是疏忽了,一时之间被安格斯唬住了,真以为他早就知道了,还差点被他给套话。谢朝本来就心思浅,有时候一冲动,一股脑儿全把事情都掏出来,对朋友都掏心掏肺,何况是对恋人,他就怕他吃亏。而且还生了个和他一样的体质。不过他又庆幸是安格斯,这么多年的合作,他也算是了解这个人,风评好,私生活干净。   谢朝撸了把一头的黑发,眉头一皱:“我还没想好。”   现在他不敢和谢爸谢妈提起这些事,依着杨莉暴烈的性子,肯定要暴起了。而且他真的没想好,不知道怎么面对和处理,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想办法。可这会儿程黎安比他年长,体谅他,能倾听他,还能提供帮助。   谢朝望着嫩粉色的草莓甜点,原本精致的造型被他折腾得一塌糊涂,他又往上新添了几个坑,“我和他是认真的,只是我觉得有些突然。”   他顿了顿:“你们之前一直问崽崽的父亲,我也说了我不知道。”   后面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过这包厢也就那么大,对面两人还是听到了。   谢朝小心地看程黎安一眼:“我真不知道,我们两算是……onenightstand。”   在长辈面前说这件事,谢朝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耳尖都红了。他也不敢直接说一夜情,可又没办法不说,那就英文代替吧。哎,还是很令人尴尬。   程黎安快被他气笑了:“谢朝,你可真敢!”   谢朝忍住捂脸遁走的冲动,干巴巴地说:“年轻不懂事……”   岳嵘满脸不赞同:“世道不安全,以后不能这样了。”   “就那一次!”谢朝拼命洗白,“以后再也没有过了。”   程黎安挑眉:“是怀了崽崽之后,不敢了吧。”   谢朝有理说不清:“不是……我那次真的是失误……”   岳嵘痛心道:“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开放了,哪像我们那时候。”   谢朝怼他:“你们那时候?还不是早早地喜当爹,比我早多了。”   “那能一样么,我们是谈感情,你们是在生理消费。”岳嵘皱眉,这孩子怎么想的?   程黎安摆摆手:“行了。”他朝谢朝抬抬下巴,“你继续说。”   “嗯,然后七年后我们重逢了,就这样在一起了。我前不久才知道崽崽是他的,实在是太猝不及防,有点消化不了这事儿。”谢朝转眼间吃完了半个蛋糕。   程黎安问:“没想过分手?”   谢朝正叉着一块草莓往嘴里送,差点呛住:“什么?”   岳嵘一脸赞同:“分手好啊,我看那个不咋样。”   “要分我早分了,好么!”谢朝擦擦嘴,“这都什么馊主意!”   程黎安低头抿了口咖啡,他其实也不喜欢安格斯,谁乐意自己的大白菜被拱走。然而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抚养过谢朝,要出面也轮不到他来。岳嵘更是,刚到手的儿子还没捂上两天,眨眼就没了。   谢朝思忖片刻:“我也觉得吧,迟早要说,但又有些不甘心,崽崽现在和他关系还不错。”   “想通了,就找个适当的机会说了吧。”程黎安笑笑,“虽然我不看好他,但作为一个合作伙伴,他各方面都挺好。”   谢朝挠挠头:“我也清楚,就是感觉忽然多出个人来抢崽崽,有些心里不平衡。”他滞了滞,“还有就是怕他不能接受。”   程黎安笑着摇头:“这个不用担心,他会接受的。至于崽崽,你那是一个人养了这么多年,他半点力也不出,心里不顺吧。”   “好像还真是。”谢朝歪头说,“生孩子多疼啊。”   岳嵘趁机拉住程黎安的手,目光深情:“你那时候一定也很疼。”   程黎安抽出手,不理睬他,叮嘱谢朝:“所以你得做好安全措施。”   谢朝脸一红:“干嘛突然说这个。”   程黎安一笑,招来服务员,让她把安格斯叫过来。   岳嵘拉下脸:“喊他过来干嘛,我真心觉得他这人不行,一夜情不就是约炮么,人品就有问题。”   谢朝咳了两口:“其实也不算是,我们之前就认识。”他卡壳了,“突然有一天就……”   程黎安倒是挺大度,拍拍岳嵘的肩膀:“他是我公司股东,老早就打过交道了,平心而论人品可以。”   安格斯推门进了包间,在谢朝身边坐下,朝对面两人微笑。   程黎安还算友好,报以笑容。岳嵘全程黑脸,前不久两人刚打过一架,可想而知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就不多加干涉了。”程黎安井井有条地说,“但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地对待,对彼此负责。”   安格斯从善如流:“那是自然,既然在一起了,总有一天会公开的。作为公众人物,就算你们不监督我,大众也会帮忙监督。”   谢朝吓了一跳,扯他:“我可没说我要公开。”公开得面对多大压力啊,他们才谈恋爱,婚都没结,公开个什么,还远着呢。   程黎安一笑:“你们年轻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了,岳嵘也跟在后头走。   他两一走,安格斯脸色不虞地按住谢朝:“为什么不想公开?”正常人谈个恋爱,都恨不得要昭告世界,发个朋友圈,秀个恩爱。他谈恋爱已经够约束的了,和做间谍一样。   谢朝推开他的俊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两又没结婚。”   安格斯认同地点头:“对。”   谢朝一瞅,心里又不舒服,板着脸盯他。   安格斯拍板:“那就等结婚!”他说完就乐了,掐住谢朝的脸,“想不想和我结婚?”   谢朝依旧板着脸:“不、想。”   安格斯脸一黑:“为什么不想?”   “因为你掐我的脸。”谢朝的声音一板一眼,模仿机器人说出来。   安格斯松手替他揉揉脸,还往上亲了一口:“等我求婚。”   谢朝傻眼:“你还当真了?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求什么婚?”   “那你觉得应该要多久?”安格斯搂着他的肩膀,贴着他问,“我们已经见过家长了,下一步不应该考虑结婚么?”   谢朝更傻:“什么时候见过家长了?”   “你见过我妈了,我也见过你家里了。”安格斯有理有据。   “可拉倒,我爸妈你都没见过。”谢朝转头瞟他,“你和你妈说了我们的事?”   “她早就知道。”安格斯轻笑,“在医院就知道了。”   谢朝捂住脸:“这下完了,我当初还在你妈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他拿头撞安格斯,“肯定是你说的,都怪你。”   安格斯搂人进怀里:“这可不是我说的,她自己看出来的。”   “甭管是不是她看出来的,那你家是不是都知道了?”谢朝侥幸地问。   “嗯。”安格斯无情打破他的侥幸。   “那我岂不是装过头了。”谢朝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亏他还觉得自己装得可好了,肯定无人察觉。   “我妈很喜欢你。”安格斯安慰说。   谢朝瞪他:“那也不行。”   “对对,你喜欢我就行了。”安格斯笑笑,笑声低沉沙哑性感,像悠扬的大提琴般悦耳。   谢朝乜他一眼,彻底无话可说。 第73章   国内最近形势大好, 汉德尔的电影如期上映。   海报截取了最隐晦最色气的一幕, 谢朝干净修长的手攥住了红艳到熟透的玫瑰花瓣, 花汁四溢,渗进了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缝里。整幅海报的色调复古, 淡棕色的画质,偏偏只有那红玫瑰的颜色极其美艳, 浓郁到荼蘼。   谢朝看了, 无端的脸红。   国内首映礼就在帝都,谢朝前去宣传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主持人总是喜欢问些擦边的话题。   女主持丁萧萧是他圈内为数不多的好友,爽朗大方, 长相也颇为英气,因为一张毒嘴走红,什么都敢问, 什么都敢说,谢朝都有些怕她。   谢朝和安格斯两个帅哥站在台上,笑着和到场的粉丝打招呼。   丁萧萧先活跃一通气氛,调动粉丝的热情, 态度可好了,然后根据这个剧开始盘问。   “当初你们为什么选择出演这么个与众不同的角色,毕竟你们两位咖位已经很高了。”   谢朝抿唇一笑:“因为剧本打动了我。”   安格斯附和:“我也是。”   紧接着又问了几个剧中人物的问题,没什么爆点。   丁萧萧拿着话筒和台本,朝台下的粉丝说:“哎呀,他两的回答也太官方了吧, 我们来问点有趣的,好不好?”   下面的粉丝高声欢呼,跟着凑热闹。   丁萧萧咳嗽一声:“问题来了!”她看看台本,“剧中的吻戏你们怎么拍的?”   “就正常拍。”谢朝就知道会有这些话题,早有准备。   “舌吻么?”   安格斯不正面回答:“根据导演的要求,尽量拍出感觉。”   丁萧萧八卦:“有段两分钟的床戏,你们亲身上阵的么?”   两人一同点头。   丁萧萧这回也不问细节了:“有感觉么?”她笑得暧昧,“拍摄过程中有感觉么?”   “现场很多人围着你拍,大庭广众之下不会的。”谢朝回应。   “那暗室屋漏呢?”丁萧萧钻空子。   谢朝瞬间尴尬,脸上却保持着微笑:“拍摄的时候不存在的。”   丁萧萧也就打着个爆点的旗号,谢朝回答了就行,她也不揪着问,改口和安格斯聊:“你中文这么好,怎么学的?”   “听说读写。”很简洁的答案。   镜头也不能一直集中在他们两个主演身上,后面也会和导演、配角们互动,总体来说还算愉快。最后全体人员站一起,让媒体记者拍个大合影。合影的背景就是那副色气满满的巨幅海报,谢朝实在无法直视。   为了宣传造势,汉德尔早早买好了通稿,首映礼一结束,全网铺天盖地的都是他们的消息,热度蹭蹭蹭地上涨。   同时,cp粉的数量也在急速剧增,呈指数型暴涨,给谢朝强烈的暴击,天天刷屏。   他的小号有偷偷关注那个写他十八禁X文的写手姑娘“棒棒糖”,最近这姑娘的粉丝也涨得让人害怕。谢朝偷偷摸摸地去微云看了姑娘的X文文包下载次数,吓得手机都要拿不稳了。   谢朝火速点开网警举报的界面,做了明知的抉择,果断地把这文包举报了,欣然离去。   过几天他去验收成果,警察叔叔的速度棒棒哒,这个“棒棒糖”给的下载链接果然失效了,上面只剩下“哎呦,你来晚了,分享的链接已经被删除”。   谢朝呵呵一笑,打黄扫非,人人有责。   然后姑娘更博:分享的文件被举报了,被和谐了。有的亲可以互相分享,比心心~   该博下面就是各种资源分享,本来只是单纯的txt分享,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演变成了动作片分享,一片乌烟瘴气。   谢朝不屑地看了两眼,举报了再说!   “棒棒糖”经历了两次举报,举报人谢朝功力深厚,导致她差点被封号,棒棒糖怒了,现场挂人。不过毕竟她宣扬了不良非法资料,也不敢伸张,只能发发牢骚。   举报者谢朝无所畏惧。   太猛烈的热度滋生了无数话题,各种开扒的话题抢占了热搜。那些猜测不疼不痒,就当给新电影炒热度了。   谢朝解决了棒棒糖,开心了好几天。然后不得不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先和老东家解约,然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和王志平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关注网上的那些风声。   直到微博提醒他,他特别关注的崽崽发动态了,谢朝一看,崽崽小号开口骂人了。等他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好像成了全网黑。   崽崽平时都很乖,虽然滑头,但从小就被家里长辈教得很好,从不不骂人,从不说粗口。就算再生气,也只会摆脸色,也没说过难听话。   这次崽崽把那人骂得一遍,各种自己学来的脏话,估计有些他都不懂什么意思,就用来骂人。不过他还是个小孩子,段数太低,反复就骂那几个字。和他对骂的就很毒了,把谢朝家祖宗十八代都扒坟了。   这人在每条热门博上骂谢朝,骂得特别难听,仿佛谢朝侮辱了他全家一样。   崽崽实在气急了,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脏话存货出来骂驾,可惜也不怎么样,无非就是傻瓜、白痴、十三之类的。   谢朝都心疼起自家儿子了,被气得不轻,骂人都打的错别字。   其实帮他说话的粉丝不在少数,但一说马上就得被怼。谢朝自己的微博也被沦陷了,不少人骂他心机深沉。   这是很难得的体验,谢朝出道这么久,一直以来备受好评。原本雷声大雨点小,王志平觉得这波黑掀不起风浪,也就没理会,没先到才过几天就猖獗到吓人。   起因很简单,很俗套的站位问题。   电影宣传的时候,谢朝站在最中央。无可厚非,这部电影他确实是男主角。紧接着往下扒,网友们就发现他在哪里都站中央,甭管旁边的人咖位有多大,他永远是老大,就连他当配角的时候也是。   后来又传谢朝被包养,爆料者爆出了几张有理有据的图片——他和程黎安两人独处时被偷拍来的。照片里两人行为举止亲密,程黎安看着年轻儒雅,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他马上被扒了身家,两人很快就被曲解成了包养。   谢朝都要被气笑了,包养你个鬼,这是本人的爹!   粉丝们平时看着坚贞无比,必要时候散粉分分钟倒戈,纷纷表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当然铁粉选择相信谢朝,连夜找证据。   照片都是真的,没办法说不是P的,粉丝们也是绞尽脑汁。   包养这事一出来,就跳出来很多爆料者,自称是谢朝公司的实习生,说他态度傲慢,平时甩大牌还嚣张,说得有鼻子有眼,谢朝差点自己都信了。   然后,什么公司的扫地阿姨,公司的擦墙小工全出来了,一个比一个会吹。   所有的事情集中在一起爆发,连环集中地爆发,有着极强的目的性,打得人措手不及。   王志平工作室的事还没安顿好,就赶紧来处理谢朝的公关危机。   程黎安从来不关注这些娱乐圈新闻,只是后来有了谢朝,总会下意识地搜寻他的新闻。这次事物繁忙,也没能注意到,加上岳嵘也一直烦着他。   不过岳嵘他有工夫啊,他这些天就只剩下两个目的,就是俘获前男友的心,得到儿子的青眼。他一知道谢朝这事,立马出手压了下去,热搜文章一夜之间全撤了。   网友原本只是半信半疑地八卦,这下全信了,而且都特别好奇。然后谢朝在外网挂着的ins就遭殃了,被他们突击地一塌糊涂。   网友也是一群充满了智慧的群体,谢朝本人不好讨论,他们全搞了代号来讨论,神神秘秘的,像地下党组织。他们对此进行了充分的分析,更加肯定了谢朝为人不堪的事实。   谢朝对此,只想评价一句:戏多。   幕后黑手也是真狠,一个圈套接着一个圈套,就逮住他了。谢朝也不甘心,先澄清再来揪人。   程黎安没有微博,但他们公司有个蓝V账户。他一知道这事情,就让账户澄清,此事纯属造谣,如有必要,将要采取法律手段。然而他这么一说,却完全没有公信力,很多吃瓜群众完全不信。   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时还跟着引导风向后头煽风点火,玩得不亦乐乎。   程黎安又澄清说:“我和谢朝只是亲戚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不存在媒体猜测的不良关系。所谓的亲密,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而已。”   事态还在继续发酵,像脱了掌控般无法直视。   岳嵘发博@程黎安公司的蓝V: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爱人,有我这么优秀的伴侣,他根本不需要包养别人好么!而且谢朝也是很优秀的年轻演员,他们两只是长辈和晚辈的互相尊重爱护罢了。   他说话大胆,肆无忌惮,而且嚣张,和他平时冷硬的风格大相径庭。不过想想也挺符合形象,一个随心所欲的霸道总裁。   网友们闻风出动,接着去八卦,又掀起了新的话题,够他们聊一阵子了。 第74章   谢朝本人得知这件事的时候, 事态已经变得无比奇怪, 还难以言喻……   谣言传到最后都失真了, 他还傍上了安格斯……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理智粉还是很多的。这年头反转的事情太多了, 有一部分人还在围观。   谢朝也就不懂了,自己的站位怎么这么有扒头, 还扒到人品上了。   王志平直接发了律师事务所的起诉书, 拍出来堵住大家的嘴。网络就是这样,就算有证据, 人家也不信的。王志平找人扒了爆料者的身份信息,找了几个营销号, 推送出去,一时之间风向摇摆不定。   谢朝头也不疼,无比的淡定。看到岳嵘在网上闹腾的时候, 还能笑出声,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安格斯自己本来就是独立的工作室,这些年接戏的频率也很少,自己都不在乎网友们的评价, 这次迅速地站队了,惹来网友的一顿批。谢朝圈内好友不多,然而一旦是朋友,关键时候都会帮忙一把。   谢朝悠哉悠哉的,王志平忙白了头发:“你怎么都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啊,过了这阵风, 不就好了。”谢朝云淡风轻,“他们之前不就说我和哪个哪个有一腿么,什么东南亚富婆。”   他摸着下巴,“他们也早就说过我和程叔了,不过那次没什么水花,这次翻出浪了。”   王志平抽口电子烟,水果味的:“这次是我得罪人,连累你了。”   谢朝顿了顿,“老东家留你,为什么不留?”他这里摊子小,虽然自由,但还是不如大公司。   “观念不同。”王志平撮口烟嘴。   谢朝以前也没管旧公司的事儿,自己都忙不过来了,不过也听过些风言风语。好像自从他们老董出事后,二少接班了。老董是二少的哥哥,老董家两个小孩儿还在上学,没法接班。二少简直是娱乐圈的毒瘤,把自己泡嫩模的风气彻底带过来了。   “幸好我明智,解约了。”谢朝往椅子里一窝,“不过我也不能一直演,我想空出时间,陪陪家里。”   王志平起身:“我俩都是出头鸟,第一个离开了公司。我本以为二少起码有他哥一半的大度,结果这么寒碜,已经迫不及待想搞事了。这是我的疏忽,居然还让他搞成了。”   谢朝摆摆手:“公司我也呆过,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关你的事。”他撑着下巴,“过了这段时期也就没事了,闹腾不了多久。”   他看着身边一堆剧本,“而且我也准备转幕后了,暂时息影,没什么特别想挑战的角色。”   “主要是蒋晴她们几个联系我了,想跳槽,估计被混世魔王惦记上了,他最近居然打主意公司员工上了。”谢朝翘着二郎腿,“依我看,你看上什么有潜力的新人就签过来,不能便宜他了,真是可怜那些小姑娘,大概也是没办法,求到我头上了。”   谢朝忽然笑开,“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下。”   王志平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事?”   “我呢,打算等工作室定下来,准备出国进修。”谢朝托着下巴,“学个导演,充实充实自己,顺便带我爸妈和我们家宝宝出国旅游。”   “你厉害!”王志平虎目圆睁,“你这工作室才成立多久,你就要跑路!”   谢朝笑笑:“所以我得等工作室稳定下来。”他说得自己很有良心的样子,很为大家考虑。   王志平猛抽口老烟:“随你随你,你给我加工资就行。”   谢朝美滋滋地畅想休假,顺手交代王志平:“网上那些事就随它去,我们这工作室得招人啊,有潜力的赶紧就签过来。”   “成。”   管你口碑多差,电影的票房摆在那里,这种小众电影能有这个票房,导演和一众演员都相当满意了。   安格斯本来还替谢朝着急,他初来乍到,以前一直在国外工作,在国内还真没什么太大的人脉,一时之间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当他到谢朝刚整好的工作室一看,这人还能躺在沙发上打游戏。鞋子都脱了,袜子缩在脚上,捧着个手机,玩得不亦乐乎。小腿笔直,大腿和臀部相连的线条饱满。上衣腾上去一点儿,腰窝下陷,露出白皙的皮肤。   安格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隔着袜子,挠了一下他的脚掌心。   脚掌心怕痒,谢朝腾地直起上半身,手机屏幕上的游戏人物也躺尸掉了。他怒目而视:“你阿飘么,吓死我了!”   赶紧把脚缩回去,太痒了。   “阿飘?”安格斯没理解网络语言。   谢朝侧过身躺着,“就是飘着的野鬼。”他今天心情不错,刚挖了老公司个大墙角,一个新生代流量小花,正好合约到期,看不惯新总裁的做法,跑他这里来了。   他打量打量安格斯,“哟,还是个俊俏的鬼,要不要考虑到我这里来当模特啊?”   安格斯挨着他坐下,眉头一挑,唇角微勾:“这要看老板给什么待遇了?”   “当然是跟着老板吃香喝辣,不过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说说看想要什么待遇?”谢朝手肘撑着软垫,促狭地望他。   安格斯眼波一动,骨节分明的手按到谢朝露在外面的一截腰上。   谢朝抬头瞪他。他不为所动,湖蓝色的眼眸里漾起波纹,温热的指尖往下滑,滑过谢朝的腰窝,停在他挺翘的臀部上。   谢朝忍无可忍:“你够了啊!”   安格斯张开手掌,重重地捏了把他的屁股,眸色晦暗:“想要这种待遇。”   谢朝翻身压住他的手,身体往下一沉,企图压断作案者的腕骨。   安格斯轻笑一声,又捏了一把:“老板意下如何?”   谢朝黑着脸,扒开他作怪的手,心里又不甘心:“看你这么主动,本老板就包养看看。”   安格斯另一只手去解他裤腰带,眉眼低垂,鼻梁挺直,完美的侧颜赏心悦目。   谢朝急了,拽住自己的裤腰:“你干嘛?”   “当然是让老板验货。”安格斯一本正经,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不看了,不看了。”谢朝提着裤子拒绝。   安格斯没绷着正经的脸,笑出声,肩膀抖动着细小的弧度。   谢朝猛然意识到被诓了,鲤鱼打挺般爬起来:“不准笑!”   安格斯顺势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呼气:“真不要验货?”   这口气吹得谢朝心猿意马,又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怂,不符合霸道金主的风范。他定了定神,跪在沙发上,抬起安格斯的下巴:“验!”   先上手摸摸安格斯脸上的皮肤,感觉不错,挺滑,谢朝还弹了弹,扯扯他的眉头,又捏了捏他的鼻梁,可真挺。   安格斯被他摸得心头上火,贴近他的脸:“就这么简单?”   “没。”谢朝勾着他的脖子,手往他衬衫里钻。安格斯穿着日常标配白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谢朝手伸不进去。   安格斯忽然拉住他的手:“这有什么要验的?”径直拉着他的手,往下面放,“还是这个比较重要。”   谢朝一巴掌拍上他的脸:“滚犊子!”说着就翻身下去找自己的鞋。   安格斯从背后搂住他,温声道:“不闹你了。”他亲亲谢朝的耳侧,“最近不要参加活动了,先避一阵子。”   谢朝顿住,任他抱着:“我知道,随他们整幺蛾子,我最近过得可滋润了。”   安格斯贴着他的耳朵:“工作室还顺利么?”   谢朝心情大好:“特顺利,非常的顺利。”   安格斯低沉一笑,性感的嗓音从喉头溢出来:“那就好,我妈想见你,等崽崽放假就有空一起去英国了。”   谢朝眼皮一跳,他想要申请的学校好像就在法国,和英国距离一个海峡,坐船半小时就到……   他敷衍道:“等有空再说。”   安格斯拖着他的腰,把他抱进怀里:“我看你这阵子就挺闲,刚还不是在打游戏么?”   谢朝坐在他腿上,狡辩:“那不是工作间隙休闲娱乐么?”   “真的?”尾音像钩子一般,安格斯明显不信。他靠近谢朝的脸,炙热的呼吸喷在他脸颊上,熏上一层红晕。   谢朝头一偏:“当然是真的。”   “哎,那只能等你有空了。”安格斯佯装叹息一声,“那先要点补偿。”   话音没于唇齿之间,安格斯吻住谢朝的唇,牙齿轻咬住唇瓣啮合。谢朝原本浅色的嘴唇没一会儿就充血,变得通红。   谢朝的双手插进安格斯柔软茂密的发丝中,摩挲着他的头皮。   安格斯把他逼近沙发一角,舌头舔了舔被他咬红的唇角,呼吸急促,心跳声放大了无数倍,响在耳畔。   “想结婚。”   谢朝眨了眨眼,还没从深吻里回过神:“结婚?”   安格斯埋进他脖颈里平缓呼吸,声音瓮瓮的:“嗯。”结婚了就能为所欲为。   谢朝垂下眼帘:“再说吧。”   安格斯一看又没戏,亲了口他的脖子:“那你先工作,晚些时候过来接你回家。”   谢朝微抬下巴,瞟了下他失望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第75章   早晨阳光正好, 餐桌上摆着含苞待放的荷花, 粉白粉白。清新的水绿色格子桌布铺在桌子上, 垂下了四方的边角。   崽崽挨着谢朝坐下:“朝朝,你确定要出国进修么?”   “对, 时间不长。”他喝了口牛奶,放下杯子, 揉揉崽崽的脸, “就一年。”   本来真不准备去英国的,但是它时间短, 一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了,所以他屈服在这速成的时间下了……   在改主意这上面, 安格斯功不可没,每天都在谢朝耳边宣传,他每天被这么吵一番, 居然还真的被他说动了,时间短得真让人心动。谢朝自认在语言方面没问题,语言班也免了,又省了一桩事。   崽崽扒了扒头发:“那好吧, 不过我也要去玩。”   谢朝塞了个水煮蛋给他:“行,带你去,先吃个鸡蛋。”   崽崽不怎么挑食,不吃的东西很少,挺好养活,鸡蛋也乖乖吃掉了。他们俩个今天起晚了, 谢爸早就送谢妈去医院上班了,早饭还是阿姨热过后给他们吃的。   崽崽安安静静地吃鸡蛋,样子乖巧得不像话,蛋黄也全吃光了。九点多的太阳光温暖和煦,撒在他栗色的卷发上,镀了层金色的微光。发丝之间的罅隙里充盈了满满的光线,朦胧透明。   他注意到谢朝的视线,便抬头看了过来,朝他一笑,嘴角的酒窝贮满了水凝质般的阳光,闪闪得发亮。   谢朝心里忽然软了,他伸手摸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崽崽,如果。”话语间,顿了顿,“我是说如果。”   崽崽睁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看他,睫毛又长又密。   “如果你爸我给你找了个后妈,你觉得怎么样?”谢朝咬着筷子问。   崽崽眼睛一亮,放下手上的餐盘,转过身子:“真的?你终于不再是单身狗了。”   语气很欣慰。   谢朝气得牙痒痒,伸手去拧他耳朵:“狗什么狗?”   崽崽往后躲开他:“我早知道,安格斯在追你嘛。”他圆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这是成功了?”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谢朝无言以对。   “那你英国留学是因为他?”崽崽跳起来,他忽然感受到了危机。朝朝太讨厌了,你们俩才在一起多久,就跟人跑了,有没有想过家里头可怜的儿子和孤苦伶仃的爷爷奶奶!   崽崽越想越气,跳到谢朝怀里:”不可以,安格斯叔叔他老是欺负我,肯定是后爹。”   谢朝推开他的脑袋:“我留学又不是因为他,因为申请的学校正好在英国,而且我就去一年。”他揪把崽崽的耳朵,“你老实点儿,和我说说看,他怎么欺负你了?”   “就欺负我呗。”崽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得了谢朝的承诺安下心来。   谢朝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那你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好么?”   亲手把儿子往外推的感觉不怎么好,不过安格斯既然是崽崽的爸爸,平心而论他不能剥夺他做爸爸的权利,气归气,别的方面讨回来就成,而且安格斯应该会是个好父亲吧。   崽崽靠在谢朝胳膊上,拍拍胸口:“你不用担心啦,我和他是朋友。”   谢朝:“……”刚不是说他欺负你么?   崽崽贴着谢朝,仰头:“那你们是要结婚么?”   谢朝挑眉,最近结婚这个词语出现的频率真高,他摸摸崽崽的脸:“为什么这么想?”   “不都是这样么,谈恋爱之后就结婚,结婚后就有小孩。”崽崽扳着手指头说。   谢朝失笑:“还不一定呢,中间还有很多不定因素。”   崽崽挪回原位,认真地说:“那你们结婚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朝呼噜把他的毛脑袋:“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第一时间和你说。”   “唔,手机响了。”谢朝转头望着桌子那头的手机,伸手去够,够不着,“崽崽帮我爸爸拿下。”   崽崽跑过去一看:“程爷爷的电话,爸爸,我直接接了。”   谢朝点头,崽崽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程叔,什么事?”谢朝问。   程黎安话音里有些歉疚:“朝朝,我和你爸妈说了你已经知道你是我生的事了,你今晚好好安慰安慰你妈妈。”   “怎么突然说了?”谢朝碰到这种大事,就染上了及其严重的拖延症,什么事都拖着,拖到没办法才说。   程黎安道:“其实杨莉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我觉得对不起他们。而且我知道你妈她那么疼你,肯定也割舍不下。”他抽口气,“可是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得和她说一声,本来我想让你爸单独和她说的,免得她情绪低落,没想到还是被她给听见了。”   谢朝凝重地说:“好,我知道了,等晚上我妈回来。”   “你妈表面上不在乎,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好好和她说说。”程黎安心里实在愧疚。   谢朝应了。   崽崽全程握着手机,安静地听他们说话,一句话也没插嘴。他还是小孩子,脸上的震惊全展现在表面。   谢朝收了手机,沉声道:“崽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蹲下身直视崽崽亮晶晶的眼睛,“爸爸肯定认真回答你。”   崽崽迟疑了一瞬间,还是问:“爷爷奶奶不是朝朝的爸妈么?”   谢朝点头:“是我爸妈。”   “可是程爷爷说,你是他生的。”崽崽拧起小眉头。   “我是程爷爷生的没错,他也是我父亲,血缘上的父子关系。”谢朝盯着崽崽的双眼,认真解释,“爷爷奶奶呢,他们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同样也是我父母,懂么?”   崽崽把手搁在他的肩头:“大概懂了,所以爸爸你是领养的么?”   “额,算是吧。”   崽崽突然哈哈笑起来:“那你是不是小时候太皮了,被程爷爷丢给奶奶管教了?”   谢朝二十岁的时候生下了崽崽,根本不知道怎么当爸爸,打小崽崽就不怕他,他一点儿也没有父亲的威信。只有他偶尔发火的时候崽崽才会害怕,只不过这种时候少之又少。谢朝管不了崽崽,就把崽崽丢给杨莉。   杨莉平时在医院对待小孩子有一套,经常有小朋友到她那里拔牙,被她连哄带骗地忍着眼泪拔了牙。崽崽这点小儿科,在奶奶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拿出吓唬小朋友的那一套就把他哄住了,末了在塞颗糖就成了。   所以,崽崽小时候还是挺怕奶奶的,只敢在谢朝面前造次。   谢朝脸色一青:“小朋友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崽崽正襟危坐:“那爸爸,你知道你妈妈是谁么?”他好奇极了,声音里满是儿童的稚嫩,“是不是和一样不知道?”   谢朝默了,思忖片刻,低声道:“知道。”   “那她是谁?程爷爷为什么又没有结婚?你和阿尔诺哥哥是兄弟么?”崽崽有很多问题。   谢朝舔了舔嘴唇,灌了口牛奶,热过之后腥味有些重。   “诺拉和阿尔诺是程叔收养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至于程叔为什么不结婚,那是大人的事情,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崽崽昂头:“那你妈妈呢?”   谢朝咬牙:“我妈……”   他坐到椅子上,把崽崽拉近,摸着他的手,小声说:“爸爸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崽崽纯真地望着他,意识到爸爸可能真的有事情要讲,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分外乖巧。   谢朝咽了口唾沫:“爸爸是你程爷爷生的,他虽然是个男人,但生理学上就相当于我妈妈。”   崽崽歪头思考,小孩儿很信任自己父亲,一点儿也不怀疑:“所以你爸爸呢?”   “等什么时候遇见他,我指给崽崽看,好不好?”谢朝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崽崽的头发。   崽崽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会儿他眼里闪着亮光,兴致勃勃地问谢朝:“那朝朝,我是不是你生的,你是不是和程爷爷一样生的我?”   谢朝点头:“是。”他低头亲亲崽崽婴儿肥的脸颊,“崽崽记得要帮我保密。”   “那朝朝就是妈妈了!”崽崽喜形于色,扑进谢朝怀里,往他膝盖上爬。   谢朝黑了脸,拎着他的后衣领:“妈什么妈,叫爸爸!”   崽崽吃痛,委委屈屈地喊:“爸。”   谢朝皮笑肉不笑,撸了把毛:“乖——”   崽崽期期艾艾地问:“既然你是我爸,那我妈呢?”   谢朝愣住,想了想,搂住崽崽的肩膀,缓缓说:“是安格斯,但你先不要和他说。”   这下换崽崽愣住了,惊讶道:“真的是他么?”他们两一样的栗色头发、蓝眼睛,确实挺像的。   谢朝承认:“就是他了。”手指细细地描摹着崽崽的面部轮廓,复又停在眉眼上方,“现在看着是真像。”   崽崽心里五味陈杂,依着他早熟的思想,他曾经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和自己亲妈相处。也许这个女人和奶奶经常看的肥皂剧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抛弃他的,自己大概能原谅她。也许她是真的不想要自己了,单纯地不喜欢他们父子两而已,那自己坚决也要不喜欢她。如果爸爸不能接受他,那他更不能接受。   可是这个想象中作为他母亲的女人从来没有找来过,崽崽的一切设想也完全没办法实现。说到底,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见着别的小朋友父母双全,心里总是羡慕的,总是想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尽管崽崽平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崽崽抓住谢朝温暖的手,长睫毛颤了颤,童声稚嫩好听:“朝朝,那他以前为什么不要我?”   谢朝没想到崽崽这么敏感,亲了亲他的侧脸:“以前是爸爸和安格斯的错,不关崽崽的事,崽崽是爸爸心里的乖小孩。”他笑了笑,“虽然有时候挺烦人,但爸爸爱你。”   崽崽不好意思了,脸颊飞红,嘟囔道:“我才没有烦人。”他钻进谢朝怀里,“我也爱爸爸,如果你再多陪陪我,我就更爱你了。”   谢朝闷声笑了,崽崽这时候最可爱了。   “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在一起,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养我?”崽崽瓮声瓮气地问。   “因为之前有了误会,所以分手了。分手之后才发现有了崽崽,所以就生下来了。”谢朝低头看着他说。   崽崽抱住谢朝的胳膊:“爸爸,分手是不是安格斯叔叔欺负你了?!”   谢朝苦笑不得:“不是,你不要瞎猜。”   崽崽怏怏地“哦”了一声,又挺起胸膛保证:“爸爸,如果他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我以后肯定比他厉害!”   “对对,我们家崽崽最厉害了!”谢朝啵了他一口,“那你快把牛奶喝了,爸爸要收拾餐桌。”   崽崽两口变作一口,赶紧喝完剩下的牛奶,迈着小短腿,主动帮忙洗碗,手脚还挺麻利的。   谢朝欣慰地想,大部分时候小孩儿真是聪明活泼又惹人疼,只要不顶嘴就成,一顶嘴简直就活泼得过分,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第76章   谢朝整理了需要的材料, 把工作室挂靠在一家影视公司下面。王志平接了个八点档电视剧, 谢朝投资, 正准备捧新人。捧完新人,他自己就可以喘口气休息。   申请的学校估计也就这几天给回信, 谢朝每天例行检查邮箱,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这次他选的是导演专业, 和本身的职业有联系, 不算大幅度跨行。   