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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总是撩我撩我
作者：酱子贝


文案：
　　某宅男为了亲手给自己的小偶像画插画，背起小行囊去一家大型手游公司应聘了画师职位。
　　面试当天，他跟蛇口毒心某上司撞了个满怀。
　　几个月后——
　　小宅男：QAQ不画了，想辞职！

食用指南：
　　1.嘴硬心软老流氓上司攻X略微内向呆萌宅画师受，陪伴，成长，然后谈恋爱的故事
　　2.大杂烩，职场恋爱（？）日常，傻白甜甜甜甜
　　3.别考究，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职场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宿维安，谭叙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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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叮咚——”
　　清脆门铃声响起，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小哥在门外温声喊道：“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半分钟后，门被打开，里面一如既往的昏暗，只有某一处闪着微弱的亮光，看起来像是电脑或是电视机的光线。
　　一双白皙瘦弱的手伸了出来，里面的人靠在门后，露出身子的三分之一，外卖小哥只能看到他黑色碎发和半边眼睛，搭上漆黑的背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这位小哥已经见怪不怪，他双手递上外卖，笑道：“您的螺蛳粉和炸鸡到了，满意的话麻烦给我一个五星好评，谢谢！”
　　外卖很快被接过，一声微弱的谢谢传来，门随即阖上。
　　小哥转身进了电梯，掏出手机给女朋友发短信：“那个男孩真的又点外卖了！”
　　他刚找到这份外送员的工作三天，就给这个客户送了整整九份外卖，一日三餐算是齐了，对方似乎连续三天都没出过家门。
　　女友回：“怎么样，看清楚没，是不是胖胖的，我听说宅男都有些胖。”
　　小哥：“不胖啊，比你瘦。”
　　五分钟后，没得到回复的小哥发了个问号过去。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好友。”
　　小哥：…………
　　外卖小哥走后，宿维安才转身开了灯，最近出了一则快递员入室抢劫的新闻，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一开灯，白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书桌上放着许多精致手办，个个价格不菲，右侧有一张大大的书柜，书柜只有头两层放了书，下面三层全都是CD和漫画，墙上贴着无数张海报，上面都是同一个女生，正穿着粉嫩可爱的打歌服比着可爱的POSS，中间是一张大床，蓝白色被单，床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等身抱枕，抱枕上印的是一个……灰发碧眼的长腿动漫帅哥。
　　宿维安把外卖随手放到鞋柜上，继续坐到电脑前埋头苦干……
　　半小时后，裙摆部分终于描绘完毕，他松了口气，然后提起笔，准备做最后的草图修改。
　　手机响起，他微微一怔，慢慢的划到了接听键那一侧。
　　“安安，吃饭没？”男人声音有些粗犷，但语气温和。
　　这么一提，宿维安才想起搁在鞋柜上的外卖，他轻声站起：“吃了，您……吃了吗。”
　　“正在吃，九里屯这儿，你要不要过来再吃点，大鱼大虾都摆上了。”
　　宿维安：“我刚吃饱，不过去了。”
　　“成，”男人这才说起正事，“后天就要面试了，你那没问题吧？”
　　“没问题……”宿维安看了眼还未修改上色的草图，想着得熬两天做完。
　　“那舅舅就不打扰你了，后天见啊，到时我去接你。”那头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啪就把电话挂了。
　　宿维安刚张开的嘴又慢慢合上，他把手机放好，怕螺蛳粉的油渍会不小心溅在电脑和手绘板上，重新架了一张小桌子，然后打开包装袋，小口的吃起来。
　　到了面试日，宿维安把U盘放进口袋，正准备出门，兜里的手机响起了企鹅信息提示。
　　何宽：“安安，江湖救急！”
　　网络之外，宿维安几乎没有朋友，除去以前同学来算的话，只有何宽一个。
　　虽然两人小时候是邻居，但那也不是何宽成为他唯一朋友的理由，相反，两人是长大后才相熟的——在日本偶像团体Qs-7的应援论坛上。何宽是画手板块的版主，当时宿维安在论坛里上传了一张画稿，帖子发出去没两分钟马上就被何宽标上了“精品”，然后在何宽的死缠烂打下交换了企鹅，最后发现两人早就有了对方的好友。
　　Anan：“怎么了？”
　　何宽：“我定了点东西，但我现在人不在市里，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快递，就在临河街那个快递点。”
　　何宽这次算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刚巧其他人都没空，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找比他还宅的宿维安的。
　　信息一发出去他就觉得自己有些蠢，准备撤回时，对方回了一个OK的可爱表情。
　　OK？！
　　他一惊：“安安你出家门了？”
　　Anan：“是啊……”
　　何宽：“干嘛去啊，话说你上一回出门是多久之前了？该不会东蛋演唱会后就没出来过吧？”
　　Anan：“我天天都出门倒垃圾，而且我一个礼拜前去过街角那家咖啡厅。”去见他的舅舅。
　　何宽：“………………那就拜托你了，东西可能会有点多。”
　　Anan：“没事。”
　　到了快递点，宿维安看着跟自己上半身差不多高的箱子，突然有些后悔。
　　邓文瑞开到外甥说的地点时，人还没看到，就先看到一个大大的纸箱子。
　　宿维安一上车，他就忍不住问：“安安，这箱子都装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帮朋友拿的……”宿维安不好意思道。
　　邓文瑞：“一会儿记得带下车，送你到公司后我得去个应酬，没法送你回家了。”
　　“好，”宿维安说，“谢谢您抽空来送我。”
　　趁红绿灯，邓文瑞腾出空扫了身边人一眼，男孩长得又白又清秀，跟他姐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下抱着个大箱子就显得更乖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安安，你没必要跟舅舅这么客气。”
　　宿维安乖乖点头。
　　箱子太大，一到面试点就吸引了其他面试者的目光。
　　他抱着箱子，头垂得很低，被周围人盯得有些紧张。
　　没多久，就听见门前的工作人员喊道：“宿维安。”
　　“……在。”宿维安抱着大箱子走过去。
　　工作人与忙拦住他：“我帮你看着，你进去面试吧。”
　　他放下箱子：“谢谢。”
　　前半段面试进行得还算顺利。
　　因为他面试的是手游画师，不需要能说会道，只看作品质量。
　　面试官们看了他的作品后，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其中一位女面试官放下笔，按照惯例问了几个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公司应聘？”
　　宿维安认真回答：“因为……贵公司和Qs-7即将有合作。”
　　女面试官一愣：“就因为这个？”
　　“还有，”宿维安想了想，“贵公司旗下的手游都非常精致，我很喜欢……充了很多钱。”
　　听惯了前面的长篇一律，突然听到这个回答，面试官们都有些忍俊不禁——当然，是建立在这个男孩面试作品十分优秀的基础上。
　　女面试官轻笑一声：“辛苦了，回去等通知吧。”
　　宿维安出来后，抱起大箱子，朝工作人员点头致谢。
　　回身还没走几步，就接到了何宽的电话。
　　何宽：“安安，店家联系我说是有几件货可能发漏了，你快打开箱子帮我看看！”
　　宿维安环视周围，挑了一处角落蹲下，用肩膀夹着手机，费力地打开了纸箱子，果然，里面都是Qs-7某成员的周边和应援物：“你把清单念给我听听。”
　　一一对过后，何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漏发，又要等半个月。对了，你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
　　宿维安把东西放回箱子里：“面试。”
　　“什么？！”对面声音高了几度，“面试？”
　　“嗯。”
　　“哪家公司啊？”不怪何宽夸张，一个毕业后一年出门次数不到十次，吃饭靠外卖、生活用品靠超市购的人突然说要工作，换谁都得震惊。
　　宿维安说：“天旭。”
　　何宽：“安安，你该不会……”
　　“嗯，”宿维安说，“我应聘了画师。”
　　“你太牛逼了，”何宽的声音满是激动，他只是前段时间跟安安提了一下Qs-7要跟天旭合作出卡牌手游的消息，这就打入内部了？“以后游戏出了可以偷偷给我增加抽卡中奖率吗？”
　　宿维安认真答道：“不行。”
　　何宽：“……好吧，这次辛苦你，等哥回去送你那张珍藏海报！”
　　宿维安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他还指着宿维安以后给他来一波暗箱操作呢。
　　挂了电话，宿维安脸上还挂着傻笑，何宽那张珍藏海报他惦记好几个月了，不仅是他最爱的那张CD封面，上面还有签名和寄语。
　　东西收完，纸箱子被拆开没办法再合上，他只能把履历表压在箱子上方，然后艰难地腾出手点下电梯按钮。
　　电梯从楼上下来，门划开，里面站着一个男人。
　　谭叙看见电梯外这个抱着纸箱子的人，还以为是送快递的。结果人进来后，凭借身高优势，谭叙看到了被放在纸箱顶上的履历表。
　　他瞥了宿维安一眼，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一头黑碎发，发中间一个小小的白漩涡。
　　这小身板，难道不是高中生？
　　到了一楼，前面的人慢悠悠地挪出去，谭叙正准备迈步经过，谁知宿维安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噗通摔在地上，纸箱摔下，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厚厚写真卡簿、好几只荧光棒、写着日文的粉边外套，类似钵卷的布条，几捆海报……
　　上面印着的都是同一个女生。
　　谭叙见了，心里啧道，现在的小男孩谈恋爱都这么腻歪？
　　宿维安也被这一下摔傻了，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他有些窘迫，反应过来后慌忙想把东西塞回纸箱里。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捡起了那本写真簿。
　　这只手非常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宿维安看着他的手，第一念头就是——
　　这男人一边手至少可以夹三根荧光棒。
　　顺着手望去，眼前的人身材高大，浓眉挺鼻，头发剪的干净利落，非常英俊。
　　只见男人两只手指拎着那本卡簿，毫不掩饰眼底的藐视，然后哂笑一声，把卡簿一甩，精准的甩进了纸箱里。
　　又抓起掉得比较远的几张海报，同样准准的抛进了纸箱。
　　做完后，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还余下一句。
　　“笨手笨脚。”
　　“…………”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可能会掺杂一些饭圈用语，情节不会太多，但还是给大家注解一下！
　　打CALL：演唱会时台下观众们跟随音乐的节奏，按一定的规律，用呼喊、挥动荧光棒等方式，与台上的表演者互动的一种自发的行为
　　应援：指fans为喜爱的偶像明星,在演唱会等场地加油打气
　　写真：照片


第二章 
　　男人的话带着嫌弃口吻，宿维安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连带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不过一瞬，便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小伙子别急，我帮你捡。”保洁阿姨小跑过来。
　　宿维安匆忙收回最后一样物品，站起来摇摇头，抱着箱子大步离开公司。
　　回到家，他把箱子放在鞋柜旁，换上睡衣后顺手打开企鹅，无数“滴滴滴”和咳嗽声响起。
　　他关掉所有好友申请，在消息列表中挑出准备回复的。
　　编辑熙然：“阿南，你前几天发的完结预告是什么意思啊，这本漫画这么火，至少可以多连载半年以上，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多想一些剧情线？”
　　Anan：“不好意思，我三次元有事需要忙，而且这部漫画我之前就决定了篇幅，最后几话我已经在赶了。”
　　编辑熙然：“……行吧，下本连载记得还找我们。”
　　Anan：“[乖巧点头.gif]”
　　关掉对话框，他打开软件，继续进行之前没完成的画。
　　那一头，编辑躺到椅上，重重的叹了声气，旁边的同事凑过来：“还是说不通？”
　　“说不通，”当初阿南确实说过他画的是小短篇，但就那么寥寥十几话，这周居然飙上了排行榜前五，她还暗自高兴自己捡了个宝呢，转眼人就不画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热度这收入，是我我肯定把工作辞了，专心画画发财。”
　　同事拍拍她的肩：“人与人不同，阿南画人物这么美型，没准是天旭的画手，画人设服装就能赚大钱，漫画只是闲暇之作，副业，副业懂吗。”
　　“你以为天旭画手满大街跑啊？”
　　……
　　其实宿维安挺喜欢画漫画的，但是工作量实在太大，他又没心思去折腾什么工作室，描线、上色、后期等等都是他自己负责，画一本就已经够呛。
　　画了几个小时，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打开“宫本樱应援团”企鹅群，里面的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好几人聊天的时候都@了他。
　　看了部分聊天记录后，宿维安面无表情的发了一大串“2333333”，顺利加入了对话中，马上和大家聊得火热。
　　十分钟的聊天里，他发出去的消息比他一个月的说话量还要多。
　　聊尽兴后，正准备继续画稿子，邓文瑞的电话就进来了。
　　“安安，出来一块儿吃个晚饭，”邓文瑞语气轻快，“马上要入职了，过来我给你走走关系。”
　　宿维安一愣：“……舅舅，我没接到公司通知，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天旭。”
　　邓文瑞：“能进，快点来，地址发你短信。”
　　挂了电话，坐在邓文瑞身边的男人嗤道：“胆子肥了，敢当着我的面走后门？”
　　“后门个鬼，”邓文瑞把菜单递给他，“虽然是我亲外甥，但人没点本事，我敢随随便便带进公司？”
　　谭叙兴致缺缺的看着菜单：“多大了？”
　　“二十三，还是二十四来着？”邓文瑞顿了一下，“算了，不重要，我看过他画的人物设计，非常棒，尤其是服装。”
　　谭叙放下菜单，眉头蹙得很紧：“你给我招了个大学生？”
　　“不，他已经大学毕业了，”邓文瑞抿口茶，“虽然他没什么工作经验，但他好像很早之前就接触画画了，设计的服装也很精细，先声明一下，这回面试，我只负责把他送到公司，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插手。”
　　谭叙：“哦，这次的主面试官是茹奕——希望没有吓哭你的宝贝外甥。”
　　宿维安到时，谭叙正在打斗地主，他刚进包间就听到谭叙那句：“麻瓜队友。”
　　邓文瑞听见门的动静，招手道：“安安，来，坐这，这位是天旭副总。”说完，笑眯眯地补了句，“也是天旭太子爷。”
　　中午刚见过的人，且长得还好看，宿维安当然记得，他瞄了一眼男人，马上收回视线，低头坐到位置上。
　　然后打招呼道：“舅舅，太子爷。”
　　邓文瑞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大笑。
　　谭叙手微顿，然后继续出牌，声音带些揶揄：“你叫我什么？”
　　“不，不好意思，”宿维安自觉失言，头更低了，“副总好。”
　　一局牌打完，谭叙才堪堪抬头。
　　男孩头垂着，黑碎发，看不清脸。
　　谭叙也没多说，动了筷子，吃饭期间，和邓文瑞讨论起新款手游的事。
　　邓文瑞问：“这次那个项目你亲自盯？”
　　谭叙：“还不确定，再说吧。”
　　“要不放着我来？我听说那组合全是小妹妹，好像都才二十出头。”邓文瑞笑嘻嘻的。
　　宿维安马上意识到他们聊的是与Qs-7合作的那款游戏，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
　　谭叙哼笑一声：“三十五岁老男人还想吃嫩草？”
　　“三十五岁老？”邓文瑞啐他，“我风华正茂。不跟你扯这些，想好没，带哪些人去做？”
　　谭叙说：“其他部门的人挑的差不多了，就差个画日系风比较拿手的，我想着让……”
　　“我可以！”一直沉默的男孩突然抬起头。
　　这声让两人皆一怔。
　　宿维安：“我……我对日系风还算熟悉，和服、打歌服我都能画。”
　　“你真的大学毕业了？”谭叙看着他，突然问。
　　男人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宿维安有些紧张，他点头：“毕业一年多了。”
　　“怎么样，我外甥长得俊俏吧。”邓文瑞自豪的拍了拍外甥的肩。
　　俊是没多俊，俏倒是挺俏的，白白嫩嫩，小孩子。
　　谭叙不理他，继续问宿维安：“毕业这么久了，上过班吗？”
　　宿维安摇头：“还没有。”
　　“大学没有实习安排？”
　　“有，”宿维安顿了一下，“但我没去。”
　　谭叙：“恩，怪不得不知道，你回家查一下‘试用期’这个词儿。”
　　邓文瑞说：“你怎么这么死板。”
　　谭叙看着宿维安：“自信是好事，但不能太过自信，你可千万别学你舅舅。”
　　宿维安沉默半晌，问：“……想进贵公司，必须要经过试用期吗？”
　　“不，”谭叙擦净嘴，“有的人不需要——能力出众的跳槽者，还有老板的儿子。”
　　这下宿维安不说话了，他原本就是冲着和Qs-7合作的手游来的，如果他试用期过了，项目却已经开始了，那该怎么办。
　　邓文瑞打圆场：“安安，别听他的，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试用期确实有，不过能力出众的话，参与项目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想参与重大项目，那基本无望。”谭叙凉凉的补充道。
　　后面的时间，宿维安静静地听着，基本没再开过口，身边两人继续谈着项目，已经从抽卡游戏聊到了竞技游戏。
　　这个年代人手一只手机，手游业已经成为了商人们竞相开拓的领域，许多人因为各种状况，不能经常挨着电脑，所以看似生活调味剂的手游，实则蕴含了非常大的商机，这也是这两位精英男会在高档酒店包间里讨论游戏人物的原因。
　　“奇瑞那款《鸣火传奇》前段时间玩家大量流失，他们项目组做了调查测试，你知道弃游率最高的原因是什么吗？”邓文瑞问。
　　谭叙：“人物改版太丑。”
　　“你怎么知道？”邓文瑞惊道。
　　谭叙不屑道：“下载过，刚进入游戏就被封面人物吓得卸载了，这还需要调查？”
　　宿维安：“……”
　　一位非常毒舌的叔叔。
　　一顿饭吃完，邓文瑞问身边的人：“安安，你怎么过来的？”
　　“坐公交车。”宿维安说。
　　“那我送你回去。”
　　宿维安摇头：“不麻烦您了。”
　　邓文瑞刚想说什么，就接到一个电话，挂了后道：“现在想送也送不了，有急事，要先走。”
　　说完，跟两人道别，匆忙出了包间。
　　谭叙啧了声，这人应该不是在逃买单吧？
　　宿维安原本也想走，又不好意思让谭叙一个人坐在包间，只得继续坐着。买完单，谭叙站起身：“走吧。”
　　“好。”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谭叙电话响起，邓文瑞嗓门极大：“哎我去，我刚开出来没几分钟就下大雨了，这破天气——我外甥好像没带伞，你帮我送送啊。”
　　“让上司帮你送人？”谭叙走到一边，眯起眼问。
　　邓文瑞：“谢谢老板，祝您天天发大财。”
　　“……”
　　挂了电话，他回身看到宿维安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
　　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五分裤，脚下一双球鞋，跟中午见到时一样，完完全全的学生装扮，谭叙看着他那瘦小的胳膊下了结论——这孩子有些发育不良。
　　马上有酒店人员帮他把车开到了门口，他先是越过宿维安，然后回过头看他。
　　宿维安被盯得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副总再见。”
　　谭叙：“上车，送你回去。”
　　上了车，他问：“住哪？”
　　“迎河街，贤达楼。”宿维安答道。
　　谭叙嘴毒，但不是话痨，问过地址后没再说话。
　　车上放的是柔和的英文歌，宿维安听着，满脑子却是试用期的事。
　　憋了半天，临到公寓，他都没问出口，只得默默的下了车：“谢谢副总。”
　　他说完就站在原地，半天没把车门关上。
　　谭叙：“你……”
　　宿维安被唤回神，盯了谭叙两秒，慌忙丢下一句“再见”，然后重重地把车门关上。
　　坐在车里的谭叙整个人跟着这个力道晃了晃。
　　“……”
　　谭叙想，小屁孩瘦是瘦，力气还挺大。