再加上谢朝有些担心崽崽,怕他和安格斯起冲突, 最近都不打算让安格斯出现在他面前了,先让崽崽一个人先消化这件事。   杨莉晚上值夜班, 谢朝和谢爸商量好,他开车过去接,两人趁着独处的机会谈一谈。   谢朝驱车到了市医院, 脸上戴着一次性蓝色纺布口罩,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医院里惯常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儿,走廊的紫外线灯开着。谢朝沿着走廊一路走,到了杨莉办公室门口。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小时候倒是经常和父亲过来。   杨莉不在办公室里,白大褂阿姨见到生人,习惯性抬头问:“坐,牙齿哪里疼,杨医生不在,我先给你看看。”   谢朝摘了口罩, 笑了笑:“阿姨,杨医生是我妈,我过来接她下班,不看病。”   中年女医生瞥了眼他笑得露出来的牙齿:“哦哦,你这牙倒是不错,看着健康。”大多数牙医的职业病,看人总喜欢先看牙,“那你先在这里等会儿,你妈正给人拔牙,十五分钟应该就好了。”   谢朝点头,随手抽了谢妈桌上的一本书:“好。”   她桌上还有束开放得正好的百合花,嫩黄的花蕊点缀在其中,娇艳欲滴,约摸是患者送的。   没等多久,杨莉就回来了,看了眼霸占她座位的谢朝,惊讶道:“你爸呢,怎么是你?”她到水池边,按下洗手液洗手。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朝走到她身后,低声唤:“妈。”   “呦,这是怎么了?”杨莉擦干手。   谢朝低头望她:“妈,你永远是我妈。”伸手抱住她瘦弱的肩膀。   杨莉眼里浮动莹莹泪光,大声囔囔:“来找我就这事?我不是你妈,你还想找谁当你妈啊?”   谢朝失笑:“你肯定是我妈啊。”   杨莉叹口气:“我其实没有不开心,程黎安他也想太多了,我之前就一直想和你说这事了,毕竟你都是个快三十的成年人了。”耳边的碎发被窗外的晚风吹起,她伸手掖到耳后,“现在说出来也蛮好,你好好和你爸相处,他这些年也不容易。”   谢朝抱住她,埋在她单薄的肩膀,呼吸间满是她头发上清淡的桂花香气:“妈,谢谢你。”   杨莉抚摸着谢朝柔软的发顶,缓下声儿:“老大不小了,还撒娇,小心崽崽瞧见。”   谢朝不作声,只搂住她。其实他们两这种时候少之又少,杨莉从小对他严格,他小时候总是和爸爸亲近些,还是比较怕妈妈的。   窗外白杨树茂密的叶子唰唰作响,谢朝听着这声音,心里头无比平静。   ——   邮件里躺着录取通知书,谢朝微笑着回了信过去,大概九月份去报道。他得提前去学校附近租房子,顺便带着崽崽去周边国家玩一玩。谢爸谢妈因为上班的关系,只能等节假日或者年假了。   岳嵘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在大众面前公开后,真的就和程黎安在一起了。诺拉和阿尔诺郁闷了一阵,只能接受现实。   网上褒贬不一,大多数善念的人表示祝福。岳嵘和程黎安的身份也被扒得一干二净,总结来说,大佬的世界只能仰望,而你只是条单身狗。   谢朝心里也郁闷,一点预兆也没有,让人猝不及防。最后,程叔还和他说,他们两能这么快在一起,还是因为他。因为他,两人居然认真地聊起来了。岳嵘也总是打着谢朝的幌子去找程黎安,一来二去,某些误会淡去,模糊的记忆重新卷土而来,旧情很容易复燃……   谢朝对岳嵘还是有点心里疙瘩,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第一次见过就给人那么差的印象,太不正经了。   崽崽看脸色办事,附和谢朝,说是岳嵘长得太吓人了。   其实谢朝也看得出来,岳嵘讨好小孩子有一套,崽崽还蛮喜欢他,偶尔会喊几声爷爷。   崽崽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对安格斯的态度变了,变得有些奇怪。谢朝也没办法说出那个感觉,崽崽挺想和安格斯亲近,可是安格斯一来,他就板着张脸,生人勿进的小老头模样,大约是在闹脾气。   安格斯去哄他,他也不是很高兴。谢朝才不管他们之间的别扭,安格斯现在的冷遇本来就是自找的。   “崽崽最近怎么了?”安格斯坐在谢朝旁边问他,“对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见,我问他他也不讲。”   谢朝翘着二郎腿,噼里啪啦地打键盘:“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   安格斯靠近,搂住他:“你不是他爸爸吗,你帮我问问。”   谢朝推开他:“去去去,我工作呢。”   “崽崽是不是知道我两的事情了,所以在不开心?”安格斯猜测。   谢朝拟好文件,停下敲击的动作:“嗯,知道了,你多哄哄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谢朝一时没稳住,膝盖上的电脑差点儿掉下去。他按住电脑,埋怨道:“你干嘛?”   安格斯亲着他后颈柔软的黑发,双手用力搂住谢朝的腰,手臂上暖和的温度传过来,语气激动:“我现在很开心。”   谢朝的手搁在他小臂上:“开心个什么,开心崽崽不理你?”   安格斯更加用力地搂住他,贴在他耳畔道:“你都肯告诉崽崽了,那见家长的日子还远么?”他低低一笑,嗓音磁性动听。   谢朝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沈先生。”他打开电脑,继续核查文件,“你还是先把我儿子哄好了再说,他生气可是很厉害的。”   安格斯咬了口他的耳垂,用气音道:“好的,先生。”   然而安格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崽崽还是那副样子。每每一松动,又保持住自己高冷的神色,哼,抛家弃子这么多年,可不能这么放过他。   崽崽乐呵呵地告诉谢朝:“爸爸,他今天带我去打羽毛球了,我全程都板着脸。”崽崽露出一脸“我厉不厉害”的高傲神情求表扬,身后就差条尾巴摆来摆去了。   谢朝抱起他:“干得好,谁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影。”   崽崽在谢朝的默默怂恿下,一直贯彻着不理不睬的政策,活生生地把安格斯折腾得脑袋都疼了,小孩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   谢朝看晾得差不多了,崽崽的心思他也知道,不可能让他们僵持太久。开学的时间将近,于是就带着崽崽先出趟国门。   机票行程都是安格斯包办的,谢爸谢妈送他们去的机场。   出发前一天,岳嵘和程黎安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散伙饭。谢妈全程对着岳嵘摆脸色,她和老谢是看着程黎安一路走来的人,心里自然对岳嵘没好感。现在只是看在程黎安的面子上,还给了他一副碗筷。   岳嵘心里有愧,而且自己儿子承蒙人家夫妻两照顾多年,带上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品才敢登门拜访。对比着杨莉的冷脸,谢朝对他委实好多了,虽然也不怎么样。   饭前,谢朝去厨房帮忙,隐约听见程叔和他妈在说话。杨莉刀子嘴豆腐心,只听得她说:“你自己愿意就好,这么多年兜兜转转。”   程黎安轻轻“嗯”了一声,谢朝凑上去:“妈,酸菜鱼好了没?”   杨莉忙去端酸菜鱼,走前还瞪了谢朝一眼:“你要是敢找个不称心的人回来,看我不整死你!”   谢朝瞅着他妈矫健的背影,一阵后怕,他偷偷问程黎安:“叔,我妈她是不是骂你了?”   “是啊。”程黎安苦笑,“她就是嘴上骂得厉害,其实怕身边人吃亏。”   谢朝叹息一声:“你是她朋友,她还不敢怎么样,换我就得完蛋。”   程黎安拍拍他肩膀:“她也是为你好,到时候我估计帮不了你了,你们两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温和地笑笑,“你们这情况杨莉大概更难接受,你到时候躲着点,让安格斯受着。”   谢朝又是一阵心虚:“我让崽崽先抗一波,他是小朋友。”   两人说完话,谢妈过来指挥:“别在这闲着,端菜上桌吃啊。”   父子两对视一眼,不敢造次。   机场里熙熙攘攘,安格斯远远地朝他们挥手。谢朝拖着行李箱,想起昨天厨房那一幕,心虚极了,就怕他妈看出端倪,都不敢应安格斯。   杨莉眼神好,倒是看见了,热情地回应他,手上还抓着出门必备的丝巾,挥起来贼飘逸。   她挥完,推推谢朝:“你朋友来了,也不热情点儿,出国还得拜托人家照应着你呢。”   安格斯越过人群大步走过来,和谢爸谢爸打好招呼,提起谢朝的行李箱:“我们先去那边坐会儿。”   到了休息室,杨莉满面笑容,和安格斯说着话,直夸他中文真是好,发音都不带错的,比他们有些本地人还要地道。   安格斯得体地微笑,不着痕迹地称赞杨妈妈真是年轻,看不出来年纪。   谢朝中规中矩地坐着,默默地盯着他们互吹,吹得脸上都开花了。   他妈还殷切地拜托安格斯:“我们老两口是没去过英国,你是当地人,到时候我们谢朝有事还得麻烦你帮忙。还有我孙子这次去旅游,也拜托你了。”   安格斯含笑瞟谢朝一眼:“阿姨放心,这事我分内的事。”   谢朝听得一阵牙酸,崽崽也面色复杂地望着他奶奶,偷偷和谢朝咬耳朵:“奶奶将来一定会后悔拜托他照顾我们两的。”   谢朝默默低下头,捏了把崽崽的肥脸。他现在真的特别心虚,只期望着他两快点结束交流,自己早点去安检。   杨莉又拉着谢朝交代了几句,这才把他们送到安检口。崽崽拎着自己的小行李,和谢妈谢爸道别:“爷爷奶奶再见。”   谢朝回头朝爸妈挥手,有些舍不得,好像是离开很久的样子。他失笑,其实才几个月而已,过年他就回来了。   飞机晚点简直是常态,谢朝蹲在候机室候机,抠着安格斯袖口上宝蓝色的袖口,又看一眼崽崽:“我妈要是知道我们的事,得打死我。”表情真是无比的沮丧可怜了。   安格斯安慰:“没事儿,到时候我替你挡着。”   “我妈连你一块儿打死。”谢朝挑眉。   崽崽吊着眼角,强行坐到他两中间:“我要坐在这里。”   安格斯无奈地笑笑,往右挪了挪。   崽崽看一眼右边,瞧一眼左边,满足地掏出游戏机,开始打游戏……   这回飞机只晚点了二十分钟,登记后漫长的飞行路程开始,十个小时后安然落地。崽崽打了一路的游戏,躺在座位上睡得正香,谢朝都没能推醒。   谢朝今天晕机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显然没什么精神。安格斯拉他到一旁,一手抱着崽崽下飞机,一手提着谢朝的大行李箱,还剩个小的包,谢朝自己拿在手上。   安格斯担心他:“还好么,要不要喝点水?”   谢朝摇摇头:“不喝了,我们快走吧,崽崽重成猪。”   安格斯扬起嘴角,放下行李箱,敞开怀抱:“再来一个,我都能抱得动。”   谢朝笑笑,嘴唇发白:“知道了。”他看看崽崽,小朋友正趴在安格斯肩膀上,睡得香甜,睫毛卷卷翘翘的,“小懒猪。”   安格斯见他状态不太好,黑眼睛都没平时亮了,知道他实在不舒服,便点头说:“先去我的旧房子里住着,咱们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说着就拉着行李箱,带着谢朝往外面走。   还好安格斯提前安排好了接机的车,司机正等着他们。三人先去他伦敦的家里住着,房子也提前找家政收拾干净了,直接入住就行。 第77章   蜂蜜黄的窗帘遮住了室外大半的光, 其实室外也没什么光线, 大部分时候的伦敦都是雾蒙蒙的。屋内烧了暖气,暖洋洋的。谢朝是被热醒的,腰间还横着一条安格斯的手臂,他皮肤很白, 手臂上浅金色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试着动了动,安格斯浅眠,很快也醒了,搂紧谢朝,声音朦胧沙哑,带着晨起的性感:“醒了?”   谢朝昨晚精神怏怏, 一回来倒头就睡, 感觉眼睛都睡肿了,他清了清嗓子:“崽崽呢?”   安格斯眼睛都没睁,蹭了蹭谢朝光洁的后颈:“不是睡在你旁边么?”   谢朝努力张开自己肿着的眼睛,手在身边摸索,终于在腰腹下边摸到了崽崽的脚。好家伙, 这怎么睡的,都睡倒过来了, 脚上盖着的毯子也被蹬没了。   不过屋内暖气充足,谢朝也不怕他着凉。伦敦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刚出机场谢朝就感到了森森寒意和凛冽的妖风,安格斯索性一到家就把暖气供起来了。   谢朝在一片暖气中懒得不想动:“你说这天气怎么这么冷?这才八月底,国内都热炸了。”   安格斯“嗯”了声, 拖出来的尾音慵懒性感,像古老厚重的钟磬敲击出来的乐音:“伦敦只有两种天气,一种是冬季,还有一种是大约在冬季。”   谢朝裹紧毛毯,哀嚎一声:“最讨厌冬天了,尤其是这种湿冷,冷到骨头缝里。”   “少出门就好了。”安格斯按住他。   “我要带着崽崽出门旅游的。”谢朝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下小雨了。”   “嗯,习惯就好。”   谢朝肚子饿了,踢了安格斯一脚:“我和崽崽都饿了,起来做饭。”   安格斯侧身亲了口他的脸颊:“家里没食材,一会儿带你们去外面吃,正好现在才七点。”算算时间,他们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时差倒得也差不多了。   他两说话这会儿,崽崽被吵醒了,慢吞吞地爬到谢朝身边,看着一屋子陌生的家具,揉揉惺忪的眼睛:“到家了?”   谢朝揉揉他的肚子:“早就下飞机了,赶紧起来吃早饭。”   安格斯到衣柜里翻围巾:“寒潮骤降,得多穿点儿。”   崽崽蹲在床上:“我想出去玩儿。”   “等过会儿雨停了些,带你们去逛逛。”安格斯拆开盒装的牙刷,盒装的,两大一小,看着很可爱,“先起床刷牙。”   昨天来得匆忙,谢朝没好好打量安格斯的房子,这会儿他坐在床头,环视周围,很清爽的装修风格,家里的摆设也少得可怜。不过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样也没有。   安格斯催他们去刷牙,见谢朝在看房子,便说:“这里离你学校近,有空可以添置些东西。”   崽崽拖着毛茸茸的公仔拖鞋,踮脚在洗脸池边刷牙,谢朝挤了过去,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肿得不成样子的双眼。   安格斯把谢朝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整理好挂进衣橱,两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崽崽的衣服带得少,他直接叠起来放着。那父子两还在刷牙,牙膏的泡沫浮在嘴边上,动作出奇的一致。   安格斯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抿唇一笑,忽然生出了种小家庭的感觉,身上的责任感越来越重了。   谢朝说是想吃当地最特色的早餐,他倒是去过法国,英法距离很近,然而他机缘巧合下却从来没来过英国。听说英国的早餐是出奇的难吃,他不信这个邪,就想尝尝看。   安格斯顺着他的意,单独给他点了份炸鱼薯条,非常神奇的搭配。谢朝吃了一回,就不再点第二回 了,还好这家餐厅的咖啡很好喝。   崽崽吵着要玩儿,安格斯牵着他去伦敦桥上走了一遭,看了大本钟,还在公园里喂了把鸽子。四周到处都是英伦风的建筑,很有国家特色,街上的行人不算多。雨下得很小,很多男孩子懒得打伞,骑着单车风里来雨里去,满满的青春荷尔蒙。   谢朝围着厚厚的羊绒围巾,撑着把黑伞,跟着他两后面,耳边的嘈杂淡去,时间静谧得近乎安详。   傍晚的伦敦忽然迎来了久违的太阳,虚虚笼罩在橘黄色的夕阳里,安格斯和崽崽去附近的大超市买东西,采购点生活必需品。谢朝逛了一天,实在不想出门。他主要是陪崽崽,要不然他才不去,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伦敦玩。   安格斯家里实在是有些单调,谢朝受了杨莉的影响,总觉得餐桌上不摆个花瓶就像是缺了些什么。他找了个蓝粉色瓷瓶摆着,插了个绿油油的叶子里头,叶子生命里旺盛,估计长期死不了。   房子不算大,但足够住。冰箱里空荡荡的,厨房干净整洁。谢朝闲得没事,赚了一圈。厨房瞬间多了几分人气,他把该用的东西都从厨柜里拖了出来。虽然他不怎么会做饭,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扫地机器人充满了电,谢朝放着它在家里四处溜达,如果有个宠物就更好了。   谢朝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崽崽率先跑进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子。谢朝打开一看,居然全是冰淇淋,口味还挺多。   “谢子珩,这天气你吃什么冰淇淋?”   崽崽眨眨眼:“安格斯买的,不关我的事。”   安格斯后脚跟上来,脱了身上的大衣:“平时开着暖气,其实挺热的。”   室内确实热,谢朝在家里只要穿一层薄薄的睡衣就可以了,不过外面的妖风真是大,还动不动飘点雨,天空常年泛着铅灰色。   安格斯拎着两大包东西去厨房,挨个往冰箱里塞东西。蔬菜、水果、饮料等迅速占领了空间宽大的双开门冰箱,今晚要吃的食材就摆在料理台上。   厨房是敞开式的,谢朝双脚踩在绵软的沙发上,侧头看安格斯煮饭。他围着格子围裙,脚上踩着棉拖鞋,长身玉立。谢朝只能瞧见他一半侧脸,却能在心里勾勒出完整的模样,一定是很好看的。   崽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嘻嘻一笑,缩回脖子,舔了口手上的糖。   因为崽崽没多久要回国开学,谢朝规划了旅游路线,想尽快带着他玩一圈。崽崽自然是不太开心,他心大得很,还想去邻国转转。经他这么一提,谢朝本来没这个心思,忽然也心动了。不过崽崽时间紧,还是等下次吧,他自己倒是可以先去探探路。   这几天,三人把伦敦能参观的地方全看遍了,安格斯还专程带着崽崽去了美术馆,因为崽崽说他喜欢绘画……   谢朝当时脸上没挂住,可拉倒,崽崽那画丑得抽象,去美术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逛完伦敦,安格斯驱车带他们去了苏格兰。苏格兰的天气比伦敦室内还要冷上几度,风更加烈,风景确实相当好的。   这里几乎没有高楼大厦,满眼望去都是独门小院。英伦风的乡村建筑遍地都能看见,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围墙也是低矮到腰间,只起到装饰的作用。崽崽爬到围墙上照了好几张照片,背景是满院子叫不出名字的小黄花。   路上时不时能看见穿着苏格兰裙子的绅士,他们戴着黑色帽子,偶尔用苏格兰风笛吹一首当地的曲子,乐声飘扬。   安格斯领着崽崽和谢朝去坐了趟绿皮小火车,这大约就是为了旅游准备的,火车的样式怀旧,适合拍照。   苏格兰的城堡尤其多,有不少还是私人的,恰好安格斯名下正好有个不大不小的城堡。以前一直闲置着,干脆做成了城堡酒店。后来懒于管理,这酒店便倒闭了,周围的城堡酒店反而做得红红火火的。城堡还连带着个酒庄,安格斯请了人打理。   谢朝笑话他:“这么好的生意,你还能搞得砸了,也是相当厉害。”   “大概我们这里的服务态度最差。”安格斯耸肩,其实只是不想继续做了而已,嫌麻烦。   从外头看,城堡宛如童话故事一般,崽崽拿着自己的手机拍了好多照片。到了里头就是中世纪的风格,砖砌的壁炉现在只成了个摆设,头顶吊着的金色水晶灯倒是复古典雅。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暗红色的真皮沙发摆着。   谢朝啧啧赞叹:“大概这就是莎士比亚那个年代的样子了。”   管理酒庄的管家特地拿了几瓶酒窖藏着的红酒,专门留给他们喝。晚餐的时候,安格斯开了一瓶。崽崽不能喝酒,谢朝在筷子上沾了点儿逗他。他尝了口,立马吐着舌头说难喝。   红酒酒味太重,谢朝喝了一杯,也不敢多喝,怕醉得稀里糊涂,明天早上连起来闲逛的力气都没有。安格斯酒量一般,也不怎么能喝,一顿饭下来他们连半瓶酒都没喝完。   吃完晚饭天色还早,谢朝带着崽崽,跟着管家后面去看他们酿酒。酒窖里一排排的木桶摆着,酒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掀开木桶的盖子,全是今年刚酿的新酒,看着着实壮观。   管家说,其实他们酒庄的酒已经算少的了,别的更大。只是安格斯不怎么卖酒,自己也不喝,所以他们酿的也就少了。崽崽这回也算是见识了一番,直说暑假感想有东西可以写了。 第78章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 崽崽隔着门喊谢朝帮他搓背。谢朝正窝在床上剪指甲, 索性推了把安格斯:“你去吧,我没空。”   安格斯“哦”了声,铺好床单,敲了敲浴室的门。   崽崽在里头说:“快进来。”   门没锁, 安格斯直接进了浴室。   崽崽泡在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水,还把蓝色的浴球丢进去了,水全是蓝色一片,里头还带着亮晶晶的东西,不知道是个什么新式浴球。他听见脚步声, 便喊:“爸爸, 后面够不着,你给我搓搓。”   安格斯愣住,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崽崽的那声“爸爸”仿佛戳中他的某根神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有种别样的心情在胸腔里发酵蔓延,与众不容, 又十分新奇。   崽崽等了会儿,没等到人, 不耐烦地回头催促。一看却是安格斯,他呐呐地道:“是你啊,我爸呢?”   安格斯回过神, 笑笑:“你爸爸没空,让叔叔来帮你,都是一样的。”   崽崽乖顺地点头,背对着他,露出小朋友单薄的背脊。   安格斯拿了条毛巾,帮他搓背。小孩子身上散着沐浴露的清香,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安格斯都不敢下重手,就怕搓破了皮。   浴室安安静静的,安格斯半开玩笑说:“等我和谢朝结婚了,你就真是我儿子了。乖啊,叫声爸爸听听。”   崽崽猛地扭头过来,发亮的蓝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安格斯吓了一跳,手上的毛巾差点滑了下去。他只是想逗逗崽崽,没想到小孩子反应这么大,“好吧,叔叔不应该开这种玩笑,对不起。”   崽崽瞪他一眼,小手滑了滑被沐浴球染成蓝色的水面,嘀咕:“我才不想要你当爸爸。”   “真的啊,那叔叔心里可真难过。”安格斯拍了拍崽崽的背脊,“来来来,抬胳膊,我给你洗洗。”   崽崽乖乖地抬胳膊,偷偷瞄了眼安格斯直直的栗色头发,“你为什么不是卷发?”   “我天生就是直发。”安格斯挤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浴室里有些热,他都出汗了。   崽崽似乎想不通这件事,他歪头说:“可是我们两颜色一样哎,怎么回事?”   安格斯挑眉:“我们这是缘分呐,都是一样的栗色头发、蓝眼睛。”他轻笑一声,“我们长得也挺像啊。”说着他顿了顿,隐约觉得不对劲。   崽崽皱着眉头,挺纠结:“可是我是卷发,你是直的!”   安格斯眼里滑过疑问,谢朝本来就是直发,崽崽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起来。   崽崽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你们两都是直发,我为什么是卷发?”他快哭了,难道朝朝又骗他,其实他另一个亲爹还有别的人选?   安格斯失笑:“乖啊,这都是不定性的,卷发也很好看。”   霎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难道崽崽以为他是我和谢朝生的?所以觉得自己的卷发很奇怪?正常七岁大的小朋友都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生的,是小蝌蚪比赛的成果。不得不说,现在小孩的性教育还是挺靠谱的。   更何况是崽崽,他那么聪明,怎么不会明白。除非是别人告诉他的,而且这个能让他全然信任,不会去管那些常识性的东西。   安格斯觉得自己想岔了,也许谢朝只是随口一忽悠,崽崽就放在了心上,反正谢朝满嘴跑火车,能说出这话也不稀奇。他抿着唇,可是谢朝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忽悠崽崽,他明明知道崽崽还是挺敏感的。   崽崽见安格斯没动,自己先用毛巾洗头。卷发一沾水,更加卷了,仿佛泡开的方便面。   “崽崽,你爸爸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了?”安格斯不动声色地问。   他觉得自己应该多想了,咳咳,他和谢朝上过床,没觉得他的生理构造有什么特别的。   崽崽挺机敏,一直守口如瓶,他答应过谢朝不告诉别人的,“爸爸天天和我说话啊。”   安格斯没问出什么名堂,就让他躺着,自己帮他洗头,毛茸茸的卷发骚着手心,他解释说:“崽崽卷发肯定是遗传,你妈妈也许是个卷发美女。”   崽崽眉头一皱:“如果他不是呢,那我的卷发就是变异?”   安格斯挑眉,不得了,小朋友还知道变异,“有可能你太奶奶或者太爷爷是卷发,然后你就是大卷毛了!”   崽崽摸了摸卷发:“没见过他们,不知道耶。”他抬头望安格斯,“那你家里有没有卷发的人?”   安格斯点头:“有,我母亲就是卷发,和崽崽很像,你们两都有一头好看的天然卷。”   崽崽嘟囔:“那怪不得。”他的卷发一定是遗传了安格斯母亲了,那应该就是自己外婆了吧,也不知道外婆是不是和安格斯长得很像。   安格斯挤洗发露的手顿住,真的不怪他多想。只要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控制不住地往那方向想,而且崽崽说得那么模糊,仿佛故意把他往那方面引导一样……   他轻柔地搓搓崽崽的头发,洗发露很好起泡,没一会崽崽就顶着一头泡沫了。安格斯帮他洗好头,冲干净泡沫,慢慢用干毛巾擦着。   卷毛很难干,安格斯擦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崽崽,你和叔叔说说,爸爸是不是和你讲我们的事了?”   崽崽眼珠子一转,有些心虚,水被他拨弄得稀里哗啦响:“没有啊,爸爸最近很忙来着。”   安格斯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天,而且还绞尽脑汁地想得到崽崽的认可,所以一直很认真地观察过他的面部表情。再加上他作为演员,演绎过各种各样的角色,很容易察觉出面部的细微动作。   崽崽还是个小朋友而已,虽然早熟了点,忽悠人还是不行的,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安格斯瞧出了他的紧张,但不算安抚,继续说:“崽崽,朝朝已经和你说了?”他惯会忽悠人,语气也是出奇地沉静。   崽崽显然被忽悠住了,迟疑着半晌,仰头问:“你知道了?”   安格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崽崽吞吞吐吐:“可是……朝朝说是秘密……没告诉你。”   安格斯心头一跳,果然有问题,他还真是被蒙在鼓里,“那崽崽就保住秘密,好不好?”   他几乎已经猜出大半了,再联系到前阵子程黎安的反常,沉在水底的事实好像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崽崽露出笑脸,愉快地点点头。   安格斯抱他起来,想给他擦开身体。崽崽摇头拒绝,说自己可以擦。他淡淡地笑了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息。小朋友大部分时候真的出奇的懂事乖巧,如果他猜得没错……   安格斯眯着眼睛,心口像被一阵飓风席卷,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神态自若地出了浴室。   谢朝的指甲已经剪好了,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看电影,手上捧了盘黑莓,约莫是庄园里土生土长的。他挑了部老片子,画质有些朦胧,正一边吃一边看。   安格斯坐了过去,平缓了情绪,挑了个黑莓塞进嘴里:“好吃么?”   谢朝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你不正吃着么,干嘛问我。”黑莓味道挺淡的,不算甜,蛮爽口,谢朝一口吞几个。这里的草莓最好吃,个头又大又甜,崽崽很喜欢。   老管家收养了只大大的缅因猫,老猫腿脚有问题,被前主人遗弃,不过现在也是过上了安逸的生活。老管家还给她征婚配种了,一胎生了三只小猫,在城堡里热热闹闹地生活。   老大特别活泼,自己跟着谢朝上来了,这会儿正在他脚边打转,喵喵直叫,圆滚滚的大眼睛可爱极了。缅因猫的尾巴特别大,扫在谢朝脚背上,毛绒绒的。   谢朝把猫抱了起来,撸毛毛,“老大真是缠人。”   安格斯揪着猫的后颈,把老大丢在地板上,这猫确实缠人,他才想和谢朝推心置腹,它就赶上来撒娇。   谢朝打开安格斯的手,去安抚可怜兮兮的小猫崽:“你干嘛呢?欺负小猫做什么?”   安格斯搂着谢朝的肩头:“我们先聊会儿,等有空再逗猫,好不?”   崽崽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老大,跑过来抱住:“哇塞,老大真聪明,居然摸到我们房间来了。”   这猫机灵,一路跟着谢朝后头过来,谢朝也没察觉。不过猫很乖,谢朝挺喜欢的,就它在房间里留着。他说:“跟着我过来房间的,它好像特别喜欢我。”   安格斯凑近谢朝,翻了翻他的衣领,冷静指出:“你身上沾了它最爱的猫薄荷。”   谢朝不以为然:“肯定喜欢我啊,小动物真亲人。”说着就拿蓝莓放在猫鼻子前,让它闻。   崽崽打小就爱逗猫遛狗,这会儿也凑了上去,摸摸猫咪绵软的肚皮。   安格斯看着崽崽和谢朝一起逗猫,推心置腹的想法也没了。今天这情况很不适合谈心,还是专程挑个时间郑重地说这件事比较好,现在还是让他们逗猫去吧。 第79章   安格斯拎着喵老大的后颈皮, 把整只猫丢到猫盆边。这么大的猫怎么这么粘人, 猫毛还四处沾的。也不好好吃东西,还挑食,可真难养。   昨晚上这猫团在卧室的暖气片上睡了一晚,大老早就起来挠床磨爪子。谢朝五六点就被它吵醒了, 睁着惺忪的眼睛把猫请出去吃饭。猫老大,惹不起惹不起。   他也不清楚这猫吃什么猫粮,正好安格斯听到动静也醒了。谢朝便和他一起下楼喂猫,安格斯比较了解他的地盘,很快就在柜子里找了猫咪专用粮食。   猫老大美滋滋地吃着精细猫粮,谢朝打着哈欠嘟囔:“困死了, 伺候不起猫主子。”亏他昨晚还动了养只猫的心思, 这么折腾下去,猫跟着他岂不是饿死,他也伺候得累死。   安格斯倒了一碗清水,伺候猫老大,好笑地说:“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谢朝起身, 看那猫正舔着水,半眯着眼说:“我还是睡觉去, 早起的日子不适合我。”   喵老大一见谢朝要走,摇着尾巴跟上去, 猫粮也不吃了。它迈着猫步,盘到谢朝拖鞋上,一个劲儿地“喵喵”直叫。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得不行, 奶声奶气的,看着无害极了。   谢朝低头愣住,回头看安格斯:“它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安格斯笑道:“你快去洗洗身上的猫薄荷,它马上就不理你了。”   谢朝失了兴致,点着猫鼻子:“小东西,快下去。”   猫咪喵了声,舔他的手。   安格斯把猫抱走,谢朝趁机溜了,留下句:“你让它吸吸猫薄荷,不能再盯着我了。”再盯就要忍不住抱回来了,家里还有个崽崽,这下可能会翻上天。   崽崽还在屋里睡,一点也没被喵吵醒。谢朝钻进暖和的被窝,赶紧睡个回笼觉。   安格斯喂完猫一回来就瞧见这两头挨着头,睡得正香,呼吸绵长,很安稳的样子。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收拾掉屋里的猫毛。昨晚上他睡得也晚,和谢朝一块儿后作息都乱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了。谢朝醒了之后也不起床,靠在床头玩手机,崽崽趴在他腿上,大眼睛眨啊眨的。   时间太晚了,外头的帮佣敲了敲门:“先生,老布朗吩咐我过来送早餐。”   安格斯下床取了餐盘,第一次享受到送餐到床的服务,还是托了谢朝的福。他顺手把托盘放在床头上,“你们洗漱了没?”   谢朝扔了手机,拿了杯牛奶:“洗了。”他摸摸崽崽的头,“快起来,吃早饭了。”   安格斯哭笑不得:“你们都洗漱了,怎么不下楼吃早饭?”   “怕猫老大缠上我,惹不起。”谢朝砸吧了口牛奶,“放糖了吧,甜的。”再缠上真的就要把猫带回家了,和崽崽养在一块儿,让他伺候猫。   安格斯走去卫生间,“应该吧。”他直接去冲了个凉水澡,感觉身上都黏上了猫毛,还有谢朝身上的猫薄荷味儿,不冲不行。   崽崽趴在谢朝腿上不想动弹,没什么精神,“爸爸,我感觉我喝醉了。”   “喝醉了?”   “昨天偷喝了你一杯酒。”崽崽懊悔道。   昨晚上谢朝确实喝了点儿酒,还给崽崽尝了几口,他嫌弃不好喝。后来管家又拿了新酿的果酒,甜滋滋的,挺好喝,但谢朝没让他多喝。   “可能小朋友喝果酒不太好,你起来喝点牛奶缓缓。”谢朝没想到那和果汁一样的酒还能让人醉,有些果酒确实有度数,可昨晚那个真的几乎没有酒味。   崽崽慢吞吞地抱着被子起来,抿了口牛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正色地质问谢朝:“爸爸,你是不是要和安格斯结婚了?”   谢朝手一顿:“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崽崽小口喝着牛奶,“你都告诉他我我们的秘密了,不是要和他结婚么?”   谢朝挑眉:“我什么时候告诉他了?”他和崽崽的秘密也只有那件事了。   崽崽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可是我感觉到他知道了,不是感觉,应该就是知道了。”   谢朝一愣:“是么?那我过会儿问问。”他咬着面包,这样也好,省得他找时间通知安格斯,择日不如撞日吧。   面包吃多了容易腻,谢朝咬了两口就不想动了。苏格兰的早上干燥得很,他现在居然挺想吃冷饮。   这边儿常年开暖气,暖气房里热气腾腾,冰淇淋还真有。谢朝拿了两盒,崽崽坐在他脚边上吃,吃完说:“我感觉我醒酒了。”   说得谢朝想揍他两顿,醉酒是这样的么?!   安格斯洗完澡出来,瞧见托盘里的早餐几乎没怎么动,两人都窝在床上吃冰淇淋。他的额头一跳,过会儿还是换床单吧,又吃早饭又吃冰淇淋的,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谢朝抬头招呼他:“你吃么?”   安格斯就着他的手舔了口冰淇淋,奶油味的,太甜了。   崽崽看着他的动作,缩在谢朝身后,怕安格斯过来舔他的份儿。   谢朝吃完把盒子扔了,冰淇淋的凉意让他冷下来,他揪着崽崽,神色冷静地问安格斯:“关于谢子珩,你知道多少了?”   安格斯正擦着潮湿的头发,湿漉漉的水渍洇在胸口,露出整片漂亮的胸肌。他从昨晚开始就想找谢朝谈谈,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丢开毛巾,点头:“有那些猜想,只是不太确定。”   谢朝表示了解,把崽崽推到跟前:“那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崽崽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最后盯着自己的冰淇淋,“嗷呜”咬了一大口。   安格斯喉结滚动:“有。”   “嗯,那你问吧。”谢朝笑笑,眼底全是释然。   “崽崽他……真的是我的孩子么?”安格斯果然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是啊。”谢朝点头。   安格斯甩了甩发梢上往下滴的水珠:“是我们两的么?”   “是啊。”   “是你生的?”安格斯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只和谢朝发生过关系,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是啊。”谢朝淡定地微笑,“很奇怪么?”   安格斯的目光停留在谢朝的肚子上,神色惊奇:“不,我只是觉得很神奇。”   谢朝下意思地摸了下肚子,笑着说:“嗳,你以前做过医生,医生会不会有职业病,看到反常的现象都会想解剖来看看?”   安格斯吓了一跳:“怎么会,又不是医学怪人。”他失笑,“电影剧本看太多了。”   谢朝耸肩:“反正我妈喜欢收藏牙齿。”他挪到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我曾经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我爸,你猜她怎么说?”   在安格斯的印象里,谢朝妈妈杨莉是个热情温柔的女性,很好相处。谢朝爸爸是个话不多的中年男人,符合父爱如山的那种形象。他想了想说:“阿姨可能喜欢你父亲的成熟和责任心。”   “哈,我妈说因为我爸牙齿好看,所以她喜欢。”谢朝歪头,“有时候我妈简直神奇,我觉得你用这个词形容我,我同样感觉……嗯……很神奇。”   安格斯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中文不行。”   谢朝笑出声:“算了吧,还有哪个外国人比你中文好。”   安格斯慌张起来:“朝朝,我真没有别的意思,这件事我都不敢猜的,现在没想到居然和猜想中一样,我很兴奋。”   谢朝摸着下巴,“你干嘛突然紧张?我只是居然想起了我妈对我爸的评价,说来玩玩而已。神奇这个词其实很有趣来着。”   安格斯咽了口唾沫,更加紧张了,“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他忽然单膝跪了下来,拉过谢朝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亲了亲,“给我个机会,以后好好补偿你们,好不好?”   谢朝有些惊吓,没料到安格斯突然下跪,他怔忪片刻:“我真的没说什么,你不要紧张。”   谢朝很无辜啊,他真的只是想说一下杨莉的事儿,乐呵乐呵一下,感情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妈因为一颗牙对他爸有了好感,所以他挺想知道安格斯因为什么才决定喜欢他,还喜欢这么多年了。   安格斯摇摇头:“这也是我的真心话,说起来我这话已经说过一遍了。”他望了眼围观的崽崽,又把目光放到谢朝身上,笑得温柔,“不过我这次得补偿两个人了,双份的。”   谢朝意识到崽崽还在,赶紧拉他起来:“这你得问问我儿子,愿不愿意让你补偿了?”   安格斯攥紧谢朝伸过来的双手,手上失了分寸,湖蓝色的眸子锁着谢朝的眼睛:“那你呢,你愿意么?”   “你先问问我儿子。”谢朝回望着他,透过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撇过头,红了耳尖。   崽崽不明所以地张望着,又不敢吭声,害怕坏了事。虽然他不太理解这种事,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说话。不能说话,那就吃东西好了,那冰淇淋都被挖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什么也挖不出来了。 第80章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崽崽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们, 手上一滑,冰淇淋盒子“噗通”一声掉在地板上,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朝偏头望过去,朝慌乱的小朋友笑了笑。   崽崽忙捡起垃圾, 叼着勺子,“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掉下了。”   安格斯起身,替他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抽走他含在嘴里的勺子,一起扔了。   崽崽慢慢挪着步子,昂头盯着安格斯。   安格斯看着他单纯无辜的大眼睛,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低声问:“崽崽,你愿不愿意原谅我,和你爸爸一起给叔叔一个弥补的机会?”   崽崽眨眨眼,长睫毛扇了扇:“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安格斯失笑:“问吧。”   “你当初为什么和朝朝分开?”   安格斯还真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大约是误会。”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儿子的?”   “嗯, 准备的来说,就在刚刚。”安格斯摸摸鼻子, 有些骗了小孩儿的尴尬。   崽崽果然瞪大了眼睛:“那你昨天诓我!”他瘪着嘴,“你和朝朝一样, 都好喜欢驴我!”   安格斯蹲下身,想抱抱他。崽崽转过身,不让他抱。   “叔叔和你道歉, 好不好?”安格斯拉着他的手,这手小小的,握在手心里,绵软绵软的,“叔叔只是很想知道崽崽是不是我儿子,所以才不下心说谎了。”   崽崽偷瞄他一眼:“真的啊?”   “真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说谎了。”   崽崽觉得安格斯的承诺还算可靠,便小小声地说:“那我就先答应你好了,不过你得征求朝朝的同意。”   “好。”安格斯揉揉他软软的卷发。   崽崽躲了过去,“不要摸我头了,要摸秃了。”   谢朝忽然伸手摸了把,摸完还说:“呀,这可比猫老大好摸多了。”   崽崽鼓着脸颊,瞪谢朝:“我要去找猫老大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推到我头上。”   谢朝不自在地挠挠头,“去吧去吧,楼下一窝猫在等你。”今年的英格兰难得有了太阳,猫妈妈估计这会儿也出动了,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外晒太阳。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出声。   谢朝还坐着,没打算动。安格斯移到他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谢朝挣了挣,没挣脱开来,也就随他去了。   安格斯执起他的手,低哑的嗓音喃喃道:“崽崽说他同意了,你呢?”   谢朝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我也差不多。”   安格斯轻柔的吻落在他手背上,像一片缓缓飘下来的雪花,淡淡地化开来。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谢朝的目光落在他浅色的唇上,唇形好看,颜色有点像疗养院那樱花树上繁密的樱花。   安格斯微微一笑:“那我就当你也同意了。”   他倾身上前,吻在谢朝的脸颊上,拉着谢朝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父子两人了,我保证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他还有很多的承诺想说,可是全卡在嘴里,最后只道,“相信我,好不好?”   吻落在谢朝的额角的发丝上,刚长出来的碎发磨着安格斯的嘴唇,痒痒的。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安格斯的眼神黯了黯,还是用行动说话吧。   谢朝喉头里仿佛卡了块石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手心里传来安格斯胸口的温度,他的心在胸腔里滚烫地跳动着,明明不重,却跳得谢朝手心疼。   “好不好?”安格斯轻轻搂住他,又问,声音像绵密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带走了谢朝的心神。   谢朝直视安格斯湛蓝如洗的眼睛,只听到自己回:“嗯。”   安格斯欣喜地抱住他,凑在耳边低低地说:“谢谢。”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不断地亲他的耳尖。   谢朝被他搂得太紧了,不自在地动动。他的耳朵也有些不舒服,热气蔓延到整张脸上,屋子里暖气又足,真是挺热的啊。   安格斯抱了会儿,逐渐冷静下来,就这么贴着谢朝,也不想放人。时间安静得让人只想停留在这一刻。   谢朝靠在他肩上,伸手戳戳安格斯的脖颈。   安格斯:“嗯?”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问你啊,你觉得神奇么?”谢朝张嘴问。   安格斯对“神奇”这个词有些过敏了,只得折中说:“感觉挺奇妙的。”   “嗳,你为什么会想到崽崽是你小孩儿?”谢朝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除非脑洞太大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了这种念头。”安格斯锁紧双手环住谢朝,“第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轻笑一声,“可是人就是种说不清的生物,越是觉得不可能,越是绞住想。想着想着,我都感觉事实就是那样了。”   “我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今天还是特别高兴。”安格斯偏头亲谢朝的后颈,轻嗅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说不出来的高兴,现在只想亲亲你。”   谢朝微微红了脸,脖子被安格斯亲得泛红,“可我没看出来你很高兴。”明明看上去很冷静自持的样子,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优越感。   说着后颈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不疼,但是猝不及防。   安格斯闷声说:“那现在感受到了么?”   谢朝憋得脸色通红:“你换种表达方式好不好?”   “好。”安格斯哑着嗓子应了,舔了舔刚才咬的地方,舌尖滚烫。   谢朝看不见他,五感更加敏锐,后颈被软软的东西扫过,激起一层生理性的鸡皮疙瘩。他推了推安格斯的肩头,“你干嘛了,什么东西?”   安格斯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换种表达方式。”   谢朝被他强大的逻辑彻底打败,只是他心里还有些事儿想问:“你先放开,我有话想说。”   “这样不能说么?”安格斯不松手,像得了称心玩具的小朋友。   谢朝直接问了:“你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么?”   安格斯点头:“当然不一样了。”他黏糊糊地亲了口谢朝的额头,“你在我心里是与众不同的,是我独一无二的宝宝。”   谢朝红了耳朵,强迫扯下扬起的嘴角:“那我家崽崽呢?”   “他也是啊,不过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安格斯凝视着谢朝,认真地回答。   谢朝失笑:“其实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我会生小孩儿奇怪么?”   “你干嘛纠结这个,你就是你。”安格斯正面解释,“医学上面也有很多没法解释的现象,那些都不是奇怪,只是普通人没有接触过,了解过,所以他们才会那种反应。”   “听起来你见识很广的样子。”谢朝往后挪了挪,室内温度貌似太高了些,“我啊,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了,特别的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谢朝吸了口气:“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现象,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当时觉得那都不是我自己了。”人在迷茫困惑中仿佛卷进了一个怪圈,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否定。   安格斯的心仿佛被揪住了,钝钝地难受。   “不过还好,我后来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谢朝笑笑,“而且我爸爸说,其实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目前我没遇到而已。”   谢朝耸肩:“对了,我亲爸说的,其实我亲爸是程叔。”   安格斯镇定地点头,这样确实合情合理。   “哎呀,你都不惊讶,真是太没意思了。”谢朝半开玩笑地吐糟,“看来什么都撼动不了你。”   安格斯淡笑,“其实还是很惊讶的。”   谢朝扫他一眼:“你这样更没意思。”他摸了摸下巴,“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安格斯忽然红了脸颊,目光柔软,凑近谢朝,用那口低音炮的好嗓子说:“不喜欢你。”顿了两秒,“爱你。”   谢朝好像被石头砸了中脑袋一般,晕乎乎的,只觉得冷脸的人说起情话来都是一茬一茬的,搞得他都要忘记他想要问的问题了。   不过他还是压制住了急骤的心跳,打了安格斯的胳膊一下,“没问你这个。”   安格斯吐着温热的呼吸,“为什么爱你啊,大概因为感觉。可是我也不知道感觉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唯一肯定的是我爱你。”   “开始是朦胧的好感,后来就是相处时你的人格魅力,再后来我想是心。”   谢朝得到了答案,却有些不死心:“不是牙齿之类奇怪的东西么?”看来被他妈的爱情观荼毒得不轻。   安格斯哭笑不得:“不是,如果硬要找一个,那就是你开车撞了我这个人,所以你得把自己赔我。”   谢朝开口:“不是我撞的……”   安格斯一把抱住:“我不管,反正你就得赔给我了,还买一送一。”   谢朝:“……”随便吧随便吧,反正结果都一样。 第81章   湖面倒映着白色的城堡, 英伦风的建筑独有一种魅力, 仿佛见着了中世纪宫廷的样子,可以窥到淑女们宽大的褶皱异常多的裙摆,还有绅士们锃亮的马靴。   早秋的季节里,罗蒙德湖面上泛着落叶。这里的落叶落得都比国内早, 树上这会儿叶子金黄一片,照得湖水一片橙黄。崽崽走在最前头,步子迈得快快的,不时回头望一眼他们两个。   没过几天崽崽就要回国了,谢朝提前咨询好了航空托运,直接把他托运回国内。崽崽以前就坐过航空托运, 早就熟悉过流程了。而且还挺安全的, 从登机开始就有人带着,直到家里人过来接走。   安格斯不赞同谢朝这个做法,怎么说才七岁的小孩得有大人陪同吧。   谢朝白眼一翻:“崽崽五岁大的时候就自己坐过飞机了。”   崽崽在一旁点头:“是啊,会有小姐姐帮忙的。”   安格斯只得作罢,既然已经坐过了, 应该可以的。   苏格兰有名的景点几乎全被他们扫荡过一遍了,其实有些地方只是看点风景, 顺便拍拍照,就是让崽崽出来见见。   建筑刚开始看的时候挺新奇, 可是见过了也就麻木了。崽崽催促:“你们两走快点儿。”   谢朝跨上前,揪他耳朵:“你这么着急想干嘛去?”   崽崽撇嘴:“早点绕完湖回家吃饭。”   谢朝敲了下他的脑门:“不好玩么?”   “还行,没想象好玩。”崽崽口气很正经, 模仿大人说话,“不太懂你们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湖,全是水。”   “看的就是大自然的景观,难道不美么?”谢朝问。   “好看是好看,可是不止这里有啊。”崽崽歪头,“天鹅也好凶。”   谢朝叹口气,好吧,自己儿子没有正常的审美,从他那异常抽象的画里就看出来了,就不要对他有什么期待了。不过他大概是因为天鹅太凶了才不想待的……   崽崽刚才还兴冲冲地在包里掏面包喂湖面上的天鹅,结果面包才掏出来一半,一只异常勇猛的白天鹅直接从他手上叼走了。可把崽崽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蓝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难以置信。   谢朝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没控制好面部表情,哈哈笑出来声。   “天鹅它大概看你拿的面包大,哈哈哈。”谢朝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只是安安后悔当时没拍下来,还能录个视频看看。   崽崽瞪一眼谢朝:“那一定是只很饿的天鹅,所以才飞过来的。”   安格斯笑笑:“附近有个不大的小镇,可以过去逛逛,镇上有餐厅。”   三人兜了过去,小镇确实不大,石板小屋随处可见,家家户户都种了鲜花。路上没有什么人,一路走来,很有苏格兰乡村的风情。碧绿的草地上还跑着羊群,白毛星星点点散落在草堆里。   崽崽说是肚子饿了,面包也被霸道天鹅给抢走了。安格斯去商店买了热狗,刚烤好的,带着热气,味道倒是挺好吃的。   十多分钟就把小镇走完了,谢朝深吸一口气:“以后在这里养老真不错。”   “可以啊。”   谢朝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算了,我还是觉得这里的食物不好吃,中西方口味差异大。”   在餐厅了吃过了午饭,崽崽就困了,下午也没心思玩儿。安格斯抱着他跟在谢朝后面走,崽崽就靠在他肩上半眯着眼打盹儿。   谢朝“啧啧”两声,看不过眼:“你把他放下来自己走,这就是惯出来的。”这都抱了一小时了,关键你丫都七岁了,还抱着呢。   “这不睡着了么?”安格斯侧头看孩子。   “可拉倒,就是犯懒了。”谢朝挑眉,“你可别把我儿子惯出毛病来,不然我找你的。”   崽崽转头:“他非要抱我来着,我就是勉强让抱一下。”   谢朝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崽崽的脸:“宝宝,你都几岁了?”   “我困了,不要喊我。”崽崽窝进了安格斯怀里,回避这个问题,今天早上就被谢朝叫醒出来玩,真的好困。面包还被天鹅偷走了,一点都不想动了,没心情。   “小情绪还挺大。”谢朝揉了揉崽崽的脑袋,“也没什么玩的了,回去吧,你抱着他,我开车。”   小镇上的停车场是收费的,谢朝付完钱把车开走了。崽崽趴在安格斯的腿上睡觉,闭着眼睛的侧脸看上去分外乖巧。   谢朝小声地说:“你挺有办法啊,崽崽最近挺喜欢。”   安格斯同样压低声音说:“因为我力气大,他说要跟在我后面锻炼出大力气。”   小孩子想法挺好,谢朝笑笑,继续开车。   安格斯理着崽崽的卷毛,软乎乎的,也不知道小时候刚出生是什么个样子。他垂下眼帘,这大概是一辈子的遗憾了,只能看看照片了。   崽崽睡得不安稳,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安格斯轻轻用手指抚平,有节奏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崽崽动弹了下,嘴唇抿得紧紧的,忽然身体一个抽搐,嘴巴张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秽物全倾倒在安格斯的裤子上。   谢朝听到动静,慌忙停了车。车里面弥散着呕吐物酸腐的难闻味道,他赶紧把车窗开了透气。   安格斯忙顺着崽崽的背,替他抚平呼吸。   崽崽眉头皱得死紧,从后座上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坐垫,吐得眼里含着水汽,嘴唇煞白。   安格斯翻出了纸巾,帮他擦擦嘴,还有领口上的秽物。   崽崽自己拿了纸巾,主动给自己擦干净,目光瞄到安格斯的裤子,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你先自己收拾下。”   安格斯笑了笑,捏了把崽崽的后颈:“没事儿。”   崽崽撇开目光,胃里难受,白着张脸不再说话。   安格斯柔声道:“先靠会儿吧,马上带你去医院。”他简要地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下,脏东西全丢进了塑料袋里。   谢朝瞅着崽崽怏怏的脸色,呐呐地问:“怎么突然就吐了,真是吓到我了,他之前身体一直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安格斯摇摇头,“还行么,要不我来开车带你们去医院吧。”   谢朝发动引擎:“我导航附近最近的医院,先把崽崽送过去看看。”   安格斯点头,搂过崽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先在叔叔胳膊上睡会儿。”他摸摸崽崽的脸,“疼得厉害么?”   崽崽闭着眼睛说:“不算很疼,就是难受。”   “嗯,你睡吧。”安格斯温热的手覆在崽崽肚子上,暖和暖和的。   崽崽把手贴在他手上,头顶蹭了蹭安格斯的胳膊。这些小动作可爱极了,惹得安格斯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还好附近就有所医院,谢朝顺着导航没一会就到了。他负责抱着崽崽,安格斯忙前忙后。   儿科医生老道,见惯了这种病情,立马写了病例,说:“家长要好好照顾孩子,这次是急性肠胃炎,你们喂小朋友吃了什么?”   安格斯低下头,一日三餐都是跟着他后面吃的,小零食全和谢朝一起混了。谢朝心虚得很,不确定地说:“最近吃了不少东西,冰淇淋算诱因么?”   “算,小孩儿肠胃不好,这段时间不要再给他吃了。”医生嘱托,“去吧,去那边儿拿药。”   医生说着抬头看看两位年轻的家长,叨唠了两句:“你们年轻人现在太马虎,小孩儿本来就比大人容易生病,你们得好好注意!”   两个家长于心有愧,忙点头。崽崽在爷爷奶奶那里就没生病,到他们手上没多久就进了医院。   本来挂水不需要什么病床,两人都朝医生要了一床,反正付医药费就好。   谢朝已经算纵容和心疼孩子的人,安格斯更甚。谢朝叹息一声,能理解他的心情,估计现在只想宠着了,不忍心崽崽受一点委屈。这么多年的空缺,安格斯也挺遗憾的。他又暗暗庆幸,还好我们家崽崽懂事,不然要是别的孩子这么宠着,估计要翻天了。   护士小姐熟练地给崽崽吊水,细细的针头戳进皮肤血管里,看得谢朝毫毛直竖,比戳自己还紧张,还开口说:“小姐,轻点儿,小孩子血管细。”   “小朋友还没怕呢,你怕什么?”护士小姐爽朗一笑,手法熟练迅速,针头进了皮肤,她贴好胶布,调好滴水的速度,夸崽崽,“勇敢的小朋友一点也不怕,真棒。”   她们护士都夸出套路来了,大约每个小朋友都要被夸一夸。   崽崽肚子不舒服,苍白着一张脸,还是勉强笑笑。急性病最折腾人,还让人猝不及防,连个准备都没有。   谢朝掖好被角:“爸爸帮你看着吊瓶,睡醒就好了。”   哎,怪不得崽崽今天出来玩儿都没精神,大概路上就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一直窝在安格斯怀里,不想下来走路。他也不说,两个大人都没发觉,真是失职。   崽崽乖巧地闭眼睛睡觉,浅金色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像个小天使般可爱。   安格斯拿了药回来,放在病床床头,压低嗓子问:“睡着了?”   谢朝点头:“出去说话,不吵着他。” 第82章   医院走廊上的紫外线灯散着微弱的光芒, 不时有医生和护士路过。   谢朝在等候区的蓝色椅子上坐下, 自我忏悔:“是我疏忽了,这几天都在暖气里,大家都穿件薄夏装,我以为吃冰淇淋没事的。”   安格斯本想伸手搂过谢朝, 低头一闻,衣服上还有股味道,遂缩回了手。   “我觉得崽崽可能吃了我给猫煮的猫粮。”他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吃没吃,那天我拌猫饭的时候他在旁边。”   谢朝猛地抬头:“你在猫粮里放了什么?”   “就正常的猫粮,按照食谱做的, 但那我第一次做, 大概可能失败了。”安格斯沉下眸子。   “那小猫吃了么?”谢朝问。   安格斯点头:“小猫全吃掉了,我以为没问题的。”   医院里有些冷,谢朝扣上衣襟前的扣子:“等崽崽好了,我仔细问问。猫吃了没事,猫粮应该没坏。”他想想又笑起来, “崽崽小时候还吃过隔壁邻居家小奶狗的狗粮,还说好吃。”   回忆起小朋友两三岁的尴尬期, 那真是闹出了不少笑话,“那是我们的新邻居, 还不怎么了解我们,他们家女主人还以为我虐待小孩儿,没给他吃饱。”   安格斯跟着谢朝后头笑起来, 沉闷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鼓噪着耳膜。   “后来我两去超市,崽崽他认出来狗粮的包装,硬是塞进了购物车。我没办法,就给他买了。”谢朝的酒窝露了出来,“还别说,那狗粮还挺好吃的,和小饼干一样。”   谢朝叹口气:“哎,这不会是小时候留下来的坏习惯吧,专和小猫小狗抢零嘴吃。”   安格斯湖蓝色的眼睛里泛起涟漪:“真可爱。”   谢朝撑着下巴:“对啊,小时候可爱死了,比现在好玩多了,怪不得人家说生个孩子玩玩。”   安格斯侧身拉过谢朝的手,手心干燥温暖:“你知道么,刚才见崽崽突然吐了,我都有些手足无措。”   “正常嘛,他刚生下来我都不敢抱他,就怕抱掉了。”谢朝弯起眼角,水亮的黑眼睛里星光点点,“应该让你带带他小时候,天天半夜突然嚎啕大哭,真是闹死人了。”   安格斯攥紧他的手,摩挲着手掌上肉最多的虎口:“好,以后我来带。”他懊恼地垂下眼睑,“我之前只觉得小孩儿可爱又有趣,还没想过带孩子这么不容易。”   “辛苦你了。”安格斯凝视谢朝,深邃的眼里镌刻了他的倒影,与剔透湛蓝的瞳仁融为一体。   谢朝悄悄红了耳尖,只觉得安格斯的眼睛仿佛一汪碧蓝的湖泊。他淡淡地“嗯”了声,忽又觉得这貌似便宜安格斯,一口气就能得到这么大一个便宜儿子,还没出几分力气。   虽然他也没出太多力气,程黎安和谢爸谢妈才是付出最多的,不过他也是看着崽崽从小长大的,该操心的也全都操心了。   谢朝一琢磨,崽崽才七岁,以后操心的估计更多,什么青春期成长的烦恼啊,什么早恋,想想就头疼。   “嗳,安格斯,我和你说,我建议你多看看育儿书籍,万一崽崽到了青春期突然叛逆,离家出走怎么办?”谢朝苦着脸,“我看新闻,那些叛逆中学生特别能搞事儿。”   安格斯喉头一紧,觉得很有道理:“我没经验,好像真的是这样。”他望着谢朝,“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   谢朝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有经验啊?我也没有,万一真有那种时候,你给我想办法。”   安格斯陷入了难题,养孩子比演戏难多了。他思忖片刻:“好,我回去要好好看看青少年心理学。”   谢朝满意了:“成,我看心理学那些书全是原文,英文你比较在行。”   “抱歉,让你一个人独自带孩子这么久,我完全没有尽到为人丈夫、为人父亲的责任。”安格斯执起谢朝的手,吻了吻修长的指尖。   谢朝微微蜷了蜷手指头,戳了下安格斯浅色的下唇,嘟囔道:“你是谁丈夫啊,想得到挺美。”   “那就作为妻子好不好?”安格斯才不介意这些名头,说话来附和附和谢朝。   安格斯的嘴唇柔软,戳起来肉呼呼的,还带着些温度,不像他平时没表情的脸。谢朝又戳了下他的嘴角,“这还差不多。”   “有点痒。”安格斯轻笑一声,尾音像蜡烛上摇曳的烛火,抖出好几分。   “痒么?”谢朝又使劲戳了两下,戳他嘴角下笑得陷下去的那块,指尖的触感细腻,“嘻,皮肤真不错。”   安格斯忍无可忍,叼住了谢朝作乱的手指头,口腔里的温度本来就比较高,滚烫的舌头裹住谢朝的指尖,舔了舔,尖尖的前磨牙轻轻咬了口指节。   谢朝“嘶”了一口,脖子上的皮肤通红一片。   安格斯忙松开嘴:“疼么?”   其实不疼,谢朝赶紧缩回手指,不准备再戳他了,安格斯的报复心理太强了,“疼,要咬肿了。”   “我看看。”安格斯捉住他往口袋里塞的手,指尖上一圈牙印,看得他还想再咬一口。   谢朝见他迟迟没说话,瞪着眼睛问:“怎么着,还想咬人啊?”   安格斯喉头滚动,居然“嗯”了一声。   谢朝脸色一沉,抽回手:“你以为啃鸡爪呢,还再咬一口。”   安格斯挪开目光,转移话题:“我们出来得够久了,回去看看崽崽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替崽崽调好了滴水速度,考虑到小孩子血管比较细,故意调得很慢。谢朝望吊瓶一眼,还有大半瓶在那儿,崽崽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他盯着崽崽的睡眼看了会儿,打起了哈切,也想睡觉了,睡意仿佛会传染一样。   安格斯坐在床沿,低声说:“你要不要睡会儿,等结束了叫你。”吊瓶滴得很慢,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好。   谢朝没理他,兀自撑了会儿。他坐在暖气口,暖风直往他这边吹,吹得他昏昏欲睡。没过多久,眼皮子就耷拉起来了,趴着崽崽床边睡着了。   安格斯笑笑,把进屋后就脱了的大衣盖在他身上。谢朝睡着了,看着和崽崽一样无害,他侧头亲了口他软软的脸颊。又抬头看了看乖巧的崽崽,弯着唇角同样亲了一口。   两个宝宝都好乖。安格斯感觉心里仿佛充盈了大把的蜂蜜,酿在心肝里,甜得腻牙,连带着空气里都带着一丝丝甜味儿。   护士小姐中途来了,有礼貌地站在门外敲门。手还没扣到门上,就被安格斯瞧见了,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食指压在唇上,笑着示意她别出声。   护士小姐倏地红了脸,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了眼吊瓶,还有一小半,又瞟见这一大一小都在睡觉,立马明白过来安格斯的意思。她暗暗叹口气,默默抱怨,怎么细心帅气又体贴的男人都有主了,算了算了,就算没主,性向也不和。   安格斯压低声音说:“过会儿我拔针就可以了。”拔针简单容易,他完全可以。   护士小姐有点不放心,摇了摇头。   安格斯笑笑:“没问题的,我以前还给自己拔过。”最多的时候是给小白鼠拔针头,也算半个老手。   护士小姐犹豫了下,还是走了。一家三口的气氛太浓了,她再呆着,简直破坏环境。   安格斯继续看报纸,报纸是床头柜上的,估计是医院摆着留人打发时间的,正好方便了他。   一瓶水吊完,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夕阳的霞光隐约上来了。安格斯稳稳地替崽崽拔了针头,安静地坐着等两人醒觉。   崽崽反倒是先醒过来的,转着脑袋看趴着的谢朝,然后无声地笑起来,模样乖巧可爱,惹得安格斯揉搓了他的头发一顿。   崽崽嫌弃地撇开目光,不开心地瞪他。只是正在病中,眼神都没平时有力,像只纸老虎。   安格斯弯起嘴角,心道,真是可爱极了。   谢朝睡了一觉,精神大好,悠悠醒来,就见室内其他两个都盯着他看。他活动了下被自己脑袋压麻的手臂,疑惑地问:“怎么了?”   崽崽嘻嘻一笑:“爸爸,你流口水了。”   谢朝被唬住了,尴尬地伸手去擦口水,结果什么也没碰到,立马反应过来崽崽诓他。他抬头瞅着两人,两人都在笑。   小的笑得肆无忌惮,大的就很委婉了,笑不露齿,只是眼角眉梢全是取笑的意味。大的那个见他看过来,还很机智地拿报纸遮住了唇角,简直欲盖弥彰。   谢朝睁圆了眼睛,这两个真的越看越像,尤其是笑起来的眼睛,都大而明亮。不过现在笑得只想让他打人。   “谢子珩,你居然开始骗我了!”他捏着崽崽的脸颊,拧了把脸上的肥肉。   崽崽躲开,笑着说:“这也能被骗。”   谢朝拿他没办法,他还在生病,只能虚张声势:“下次饶不了你。”   不过他转头望向安格斯:“你笑什么?”   安格斯一本正经:“习惯性地保持微笑。”   谢朝无语:“……”可拉倒,你个棺材脸,还习惯性微笑,“算了,回家吧,你这一身脏衣服也得换下来。”   安格斯总不能一直套着还有崽崽呕吐物的衣服过一整天,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崽崽明天还要继续吊水么?”谢朝把崽崽从床上抱下来,“可真重。”   崽崽现在已经不太疼了,搂着谢朝的脖子,“那是因为你力气小。”   安格斯拎着药袋子:“医生说状况还行,吃点药,最近饮食清淡就行。”   出了医院大门,安格斯拉开车门,整理下后座,勉强能坐坐:“先这样吧,回去我把车送去洗。”   崽崽眨着眼睛:“抱歉,我也没想到。”   安格斯揉揉他的脑袋,他这回没躲:“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崽崽抬头,湛蓝的眼睛透亮:“那你打算一直照顾我么?”   安格斯望着这双眼睛,感觉重重的责任压在肩头,他郑重地承诺:“是,只要崽崽需要叔叔照顾。”   崽崽轻声说:“嗯。”说完便害羞似的搂紧谢朝的脖子。   谢朝颠了颠他的屁股,叹口气,真敏感的小孩儿。 第83章   床头晕黄的灯散着柔和的光芒, 谢朝从浴室探出个头来, 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拍了下安格斯的腰:“崽崽睡着了?”   “吃完药刚睡。”安格斯无声地笑笑。   谢朝蹭到床旁边:“我们要睡了。”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坐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嗯,一起睡。”   谢朝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 很不客气:“这里房间这么多,干嘛不去客房?”   “我帮你照顾崽崽。”安格斯理所当然地说,“万一他晚上肚子又不舒服,也比较方便。”   “哦。”谢朝想想也有道理,之前在伦敦住在安格斯自己的公寓,里头只有一间卧室。现在这里虽然多, 但安格斯还得继续留在这儿, 好像都习惯了。不过他觉得安格斯这么个新手,估计照顾孩子还不如他在行。   本来他还没什么反应来着,额,只是刚刚说话时,瞥到崽崽那张脸, 突然生出了种背着偷情的感觉,连说话声音都很小。也许是灯光太暧昧了, 才让他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当着孩子的面,太不好意思了……   谢朝掩唇咳嗽了一声, 瞄到安格斯低领居家服敞开的胸肌,在微亮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安格斯卷起被子,余光见谢朝没动, “怎么了?”   “你往旁边挪挪,别碍着我。”谢朝把他往旁边推,自己独占一块大地盘。   安格斯拉谢朝过来:“床这么大,够睡。”   崽崽翻了个身,圆滚滚的身子滚到床侧,半边脸埋在蓬松的被窝里,彻底打掉了谢朝想睡在他另一边的想法,另一边根本没位置了。   安格斯拍拍身侧的床单,搁好枕头:“快睡吧。”   谢朝越过他,爬到崽崽身边,钻进被子里。他今天这身深蓝色的睡衣带着领子,缎子的质地,有点老式。他刚躺下来就觉得这领子扎得人不舒服,别扭地动了动。   安格斯熄了床头灯,还没闭上眼睛,又撑起半边身子,问:“怎么了?”   “唔,领口好像有线头,不舒服。”谢朝伸手拽领子。   安格斯贴近他身体,沉声道:“我看看。”   呼吸吐在谢朝耳侧,激得谢朝后颈的毫毛竖了起来。   安格斯的手在他脖子和胸口处摸索,谢朝登时僵了身体。他摸来摸去,刚开始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但也没摸到什么线头,“是不是料子扎人,我没看到什么线头。”   谢朝拍开他的手,“没摸到就算了。”他重新躺了下来,领口却总是犯痒,不知道这破睡衣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不舒服?”安格斯探头问,又把床头小灯旋开。   卧室里盈满了淡淡的光,打在谢朝光洁的额角上,睡衣的领口已经被他扯开了,胸前的扣子也解开了大半,脖颈到胸膛的弧度尤其显眼,皮肤白皙得如同打磨好的珍珠。   谢朝被这扎人的衣领烦得头大,还有些燥热。他干脆坐起来,把上衣脱了,摊在被子上好好检查下哪里不对劲。   衣领似乎没什么问题,他翻了几遍,摸了又摸。可能手掌心比较粗糙,什么也感觉不到。   安格斯侧躺着,浓稠的视线胶在他身上。谢朝坐在床上,从他这个角度能见着平滑的后背,凸出的脊椎骨一路往下,目光滑到了腰间。睡衣的裤腰大多松散,只为追求个舒适度。谢朝的也是,裤腰松松垮垮地堆在胯间,隐约露出来的缝隙引人遐想。   “要不重新换一件?”安格斯哑着嗓子。   谢朝转头望他一眼:“我来苏格兰就带了两件睡衣,还有一件没干,最近天气都不好。”   安格斯忽然贴近,搂着他光裸的腰身,暧昧的声音在光影里流转,骚进谢朝耳里:“那就别穿。”   光线昏暗,谢朝红了脸,低声骂:“滚,有本事你别穿。”   “我也想不穿。”安格斯滚烫的唇在他颈后游移,留下一串濡湿的痕迹,“要不,你帮我脱了?”   谢朝还想说话,安格斯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腰侧,那里有块痒痒肉,摸得他喉头一紧,酥麻的电流卷了上来,从后脑勺一直蔓到尾椎骨。   蔓得他想不起来到底要说什么了,只想吐糟,安格斯,真是贼他么骚气。   