第三章 
　　接到天旭的通知邮件时，宿维安刚把漫画的最终话发给编辑。
　　上面写了报到时间和当天需要准备的资料，他看得仔细，还把列表认真的记在了手机备忘录上。
　　刚敲完最后一个字，门铃响了。
　　他轻脚走到猫眼前看了看，然后回到电脑边，麻利的保存屏幕上的画稿，退出了软件。
　　打开门，何宽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何宽跟他一样大，微胖，模样憨厚，同样没有工作，但是一个手握百万粉丝的小网红，专门发搞笑微博，偶尔掺杂一些心灵鸡汤，每个月的广告费都能赚不少。
　　“安安，我回来啦！”何宽搓着手进来，“我的宝贝们呢？”
　　宿维安把鞋柜旁的大箱子往前推了推。
　　何宽坐在地板上，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检查，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安安，天旭那边怎么样了？”
　　宿维安坐在一旁：“给我发了通知。”
　　“不是吧？！真录取你了？”何宽瞪大眼，“牛逼，苟富贵、勿相忘啊安宝宝！”说完还给他抱了个拳。
　　宿维安看起来却并不怎么高兴，他回过身，在电脑上搜索了“试用期”三个字。
　　何宽探过头：“试用期，什么东西？跟实习期一样吗？”
　　这么一说宿维安才想起来，问他：“你上大学时，有去实习吗？”
　　“去过啊，实习了一个月呢。”何宽撑着脑袋道。
　　“……实习期主要做什么？”
　　说到这个何宽就憋屈，他甩甩手：“别提了，那个月我光复印文件了，每天都还要去帮他们买咖啡，我还以为我是去当服务员的。”
　　“不过我去的那家好像还算好的，我舍友分配的那家公司，辛苦就不说了，还得挨骂，”说到这，何宽忍不住摇头，“职场真可怕。”
　　宿维安握着鼠标的手一紧：“……这样。”
　　见他情绪不对，何宽敲了下自己的头：“安安，也不是每家公司都这样的，你别担心啊。”
　　宿维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何宽没待多久就抱着他的大箱子走了，临走前依言把带来的海报送给了宿维安。
　　宿维安把海报贴在了床左侧，贴好后，站在床上未动。
　　半晌，他两手撑着墙，把脸贴在海报上，闭上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
　　邓文瑞兴冲冲的买了束花，准备等讨喜外甥入职时插在他的办公桌上，喜气。
　　抱着花回到公司，在茶水间门口撞上了谭叙。
　　“恋爱了？”谭叙轻酌一口手中的咖啡，“枯木逢春？”
　　“麻烦不要乱用成语，”邓文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上司，“我外甥马上来公司了，我买束花给他庆祝庆祝。”
　　谭叙挑眉，那小朋友居然真通过面试了？
　　还未等他说什么，邓文瑞就接到了宿维安的电话。
　　“什么？”邓文瑞没说几句就收回了笑脸，“你说你不想进公司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邓文瑞表情严肃许多，“安安，你不能总是这样，明天必须到公司来！”
　　挂了电话，谭叙晃着手上的纸杯，跟晃红酒杯似的：“怎么，你外甥看不上我们公司？”
　　“不是，”邓文瑞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这外甥，有点内向。”
　　“看出来了。”谭叙说完顺手把纸杯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就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太感兴趣。
　　刚回到办公室，敲门声响起，穿着一身黑色OL装的女人走进来，她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配上那双黑色高跟，浑身散发着职场女性的魅力。
　　“副总，名单都在这了。”戚茹弈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稿件也已经全都发到您的邮箱。”
　　谭叙打开邮箱随意看了几眼，而后关上：“你问问他们，画这些东西出来是不是就为了气我。”
　　戚茹弈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设计部，她把谭叙的话在各位画师面前复述了一遍，然后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确认戚茹弈的背影消失后，坐在最左侧的妹子双手捂脸：“啊……这段时间每次交稿仿佛都是在等待凌迟，果然今天这一刀又落下来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
　　宿维安放弃上班的念头被邓文瑞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昨天一下班就杀到了宿维安家中，把他带到了咖啡厅，并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亲情教育。
　　好久没被念叨过的宿维安哪招架得住，第二天就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去天旭的公交车。
　　被带到设计部门口，宿维安小心地抬头环视了一圈。
　　里面的人全都在埋头工作，办公桌边的隔板很高，整个部门的空间也很大，分了好几块区域，里面只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一个男人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来了。”
　　“您好，”负责把宿维安带来的人事部员工向他点了点头，随即对宿维安道，“这位是设计部经理，你的上司，叫刘民冉。”
　　宿维安看着地面，鞠了个躬：“……您好。”
　　刘民冉是个大粗汉，宿维安面试那天他也在，他身上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说什么：“恩，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座位。”
　　一路上，许多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打在他身上，宿维安抱着背包的手又紧了一点。
　　到了位置才发现，他的座位上有一束花，被精心放在透明花瓶里，能看到里面的水。
　　花瓶底下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工作加油，舅舅是你坚强的后盾哟！”
　　刘民冉轻咳一声：“这就是你的位置，电脑和手绘板都是新的，通过试用期后用的不舒服可以去申请换成你熟悉的牌子。”
　　宿维安认出了眼前的设备，忙点头：“好的。”
　　“恩，你之前有在哪个网站或者软件投过稿吗？”刘民冉突然问。
　　宿维安意外地抬起头，神情有些慌张。
　　刘民冉笑笑：“别紧张，你的画稿很棒，而且以前没有就职记录，所以我猜你应该在别的地方投过稿，我只是想提醒你，进了这里，你就职期间画的所有图都属于天旭，不能再作为其他商用，合同上也有写。”
　　“我……我知道，我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宿维安说。
　　刘民冉走后，宿维安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他的工作跟电脑有关，所以带来的东西不多，除了必要的证件资料外，只带了常用的文具，一本绘画本和一本记事本。
　　东西都收拾好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花瓶底下取出那张便签，仔细地放进了背包内侧。
　　“嗨！”一个轻快的女声从他身边传来。
　　坐在隔壁的女生挪了椅子，凑到他身边，“新人你好，我是你以后上班时间的邻居，试用期内你的工作内容由我负责，我叫沉晨，你叫我晨晨就好。”
　　没弄懂两个名字之间的差别，宿维安做了几个深呼吸，回过身：“……您好，我叫宿维安。”
　　沉晨愣了几秒，随即捂着嘴笑了起来：“干嘛用‘您’啊，显得我好老，说了叫我晨晨就可以啦。”
　　招呼打完，沉晨给了他一份文件，还往他邮箱里发了几份资料。
　　画师的试用期，工作内容当然也是画画。
　　沉晨传给他的是一个人物资料，天旭旗下某款后宫权谋类手游中的人物。
　　他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给这个人物画插画。
　　每位画师都会有短板，古风虽算不上宿维安的短板，但他对这种风格的确不太熟悉，所以在下笔前，他先去把这个人物在游戏中的性格故事都看了一遍。
　　剧情实在太长，直到午休时间，宿维安才把内容看完，还做了不少笔记。
　　这时，刘民冉走出办公室：“有谁要去食堂吃饭？”
　　无人应答。
　　他又问：“一个都没有吗？”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老大，‘绝活’项目没有结果前，就都订外卖吧。”
　　“吃三天外卖了，我都腻了，”刘民冉随意扫了两眼，突然眼前一亮，“维安，你去食堂吃饭吗？”
　　……
　　打菜阿姨把写着密密麻麻菜单的标签贴在自己眼前玻璃上，边打菜边跟眼前的男孩聊着天。
　　“小伙子是新来的吧，哪个部门的？”
　　宿维安点头：“设计部的。”
　　“你们部门的人是怎么啦，最近都不怎么来食堂了，难道是菜不合口味？”
　　“他们比较忙。”宿维安答得老实。
　　“先给我打一份。”
　　身旁传来一道男声，有些熟悉，声音和脑中的人物对上号后，宿维安犹疑片刻，没有转过身，而是小步的往旁边挪了挪。
　　打菜阿姨：“行嘞副总，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恩。”男人应得慵懒，话头一转，“见到上司，不会打招呼？”
　　谭叙一进来就认出了这个后脑勺。
　　宿维安侧过身：“……副总好。”
　　“地上有钱捡？”
　　“……恩？”
　　“不然你老低着个头干什么。”
　　宿维安沉默半晌，默默低把头往上抬了十度。
　　谭叙还想说什么，阿姨就从窗口递出了他的饭盒。
　　他接过饭盒，淡淡道：“给他多打点饭菜。”
　　宿维安刚想拒绝，又听见他说：“不然哪有力气跑腿。”


第四章 
　　承谭叙吉言，宿维安整整跑了一个星期的腿。
　　又是一天下午，他拎着十几杯咖啡，艰难的按下十楼按键，好在是上班时间，公司的电梯不挤。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闭时，两扇门轻顿，又缓缓划开。
　　谭叙看着手上的文件，快步迈进电梯，一个眼神都没多给身边的人。
　　宿维安默默地往后退。
　　“你比我先下，退什么？”谭叙目光未动，“有茶水间，还出去买咖啡？”
　　宿维安：“……前辈们说，楼下咖啡厅的比较好喝。”
　　“哦，”谭叙尾音拖长，“那给我买一杯上来，十六楼，原味咖啡，不加奶。”
　　“……”
　　十楼，电梯门一划开，谭叙就赶人：“尽快，我赶着开会。”
　　把咖啡分给同事们后，宿维安犹豫片刻，把两颗奶油球放进抽屉中，拎起自己那杯咖啡上了电梯。
　　谭叙已经跟秘书提前打过招呼，宿维安顺利的进了副总办公室，刚打开门就被一阵烟味呛着了，他捂嘴轻咳两声，憋了一口气才走进去。
　　男人就坐在办公椅上，一边手玩着手机，另一边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见到宿维安，他呼出烟雾，把烟摁灭：“动作挺快。”
　　说完伸手打开后面的窗户，风吹进来，把宿维安前额的碎发往后拨了拨，让他顺利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谭叙随手指了指办公桌某处：“放这。”
　　宿维安点头，走近一看，男人指的地方放了一张光盘，上面覆着透明保护膜。
　　他把咖啡放在光盘旁时，不小心瞄到了光盘的封面图。
　　然后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光盘上印的是一个穿得不太多的女人，眼神魅惑，姿势火辣，旁边还散落了一地红衣。
　　上面写着日文，翻译过来是——水茶屋的诱惑。
　　“…………”
　　感受到面前人的停顿，谭叙抬起头，刚好看到宿维安那红透的耳根子。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张刚从设计部拿回来的光盘——某画师画的青楼人物太丑，他让戚茹奕送去的。
　　“我用完了，你想看就拿回去。”谭叙扬扬下巴。
　　宿维安耳朵更红了，头摇成了拨浪鼓。
　　谭叙想起之前宿维安纸箱里的东西，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放心，关爱青少年成长，我不会跟你舅说的。”
　　宿维安咬着下唇，憋了半天：“您留着自己看吧……我不需要……”
　　他说这句话其实完全没有恶意，但别人听来可就不一样了。
　　谭叙挑眉，起身走到他身边，靠着办公桌边缘，一只手插在兜里：“你意思是我就需要了？”
　　宿维安点点头，有些懵。
　　不需要还买来干什么？
　　“……”
　　偏偏谭叙就是单身男士一枚，他拿起光盘，不由分说地塞进宿维安手里：“多看看，才能有长进。”
　　这光景要是被邓文瑞看见了，得拿起棍子跟他拼命。
　　回到部门，宿维安坐回座位上，手上还傻傻地抱着光盘。
　　他不太懂，自己明明只是去送个咖啡，为什么回来时还收获了一张不和谐光碟？
　　“维安，你抱着什么啊？”路过的沉晨问道。
　　“没什么……”宿维安一愣，慌忙地掩着封面，塞进了桌上的背包里。
　　沉晨：“之前安排给你的那张插画画完了吗？”
　　“还没有，”宿维安有些不好意思，这星期光顾着熟悉这款手游和跑腿了，倒也不是没画，但那几张图最后都被他弃掉了。
　　“抓紧时间，”沉晨对他的龟速有些惊讶，“经理刚刚才问过我，你赶紧画好交上去吧。”
　　宿维安点头：“好，我会尽快的。”
　　沉晨安静了一会，突然问他：“维安，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我怎么感觉你从来就没正视过我……”
　　“知道。”宿维安应完，抬头对上沉晨的目光，不过一瞬马上又垂下头。
　　沉晨：“……”
　　*
　　谭叙回到家，随手把文件丢到一边，扯开领带，给邓文瑞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别学你那小外甥，”谭叙说，“谈得怎么样？”
　　邓文瑞上个星期出发去日本谈Qs-7的合作相关事宜。
　　“说是明天给回复，我外甥在公司怎么样，没被人欺负吧？”邓文瑞说。
　　“当然没有，我们公司多和谐，”谭叙打开电脑，某个软件的广告弹了出来，在屏幕右下角闪烁着。
　　他眉头微蹙，刚把鼠标移到关闭键，广告的风格一转，变成了一则漫画截图。
　　漫画上的人物跪坐在地上，穿着和服，姿势乖巧，手上却握着一把刀，刀尖上还带着血，人物狞笑的表情处理得非常到位。
　　谭叙的注意点是——女人身上的和服画得非常精致。
　　红艳的花簇，繁杂的纹理，领口的小细节上也处理得很好，就连溅在身上的血渍都用深色仔细描绘，让人眼前一亮。
　　“先挂了。”谭叙说完，径直挂了电话。
　　然后点开了右下角的广告。
　　作者叫Anan，每话漫画都很短，谭叙很快就把第一话的图都过了一遍，剧情倒是没仔细看。
　　漫画背景在日本，他发现，这个画手不仅服装画的好，背景也画得很棒。
　　关掉漫画，他马上摸到了这个漫画APP的论坛，成功找到作者的论坛ID，并给对方发了一条私信。
　　“在？想找你合作，看到回复。”
　　发完，他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等着回复。
　　Anan：“在的。”
　　X：“有兴趣来我公司当画手吗，薪酬丰厚。”
　　Anan：“不好意思，我有工作了。”
　　X：“也是画手？”
　　Anan发了个嘴巴被封起来的小兔子表情。
　　X：“有没有跳槽的想法。”
　　对面沉默了大半天才回复。
　　Anan：“没有噢。[小猪摇头.jpg]”
　　X：“如果出现被同事排挤、被公司压榨薪水或是得到什么不公平待遇，欢迎跳槽，此邀请三个月内有效。”
　　打完这段话，谭叙想了想，把自己的私人号码发了过去。
　　Anan：“2333333~猴哒。”
　　谭叙弹弹烟灰，啧，现在的妹子可真会卖萌。
　　另一边，刚回复完私信的宿维安躺到大床上，心想网上的人怎么越来越会吹牛了。
　　提起工作，他就有些沮丧，试用期过了一个星期，别说Qs-7的项目，就连普通工作他都没沾到边。
　　沉晨说他现在画的这幅画稿，几乎等于试用期的作业，画得好了，试用期基本稳过。
　　所以他才会天天埋头查资料，现在整个脑袋里都是花和兽——常出现在古代妃子身上的图案。
　　他躺了几分钟后马上坐起，抓过身边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了那张便签。
　　拿在手中凝视片刻，最后贴在了电脑桌上。
　　亲人的关心……非常久违了。
　　第二天，宿维安一如既往的包揽了大家的午餐和下午茶。
　　咖啡店服务员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被同事欺负了啊，怎么每回都是你来买？”
　　“……不是，我刚好有空。”
　　这也不是说谎，部门里的确只有他比较闲。上班这些天，他发现同事们其实都蛮和气的，没有何宽所说的排挤、欺负，只是跑跑腿而已，每回餐费同事都会按时给，他已经很满足了。
　　到了下班时间，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们部门就是这一点好处，不会强制加班，毕竟回到家还能继续画，只要按时交画稿就行。
　　沉晨探出头，看着身边还在埋头描线的男孩：“维安，你不回家？”
　　“我画完再走，晨晨姐再见。”宿维安客气地跟她道别。
　　“怎么不回家再画，这么大个地方，一会就只剩你一个人，很吓人的。”
　　宿维安：“没事……”
　　今天家楼下的公告栏贴了停电通告，要停到晚上九点，他怕耽误画稿，所以决定加会班。
　　很快，同事们就都走完了，周围比平时还要安静，加上他最近功课做得足，画画时越来越流畅。
　　正画到手袖上的花纹，只听“啪”的一声，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十楼的电闸被关了。
　　宿维安看着眼前黑掉的电脑屏幕，庆幸着自己有画完一处细节就保存的好习惯。
　　他打开带来的手提，用热点登陆上软件的账号，画稿出现在屏幕上，他接上手绘板，准备画完手袖部分再回家，因为周围太暗，他索性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直照着手绘板。
　　方才他想好了纹理，此时画得非常认真，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灵感。
　　……
　　画了将近半小时，修修改改后才堪堪完成一边袖口，他停下笔，准备凑近些看看有没有瑕疵。
　　“这么勤劳，月底给你添一笔试用期补贴。”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把宿维安吓了一跳。
　　他僵硬着转过头，后面站着的男人五官立体，在屏幕和手电筒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吓人。
　　见他不说话，谭叙继续道：“你这是在帮公司省电费？”
　　谭叙本身也不是一个爱加班的人，今天难得加一回班，又觉得坐了一天有些乏，特地走的安全通道，走到十楼时，看到了从窗里透出的微弱白光。
　　他们公司的设计部员工基本不加班，想起之前电脑被偷的事，他就过来瞧了瞧，没想到是这位新员工在赶画稿。
　　距离他进办公室已经有十分钟了，他站在宿维安身后也有十分钟了。
　　结果宿维安出奇的迟钝，十分钟都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
　　“对不起……我这就走。”宿维安保存了画稿，手忙脚乱地把电脑收回包里。
　　“恩，”谭叙眼底愉悦，拿出手机，快速预定了个座位，“哥哥带你去吃晚饭。”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宿维安一愣，他并不是很敢跟这位叔叔独处，撒谎道：“我吃过了。”
　　谭叙轻松地从他手中抢过背包，走在前面，悠悠道：“那就吃夜宵。”