安格斯吻上谢朝的唇,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可算是技术磨练得差不多了,吮着谢朝的唇瓣,灵活的舌尖撬开牙齿,探了进去。   灼热的鼻息交融,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几度。   谢朝喘着气,黑亮的眼里酝着水汽,忍不住腹诽,真的完全和第一次接吻感觉不一样了。他心虚地望了眼崽崽,小朋友睡得踏踏实实,乖巧地窝在被子里,毫无所觉。   安格斯还缠了上来,指尖在他脊背上滑来滑去,激起一层痒意。   谢朝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扯到一边儿去,“我去找件能穿的短袖,凑合凑合。”反正不能就这么光着睡,这么睡,估计谁也睡不着。   他扫了安格斯的现状,胸前的睡衣完全大敞着,紧绷的人鱼线没入内裤里。我屮艸芔茻,黑色内裤都盖不住那鼓起来的地方。这一定不是他眼尖,是那东西太显眼,所以他才注意到的。   谢朝黑了脸,不是说黑色显瘦么,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大。   他二话不说,拖鞋也没穿,赤脚去衣柜旁翻了个安格斯的大背心。背心这种紧身的衣服,一般穿着都正好,谢朝还算满意。   安格斯兀自平躺着平息燃起来的火气,想等它自己静静消停。   谢朝穿着大背心,站在床头,见他有些惨,却又不忍不住占嘴上便宜:“憋太久了,这么禁不起撩拨?”   室内太暗,看不清安格斯的眼神,要是能看清,谢朝肯定就不敢讲这话了。   安格斯盯着他,没说话,呼吸听上去平稳。   谢朝摸了把他的胸肌,从他身上跨过去,往床中央爬。他有些眼红,这胸肌锻炼得真不错,反正比他好了不少。   脚还未落到床上,人就被掀翻了,安格斯炙热的鼻息洒了下来:“我真的一点也禁不住撩拨。”他恶狠狠地亲了口谢朝的嘴巴,“再撩拨,就直接解决了你。”   谢朝愣住,只觉得下半身被一只热得烫人的手捏了一把,捏得他浑身一紧,头皮发麻。   不过,那手只是捏了捏,没一会儿就移开了,只是想吓吓他而已。安格斯随后从他身上翻下来,闷声说:“睡觉!”   谢朝怂了,赶紧抱住崽崽暖呼呼的小身子,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地睡觉,不想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安格斯忽然翻身下床,一个人默默去了卫生间。   谢朝还没睡着,偷偷睁开眼睛,瞅着他颀长的背影,拖在身后的影子看着无奈透了。   谢朝盯了一会儿,不厚道的低声笑了,满足地搂紧了儿子软绵绵的身子,控制不住哈哈笑出声的想法。   哈哈哈,活该,让你捏我,这下遭报应了吧!   你还是自己去卫生间捏自己吧!   安格斯在卫生间里也没有开灯,谢朝看不见一点亮光,他撇撇嘴,这绝对不是在上厕所,肯定在捏自己,哈哈哈!   太他么搞笑了! 第84章   微湿的空气弥散着清新的味道, 谢朝吸了吸鼻子, 摸向崽崽的肚子:“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崽崽缩着脖子,眯着眼睛。   “饱腹之后再吃点药。”这里的厨娘不会熬粥,安格斯亲自熬的蔬菜粥,胡萝卜放了不少, 颜色鲜丽。   崽崽嫌弃地看了眼,鼓着脸颊:“今天不太想吃胡萝卜。”   谢朝把小菜往他面前了推了推:“就算不想吃也没办法,而且你今天一天都得吃这个了,不能吃其他的了。”   崽崽趴在桌子上,右手搅了搅这小半碗粥:“那可不可以不吃胡萝卜?”   “不可以。”谢朝直接否决。   “好吧。”崽崽闷头闷脑地喝粥,嘴里也尝不出什么味, 更加不想吃了。   谢朝想着他过会儿就自个儿会要着吃了, 也就没硬喂。等他吃了一半,差不多垫了点肚子,就让他把药吃了。   安格斯大早上的也不在,听打扫的阿姨说是出去跑步了。谢朝撇撇嘴,大冷天的出去跑步, 冻得脸都疼。   崽崽吃完早饭,就抱着猫看电视。他找不到好看的电视, 就十分随意地换台,换了有十分钟, 还没找到自己想看的。   谢朝陪着他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他瞟着窗外,这几天真是难得好太阳了, 照亮了苏格兰常年铅灰色的天空。   谢朝舒展下筋骨,他也很久没运动了。安格斯昨晚莫不是真生气了,还是精力无处宣泄,所以今天大老早出门跑步了?   前几天他还跟着崽崽后面睡懒觉来着,也没今天这么热爱锻炼。   昨天,安格斯去了卫生间之后,他就睡了,睡眠质量还不错。唔,安格斯也许睡眠质量不太好……   “崽崽,太阳不错,我们出去溜猫。”谢朝牵起崽崽的手,一把抱过他怀里的懒猫。   崽崽狐疑地抬头,看看毛茸茸的小猫,又瞄瞄谢朝:“爸爸,猫老大是只猫,不是狗。”   “我知道,猫也需要活动。”谢朝拿了挂在墙上的牵引绳,套在猫脖子上,大小正合适。   猫老大挺不喜欢这累赘,摇头晃脑地想要摆脱这东西。谢朝技巧性地摸着它的尾巴,它马上就乖巧下来了。   出了门,一眼望去全是绿植。   崽崽戴着大帽子,手上绕着牵引绳,猫老大拖着身子踱步。它还算乖,没赖在地上不动。   崽崽往前拉绳子,它就往前走一步,像是被压迫的可怜猫,偶尔还软软地喵喵叫。   崽崽玩得不亦可乎,笑得牙不见眼,时不时地扯一把绳子。   谢朝比猫老大走得很慢,跟在两人后面慢吞吞的,半步半步地走。啧,放眼望去,这地方这么大,谁知道安格斯跑哪里去了。   猫老大东张西望了会儿,忽然就停在一朵花面前不动了,粉红色的鼻头贴在花上面嗅。崽崽扯它,它也不动。崽崽无奈,只能陪着它,蹲在地上看花。   谢朝踢了踢崽崽的屁股:“怎么不走了?”   “猫老大它不想走。”崽崽回头瞪他一眼,“别碰我屁股。”   “我们去那边儿看看,呆在这里多没意思。”谢朝说。   崽崽精明着,问:“我瞧你脑袋伸得比猫老大还长,找什么呢?”   “我就随便看看。”谢朝呼噜把他的卷毛,“你怎么这么话多,看好你的猫。”啧,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眼尖,还让不让人混了。   “喏,你找的人来了。”崽崽扬起胳膊,虚虚指着远处。   谢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安格斯穿着身连帽运动服往这里跑,逆着阳光。亮而绚丽的黄色光线聚在他头顶上,几乎和他栗色的短发融在一起。俊美的脸只隐隐看到轮廓,仅凭下巴那锋利的弧度,几乎就能判断出来人的芝兰玉树。   安格斯越跑越近,站定在谢朝面前。刚刚长跑完,呼吸带着喘,额头上冒着汗珠,染湿了鬓角的碎发。   “怎么出来了?”   音色如深冬里的暖阳,散着腾腾热气,磁性动听。   谢朝指指蹲在地上的猫:“出来溜溜猫,它太懒了,还吃得多。”   安格斯轻笑一声,笑声从喉头滚出来,低哑性感,拂进谢朝耳里,有些撩人。   “猫老大其实还不算懒,它那几个同胞兄弟才懒,你平时都见不着它们出来的。”   “是么?”谢朝转开视线。   安格斯勾住他的肩膀:“是啊,吃早饭了没?”   “吃了。”谢朝点头,“起开,身上一股汗味,别搭着我。”   安格斯反而搂紧他,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消:“出来找我的?”   “我都说了溜猫的,你别想太多。”谢朝斜眼笑他。   “哦,可是猫哪里需要溜?”安格斯瞟一眼猫老大,“你看它,根本就不愿意动。”   “不愿意动才更要出来溜。”谢朝反驳。   安格斯了然于心,扫了扫他微红的耳尖,换了个话题:“那我今早煮的粥好喝么?”   崽崽忽然插嘴:“不好喝,胡萝卜都熬烂了,整锅粥都是胡萝卜的味道。”他只吃炒的胡萝卜,其他的做法全不买账。   “那我下次改进。”安格斯虚心接受建议,和谢朝说,“你呢,也不喜欢?”   “我还成吧,我没崽崽那么挑食。”谢朝摆摆手,觉得自己特体贴,其实他也觉得早上的粥不好喝,太清淡了。   安格斯笑笑,崽崽其实不怎么挑食,能吃的几乎都吃。反倒是谢朝,有些东西一点也不碰,还监督崽崽吃。   “还溜猫么?不溜的话,我们就回去。”   谢朝看看那死瘫着的小猫,算了,还是回去吧,万一这猫一点也不给面子,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猫老大果然回去都不给面子,就躺着不动了。崽崽拽它,它扫都不扫一眼。   谢朝摸它,它只会舒服得哼哼,也不动弹。把谢朝气得用绳子拖猫,拖了两步,回头一看,它很舒服地与地面摩擦,半点反应没有,只有尾巴扫来扫去的。   安格斯闷声笑了:“这就是溜猫?”   谢朝脸上挂不住:“估计我们猫老大今天太累了,没什么精神。”说着就把猫抱起来了,不让它死赖在地上。   崽崽昂头:“还是给我抱吧。”   谢朝把猫扔给他,一点也不想养这只没有眼力劲儿的好吃懒做猫了。   崽崽接过小猫,自顾自地往家里走。他认识路,谢朝也不担心,只嘱咐他跑慢点儿。   谢朝:“你在哪里跑步的,我怎么没见到你?”   安格斯好笑地说:“你在哪里溜猫的?”根本没溜猫,明明就是来找我的。   “就这附近。”   “可能我跑得比较远,你没看见。”   谢朝“哦”了声,目光落到安格斯的头发上,沉声道:“你别动。”   安格斯个头高些,谢朝没办法,只能踮起脚尖,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往他跟前凑。   “你……”安格斯吞咽了一下,掌心覆在谢朝腰眼处,心里无端的紧张起来,夹着丝丝期待。   谢朝越靠越近,黑沉沉的眸子闪着亮光,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地认真。精致的五官不断地在安格斯面前放大,又收缩在他蔚蓝的瞳仁里。   谢朝的手飞快地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安格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谢朝哈哈一笑:“可逮到这只虫了,老是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烦死人了。”   “来来来,把虫给你,捉的你头发上的。”谢朝乐呵呵地拉过安格斯的手,扒开他的掌心,把虫送给他。   安格斯呼吸一滞,脸色不虞地抽出纸巾包住这只黑乎乎的恶心小虫。   “洁癖啊?”谢朝摸摸鼻子,“还是我来掐死这虫吧。”   话音刚落,虫子已经死在了安格斯的手下。他嫌弃地把纸巾抛到垃圾桶,“这种天气,这虫还能活着。”   安格斯冷着声音,对谢朝说:“伸手。”   谢朝缩着脑袋,心虚道:“干嘛?”   安格斯又抽出一张纸巾,重复:“伸手。”   谢朝偷偷觑一眼他的脸色,还成吧,好像并不是很坏。他缓慢地探出自己的手,还没来得缩回去,就被安格斯一把握住手腕。   他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手,额前的碎发因为地心引力落了下来,侧脸看着有种别样的温柔。   “太脏了,下次别用手。”安格斯擦完,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谢朝也觉得有点脏,分外赞同地点头:“嗯。”   “还有。”安格斯的手爬上谢朝的肩膀。   谢朝一愣,抬头望他。   安格斯的手指头点上谢朝的耳垂,轻轻拨了拨,“昨天我说的话你忘了么?”   “什么话?”谢朝想不起来他昨天说什么了,耳边有些痒痒的,也让他无法思考。   “别再撩拨我了。”安格斯凑近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语气深沉,口吻挑逗。   谢朝不接受污蔑:“我没有。”   “你就有。”安格斯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耳垂,“撩拨我很有意?”   谢朝侧头躲开他的手:“真没有,我只是好心打虫子而已。”   安格斯收回手,插回兜里:“嗯,知道了,我在等等。”他眸光一沉,等把崽崽安顿好了,等手头的事情结束了,他有的是时间。 第85章   厨房锅里的水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谢朝捣鼓了一大片白面糊糊, 料理台上乱成一团。   崽崽说想要吃牛肉面糊糊, 其他都不想吃。谢朝一琢磨, 感觉这个挺简单的, 干脆自己动手做做,反正他也没事做。   这是道谢妈老家经常煮的小菜, 能当摆上桌的菜,也能直接当主食吃。安格斯听都没听过,更别提会做了,谢朝觉得机会来了,准备大显身手。   他先把嫩牛肉下了锅, 放好油盐酱醋。趁着肉还没煮老,赶紧把白面洒了进去, 沸腾的水面上飘了白白的一层。   安格斯一身休闲服,拖拉着地板棉拖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谢朝手上正忙着, 没空瞧他:“你闲着也没事,帮我把桌子收拾收拾。”   安格斯挽起浅色居家服的袖口, 开始擦桌子。   崽崽探出个脑袋, 卷毛耷在额头上:“嘿,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你就在一边看着。”   谢朝忙死了, 没空理他, 而且他有点后悔夸下海口了,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开了小火,找出个大勺子, 使劲在锅里搅拌。   “我帮你切菜。”崽崽凑到谢朝旁边,拿了厨房里最大的刀,在谢朝切好的胡萝卜缨子上剁来剁去。深绿色的缨子容易出水,他用力过猛,汁水就溅出来了。   崽崽见状不好,吐了吐舌头,趁着谢朝还注意到他,偷偷放好刀,赶紧溜了。   谢朝转身,抓起切板,把碎缨子往锅里倒。   崽崽不爱吃胡萝卜,但对胡萝卜上面长出来的叶子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如果说手头上这道菜大概能列入他最喜欢的菜式之一,那么另外一道就是牛肉炒胡萝卜缨。   谢朝简直没法理解他这爱好,大约崽崽小时候谢妈总是给他煮这个牛肉糊糊,让他印象深刻。   切好的菜丁滚入沸水,很快烫熟了,原本就绿的颜色更深了。谢朝接着搅了搅,感觉差不多好了。   他舀了一勺子,低头闻了闻,闻着味道还好。   安格斯侧头笑笑:“闻出什么了么?”   “你尝尝。”谢朝把勺子递过去,“看看淡不淡?”他怕味道太咸了,放的盐不多,估计味道很淡。   安格斯就着他的手,唇碰了碰瓷白的勺子:“有点烫。”   “烫么?”谢朝缩回手,抿了一小口,呼着嘴巴,“好烫。”没想到这么烫,捞出来这么久,温度还这么高。   安格斯扬眉:“我帮你吹吹。”   谢朝径直把勺子伸过去,“拿去吹,吹冷了顺便尝尝味道。”   安格斯喉头溢出一声轻笑,虚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朝微抬头:“那你什么意思?”   安格斯倾身上前,额前的头发垂了下来,扫在谢朝眼角处,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唇上,“帮你吹吹这里,好不好?”   谢朝涨红了耳根,眨了眨黑亮的眼睛。   安格斯越贴越近,近得呼吸全喷在谢朝脸上。   谢朝动了动耳朵,觉得不行,这样看上去太被动了。怎么想,自己都是个大老爷们,这样不行,肯定不行。   安格斯接过他手上的勺子,丢在碗里,手臂横在他腰上。   谢朝缓慢伸手搂住他,舔了舔嘴唇,刻意压着嗓子沉声道:“好啊。”   安格斯一顿,眸色渐深。   谢朝接着靠近他,搁在他腰上的手上移,勾住他的脖子:“怎么吹?”   谢朝眼帘一垂,咬住安格斯的下唇,微微往后扯。   安格斯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这么吹。”   热情的吻落了下来,谢朝被迫抬着头接受承受,他抽空抱怨,为什么他没有一米九的个头。   安格斯的舌尖舔了圈他的尖牙,手落在他脑后,五指拢着,迫使两人无限贴近,动作如疾风骤雨般。   谢朝觉得气势上有些弱,勒紧他的脖子往下勾,亮出犬齿咬他嘴巴,尤其是下唇瓣。   下嘴失了轻重,安格斯痛得闷哼一声,粗重的尾音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情^欲,微蹙着眉头。   “我的糊糊好了没?”崽崽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咋咋呼呼地问起来,童声响亮。   猫老大跟在崽崽脚边,仿佛附和般“喵喵”起来。   吓得谢朝赶紧推开安格斯,扯开嗓子回答:“好了。”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嗓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点气势也不剩了。   崽崽扒着厨房门,只露出个上半边脸,水润的蓝眼睛望着他们,看起来怯生生的。   谢朝后牙槽一疼,这绝对看见了,还做出这个死样子……   “过来。”谢朝唤道。   崽崽脚抵着门,脑袋往后缩,一双蓝眼睛亮闪闪,呲着牙笑,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瞧着特乖巧可爱,比他脚边蹲着的那只猫还萌。   他咬着下唇,一边笑,一边摇头,就是不过来。   谢朝眯起眼睛:“你要吃的糊糊好了,你自己点名要吃的,吃不下一碗就给我等着。”   安格斯笑笑,尝了尝那勺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菜:“味道不错。”他替崽崽盛了一小碗,朝他招手,“过来捧走。”   崽崽从门口进来,眼睛却瞄着谢朝,看得谢朝想打人。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和小孩子计较。   谢朝解下身后黑格子围裙的带子,往前走过去。   崽崽忙转过身,似乎怕谢朝来提溜他。   谢朝故意挡住他的路,直挺挺地站在他跟前。   崽崽昂头,扫了自家老爸两眼,淡淡问:“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谢朝本想找茬,结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眯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咳咳,怎么突然这么问?”   崽崽抱着小碗:“你们都亲过嘴巴了,难道不应该结婚么?”   “你哪里来的歪理?”谢朝刚还面色如常,努力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这会儿被崽崽一提,话都说不连贯了。   崽崽后退一步:“这不是常理么?”他忽然转头盯着安格斯,蓝眼睛里射出凶光,“你要对我爸爸负责!”   说着又补充,“也要对我负责!”   谢朝被这话呛得无话可说,脸皮都红了。   安格斯应承下来,含笑道:“肯定会负责的。”   崽崽继续盯:“你保证?”   “保证。”安格斯失笑,就算我保证没有用啊,你爸爸貌似不大愿意。   谢朝顺手舀了一勺填满崽崽的小碗,把不大的碗塞得满满当当的,“闭嘴吧,你快吃饭去。”   崽崽护着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猫老大摇头摆尾地跟在他后面。这猫活得像条狗,亲人得不行,也认得老大这个名字了,一喊它“老大”,它跑过来。   谢朝收拾厨余,只手把垃圾丢进桶里。   安格斯望着他的后背,搂上去,附在他耳边叹息:“你说崽崽都向我们提了结婚了,你什么时候能同意?”   谢朝冷哼一声:“结婚?”他后肘向后弯曲,给了他一肘子,“崽崽还没喊你爸呢,你怎么就这么自信。”   安格斯又重重地叹口气:“崽崽估计还不适应,接受我估计还是因为之前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不然他肯定别扭得不想说话。”   “你知道就成。”谢朝把东西收进柜子。   “可是他不喊我爸爸不代表他不接受我,他只是正在适应当中。”安格斯为自己开脱,“我和崽崽相处得很好来着。”   谢朝嫌弃地扯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呐,你继续努力,我先去吃饭了。”他开了待猫粮,递到安格斯手上,态度自然,“去把猫喂了。”   安格斯伸长脖子,在他唇角处亲点一下:“好的,宝贝儿。”   谢朝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闭嘴,这个称呼太渗人。”   “我不介意你用这个称呼叫我,我不觉得渗人。”安格斯拿过猫粮,一本正经地说。   谢朝白他一眼:“我介意。”   安格斯在餐厅一脚拖过猫盆,倒了一层猫粮,猫老大闻到味儿就跑过来吃了,尾巴上蓬松的绒毛荡来荡去。   崽崽一个人端坐在餐桌上吃饭,他炒了几个家常菜,崽崽挑了最满意的一道摆在面前。   他吃着面糊糊,余光瞥到谢朝过来,由衷地感叹:“爸爸,你终于又有一道拿得出手的菜了。”   谢朝搁了一个大爆栗在他脑门:“闭嘴。”   谢朝目前会做的菜真不多,油炸食品做得不好,他能把肉炸老。炒菜也不行,锅里只要一有烧焦的迹象,他就使劲往里加水,最后烧出来只有煮的味道。煮汤还算可以吧,反正就是煮,就是咸淡掌握不好,凑合着能吃。   在谢朝还没怀崽崽之前,杨莉就带着他下厨房,说是男孩子不会做几个菜,以后不好找对象。谢妈教得尽心,但要求也不高,烧得一般就行。偏偏谢朝连一般都没达到,他也忙,没那么时间在家烧菜。   后来他生了崽崽,谢妈懒得管他了,虽然偶尔还提几句好对象的事情,但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万一谢朝是个天生弯的,那岂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虽说谢朝嘴上一直不承认是个弯的……   谢朝的厨艺就这么耽搁下来了,说不好吧,也会那么几道菜,说一般吧,还没到及格线。他最拿手的菜就是西红柿蛋汤、清蒸鱼还有香菇炒青菜,这是崽崽对他的评价。   崽崽很委屈,嘟着嘴:“本来就是嘛,你会做的荤菜里面可以再添上一个了。”   被小朋友这么一提,谢朝突然就起来了他妈让他学做菜的目的,他觑一眼安格斯,哈,他这下算是不用再进修厨艺了,家里只要有一个会就好了嘛。   谢朝咬咬筷子尖,扫了眼崽崽碗里的菜,也许他真的应该考虑结婚,可是这速度好像有点快。结婚就是个重重的责任,在他的认知里,结婚不仅仅意味着两个人,还关乎两个家庭。婚后,他得扛起家庭的责任,尽到作为伴侣的义务。   其实他是有些虚的,对未来带着迷茫,如果结婚,这将是一个崭新未知的生活状态。不同的两个人生活态度、习性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一样,这就需要两个人相互包容、退让,慢慢地磨合。   他又望一眼安格斯,他俊朗的侧脸仿佛工笔画细腻好看。   安格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随后淡淡一笑,蔚蓝眸子里好像藏着熠熠生辉的星辰。   “你喜欢的蜜汁藕片,尝尝看我今天烧得怎么样?”   谢朝咬了一口藕片,甜滋滋的,“烧得不错。”   平心而论,安格斯长得真好,声音也好,厨艺尤其好。唔,除了那件事,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了。   要是结婚呢?谢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底忽然生了一丝期待。也许,结婚会更好吧,而且崽崽肯定很高兴。   他转头看向扒糊糊的崽崽,他吃得很慢,慢吞吞地把勺子往嘴里送。如果觉得好吃,嘴巴就飞快地咀嚼,接着慢吞吞地舀第二勺。   谢朝忍俊不禁:“崽崽,你能不能把菜多放嘴里嚼嚼,咽下去不噎人么?”   崽崽抿一口汤水:“一点也不噎人,就是嘴巴累而已。”   谢朝笑笑:“那你慢点儿。”   崽崽“嗯”了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谢朝垂下头,他也得对崽崽负责。安格斯也是,崽崽同样是他的小孩儿。   其实安格斯对崽崽真的还不错,之前就挺上心,最近更上心了,就是有点宠得厉害。撇去这一点,他会是一个好爸爸。也许他应该给他一个更好的施展平台,把崽崽丢给安格斯带去。   他又想,婚姻大概就是打破心底那份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在万千人群中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人,陪着你一起度过现在以及将来的漫漫岁月。你和他都会对彼此负责,对这段婚姻负责,对岁月和感情负责。   嗯,也许我应该开始为一生的大事负责了,谢朝猛地喝了一口蛋汤,默默地想。 第86章   安格斯一大早就带猫老大打了疫苗, 办了一些必要的手续, 还准备好了专用的猫笼子,留给猫老大暂时居住。   猫老大简直成精了,好像知道崽崽最近要走, 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有事没事就撒娇卖萌,害得崽崽心疼死它了。   谢朝一看见猫毛就头疼, 猫老大黏着崽崽,崽崽又天天抱着它,估计到时候得把两个家伙一起打包回去。   安格斯处理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去问问崽崽,要不要带猫回家,他会完全尊重孩子的意见。   崽崽欢呼一声,赶紧打电话问了爷爷奶奶,谢爸谢妈年轻时也养过宠物, 只是在家里的大狗寿终正寝后就没再养, 经崽崽这么一说,他们就同意了。崽崽乐呵呵地告诉安格斯结果,他想把猫老大带回国, 好好养着。   谢朝一听,头更疼:“安格斯, 我们把崽崽托运回去已经很麻烦了,难道还要捎带上一只猫?”   安格斯笑笑:“多办点手续就好了,我来办这些, 不麻烦的。”   崽崽跟着反驳道:“空姐会照顾好我,还有猫老大的,我两都付过机票钱,机票很贵的。”   “行行行。”谢朝落败,“你们两自己解决,我头疼。”   他替崽崽把行李提前几天收拾好,其余的事全丢给安格斯了,让他处理干净。伦敦的公寓偏小,谢朝就把大行李箱放在客厅里,虽说有点占地方,但提走的时候方便。   安格斯和崽崽出门买猫粮去了,这边公寓里的猫粮告罄,猫老大已经饿了小半天肚子了,谢朝只喂了点鸡胸肉给它吃。   谢朝整理好行李,又打了盹儿,两人还没回来,就窝在沙发上看会儿杂书,时不时探头往窗外瞟。   就在第五次探头的时候,门铃响了。谢朝趿拉着拖鞋跑过去开门,开了小半边的门就冲门外嘀咕:“你两这是忘带钥匙了?”   “嗨。”沈音系着宝蓝色的丝巾,笑容满面地和谢朝打招呼,发型复古,一头波浪卷卷得更厉害了,不过气质照旧出众,美貌如常。   谢朝一听这声音,赶紧把门全打开来,愣楞地问好:“阿姨好。”   沈音一点也不客套,拉着他进屋:“安格斯呢,不在么?”她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边走边打量着公寓内的陈设,到处瞧瞧。   “他去买猫粮了。”谢朝局促地说,真没想到安格斯妈妈会突然过来。而且他妈年轻得不像话,让人没法想象她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而且他上次还以为沈音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还和装了好一阵子的兄友弟恭,现在想起来就犯尴尬症。   沈音挑眉,碧蓝的眼里满是新奇:“他还养起猫了,不容易啊。”   谢朝挠挠头:“阿姨怎么了,安格斯不喜欢猫么?”家里猫老大几乎都是他在照顾,他还会做一些简单的健康猫粮。   “不是,我之前见他一个人住,建议他养只宠物,他都没养。”沈音解释。   谢朝:“其实不算是他养的,猫咪过几天就回家了。”   沈音瞄了眼墙角的宠物玩具,又扫了下阳台上挂着的衣服,这是安格斯今天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的。虽然洗衣机自带烘干功能,但烘出来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不平整。   安格斯龟毛,就把衣服晒出来了。衣物的分类很明显,大人的、小孩儿的,小孩儿的睡衣花花绿绿的,上面遍布着卡通人物。   沈音惊讶道:“咦,有小朋友过来住么?”   谢朝不好意思地说:“对,小朋友趁着暑假过来玩几天。”   沈音点头:“这样啊。”   谢朝屏住一口气,生怕她露出半点嫌弃崽崽的意思。可他转念一想,崽崽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怕什么,有事让安格斯顶着。   沈音微蹙着眉头,把手包扔在沙发上:“安格斯真是的,怎么不早说有个孩子,我礼物都没带!”   谢朝嘿嘿一笑,舒了一口气:“没事儿,不需要带礼物。”   沈音摇头:“不行的。”她又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谢朝:“男生。”   “男孩子我还真不会挑礼物,我们家那两个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买。”沈音聊起天,“我一直想要个女孩儿,可生下来安格斯他弟弟之后,就没法再生孩子了。”   “小姑娘多可爱,最好和我一样有一头自然卷。我可以每天给她买裙子、梳头发,穿亲子装逛街。”   谢朝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妈妈,不过他倒是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安格斯真有一个妹妹,一定非常可爱了,长大后一定也特有气质。   沈音看看表:“他买猫粮怎么买这么久,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崽崽窜到门外,扯开嗓子喊:“爸,你怎么大门都没关好?”   谢朝低低咳嗽一声:“崽崽,过来喊……”他没办法让崽崽叫沈音奶奶,她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杨莉已经算保养得不错了,安格斯他妈更甚。   沈音看出他的尴尬,对崽崽笑道:“我是奶奶哦。”她俯下身,“今天奶奶忘记带玩具了,下次补给你。”   安格斯停好车,随后过来,进门就瞧见了沈音:“妈,你怎么过来了?”   沈音瞪他一眼:“你回来这么久,都不去看望我和你爸,还不让我过来看你了?”   安格斯苦笑不得:“妈,我没这么说。”   沈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他扯到门外。一边扯,一边笑着对谢朝解释:“我有些话想问他,不好意思。”   还没站定,沈音刚尽力维持的和善脸色崩塌,劈头盖脸地问:“那小孩儿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她气得不轻,锤了安格斯几拳头,“代孕还是其他什么渠道?”   “妈,你先冷静冷静。”安格斯往后躲,“崽崽确实是我儿子没错,不过那是我正当得来的,你不要乱想。”   沈音深吸几口气,胸口起伏,指着安格斯:“吓死我了,我告诉你,我可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别祸害人家。”   安格斯苦笑:“妈,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沈音理理头发,一得知这孩子只要不是安格斯造孽得来的,她就恢复了优雅:“这不是和你比较像么,我担心呗。”   “你怎么看出来的,好多人都没看出来。”安格斯好奇,毕竟他们头发区分挺大,崽崽小朋友还没长大,一张小脸带着婴儿肥,五官比较像谢朝。   “我猜的啊,小朋友一看就不像谢朝的孩子。”沈音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他的,就是你的。”   安格斯:“……”逻辑很强大,竟然无法反驳。   “妈,崽崽是我和谢朝的小孩儿。”安格斯垂着头,“我亏欠他们很多年,正在想办法弥补,你不要乱凑热闹。”   沈音应下来:“我就是过来看看而已,马上就回去了。”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崽崽,小朋友的名字是这个吧。”   安格斯点头。   “所以你代孕生下来崽崽,然后把孩子交给谢朝抚养到七岁。谢朝一个人替你养孩子,你却忙于事业,没陪在他身边?”沈音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儿子,“别告诉我这就是真相,信不信我揍你。”   安格斯扶着额头:“妈,你真的想太多了。崽崽的身世很简单,他就是我和谢朝的儿子,懂了么?”   沈音茫然地望着安格斯:“好像有点懂,又好像完全不懂。”   “算了算了,你总得知道的。”安格斯凝视着母亲,“崽崽是谢朝生的,我和他一起生的。这次明白了吧?”   沈音差点失声问出来,捂着嘴小心地说:“真的么?你没开玩笑吧。”   安格斯缓缓摇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沈音镇定地说:“好,我明白了。”她以前也听过男人生孩子的事,但这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妈,你待会儿正常点,别让他发现了。”安格斯叮嘱,“千万不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哪怕只是好奇都不行,他在这方面比较敏感。”   沈音点头:“我知道。”毕竟这事太稀奇,任谁也不喜欢被当做怪物看。   安格斯觉得他妈这回应该挺靠谱,径直往屋里走过去,忽然听到身后的人一声感慨:   “呀,真是太棒了。”   安格斯瞬间回头盯住她,目光锐利。   沈音自若地笑笑:“我就是觉得崽崽好可爱,一头卷发,简直深得我心。”   安格斯冷冷地转过头。   “真不可爱,还是小时候好。”沈音撇嘴嘟囔,“不过我有小孙子了,超级可爱。要是孙女就更棒了!”   安格斯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妈,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沈音昂起头:“我就随便说说,还不可以了么?”   安格斯很认真地回答:“不可以,千万别让崽崽听见。他们两都很敏感,要是出事了,我就找你。”   “好了,我肯定不会再说了。”沈音承诺,她之前真的从没有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她瞧着儿子宽大的肩膀,“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爸爸。”   “谢谢。”安格斯淡淡一笑,“我希望能做一个好爸爸。”   “嗯,会的。” 第87章   崽崽抱着猫探头探脑的, 沈音摸着他的卷发, 越来越觉得可爱,小声地和安格斯说:“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给你爸爸看看?”   安格斯顿了顿:“过段时间吧。”   崽崽眼睛睃溜在两人身上,默默地摸着猫毛。   谢朝泡了壶红茶端出来, 额, 家里大约只有这个可以招待客人了。   沈音见他有些尴尬,便说:“我是个开明的家长, 你也不要拘着。”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透着温雅。   谢朝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看得崽崽一阵汗毛直竖。   沈音自然地和谢朝聊天,别的事也没提,听说崽崽要回国,说好要去送他。她理解谢朝暂时的不适应,没留多久就准备走。   崽崽朝她摇头再见,安格斯送沈音出去, 两人估计还有些话要说。   公寓的大门一关, 崽崽兴奋地埋在谢朝肚子上:“朝朝,我终于知道我的卷发遗传的谁了!”   谢朝冷漠地“哦”了一声,他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   “哇, 那就是我外婆了吧?”崽崽一时手重,揉痛了猫老大。猫老大很乖顺, 只是喵地一下从崽崽怀里跑了。   谢朝抬眼望他:“这么激动?”   崽崽晃着他的胳膊:“困扰我好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我现在觉得卷发很好看。”   “什么很好看?”安格斯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崽崽直起身子:“你妈妈的卷发很好看。”   谢朝捏住他的脸颊:“什么你妈妈?好好说话。”   “外婆外婆啦。”崽崽笑嘻嘻地说。   安格斯轻笑一声,拍拍他的头, 心里叹息一声,大约要等明年才能把崽崽带回去给父亲瞧一瞧。   猫老大又折回来跳到谢朝腿上,一大一小,还有一只宠物,大概是大部分人对家最好的定义了,安格斯亦然。   他搁好大衣,心甘情愿地去厨房洗手做饭去了。   ——   凛冽的风吹进针织围脖里,谢朝缩了缩脖子,安格斯把行李箱丢进后备箱里,他搭了把手。