第五章 
　　到了餐厅，谭叙把菜单往他手里一丢：“吃什么。”
　　宿维安：“……肉酱面，谢谢。”
　　他们坐的是小包厢，谭叙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摸出一根，也不点燃，就夹在指缝细细抚摸。
　　他单刀直入：“学过画画？”
　　“恩，”宿维安想了想，又补充，“小时候上过绘画补习班。”
　　谭叙：“不是艺术专业的？”
　　宿维安答得老实：“妈妈说学会计出路比较多。”
　　“你一直盯着我的手做什么？”谭叙摸烟的动作停顿，突然问。
　　宿维安慌忙收回视线：“没有。”
　　“想抽烟？”男人自顾自地下了定论，然后道，“不行，你还小。”
　　宿维安：“……我二十四了。”
　　“长得太小，多去健身房练点肌肉，不然以后可不招小姑娘喜欢。”长辈的口吻。
　　宿维安不跟他多辩，点点头算是敷衍过去。
　　肉酱面端上后，他拿起叉子，动嘴前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叔叔，您不吃吗？”
　　“你叫我什么？”谭叙眯起眼。
　　宿维安还不是太傻：“……没有。”
　　谭叙冷呵一声：“你刚刚喊我叔，别以为我没听到。”
　　“……”所以听到了为什么还要问？
　　谭叙食指曲起，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我比你舅年轻多了，以后得喊哥，明白？”
　　宿维安乖乖点头：“哥。”
　　谭叙觉得他小孩子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声音。
　　宿维安的声音总是软软糯糯的，像是还在变声期里，大抵是这个原因，谭叙听到这声哥，只觉得中听又顺耳，跟他家里那位麻瓜表弟一点都不一样。
　　“恩，”他受用地点点头，看着小口吃面的人，说出这顿夜宵的目的，“你之前说，日系风你也会画？”
　　宿维安匆忙的咽下面条：“会……”
　　谭叙语气随意：“想参与大项目？”
　　日系风加大项目，毋庸置疑就是Qs-7的合作手游，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但宿维安还是心中一喜，声音都难得大了几度：“想！”
　　“人物资料和定位，明天问刘民冉要，”谭叙说，“一周后，画稿跟其他人一起交上来。”
　　宿维安满脸惊喜地看着他。
　　这是谭叙第一次见到宿维安这么丰富的表情，一双大眼一闪一闪，两边嘴角都在微微上翘。
　　“只是让你交画稿，不意味着通过。”
　　“……我会努力的！”宿维安藏不住喜悦，“谢谢叙哥。”
　　嚯，称呼都升级了。
　　谭叙轻点桌面：“不吃了？”
　　“不吃了。”高兴饱了。
　　结账完后，宿维安走在前面，服务员朝他鞠了个躬，热情道：“欢迎下次光临。”
　　宿维安傻里傻气地给服务员也回了个礼。
　　谭叙突然就觉得，这小东西真好玩儿。
　　第二次送他回家，谭叙探头瞄了眼，公寓不大：“一个人住？”
　　宿维安边解安全带边点头：“……恩。”
　　“还挺独立，”谭叙还准备说什么，就听到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骂声。
　　宿维安打开车门，骂声就更大了，像是从公寓中传出来的，声音尖锐，都是女声，而且听上去还不止两个人。
　　他背上包，两手抓着肩带：“叙哥再见。”
　　“站这等着，”谭叙四处看了看，“我跟你一块上去。”
　　“……？”
　　谭叙很快就停好了车，经过宿维安身边时，大手扣在他后脑勺，把他往前带：“走了。”
　　宿维安：“……哦。”
　　他们刚进公寓大门，就找到了声源。
　　只见五人堵在电梯门口前，一男四女，女人们正在叫骂，男人则站在一边抽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位冲上去就想抓人头发：“勾引我老公是吧？！被我抓着了吧？！死丫头片子！”
　　被抓的那位不甘示弱地回击：“谁勾引你老公，我和他是同事，来他家送文件怎么了？！”
　　“那文件呢？！”
　　其他两个女人一个在劝架，一个在帮着揍。
　　抽烟的男人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宿维安，眼底一亮，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哟，邻居小弟，工作了？最近总能看到你出门。”
　　要不是面前还有四个女人正在纠缠，还以为是邻居闲聊的氛围。
　　谭叙扫了他一眼，发现男人看宿维安的方式特别奇怪。
　　眼珠子上下转溜，谭叙身材高大，遮住了宿维安大半，男人为了看清楚，还微微探了头。
　　宿维安刚想点头，就发现身前的男人往右侧挪了挪，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谭叙眉间平静：“先停停。”
　　他声音不大，但是很沉，加上压了声调，成功的达到了唬人效果。
　　四个女人停了下来，正房把自己披散在前边的大卷发一撩：“大兄弟，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把这个狐狸精给锤死。”
　　“谁是狐狸精？你有证据嘛你？别血口喷人啊老女人！”
　　“你说谁？！”正房刚准备扑上去，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她猛然转过头，仿佛见到了救星，快步向两人走来：“小弟弟，你是不是住我家隔壁？这几天有没有看到这狐狸精来我家？”
　　宿维安下意识的就往男人后背靠去，摇头动作轻微。
　　谭叙拦住她：“他没看到。”
　　女人不死心：“你再想想……”
　　“调监控，”丢下这句话，谭叙不再多说，腾出一边手揽住宿维安的肩，径直走上前按电梯按钮。
　　然后在五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上了电梯。
　　男人的手臂很长，毫不费力的就把宿维安圈在里头，淡淡地烟味钻进他鼻腔，不算呛人。
　　直到谭叙松手，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谭叙看他还傻愣着，以为对方是在担心影响了街邻关系：“你不需要费神跟这种邻居相处。”
　　宿维安觉得脸有些烫，明明谭叙已经松开了，但烟味还是萦绕在他周围。
　　“……不是，我不知道。”
　　谭叙：“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是我邻居。”宿维安说。
　　谭叙眉头蹙起：“你刚搬来？”
　　“住一年多了，”宿维安说，“我……不经常出门。”
　　刚说完，电梯到了，谭叙出来后环视了一圈环境。
　　一层楼只有两户，对门，电梯在走廊右侧尽头。
　　宿维安走到左边房子门前，刚掏出钥匙，动作就顿住了。
　　谭叙双手插在西装裤里，催促着：“开门啊。”
　　“……叙哥，我的房间有点乱。”宿维安小声道。
　　谭叙表示理解：“没事，男生都这样。”
　　宿维安攥着钥匙的劲更大了，他运了好几回气才抬起头：“要不下回我再请您进去吧？”
　　两分钟后，谭叙不爽地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特地送上楼，水都不给喝一口？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下了楼，那几个人还在吵。
　　谭叙刚走几步，男人突然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问：“先生，您是那个男孩的亲戚吗？”
　　谭叙斜睨着他，语气随意：“怎么？”
　　“没有，打扰到你们了，真的是不好意思，改明儿我给他送点水果，当是赔罪。”
　　“不需要。”谭叙收回目光，抬腿就走，疏离意味明显。
　　*
　　第二天，邓文瑞带着合同凯旋归来。
　　他把几份早餐塞到宝贝外甥手里，才慢吞吞的去副总办公室报道。
　　“你最近又不干人事儿？”邓文瑞把合同丢给他，“我刚从设计部出来，个个唉声叹气的。”
　　“我都没叹气，他们有什么资格叹气？”谭叙面不改色。
　　邓文瑞问：“我看了他们的画稿，都还不错啊，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是你要求太低，”谭叙看完合同，随口问了句，“这组合七个人？”
　　“……你连别人组合多少人都不知道，就让我去谈合作？”邓文瑞说。
　　“我只需要她们日本第一团体这个招牌。”
　　邓文瑞啧了声：“一百多号人。”
　　“………………什么？”
　　“一百多号人，她们凭什么叫Qs-7？？？”谭叙把合同往跟前一丢，“我只需要七个人。”
　　邓文瑞忙道：“我知道，现在这个组合内部在举行年度总选，咱们到时直接要前七名就行了，人气高，有保障。”
　　说完，不等谭叙问，他就自动解答，“就是个排名榜，粉丝花钱投票，名次越前资源就越多。”
　　谭叙表情缓和不少，并给予肯定：“可以，很聪明，有竞争，粉丝们才有动力。”
　　邓文瑞准备得充分，给他递上一扎照片：“这是上届的前十六名，这届前七应该就在这里面出。”
　　谭叙看都不看：“先拿给设计部，让他们做好准备。”
　　“哎，你不看看啊？都挺可爱的。”邓文瑞问他。
　　“不看，”说到可爱，谭叙没来由的想到了宿维安，“你外甥家里是不是藏了个女朋友？”
　　邓文瑞一惊：“不可能吧？他没跟我说过啊？”
　　“是我，我也不跟你这便宜舅舅说，”谭叙越说越觉得对，不让他进屋，没准就是里面藏了个小女友，害臊。
　　话音刚落，邓文瑞就跟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连照片都忘了带走。
　　谭叙摸出烟点上，弹烟灰时看到了那叠照片，啧了声，拿起准备丢抽屉里，省得占了办公桌的位置。
　　他不经意地扫了眼，眉梢一挑。
　　第一张照片上的女生，绑着双马尾，裙子花哨，笑容甜美。
　　……有点眼熟，又不太记得在哪见过。


第六章 
　　宿维安刚静下心，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邓文瑞。
　　“安安，你谈恋爱了？”邓文瑞张口就问。
　　办公室里很静，这一声出来，全部人都听见了，宿维安还能听到一抹短促地轻笑。
　　他使劲摇头：“没有。”
　　“邓经理，维安都这么大了，谈个恋爱也正常吧。”邓文瑞为人和气，沉晨也不怕他，笑眯眯地加入对话。
　　“二十四哪儿大了？我三十五都没谈恋爱。”邓文瑞哼道。
　　“……”
　　宿维安截住他们的话头，想结束这个话题：“……我没有女朋友。”
　　邓文瑞：“舅舅也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如果真的有对象了，一定要先带给我看看。”
　　宿维安点头，踌躇半晌，把桌边的咖啡挪到邓文瑞面前。
　　“舅舅，喝咖啡吗？”
　　邓文瑞美滋滋地走后，宿维安做了几个深呼吸，敲门进了刘民冉办公室。
　　刘民冉早就准备好资料，见到他就递了过去。
　　“交稿时间是下周五，没问题吧？”
　　宿维安：“没问题。”
　　“之前给你安排的那个插画，能按时交吗？”刘民冉问。
　　“这两天之内交给您。”宿维安忙应道。
　　刘民冉点点头：“去忙吧。”
　　回到位置，宿维安迫不及待地打开资料。
　　看到“宫本樱”三个大字以及里面的各种活动图时，他激动得在心里小小的“YES！”了声。
　　——这就好比，只有一次抽奖机会，他却稳稳的在组合一百多个人里抽到了樱酱的写真！！！
　　他半天才冷静下来，把文件放到一边，继续专心地投入到未画完的画稿中去。
　　……
　　第二天下午，宿维安准时的把画稿交到了经理办公室。
　　“画得不错，”刘民冉语气平常，“但是不及你面试时那几张画得好。”
　　“对不起……”宿维安两手紧握，垂在身前。
　　“没事，每位画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风格，但你不能就被一种风格绊住，要多尝试。”
　　从办公室出来，宿维安还在想，那他的试用期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
　　刘民冉态度不明，他有些慌张。
　　好不容易拿到机会，他实在不想放弃。
　　路过窗边，楼下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
　　“我——喜——欢——你——”
　　“嫁给我——好吗——”
　　宿维安还在忧心着，直到同事们都涌到了窗边，他才稍稍回了神。
　　犹豫半晌，他也往窗边挪了几步。
　　楼下停着一辆敞篷跑车，方向盘挂着气球。
　　大片玫瑰花铺成一个巨大的爱心，爱心正前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微胖，从这上面看下去，还能隐隐看到男人头上的地中海。
　　他周围已经停了不少围观群众，好多人还举着手机正在拍摄。
　　身旁的同事也是议论纷纷。
　　“还挺浪漫的，就是年纪好像有点大。”
　　“不知道是跟谁求婚，没准我们认识呢，真棒啊。”
　　“浪漫的前提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呀，要是女方没意思，那不是尴尬了？”
　　正聊着，只见楼下男人放下手上的玫瑰花，从旁边朋友的手里接过手持喇叭，对着大楼上就喊——
　　“沉晨，我爱你！！！”
　　“嫁给我，好不好！”
　　办公室内，空气突然安静。
　　大家缩回脑袋，纷纷往同一个方向上看去。
　　座位上没人。
　　“干嘛呢都？”一个轻快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正是刚从厕所回来的沉晨。
　　还未等人回答，楼下的声音又传来了。
　　“设计部的沉晨，我爱你！嫁给我吧！”
　　沉晨撩碎发的手都顿住了，随即五官嫌弃地皱到了一块。
　　她上前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追了她大半年的男人。
　　男人看到她，更激动了：“我爱你！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沉晨想都不想，怒吼道。
　　可惜周围群众的噪音太大，直接盖住了她的声音。
　　沉晨收回脑袋，狠狠地把窗户关上。
　　大家都看出沉晨的心思，各自回到了座位上，一句话都没多说。
　　可惜，楼下的噪音还在继续。
　　“沉晨——”
　　“沉晨我爱你！！”
　　声音五分钟都未停，大家明显都没能进入工作状态，坐在前面的女人笑笑地回过头：“沉晨，哪儿招来的桃花啊？”
　　“别提了，那人有病，”沉晨气呼呼的，“我和他都没在一起，突然过来跟我求婚？！”
　　“那要不你下去跟他说一下？”
　　女人刚说完，又传来一阵喇叭声。
　　沉晨起身摘下工作证，气势汹汹地就想下楼，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
　　她蹲到宿维安身边：“安安！”
　　宿维安忙停下笔：“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沉晨用食指比了个一。
　　“好。”宿维安应下后，才想起问，“什么忙？”
　　沉晨：“冒充一下我男友。”
　　“……不，不太好吧？”宿维安一愣，随即忙摆手。
　　“你都已经答应了！”沉晨抓过他的手臂就把他往外拖，“帮个忙啦——这办公室里就你一个单身适龄男士了！”
　　宿维安不敢用力，只能跟着沉晨走，就这么傻傻地随她下了一楼。
　　男人见到她一喜，看到她身后拽着的人，又沉下了脸。
　　表情来回变换后，他带上浅笑迎了过去：“沉晨……”
　　“你干吗啊？”沉晨表情很凶，跟宿维安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她一把拍开男人的手，“这唱的是哪一出？”
　　“沉晨……你嫁给我吧，”男人声情并茂，直接无视了沉晨身边的男孩，“你说你不想恋爱，那我们直接结婚，好吗？”
　　沉晨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他们是在某次相亲时认识的，自那以后对方就像牛皮糖一样粘着她。
　　而这男人其实也是被别人给坑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朋友，这位女性朋友平日就爱给人支损招。
　　那天大家伙出去吃饭，男人一哭诉，女性朋友就开始分析，最后得出了结果——沉晨是喜欢他的，只是觉得他太有钱，没安全感。
　　男人仔细想想也觉得对，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个求婚现场。
　　“你来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沉晨说完，直接抱住了宿维安的手臂。
　　群众哗然。
　　男人也是一怔：“你……你骗人，你明明没有男朋友！”
　　“之前没有啊，昨晚确定关系的，”沉晨说完，朝宿维安一仰头，手上还拉扯了两下，示意他说几句话。
　　因为心虚，宿维安点头动作非常轻微：“晨……晨确实是我女朋友。”
　　“……别闹了，晨晨。”
　　“谁跟你闹啊？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走，以后别来烦我。”沉晨也是被气坏了，句句不留情。
　　这么多人面前，男人的面子哪拉得下，他上前推了宿维安一把：“兄弟，你这截胡截得不太厚道吧？”
　　宿维安毫无防备地退了两步，耳根子都红了，抬起头却看到男人抓上了沉晨的手，嘴里嚷着让沉晨给他个交代。
　　“……你不能强迫她。”宿维安的声音难得大了几分。
　　不等男人说话，他身后那几个跟来的兄弟先往前走了几步：“小屁孩，凡事懂不懂得讲究先来后到啊？”
　　男人是商人，处在一起的自然也是有点来头有钱人，好几个狂惯了，口气都很大，“毛都没长齐就想处女朋友？”说话的男人高高胖胖的，看着宿维安，突然乐呵呵道：“这腿，比我家婆娘的还细，没准剥了衣服是个妹子？”
　　男人们哈哈大笑，几人附和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羞辱宿维安。
　　宿维安默默地听着，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昏。
　　……
　　“他爸妈经常找老师告状，娘娘腔！”
　　“别打其他地方，不然他爸妈会看到——别怕，他胆子小，不敢跟他爸妈说的。”
　　“你们为什么天天欺负他？”
　　“你还不知道？他啊，之前……”
　　脑海中的对话到这戛然而止，宿维安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就连沉晨维护的叫嚷他都听得不太真切。
　　他双手倚在身侧，紧紧的攥着。
　　这么做，可能会很窝囊。
　　但他……好想跑。
　　跑回家里，锁上门，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
　　宿维安这么想着，右脚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内心挣扎之际，一只大手覆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手掌贴在他背脊上，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热度还是源源不断地……传遍他全身。
　　“哟，逼婚呢？”
　　谭叙站在他身侧，一边手抵着他，语调讥讽。
　　谭叙穿着一身黑西装，身材高大，气势十足。
　　其他人对视了几眼，求婚的那位先开口问道：“你是谁？”
　　谭叙不理他，四处张望后，对着公司里的保洁阿姨招了招手：“姨，过来把这些花扫走。”
　　保洁阿姨自然是不敢动的，周围男人们脸色都变了变：“你什么意思啊？”
　　“就这意思，”谭叙另一边手终于离开宿维安的背脊，转到宿维安后脑勺，轻拍两下，“再不走，车子都给你扫了。”
　　宿维安略微回过神。
　　热源离开，摁压处却还觉得烫的发麻。
　　“你以为你谁——”男人们禁不住激，凑在一起就想围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邓文瑞快步走出公司，手里还拿着电话，“再不走，我马上报警了！”
　　其中一个手一挥：“你报啊！”
　　话刚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拉住，男人莫名地回身，“拉我干什么？”
　　“这人是天旭高管，别得罪了。”拉住他的人小声说着。
　　邓文瑞把电话放到耳边：“警察同志，您好……”
　　“别别别，”求婚的男人忙上前拦住，“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几人回身准备上车。
　　“等等。”身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谭叙踹了踹脚边的玫瑰花束，“这玩意儿，是想放着膈应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谭叙：哎就很气啊，邓文瑞凭什么比我牛逼？
　　樱酱=宫本樱=安安喜欢的偶像