今天他两要把崽崽送回去,沈音提前过来了。   她惯常带着笑意:“我本来想让安格斯他爸爸一起过来的,可是想想没和你们说好,也不正式。”   谢朝心里咯噔一跳,这跨度貌似太大了吧。虽然他刚考虑结婚的事情,但是没想这么快啊!   沈音唤他:“快上车,提前过去办手续。”   谢朝忙坐上副驾驶,他们托运了两个活活的生物,还是两个很麻烦的生物,到机场确实还有一堆手续待办。   沈音可喜欢崽崽了,又怕自己太热情吓着小朋友,她这回带了些零食:“喏,奶奶在家里做的小甜品。”   安格斯一手的好厨艺完全是跟着她学的,她小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从小在家里掌勺,做出来的饼干闻起来就很香。   崽崽仰起脸笑笑,咬了一大口饼干。他也挺喜欢漂亮的外婆,比家里的奶奶温柔好多,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温婉的女性。虽然奶奶也很好啦,但是太凶惹,全家都怕她。   沈音抹了把崽崽的头发:“好吃么?”   崽崽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吃。”   沈音特满足这种感觉,自从她两个小孩儿都大了,再也没享受到了。她侧头瞧一眼副驾驶上的谢朝,要是再生一小的就更好了,最好是萌萌的小姑娘。不过这事吧,还是看两个孩子,她不强求,只能心里暗搓搓地想一想。   饼干有些干,沈音把饮料递了过去,崽崽听话地喝了一口,嘴巴红润润的,脸颊粉嫩嫩的。沈音笑着想,这一个也很可爱,大约还能再可爱上几年,先打好关系,享受下小朋友目前的纯真,到了中学估计不可能再撒娇了。   安格斯稳稳地开车去机场,谢朝透过后视镜瞄后座两人的情况。看来他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安格斯妈妈挺喜欢小孩子的,崽崽也很捧场。   他放心地开了首轻音乐,清润的乐声缓缓在车内流淌。   机场行人忙碌地匆匆走过,猫老大被装在特制的猫包里,崽崽提着包。谢朝低头亲了亲崽崽的侧脸:“回去后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过几个月就回家了。”   分别时总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谢朝也想不出别的了。平时天天见的时候嫌弃孩子烦人,现在要走了却满是舍不得。   崽崽搂着谢朝的脖子,回亲他一口:“爸爸,再见。”   谢朝呼噜把他头顶的呆毛:“乖,去和叔叔、奶奶也说声再见。”   沈音柔声问:“奶奶可不可以也抱抱我们崽崽?”   崽崽脸上泛起了红晕,他和谢朝经常搂搂抱抱,但不曾和不熟悉的女性长辈这么亲近过。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沈音只是轻轻地怀抱住他:“记好奶奶的电话号码,记得打过来哦。”   崽崽记性很好,点了点脑袋。   沈音放开了他,他就跑去安格斯面前,小声地说:“……再见。”   崽崽说话时有些迟疑,似乎没考虑好说什么。   安格斯淡淡一笑,“那崽崽再见,一路顺风。”   崽崽望望四周,时间差不多了,他要提前去工作人员那边等着。崽崽顿了顿,张开双手:“你不抱抱我么?”   安格斯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弯腰一把抱起崽崽,小孩子撒娇当然要满足。   崽崽勾住他的脖子,侧耳轻声道:“沈爸爸再见。”他得区分安格斯和谢朝的称呼,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方法。   安格斯的手瞬间僵住了,呼吸一滞,似乎不敢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喜出望外地看向怀里的崽崽。   崽崽垂下眸子,耳廓有些红,和谢朝一样,脸红先红耳朵。   他刻意冷淡地说:“可以放我下来了么?”   安格斯抱崽崽和其他两人不一样,沈音和谢朝都是蹲下身抱住他,安格斯一把就把他抱起来了,脚都离地几尺。   “哦哦。”安格斯连忙放下崽崽,嘴角的笑容分毫未减。   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空乘的服务态度很好,领着崽崽和猫一起走了。崽崽回头朝他们挥手,七岁大的孩子纯真可爱。   等他走了后,谢朝叹口气:“呀,总算走了,在我身边也是个麻烦。”   安格斯搭在他肩膀上,心情愉悦中又带着些可惜:“你这话说得可真违心,崽崽在的时候你哪里真嫌弃过麻烦。”   谢朝乜他一眼:“你看上去很开心?”嘴巴咧得老大,这笑得太明显了。   “嗯,开心。”安格斯说,“只是崽崽这么快就走了,可惜这段时间了。”小朋友才承认了他父亲的身份,他两就没机会继续相处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难掩心里的喜悦。   “看你笑得,不像是可惜的样子。”谢朝凉凉开腔。   “开心也是有原因的。”安格斯搂紧谢朝,耳语道,“崽崽刚才偷偷叫我爸爸了!”   安格斯迫不及待地和谢朝分享这份喜悦,他期待这个称呼很久了,只是他几乎没有尽到父亲这份责任,根本没理由要求崽崽喊他。不过崽崽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这么快就能完全接受他了。如果可以,安格斯真心不想让他回国。   沈音跟在他两身后,插嘴道:“我一个人打车去市中心,你们两先回去。”说着她拎包拦了辆的士,先走人了,留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她坐在的士里回头望了望他两,恨不得催一催安格斯,赶紧结婚吧,把崽崽带回家。   谢朝愣愣地看着的士开远,给了安格斯一肘子:“阿姨这就走了,你怎么做儿子的?”   安格斯收紧手臂:“我妈去见她的姐妹们去了,不用管。”他美滋滋地在谢朝耳边重复,“崽崽接受我了,真是个大大的惊喜,不如我们出去庆祝一下。”   谢朝懒得理他:“这点小事还要庆祝,而且崽崽刚走,你庆祝个什么?”   “那等下次我们三个都在的时候一起庆祝。”安格斯点头,换了个说法,反正还是要庆祝,“下次再见面估计就是春节了。”   “圣诞节过后我就回家。”谢朝打断,“过完春节再回来,还能在家里待一个多月。”   安格斯笑笑:“我陪你一起回去。”   “嗯。”   谢朝没说话,低头查看了手机上的信息。等他回完朋友的信息,抬头一看,安格斯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抱着手臂,揶揄说:“心里真的就这么美?这都美得冒泡了。”   安格斯大大方方地承认,揽住谢朝,笑得灿烂,湛蓝的眼眸里荡起阵阵水波,“心里特别美,如果你也能接受我,就更美了。”   谢朝翻了个白眼,“你就想得美吧。”   安格斯乐呵呵地点头:“是啊。”   谢朝转过头,不想见着他这幅样子,还是让他自个儿高兴去吧。   虽然这么想,但他抿着的唇忍不住勾了起来,也许安格斯现在的心情就和他第一次听到牙牙学语的崽崽忽然喊他“爸爸”一样,从胸腔里泛出那种为人父的甜蜜,甘之如饴地扛起父亲的责任。   谢朝情不自禁地微笑,他似乎又改变主意了,他应该好好看看安格斯这难得变成傻爸爸的样子。 第88章   大敞的窗户旁飘来一阵清冷的风, 稍微吹醒了谢朝昏昏沉沉的头脑, 他喘着粗气,凝视着安格斯水蓝的眸子。   安格斯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眉骨高而平, 眼窝深邃, 眼里仿佛藏着一汪深潭,深不可测。   谢朝双手抚摸着他的眼尾, 指尖停留在他扬起的唇角处。   出门时穿的大衣散乱的丢在地上,谢朝的围巾半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安格斯身上也乱七八糟的,绸质的衬衣居然还能被扯得皱皱巴巴的,休闲领带也不见了。   谢朝只觉得脸颊热得发烫,眼神找不到焦距,他单手吊着安格斯的脖子,凑上前去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安格斯眸色一暗, 掐紧他的腰, 竟使劲把他抱起来离地了。   谢朝脚底一飘忽,赶紧勾住他的肩膀,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 呼吸间的热气蒸得安格斯喉头一紧。   身后就是客厅里横摆着的沙发椅,安格斯顺手把谢朝抱坐在扶手上, 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他的脸颊。   谢朝没坐住,软得滑到了沙发靠垫里,双手扯着安格斯的袖子。   安格斯眸光一沉, 顺势压倒在他身上,柔软的沙发垫子被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压得下陷。   沙发弹力太好了,谢朝动了动,它还回弹了一下。   安格斯密密匝匝地吻落在谢朝修长的脖颈上,嘴唇在他白皙的锁骨上摩挲,鼻息间满是沐浴露的淡淡木质香气。   沐浴露是他买的,身上这件毛衣也是他替他挑的。安格斯一想到这些,忽然控制不住情绪,滚烫的唇游移在谢朝的胸膛。心口的温度炙热,仿佛能触碰到跳动的心脏。   谢朝五指插进他柔软茂密的栗发里,指节泛着淡淡的白色。   事态有些不受控制,安格斯灵活的手钻进了他的衬衫里,沿着细瘦的腰线一路下滑,微微冰凉的手指在谢朝胯骨上打着圈儿,激得他一哆嗦,醒了些迷茫的心神。   谢朝眨眨眼,使劲薅住安格斯的头发,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等等。”   安格斯微微抬起身,望着谢朝,眼底沉不见底。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身体靠得很近。   因为主人的外出,室内的暖气关了,现在一点也不暖和,谢朝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这是他先挑起来的。谢朝低低地说:“去卧室。”   安格斯倏地翻身下来,坐在沙发边缘,声音沙哑,仿佛被粗粝砂岩磨得不堪一击:“等我们结婚了……”尾音滚在喉咙里,不言而喻。   谢朝撑起半边身子,趴在他后背上,手臂悬在他肩上,微熏的嗓音里带着挑逗:“你确定?”   视线不由自主地下探,安格斯今天穿的裤子宽松,隐隐看到大致的轮廓。   安格斯顿了顿,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没办法拒绝谢朝。两人刚在外面的餐厅吃了晚饭回来,喝了点红酒,一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变成现在这样了。   谢朝趴在他背上不安分,细碎的黑发骚在他后颈的皮肤上,痒痒的。   “嗯?有没有套?”谢朝在安格斯脖子上磨牙,瞅着他白得发亮的皮肤,摸了摸他大臂上鼓起来的肱二头肌,肌肉像个小鸡蛋一样石更邦邦的,很性感。   他忽然有了个好主意,安格斯不想来一次,他来好了嘛,安格斯只需要负责躺下。唔,肌肉手感真紧实。   安格斯抓住谢朝在胸口乱动的手,牢牢地握住,隐忍着回答:“家里没有。”   谢朝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嘟囔道:“那你去买,好不好?”   安格斯失笑,追逐着他绯红色的嘴唇:“难受了?我帮你。”   谢朝不肯:“你去买套套。”   “现在商店都关门了,我们明天再去买。”安格斯哄他。   谢朝黑蒙蒙的水眸闪了闪,一想也是,晚上买不到了。他丧气了几秒钟,新的想法又来了。安格斯又不会怀孕,他们两也都没有病,不用那玩意儿也没关系嘛。   谢朝兴冲冲地把手往人衣服里伸,像小狗一样对着安格斯又舔又咬又吻,寻不到什么章法。   安格斯忍无可忍,使出蛮力固定住他:“别乱动,等结婚好不好?”   谢朝只以为安格斯不同意,一时气急:“你是基,督教教徒么,还不同意婚前性行为?”   安格斯哭笑不得,摇头道:“不是。”   “那不就结了,你现在还在矜持什么。”谢朝瞪着黑漆漆的眼珠子,揪着他衣领,“而且不早就做过了么,不然你说崽崽哪里来的?”   安格斯识相地告罪:“抱歉,那次是我不对。”   “嗯哼?”谢朝吊着眉梢,“所以你得补偿我,快躺平,让我爽爽。”   安格斯愣了愣:“什么?”   谢朝颐气指使:“躺平躺平!”他还使劲拍了拍沙发,把垫子拍得呼呼作响。   算了算,先哄哄他,安格斯完全没辙,乖乖躺平,垂着眼看谢朝。   谢朝满意了,爬到他身上,继续作怪,根本毫无意义。   安格斯忍得着实难受,谢朝偏偏不打算放过他,温热的身躯贴紧他,时不时地掐他一把。   他闭了闭眼睛,默默地数数,如果数到一百,谢朝还这幅不知死活的样子,他真的就不客气了。   一到九十,似乎很漫长,还剩最后十个数。安格斯刻意放慢了速度,谢朝依旧在他身上乱啃,貌似还很起劲。   九十一……九十八,谢朝顿住了,脑袋歪在安格斯颈窝处,手搁在他小腹上,热乎乎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肌肤上,暖洋洋的。   安格斯轻轻动了动,睁眼看过去,好极了,谢朝酒劲上头睡过去了。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可惜,就差这么两秒钟,两秒钟罢了……   良久,他叹息一声,慢慢地抱起谢朝,踩着步子回了卧室。客厅太凉了,暖气也还没开,待久了肯定要感冒。   高定的戒指得催一催进度了,还有……他明天一定要去买套子。   安格斯掖好被角,谢朝缩进被窝,酡红的脸衬得俊朗的面容稚气起来,似乎连眼皮子都红了。他禁不住吻了吻谢朝,轻声呢喃:“晚安,宝贝儿。”   床头小灯一暗,卧室霎时陷入沉静,只有绵长的呼吸声缓缓流淌。 第89章   谢朝一觉睡到天亮, 隔天起床对昨晚的事选择性遗忘, 反正最后什么也没成。他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琢磨了片刻,大约是自己经验不足的关系。   时间还早,才八点钟不到。   伦敦的天空常年雾蒙蒙的, 笼罩着层淡淡的青灰色, 时不时飘些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种天气就适合睡觉,躺在被子里长眠不起。   谢朝觉得自己自从来了这里, 好像都比以前困倦多了。他靠在床头,摸出手机。既然经验不足,那就得取取经好了。   取经最好的方法就是上网找资源了,谢朝藏在漫漫CP粉里找资源,小X文什么的来一套。这些小姑娘估计资源多着,他滑着手机屏幕想找个可以能参考的详细的资源。   找来找去,谢朝脸就黑了,怎么尽是些他被压的同人文, 太不厚道了, 这还是我可爱的粉丝么?!   谢朝开着小号,暗搓搓地求资源:“有没有写谢朝攻的?想看QAQ”为了合群,他还加了颜文字。   没几秒就有好事者回复:“邪教滚!”   谢朝:“……”邪教是个什么鬼。   总而言之, 谢朝在网上忙碌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找到。安格斯反而回来了, 穿着一身休闲服,声音清朗地问:“醒了就起床吃早饭吧。”   爬起来吃了一顿重量英国早餐,谢朝暂时打消了学习经验的计划, 因为安格斯提醒他,你快开学了,东西准备好了么?他什么也没准备,还得好好计划下。   谢朝安排好行程,整理好事务。他认真开正事的时候效率很高,没费多久,就在家坐等开学了。时间充裕得他没事做了,做饭是安格斯,洗碗是洗碗机,扫地是扫地机器人,他偶尔出门倒个垃圾。   躺尸的日子太舒服,谢朝觉得快死在安乐里了。本来安格斯打算拉他去锻炼,他也没去,借口说伦敦雾蒙蒙的天气哪里适合跑步了。   这几天却觉得再不找点事做,整个人都要废了。   虽然公寓里小,但还是辟出了一块健身区域,安格斯经常在这里做俯卧撑。谢朝今儿个大老早起来占据了这块地盘,安格斯过来一看,根据地已经没了。   “过来锻炼?”安格斯挑眉问。   谢朝抱住哑铃,“是的!”   “一起俯卧撑?”安格斯打量他衣服下面的胳膊。   谢朝挽起小臂上的衣袖,打算露一手,他臂力还不错,至少拍戏时能挑战些难度较大的动作戏。   他趴下,双手撑着地面,身躯一起一伏。虽然体质本来不错,但是长久不运动,也有些吃力。安格斯陪他一起做,刚开始两人速度差不多,过了几分钟,安格斯还保持原有的速度,他就撑不下去了。   谢朝把头枕在自己手臂上,喘着粗气说:“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躺着吧。”   安格斯停下来拉住他:“难得你今天愿意运动,再多锻炼会儿。”他抬眸望过去,“要不你在旁边看着我?”   谢朝抹去额角的汗珠:“成,我帮你计数。”   他自己做不下去,帮别人计数那是兴致高昂。一边计数,一边催安格斯快一点儿。   安格斯被他催得加快动作,到了后头也吃力起来,明智地结束了俯卧撑这一项。   谢朝没寻到意思,摸了哑铃,举了会儿重。没几分钟,又去做仰卧起坐,说是要锻炼腹肌。   安格斯按着他的脚,强迫性地给他计数。谢朝不服输,自然努力去干。做到最后,肚子的肌肉都酸了,他抱着膝盖摇头:“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和一起做什么锻炼了,折腾死活人了。”   室内静悄悄的,谢朝大口地呼吸,运动过后的汗水顺着鬓角滚落,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全身舒展过后,血液流通加速,使得谢朝的脸颊泛着桃粉色,一向淡红色的嘴唇充血成水红,像是四月里飘在碧水青波里的一湾扶桑花。   安格斯没按捺住,倾身吻了上去,咬住这一口散着甘甜气息的扶桑。   谢朝没反应过来,他还在平缓运动带来的刺激里,呼吸还急促着,猛然被吻住了,脑子都是懵懵的,只觉得呼吸更加不顺畅了。   好在安格斯只是轻吻,含住他的唇瓣舔舐。   这几天谢朝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时不时的亲吻,安格斯好像对这种亲密的动作情有独钟,总是喜欢亲一亲他的脸颊。   很久之前,谢朝还会这是外国友人的待客礼仪,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没带脑子。   谢朝昂着头,任由他亲了会儿。安格斯靠得太近了,他身上本来就热,这样子更热了,谢朝只想凉快下。   刚想伸手推开安格斯,他就自己起身离了他的唇,沉沉的湛蓝眸子里锁着他的身影,声音坚定沉稳:“明天我们一起去GretnaGreen小镇,好不好?”   说着,鼻尖在谢朝的鼻尖上蹭了蹭,姿态亲昵。   “GretnaGreen?”谢朝眨眨眼,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具体不记得了,“好玩么?”   安格斯嗓子暗哑:“好玩。”   谢朝捏他耳朵,问:“那之前怎么没和崽崽一起去?”   “不适合。”安格斯回答,又在他脸侧啄了一口。   谢朝疑惑:“为什么不适合?”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安格斯摩挲着他细软的黑色短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朝有一个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有的通病,不懂找百度。他伸手了胳膊,够着了摆在架子上的手机,狡黠地说:“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安格斯呼吸一滞,按住他搜索的手:“提前知道不就没意思了么?”   “可是我好奇啊。”谢朝耸肩。   “我们明天不就过去了么?”安格斯游说,“缺这几个小时么?”   谢朝忘记刚才那个小镇的名字了,单词打不出来,“啧,你刚说什么小镇来着?”   英国很多小镇,小镇的名字有时候就差几个字母,打错了就有可能认错地方。   安格斯抿嘴轻笑:“那就不要搜了,明天我带你去。”   谢朝回想了几秒钟,还是没想出小镇的名字怎么拼,记忆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撇撇嘴,放弃了,“说得也是。”   谢朝余光扫到安格斯颀长的身形,仿佛见着了他薄薄的衣衫下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像是丛林里矫健的猎豹。   他忽然兴奋起来,上次不是压人失败了么,都怪他关键时候又掉了个链子,这回估计能成了。谢朝美滋滋地一想,管他什么小镇,反正出门在外就得住酒店。不成,他观摩旁人经验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就今天下午好了。   虽然安格斯给他的初体验很不爽利,但他可以给安格斯一个难忘的初体验嘛……   谢朝拥住安格斯的腰,指尖触到他蓬勃有力的肌肉,抬头在他下巴上吻了吻,美滋滋地等着去小镇玩儿。   安格斯诧异地盯着他,难得谢朝这么主动,一般他主动的时候都喝了点小酒,放空了自己,估计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谢朝不继续折腾自己这身皮了,哼着歌去冲冲一身的热汗。冲完之后,找个借口出门去买避孕套,还有润滑剂。   淋蓬头哗啦啦地流水,浇在谢朝颀长的身躯上,他打着沐浴露泡泡想,呆会儿找个什么借口出门,不然安格斯肯定要跟着。公寓附近就有家便利店,来回大约一刻钟,趁着倒垃圾的功夫应该可以的。   谢朝提着还没满的垃圾袋出了门,快步转到街口的便利店,避孕套大喇喇地摆在显眼的货架上,琳琅满目。   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各种型号的,上面标着XX毫米。   谢朝心里嘀咕:谁知道多少毫米,谁还会没事去量这个,无聊。   还有厚度可供选择,普通款、薄款、超薄款。   谢朝面无表情,大概超薄的比较好吧。   香味也有很多种,草莓味、橙子味、菠萝味,居然还有巧克力味。   谢朝:“……”长见识了。   款式如此多样,谢朝站在货架前,久久无法抉择。收银员望了他两眼,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谢朝却被望得心虚,随便从货架上了拿了个中规中矩的盒子。型号他也不确定,总归大的能戴吧。他匆匆忙忙地结了账,丢了手上的垃圾袋,赶了回去。   安格斯正洗完澡,头上盖了个大毛巾,显然正在擦湿头发。他栗色的头发散乱着,浴袍系得很松,露出胸膛处一大片肌肤,有种颓废的性感。   “刚才怎么出去了?”   谢朝心虚,但他也是个影帝,佯装坦荡,目光直视安格斯的眼睛:“倒垃圾去了。”看上去毫无破绽,而且安格斯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他。   “外面冷么?”安格斯抬眼问,顺便把手上的毛巾丢给他,“头发还没干透,风吹着湿发容易头疼,先擦擦。”   谢朝呐呐地“嗯”了一声,接过毛巾,像他刚才那样盖在头上也没擦。   “过来,我帮你吹。”安格斯见状,翻出抽屉里的吹风机,理顺线路,把插头插上。   谢朝挪到沙发上坐下,甩甩干了一小半的湿发。安格斯按住他的肩膀,低沉道:“别动。”开关打开,吹风机呼呼作响,温暖的大风拂在头发上,惬意极了。   安格斯的手法也不错,轻轻地在头皮上按摩,感觉轻柔又舒服。   谢朝闭着眼睛,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刚买的避孕套,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愧疚,他这么做好像太不地道了,也许安格斯明天只是单纯地想两个人出游而已,毕竟他们两人在一起有一阵子了。   他的头发短,干得很快,黑发蓬松起来,揉起来软乎乎的。吹风机的噪音停了,谢朝僵硬地说:“吹得我困了,先回去睡会儿。”   安格斯随和地笑笑:“去吧,待会儿我叫你起来吃饭。别睡太久,不然晚上就睡不好了。”   赶忙躲回房间,躺在床上暗暗唾弃自己,要是明天安格斯真想好好旅游,他绝对不捣乱。这个避孕套还是留着以后有机会再用,怎么说也不能破坏一次完美的出游。 第90章   凛冽的风从车窗缝里吹进来, 钻进谢朝脖子里, 他缩了缩, 赶紧把车窗关上了。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了,就没见过多少好天气。   他垂眼看看自己手腕处露出来的皮肤,原本带着健康的淡麦色, 现在全都白回来了, 晒太阳就是种奢侈。   车程过长,不知道安格斯要开去哪里。谢朝靠在车窗边,朝公路两旁漫山遍野的绿草上望去, 很有文艺叛逆片子的感觉。如果不是天气太冷,谢朝就想把安格斯的敞篷开出来兜兜风。   “去哪儿啊?”谢朝懒洋洋地问他,眼睛半阖着,散漫悠闲。   安格斯跟着GPS开, “快了,再等等。”   黑车转过弯道, 谢朝远远地望见一栋纯白色的建筑, 尖端的十字架十分显眼,应该是教堂了,欧洲风情浓郁。他在国内倒是经常见到粉色的大教堂,没看过这么白的。   路过教堂, 总算见着了人烟, 大约是到小镇里。镇上的入口处有座红棕色的雕塑,两只手牵在一起,摆了个动作。   谢朝多扫了两眼, 这雕塑实在是显眼,颜色就非同寻常的亮丽。   沿途还有些青铜雕像,姿态各异,全是一对式的,谢朝扫下来就没看见形影单只的。他撇撇嘴,这年头就连雕像也时兴成双入对了。他也没在意,大概是图个好彩头。   安格斯安排好了旅馆,直接到了地方,先去泊车。   谢朝早就饿了,跳下车,笑眯眯地和接待者搭话,顺便着问问这里有什么特色餐饮。   侍者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他爽朗地摇头:“我们镇上最出名的不是餐饮。”   谢朝靠在柜台上,打量四周,“总不是这建筑吧。”英国的小镇太多,尽是这些低矮建筑,看多了也不稀奇。   半大的男孩儿嘻嘻笑道:“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满十八了么?”   谢朝眉头一挑,笑开了:“我看着这么年轻么?”他身上套了件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穿着常见的休闲牛仔裤,最简单的一款,连破洞都没有。   “我不止十八,我都二十八了。”他朝小伙子解释。   侍者诧异地望向他:“那您看着也太年轻了。”   谢朝抓抓头发,“可能今天穿得太嫩,像大学生。”他摸摸自己的脸,还有可能是这边没太阳,侍者看走眼了。   安格斯泊完车过来,谢朝催他赶紧点菜。   侍者拿着菜单要走,谢朝叫住人:“你刚还没说完呢,怎么突然问我的年纪了?”年龄问题在西方是隐私,不过这侍者年轻,也是随口一问。   安格斯牵过谢朝的手:“声音太大了,服务生都吓着了。”他用中文说的,侍者听不懂。   谢朝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   侍者笑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这位先生会告诉你的。”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是一对。提前说出来岂不是破坏人家的计划了,不过这位东方来的先生可没好好了解了解苏格兰,不然早就该明白了。   谢朝饥肠辘辘,虽然这里的菜式一般般,但他还是吃了两份,喝了一大杯甜腻腻的饮品。   茶余饭后,安格斯提议:“我们要不要在小镇里逛逛?”   谢朝摸着肚子想,消消食也好。   九月末的小镇上没什么人,春天里天气正好,人就来得多。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小镇仿佛是个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农庄多,绿植四处蔓延,在已然接近深秋的季节里还是郁郁葱葱。   谢朝踩着慢吞吞的步子,走在安格斯前面。   安格斯跨上前去牵他的手,镇上实在冷清,谢朝也就无所谓了。就算有人,也不一定能认出他,倒是有可能认出安格斯。   走过一段小路,又见着了红棕色的亮眼雕塑,一男一女搂在一起,浑身都泛着红,设计师可能是想表现出他们的甜蜜,才把颜色搞得如此橙红。   谢朝觉得自己欣赏不来,崽崽有可能会喜欢。   奶白色的教堂又出现在眼前,谢朝眺望过去:“这里还没有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小镇漂亮,似乎没什么意思。”   安格斯解释:“上次那个就是风景小镇,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谢朝走到雕塑旁,摸了摸红棕色的雕塑衣角。抬手一看,不掉色,看来质量可靠。 第91章   “镇上太安静了, 苏格兰好多地方适合度假。”谢朝在雕塑面前转了一圈, 似乎没什么看头。   安格斯顺好他被风吹起来的长围巾:“再往前走走。”   风里带来百合的清香, 夹杂着微微的水汽,整个环境给人以湿润的感觉。   谢朝轻轻嗅了嗅:“好像有百合花的味道,这个季节这里会开百合么?”他想了想, “百合的花期还挺长的, 九月末应该还有些在开吧。”   “嗯。”安格斯轻轻应了声,“百合花期三四个月。”   小镇实在是很小,一眼望去只有那么点面积, 谢朝穿过一道白色的拱门,越过一排排木质座椅。这里适合文艺小青年过来拍照旅游,谢朝倒是没太大感觉,只是随处看看。   安格斯在小教堂面前顿下脚步:“如果继续走下去, 就可以到爱尔兰了。”   百合花的淡香在空气中变得馥郁,好像是从教堂里飘出来的。谢朝深吸一口气, 抬眼望着头顶的十字架:“教堂可以参观么?”   安格斯点头:“可以。”他率先迈着大长腿往里面走去, 神色不可捉摸。   谢朝随口问:“会不会有牧师?”   “如果有婚礼的话,牧师就会被请来,一般没人。”   谢朝跨步进去,这个教堂也很小, 一眼就能扫完。里面果然摆着一束束百合花, 纯白色的花瓣卷曲俏丽,淡黄色的花蕊点缀在其中。   “这是有什么活动么,怎么这么多的百合?”谢朝凑过去, 摸了摸花瓣边缘,“味道淡淡的,蛮好闻。”   风从大门里吹来,拂起阵阵淡香。教堂不起眼,里头连座位都没几个,牧师黑色的圣台静悄悄地摆着左侧,银色的十字架散着淡淡的光辉。   “谢朝。”安格斯喊他。   谢朝侧身回头,过长的围巾一角扬起:“嗯?”安格斯难得唤他全名。   安格斯紧张得手心冒汗,喉头干涩,低沉的声音顺着风飘来:“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饭?”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一说完就住嘴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这漫无边际的话,打了好几天的腹稿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明明准备得无比充分,却在谢朝眼神望过来的那一瞬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啊?”谢朝也是很糊涂。   安格斯硬着头皮上阵,风衣下摆太长,他撩开衣摆,单膝跪地。   谢朝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安格斯往前挪了一大步,昂头看他:“你愿意吃一辈子我做的饭么?”他从风衣大口袋里掏出丝绒盒子,用力打开,质量过硬的盒子发出“嘎嘣”一声,铂金的钻戒在不亮的教堂里闪亮夺目。   大提琴般的嗓音恰到好处:“如果你愿意,我就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突然求婚这种事,一般有两种结果。其一是两人互相有结婚的想法,这时候的求婚就是惊喜,两人一拍即合,结局自然很好;其二是被求婚的一方并没有这个意思,惊喜瞬间变成惊吓,还很尴尬。   然而谢朝正处于两者之间,他挺想安定下来,可是却对不确定的未来抱有迷茫。他不是对安格斯不自信,他是对自己不自信。独身太久导致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也许他并不能做一个好的伴侣,所以前阵子他打算婚前试爱,先同居一阵子再说。   两人的生活节奏合拍,同居的感觉不赖,只是没想到安格斯这么着急……   谢朝有些不知所措:“你先起来吧。”   安格斯不动:“你先给我一个答复。”他往漂亮的钻戒往前推了推,钻石的切面凝聚了光线,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谢朝凝视着它,忽然觉得它像个小太阳,刺喇喇地暴露在眼皮底下,宣扬着自己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他伸手摸上戒指圈,款式大方简单,中央散着些碎钻。戒身上还有别出心裁的镂空设计,线条流畅,曲线淡雅。   安格斯趁机替他戴上,戒圈滑到骨节根部,不大不小,正好合适。他仰头笑笑:“看来我量的没错。”   谢朝瞧了瞧自己的手,平时不戴饰品的手上多了个东西,倒不显得累赘,反而很适合,钻戒也附和他的喜好。安格斯上次送的那个红绳有些娘,他收起来了,偶尔戴上几次。不过红绳也就图个寓意,月老的红绳,听起来就吉利地很。   安格斯牵起他的手,在无名指上落下一个亲吻,湖蓝色的眸子里染上钻石的碎芒:“答应我,好不好?”   谢朝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看似锋利的线条触手却是柔软细腻,指尖下的皮肤温暖干燥。安格斯的眼睛真是太好看了,眼窝深邃,瞳仁似海,流淌着数不清的深情。   “别这样看我。”谢朝抬头捂住他的眼睛,喃喃道。盯着这双眼睛,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安格斯金棕色的长睫毛戳着他的手心,像是狗尾巴草一样骚动人心。   安格斯哑声一笑,拉下谢朝的手,温暖却带着潮气的吻落在手掌心,细细密密。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映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这样子看着温柔又多情,相貌真是不愧于“年度最帅男演员”的称号。   谢朝的心鼓噪起来,他只听到自己细不可闻的声音散在风里:“以后我能每天都点餐么?”   “嗯,随便你点。”安格斯承诺,眼睛明亮闪烁。   谢朝俯身去亲他的侧脸,算是回应。安格斯跪得太低了,谢朝从喉咙里发出微微声响:“你站起来。”   安格斯动作麻利,提腿直立,霎时比谢朝高出半个头。   谢朝眯起眼睛,抱怨道:“你要是能矮一点就更好了。”   安格斯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嘴唇覆了上来,含住谢朝的唇珠缓慢地舔舐。   谢朝环抱住他的腰,回应了这个吻。如果是安格斯,他愿意提前试一试婚姻生活,况且同居的这段日子似乎并不坏。   短暂的吻结束,谢朝裹好格子围巾,离开安格斯的怀抱。   安格斯从角落里够出一大捧准备好的白百合塞进他怀里,淡淡地说:“拿着,我订的新鲜百合。”   “喂,这百合花是你提前布置的?”谢朝手捧一大束纯白的百合,坐在教堂里木质的椅子上,白皙的面颊上还透着红晕,黑漆漆的眼珠子很是神气。   他也算是想通了,决定就在一念之间,何不大胆地往前看,畏手畏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安格斯握着谢朝的手,含笑道:“是,提前打电话找人摆的。”   教堂能摆花的地方都摆上了,只是效果似乎不理想,几乎看不来那个大大的“love”单词,大约是花的颜色纯白,教堂也几乎白色打底,不怎么容易分辨。而且时间有些仓促,来不及好好布置,他也没办法提前过来。过程貌似很失败,不过结果很好。   谢朝撇撇嘴:“俗套,这只能对付对付女孩子。”   安格斯求婚成功,已然不在乎他的吐槽了:“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种比较适合。”   谢朝:“想了很久?”   “嗯。”安格斯点头。   “你想了些什么?”   “很多啊,比如说在热气球上求婚,比如说大庭广众下求婚。”安格斯失笑,“听上去很轰动,可是到时候估计就是我们被围观了。”   谢朝点评:“热气球还不错嗳,只要不恐高就还好。”   “你看看英国,九月末哪里适合热气球,高空更冷。”   “反正你今天这个也很俗套,而且毫无新意。”   安格斯扶额:“我还想过在颁奖礼上向你求婚,可是最近好像没什么奖要发给我。”他忍俊不禁,“要是到时候我求婚词说得磕磕绊绊,你和媒体可能全被我吓跑了。”   “我为什么要被吓跑?”谢朝瞪他,眼珠子歪在一边。   “因为我很夸张啊。”安格斯望向谢朝手上的钻戒,“虽然我不是一个足够浪漫的人,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无论今后的人生怎样,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你走下去,陪你到最后。”   他忽然低笑一声:“即便给不了夸张的求婚,但想说句夸张的情话。”   