第七章 
　　几个男人当然没把场地收拾干净，象征性地捡起一些花就上了车，临走前方向盘上的气球还解了大半天，最后越弄越复杂，直接用打火机把线烧断，方向盘上吊着半根线离开了现场。
　　保安们这会才姗姗来迟，保安队长笑得掐媚：“副总，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件大喜事，就没拦。”
　　“对方动手推人也没看到，”谭叙也笑，“瞎的？”
　　“角度问题，真没看到。”保安队长状似认真道。
　　邓文瑞：“进去再说。”
　　进了大楼，邓文瑞仔仔细细把宿维安看了一遍，确认对方没受伤后才问：“怎么回事？”
　　不等宿维安说话，沉晨就先认错了：“对不起，是我私事没处理好，给公司添麻烦了。”
　　“是添了不少麻烦，”谭叙看了宿维安一眼，语气平淡，“他又是怎么掺和进去的？”
　　“……我让维安假冒我男友。”沉晨此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一开始也没仔细看对方带了多少人来，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让宿维安帮她的。
　　想到这，她转身跟宿维安道了声歉，“安安，对不起啊。”
　　宿维安正努力恢复情绪：“……没事。”
　　“你找他冒充你男朋友？”谭叙嗤笑一声，“当你弟弟还行。”
　　宿维安刚经历一场体型攻击，现在任何状似不友善的话语都能成为一根刺，随时都会把膨胀到最大化的气球戳破。
　　结果迎头就撞上谭叙这根屁股针。
　　宿维安咬唇，语气闷闷的：“对不起，没能帮到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三人反应就回身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走到电梯前，像是出气般的狠戳两下电梯按钮。
　　电梯久久未到，宿维安感受到身后三道灼热的目光，一咬牙，转移方向，大步走进了安全通道。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谭叙才悠悠问：“他这是在生气吗？”
　　沉晨轻咳一声：“刚刚那几个人也说他……”
　　不等谭叙说话，邓文瑞就讨伐道：“我外甥脾气这么好，都被你气走了！”
　　现在小朋友真难哄，夸他年轻都生气。
　　“是我脾气好，换别家老板的儿子，你外甥就等着穿小鞋吧，”谭叙摸出烟盒，转身向吸烟室走去，临走前丢下句，“保安部的人也该换换了。”
　　*
　　时间转眼就过去，到了交稿日，宿维安第一个把人物设计交了上去。
　　交得越早，作品所处的位置就越后，宿维安的设计成功做了个结尾，谭叙看到时，眸光明显亮了不少。
　　他划动鼠标滚轮，把画稿某一处无限放大，精致的细节呈现在眼前。
　　那天虽然只看到了一角，但总算是没看错，宿维安画服装技能几乎点满，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在小广告上看到的那部漫画。
　　谭叙对画画不算了解，画风什么的他没兴趣琢磨，但审美还是有的，能入他眼的，都不是等闲之作。
　　他按下呼叫键，秘书很快进来：“副总。”
　　“把外面的办公室腾出来，”谭叙利落地写上最后一名成员的名字，把名单递给秘书，“下周之前收拾好，把名单上的人全部调上来。”
　　秘书出去后，坐在一边的邓文瑞才问：“人选好了？”
　　“恩，”谭叙顿了一下，犹豫片刻才道，“你外甥。”
　　果然，邓文瑞脸上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外甥厉害吧，有其舅必有其甥！”邓文瑞头一扬，“当初谁看不起我外甥来着？”
　　谭叙又看了眼电脑上的画稿，难得的没怼人：“他画画全都是自学？”
　　“不全是，”邓文瑞语气自豪，“我姐是设计师，姐夫是漫画家，可比那些个日本漫画家牛逼多了，安安之前天天跟在他身后学，当然差不了。”
　　谭叙兴趣来了：“那请你姐夫来画，酬劳方面，你知道，我从不亏待人。”
　　邓文瑞说出口后才后悔。
　　自己给自己添堵。
　　他眼睛眨了几下，才慢慢把目光放到手中的文件：“他们去世好几年了。”
　　谭叙挑眉，他们？
　　半晌，他低头，手上转着笔：“去年项目的资料整理好了？”
　　“后天开会之前给你，”邓文瑞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道，“我现在有件大急事要去处理。”
　　“我要去告诉我宝贝外甥，他试用期提前通过，并成功拿到第一个大项目，”邓文瑞抓着门，朝办公桌上的人挥挥手，“顺便请他吃顿饭庆祝，你要不要一起来？”
　　谭叙早就看透了邓文瑞，拒绝得很干脆：“别天天惦记着让我去买单，逃单王子。”
　　结果，逃单王子再一次获得了胜利。
　　和外甥的庆祝晚餐，莫名其妙的被邓文瑞变成了新项目组聚餐。
　　新项目组指的当然就是即将和谭叙一起开发手游《绝密活动》的项目组。
　　这种聚餐，能少得了负责人吗？
　　谭叙下楼时，新项目组的人都已经围在门口分配车了。
　　“你们三个坐刘民冉的车去，然后这边的坐我的车，”邓文瑞笑眯眯的比划着，还时不时的跟大家聊上几句，“对，维安是我外甥，亲外甥！你们帮我多照顾他啊，还是新人，有些地方不太懂。”
　　宿维安站在他身边，两手依旧拽着他的背包背带，被提到了就乖乖地点头回应。
　　见到谭叙，大家纷纷拘谨地打着招呼。
　　谭叙其实也才刚上任没多久，之前一直在美国分公司，美名其曰“历练”，几个月前才被调回国，这也是之前那些人认得邓文瑞却不认识他的原因。
　　原本说是直接坐总经理位置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副总，关于这位新副总，大家只知道是天旭太子爷，单身，其他一概不知。后来听接触过他的人说不太好相处、要求很高后，更不敢多靠近了，整个公司里就只有邓文瑞，和谭叙从美国带回来的戚茹奕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谭叙在邓文瑞身边停下：“哪家酒店。”
　　“黄金大酒店。”邓文瑞说。
　　“你怎么定个酒店都能挑到这么俗的？”谭叙把嫌弃写在脸上，说完转身往爱车走去。
　　“等等，”邓文瑞叫住他，“坐不下了，你那塞一个吧。”他随便指了一个女人，“你去坐谭副总车。”
　　话音刚落，就不少目光打到这个女人身上。
　　羡慕的、嫉妒的，还有看热闹的。她脸颊微红，忙不迭地点点头，正准备小步跟上谭叙。
　　谁知前边的谭叙突然停下脚步，回身走来。
　　他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那位头埋得最低的，拽着那只抓背带的手再次离去：“他坐我车。”
　　把人带到车前，谭叙松开他后径直上了车。
　　见他未动，谭叙问：“还需要我帮你开车门？”
　　被抓来的宿维安回头看了眼，其他车都已经开走了，他抿唇不语，小步地走到车后座。
　　还没坐上去，前边的男人凉凉道：“我是滴滴司机吗？坐副驾驶。”
　　“……”
　　宿维安坐到副驾驶后，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身边那块车窗。
　　谭叙这才想起来，小朋友之前好像在生他的气？
　　当然，他也不在意，反正再生气，还不是得乖乖给他打工。
　　宿维安看着窗外的风景，因为紧张，相握着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那天刚走到三楼，他的气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仔细想想，谭叙那句话并没有蕴含什么恶意，沉晨比宿维安大四岁，打扮方面又比较成熟，两人站在一起的确更像姐弟。
　　而且当时要不是谭叙及时赶到，他恐怕早就已经落荒而逃，丢人又狼狈。
　　结果自己却朝别人发了一通气……
　　今天得知谭叙批准他加入新项目的消息后，宿维安更加惭愧了，方才谭叙让他上车时，他还以为自己要挨一顿骂。
　　没想到一路上，谭叙不仅没责备他，还给他递了一盒酸梅。
　　宿维安接过时不禁想——
　　叙哥真是个不记仇的大好人。
　　……
　　公司聚餐，无非就是一个大包厢，一张大桌子，一群员工和一位老板。
　　两人到时，先来的人早就挑好了座位，现在桌上只剩下主位，和主位旁边的位子。
　　大家和新副总交流不多，只知道不好对付，原以为是高冷人设，谁知谭叙刚坐上来就先开了口。
　　“想吃什么随便点，明后周末，好好睡两天。”谭叙叫来服务员，把几本菜单丢到转盘上。
　　但除了邓文瑞，没人敢乱动。
　　“相信我，”谭叙继续道，“一个礼拜后的你们会在累死累活之际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把我吃破产。”
　　过了几秒，刘民冉率先拿下一本菜单。
　　几个男人紧随其后，宿维安静静地听着大家报菜名，心想有钱真好，一顿饭就吃掉了他一个月的稿费……
　　明天休息日，邓文瑞点了不少酒，并贴心地联系好了代驾。
　　原先大家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后，胆子都大了不少，在座的大多都是不同部门的人，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现下正在左右交换联系方式。
　　谭叙没喝酒，他边喝汤，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邓文瑞和刘民冉的交谈。
　　“你好，我是策划部的，你叫宿维安？”
　　谭叙闻言，微不可见的撇了下头。
　　宿维安另一边坐着的女人正落落大方地在跟他搭话。
　　宿维安先是一愣，然后放下茶杯，点头道：“你好。”
　　“职位是？”
　　宿维安想了想：“……原画师。”
　　这个女人是单身，对宿维安有那么点意思——高攀不起谭副总，邓经理年纪太大，其他职位上能与她匹配的都有了家室，有后门又长得清秀白净的宿维安自然成了她第一选择。
　　女人非常会聊天，连宿维安都被她带着聊了好几句，并成功的把话题带到了女朋友这一块。
　　宿维安不知道最近怎么总是有人问他这个问题：“……没有女朋友。”
　　“以前都没有吗？”女人笑容更深，“没事，总会有的。”
　　说完，她大动作地探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我总感觉外面可能要下雨了，”女人缩回身子，柔声问，“一会能拜托你送我回家吗？”
　　宿维安闻言，茫然地回头跟着望了眼天气。
　　谭叙心想，傻孩子要被骗回家吃干净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守护一下好友外甥的处男之身，就见宿维安收回脑袋，掏出手机，低头像在找什么软件。
　　找到后，他把手机举到女人面前。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不会下雨的。”
　　说完，他收回手机，又认真道，“就算下雨了我也不能送你呀——”
　　“我没车。”
　　女人：“……”
　　谭叙靠在椅背上，嘴边忍不住微微上翘。
　　是他白操心了，这位小朋友起码能守身如玉到三十岁。


第八章 
　　吃完饭，彼此之间熟悉了不少，好几个人嚷嚷着要去续摊。
　　邓文瑞喝了点酒，也兴在头上，直接定了楼上的KTV包厢，挥手就吆喝大家上楼去。
　　环视一圈，就连谭叙都去，自己当然也得去，宿维安默默地背上包，跟在队伍最末端一块上了楼。
　　黄金大酒店，名字俗，但档次不低，上楼时各类玩法都摆在了桌上——骰子、卡牌和啤酒。
　　众人一进包间就嚷着要玩游戏，谭叙往边上一坐，摆明了对游戏没兴趣，其他人三三两两围在一块玩起了骰子。
　　包厢虽然很大，但人大多聚在右边，女人占据了点歌机，男人围起了小圈子，气氛高亢。
　　谭叙坐在最左侧，手机横在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什么。
　　宿维安坐在谭叙对面，左边是点歌的女人，右边是拼酒的男人，他抱着小背包，傻傻地盯着电视中的MV。
　　一个男人碰到他，转过头乐呵呵道：“哎……那个，你玩吗？”他摇了摇手上的骰子盒。
　　宿维安摇头。
　　“那要不你坐到那边去，”男人挠头道，“我这动作大，怕一会儿撞到你。”
　　谭叙一抬头，就看到被赶起来的宿维安，他站起来先是探头侦察了一下地形，然后像是找到了目的地，垂下脑袋，抱着他那个小背包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谭叙把视线放回手机上，身子往下坐，伸直两条大长腿，堵住了宿维安要经过的路。
　　半分钟后，他成功地听到一句小声的：“……叙哥。”
　　谭叙装作没听见。
　　“叙哥……”
　　男人依旧未理。
　　宿维安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
　　“……叙哥！！！”
　　歌曲恰好在这时播完，两字的回音萦绕在包厢内，久久不去，成功的吸引了全包厢的目光。
　　“………………”
　　宿维安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谭叙像是刚听见似的，语气关切：“怎么了，这么大声。”
　　下首歌播起，宿维安又恢复了蚊子音量：“……您能不能让一下，我要进去。”
　　声音混在歌声里，但谭叙还是听清楚了。
　　只见他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自己往右边坐了坐，腾出了一个人的位置，然后继续埋头玩手机。
　　宿维安不想再叫他了，闷声坐了下来。
　　谭叙腾出的位置不多，他一坐下来，两人的手臂就贴在了一起，谭叙穿的衬衫，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宿维安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忙不迭地往外面挪。
　　谭叙也是一时兴起想逗逗他，见宿维安人都快坐地上了，他才往里坐：“坐进来。”
　　宿维安乖乖地坐到里面，他想，只要一有人走，他就马上跟着离开。
　　一首热辣的劲歌响起，电视上出现了几个跳着热舞的女人，吓得宿维安忙收回目光。
　　转过头就看到谭叙正在认真的……打着斗地主。
　　这一把谭叙吃了六个炸，欢乐豆输了个精光，他面色不快地啧了声，然后麻利地充了六块钱游戏货币，又买了一大把欢乐豆。
　　他玩的是不洗牌模式，基本把把都有好几个炸弹，运气不好，没几把又输完了。
　　谭叙嘴里叨叨着“有本事别离桌”，这回下了大手笔，一次性充了三十块的欢乐豆。
　　宿维安：“……”
　　在这喧嚣吵杂的环境里，两人就这么缩在角落，一个被炸得南北不分，另一个看得津津有味。
　　谭叙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还把屏幕微微向他那边侧了一点。
　　又开了一局新游戏，谭叙突然站起身，把手机递给宿维安。
　　“帮我打几把，”他从口袋摸出烟盒。
　　在宿维安愣神之际，里面的玩家已经在刷屏“快点呀，我等到花儿都谢了”，谭叙晃了两下手机，表情有些不耐。
　　宿维安忙接过手机，点头：“……好。”
　　对面的人玩嗨了，矮脚桌被顶了过来，导致中间的通道非常窄。
　　宿维安刚按下一个“三分”，就觉得脸颊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随即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
　　谭叙用手撑在他脸边，大步迈了出去。
　　手离开的时候，又蹭了一下宿维安的脸颊。
　　男人成功地走了出来，大手经过宿维安头顶时，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两下，然后低头靠在他耳边，催促道：“三个炸，快点叫地主。”
　　谭叙的声音又低又沉，靠得太近，宿维安甚至能感觉到打在脸上的呼吸。
　　宿维安突然有些紧张，头都不敢抬，慌张的按下了“叫地主”。
　　要是灯光再亮些，谭叙就能看到宿维安还在轻抖的手，见男孩拿到地主，谭叙才放心地站直身。
　　确认谭叙出了包厢后，宿维安努力地顺着气，来回几次都没能平息下来。
　　他低头，认真地打起牌。
　　出了包厢，谭叙去了厕所，一根烟结束，邓文瑞刚好进来，于是两人琢磨着又点上一根。
　　话题很快就聊到了工作上，说完时，已经抽了好几根了。
　　回到包厢，一开门就被里头的女高音吓住了。
　　“那！就！是！青、藏、高啊啊啊啊——”
　　沉晨抱着话筒，一只脚踩在沙发上，卯足了劲儿。
　　邓文瑞捂着耳朵，回到了男人帮中，挽起衣袖继续玩骰子。
　　矮脚桌已经被人移好，谭叙刚坐到位置上，就见宿维安抬起头，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叙哥，”宿维安两手捧着手机递过来，表情不安，“对不起，我，我把你的欢乐豆，全输完了……”
　　看着“破产”两个大字，谭叙眉一挑：“三十块豆子，你十分钟就能输完，也算是一种本事。”
　　宿维安头更低了：“我帮你再冲三十块。”
　　说完，他掏出手机就想扫码付款。
　　“我缺这三十块？”谭叙问。
　　宿维安摇头：“不缺，那……”
　　“这样，”谭叙接过手机，淡淡道，“你去唱首歌。”
　　“唱歌？”宿维安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瞪大眼摆手道，“不行，我唱歌很难听的。”
　　谭叙看着正唱着《青藏高原》的沉晨：“能比她难听？”
　　“还是你想赖掉我的欢乐豆？”
　　什么叫赖掉他的欢乐豆？
　　宿维安欲哭无泪，弱弱地伸出手指，比了两个数字：“我给您冲68块的那个礼包？”
　　“不要，快去。”谭叙赶他。
　　两分钟后，宿维安苦着脸坐在点歌机前，来来回回挑着。
　　点好歌，他不经意地瞥到了右下角。
　　已点曲目：91首。
　　9、1、首！
　　宿维安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根本轮不到他的歌！
　　“那个，”宿维安正暗喜，一个沉着的男声从音响里响起，他一侧过头就看到抓着话筒的谭叙。
　　“点歌机旁边那个女生，对，就是你，”谭叙笑着，“帮安安优先一下歌，他好像不太懂。”
　　“…………”
　　安、安安？
　　还没等宿维安回过神，女生就熟练地操作好了，一首《浪费》出现在屏幕上。
　　谭叙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等宿维安开口。
　　宿维安攥着麦克风，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
　　音乐过了两拍后，他才忙开口唱：“多久了，我都没变，爱你这回事，整整六年……”
　　谭叙嘴边溢出一声轻笑。
　　好几个玩着骰子的男人也停下了动作，忍不住频频回头打量这位灵魂级歌手。
　　宿维安不是谦虚，他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音痴。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大门，音乐这扇窗则被钉得死死的，撬都撬不开。
　　宿维安放低音量，却还是敌不过手上这款高性能麦克风，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抢拍）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跑调）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身边的女生手挡在嘴前，掩着笑。
　　宿维安有些窘迫，闭上了嘴。
　　伴奏响了一会儿，宿维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切歌，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传来。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男人唱得舒缓动人，隐隐还能听出一些烟嗓。
　　“唱啊。”见宿维安没反应，谭叙停下催促着。
　　宿维安攥紧话筒，小声的跟上了他的节奏。
　　一首歌结束，邓文瑞声音最大：“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谭叙哼笑一声，没理他。
　　宿维安放下麦克风，走到座位前，拿起背包。
　　“我……我先回去了。”
　　谭叙恩了声，站起身对邓文瑞道：“我和你外甥先走了。”
　　“……我坐的士。”
　　不等谭叙反应，宿维安抱着背包落荒而逃。
　　跑什么？
　　谭叙看着小家伙仓惶的背影，蹙起眉，有些莫名其妙。
　　宿维安坐到的士上时，还能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热，在叫嚣。
　　心跳太快，他有些承受不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只凭路灯的光，他都能看清后座人那粉扑扑的脸蛋：“小伙子，脸这么红啊，喝多了？可别吐我车上，不然要多交两百洗车费喔。”
　　“……我没喝酒。”宿维安抱紧背包。
　　下了车，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回的家。
　　门落锁的那一刹，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在门口呆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随便抓了身睡衣就进了浴室。
　　出来后他连电脑都不开了，盖上被子就逼迫自己睡去。
　　宿维安是被一阵温热触感搅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眼，一张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男人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脸，深邃的眸子正紧紧地望着他，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萦绕在周围。
　　“安安。”男人俯下身，白衬衫把他健壮的身形勾勒出来。
　　宿维安抓着男人的衣服，声音紧张：“叙哥……”
　　“恩？”男人声音很低，像在安抚，“别怕。”
　　……
　　宿维安猛然睁开眼。
　　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慌忙的左右转动，他挣扎着想起来，突然感受到什么，整个人一僵。
　　他小心地掀开被子看了看。
　　被单……湿了……
　　宿维安整个人是崩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谭叙：盯这么紧，也想玩斗地主？
　　安安：……不想！QAQ


第九章 
　　收拾好，宿维安到浴室，用凉水冲了好几把脸。
　　发现自己性取向，是高中时候的事，懂事以来也有过几次现在这样的情况。
　　但以往每回醒来，他都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这次不一样，他现在闭上眼，都还能回忆起梦里的小细节……
　　不过为什么会是叙哥啊？！
　　宿维安甩甩脑袋，赶紧埋头又往脸上扑了几道水。
　　用毛巾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宿维安盘坐在地上，掏出手机，点了份常点的外卖。
　　打开电脑，刚登陆企鹅，就听到一大串滴滴滴滴。
　　何宽：“安安安安，看到回我。”
　　何宽：“还没上Q吗？？”
　　何宽一连发了好几条，一看时间都是几天前的了，宿维安忙回他。
　　Anan：“在，怎么了？”
　　因为这个企鹅上加的人太多太杂，每回消息都要看半天，所以他上班后创了个新企鹅，已经很久没上过这个号了。
　　何宽：“你终于来了。[抱头痛哭.jpg]”
　　Anan：“急事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摸摸头.jpg]”
　　何宽：“卧槽，你连投票截止日期都忙忘了，我哪敢给你打电话啊？”
　　宿维安一愣，忙打开日历看了眼——“截止日”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还有十天，Qs-7的年度总选就截止投票了！
　　Anan：“最近真的比较忙，购票链接发我一下。”
　　何宽和宿维安喜欢的是同一个偶像，所以才会惦记着让他记得投票，话刚发过去，何宽马上就把链接地址发来了。
　　何宽：“我发现你适应力真强！前段时间还足不出户的，马上就成了上班族了。对了，樱酱的应援插画就一如既往的拜托您啦~[疯狂打call.jpg]”
　　Anan：“对不起啊，我合同对这些有限制，今年不能画了……”
　　何宽：“啊？合同这么严格的吗？那怎么办，我前几天还一口应下来了，哭。”
　　宿维安想了想，调出以前的文件，挑了两幅旧画稿，都是进天旭之前的作品。
　　Anan：“你看看这两幅可以吗，都是我之前画的，字体什么的，你再找别人加？”
　　何宽：“安安，我爱死你了，我们搞基吧。”
　　宿维安：“我不跟你搞基。”
　　他应的认真，把两幅画稿的原图传了过去。
　　何宽：“哼，这次打算投多少钱啊安大大。”
　　宿维安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余额。
　　不查不知道，他现在居然是一个大写的……小穷鬼。
　　他拿出计算器，跟个小地主似的加加减减。
　　Anan：“我今年只能投五万K了……”
　　何宽：“不是吧，去年你都投了九万多，今年对樱酱很关键啊安安。”
　　宿维安咬牙，又低头加加减减。
　　Anan：“五万三，再多没了……上本连载的稿费还没到账。[抱头痛哭.jpg]”
　　何宽：“抱抱你，下个月订机票一起去看？你有空吗。”
　　投票截止日是十天后，但开票日是下个月初，届时现场开票，还会有Qs-7的演唱会。
　　宿维安现在是真觉得难过了。
　　Anan：“好像没有……”
　　他恹恹地趴在电脑桌上，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他舅舅去天旭应聘了。
　　他并不缺钱花，投稿加上漫画连载，一个月轻松可以上万，勤奋一些还能更多。
　　不用担心职场环境、不用强迫自己跟任何人交流、也不用做乱七八糟的梦……
　　睁眼，墙上海报里的女生俏皮地弯唇，手上比了个大爱心。
　　笑容很甜，莫名有股治愈的味道。
　　宿维安撑起身子，打开某国外社交软件，给宫本樱的新博文点了个赞。
　　吃完外卖，他打开之前自己画过的所有Qs-7成员画稿，仔细地看了一遍。
　　虽然还没有拿到《绝密活动》详细的企划和人设，但他要画的人物一定是与Qs-7有关的。
　　可是Qs-7组合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位都画……宿维安一张张翻着，有些发愁。
　　昨天离开前应该先问一问的。
　　正苦恼着，邓文瑞的电话刚好就掐了进来。
　　“安安，你在家吧？”
　　宿维安忙应：“在。”
　　“快来你公寓附近的蓝天体育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球体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宿维安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那边又道，“我给你带了几份资料，多看看，能早点进入状态。”
　　这下宿维安不再犹豫，他套上简单的短衣短裤，只带手机就出了门。
　　刚走出去，就听见身侧“嘭”的一声，从对门走出的男人笑盈盈地望着他：“小邻居，休息日都要去上班？”
　　这位邻居对宿维安来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摇摇头，略微防备，没多说什么就进了电梯。
　　“上次那件事真是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男人紧随而进，“家丑，丢人现眼了，哈哈。”
　　“……不会。”宿维安应。
　　刚说完，身后的男人伸手，用手背轻拍他的胳膊。
　　突然的触摸让宿维安一愣，下意识离男人几步远，可惜电梯空间有限，离再远都在几米内。
　　“吃青枣吗？”男人也不在意对方眼底的戒备，从手中红塑料袋里掏出几颗青枣，“很甜。”
　　“不吃，谢谢。”
　　应完，电梯门划开，宿维安匆匆出了电梯，留下一句，“再见。”
　　他走了几步，就发现男人还跟在他身后。
　　宿维安家教良好，从不会带有色眼光去看一个人，但……这个男人看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话时，男人从不跟他对视，而是大刺刺地盯着下方。
　　宿维安抓着手机的力道大了些，还好，现在是大白天，周围都是人，他还不至于太担心。
　　到了体育馆门前，里面欢呼声很大，似乎在进行什么比赛。
　　他正准备进去，想了想，先转身进了体育馆旁边的大超市。
　　宿维安买了一瓶运动饮料和一瓶矿泉水，走进体育馆，观众们的呼声更加清晰。
　　他给邓文瑞打了个电话，语音提示无人接听。
　　四处晃悠一圈，也没见着人，他把两瓶水架在手臂间，挑了个看台坐了下来。
　　坐得高，他终于瞧见了被围在中间的比赛场地。
　　原以为只有篮球才会招来这么大场面的围观，没想到在场地上进行的，是一场排球比赛。
　　宿维安窝在电脑前久了，眼睛有些散光，离远了看不清人，只能瞧见场地里的人个个身材高大，衣服款式不一，看上去并不像是正规比赛。
　　宿维安对排球兴趣不大，原本只打算随意扫几眼，没想到光这几眼，就被吸住了眼球。
　　他不太懂排球的规则，但他能看出左边队伍穿白色背心的男人非常厉害，好几回光靠发球就得了分，每回当他站到发球区里，围观群众们的呼声就会大上一些。
　　刚想着，又轮到白色背心发球，他半弯腰站在发球区，随着一声哨响，他轻走几步，球往上一抛，跃起重重拍下，身影弧度像把精心打造的弓。
　　再次成功得分。
　　宿维安看着看着，竟然看入了迷，当他抱起两杯水准备凑近些时，球赛结束了。
　　白色背心方获得了胜利，队员们纷纷开心地击掌，白色背心走到一个红色背心身边，两人边走边聊着，红色背心从旁边放置的包里掏出手机，像是在打电话。
　　宿维安手机紧跟着响起。
　　“呼——安啊，你来了没啊？”邓文瑞喘着粗气问道，“我比赛都打完了！”
　　“………”
　　宿维安很快到了场地边，因为这时常会有路人组织起来的比赛，所以观众还没散去，他挤了好半天才挤进人群。
　　邓文瑞见到他，使劲朝他挥手：“这！”
　　宿维安走过去，递上运动饮料：“舅舅，喝……”
　　话还没说完，手中一空，运动饮料被走到两人身边的男人夺走，他咔的一声拧开盖子，仰头就往嘴里灌。
　　穿着白背心，一身热汗的谭叙喝舒畅后，把水放回宿维安手中，然后掀起衣角，开始抹脸上的汗。
　　背心底下，健壮有力的肉体闯进视线，宿维安觉得自己都快长针眼了，他愣了两秒，马上背过了身。
　　“干嘛？”谭叙绕到他身前，“水给我，我还要喝。”
　　“……哦。”宿维安把水塞到他怀里，顺便把矿泉水递给邓文瑞。
　　邓文瑞休息够了，把文件递给宿维安：“多做些功课总不会错。”
　　“谢谢舅舅。”宿维安接过，抱在胸前，准备回家再仔细看。
　　下一个要借用场地比赛的两支“民间队伍”火速入场，周围气氛又活跃了不少，宿维安抬头望了眼，居然在热身处看到了他的邻居，邻居换了一套衣服，就在其中一支队伍中。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的宿维安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收回目光，邻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然后对他笑了笑。
　　宿维安犹豫片刻，也回了一个笑容。
　　他刚来没多久，不好意思马上就走，被邓文瑞拉着坐到了身边。
　　一瓶运动饮料已经见底，谭叙拧紧瓶盖，问：“那个女团评比结束没？”
　　原本垂着脑袋的宿维安闻言一愣，然后瞪大眼，小心地往两人身边挪。
　　邓文瑞：“还没，下个月初。”
　　“麻烦。”谭叙啧道。
　　话题正要就此结束，宿维安突然道：“能问一下……Qs-7最终会选谁做《绝活》人设模板？我、我想早点做准备。”
　　邓文瑞：“这次总评比的前七名。”
　　宿维安心间一紧。
　　……看来，他还得再挤挤海绵，多腾些钱。
　　他心里正噼里啪啦地算着，凉凉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谭叙看着比赛中的某位男人，点评道：“这发球，跟拍皮球似的。”
　　过了一会，评语再次改变：“是我侮辱了拍皮球。”


第十章 
　　宿维安看了眼，正在发球的是他的邻居。
　　“安安，”邓文瑞把水放到一边，“我明天要去一趟外地，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你好好工作，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补了句，“生活、工作方面的事都行。”
　　宿维安点头：“好。”
　　“尤其是……工作上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马上找我。”邓文瑞强调道。
　　“好，”宿维安说，“我和同事们相处得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邓文瑞看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又收回了话，转脸问：“吃晚饭？”
　　“不吃，”谭叙站起身，“再打一会回家，今天家里有聚餐。”
　　“我不打了，累。”邓文瑞摆手。
　　“没打算叫你，”谭叙丢下句，“颐养天年吧。”
　　原以为男人要继续打排球，谁知道他直接走到了另一头的篮球场，接过里头人丢来的球，利落地起跳投篮。
　　离得太远，宿维安看不清球进没进，但谭叙这动作够帅，可以给高分。
　　他抱着文件，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离开，就听见邓文瑞问他：“安安，喜欢什么运动？”
　　宿维安摇摇头，他不怎么运动。
　　“那不行，运动才健康，”邓文瑞坐到椅子上，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来，“等这个项目结束了，舅给你办张健身卡，多去练练，得再壮一点才招女孩子喜欢。”
　　宿维安想，可是他不需要招女孩子喜欢。
　　“好，我有时间就过来。”他坐过去，语气乖巧，一点都听不出是在应付。
　　邓文瑞问：“最近还有钱花吗？”
　　邓文瑞其实已经回国快两年了，但之前和宿维安的见面次数并不多。
　　他当然想多和外甥亲近亲近，可他约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一回，并且聊不到多久就散了。
　　开始他想，小孩子嘛，突然没了父母，难免有些走不出来，后来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直以为宿维安还有他爷爷奶奶照顾着，回国后才发现，两老人早在他姐夫离世后的第二年紧跟着走了。
　　两家人突然就只剩下他和他外甥。
　　宿维安孑然一身，一个人过了五年。
　　要不是某次吃饭时宿维安说漏了嘴，他这个做舅舅的不知多久才能知道。
　　他心疼外甥的理由很多，这就是其中一个，为了开拓安安的交流能力，他强硬让安安出门找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总不能任他把自己关一辈子。
　　好在安安本身就听话，没考虑几天就答应下来了。
　　“有，您放心。”宿维安的回答一如既往。
　　但邓文瑞可不会再听了，他打开前段时间加上的微信，啪啪给外甥转了几万块。
　　宿维安被吓着了：“舅舅，我有钱！”
　　说着，还打开自己的银行短信给他看。
　　邓文瑞：“你必须收，没得商量。”
　　虽然宿维安继承了一笔遗产，但他查过，实在不多，虽然说得可能会比较难听，但他的姐姐真的是不折不扣圣母。
　　不是网络上的那种，而是现实中的。
　　似是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走这么早，一身才华也不怕饿死，就想趁年轻能赚钱之际多做点善事，姐夫也纵着她，一起资助了不少贫困家庭，两人平时卡里就留着够花的、安安的学费和伙食费，加在一起，能有多少？
　　两栋老房子安安都没卖，但也没住，车子安安稳稳的停在车库里。
　　去掉这些不动产，安安能用的钱就更少了，再买下他现在住着的那个房子……
　　宿维安没再说话，想着钱不收，二十四小时后是会退回对方账号的。
　　邓文瑞继续道：“项目结束了，你就去考驾照，家里那辆车……不想开就不开，到时舅舅赞助你一辆。”
　　“不过不能太贵。”说完，他笑眯眯的去揉外甥的脸。
　　宿维安刚想拒绝，就被人打断了。
　　“你们好。”一个男人站到两人身边，说话期间还喘着气。
　　邓文瑞看他：“有事吗？”
　　男人正是宿维安的邻居，宿维安看了眼，比赛还在进行中，好像别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我是他的邻居，”邻居笑笑，“你是他朋友？”
　　“我是安安的舅舅。”邓文瑞客气道。
　　“哦？原来你叫安安吗。”邻居笑容愈大，看着宿维安问。
　　邓文瑞：“你们是邻居，难道彼此不认识？”
　　“他不怎么出门，所以一直没什么接触，”邻居绕到宿维安那头就想坐下来，“不过你现在出门勤了，有空可以来我家吃饭，我做菜很好吃的。”
　　宿维安不自觉的往邓文瑞身边移：“……哪好意思打扰您。”
　　邓文瑞察觉出宿维安的不自在，也往旁边坐了点，好让他靠过来：“是啊，就不上门打扰了。”
　　“这有什么好打扰的。”邻居说完笑笑，突然把手伸到衣服两侧，一下把上衣给脱了，“这体育场真热。”
　　他把上衣丢在一边，不知是有意无意，一大半衣服都盖在了宿维安大腿上。
　　“不好意思啊。”邻居伸手过来想拿。
　　一颗球飞来，稳稳地砸到了邻居的腿上。
　　宿维安回过神，直接站了起来，衣服顺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
　　“谁啊？”邻居眉头都皱到一起，回过头问。
　　谭叙捡起球，丢回了场地，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打了。
　　然后回过身，看都没看男人一眼，对其他两人道：“打完了，走了。”
　　“这么快？平时都得等你打一小时！”邓文瑞边起身边咋呼道。
　　“那你继续坐着。”谭叙说完就走。
　　宿维安自起身后，就站到了最左侧，见谭叙抬腿，下意识地就快步跟了上去，低头跟在谭叙身后，一路出了体育馆。
　　“安安，我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你回家了记得好好吃饭啊。”邓文瑞站在馆门口对他道。
　　宿维安：“好。”
　　“多看看文件。”谭叙淡淡道。
　　宿维安看都不看他：“恩。”
　　谭叙看他半晌，突然站到他面前：“宿维安。”
　　“……恩。”宿维安直接后退了好几步。
　　“扫一下。”谭叙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恩……”因为距离太远，宿维安瞄准了好久才扫上。
　　“你除了恩，不会说别的话了？”谭叙嗤笑，“今天连声叙哥都不叫？”
　　“叙哥再见，舅舅再见。”
　　宿维安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他现在连跟谭叙对视都做不到，谭叙这么照顾他，他却……
　　想想都羞耻，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比方才谭叙出来时还要干脆利落。
　　看着宿维安的背影，谭叙蹙眉：“你不觉得你外甥在躲我？”
　　好像今天就没正眼瞧过他？
　　“不会吧，他不是对谁都这样？”两人一块来的，邓文瑞坐上谭叙的车，自豪道，“除了我。”
　　“他前几天还叫我叙哥。”叫得可他妈甜，让他鬼迷心窍就把手机交了出去，还输光他三十块钱豆子。
　　越想越亏，他朝邓文瑞摊手。
　　邓文瑞：“干嘛？”
　　谭叙：“你外甥昨天输了我三十块欢乐豆，还钱。”
　　“你这小气吧啦的劲儿。”邓文瑞忧愁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帮我照顾照顾他，别让人给欺负了。”
　　职场这东西，邓文瑞算是了解得透透的。
　　哪像他那小外甥想得那么美好？之前日子过得和谐，只是因为没触及到别人的利益罢了。
　　“恩，不让别人欺负。”谭叙难得的应下。
　　他自个儿来。