谢朝揉了揉泛红的耳朵,移开了目光,假装满不在乎道:“要说快说,不然我就没空听了。”   安格斯面色微红,贴着他的耳侧:“爱你时,觉得地面都在移动。”[注]   “好假。”谢朝转过头。   “嗯,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认为很有道理。”安格斯侧头啄了一口他的侧脸,盯着他晕红的耳垂,“以后我给你做饭,给你念诗,给你做许多许多不曾做过的事情。”   谢朝低着头,不说话,浓密的睫毛轻颤,心口像珠玉相撞,环佩叮咚响。   “我们明天就去公证结婚,好不好?”安格斯脱口而出,“我结婚戒指也准备好了。”   谢朝听到前半句骤然转头,只想呼出声。听到后半句却是哭笑不得,他晃晃手指头:“这不是戒指么?”   安格斯认真地摇头:“这不是结婚戒指。”   谢朝挑眉:“那这是什么?”   “订婚戒指啊。”安格斯理所当然地说。   “一个就够了,干嘛区分这么清楚?”   “不行,这是我们的习俗,很多人都戴两个戒指。”安格斯不想马虎对待。   谢朝尊重他们的文化:“好吧,两个就两个吧。”   安格斯眉头一蹙,忽然伸手把自己的钻戒除下,塞进谢朝手心里。   谢朝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安格斯抿着唇:“你帮我戴上。”   这戒指是他自己求婚成功后兴奋得自己戴上的,谢朝还没来得及从锦盒里取出来,他自个儿就戴好了,这会儿反应过来,居然还有小脾气了。谢朝好笑地扬起唇角:“来,伸手。”   安格斯探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第二节 指骨微微凸出些,很适合戴戒指的手。   谢朝翻了翻他的手掌,这才慢条斯理地替他戴上。   安格斯转了转戒指圈,总算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时,觉得地面都在移动。——海明威 第92章   病房里尤其安静, 谢朝面红耳赤得挂着点滴, 脸埋在手心里, 完全抬不起头做人了。   安格斯常年工整的衬衫乱出了皱子,栗色的头发散着,偏向一边。他清了清嗓子:“没事儿就好。”   白大褂医生笑着过来, 顺手塞了一把东西:“下次注意点儿, 等好点儿就去做个过敏源测试。”   安格斯瞟一眼谢朝,接住了那一把东西。   谢朝耳朵尖红成朝天椒,真是倒霉透顶了, 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过敏。“睡觉”睡到一半就肿了,还特别难受。我勒个去,还特别不好意思看医生。   碰到的医生还老不正经了,排除了橡胶过敏, 基本确定了是避孕套上的润滑剂过敏,就是不知道是那种材料过敏。   他咬牙切齿地侧过头, 死不正经的医生现在还特特来送了套子, 笑得一脸猥琐。   “哎呀,我这可是不含润滑油的,算是免费送你们的了。”   安格斯哭笑不得,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医生和安格斯说道:“谢谢签名, 我老婆是你的粉丝, 正好送她做礼物 。”他走过来帮谢朝调点滴,“别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我见怪不怪了。”   谢朝脸上像被一把火烧着了, 医生越是坦荡荡,他越是没办法抬头。   外头有人喊医生了,安格斯顿了顿:“谢谢,去忙吧。”   医生这才走了,谢朝露出个眼睛,目光能把那白大褂戳出个洞来。他摊手:“没收。”   安格斯全放在他手里:“就这些。”他脸色同样微红,“医生还说……可以用婴儿油替代。”   谢朝踹他一脚:“拒绝。”他侧过身,“我要睡觉了。”说着就把眼睛闭上了,眼皮子动了动。   想起来就糟心,完全不想回忆,好不好!   不久前安格斯还和他商量结婚证的事儿,英国和国内不同,需要政府证婚人,还得走一些当地程序,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谈了会儿,气氛突然暧昧起来。谢朝也搞不清楚气氛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反正他们身处旅馆,不知不觉就滚向了大水床。   谢朝觉着吧,这都确定关系了,婚前性行为也就无所谓了,再说他们早就不纯洁了。抱着这种想法,他索性掏出了避孕套。   安格斯还想适可而止,但耐不住赤裸裸的诱惑,忍耐力和原则早就抛之脑后了。   前戏部分几乎没有瑕疵,谢朝很满意。等他摸到套子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本来想让安格斯帮他戴上的,结果他自己戴上了……   当时,谢朝就抱怨了:“你技术好差,第一次真的巨疼。”   安格斯实干派,不敢吭声,额角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温热的唇吻在他脸颊上。   谢朝自己心里也没谱,事态的发展像随意生长的盆栽,枝丫乱冒,他决定给安格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过程很不爽,他以后别想了。   然后他就过敏了……   过敏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谢朝动了动屁股,肿得几乎没办法正常走路了。他真的没干什么坏事,现在也办法解释了。   安格斯愧疚地站在床头,看着点滴瓶,他事前也不知道谢朝对润滑剂过敏。嘶,套子还是谢朝自个儿买的,估计他也不清楚。   他的眼睛闪了闪,朝朝对他的第一次似乎意见很大,这一次同样失败了,估计意见更大了,以后可怎么办……   嗯,要好好学习学习。   谢朝背过身,抱着手臂,强迫自己入睡。烦心的事情不能再想,说不定以后就自动解决了,想也没用。   安格斯的脚步声轻轻地远去,谢朝动了动耳朵,安格斯应该出去了。   他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玩手机,逛逛论坛。   逛着逛着,他就萌生了发帖的想法。   谢朝探了探脑袋,安格斯还没回来。   他开始编辑帖子。   主题:   【树洞】X生活不协调怎么办?   内容:   先介绍下本人情况,性别男,爱好也是男吧,就和这一个在一起过。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戒指全戴上了,就差领证。   我们两都是新手上路,没什么开车技巧。   第一次我很不舒服,事后还发了低烧。   第二次就在最近,我居然对润滑剂过敏了,过程……自然同样不愉快。   说真的,再多来几次,我感觉我要性冷淡了。   想起来就有些烦,纯粹树洞下,不然都没人说这事儿。   №0 ☆☆☆朝天椒于2017-09-30 00:32:38留言☆☆☆   1L:   呦西,我坛现在成了基佬的天下= O =   2L:   额,楼主,过来人告诉你,这有什么大不了,将近一大半的女性都没有过性gao潮,全靠演技。   3L:   一楼你别忘了,还有我们大百合。   楼主,我建议你必要时刻可以使用道具,增加增加情趣,亲测有用,嘻嘻嘻~   4L:   卧槽,楼上一群老司机,污得没法看。都是有故事的人,来来来,话筒给你们。   5L:   润滑剂过敏?这个过敏源很独特啊,真是少见。   谢朝一脸懵逼地看着回复,都特别没谱,根本没有安慰他这个心灵受伤的可怜人。   6L:(楼主回复)   回复五楼,就是润滑剂过敏,给我看病的医生还送了无添加的避孕套给我们。我从小到大就没过敏过,没想到第一次过敏还是因为这个东西,真是一言难尽。   还有就是我想做上面那个,我男朋友似乎也想在上面。不是我编排他,他技术真的不太好。这一次也这样了,现在真的好烦,难不成以后我们保持柏拉图式的爱情?   7L:   你男朋友肯定也很郁闷,放宽心态,初哥比较麻烦,多试几次就好了。你们可以试试自制润滑油,比较安全。   至于谁在上面这件事,你们脐橙不就好了,美滋滋~   8L:   技术不好就多练,练练就上手了。   过敏就这一次呗,下次注意不就没这事了。   9L:   八哥说得对,楼主回去观摩观摩片子,把握好节奏。   一三五你上,二四六你男朋友上,星期天猜拳,完美!   谢朝看得头大,都是看热闹的网友,不过确实得观摩片子了。要不,再和安格斯试一次?他把头塞到枕头底下,烦人呐。   要不和安格斯两猜拳,谁赢谁上?   我去,九楼有毒,思维都被带走了,这种事还猜拳!   谢朝上回没找到资源,这回干脆在帖子求一求。他没刷新的这会儿,已经盖了不少楼层了,都是留着无关紧要的话,顺便陶侃一下,居然还有求爆照的。   32L:(楼主回复)   亲们,有没有片子,求一求QAQ   33L:   同求,嘻嘻嘻   谢朝眯了眯眼,这看着就和三楼是一个人。下面一堆跟帖同求的人,这个树洞贴最后发展成了资源交流贴。要是被管理员发现,估计得死于非命。   终于出现了一个坐拥100G资源的大佬,他的回复特霸气:云盘账号留下,可私发。   后面瞬间就留了一大堆账号,谢朝感觉抢占前排,害怕被遗忘。   刚留完账号,他一拍大腿,我屮艸芔茻,怎么忘了,他现在又不是在国内,他在国外啊!国外这东西完全不禁止的,完全可以通过官方渠道下载!   谢朝果断地上了不可说网站,迅速付费,利用高速通道飞快地下载,势必要看到最新的资源。   进度条拉到56%的时候,安格斯回来了,他挑眉问:“没睡着?”   谢朝心虚地把手机翻了个面:“嗯,睡不着。”   “帮你带了抗敏药,留着备用,万一以后还遇到。”安格斯红了脸,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要是在别的东西里碰到,不是指润滑剂。”   “哦哦。”谢朝点头,“我没多想。”   手机发出“叮”地一声提示音,下载完了。谢朝扫一眼,但是安格斯在这里,不方便观摩。偷偷看片子这种事,他已经很久没做过了,自从生了崽崽,他那方面的想法淡却得几乎不见了。上次看这东西,还是在大学宿舍里。   不过这回得好好看看,不能向安格斯这么失败…… 第93章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 可以瞧见铅灰色的天空和蔓延的大厦。谢朝支着下巴看书, 书房里只有安格斯敲击键盘的规律声响。他慵懒地翻一翻书页, 大部头的原文书才看了十分之一左右。   最近两人真是相当尴尬,谢朝每次想勾搭勾搭安格斯,一想到那非一般的过敏就下不了手。而且片子这东西特假, 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 里头的人只知道爽。   谢朝盯着泛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要不他和安格斯以后就互帮互助算了。唔,还是那样比较舒服……   他光着脚, 走到安格斯身后,随意瞥一眼显示屏,上面的K线图歪歪扭扭的。嘴巴里含着话梅,谢朝支吾一声:“发大财了么?”   安格斯鼻梁上架着无边框眼镜, 抿着嘴角:“还不确定。”   谢朝探手去够他的眼睛脚,戴着眼镜安格斯多了分斯文气质, 五官的凌厉弱化下来, 很像长年醉心实验的老学究,比平时冷淡的样子还要再禁欲几分。   安格斯捉住谢朝动他眼镜的手,微侧头,“无聊?”   “有点儿。”   “书不好看?”   谢朝眯着眼睛笑了:“不好看。”指尖顺着安格斯脸侧的线条往下滑, “你比较好看。”他忽然来了胆子, 学着之前拍戏看剧本的调情场景。   安格斯顿了顿,伸手取下眼镜,隐藏在镜片后面的锐利目光现了出来。   谢朝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耳后, 似乎能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安格斯倏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谢朝被这么猝然一拉,重心不稳,跌落在他怀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格斯灼热的吻就落了下来。谢朝勾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加深了这个浅吻。   现在他们之间总是做不到最后一步,谢朝有恃无恐,他先前还挺怕疼,打算压了安格斯。后来出了过敏那事,两人在床上这档子事上出了点障碍。反正这一周里,他试图挑逗了安格斯好几次,无论是压了他,还是被他压,这两样都没成功。   安格斯可能需要克服心里障碍,被他突然过敏吓怕了。每次箭在弦上,安格斯总会诡异地停下来,然后互相抚慰下,他的自制力真是相当好了。   谢朝扯开安格斯的领带,慢慢解开他第一颗纽扣。扣得太严实了,有点难解。谢朝废了点儿力气才解开,安格斯的胸肌形状漂亮,穿上衣服看不出来,脱了全是结结实实的肌肉。   谢朝摸了两把,安格斯克制地喘息一声,低沉性感,喘得谢朝红了耳尖。   “要不要回卧室?”安格斯搂紧谢朝,嘴上虽然这么说,行动上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谢朝撇撇嘴,反正不会真发生什么,在哪里不都一样,他覆在安格斯耳边道:“就书房吧,气氛更好。”   话音刚落,他松垮的家居服就掉落在书房棕红色的实木地板上,上面坚硬的纽扣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谢朝低低一笑:“这么着急?”他最近老油条了,还能抽空说几句调笑话。   安格斯没答话,灵活的手游移在他腰窝处。   ……   谢朝胸口起伏,靠在安格斯胸口平复呼吸,他刚刚结束一轮互帮互助,脑海里正空白中,眼神还没有找到焦点。   安格斯单手抱着他,只手打开电脑桌上的抽屉,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   谢朝在他胸口蹭掉了鼻尖上的汗珠,随意地瞥一眼,不甚在意。   安格斯悉悉索索地动了动,谢朝酡红了脸。唔,刚刚他的手活儿真不错,就任由他摸摸算了,又不会少块肉。   谢朝合上眼,像一块散发着甜味的花蜜,引诱蜜蜂的前往。   安格斯吻了吻他的眉心,伸手探了下去。   ……   谢朝睁大眼睛,粉色的嘴唇微张,修长的手指揪紧安格斯的下摆,气不匀,“你刚刚拿的什么?”   “润滑剂。”安格斯如实道。   谢朝挤出两个字:“过敏。”   安格斯亲了亲他有些泛白的脸庞:“我自己做的,不会有事。”   谢朝瞪眼:“去卧室。”   安格斯抱紧他:“你说这里气氛更好。”   谢朝:“……”   “等、等。”谢朝咬住他的喉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东西?”   安格斯沉声道:“你出院之后。”只是成品一直没好,所以没拿出来用。   谢朝恶狠狠地用尖牙磨了磨他脖子上的皮肉,破玩意儿,心机贼深,怪不得之前总能适可而止,敢情就等着最后的时机。   安格斯“嘶”了一声:“放心,这回肯定不会放你过敏了。”   谢朝红着眼角,嗓子低哑:“滚!”   安格斯顺了顺他汗湿的额发,堵在他的嘴,微不可闻的声音埋于唇齿之间:“滚不了了。”   摇晃的摆阵不知疲倦,时间在它的摆动中悄然度过。铅灰色的天空变得昏暗,整座城市陷入了夜晚,灯火亮堂起来,又是另一种繁华。   安格斯抽空瞧了瞧墙壁上的大摆钟,咬住谢朝的下唇,轻声问:“要不要开灯?”出口的声音仿佛被打磨过一般,醇厚得像烈酒。   谢朝眨了眨湿漉漉的黑眼睛,果断地摇了摇头,汗湿的头发扫到安格斯的脖颈,生出一阵痒意。   安格斯遗憾地叹了口气…… 第94章   暖气热烘烘的, 谢朝口干舌燥地从蓬松的鸭绒被子里爬出来, 浑身都不得劲, 肌肉酸软得很,尤其是大腿那块儿,就像是跑了场漫长的马拉松, 后遗症非常之可怕。   他眨了眨眼, 想把眼睛睁大点,只感觉眼皮子沉重,貌似水肿了。   昨天过得太刺激, 谢朝回忆了几个片段,后牙槽都咬得疼起来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书房那个据说是皮质亲肤柔软的大椅子了。   他扫视了整个卧室,安格斯已经不在了。谢朝咬紧了牙, 等老子好起来,你等着瞧, 虐死你。   银白色的门把手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响, 安格斯随后进来了,鞋子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听到声音。他看见谢朝已经醒了,这才大声说话:“肚子饿了么,刚好家里还有些杏仁, 就熬了点杏仁粥, 现在起来刚好吃热的。”   他把床头柜上叠好的衣服递过去,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深色的家居服上,异常的显眼。   谢朝的屁股反射性地疼了一下,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手上满是粘稠液体的模样。他微不可见地红了脸,侧过头,匆忙接过衣服,直接往身上套。   安格斯虽然帮他洗过澡,但没替他穿睡衣。谢朝蹙着眉,在心里默默吐糟了两句。他现在不想说话,嘴里干涩着,想喝点有味道的水。   新衣服居然是盘扣的,料子是亲肤的丝绸。盘扣开得有些松,谢朝又瘦,隐约能看见衣襟缝隙处白皙的皮肉。   “有饮料么?”谢朝马马虎虎地扣好了,问。   安格斯回过神,望了望他干燥的嘴唇,唇色浅白,“我去厨房拿一杯。”   谢朝搭上拖鞋,提了提宽松的裤管,不经意瞅见小腿上一块淡淡的淤青,瞬间涨红了耳根。靠,下次老子一定掐死你。   他弯下腰揉了揉淤青,手上染上了药膏的味道,看来安格斯给他擦过药了。   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泡了蜂蜜水,温水比较好。”   谢朝直起腰,腰板子也不舒服。他瞪了瞪眼,捧着水杯,灌了一大口水,蜂蜜的甜味都没尝到。   “怎么不甜?”反而有些苦涩。   一出口,嗓音沙哑,破锣嗓子像长年失修的鼓风机,吱吱呀呀的。   谢朝说完这一句话,立马闭嘴,太难听了。   安格斯敛眉:“抱歉。”很老实安分、宜家宜室的样子。   谢朝默了,深吸一口气,我们要理解雏儿刚开荤的心情,技术不到位可以改正。谢朝晃了晃腿,自以为他自个儿身经百战似的。   “喝完了。”谢朝闷不做声地干掉一杯蜂蜜水,“下次多放点蜂蜜,没味道。”   安格斯点头,眼神在他身上转悠:“身体还好么?”   谢朝乜他一眼:“你说呢?”   安格斯握紧他的手:“上过药后怎么样?”   谢朝顿了顿,敷衍地说:“还行。”暗地里赌咒,下次一定不会再去书房呆一个小时及其以上。其实刚开始是舒爽的,后来就成了煎熬……   他提起步子,慢吞吞地往厨房旁边的小隔间里走。   安格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力见识十足地拉开座椅:“先坐会儿,我去盛粥。”   座椅上是软乎乎的沙发靠垫,特别蓬松,两边还有亚麻色的流苏坠子,和这抽象立体的亮色椅子不搭,看来是安格斯临时找来的替代品。   谢朝坐塌了一个沙发靠垫,无所谓地想,坏了就让安格斯再去买。   粥一直温在锅里,温度适中,入嘴不烫,滑入胃里,却又热腾腾的,暖得喉管都很舒服。粥里的大米已经熬得稀烂,带着些许浓稠,入口绵柔,杏仁的苦味也尝不到,倒是有股植物淡淡的清香,混着米油味,闻起来很有食欲。   也许是谢朝太饿了,昨晚七点到今天中午十一点都没吃过东西,还消耗了堪比马拉松长跑的体力,这会儿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还把一罐头他在超市里买到的最嫌弃的白萝卜配菜吃光了。   安格斯欲言又止,白萝卜可能有点辣,不适合谢朝现在吃。但是辣味也不是很重,他想想还是算了,谢朝要喝一天的粥,应该没事的。   谢朝抹抹嘴,摸着肚皮:“这粥做得不错。”他砸吧砸吧,想起来安格斯的承诺,他可是要点一辈子菜的人,“可惜就是太淡了,晚上来个油焖大虾。”   安格斯皱眉:“太油腻了,吃着肠胃会难受。”   谢朝重重地敲了敲饭桌:“说好的随便点菜呢?”   “等过了这几天,随便点。”安格斯软下声音,这是他的错,做人要克制,才能长长久久。   谢朝哼唧一声:“那你说,今晚吃什么?”   “滑鸡粥吧,里面有鸡肉的。”   谢朝猛咳一声,差点听错,这菜名怪怪的。他瞅瞅安格斯正经的表情,“那好吧。”   安格斯转过头,问:“上次那个照片呢?”   谢朝茫然:“什么照片?”   安格斯明里暗里地催他:“就是在逃婚小镇里拍的那张。”   前阵子去的格特纳林小镇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逃婚小镇,坐落在苏格兰边陲,以前真的用来逃婚,不过现在用来结婚了。春末夏初经常聚集很多对新婚情侣,他们去的不是时候,不热闹。   谢朝上次和安格斯在那里拍了唯一一张照片,是在那个红棕色雕塑前拍的。   那是个标志性的雕塑,平底里突出两只手臂,两只手绕了一圈,虚虚地握着。   谢朝拉着安格斯学着他们的样子拍了一张,骨节分明的两只手交叉,手上的戒指在灰蓝色的天空下闪着细碎的亮光。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要是哪天公开了,就发这张图,多有意义啊。”   谢朝在相册里翻到这张照片,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你想公开么?”   安格斯立马回:“想。”   谢朝下颚的线条崩紧:“那要不要公开?”   “我听你的。”安格斯垂下眼帘,深邃的湖蓝色眼睛将近被遮住了一半。   谢朝握紧拳头,又松开,脸上带着些怔忪:“我们要结婚了,对吧?”   “对。”安格斯低低地应了声。   “那就公开吧。”   一锤定音。   谢朝侧头望向安格斯,恰好他也正抬头看他,目光交错、重叠、胶住。   安格斯盯紧他,眸光闪耀,仿佛深海里的星星,什么也挡不住那光辉。里头又藏着很多东西,情绪如潮水般翻滚搅动,最后统一归纳为欣喜。   双目对视。   谢朝率先撑不住,笑了:“意外?”   安格斯玉白的脸颊染上嫩粉色:“我以为……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谢朝释然地放松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初次见面时安格斯黑得过分的头发,接儿想到了他风度翩翩在剧组谈笑风生的模样,最后定格为漫天大火里他搂着自己的有力的臂膀。   谢朝眨眨眼睛,现实里,安格斯还有一张如此好看的脸,哪个颜狗能抵抗得住。此刻这张好看的脸正对着他,眼角眉梢洋溢着笑意。   那场大火是转折点,也许那个时候他就想到了以后,可是却日复一日的徘徊,不厌其烦的试探。所幸,一切都很明朗,未来依旧敞亮得像歌剧院最浮夸的吊灯。   谢朝缩着肩膀,低头滑手机,笑盈盈地问:“喂,你说配个什么文字好呢?”   安格斯思索了会儿,笑着摇头:“不知道。”   谢朝瞥过去,这张漂亮的脸应该很上镜吧。他歪着脑袋,还是不要这么快揭秘,让粉丝和媒体猜猜喽,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他翻了翻旁的图片,发现还有个动图,色香味俱全的动图,粗粗看过去,比那些美食博主拍的还诱人。锅里炖着的牛腩冒着白蒙蒙的热气,淡化了蔬菜的绿色,汤底正咕嘟嘟地翻泡儿。虽然动图没有声音,但仿佛能想象到收汁时的美味,耳边还有那熟悉的冒泡声。   谢朝编辑了一句话。   “牵一次手,做一辈子的菜,很划算。”   配图1:逃婚小镇雕塑前牵手照。   配图2:刚出锅的牛腩煲。 第9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社交网络瞬间捕获住关键信息, 传播得纷纷扬扬。照片上的戒指闪着光泽, 虽然只能见着其中一只手的戒指,但钻石本身就是个聚光体, 分外显眼。   安格斯戳开大图, 保存下来。   谢朝撑着下巴,按住他的手:“嗳, 先让粉丝们猜一猜。”他好笑地说,“说不定还能炒作炒作,我经纪人估计得开心一回。”   安格斯轻笑道:“好。”手底下顿了顿,图片又保存了一次。   谢朝开始刷评论,心情有点微妙,像是腌渍到一半的果干, 水果本身的味道还没有淡去,蜜糖已经渗进来一小半,有点甜, 又有点奇怪。   他是很多粉丝的特别关注, 一发微博就有了提示,评论盖得也飞快。   打怪兽:看我刷出来什么!!!   橙子皮:卧槽,我没看错吧,这是戒指吧,还是戒指吧!   大狗子:怎么突然, 从来没在八卦号上见过谢朝有女友的新闻,一点风声也没透露过【深思】   大约是大狗子是第一个占沙发的,楼下很快就讨论起来。   喵大王回复@大狗子:儿子都有了, 怕不是隐婚。   SNH48—单身鳖回复@喵大王:之前不是已经澄清过了,崽崽没有妈妈,感觉是代孕生的。   小王子:这手也拍得也太模糊了,就一个侧面,钻戒要放大才能看得清。不过这两手都好看啊,手指头怎么这么长!!!   谢朝倒过去仔细看照片,灰蓝色幕布的天空下红棕色的雕塑亮眼,他们的手拍得是侧面,只有大拇指是完全露出来的,其余只能看个剪影。安格斯手上的戒指看不见,他的倒是在指缝间闪着光,隐隐看出那是个戒指圈儿。   就这么个照片,还能看出手指长,也是比较厉害。   谢朝大致地浏览下评论,啊呀,几乎没人发现这是两男人的手,也许真是他拍得太模糊了。他本来以为肯定会刷到“同性恋是变态这种言论”来着,结果评论区居然一干二净。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这个,他本来就打算把大本营转到幕后,腾出时间陪陪家人。先前入这行就不知道遭到了多少非议了,欲承皇冠,必承其重嘛。谢朝换个姿势,趴在桌上,他早就习惯了。然而心里还是不舒服,贬低他的演技可以,有些三次元被压迫的网友还攻击家人,简直可怕。这次公开估计会被攻击得很惨了。   谢朝眼珠子转到安格斯身上:“我觉得我们最近要断网,不然要糟心死了。”   安格斯低头看他,他这个样子有些滑稽,两只黑眼珠子吊在眼眶上方。安格斯捂住他的眼睛:“你眼睛累不累?”   谢朝打开他的手:“说正事呢。”   安格斯滑下手:“他们还不知道你未婚夫是谁,甚至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想得这么远。”   谢朝一想也是,来自网友的谩骂还要过一段时间。他直起身子,瞥见安格斯眉眼淡漠,眉头仿若笼了层伦敦天际的暗白色云幔。啧,很明显的不开心,做给他看的。   “喂,拉个脸给谁看?”谢朝推推他的胳膊,动作间有些轻佻,拉长的眼尾里满是调侃。   安格斯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冽得像深冬里屋檐下的寒霜,不容逼近。他微侧头,启唇道:“给你看。”声音像是寒冰初融,带着些笑意,和脸上的表情不符。   谢朝呼上他的脸,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我不怎么想看。”安格斯皮太紧,捏起来没肉,“还是崽崽婴儿肥的脸好捏。”   上半身倾得幅度太大了,谢朝一时控制不住平衡,他单手勉力撑住桌面,脚勾住椅子往这边拖。   安格斯见状,揽住他的后腰:“想干嘛,好好坐着。”   谢朝伸出两只爪子,揪他脖子上的皮:“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全是皮,脸上也揪不到什么肉。”   安格斯掐了把谢朝的臀部,他正跪坐在椅子上,很方便下手。安格斯脸上还是无甚么表情,嘴皮子倒是动了动:“你这里肉比较多。”   谢朝反射性地骂了句:“卧槽!”耍流氓耍得一本正经,要不要脸?   他咬了咬牙,扒住安格斯的前襟。家居服本就宽松,几下一扯就漏出胸膛,谢朝在他胸肌上使劲揪皮。   弹性良好的皮肤覆盖在薄薄的肌肉层上,几乎扯不下来。   谢朝的爪子滑到安格斯的肚子上,逮住一块皮,就往上拎。肚皮似乎扯出来了,他低头一看,安格斯肚子的皮肤几乎和脖子上的一样,扯出来只是皮,有些吓人。   “你怎么回事?”谢朝吓得松了手,“为什么没肉?”   他试着挤挤自己的肚子,是能摸到肉的,根本没办法像安格斯那样,感觉皮肉都分离般。   安格斯把手按在谢朝腹部上,笑眯眯地说:“你最近缺乏锻炼,这是肥肉。”   谢朝恼了:“我以前就这样。”他顿了顿,以前好像没注意,“大概是这样的吧。”   他垂着头研究自己还有点儿轮廓的腹肌,头顶的发璇冒出来,看着很可爱。   安格斯伸手揉揉谢朝的发顶,手底下的头发有些软,还有些刚长出的碎毛,戳着手心。他扬起嘴角笑笑:“那就和我一起好好健身。”   谢朝又去拽安格斯的肚皮,新奇地说:“为什么你会这样?”   “因为我皮下脂肪很少,腹部几乎是肌肉,所以只剩下皮了。”安格斯捉住他的手,“就和你脖子上的皮肤是一样的。”   谢朝拉长安格斯的脖子皮:“看来脖子上的皮肤都没有脂肪。”   安格斯低低一笑,托住他的侧腰,手搁在他的肩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朝的脖子上。皮肤泛着粉白,看着很健康,只是颈侧有块鲜艳的深红色的吻痕,映在神色的睡衣上。   他偏过头,掩唇咳嗽一声,替谢朝拉好衣领。   谢朝漫无目的地瞎摸着安格斯露在外面的皮肤,欧洲人体毛重,安格斯不能免俗,手臂上一层浅棕色的毫毛。幸好颜色很淡,比较稀疏,要是深黑色,依着安格斯这么白的皮肤应该挺壮观。   谢朝试着揪起一根,“你体毛好重。”他自己体毛不重,白色的绒毛居多。   “先天性的。”安格斯无奈地说。   谢朝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中间插了句话:“为什么你没有胸毛?”   安格斯抱住他:“基因决定的,你现在很无聊?”无聊到快把他摸遍了,摸得人很躁动。   “不,我就是在想要是哪天我想发你照片,拍哪里好?”谢朝弹弹安格斯硬邦邦的腹肌,“我觉得这里可以。”   说起来安格斯在大屏幕之前很少露肉,粉丝估计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冲击。   安格斯揽过他的肩,借力把人抱过来:“我的脸不好看么?”   谢朝坐在他腿上,大腿下的肌肉结实有力,还不如坐垫舒服。闻言,他挑眉打量安格斯的脸,啧啧,皮肤真好,睫毛真长。眼睛狭长,带着成年人的锋利,不过谢朝更他喜欢崽崽那种小孩子特有的圆眼。蔚蓝色的瞳仁澄澈,像是浅浅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还行吧。”谢朝摩挲着下巴,有模有样地评论,“勉强算是我的理想型。”   安格斯回望他,目光深邃:“只是勉强么?”   谢朝贴在他耳边,吐出来的气息全洒在耳侧的皮肤上:“对,勉强。”   安格斯的手滑到他腰上,顿了顿:“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谢朝猛然掐住他的脖子:“说,你的润滑剂什么时候搞的,我居然不知道!”亏他还觉得他和安格斯性生活注定是一大障碍,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假的。就算坐着,他都觉得腰酸背痛。   安格斯其他方面几乎毫无挑剔之处,就是刚开荤贼鸡儿瞎搞,谢朝表示承受不住,搞得他还要忌口。   安格斯猝不及防地被掐住,低低地咳嗽一声,蔚蓝眸子里溢出水光:“我又没有瞒着你,就在家里自制的。”   谢朝一想不行:“我们要制定下规矩。”   “什么规矩?”安格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日头还未落,正午时分聊这种事情让谢朝有些羞恼,他顶着两只红耳朵,眼神努力正直:“就是昨晚上太多次了,咳……我觉得不舒服,我们以后一次就好了。”   “不舒服么?”安格斯紧张地问,“擦过药还不舒服?”手落到他屁股上,似乎想要检查看看。   他本意真是只是担心谢朝的身体,谢朝说话时没好意思盯着他看,脑子一抽,会错意了。   谢朝一把拍开安格斯的手,骂道:“干什么,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他以为安格斯问他昨晚爽不爽,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   安格斯压制住他,手灵活地往他裤子里摸。   谢朝被他这胆大的行径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四处乱瞄,瞧见窗帘拉得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你干嘛?”谢朝呵斥,脸上染上了薄怒。   安格斯安抚性地亲亲他的侧脸:“不是说不舒服么,我看看。”他抱着谢朝挪了挪,手顺着内裤一角摸去,“要不要再抹点药?”   谢朝被他按在敏感处,浑身一个激灵,皱着眉头:“拿出来。”他垂下眼帘,小声嘟囔,“我没说这个。”   “那你说的什么?”安格斯没再动手。   谢朝隔开他的手,有些尴尬:“我马上也要忙起来了,这种事咱们要克制。”   安格斯的睫毛扇了扇:“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谢朝撇嘴不说话。   “昨天是个意外,等你好些还得准备学校的事情,我自然有分寸。”   安格斯一本正经,说得挺靠谱,谢朝没再拧在这个话题上,光脚踏在地上,腰部一使力,从他腿上下来了。   刚走没两步,崽崽打电话过来了。两边有时差,国内现在应该是晚上六点,小学放学没多久。   “喂,崽崽。”谢朝接通,“刚到家?”   “到了,程爷爷开车接我放学。”崽崽直奔主题,“我在车上看到八卦了,你们这是要结婚?”   那头挺安静,谢朝觉得自己就是个再婚的爸爸,对孩子说这些私事儿,有些难为情。虽然安格斯就是崽崽他爸,但心理作祟,总感觉不像同一个人。谢朝摸摸鼻子:“就是确定下稳定的关系,结婚还得过段时间。”   “哦,突然刷到八卦时还吓了一跳,居然还有人猜对了。”崽崽哈哈笑起来,“那你和爷爷奶奶说了吧。”   谢朝大呼一声,烦恼地抓抓头发:“忘记这事了,一时脑抽,完了完了。”   安格斯听了全程:“忘了什么?”   谢朝按了免提:“忘记和我爸妈说我们的事了,关键我还没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点亮手机屏幕,“还好我不在家,不然我妈要找我算账了。”   崽崽插话:“奶奶喜欢漂亮的阿姨,你在第一步就输了。”话是对着安格斯说的。   自从崽崽叫过安格斯爸爸之后,就不怎么喊了,偶尔喊喊沈爸爸,和谢朝区分开来。谢朝知道后就让他喊Daddy,崽崽心情好的时候就这么叫。   安格斯嘴角微扬:“上次在机场,伯母很热情。”   崽崽反驳:“那不一样,奶奶那是拜托你照顾爸爸,这次嘛……”   谢朝止住他的话头:“我得先和爸通口气,让他安抚下妈,顺便等待暴风雨的降临。”他转头盯着安格斯,“说真的,我妈要是知道你是崽崽的爸,肯定不乐意。”   安格斯默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会好好解释的。”   崽崽附和:“奶奶其实人很好啦,就是嘴巴厉害。”   安格斯点头:“等你回国,我陪你过去。”   谢朝同意:“还有几个月才回国,我妈就算有气,应该也消了不少。”   安格斯敛下眉眼,不知道要怎么和谢朝家人提及他们的婚事。按着传统习俗,好像要走很多流程。房子车子他都有,谢朝也有。男人应该不需要什么金子饰品这些吧,可这好像是一种尊重,他不太确定。   崽崽咧嘴笑笑:“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得写作业了。”   谢朝还没来得嘱咐两句,他就挂断了电话。谢朝啧了声:“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朝朝,你喜欢金首饰么?”安格斯忽然问。   谢朝雷得不轻:“什么鬼,金首饰?”他睁大眼睛,“难不成你喜欢,男人带个表就差不多了。”   “那你妈喜欢么?”安格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或者说玉石之类的?”   谢朝一笑:“你算是找对点儿了,女人都喜欢这些,我妈比较喜欢红色的玉石,还有金耳环,她自己就打了好几副耳环。”   “那好,我提前准备一下,留着做见面礼。”安格斯记下这件事,日后专程去珠宝店瞧瞧。   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他们倒是惬意,隔了半个地球的网友们众说纷纭,猜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明星,还没定下来谁是谢朝的未婚妻。 第96章   十月中旬, 谢朝已经过了最忙碌的阶段, 日子悠闲下来,学业也不紧张。踏入社会这么多年, 重新融入校园生活, 还是很轻松自得的。   安格斯的公寓离学校不算远,他每天开车过去。英国的驾照实在不好考, 考官非常严苛,谢朝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车是安格斯赞助的,外形流畅,开着挺顺手。   适应得很快,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谢朝也想办法让他爸妈知道安格斯这个男朋友的存在。   谢朝趁着广大网友还没有猜到自己男朋友是谁, 偷偷和谢广平通了话音,让他给妈打打预防针。