第十一章 
　　回到家，宿维安马上坐到书桌前，开始看文件。
　　原以为是关于《绝密活动》的游戏简介说明，没想到里面全都是画稿。
　　而且看上去全都是之前被淘汰的废稿。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画稿中不仅有偶像的插图，还有国内某主持人，某知名男星，甚至还几个其他国家的知名明星。
　　宿维安有些傻眼……难道这款游戏，不仅有七个人物？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串名单。
　　名单数量不多，但都是他叫得上名的人，“Qs-7（七名/日）”就夹在名单中。
　　……宿维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一个多大的项目。
　　光是谈下这些合作，都得花一笔不小的钱。
　　他在心里给谭叙脑门上贴了张大富翁的便签。
　　他沉下心，把名字全都单独记了出来，然后开电脑开始一个个查资料。
　　企鹅响起，他记完最后一个字才打开对话框。
　　樱酱护卫队：大大[给大佬递烟.jpg]听宽哥说您又要给樱酱投票啦，今年还合作吗？
　　这个“樱酱护卫队”是一个代购，因为也喜欢宫本樱，所以每次只要是给宫本樱投票的粉丝，对方就会原价帮忙代购CD光碟等，国内是买不到Qs-7各类物件的。
　　Anan：合作的，你等等。
　　宿维安险些又忘了这档事，他想了想，又在原定的数额上加上自己这个月一半的伙食费。
　　Anan：今年我买五万五的投票券，麻烦了。
　　樱酱护卫队：不麻烦不麻烦，那一共是1100张券，地址还是原来那个吗？
　　Anan：对。
　　樱酱护卫队：那个……大大，虽然我知道大家现实中都有事情要忙，但您可千万别脱粉啊。
　　对方一看就是觉得自己今年投得少了，有些担心。
　　Anan：不会脱粉……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
　　樱酱护卫队：好，货已经到国内了，我让他们明天就给您发哈。
　　宿维安关上聊天框，刚准备继续埋头查资料，直接弹出一个窗口抖动，又一个聊天框出来了。
　　编辑熙然：阿南大大，在线等回复，急！
　　Anan：在的~
　　编辑熙然：您要不再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事？刚刚有内部高层透露给我，您被列入了重点名单里！
　　Anan：……重点名单是？
　　编辑熙然：就是只要您再继续画漫画，会重点照顾您，营销什么的会加大力度。
　　编辑熙然：我们的平台您也知道的，现在国内动画化的作品大半都是我们这出去的，阿南大大，您要火啦！
　　火？！
　　宿维安吓得敲字速度都快了点。
　　Anan：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想火谢谢贵公司抬爱
　　编辑熙然：……阿南大大，如果你实在不想放弃工作，当副业也行，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啊。
　　顾虑？！
　　他的顾虑可多了好吗！
　　先不说公司合同的原因。
　　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画……这种类型的漫画啊！
　　Anan：我真的不会再画了，不好意思，之前那本的稿费就麻烦您按时结算到我的账号，谢谢……
　　对面半晌后才回了句“那好吧”，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宿维安松了口气。
　　他犹豫片刻，起身走到书柜前蹲下，从底层抱出一大摞漫画书。
　　漫画书本本封面精致。
　　每本漫画封面上都是两个男人，摆着暧昧的姿势，笑眯眯地看着搬动着他们的男孩。
　　宿维安四处张望了半天，终于定下位置，他拿了个小箱子装上，吭哧吭哧地搬到了床底下。
　　这样……以后如果还有机会……
　　就可以请客人进屋来坐坐了。
　　**
　　周一，宿维安刚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因为马上要搬到楼上去工作，他这次来是收拾办公用具的。
　　今天设计部的同事来得都特别早，平时他都是前几位到的，现在办公室里几乎坐满了。
　　他刚推开门，全办公室的人都停下笔，抬头起来默默地盯着他。
　　宿维安轻顿片刻，小声地关上门，抓紧肩带往座位走去。
　　“维安今天来这么晚啊。”一个男人晃着笔，脸上笑呵呵的，却不见暖意。
　　宿维安疑惑地看了眼时间，虽然比平时晚了几分钟，但离上班时间还有距离。
　　他身边的女人接话：“今时不同往日啊。”
　　“怎么？”
　　“你不知道？他要去楼上参加《绝活》项目了，”女人撑着下巴，“真好啊，我们累死累活这么久，还是敌不过邓经理呢。”
　　玩笑间的讽刺挖苦昭然若揭。
　　宿维安从不跟人争执，听到邓文瑞的名字，他也只是咬咬唇，没说话，继续收拾着手上的东西。
　　他东西不多，没几分钟就收拾完了，他抱起箱子，脚底加快。
　　“哎，宿维安，等下，”坐在门口的同事叫住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瓶咖啡上来？”
　　那个爱接话的女人又跟上了：“人赶着去忙大项目，哪有空给你买咖啡？”
　　“大项目怎么了？不还是个初级设计师？”
　　“干完这一票，就不是初级设计师了呀！”
　　宿维安逃得很快，没再听下去。
　　到了公司通知的地点，1807室。
　　他站在门边，侧了侧身子，小心地往里瞟了一眼。
　　白墙、办公桌、电脑，新办公室被收拾得很干净，但和设计部里的装潢不一样，明显是刚腾出来的。
　　目前里面空无一人。
　　宿维安松口气，正欲进去，肩头突然被拍了下，他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
　　“你好，还记得我吗？”女人笑得温柔，正是聚餐那天跟他搭话的那位，“我是策划部的，你叫我琳达就好，我的工作地点就在你隔壁，以后有空来找我聊天？”
　　“放心，你们不会有空的。”
　　随着这句话，两人身边像是刮过一阵风。
　　谭叙快步经过，他身后的女秘书正抓着小本子在记着。
　　“二十分钟后开会，单独小会议取决于各部门的会议表现，今天所有外出行程都取消，如果有人在今天的会议中迟到，不用累积次数，直接扣工资，盯紧点——没错，我指的是现在空荡荡的设计部。”
　　“……”宿维安小步地迈进办公室，然后回头对琳达说，“不好意思，我先进去准备了。”
　　设计部挑中的人最后都踩着点进了办公室。
　　人数不多，宿维安只认识两个，沉晨和刘民冉，其他人他都叫不上名。
　　位置是公司事先安排好的，沉晨还是坐在他隔壁。
　　“安安，我听说刚刚有人为难你了？”沉晨一来就问他，“你没事吧？”
　　宿维安忙摇头：“没事……”
　　他应完后起身，又被沉晨叫住：“去哪呀，马上都要开会了。”
　　“我去……买咖啡。”宿维安想了想，没把‘帮别人’加上。
　　沉晨瞬间看破：“不是吧，你还去给她们买咖啡？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别理她们了！”
　　最后，在沉晨死拉硬拽之下，他还是没去成咖啡厅。
　　马上就到了开会时间，这是宿维安第一次参与开会，以往设计部内部也开过会议，但他之前不在项目中，所以没有参加。
　　楼上的会议室非常大，中间一个实木桌子，没有多余的设计。
　　宿维安紧张地坐在设计部位置的最末端，掏出眼镜带好，双手放在腿上，眼神不敢乱扫，模样乖巧。
　　员工全部到齐，虽然上司都还没来，但依旧没人开口说话，会议室里一片静谧。
　　谭叙和一个男人一同进了办公室。
　　马上有人打招呼：“副总好，总经理好。”
　　宿维安忍不住小幅度撇过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总经理，总经理一身西装，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他和谭叙毫无沟通，两人均目视前方，听到员工的招呼后也只是微微点头。
　　两人落座后，马上有员工把资料放到他们面前。
　　谭叙今天穿着灰色西装，头发全部用发蜡梳到了脑后。
　　这个发型非常考验长相，一不小心就会梳成土包子，宿维安也是第一回 见除了明星以外把头发梳成这样的人。
　　……很帅，比他之前看过的那位男明星还要帅。
　　像某本漫画里的人物。
　　宿维安禁不住脸一红，慌忙收回目光。
　　谭叙刚好抓到宿维安低头这一幕，他侧过脸，朝身侧的戚茹奕轻微点了下头。
　　戚茹奕马上宣布会议开始，文件发到了各位手中。
　　这是宿维安第一次正式接触《绝密活动》的企划案。
　　果然，不是单纯的换装游戏。里面人物众多，虚构的占一半，偶像明星模型占一半，虚构的人物有专门的配音，而偶像明星则是真人配音。
　　游戏主打的是任务和PK，任务、活动可以爆各种装备，还有靠运气才能接到的特殊任务。游戏中好几个场景可以PK，当然，也可以强制PK。
　　里面还有各种设置：监狱、地下组织、家园系统、结婚系统等等……
　　而设计部负责的，就是画衣服、场景和武器。
　　还好性别相同的角色，衣服、武器是共用的，不然工作量得多大……
　　等他们都看完了，谭叙才慢悠悠地开口。
　　“设计部先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他身后的巨大显示屏出现了许多张画稿。
　　都是在座原画师交上去的初审作品。


第十二章 
　　宿维安看到自己的画被排在最后边，他画的是打歌服，缩略图上能看到画稿一片粉紫，是他特地做出来的色调。
　　图从第一张开始播放，前面的大多是礼服，裙摆宽大，因为是初稿，所以花纹都不是太繁琐。
　　谭叙微微侧身，晃着手上的笔：“本来这种图我是不让过的，应付、单调、千篇一律。”
　　每副画稿右下角都有签名，这位原画师估计也没想到上司上来就是一顿批，不禁白了脸。
　　“结果我发现所有画礼服的都是这个毛病，裙子能有多大画多大，我们是手游不是端游，手机这么小个屏幕能装得下几个大裙子？”谭叙面色平静，“记下来，改。”
　　本来是批评，但谭叙这句话直接带上了后面所有的大裙子，众人心里反倒舒服了许多。
　　到了刘民冉的作品，谭叙丢出了“设计部批评会”的第一个表扬，他笔端轻叩另一边食指：“这一张就不错。”
　　刘民冉画的是一条高叉旗袍，人物角色绑着两个小丸子，手上一把绒毛扇，性感俏皮。
　　宿维安无意识地轻点了两下头，画上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颜色搭配也很刺激眼球。
　　他埋头记下谭叙说的所有批评和赞扬，一些比较严厉的说辞他还在旁边打上了小星星。
　　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幅。
　　谭叙扫了宿维安一眼，男孩还在埋头做笔记，听课听得很认真。
　　画刚被打开，全会议室的人都顿了一下。
　　前面的图都是画的人物模板，其中几幅加了动作，更多的是站直着的人物。
　　这幅不同，这幅不仅有动作，还有背景。
　　可爱的少女绑着双马尾，发尾卷翘，正摆着某个舞蹈动作，面前一个站立式麦克风，紫色背景里有舞台有灯光，还有无数根荧光棒，打歌服是短裙设计，百褶元素，首饰、发饰长筒靴一应俱全。
　　“可以直接拿来当插画了。”坐在对面某位策划部门员工忍不住说了句。
　　“可惜日系风的代表人物还没决定下来，”谭叙指尖交错放在桌上，问其他设计部的人，“你们有什么看法？”
　　半天，才出现一道声音。
　　“不错是不错，但是……”女人说到这一顿，“有股非常浓重的漫画风。”
　　宿维安双手紧握，正在犹豫回答什么。
　　谭叙：“漫画风是什么风？”
　　“就是在旁边加个对话框就成了漫画一页，漫画因为需要及时赶稿，所以画风都会比较简单……”
　　“简单？我怎么觉得这幅图里随便挑哪样出来都是精致的单品？”谭叙反问。
　　宿维安声音很小：“不好意思……我会改正的。”
　　谭叙蹙眉：“改什么？你要画得跟这些大裙子一样，你以为我会让你坐在这个会议室里？”
　　整个设计部：“……”
　　宿维安不太懂，明明好像是夸奖的话语，怎么听起来这么气人……
　　因为具体人物还没画出来，所以设计部用的时间不多，一个小时后就谈到了别的部门，当然设计部的人并不能中途离开。
　　宿维安本身就很喜欢玩手游，虽然玩的时间都不长，但也给天旭旗下的手游氪了不少金，现在突然坐在了天旭公司里参加新项目会议，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他兴奋到把谭叙说的话几乎都记了一遍。
　　会议结束后，打开小本子，上面是这样的——
　　“一个结婚系统就够了，还谈恋爱系统，日常不用刷？任务不用做？有这么多心思就去钻研一下抢婚系统吧，现在的人都喜欢刺激。”
　　“我昨天随意看了几眼剧情，打倒店员才可以获得发票——这个剧情设置得多牵强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不要因为想损耗玩家武器耐久度就做出这种老板看了都生气的剧情来。”
　　“抽卡一次才五块？我是做慈善的？分两种抽法，好卡几率低的五块，几率高的十块。”
　　“……”宿维安心思复杂的合上小本子，默默地塞到了抽屉里。
　　“安安！”沉晨突然探出头叫道。
　　宿维安：“恩？”
　　“你以前是不是画过漫画啊！”沉晨双眼发亮。
　　宿维安刚想否认：“没……”
　　“应该画过，不过现在已经没再画了。”刘民冉刚从副总办公室出来，听到两人对话就插了声嘴，“不是吗？”
　　宿维安那声“没”尴尬的在嘴里转了个弯，变成了低低的一声恩。
　　“快把名字告诉我！”沉晨喜欢看漫画，宿维安的画风已经深深地戳中了她的少女心。
　　“就是平时闲暇画来玩……早就找不到了。”宿维安说得非常心虚。
　　“……那好吧。”沉晨面带遗憾，她看了眼时间，“午饭时间到了，一块去食堂吃饭？”
　　说完，也不等宿维安回答，就揣好小钱包站到了他身边。
　　于是宿维安就只能掏出他扁扁的小钱包跟沉晨一块去了食堂。
　　天旭的伙食是没话说的，比不少外卖店还要美味，所以除非是忙得无暇分身，不然员工们都会选择吃食堂。
　　但相对而言，价格也比其他公司的食堂贵那么一点点，当然，在天旭员工的眼里还算尚可接受。
　　沉晨马上就打了三荤一素加份排骨汤，走到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宿维安对面，放下饭盘：“今天居然是鸡饭！你打到了……吗……”
　　看到宿维安面前的小葱面后，她愣愣道，“安安，你怎么吃这个啊？”
　　宿维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月生活费不多了。”
　　沉晨：“……现在像你这么耿直的人也不多了。”
　　入了社会，谁会在同事面前说自己穷到只吃得起小葱面？
　　她起身，去拿了双新筷子，准备分点肉给宿维安，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她的饭盘可怜兮兮的被推到了另一边。
　　坐在她位置的，是刚刚开完批抖大会的谭叙。
　　沉晨默默地坐到了谭叙身边，打过招呼后，在离开还是留着的选项中挑了后者，低头小心翼翼地扒饭不说话。
　　“你就吃这一小搓面团？”谭叙口吻嫌弃。
　　沉晨继续听，果然，宿维安还是老老实实的：“……没钱了。”
　　“邓文瑞是比较小气。”谭叙脸上写着“我了解”。
　　宿维安忙道：“不是，舅舅有给我钱。”
　　“钱呢。”谭叙问。
　　宿维安摇头：“我没收……”
　　谭叙挑眉，突然问：“他在哪转你的？”
　　宿维安：“微信。”
　　没人说话了，又吃了一会，谭叙突然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哐啷放在桌上。
　　他按了两下HOME键，没反应，对宿维安摊手：“手机借我下，开你的微信，我给你舅发条语音。”
　　怕宿维安不给，他还加了句，“急事。”
　　宿维安忙放下筷子，把手机乖乖递了过去。
　　沉晨偷瞄了一眼，宿维安的手机和副总放在桌上的一模一样，而且都是没有手机壳的。
　　谭叙娴熟的打开微信，一阵操作后就把手机还了回去，途中根本没发语音。
　　宿维安接过时，想了想，问：“您不是说……要发语音吗？”
　　谭叙面不改色：“人太多，不方便，直接打字了。”
　　宿维安：“哦……”
　　一顿午饭结束，谭叙跟他们一起上的电梯。
　　走到设计部门口，他突然拍了拍宿维安的后脑勺：“下班后来我办公室，我今晚加班，没空下去吃饭，你帮我打包。”
　　看宿维安小声地答应下来，旁边的沉晨心里愤愤地想。
　　滥用职权！欺负小新人！
　　今天已经拿到了人物简介，公司要求每人都要画模板，再从里面挑最适合的，宿维安刚坐到位置上准备埋头苦画，微信突然叮咚了声。
　　他划开手机，屏幕页面还停留在和邓文瑞的聊天框中。
　　邓文瑞：不够再跟舅舅要，咱有的是钱！
　　宿维安莫名其妙地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转账给你-￥20000.00】
　　这是上次宿维安没收款后，邓文瑞又转账过来的信息，他依旧没收款。
　　而现在——
　　【已收钱-￥20000.00】
　　宿维安：舅舅，不够花[图片]
　　图片上是一碗惨兮兮的小葱面。
　　【转账给你-￥20000.00】
　　【已收钱-￥20000.00】
　　宿维安：哦，谢谢舅舅。
　　宿维安：“……………………”


第十三章 
　　宿维安：【向你转账-￥40000】
　　他想了想，默默地发了句。
　　宿维安：舅舅，刚刚我的号被盗了……我有钱的，您收回去。
　　邓文瑞回得很快：什么？信息什么的没泄露吧，这些该死的盗号狗！
　　宿维安：……没有[强颜欢笑.jpg]
　　邓文瑞当然没收下转账过去的钱，但宿维安也不急，想着一会摸着邓文瑞的手机号码，直接转到他的支付宝里。
　　匆匆聊了几句，邓文瑞就忙着谈事情去了，宿维安一向没有午睡习惯，准备现在就动笔。
　　人物不少，他想了想，决定先画Qs-7去年排名第一的女生，那个女生粉丝基数很稳固，绝对不会掉出前七名。
　　是午休时间，但此时办公室无一人休息，大家全都在埋头画画，比之前的设计部还要安静。
　　刚画了一些，旁边的沉晨突然凑过来，小声问：“安安，帮我看看这里，用什么颜色比较好？”
　　宿维安侧过身，对方画的是与《绝密活动》合作的国内某男演员，宽大的卫衣和破洞裤，痞帅痞帅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下巴高傲地仰着，沉晨问的是卫衣的颜色，画稿已经完成了大半，一看就知道是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的。
　　其实除了宿维安赶初审画稿比较匆忙外，其他人都有私底下提前准备，毕竟被公司采用的话有额外奖金领。
　　“我觉得……绿色或者黑色吧？”宿维安也放低音量。
　　“跟我想法一样！那到底是绿色还是黑色啊？”
　　“都上一遍看看？”
　　“啧。”
　　办公室某个男人不耐地发出声音，似是对谈话声有所不满。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几个设计部的员工走了进来，宿维安悄悄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其中就有今早话中有话的那两位。
　　宿维安埋下头，傻傻地想，不会是因为他没买咖啡，特地上来质问他的吧？
　　前排的女人笑问：“这么严肃啊？午休时间都工作？”
　　“你们怎么来了。”方才发出啧声的男人转过身，呵呵笑着。
　　“我们清闲喽，”办公室里都是之前设计部的人，彼此认识，都互相打了个招呼，除了宿维安和沉晨这一桌。
　　其中一个女人凑到男人身边，“怎么样，开会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让我们好好画呗。”男人说得轻巧，表情有些洋洋得意。
　　“你做会议笔记了？”一个讽刺的男声自门口响起，众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望去。
　　谭叙单手插兜，之前被发蜡梳上去的头发垂落几根在前头，“别人画的裙子是太长，你画的那些短到别人可以直接投诉我们是色情手游，这句话你忘了？”
　　“……没忘，副总。”
　　谭叙没理他，眼神扫了办公室一圈，最后停在了宿维安身上。
　　宿维安的坐姿对着沉晨，他只能看到男孩的背影，清瘦，肩不宽，宿维安是一头黑碎发，已经能堪堪遮住脖子，未免也太长了些，不精神。
　　宿维安此时不敢乱动，他虽然看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门口那个人一定是在看自己。
　　他心里默念：别叫我……别……
　　“宿维安。”
　　“……是。”
　　“腰挺直，别驼背。”
　　办公室众人：“……”
　　所以副总是来……检查坐姿的？
　　谭叙当然不是为这个而来，他习惯运动，坐不安分，而且坐久了容易得各种颈椎病，刚刚开会时间太长，他没忍住起身随便走走。
　　设计部的隔板是透明的，他走过来就看到宿维安探了半个身子到沉晨那边，两人窃窃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现在是关键时期，办公室恋爱？不存在的。
　　对，他是来棒打鸳鸯的。
　　宿维安挺直身，但依旧背着谭叙：“……好。”
　　谭叙敛眼：“出来。”
　　口吻就像是被差生逼得忍无可忍的班主任。
　　差生宿维安带着一身拒绝站到了谭叙办公桌前。
　　谭叙拿过便签，在上面哗哗写着字。
　　他想到什么，突然问：“你看够了吗？”
　　以为偷看被发现的宿维安头缩得非常快：“……对不起！”
　　谭叙停笔，抬头好笑地看着他：“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宿维安：“也，也没有很久吧……”
　　“都半个多月了，你可不要仗着年轻就挥霍资本，贪图一时爽快，”谭叙语重心长，“哥给你介绍一个？”
　　宿维安一愣：“什么？”
　　“小女朋友，”谭叙哼笑一声，“对着片子来多委屈。”
　　“……………”
　　宿维安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了，那部跟漫画们一起丢在床底下的《水茶屋の诱惑》。
　　他的脸瞬间通红：“……我明天就拿给您！”
　　“你想要就留着。”谭叙调侃道。
　　“我不想要，”宿维安小声反驳，“我一次都没看过。”
　　谭叙：“恩。”
　　现在的小孩，就是面儿薄。
　　他是长辈，不好揭穿他。
　　他撕下便签，按到办公桌前方：“今晚给我打包这些上来。”
　　“好。”
　　宿维安上前一看。
　　米饭三碗，梅菜扣肉，糖醋排骨，虾仁炒蛋……
　　一整张便签几乎被写满了。
　　中午也没见叙哥这么能吃啊……
　　宿维安没问，实际上他目前还不是太想和谭叙有太多交流，他抓起便签，匆匆鞠了个躬就出去了。
　　**
　　下班时间，其他人都还在画着，只有宿维安一个人离座最快，他抓起那张小便条，去了楼下的食堂。
　　食堂饭菜虽然美味，但有家室的人自然不会在公司吃晚饭，所以食堂的人不多，他很快就打包好，拎着两个大袋子上了楼。
　　敲门进办公室时，谭叙正在打电话。
　　见到他，谭叙随意指了指旁边的玻璃桌，示意他把饭菜放在那。
　　宿维安放下就准备出去，被身后的人叫住。
　　“你去哪？坐着。”
　　宿维安回过头，确认谭叙是在跟自己讲话后，犹豫片刻，坐到了沙发最右侧。
　　谭叙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讲电话。
　　“没钱。”
　　“不见。”
　　“半个月换一次，有什么好见的？”
　　“滚蛋。”
　　“带回家？可以，你爸又得来我家借那条祖传的鞭子了。”
　　“行，我这就去见你最后一面。”
　　挂了电话，谭叙把文件合上：“去收拾你的背包。”
　　宿维安：“……啊？”
　　谭叙：“啊什么？下班了。”
　　宿维安：“我……我今天准备加班。”
　　“驳回，”谭叙起身，直接扯下领带，挂到一边，“去收拾背包，然后再过来。”
　　“……”
　　五分钟后，抱着背包的宿维安回到办公室：“那我先下班了，副总再见……”
　　“进来，”谭叙指着那两袋外带，“拎着。”
　　宿维安就这么傻傻地拎着外带跟在谭叙身后下了电梯。
　　出了电梯，谭叙接到电话，他接起说了两句，然后偏头问：“你想吃什么菜？”
　　宿维安有些反应过来了：“我回家吃……”
　　“你看着点，什么都吃。”谭叙继续回到通话中。
　　路过保安亭，谭叙突然停下，转身拿过两袋外带递进保安室。
　　“好好执勤。”
　　新来的保安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副总，我会的！”
　　谭叙微微点头，刚走几步，发觉后面的人没跟上，他回头蹙眉问：“站着干什么？”
　　宿维安：“副总，我就不跟您去了……”
　　三分钟后，一个大男人毫不费力地揽着男孩的肩，半威胁式地把人带上了车。
　　上车，反锁车门，谭叙不急不缓地操作反向盘：“你这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被扣上各种罪名的宿维安：“我没有……”
　　“输我这么多豆子我都没跟你计较，反倒你躲我躲得欢，怎么，不是叫叙哥的时候了？”
　　宿维安觉得这三十块豆子是过不去了。
　　他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糯糯问：“……叙哥，我们这是去哪？”
　　又听到这两个字，谭叙眉梢舒展，语气悠闲：“把你卖了。”
　　“……”
　　车子停在餐厅前。
　　把车交给泊车小弟，宿维安跟在谭叙身后进了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左拐右饶的到了一间包厢。
　　里面坐了两个男人，左边小平头，右边则是一头奶奶灰碎发。
　　碎发一看到谭叙就站了起来：“哥，你来了。”紧接着又看到后面的宿维安，他哟了一声，“带了个……小帅哥？”
　　“邓文瑞外甥，”谭叙简单地介绍完，拉着宿维安坐到了两人对面。
　　宿维安刚放下包，碎发就非常自然熟的开始搭话：“你是邓老头的外甥？比他好看多了啊，我叫凌源，是叙哥的表弟。”
　　说完，他突然伸手抱住旁边小平头的脖子，“这我男朋友。”
　　正准备打招呼的宿维安喉头一哽，捂着嘴开始咳嗽。
　　凌源瞪大眼：“这年代，GAY应该没这么吓人了吧？”
　　“滚，”谭叙送了表弟一个字，把面前的水杯凑到宿维安嘴边，“喝水。”
　　宿维安喝了几口，还是有些不舒服，又觉得被口水呛到有些丢人，他腾地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厕所……”
　　宿维安走后，凌源撑着下巴问：“哥，你带邓老头的外甥来这干嘛？”
　　谭叙：“关你屁事。”
　　小平头是娱乐圈里的小鲜肉，比较了解凌源的背景，自然知道他的表哥是天旭太子爷，见这位太子爷不好相处，他也不上去找不痛快，打了招呼后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哥，你后天可千万回家一趟，我怕被老头打死。”凌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谭叙瞄了小平头一眼，小平头马上识趣地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人走后，谭叙才悠悠道：“你确定这人值得你带回家？”
　　谭叙话说得不太好听，但凌源了解这位表哥的性格，嘴硬心软，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
　　凌源：“值得啊，又乖又听话，你不觉得他长得特可爱吗？”
　　“不觉得，”谭叙往后一靠，嗤笑道，“有他可爱？”
　　他指了指旁边的背包。


第十四章 
　　“都可爱啊，”情人眼里出西施，凌源想了想，“不分伯仲？”
　　“说瞎话本事进步了。”
　　凌源突然挑起眉：“不是，表哥，你一直男，干嘛跟我讨论哪个男人更可爱？”
　　谭叙沉默两秒：“基佬的问题都像你这么多？”
　　凌源往后一靠，“邓老头怎么突然冒出个外甥？”
　　“一直都有。”
　　想起之前被邓文瑞逮着学习的那地狱一个月，凌源眼底闪过一丝坏光。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谭叙拿热毛巾擦着手。
　　“你怎么知道？不愧是我表哥，心有灵犀，”凌源笑眯眯地，“你说我把小外甥掰弯，邓老头会不会气死？”
　　谭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我刚刚仔细看过了，他那种小男孩，又瘦小又弱弱的，最容易被掰弯了，”凌源比出十根手指，“我有个兄弟很厉害，有十成的把握。”
　　谭叙掏出手机。
　　凌源：“你干嘛？”
　　“给人舅舅打电话。”
　　“我错了表哥，我他妈真错了。”
　　谭叙冷哼一声，把手机随手放到桌上。
　　对于凌源的话，谭叙并没上心，宿维安虽然瘦小了点，但人家可是一张光盘能用上半个月的真男人，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新弟弟走向歪路。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凌源扬扬下巴：“哥，电话。”
　　谭叙把热毛巾放好，随手抓起手机，接起道：“恩。”
　　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是小可爱吗，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谭叙：“……”
　　他蹙眉把手机伸到眼前，陌生号码。
　　电话里还在不断的“喂、喂”。
　　他把手机送回耳边，轻嗤道：“你在我家门口？”
　　“对对对。”
　　“那就等着吧。”
　　说完，他啪嗒挂了电话。
　　凌源：“谁啊？”
　　“诈骗电话。”谭叙漫不经心地应着，电话又打了进来，他继续挂，一口气挂了三个，对方终于消停了。
　　他把拇指按到HOME键上，准备去斗地主里大杀特杀
　　指纹错误。
　　指纹错误，错误次数太多，请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你的iPhone已被停用五分钟。
　　宿维安走到包间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小平头。
　　对方也看到他，两人拘谨地相互点了下头，然后一起进了包厢。
　　刚进包厢，就看到谭叙恼火地把手机丢到桌上。
　　菜上齐，凌源一口吃下一只鲍鱼，然后抬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宿维安。”
　　“多大啦，大学？”
　　谭叙：“你查户口本？”
　　宿维安放下筷子答道：“我在叙哥的公司上班……”
　　“啊？你已经在上班了？长得这么嫩，真羡慕，”凌源拿起手机，“我们交换个微信，以后一块出来玩啊，我和你舅舅关系可好了。”
　　宿维安：“……好。”
　　他把手擦净，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鼓捣了半天，眉头轻皱。
　　“怎么了？”凌源探出头。
　　宿维安使用手机频繁，是不可能记错密码的，结果半天还是没解锁成功：“不好意思，我手机可能出了点问题，不能解锁了……”
　　“……等等，”凌源突然发现什么，“你们两手机是一样的？”
　　前几个月出的iPhone，街头爆款，一样并不稀奇，两人的背景又都是默认封面，“……你们是不是拿错对方手机了？”
　　两人皆是一愣。
　　交换了一下手机，果然，轻轻松松开了锁。
　　宿维安松了口气：“是拿错了。”
　　他正准备点开微信，突然扫到屏幕一角，喃喃自语道，“怎么有未接……”
　　谭叙：“…………”
　　手机拿错了，所以那个陌生号码，找的是宿维安？
　　正想着，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
　　宿维安接得很快：“您好。”
　　谭叙敏锐地捕捉到了从话筒出来的那一句“小可爱”。
　　“啊？”宿维安也疑惑地蹙起眉。
　　谭叙轻哂，果然，就是诈骗电话。
　　紧接着。
　　“……啊，你已经到了？”宿维安先是一愣，捂着话筒朝大家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然后边通话边出了包厢。
　　谭叙：“…………”
　　？？？
　　哈？
　　小家伙也是弯的？？？
　　看着眼前这对互相夹菜中的男男情侣，谭叙实在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不是，就他这性子，女的他都很难驾驭，跟个男人在一起还得了？不得被欺负死啊？
　　谭叙的表情变化丰富，凌源忍不住问：“哥，你这挤眉弄眼的，是在给我发暗号吗？”
　　宿维安刚好挂完电话回来。
　　谭叙突然觉得麻瓜表弟有些欠揍：“吃饱没？”
　　凌源：“还没啊……”他才吃了几口。
　　“没问你，”他给了凌源一记眼刀，侧脸问刚进来的宿维安，“吃饱没？”
　　凌源忍不住道：“他好像一口都没吃。”
　　“有点事，我……我赶着回家，”宿维安没坐下来，他拿起背包，“谢谢款待，叙哥……我先回去了。”
　　“不吃了？”凌源一愣，“要不你打包点回去……”
　　腾地一声，谭叙也站了起来。
　　“走。”他用指尖勾起宿维安背包顶端的背带，拉着人就往外走。
　　“哎！哥！等等！你还没借我钱……”
　　凌源的声音被无情的隔绝在门内。
　　宿维安被他带着走了几步：“叙哥，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也吃饱了，送你。”谭叙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轻车熟路地把人送到家，宿维安解开安全带：“……麻烦您了。”
　　“下车等着，我倒车。”
　　“啊？”宿维安一愣。
　　“我要上去拿那个光盘，”谭叙强调，“急要，今晚就要用。”
　　宿维安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光盘。
　　顺着话，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个光盘的用处。
　　他仓惶地跑下车，背着谭叙，偷偷地顺着气。
　　直到上了电梯，宿维安都还没缓过来，头垂得比平时还低。
　　他这是在害怕？谭叙冷呵一声，是该害怕，邓文瑞这外甥奴，估计得把那男人绑起来生吃。
　　电梯门一开，谭叙就看到坐在宿维安家门口的男人。
　　男人旁边放着个大箱子，听见电梯声，他惊喜地转过头。
　　“是小可爱吗？”
　　谭叙停下脚步，凉凉地看了眼宿维安。
　　宿维安听见，反倒抬起了头：“……是。”
　　看到宿维安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谭叙莫名地有些不爽。
　　平时傻里傻气的，怎么谈起恋爱这么肉麻？对象还是个男人，像话吗？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刺几句，坐着的人突然站起身。
　　只见男人衣服上写着四个大字——“速到快递”。
　　“这是您的快递，”快递员抱起地上的箱子，递给宿维安，“麻烦给我签个名，谢谢。”
　　“不好意思……久等了。”宿维安仔细地签上自己的名，谭叙上前一看。
　　收件人：小可爱
　　寄件人：XX放心日代
　　“……”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
　　快递员马上就走了，宿维安抱着纸箱：“叙哥，您等等，我去把东西拿出来。”
　　谭叙先是一愣，什么东西？
　　然后才想起自己刚刚随口胡掐的理由。
　　刚想说不用了，就见宿维安打开门，轻顿了一下。
　　然后谭叙听见一句小声的：“叙哥，您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宿维安一开口就后悔了，偏偏谭叙动作很快，他往前迈了一步，手腕抵在门边，低头催促：“快点进去。”
　　抱着箱子不好开灯，宿维安把箱子放到一边后，摸黑找着开关。
　　“啪——”
　　白光照亮整间屋子。
　　时间太快，谭叙来不及构想宿维安房间的样子——但是任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
　　墙上贴着无数张海报，桌子上全是玩具，就连床单都是卡通人物的。
　　海报上都是一个女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那天看某位Qs-7成员的照片会觉得眼熟了。
　　第一次见到宿维安时，洒落一地的，就是那个女生的周边。
　　“叙哥，您坐这。”宿维安推来一个抱枕。
　　谭叙：“坐抱枕上？”
　　宿维安点头。
　　“不坐。”谭叙拒绝，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房子里居然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他啧了声，直接坐到了地上。
　　宿维安的地板用毯子铺着，毛茸茸的，不会觉得凉。
　　宿维安给他倒了杯水：“叙哥，我去给您找光碟。”
　　谭叙一边腿曲立着，坐姿非常大佬：“恩。”
　　他刚想喝口水，就见宿维安突然背着他跪坐下来。
　　宿维安埋下头，用视线在床底搜索了一圈。
　　找到箱子所在地后，他伸出手，使劲地晃着，之前推得太里面，现在想拿出来有些困难。
　　他今天穿着一条五分裤，由于姿势的原因，展露在谭叙面前的，是浑圆的臀部，和一小节白皙的小腿，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袜子。
　　翘得太高，一小片背部皮肤也露了出来，紧接着就是蓝色的内裤边缘。
　　谭叙握着水杯的手莫名一抖。
　　宿维安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他终于摸到了箱子边角，把大箱子拖了出来。
　　谭叙收回目光，一口饮尽杯子里的水。
　　“藏这么深，怕谁看见？”
　　宿维安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跪坐在箱子前边，挡住谭叙的视线，埋头在箱子里搜寻起来，半天才在书堆里找到光盘，他把箱子盖上后，又用力地推了进去，然后把光盘递给谭叙。
　　宿维安模样很乖，他头发被床底边缘弄得有些凌乱，衣服也因为之前的姿势整体偏向左边，露出突出的锁骨。
　　两人对视不到两秒，宿维安就低头躲开了视线。
　　半晌，光盘被接过，一个空水杯放到他手里。
　　谭叙看着光盘上的人，无厘头地问了句。
　　“你怎么这么白？”