既然公开了,他妈刷手机的时候十有八九也能接到乱七八糟的新闻推送。幸好当初让他们别相信这些瞎写的新闻, 然而这回确实是真的了。   杨莉一开始兴冲冲地打电话问谢朝是不是谈恋爱了么, 谢朝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话语间支支吾吾的。杨莉当时高兴了一阵子,可一听谢朝这声音,立马就听出不对劲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不能明白么。   她厉声一问, 谢朝全交代了。   交代完,杨莉二话不说,撂了电话, 只说过会儿回电话。倒不是不同意,只是想冷静冷静,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谢朝吓得半死,赶紧打电话给他爸,让谢广平好好照看下他妈。还打了个电话给崽崽,让他回家撒娇哄哄奶奶。   电话打完,谢朝又懵了,崽崽的另一个爸爸是安格斯这事儿他还没和杨莉讲过,还得硬着头皮说。本来吧,杨莉说不定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交了个男朋友,可是崽崽这事儿一上来,这难度瞬间翻了两倍!   伦敦好天气太少了,安格斯从洗衣机拿出烘干好的衣服。烘干就是这点不好,衣服永远皱皱巴巴的。他摊平衣服,挽上袖口,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仔仔细细熨平衣物。   谢朝赤着脚,悄声走到他身后,默默打量他现在的样子。额前散着几绺栗色的碎发,大致遮盖住突出的眉骨,眼窝深邃,眉眼之间的线条似乎凌厉得不容侵犯。安格斯熨烫衣服的样子看起来都像在看书,极为认真,让人不想上前打搅。   谢朝慢慢地靠近他,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安格斯轻笑一声,微侧头:“怎么了?”   谢朝抬起头:“就是觉得你刚才特有‘贤妻良母’的气质,鼓励你一下。”   安格斯抬高手臂,把插头拔了,握上谢朝搁在他腰间的手:“我觉得这个鼓励有点轻。”   “别提了。”谢朝叹了口气,心知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不打算理会,“我妈那里没办法交代啊。”   安格斯转过身,抱住他:“阿姨知道了?”   谢朝闷闷地“嗯”了一声。   安格斯顿了顿:“你和阿姨吵架了?”   “不算吵架,大约是冷战。”谢朝眯着眼睛,“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等回国再说。”   安格斯想了想,只说了声:“好。”   谢朝松了胳膊,深吸一口气:“你接着干活,我去隔壁写开题报告。”   安格斯有点担心他现在的状态,遂问:“厨房里有饼干,要不要吃点儿?”   谢朝摇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腰:“你好好烫衣服,待会儿做晚饭,我想吃鱼了。”   他卷走了安格斯的拖鞋,趿拉着去了书房。安格斯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不知道阿姨和谢朝谈了些什么。   谢朝漫无目的地在书房里找书,他连开题报告的题目都没看,随手找了个关于蒙太奇方面的书摊在膝盖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到底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感觉越解释越乱的样子。还有什么酒后乱性,一听就很不靠谱,难以服众。   啧,真不如不说,反正妈也不知道。   可是怎么解释崽崽?我两当年一时不合就分手?   谢朝头疼地挠挠头发,还是很不靠谱。干脆直接说年轻的时候腻了安格斯,现在又觉得人家不错。要是杨大医生知道他两这么随便就上床,肯定得一通教训。   现在就等她打过来了,到时候编排个幌子。   谢朝长呼一口气,骗老妈的感觉真是可怕,仿佛回到了小学抄作业被逮到的时候。   等他吃好了安格斯煮好的鱼,又洗了个澡,还没等到杨莉的电话。谢朝心慌慌地看着电视,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打过去。   牙一咬,还是拨了电话。   “嘟嘟”响了几声,接通:“喂?”   谢朝清了清嗓子:“妈,你不是生气了吧?”   杨莉听着还好,敷衍地说:“还行吧,也没多开心。”   “妈,你听我说,我和安格斯是认真的。”谢朝语言表达能力不错,就是在这里发挥不出来了,“你也知道的,我们都想公开了。”   杨莉静默半晌,道:“谢朝,你想什么呢,我有拆散你们么?你也得给我时间想明白吧,让我做好准备面对你那个洋人男朋友。”   谢朝吞吞吐吐:“妈,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说,让你一起消化。”   杨莉哼了哼,无所谓道:“还有什么事比你找了个男朋友厉害?”   “妈,我和崽崽的爸爸在一起了。”谢朝一股脑儿说出来。   “你不是和安格斯在一起?”杨莉纳闷,但她脑子灵活,一转就知道了,呼声说,“崽崽他爸是安格斯?”   安格斯的名字都被她喊破音了。   谢朝咬牙承认下来。   “谢朝你行啊!把安格斯领到我跟前,我都没发现。崽崽和他长得还挺像,我一直以为混血儿都偏向这个长相。”杨莉反思自己,她见过的混血小孩子都是浓眉大眼的,居然一点也没怀疑过。   谢朝忙说:“妈,你好好消化下这事儿,顺便和我爸讨论讨论。”他假装信号不好的样子,“我这里郊区,听不到你声音了,先挂了。妈,再见再见。”   杨莉骂了句“兔崽子”,还没骂完,只听见对面的忙音了。   谢朝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这简直比小时候抄作业被当场逮到更吓人。下次估计还得被拷问一番,比如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为什么让可怜的小崽崽成了单亲家庭的小孩儿,你两怎么这么不成熟。   谢朝怕死了杨莉的连环问题,但必须得让她安心。在杨莉心里,他大概还是个半熟的男人,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家人的保护。   他得让他妈明白,他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既需要家庭的温暖,但也能保护家庭。   谢朝忽然没那么怕了,杨莉一直是个合格的母亲,虽然不那么完美,但她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即便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血缘说起来很奇妙,可是人与人相处而来的感情更奇妙。谢朝笑笑,他得给他妈一个好好的交代,让她了却心中的这桩大事。   她以前总是说,要是儿子你将来有个依靠的伴儿,她这辈子就没啥想法了。   谢朝那时候只会回嘴:“这不是有崽崽么?”   可是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孩子和伴侣是个不同的概念。他爸爸就是个好伴侣,陪着他妈过了平淡的这么年。   谢朝踱步到槅扇旁,瞟见安格斯整理厨余的身影,安格斯同样也是。 第97章   思来想去, 谢朝跟杨莉扯了个谎,说是他二十岁的年纪小, 还不懂事, 单纯觉得安格斯长得好,顺手就撩到手了。睡了之后,感觉腻歪了, 顺便把手也给分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起来这么扯的,明明他同样很倒霉。   杨莉沉寂了一个月,勉强算是接受了现实, 只是诸多挑剔。还好崽崽平时乖巧,讨着巧儿说话。   谢朝担心了一周,后来想想没必要愁。反正他妈也不可能出国来打他,等他几个月之后回家,杨莉脾气估计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安格斯当时不知道他这么鬼扯的, 后来谢朝和他窜口供, 才说来了。他当即皱了眉头:“万一媒体知道你这话,形象就毁了。”   谢朝满不在乎:“我只是说给我妈听的而已,媒体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你也被我捆绑炒作了一番。”   安格斯揉揉他晃着的脑袋:“到时候我自己和阿姨说清楚, 你别乱编了。”   谢朝撇撇嘴:“不管你, 到时候你别被我妈吓死。”他本来是好心,没想到这人还不领情。   “嗯,阿姨刀子嘴,我态度好就可以了。”安格斯笑笑。   谢朝警告他:“只要不把咱妈惹毛, 一切好说话。”   安格斯嘴角弯得更大,眼里流淌着笑意:“好,我一定顺着咱妈。”   谢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瞬间充血红了。   安格斯凑过来吻他……   ——   谢朝觉得岳嵘最近贼烦,他有笔生意到英国谈,还带了程叔过来。   谢朝见到岳嵘就倒胃口,别的不说,总拉着一脸尴尬的程黎安秀恩爱。可能他的本意并不是想秀恩爱,不过谢朝见着他那动作,私心里就觉得实在是暧昧。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这都快半百的人了。   不过倒胃口也没办法,岳嵘还是在他面前晃悠。岳嵘日子过得美滋滋,那张混血的脸都年轻不少,蓄的胡渣也剃得光滑,成熟大叔的味道淡下了不少,多了些腻味。   谢朝稀奇地问了句,怎么把胡子剃了?   岳嵘微微一笑:“因为胡渣扎人。”   语气里的温柔可把谢朝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好程黎安不在,不然又得尴尬。   岳嵘自来熟得可怕,明明长着一张硬汉脸,性格有点让谢朝渗得慌,他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喊谢朝的小名了。   谢朝原本的小名是杨莉取的,她想了好久,翻了字典,最后还是定了“朝朝”这两个字。前阵子程黎安无意间说了刚出生时医生给取的小名,杨莉一拍大腿,好可爱,就叫这个了!   因为这个听起来很好吃的小名,谢朝被崽崽嘲笑了好一阵子,偶尔还会怪声怪气地喊几句,听得谢朝想家暴。   岳嵘顶着张硬汉脸叫他“小饼干”的时候,谢朝只想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   还好岳嵘喊的机会不多,就算他喊,谢朝也不理。   但是安格斯喊的机会尤其多,他喜欢在床上沙哑着嗓子喊,谢朝一不留神就答应了……   谢朝埋怨地问程黎安:“怎么起了个这么幼稚的小名。”   程黎安温润地笑笑:“是另外一个叔叔给你起的,他吃饼干的时候,你就盯着他,小孩子头大眼睛也大,盯得他都不忍心吃。他又不敢给你吃,就逗你。”   “……”谢朝吐槽,“好贱的叔叔。”   不过喊的人多了,谢朝已经练成了面不改色的技能。   除却岳嵘和杨莉对安格斯有很大的不满,其他几个心宽,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然而谢朝对岳嵘的敌意毫不在意,杨莉那边就小心翼翼地哄着。安格斯更淡定,只把岳嵘当个普通人,而不是谢朝父亲。   最让谢朝心塞的是,岳嵘办好了公事之后就拖着程黎安去拉斯维加斯领了证,偷偷摸摸地进行这种大事。   岳嵘在电话里还狡辩说:“黎安不喜欢热闹,两个人安静。”   海浪的声音传过听筒,海鱼跃出水面,激起水花。   谢朝皮笑肉不笑:“旅你的行吧!”   老东西赶潮流,居然旅行结婚,现在跑了大半个地球,到了帕劳……   朋友圈po出来的海底水母照美死了,闪着莹莹亮光,谢朝冷漠地翻了翻,哦,还有海底婚纱照。   安格斯从背后搂住他,下巴磨蹭着他的发顶:“我们也可以的。”   谢朝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岳大叔太贱了。”太得意忘形了,到哪都不忘炫耀一下。   安格斯低笑一声,亲亲他的脸颊:“我也想结婚。”   谢朝摸摸鼻子,亮出戒指:“这不结婚了么?”   “不算,订婚戒指而已,我那里还有结婚戒指。”   谢朝小声说:“为什么你分得这么清?”   安格斯单手解他的衬衫纽扣:“嗯,先不分了。”   这种事情开了荤就不可控制了,谢朝从一个知法守礼的只有一次X经验的伪处男变得有需求了。次数多了,他难受;次数少了,就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上周忙,出门了几天,连家都没有回。安格斯的动作有些急切,谢朝轻轻地推了推:“等会儿,我洗个澡。”   安格斯滚烫的舌尖滑过脖子上光滑的皮肤:“等不及了,我喜欢原味的。”   谢朝涨红了脸,抓住他的手臂。   室内的热气蒸腾起来,唇舌搅动的声音微不可闻,偶尔夹杂着一声闷哼,尾音余长……   ——   眨眼就是圣诞,应景的雪下个不停,路上已经铺了浅浅的雪层,一脚踩上去一个坑,雪仿佛也化干净了。一首耳熟的《jingle bells》飘进耳里,家门口的圣诞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装饰,过年的气氛浓郁。   谢朝戴着厚厚毛线帽子,裹在羽绒服里,搓着手哈了一口气,有点儿冷。   小区里已经有了雪人,胖嘟嘟的,绿豆眼,估计是小朋友们堆出来的。他上前抠了抠雪人的眼睛,手一碰,那绿豆钻进雪里了,本来不大的眼只剩一个坑。   谢朝怏怏地收回手,提着礼品袋,大跨步地往家门口走。专程出门这一趟就是为了买点见面礼,安格斯说今晚带他见父母,他心里有点虚。   忘记带钥匙了,谢朝按了按门铃,没一会儿安格斯过来开文,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握着他露在袖子的手:“外面冷么?”   谢朝的手钻进他宽大的袖口里,乍一接触到皮肤上的暖气,激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融雪的时候估计更冷。”   安格斯牵着他往屋里,单手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喝点儿热水。”   谢朝双手抱着杯子,蹬掉脚上不暖和的鞋,换了毛拖鞋,这才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还是家里暖和。   安格斯去了厨房,谢朝望他一眼,随意地翻了翻沙发靠垫。他嗅了嗅,靠垫好像有股味儿,怪怪的,又有柠檬味儿,又带着说不来的气味。   公寓虽然不大,但一直干净整洁。安格斯一有空就打扫,照理说不会有味道的。   谢朝跪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找怪味源头。手指在沙发间隙摸来摸去,还真摸到东西了,触感有点奇怪。   拎起来一看,艹,避孕套!   谢朝白净的脸腾地通红,避孕套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挂在手上。怪不得一股怪味,原来是这东西。   之前一次安格斯和他有点激动,手上刚拆开的套子不小心飞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儿了。气氛一触即燃,谁也没想去找,没想到在这个旮旯里。   这都快一个月了,看来安格斯没好好做家务。   那次避孕套不见了,两人就没戴套,还把谢朝担心了一个月。他忍着害臊,测试了下,还好没怀孕,心也放回肚子里去了。   谢朝起身把这个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安格斯正好端着甜点和热茶过来,托盘磕在茶几上,声音清脆。   安格斯瞥了眼套子,目光飞速地移开:“先吃点下午茶。”他顿了顿,“放心,这次我囤了不少货,用到的时候不会没有了。”   那回搞飞了唯一一个剩下的套套,真是有碍气氛。   谢朝的耳尖抖了抖,塞了一口小蛋糕嘴里,不想接话,只点头:“嗯嗯。”   “你明天记得把沙发这里好好打扫一下。”谢朝喝些水,说了一嘴。   安格斯领会过来:“好。”   “你弟弟有没有女朋友?”谢朝含着蛋糕问。   “没有。”   “那就好,没准备弟妹的礼物。”   安格斯无声地笑笑,弟妹这个称呼听起来不错。   谢朝只吃了两块曲奇饼大的蛋糕:“不能再吃了,万一晚上吃不下就尴尬了。”他推开托盘,“不对啊,今晚的西餐菜一定少。算了算了,晚上回来再吃。”   安格斯试图打消他的紧张:“我妈做了中餐,她手艺很好。”   一想到见家长,谢朝连茶也喝不下去了:“你爸呢,我有点虚。”   安格斯揽过他的肩膀,安抚性地捏了捏他肉粉色的耳垂:“我爸也很随和,我们兄弟两都是放养的。”   “我得穿那套正装,你爸看起来比较严肃。”谢朝抓了抓头发,跳起来,“不行,我还得梳个发型。”   安格斯家庭情况还算简单,家里四口人,他父母和他弟。谢朝梳了个大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边往头上喷发胶,一边想事情。安格斯还是他们家大王子,听起来噱头十足。他弟小王子,将来可是个大大的吉祥物。   成熟的发型显得人稳重不少,谢朝满意地对着镜子点点头。安格斯把衣服递过来:“待会儿穿的衣服。”   谢朝探出个头:“大王子,你平时在家是不是穿中世纪的宫廷装,然后拄个拐杖?”   “你喜欢英式宫廷装?”安格斯的目光滑到他并拢着的修长的腿上,修身的燕尾服谢朝穿上一定很好看。如果是裙装,那就……   他的眼神闪了闪,道:“我那边确实有古典套装,但只有男装。”   谢朝朝他看望去,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难不成你还有女装?” 第98章   安格斯沉默两秒, 偏过头:“没有女装,你快换衣服吧, 我在客厅等你。”   谢朝瞅着他转身过去, 不明所以地接过衣服,现在还是正事要紧。他利索地换好正装,打好深蓝色条纹领带, 仔细端详了下大脸,确认没出差错,这才往外走。刚走出去两步, 又折回来,挑了款淡淡的香水,朝衣服上喷了喷,这才全好了。   两人锁好门,提着礼物直接出发。安格斯开车, 谢朝坐在副驾驶, 时不时地瞥一眼后视镜,右脚间歇性抖动,皮鞋尖头戳着车里的软皮。   细微的小动作透露出他的紧张,安格斯了然于心, 他随后把音响打开, 悠扬的轻音乐飘在车内,他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我妈你比较熟悉,她这么随和的一个人,不用太担心, 我爸也是。”   谢朝顺了顺袖口:“要是我不小心做错了啥,记得提醒我。”   安格斯点头,车子一路西行。谢朝单手支着头,脑袋里杂七杂八地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安格斯家。   从外面来看,目测是个庄园,圣诞气氛浓郁,沿途的树上已经挂上了彩带。积雪压了一层,浅浅的,覆盖在翠绿的松针叶上,白得耀眼。   大约是听到了引擎声,谢朝看到屋内有人出来了,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头金发很显眼,蔚蓝色的眼睛比安格斯灵动,透着年轻人的朝气。   安格斯停下车,大男孩小跑过来:“哥,你们终于过来了。”   谢朝整理好领带,用力开了车门,露出个标准的笑容。   安格斯瞄过去,谢朝还是很紧张,拉车门太大力。他拉着谢朝微凉的手,手心里出了层薄汗,他捏了捏,笑着和男孩子介绍谢朝:“这是我男朋友谢朝。”   金发男孩开朗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你好,要不我直接喊你哥吧?”   谢朝求之不得,忙点头:“可以可以,你是安奈林吧。”   “是的。”安奈林白皙的脸上微红,主动上前和谢朝握手,以示友好。   谢朝握了握大男孩的手,温和地笑笑,忐忑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你们站着外面干嘛?”沈音清亮的女中音传来,“天气这么冷,快进屋里。”   安格斯把钥匙抛给安奈林:“帮我把车停车库里去。”   安奈林麻利地停车去了,倒车的走位比安格斯风骚多了。谢朝眯了眯眼,青少年真有活力。   沈音拉着谢朝的胳膊进门:“我做了几道中式拿手菜,专等你来尝尝。”   谢朝赶紧把自己买的奢侈品递过去:“阿姨,这是我在商场买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喜欢的款式?”   他可是做了功课的,平时在杨莉那边也得了不少经验教训。护肤品他不怎么会买,也不知道阿姨的肤质,包包是最好挑选的了,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错。   沈音收下来,随手撩撩大波浪卷:“哎呀,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东西。”   两人进了大厅,谢朝放眼一扫。没想象那么金碧辉煌,但另有一种风味,偏向于家居,舒适实用。恰好一位中年男人迎面走过来,谢朝抬眼望去,这位应该是安格斯的父亲了。   谢朝暗暗提腿,准备上前一步问好。   沈音倒是先扯开嗓子:“小谢,这是安格斯他爸,你直接喊他伯父就好了。”   “伯父。”谢朝恭敬地喊了声。眼前的中年男子和安格斯有三分像,虽然长得不如安格斯两兄弟出色,但浑身的气度是极佳的。现在看来,安格斯还是遗产他母亲的基因多些,但是眼睛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莱斯利先生看出谢朝的紧张,微微一笑:“孩子,别那么拘束。”他招呼谢朝坐下,随便说了几句话,拉了下家常,看上去和沈音一样平易近人。   谢朝趁机把精挑细选的工艺品送给这位长辈,不求他喜欢,只希望别嫌弃。莱斯利先生礼貌地表达了对工艺品的喜爱,同样还了见面礼——一个看着就很喜庆的红色盒子,很符合他妈杨莉的审美。   谢朝犹豫着望了安格斯一眼,不知道要不要接。安格斯当然点头,直截了当地让他收下。   沈音一把塞进他怀里:“其实这是我们两一起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可以代代相传的好东西。”   谢朝一愣,脱口而出:“传家宝?”   沈音哈哈一笑:“算是吧,传给下一代的。”她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个青铜模样的摆件,上面雕刻着精细的龙凤呈祥。   虽然谢朝从来不了解古董圈,但凭着他的直觉就能认定,这东西绝对价值不菲,估计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瑰宝。   “其实这是我太婆留给我的,出国的时候差点弄丢了,还是安格斯爸爸还给我的,说起来我两的缘分还是它给的。”沈音满腔都是回忆,“这东西年份远着呢,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本来我想捐给博物馆,可这又是太婆的遗物,还是一个念想,实在舍不得。”   她拍拍谢朝的肩膀:“这下送你了,当做安格斯的嫁妆好了。”   谢朝握着老古董,只觉得手里千斤重:“阿姨,这是你的念想,还是自己拿着好。”   “不成,这是我给安格斯准备的嫁妆。”沈音拉下脸,“难不成我们安格斯不值这个价钱?”   “值。”谢朝哭笑不得,匆忙点头。   “那你就收着,以后可以给小崽崽啊。”沈音脸色又晴朗起来,拉着谢朝说话。   安格斯含笑在一侧坐着,完全不插话,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莱斯利先生随和地坐着,父子两之间也不说话,只喝着面前的咖啡。   沈音喜悦地问:“崽崽什么时候再过来玩儿?”   谢朝不确定:“有时间我就接他来,小孩子都喜欢出远门。”   莱斯利先生难得插嘴:“我看过照片,看着好乖巧,原来这么好动。”   “那都是他的表象,其实挺皮实的。”谢朝使劲贬低崽崽,把他以前干过的蠢事拿出来分享,逗得沈音大笑。   谈天的气氛尤其好,谢朝长呼一口气,在心里和崽崽道歉,爸爸不是故意散播你的糗事的……   聊到饭点,五个人吃了顿圣诞节晚宴。菜式丰富,中西结合,有几道还是沈音亲自下厨做的。不得不说,安格斯的厨艺过来是遗传自母亲。不过沈音不经常下厨,没安格斯这么熟练,味道也没那么入味了。   但还是很好吃,谢朝给足了面子,吃了一大半。安奈林吃掉了剩下的一小半,他今年刚上大学,在饭桌上耍宝,相当可爱。   谢朝挺喜欢这个小弟弟,安奈林和安格斯的关系也很好,看得出来,他很崇拜他哥哥。   饭后,安格斯领着谢朝参观他以前生活的房间。和谢朝的想象有那么些差距,没想到安格斯也有段不着调的青春时光,房间还摆着大大小小的模型和游戏光碟。   安格斯重点让他参观了宫廷燕尾服,还卷巴卷巴打算带走。   谢朝表示鄙视,着实不能理解他这小气吧啦的行为。   安格斯家里存货贼多,去仓库逛的时候,不仅看到了一堆他小时候的玩具,还找到女佣制服,绣着蕾丝花边,有上世纪的味道。谢朝谈不上多喜欢,当时稀奇了两下,没想到安格斯挺上心,还把这衣服带出来了。   谢朝疑惑:“你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放仓库容易发霉,整理出来比较干净。”安格斯答道。   谢朝以为他洁癖发作,见不得脏乱,也没放在心上。   沈音怕谢朝晚上住不惯这里,并没有强留,送他们出了门。安格斯趁着夜色开车回家,还把那据说整理出来的衣服夹带走了。   谢朝浑然不觉,一路上劲头十足:“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伯父虽然话不多,但人不错。你弟弟也好可爱啊,我小时候就想要个弟弟妹妹。”   安格斯淡淡一笑,随口一说就是一个安奈林小时候尿床骗人的傻事。他自个儿尿了床,还撒谎说是家里的屋顶漏了,所以他的床单才湿透了。   谢朝乐不可支:“哈哈哈,傻乎乎的。”   安格斯满意了,看吧,我弟弟其实一点也不可爱。 第99章   室内黑漆漆的, 谢朝摸着黑开灯。   安格斯跟在他身后,手同样按在开关上。   两人的手交缠在一处, 安格斯贴着谢朝的后背,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这块肌肤燥热起来,在黑暗里倏然变红。   谢朝刚从雪里跑回来,头顶的雪花没一会儿就化开了, 带着点凉意。安格斯身上热乎乎的,谢朝微凉的手钻进他衣领,试图汲取热气。   大约是太安静了, 谢朝的指尖下都能感受到安格斯薄薄的皮肤流淌的血液,脉搏的跳动格外清晰。   他的手顺着这块皮肤滑动,带来一阵凉意。   安格斯滚动喉头,亲上谢朝的脸颊:“一进屋就勾人。”   谢朝不承认这个罪名:“那是你定力太差。”   黑暗滋生了欲望,虽然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 身体却没有来的燥热。   安格斯身上更暖和, 皮肤相触,仿佛带起了静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脚后跟一路窜上大脑皮层,谢朝主动搂上他的脖子。   ……   “拿过来!”谢朝红着脸, 黑发睡得凌乱, 但语气却是严厉。可他绷着脸的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   安格斯飞快地凑近,在他水红色的唇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就我一个人看过。”   “那也不行, 删掉删掉!”谢朝扒住他的手,上身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压,费力地抢安格斯的手机。   安格斯抽出一只手,把手机塞进兜里:“舍不得删。”   谢朝用力把他按在床上,手往他兜里伸。安格斯反压过去,亲了亲他发红的脸颊:“就留了一张,我最喜欢的一张。”   “哼。”谢朝咬牙切齿地锤了安格斯的腹部,昨天迷迷糊糊中被他骗得穿了女仆装,没想到他还拍了照片,真是可恶。   然而他抢不过安格斯,只得警告:“不准乱看,听到没有?”   安格斯一把抱住他:“我只偷偷看。”   谢朝硬生生地被磨得没法生气,心里堵着一口气,下次绝对不能被这么轻易地忽悠了。   但是尺度这个东西嘛,刚开始可能还有点底线,接触之后就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侵蚀底线,然后更容易放开了……   ——   圣诞一过,农历的春节越来越近,谢朝在官网上订机票回家。直达的飞机已经没了,还得转机,中转站在香港。   谢朝琢磨着这么便利的条件,可以在香港转转,顺便买点东西。   而且安格斯不知道多久没接工作了,偶尔接两个代言,一天就搞定了,闲在家里看电脑、看书。谢朝如果不出门,他也可以在家呆一天,练练大字,做做饭,看上去怡然自得。值得高兴的是他烘焙的手艺渐长,以前他只会烤个小面包。   想比之下,谢朝除了学习,简直形同废人,动不动就瘫倒在沙发上。趁着这次,出门溜溜。   在香港下了飞机,把行李先放到酒店,再随便溜达溜达。香港人多,他们必须得戴着口罩和帽子出门。谢朝还是喜欢晚上,灯光昏暗几乎没人认得出来。就算辨识出来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本人。   华灯初上,夜市上满是烟火气,五颜六色的招牌散着迷离的光。谢朝晚饭都没吃,在那里吃了不少小吃,灌了一肚子椰子汁。   谢朝嘴里叼着芝士小香肠,站在街头,瞧见一堆姑娘往西北方向跑。手肘碰了碰安格斯:“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听刚路过的人说有个剧组在这边拍戏。”   “迷妹们全都跑去看偶像了呀。”谢朝围观了一会儿,“怪不得跑得飞快。”   一大肚子的椰子汁起了反应,谢朝顿住了:“这有没有卫生间?”   安格斯四处张望,没看到卫生间的标志:“我去问问这里的店家,他们肯定知道。”   他走到了烧烤摊旁边,中年模样的阿姨操着一口港普大声回答,热情地给他们指了公共厕所的方向。   谢朝远远地听到了,迈开步子就往那边走,安格斯谢过阿姨追了过去。   走到半途,又遇到了那一伙儿迷妹,她们似乎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无头苍蝇般乱转。   谢朝正把身上的双肩包往安格斯脖子上挂,安格斯不肯低头,他举着重重的包:“把头低低。”   安格斯躲开,笑声从喉头溢出:“不低。”   谢朝本就想逗他,把包像挂狗牌一样挂他身上。这下没逗到,当然不死心:“你手上还有吃的,包只能吊脖子上。”   安格斯把纸包里山楂球塞进他嘴里:“都是你买的,你吃完不就没了,我也能腾出手。”   这个山楂球有点酸,谢朝嚼了两口,酸得脸都皱起来了:“好酸。”   “吃口棉花糖。”这也是刚才买的,七彩棉花糖,卖相好看。   谢朝吃了东西,一想也是:“好像买的东西确实太多了。”   安格斯直接把手套进包带子,背包滑到胳膊中间:“行了,我就这样拿着,你快去卫生间。”   谢朝刚走一步,那活儿团团转的迷妹中有一个不好意思地跑了过来:“帅哥,请问一下这家店铺在哪里?”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地址。   谢朝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确定这地儿在哪里,不过看起来眼熟,好像刚才和安格斯路过一回。他转过头:“你知道么,好像看到过。”   齐刘海的妹子把手机递过来,腼腆地说:“我们找了好久,还没找到。”   安格斯看了看:“第一个路口左转直走,一直到红绿灯口那里就可以看见了。”   她的小姐妹围了过来,一个大胆的粉毛姑娘说:“谢谢,我们方向感太差了。刚才问一个香港本地阿姨,她讲的话听不懂。”她乐呵呵的,“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的普通话,就来试一试。”   她边说,边朝齐刘海妹子挤眉弄眼。那妹子不知道怎么了,脸刷刷红了。这么腼腆,刚还被姐妹团推出来问路,真是为难她了。   粉毛拽过她,恨铁不成钢:“胆子大点啊!”   齐刘海脸更红了,小小声地问谢朝:“可不可以留个电话给我,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XX大学的学生,有学生证的。”   她说着就手忙脚乱地翻书包,脸涨红得几欲滴血。   谢朝哭笑不得,怪不得让这个腼腆的姑娘来问路,原来是搭讪啊。他秀了秀自己的戒指:“抱歉啊,姑娘,我有夫人了。”   “夫人”牵起他的手,醇厚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齐刘海是个漂亮姑娘,第一次主动搭讪就失败了,一时之间难过又尴尬,呆在原地。   粉毛倒是爽朗:“对不起啊,祝福你们。”   齐刘海也反应过来:“祝福你们。不好意思,刚打扰你们两了。”   “没关系。”谢朝没想到戴个大口罩,还能路遇搭讪,这姑娘怎么想的啊。   姐妹团另外几个人忙安慰齐刘海去了,粉毛居然没去,盯着谢朝看了一阵。   看得谢朝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谢朝?”粉毛忽然发问,“靠近之后,我觉得你的眉眼真的很像。”   谢朝愣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我本来不赞同我妹过来和陌生人搭讪,但架不住她喜欢。”粉毛几乎确定了答案,“直到刚才我看到你的手和戒指,而且你的声音和他也一样,就是谢朝本人没错了。”   谢朝被戳穿了,干脆点头承认:“我确实是。”   粉毛跳起来大呼一声,姐妹团呼啦啦地围了过来。齐刘海的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难过,一脸兴奋地问:“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   谢朝才点完头,粉毛就捂着嘴巴:“那这个外国小哥哥岂不是就是安格斯本人了!”   姐妹团集中在谢朝身上的目光倏地挪到安格斯身上,安格斯点头肯定了这个事实。五六个姑娘简直是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激动得无以言表。   签完名,就是合影。他两把帽子口罩都除了,和这几个姑娘拍了照片,姐妹团诉说了她们的兴奋之情,磨了十几分钟,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谢朝长呼一口气,赶紧把厕所奔,憋得有些难受。   解决完生理需要,谢朝又吃了一顿,把出名的小吃全尝了一遍。他摸着肚皮:“好饱,下次带崽崽过来玩。”   “好。”   晚风正好,夜色下的灯光朦胧,两个人慢慢在路上走着,十指交握,无法言喻的感觉迅速蔓延。   谢朝没办法形容这感觉,大约是愿意在这一道上走到老的感觉吧。唔,还不赖的感觉。   昏黄的灯光笼照着安格斯的脸,柔和了他锋利的下巴线条,衬得他眉如远山,眼似深海。打了层滤镜的安格斯淡笑着侧头:“夫人好,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谢朝望着他,眼神一滞,忽然改变了想法,有时候都是坏境欺骗人,现在的感觉不怎么好了……   他偏过头,微红着脸:“见过我爸妈再说……”   安格斯环顾四周,飞快地在他绯红的侧脸上啄了一小下:“听夫人的。”   谢朝:“……”这丫绝对在报复他刚刚在那群小姑娘面前称他夫人…… 第100章   网上炸开了锅, 谢朝安格斯的话题在半小时瞬间登顶热搜榜第一,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搜索引擎在庞大的数据操作上几近瘫痪, 后台程序员紧急追了服务器, 这才让系统故障恢复正常。   起因只是一个女粉丝在路上偶遇了自己偶像,激动得发了朋友圈。朋友圈扩散的速度也是始料未及,朋友传朋友, 风一般铺满了整个网络。   朋友圈传扬的还只是羡慕粉丝的语气好,一下子就能碰着两人。等照片传到八卦论坛,这些人仿佛天生就有一双火眼金睛, 像破案一样瞬间侦查出其中的猫腻,蛛丝马迹都能引起他们的猜想。   他两的照片太明显了,无名指上的同款戒指在镜头下一目了然。而且这小粉丝是去香港旅游的,随身带着文艺女青年的专用设备单反相机,照片高清得令人害怕。   网友们简直实在是在用显微镜观察这几张照片, 还反复和谢朝自己发的照片进行对比,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人可能真的在一起了,而且这可能性是极大的。   听起来很荒谬,可是证据那么明确,那么接近事实, 现在只缺本人的声明了。   留言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疯长。   西伯利亚二哈:“妈呀, 假的吧?”   东北大喵:“这是出柜了吧,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   还有CP粉预言了这一刻,一夜之间就被大家翻出来了,飞速地顶到了最上头。   狗东西:“卧槽, 预言家大佬!求算桃花!”   不过六级誓不改名:“许愿今年过六级【可怜巴巴.jpg】”   ……   谢朝睡了一觉起来,特随意地翻了翻手机,乍一瞧到这么多条信息,活生生地吓了一跳。他本来还没完全醒,这下精神一凛,猛力推了把安格斯:“你快看消息。”   好多朋友听到这消息,都跑过来问他这事是不是真的。谢朝一一回复过去,叹了口长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安格斯笑笑:“网络太发达。”   谢朝倏地转身,梗着脖子,盯着安格斯:“你老实说,那几个小姑娘拍照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后续发展了?”   “没有的事。”安格斯干笑一声,“只是签名合影,我也想到这些。”   谢朝盯了他一会儿,懒得追究了,木已成舟,下面就是公开了。   “你说怎么办吧。”谢朝摊手问。   “我来吧。”   安格斯干脆地转发下谢朝的微博,配了张他闭着眼睡觉的照片,加了个红彤彤的小心心。   谢朝安静地看着他操作,生出一种恍然的感觉,这真是完全公开了。   安格斯关了他的手机:“继续睡,不是说困么?”   周围陷入奇妙的安然,谢朝像是把心揣进了窝里,淡淡地“嗯”了声。尘埃既定,再担心也没用了。   他睡了个饱饱的回笼觉,一睁眼已将十二点了,吃了顿酒店大厨的午餐。因为这事儿,两人的行程也暴露了,没法儿四处瞎转悠了。   谢朝真的非常好奇粉丝们的反应,但找不到手机了。一猜就是被安格斯拿走了,他扒着安格斯的手臂,昂着脑袋问:“我手机呢?”   “多看点儿书,少看手机。”安格斯揉揉他的碎毛。   “是不是有人骂我了?我都习惯了,让我看看怎么骂的。”谢朝伸手要手机。   安格斯顿了顿:“真不在意?”   “嘿,要是我在意那么多,早就被气死了。”谢朝摇头,“有些人就是哗众取宠,什么不骂。”   安格斯从床头把手机递过去。   谢朝的眼睛一亮:“我刚才怎么没找到?”   “我看看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了?”安格斯凑过去,装模作样地检查他的眼睛。   谢朝不理他,径直开了机,突然忐忑起来:“要是真有很多人骂我怎么办?我的粉丝大军呢,她们不会反水吧?”   安格斯失笑:“我只是担心你放大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放心,你的粉丝们好好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她们似乎挺喜欢我的脸,这个看脸的社会。”   谢朝白他一眼:“要不是看脸,我两也没这么红。”他又嘀咕一句,“要不是看脸,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醉后占老子便宜的人。”   对着这张好看的脸根本下不了狠手,只能揍身体了。   谢朝微博的数据量是庞大的,以前他喜欢一条一条地刷,今天他直接看最热评论。   他的最新一条微博还是上次的公开恋情,最上面一条评论还是很久之前粉丝的随口预言,没想到今天成真了。   这个粉同样非常震惊,连刷好几条更新,全是“粉的CP居然成真了!”。   前一页的评论几乎都是这种预言,谢朝一脸懵地看过去:“之前没猜出来,这回全猜出来了?”   “安心了吧,你的粉没跑。”   谢朝嘻嘻一笑:“那是。”他忽然收起笑脸,正经起来,“你呢?”   安格斯拉过他的手,湖蓝色的眼里藏着他的影子:“其实呢,我没那么喜爱演戏。演技的巅峰就是那次特别入戏的本色出演了,获奖也是侥幸。”他自嘲地笑笑,“像你说的一样,大家更喜欢我的脸。只要我演技在线,观众就很吃这套。”   “你没发现么,我出道整整八年,只接了七部电影,除了不需要演技的商业片,其余都是我的本色出演。”安格斯挑眉。   谢朝怔忪地点头:“我知道你作品很少,只是不知道是这个原因。”他认真地说,“真的,你那几部电影的演技都很好。”   安格斯轻笑:“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接代言、走红毯、做模特,不轻易接片子,万一把人家的剧本演砸了多不好。”他故作轻松地调侃。   谢朝抿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啊,我没有那么喜爱这个职业。”安格斯微微一笑,“倒是因为演戏,有了些不一样的额经历。”   谢朝忽然想起来一年之前,他说,入行是因为一个人。   “那你……”谢朝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那有没有想继续做医生?”   安格斯灵活的手指夹着手机转了个花式:“估计拿不动手术刀了。”   “那你之后想做什么?”谢朝歪头问。   安格斯贴近他的耳朵,气息温热,烫红了谢朝的耳尖:“陪你们呀。”   谢朝抖了抖耳朵,正色道:“我说正经的。”   安格斯正襟危坐:“我也说正经的。”   “那你没有事做,会很无聊的。”谢朝分析。   安格斯一把搂住他,亲亲他的嘴巴:“不会无聊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谢朝垂了垂眼,回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安格斯一愣,难得谢朝这么主动。他脸皮薄,白天断不会主动亲人,黑灯瞎火倒是能放开不少。   谢朝猛地站起来:“不成,你不能和我妈这么说,你得告诉我妈,你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安格斯拉他坐下,谢朝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脑回路转得太快。他的思路跟着后面走:“我肯定向咱们现出我的上进心,让她留个好印象。”   谢朝一瞄他的脸,心又放回去了,他拍拍安格斯的肩膀:“我担心这个干嘛,装个精英男对你不费事儿。”   安格斯:“……”   “喂,你是不是有我程叔公司股份?”谢朝想起了这茬,顺嘴一问。   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挺起胸膛,对的对的,我真的是个精英,不需要假装……其实他本身腰背挺直,这点小动作谢朝完全发现不了。   谢朝又问:“是不是啊?”   “有那么一点原始股。”安格斯适当地谦虚了一下。   “哦,我叔公司分红不错。”   安格斯静静等了一分钟,然后呢,怎么不继续说了?他望向谢朝,眼沉如水。   谢朝扒拉下自己头发,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抬头:“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问题么?”   安格斯默默移开目光,说好的崇拜眼神和扑上来的么么哒呢……   安格斯白天没找到存在感,借着漆黑的夜色,他就拼命地找存在感。   谢朝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和脖子粉了一片。房间昏暗,密合相贴的躯体滚烫灼热,谢朝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蓄势待发。   他等了一会儿,安格斯还没有动作:“怎么了?”   安格斯又热又急,额头上的汗滚落下来:“套子……用光了。”   “……”谢朝松了松搂住他脖子的手,无言以对。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谢朝半晌憋出一句话:“全没了?”   安格斯委屈地“嗯”了声,鼻音里满是隐忍。   “酒店里不是都备着这东西么?”如果开着灯,一定能看到谢朝的脸红得不成样子了。   “那不行的,你过敏。”安格斯更委屈了。   谢朝无奈疯了,为什么他要想这个问题:“你上次不是说买了很多么,不会没有的。”   “都在伦敦的家里,只带了一点过来。”安格斯懊恼地说,他一咬牙,挣脱开谢朝的手臂,翻身下床,“我去浴室。”   “没关系。”谢朝猝然拽住他的手腕,闭了闭眼,“上次也没戴这个,没事的。”   安格斯有些许的心动,但还是说:“上次你那么担心怀孕,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万一多出一个小家伙,可就麻烦了。”   虽然说避孕套不可能完全避孕,但足足有97%的避孕率。谢朝现在不想生孩子,他也不太想,小孩子虽然可爱,但两人世界明显更好。   谢朝自己不想生是自己的事儿,但他一听安格斯似乎也不想要孩子,他就不乐意了。   “你是不想要宝宝么?”他本来以为安格斯很想陪伴孩子的成长,经历小孩从小变大的过程,巨事无遗地照顾孩子。   安格斯连忙否认:“没有。”   谢朝支起上半身:“那你怎么……”后半句着实难以启齿。   然而他话音未落,安格斯就扑了过来:“我最喜欢宝宝了!”   “滚!”谢朝要被他的语气气死了。   安格斯封住他的唇,让他说不出话来,还特别亢奋地找了一晚上白天失去的存在感。 第101章   好不容易转机回来, 谢朝一脚直奔家里,安格斯跟在他身后, 面色冷峻。   崽崽老早就知道他们今天回来, 盼了一整天。谢朝一进门,他像只小麻雀一样扑了过来:“总算回来了!”   杨莉今天下班早,做好了一桌拿手菜, 只等人到齐了动筷子。这是杨莉第二次见到安格斯,第一回 是在机场,她没能看穿两人的关系, 倒是很欣赏安格斯的气度。   他们两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提这事,笑着说:“把包放下就到上桌吃饭,奔波一天也累了。”   谢广平心宽体胖,笑得像个弥勒佛。他一边倒酒, 一边说:“快坐, 给你们接风洗尘。”   谢朝提着行李箱往楼上走:“我先把东西放屋里,马上就来。”踏上楼梯两步,转头朝安格斯使眼色。   安格斯上前:“我帮你提。”   进了谢朝的房间,他就拉着安格斯的袖口照应:“我妈肯定心里不舒坦, 你看着点儿脸色。”   安格斯打开行李箱, 点头:“嗯,我先把买的礼物送给爸妈。”   他蹲在地上,谢朝借着身高便利捂住他的嘴:“先别喊爸妈,叔叔阿姨就行了, 不然我妈有得小鞋给你穿。”   安格斯趁机轻轻咬了口他的手心,声音闷在手底下:“知道了。”   两人一下楼,杨莉已经替全家盛好了饭,精神头十足:“我第一次烧这个番茄鱼锅,都来尝尝看。”   安格斯笑笑,递出了手上提着的礼盒:“叔叔阿姨,这是我们一起买的礼物,您先收着。”   杨莉半点也不推辞,径直收了:“我知道了,先吃饭吧。”她养大的儿子和孙子都飞了,这孝敬的礼物必须得收。   谢广平摆摆手:“都是朋友,带什么东西啊。”   杨莉狠拧了下他手上的肥肉:“咱先喝酒吃饭,看看我做的新菜。”这老家伙净瞎客气,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要谢朝真是个女孩儿,岂不是太掉价。   谢朝早就饿了,立马附和:“看着卖相就好看,我先吃一口。”   番茄鱼锅确实是道漂亮的家常菜,片好的鱼肉白白嫩嫩的,红通通的番茄色彩艳丽,上头还洒了层嫩绿的香菜。   谢朝夹了片鱼肉,番茄的酸甜味儿渗进了肉里,淡去了鱼的腥气,保留了鱼肉的软嫩,入口鲜美。   “妈,很好吃。”谢朝赞不绝口,他妈做鱼挺有一手。   “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儿。”杨莉夹了鱼给崽崽,“大崽崽尝尝,喜欢的话奶奶下次还做。”   崽崽嘴甜:“奶奶做菜和之前一样好吃,新学的菜也好吃。”   饭桌上和和睦睦的,谢广平喝着小酒,时不时地说说话。安格斯和他坐得近,间或聊上两句,看上去挺投机的。   不到一个小时候,这顿饭就吃完了。   杨莉抹抹嘴:“谢朝,别拿你那老鼠眼瞄我了。你这还没结婚呢,就向着别人了。”她翘了个得体的二郎腿,手搁在膝盖上,像个姿态高高在上的贵妇,“行了,我看你们也担心我的态度,不如趁早说开。”   谢朝被妈说得脸红,呐呐地不说话。   “从我知道这事起也足有三个月了,我挺赞成的。这对崽崽来说算是个好事,你们自己想明白就行。”她叹口气,“孩子大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   杨莉止住:“你两看着办,这都公开了,就别不清不楚了,趁早把事情办了吧。”   谢朝心底发虚:“妈,你说真的么?”   杨莉瞪他:“我还能说假的么?我同事全知道了,还一直追问我什么时候发糖。”   谢朝一愣:“好吧……”   崽崽插嘴:“是要结婚了么?”   谢朝和杨莉都没回答他,崽崽把目光投向安格斯。安格斯摸摸他的头:“崽崽期待我们结婚么?”   “那我想做伴郎!”崽崽欢呼一声。   谢朝哭笑不得:“小孩子家家还想做伴郎,就算你可以做伴郎的资格,那也做不成我们的伴郎。”   崽崽跳过来,不服:“为什么?”   “你只能做花童。”谢朝笑话他,“等你长大了才能给你的朋友做伴郎。”   崽崽脑筋转得快:“辈分不对么?”   谢朝点头:“对,所以你打消这念头吧。”   杨莉重重地咳嗽一声:“我刚松口,你们这就讨论上了。”   安格斯非常顺口地说:“妈,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好好对谢朝和崽崽,您放心好了。”   杨莉吓了一跳,安格斯这一口“妈”叫得太快了,让她猝不及防。她喝了口茶压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这事情看你们自己的安排。”   谢广平完全被边缘化了,这时候上来附和:“对,你们都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肯定能自己安排好的。”他昂起下巴一笑,“就用不着我和你妈操心了。”   事情出奇的顺利,杨莉年纪渐长,越来越好说话了,对后辈的事也看开了。   安格斯今晚留了下来,谢朝领他到二楼客房里睡。   “灯在这里,洗手间在隔壁,不早了,晚安。”   安格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吻了吻他的侧脸:“晚安。”   谢朝红了脸:“我妈还在楼下。”   “我就亲亲,道个晚安。”安格斯轻笑,认真道,“谢谢我的宝贝儿,还有咱爸妈。”   “干嘛这么煽情?”谢朝抖了抖肩膀,些微窘迫。   安格斯握着他的手:“有感而发。”   “什么感?”   安格斯贴着他耳朵:“幸福感。”   谢朝余光瞥见崽崽的身影,后腿一步:“那你带着你的幸福感赶紧睡觉,我回房了。”他快步走了出去。   安格斯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   安格斯住了一晚就回了自己家,还没结婚不太好意思一直赖在谢朝那里。   谢朝在家里见了十来天的亲戚,终于逮了机会带着崽崽过来找安格斯。其实他一点也没有想安格斯,他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测一下放心。   谢朝前一天偷偷摸摸地发了信息给安格斯,让他买了验孕试纸。如果真有了,他这回可真不想稀里糊涂地当爸爸。   他一到安格斯的家,把崽崽打发了,就问:“买了没有。”   安格斯:“买好了,放在卫生间里的抽屉。”他抱住谢朝的腰,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担心怀孕?”   谢朝“嗯”了声:“有点儿。”   “香港那回我以为你不介意怀孕了。”安格斯蹭蹭谢朝的发丝,“我应该坚持戴套的,对不起。”   谢朝翻了个白眼,笑出声:“我觉得你坚持不住。”   安格斯缩紧手臂:“万一真有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谢朝不太愁,上次就没怀,这回估计也差不多。怀孕的几率那么低,他撞不上的。   “难不成你还想不要啊?”谢朝挤兑他。   安格斯摸上他的肚子:“必须要。如果真有了,生下来我带。”   “这可是你说的,你全权负责。”谢朝深知带孩子的烦恼,大半夜起床更是家常便饭。崽崽已将算够乖的孩子了,他那时候也累得更呛。   “好,我肯定负责。”   谢朝推开他:“还没影子的事呢,负责个鬼。”   他前脚进浴室翻抽屉,安格斯后脚跟进来。谢朝拿着试纸,瞪大眼睛:“你过来干嘛?”   “我看着你。”安格斯道。   “出去出去,别妨碍我。”谢朝把他踹出去,“万一真有了,估计也被你看没了。”   安格斯可怜巴巴地关好浴室门,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那你快点儿。”   等了段时间,浴室里也没动静了。安格斯上前敲了敲门:“好了没?”   谢朝怔忪地打开门:“好了。”   安格斯忽然紧张起来:“怀了?”   谢朝反应慢了半拍,抚向自己的小腹:“应该是吧。”他掐了掐指头,“如果没出错,半个月大了。”   安格斯猛地抱住他,温热的唇落在他脸颊上:“我从来没觉得我这么幸运过。”他语无伦次,“谢谢我的大宝宝和小宝宝,现在又多了一个。”   谢朝还是有些恍惚:“又多了一个啊。”   安格斯狂点头:“对!”   谢朝看着安格斯激动的脸庞,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你以后必须得负责这个小家伙了。”   “我非常乐意负责。”安格斯的手盖在谢朝手上,“他一定很可爱。”   谢朝瞧着安格斯那张被夸为“盛世美颜”的俊脸,生出了点期待:“你说她是小姑娘么?”   如果是长得像安格斯的小姑娘,那一定非常可爱,肯定像个小公主一样。崽崽相貌上更偏向于安格斯,脸型立体。这个孩子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呢。   “不知道,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安格斯笑笑,“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谢朝嘟囔:“我们已经有崽崽了,如果是女孩儿就更好了,男孩子也行吧。”   安格斯点头:“都好都好,都是我们的孩子,一定又乖又可爱。”   谢朝认同,他的宝宝不管男女,肯定都非常可爱,两个爸爸对视一笑。 第102章   安格斯陪着谢朝去了医院, 在熟识的医生那里确诊了怀孕这件事。   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谢朝还是很感慨:“简直了, 总共就两次, 还是怀了。”   “顺其自然。”安格斯满面笑容。   “我们回家要和崽崽交代一下。”谢朝拉好拉链,拿着化验单,“他之前就和我说过, 想要个弟弟妹妹当玩伴儿。”   安格斯顺势搂住他的腰:“那就好。”   &   敞亮的客厅里,崽崽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满脸惊讶:“我有弟弟妹妹了?”   安格斯蹲下身问:“崽崽高兴么?”   “前几年会很开心。”崽崽小大人一样地叹口气。   谢朝呼噜把他的头:“现在就不开心了?”   崽崽皱着脸:“对呀, 我和小宝宝都有代沟了。”   谢朝:“……”   “小孩子能有什么代沟?”   “有,三年一个代沟,你应该在我三岁的时候生他。”崽崽严肃地说,“我三岁的时候比较想要弟弟妹妹。”那时候谢朝没什么时间陪他,他在幼儿园也不合群, 特别想要个小小的弟弟妹妹。   安格斯笑笑:“现在不想要了么?”   “要是有了, 勉强接受吧。”崽崽虚虚点了个头,眼神一直在往谢朝肚子上瞟。   谢朝拍拍肚子,笑笑:“想摸?”   崽崽昂起头,蓝眼睛水灵灵的:“可以摸么?”   谢朝拉过他的手:“当然可以, 只是宝宝还很小, 没什么感觉。”   崽崽的小手在谢朝肚子上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小孩子热气大,他手上热乎乎的。他新奇地说:“好像有点感觉。”   谢朝失笑:“你这是心理作用,才半个月能感觉到什么?”   崽崽一本正经:“我们之间有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安格斯逗他玩儿:“那你感应感应, 宝宝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崽崽板着小脸纠结,又在谢朝肚子上乱摸:“让我再感应一下。”   谢朝笑得合不拢嘴,捏着他的爪子:“那你快看看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崽崽小眉毛一皱,可以说非常纠结了。弟弟似乎不错,可以陪他一起打游戏。妹妹好像也很可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叫“哥哥”,软萌软萌的。   谢朝催他,调侃道:“怕不是没感应吧?”   崽崽一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他咬咬牙,定下来:“我觉得是双胞胎。”   谢朝笑得更乐呵了:“那这双胞胎是两个男孩子还是两个女孩子啊?”   “龙凤胎。”崽崽铿锵有力地说。   谢朝前俯后仰地笑,拧他婴儿肥的脸:“想得可真美,还龙凤胎。”   安格斯站崽崽这边儿:“说不定还真是呢。”   崽崽一脸认同地点头。   谢朝挪过去拧安格斯耳朵:“你两就想想吧,双胞胎都不容易,还龙凤胎,做梦!”他往沙发上一靠,“一个小孩儿就折腾死人了,更别提两个了。”   崽崽贴着他坐下:“他们很乖的。”   “可拉倒,你小时候闹腾死我了。”谢朝蹂躏崽崽的头发,“不过你在我肚子里很乖,就是生下来闹腾。”   崽崽瞪大眼睛:“我一直这么乖,好不好?”   谢朝不置可否:“就你自己这么想。”他望向安格斯,“要是这个不乖,我就把他丢给他爹,不管了。”   “他们真可怜。”崽崽眼里满是同情,才这么小就要被爸爸抛弃了。   谢朝敲下他的脑袋:“他们?别想太多。”   崽崽和安格斯两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说不定是真的。”   “是真的,算我输。”谢朝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满不在乎地说,“你两别拿这眼神看我,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他一琢磨:“宝宝不能是蓝眼睛了,全家三个蓝眼睛盯着我,瘆得慌。”   这两双蓝眼睛继续盯,崽崽率先说:“乌溜溜的眼睛一定很有神。”   谢朝欺身捂住安格斯深邃的湛蓝眼睛:“再这么看我,我毫毛都竖起来了。”他哀嚎一声,“以后还真可能有三双幽暗的蓝眼睛齐刷刷地盯我,妈呀,心里好虚。”   崽崽问:“你虚什么?”   “扛不住这压力。”谢朝搓搓自己的手臂,“你们两这蓝得程度还不一样,盯得我……”盯得我心都要化了。   崽崽眨眨眼,长睫毛颤了颤。   谢朝仿佛听到自己心化开的声音,小孩子真可爱。虽然现在已经不及当年,但还是这么有杀伤力。崽崽三四岁的时候最可爱,萌死人了。   他现在忽然好期待肚子里的小可爱啊……   ——   小院子里腊梅开得正旺,簇在枝头上,红得喜庆,就是没什么香味。谢朝亦步亦趋地跟在杨莉后头,可怜巴巴的,像个摇尾巴的小狗:“妈——”   杨莉停下步子,猛地转身:“谢朝你厉害,我才给了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她指着谢朝,“这才几天,你这又揣上一个。”   “妈,我也没想到,这是个意外。”谢朝小声道。   谢广平刚从外面回来,一瞅这两人:“怎么了这是?”   杨莉拉住他就说:“你看看你儿子,还没怎么样呢,这就又搞出条人命来了。”   谢朝腾地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谢广平一怔,脸一板:“你这就不像话了,还不快朝你妈道歉。”   杨莉一口气没提上来:“道歉个什么?他自己的事儿自己负责!”   “妈,我和安格斯说好了,生下来他带孩子。”谢朝瞄着杨莉的神色。   “你们真是!”杨莉跺脚,“就不能等结婚了再说,急着干嘛呢。”   谢朝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出。   谢广平觉得这事情谢朝做得实在不靠谱,但考虑到他身上还背着条人命,只得劝和:“别气别气,孩子还在呢,只能这样了。”他朝着谢朝打手势,快回屋,我劝劝你妈。   谢朝迟疑了一瞬,火速退离现场。   他怂趴趴地躲在楼上给安格斯发信息:“我和我妈提了宝宝的事,被骂得狗血淋头。”   安格斯:“现在在家?”   “对,我妈可生气了,都怪你。”   “嗯,怪我。”   谢朝:“我爸劝她去了,希望能劝好。”   安格斯哄他:“你先睡会儿,一觉醒来就好了。”   谢朝嗤笑一声:“你以为哄孩子呢?不过我真困了。”   “那好好睡一觉吧。”   之后便没了消息。   谢朝发了几条,他也没回,气得他真躺床上睡觉了。   一觉醒来,一下楼便看到安格斯正和杨莉说着话,两人之间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谢朝以为他看错了,闭上再睁开,还是那副情景。   “妈,你不是生气啦?”   杨莉“哼”了声:“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她转头亲亲热热地和安格斯继续刚才的话题,“刚那个主意确实不错,我觉得你妈说的也好。”   谢朝已经搞不清楚情况的发展,懵圈地问:“妈,你见过安格斯他妈了?”   杨莉摆摆手:“没有,我们就通了个视频,沈音人可真和气。”   连名字都叫上了……谢朝侧头看安格斯,拿眼神示意他,怎么回事儿?   安格斯笑眯眯地说:“先过来坐,你喜欢哪个?”   谢朝稀里糊涂地探头过去,面前的平板上有很多张图片:“这什么呀?”   “选结婚场地。你看看哪个合适?”   “这么快?”谢朝张大眼睛。   杨莉打了一下:“不然呢,你还想等孩子生下来?”   谢朝点头:“对啊。”   “对你个头。”杨莉自己把平板拿过来,“我看还是我们选,他还没睡醒。”   “别啊,让我看看。”谢朝凑过去。   结婚的行程在他睡了一觉之后,飞快地定了下来,定在英国。因为那里同性恋合法化,他两可以名正言顺地领证。   婚礼的准备时间很仓促,仓促得谢朝连年都没过好。程黎安和岳嵘的旅行也被迫中断了,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搞得谢朝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们两。   全家也没那个心思过年了,亲戚也不走了,象征性地在家呆到大年初三。机票都不用买,坐着沈音的私人飞机出了国。   谢朝躺在飞机上,深切地感受到了“壕无人性”。私人飞机他也能买得起,可他买不起这么多航道啊,社会社会。   程黎安笑着说:“这还好。”   谢朝翻个身,不和这些有钱人说话,说多了会被气死的。   婚礼几乎没要他操心,他就负责选个场地,选个花,选个礼服。就连崽崽似乎都很忙碌,就他一个人没事做,每天吃吃睡睡,过得太自在。   气得杨莉骂他:“到底是不是你结婚,能不能上点心?”   谢朝无辜地说:“你们都准备好了,不需要我上心。”   安格斯替他解围:“朝朝负责礼物这一块儿就好了,其他我自己来。”   “礼服是因为必须他自己试!”杨莉吐糟,“谁还能帮他试礼服,看我不揍他!”   谢朝:“……”我越来越不像你儿子,安格斯才是。   不过一切都很顺利,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落幕。 第103章 完结章   鎏银色的小盅素净淡雅, 静静摆在瓷白的圆盘子旁。盘子上绘着浓墨勾勒的山水画,一江春水汩汩流淌, 半壁青山巍峨屹立。   长约数十米的桌子用花分隔成两半, 素白色的花瓣里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蕊,煞是好看。最让人惊奇的是花的枝条全是透明发亮的,熠熠闪着光。再仔细一看, 原来连花都是假的,是水晶工艺品。   冯东书啧啧称奇,往四周扫了圈, 仰头看着这座有着深蓝色穹顶的城堡,婚礼场地完美地融合中西两种文化,真是壮观。   他今天是过来做伴郎的,谢朝是他们那群童星里第一个生孩子,第二个结婚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   冯东书越过光影昏暗的长廊, 跟着接引者往后面走。   转过复古的盘旋式楼梯,二楼单独的小房间里,谢朝正把手头的花篮递给崽崽,竹篮里满是粉白色的花朵儿, 固定成漂亮的心形。结婚场地最不缺的就是爱心了, 设计师恨不得把心塞满,这也是种祝福吧。   谢朝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领口的红色领结喜庆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正式得不行,脚上的皮鞋也是锃亮,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崭新的味道。   崽崽小大人模样,身上的西服款式和谢朝几乎相同,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系列的亲子装。小孩儿的发型也做过了,露出光洁的大额头,卷发蓬松卷曲,带着几分稚气。   谢朝听到脚步声,偏头看过来,瞧见了冯东书,笑了。   “你来了。”   笑容简单干净,霎时让冯东书忆起十来岁刚见到谢朝的那一会儿,不大的少年同样这样对着他笑。   “真没先想到你真的要结婚了,崽崽也这么大了,新婚快乐。”   谢朝笑笑:“你没几年也快了,别感慨了。”   崽崽乖巧地喊了声叔叔,提着花篮跑出去了。   冯东书确实感慨万千,他深吸一口气,眉头挑得异常高,眼睛都睁大了不少:“不提了,和我搭档的伴娘呢?”   “随你挑,有圈里的熟人,还有安格斯那边来了几个漂亮的金发姑娘。”谢朝向楼下看去,“刚还在这来着,现在下楼去了。”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同性,伴郎伴娘方面比较随意,看情况出几个。谢朝这边来了三个女性朋友,还有两个圈内的男性好友。   张扬恣意的笑声从外头走廊处传来,其中夹杂着崽崽的大叫声:“爸爸,阿姨她捏我!”   谢朝一听,肯定唱摇滚的夏阳来了,他扬声道:“夏阳,别欺负我儿子了。”夏阳是乐坛一姐,打得一手好鼓,下手没轻没重的,崽崽最怕她了。   夏阳带着另外两个伴娘进屋,手里提溜着崽崽:“帮你把儿子揪过来了,他在外面骗人家小姑娘呢。”   崽崽奋力挣扎:“没有,那是妹妹。”   现场还有个小花童,绿眼睛的小姑娘,一头海藻一样的卷发,脸蛋圆滚滚的,特别可爱。谢朝见到她,就想要个这么样的女儿。崽崽刚才应该去找她了。   夏阳一过来,就狂拍:“妈呀,这设计棒呆,我也要这么结婚。”她有个稳定的男友,半只脚迈进婚姻了,“设计师谁啊?”   谢朝说了个名字,她一惊一乍地科普这个设计师多牛叉。   “他人很好的,你可以找他。”   时间不紧,他们随便聊了会儿天。谢朝这会儿功夫已经吃掉了三个甜甜圈,喝了一大杯牛奶,这都是先前安格斯叫人送过来的。   夏阳一脸嫌弃:“有你这样结婚的么,人家为了穿上美美的婚纱都天天减肥,你还胖了!”   谢朝一顿,转头问在场的其他人:“我胖了么?”   冯东书仔细瞧了瞧,摸着下巴点头:“真胖了。”   谢朝把手收了回去,算算日子,这才四个月吧。他怀崽崽的时候五个月才显怀,穿厚点儿的衣服别人都看出不来。可能是因为揣了两个的关系,所以才这么明显。   也许崽崽真的是有个心灵感应,两个月大的时候,谢朝去医院做B超,检查出了两个胎心。谢朝觉得一瞬间魔幻了,实在没想到是两个。不过这两个特乖,谢朝什么反应也没有,该干嘛干嘛,最多饭量大了些。   谢朝自己也没感觉到特别兴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倒是安格斯和崽崽高兴了好久。大约有了崽崽的关系,全家都搓着手等两个可爱的小姑娘。在这点上全家都出奇地一致,说是再有个小姑娘,差不多就圆满了。而且凭着他两的颜值,女孩儿肯定特别好看,所有人都期待得不得了。   过了会儿,安格斯拉着四岁的小女孩过来,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显得他身材修长,白色衬衫上两排扣子看起来一丝不苟。燕尾服的裤腰偏高,本来就长的腿拉得更长了。   他栗色发丝的罅隙里盈满了淡金色的阳光,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坦然地伸出了手,笑容明媚地说:“走吧,快开始了。”   周围一片嘘声,夏阳更是“咔擦咔擦”地拍照。   谢朝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匆忙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侧身过去:“走吧。”   崽崽主动带小姑娘,凑到人家面前,大哥哥的气势十足:“你跟在我后面,我带着你。”   安格斯牵着谢朝的手,悄声道:“看来崽崽很喜欢做哥哥。”   空气里飘来蛋糕的甜香,谢朝眯着眼睛想,这样最好不过了。   碧绿如茵的草地上横竖了几道圆形拱门,纯白色的百合花密密匝匝地围在上面。造型典雅的灯塔闪着温和的淡黄光芒,在坡度很低的台阶旁延展。台阶上铺了层绒毛的地毯,看着软和异常。   宾客们早就到齐了,坐得满当当的。   谢朝瞥一眼下面,捏着手心,没来的紧张冒上了心头。他踩着地毯,仿佛踏在云端上,有些不着地的感觉。腿却一直向前,离那里越来越近。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心跳越来越快。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完这段路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尽头。   然后抬头,不经意间撞进了安格斯深邃的蓝眼睛里。席上的宾客渐渐远离,耳边只剩牧师郑重浑厚的声音,那段耳熟能详的誓词被念了出来。   谢朝只瞧见安格斯浅色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具体内容。   后来年老的慈祥的牧师看向他,开始问他。   谢朝遁着记忆,念道:“I do.”   细闪的铂金戒指套上了无名指,没有想象中的凉意,被安格斯捂得热乎乎的。上面的钻太亮了,亮得谢朝忘记了下一个动作。   他滞了两秒,才拿起另一个戒指,往安格斯修长的指头上套。动作有些迟缓,险些没戴上去,还是安格斯自己对准了戒圈,才算是结束了这个流程。   最后,滚烫的唇落到他唇上,带着早春的潮湿温度,有着深夏灼人的温度。谢朝大脑一片空白,眼角余光里仿佛看见了振翅飞翔的白鸽,漫天飞舞的彩带,还有繁华烂漫的花海。   良久,五感才回归到身体里,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层薄汗,飞速的心跳稍稍平稳了些。   安格斯安抚性地揉揉他的手心,转头淡笑:“跟着我就好。”   捧花是安格斯扔的,谢朝还没缓过来紧张,估计扔都扔不了多远。接到的是夏阳,她提前贿赂谢朝让他把捧花丢给她。结果临时换了个人,还好谢朝看着捧花想起了这件事,小声和安格斯说了。   安格斯扔得很准,清雅的捧花流线一样飞进夏阳手里,她接个满怀,笑得像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孩儿。   谢朝闻着淡淡的花香,扫着台下一张张的面孔。   急性子的杨莉好像哭了,头埋在爸爸怀里,爸爸拍着她肩膀安慰她。程黎安笑得温和,笑容里带着数不尽的情绪,像是欣慰,又是叹息。岳嵘神色严肃,他虽然不大赞成这件婚事,但勉强接受了,只是脸色一板,看着不大乐意。   崽崽提着小花篮,蹭到谢朝身边,纯真地说:“哇,原来结婚是这样。”   对啊,原来结婚是这样。谢朝闭了闭眼,闻见了空气里湿润的百合香气,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结婚,原来是这样。身边的人无一不在为他们祝福,就连岳嵘也是,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热情真诚。谢朝抬眼望向安格斯,嗯,祝福如现实——百年好合。   安格斯扔完捧花,靠了过来,亲昵地问:“累了么?”   “不累。”谢朝摇摇头。   安格斯揽过他的腰,手法娴熟地轻轻按摩:“别撑着,没事的,现场有我。”   谢朝微微把身体的重量靠在他身上:“真不累。”   人生的最重要的事,就算再累,也得走完全程,他不想错过。谢朝偏头凝视着安格斯的坚毅的侧脸,这个人也没有错过。   安格斯搂着谢朝的手移到了他腰眼上,按住不动,耳语道:“从今天开始,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说,我们结婚了。”   “我也是。”谢朝微微一笑。   他手心的温度暖到了心坎里,谢朝握着想,未来也要一直握着。   握手一长欢,伴你度余生。 本书由 り蜜眼薇眸゛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