第十五章 
　　宿维安犹豫片刻：“……遗传？”
　　刚说完，一声微弱的“咕——”响起。
　　宿维安捂着肚子：“……”
　　谭叙挑眉：“饿了？”
　　“恩，”宿维安老实回答，用手搓了搓肚子，然后站起身，“……我去冲泡面。”
　　“给我也冲一包。”谭叙随意把光盘放到身边，瘫在墙上道。
　　“您不是刚吃完饭……”
　　“我消化系统好。”
　　……这得有多好。
　　宿维安心底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地去了厨房。
　　其实他买的这个房子不小，厨房、卧室、浴室配备齐全，只是他直接把床放在了客厅，主卧都拿来放书、周边和各种应援物件了。
　　他家里没有任何高桌椅，就连放在床边的电脑桌都是短脚设计。
　　谭叙粗略地打量完房间，摸起遥控器，点开电视想打发打发时间，挑了半天都没好看的节目。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点播部电影看看，手机屏幕弹出了好几个WIFI选项。
　　其中两个WIFI显示信号满格。
　　【Anan-aaaaa】
　　【想要密码就来隔壁问我^^】
　　谭叙觉得这两个名字他看着都有点怪，一个是看着眼熟，另一个上满满都是刻意。
　　“叙哥。”
　　谭叙抬起头，看到宿维安从厨房出来，手上抱着一个纸箱。
　　这人是箱子精吗，怎么这么喜欢抱箱子？
　　宿维安走到他面前，把纸箱放到地上，瓮声瓮气的：“你想吃哪种口味的泡面？”
　　谭叙瞄了一眼。
　　“……你是泡面批发商？”
　　一箱子满满都是塑料包装的方便面，看上去不下二十个牌子，其中几个牌子有重复的包装，能看出是主人喜欢的口味。
　　“不是。”宿维安否认。
　　谭叙啧了声：“就跟你吃一样的。”
　　宿维安点头，看到谭叙手机上的选项，他脱口而出：“WIFI是第一个，密码是12345678。”
　　谭叙连上WIFI：“你知道你这密码有什么含义吗？”
　　“恩？”
　　“我很简单，快来上我。”
　　“…………”
　　宿维安不说话了，回身奔进了厨房，暗暗决定等谭叙一走就换密码。
　　点播影片的劲儿过了，谭叙闲得无聊，抽空搭理了一下狂在群聊里@他的凌源。
　　他这表弟，没比他小几岁，两人自小玩一块，跟亲兄弟差不多，前段时间凌源闲着没事拉了个微信群，里面就四人——他，凌源，凌源男友，还有个邓文瑞。
　　凌源：@谭叙，哥，钱啊啊啊，钱！！！我要钱！！！
　　谭叙：没有，滚蛋
　　凌源：你不给我，我就去你公司门口闹去。
　　谭叙：来啊，我公司刚换了批保安，正好试试效果
　　凌源：[笑着活下去.jpg]
　　凌源：@邓文瑞邓老头借我点
　　邓文瑞：没钱。
　　谭叙：他刚给他外甥秒转了四万块，眼都没眨一下
　　凌源：邓老头借我五十万，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邓文瑞：四万和五十万是一条水平线上？
　　邓文瑞：哎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给我外甥转了钱啊？？
　　谭叙哼笑一声，往群里发起了个位置共享。
　　系统马上提示：
　　凌源加入了位置共享。
　　邓文瑞加入了位置共享。
　　邓文瑞：这都晚上九点了，你在我外甥家干什么？
　　谭叙不回他们了，因为他闻到了泡面香。
　　果然，两分钟后，宿维安搬了个小餐桌出来。
　　真的是小餐桌。
　　木制，短脚，桌面够放好几个菜盘了，他把餐桌放到谭叙面前，铺上一小块餐布。
　　然后又回到厨房，端出了两碗泡面。
　　见到泡面后，谭叙才知道为什么这么香，里面火腿香葱香油一味没少。
　　……如果没有面汤周边的辣椒红油的话，就更棒了。
　　正想说什么，一双筷子递到他面前，筷子是某动漫里的一只猫，筷子顶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图标。
　　他看了看碗和勺子……果然，是一套的。
　　看出谭叙眼底的复杂，宿维安小声道：“没有其他的碗筷了，这套是新的，很干净。”
　　谭叙看着眼前这碗红油汤，犹疑了大半天，才张嘴开吃。
　　宿维安见他动筷，也埋头小口吃起来。
　　谭叙吃了两口，辣是辣，但还算是可以接受，而且还挺好吃的，他每一筷的面量开始逐步变多，结果没几口就被辣油呛到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他马上捂着嘴巴咳起来，啪嗒放下筷子，另一只手使劲摇着，示意宿维安去拿水。
　　宿维安也是一怔，忙起身跑进厨房，站到厨具前就顿住了。
　　他家有没用过的限量版珍藏碗筷，但是没有没用过的杯子啊……
　　正犹豫着，外面的咳嗽又剧烈了一点，他也顾不上别的了，随便抓起一个杯子就拿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仔仔细细把杯口搓干净后，才把水倒上。
　　“叙哥……”宿维安一出厨房就傻住了。
　　谭叙跟个没事人似的坐着，正大口咬着火腿肠，他的碗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
　　那是宿维安回家时给自己倒的水，他已经……喝过了……的……
　　“这水没过夜吧？”谭叙吃完火腿，指了指水杯，“算了，过夜也没事，有杯盖。”
　　宿维安的回答哽在喉间，半晌才憋出一句：“没过夜。”
　　等宿维安坐回对面后，谭叙不经意一瞥，忍不住问：“脸这么红，辣的？”
　　“……恩。”
　　谭叙嗤笑一声：“长得这么白，以后到女朋友跟前，脸一红就得被发现，臊不臊。”
　　宿维安不应他了，闷头吃面。
　　结果越吃谭叙越觉得不对劲：“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宿维安嘴里还有面条，一边腮帮子鼓鼓的。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谭叙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
　　不仅脸红了，眼眶都红了，眼里还有闪烁着的眼泪水。
　　“你哭什么？”谭叙问。
　　宿维安咽下面：“……我没哭。”
　　谭叙：“你抹抹眼泪，都快滴面里了。”
　　宿维安没抹，张着嘴呼气，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我不是很能吃辣。”
　　“不能吃辣你还挑这个口味？”谭叙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好吃啊……”
　　宿维安敛下眼，眉头也跟着垂下去，配上一张红脸，语气有些哑。
　　他连嘴巴都被辣的红润，实在忍不了了，偷偷地探出舌尖透透气。
　　谭叙看着那舌尖，第一反应就是，一定很软。
　　他把旁边的水杯挪过去：“不会喝水吗？”
　　宿维安哪敢碰这个水杯，忙站起身：“我去拿清水漱口……”
　　等宿维安进了厨房后，谭叙才靠到墙上，呼出一口气。
　　这人难道还能自动调色？又白又红的……
　　没几分钟，调色盘就出来了，他不仅漱了口，还把脸也冲了一遍。
　　刚坐下来，就迎面被贴上一张纸。
　　“擦脸。”
　　“……喔。”宿维安伸手挪动贴在自己脸上的纸巾。
　　吃完后，谭叙看了眼腕表：“我要回去了。”
　　“好。”宿维安应得很快。
　　谭叙起身走到他床边，看了看床边的电脑桌，“你平时就在这个桌子上工作？”
　　突然的发问，宿维安下意识回答：“恩……”
　　“这工作习惯，你眼睛还没瞎？”
　　“没有，”宿维安说，“只是有一点点散光……”
　　“再不换就差不多了。”谭叙慢悠悠地走到鞋柜旁，“不用送我。明天上班别迟到，你现在困吗？”
　　宿维安一愣：“不困。”
　　“不困就加会班。”刻薄老板说完，径直拉开门，临走前丢下句，“小弟弟，明天见。”
　　直到门被关上，宿维安都没能应出一句话。
　　谭叙关上门才终于轻笑出声，他迈开腿，正准备走向电梯，对面门内隐隐传来的骂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我是瞎了眼，最初没识破你这个骗子！”
　　“你等着吧，我要告诉你们学校领导，让你以后没法做人！”
　　两道都是同一个女声，谭叙对这些破事没什么兴趣，电梯一到就离开了。
　　上了车，他突然想起那个WIFI名字。
　　沉思几秒，他拿出手机，给宿维安发了条微信，上回在体育馆互加后，两人还没说过话。
　　谭叙：反锁家门。
　　对面回得很快。
　　宿维安：[乖巧点头.gif]
　　谭叙手一顿，小家伙表情包用得很顺手啊。
　　他失笑着把手机丢到旁边，发动车子离去。
　　宿维安坐在床上，两手抓着手机盯了很久。
　　然后一咬牙，点开了谭叙的朋友圈。
　　【有没有被员工气死的保险可以买？】
　　这是最近的一条微博，时间发在宿维安入公司的前一个星期。
　　【都说狗随主人果然没错，我表弟这只恶霸犬越养越像他了。】
　　【回国】
　　……
　　【谁再催婚我就出柜。】
　　看到这条，宿维安像是被电到一样，嗖的把朋友圈关了。
　　……果然不能看啊。
　　他正准备关掉微信，又收到一条好友信息。
　　邓文瑞：安安，大晚上的谭叙怎么会在你家？
　　宿维安一愣，怎么回答？
　　说叙哥大晚上的在他家吃泡面吗？
　　其实吃泡面也不算什么，偏偏宿维安有些心虚，他想了想。
　　宿维安：监督我工作。
　　为了表现得严肃一些，他还加了句号。
　　邓文瑞：？那他怎么跟我说去你那吃泡面了。
　　“……”
　　宿维安：边吃泡面边监督。


第十六章 
　　后面几天，宿维安一直在埋头工作。
　　谭叙每天都匆忙地从他身后的玻璃外路过，后边总是跟着好几个人，谭叙文件看得认真，宿维安画得更认真，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又在家里加班到深夜，宿维安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他本来还想再画一会，但眼皮实在太沉，撑不住了，他揉揉眼睛，正准备伸个懒腰。
　　“啪——”
　　手绘板被他不小心带到了地上，移动过程中还带倒了放在一边的水杯，水顺着桌沿倾倒而出，全部都洒在了手绘板上。
　　宿维安被吓得睡意全无，忙抓起手绘板，上面的水滑落，连他的睡裤都被浸湿了。
　　加班完后还要收拾湿透的地毯，再加上坏了个手绘板，他傻坐着心疼了好久。
　　宿维安整理完一切，躺到床上时迷糊地想：暂时没钱买新手绘板，这几天只能在公司加班了……
　　第二天，他带着黑眼圈和三包存粮方便面出发去了公司。
　　沉晨见到他一愣：“安安，你昨天黑眼圈有这么重吗？”
　　宿维安忍不住拿指尖蹭了蹭自己眼下：“……不知道。”
　　他把方便面塞到柜子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后才打开电脑。
　　这时，几个同事一起走进来，正低笑聊着天。
　　许是聊到尽兴处，音量没有拿捏好。
　　“你看到他昨晚在微信群里发的那个图没？笑死我了。”
　　“什么图，没看见呀，哪个群啊？”
　　“就是那谁拉的啊，我们部门那个群啊。”
　　听到这，宿维安一愣。
　　身边的沉晨先站起来了：“我们部门的群？什么群，我怎么不知道？”
　　几人停在原地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出来笑眯眯道：“昨天才拉的群，还没来得及拉你们呢。”
　　说到这，他突然看向宿维安，“本来昨天就想拉的，又怕别人说我们攀关系，那多不好听。”
　　宿维安垂着头不说话，沉晨先怒了：“这办公室除了刘经理，你还能攀谁关系，对了，刘经理你们拉进群了吗？”
　　那人脸色有些难看：“……好像，不记得了？”
　　刘民冉每次路过得都非常凑巧，他拎着电脑包，从容地从中间穿过，留下一句：“拉了，不过我还没打开看过，无关痛痒的信息。”
　　“不是说怕人说你们攀关系吗，怎么拉了人刘经理呢？”沉晨讽刺一笑，然后坐下来，继续拿起画笔，没再看他们，“算了，你们拉我我都还不想进呢。”
　　几人理亏在先，加上刘经理就坐在不远处，他们没再多说，丢了几个白眼就各自回到位置上去了。
　　宿维安心里正难受着，沉晨侧过头来：“安安，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是……晨姐，对不起。”宿维安更内疚了，他当然知道，那些同事不拉沉晨进群，是因为部门里就沉晨跟他聊得比较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一个个在工作上还用排挤那一套，又不是小学生，”沉晨笑了，“你别多想，好好画，职场就是这样的，多善良多老实都无济于事，变强了某些人才会真正尊重你。”
　　“……恩。”宿维安重重地点头。
　　*
　　刘民冉给谭叙汇报工作的时候，“不经意间”提了一下办公室里的小把戏。
　　刘民冉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可不是靠运气，也不是光靠实力，还得把握一点上司的心思。
　　光是邓文瑞这一关系，他都得照顾照顾宿维安，加上前几天谭叙还在办公室点名让宿维安去找他，可见这两人也有点关系——傻子才会去跟那群同事站队。
　　“是吗，”谭叙边说着，边从旁边烟盒摸出根烟，“能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团体。”
　　“您说得对。”刘民冉笑笑。
　　“还有什么事吗，”谭叙晃了晃手中的烟，“没事就出去吧，我要点一根。”
　　刘民冉出去后，谭叙点燃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小东西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记性，不然天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哪天真被人卖了还帮人去银行存钱呢。
　　宿维安忙着的这段时间，画了两个人物模型。
　　一个是Qs-7去年排名第一的女生，还有一个是游戏原创虚拟人物，忍者。
　　正画着忍者面罩，两下敲门声在他右侧响起，吸引了整个办公室人的目光。
　　谭叙穿着一条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他扫了一圈办公室，最后目光停留在宿维安身上。
　　宿维安迅速低头。
　　“为了方便公司通知，每个项目组创一个微信群。”谭叙淡淡道。
　　一个男人忙接话：“副总，我们已经……”
　　“宿维安，”谭叙直接打断，“你创一个，处理人员进群信息，核实了再通过。”
　　宿维安一愣，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
　　“这两天内落实。”
　　谭叙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留下办公室里还在傻眼的众人。
　　气氛流动着一股尴尬。
　　沉晨最先反应过来，她麻利地撕下白纸，把自己的微信号和微信名写在上面，递给宿维安：“安安，这是我的微信号，开了群记得拉我喔。”
　　“……好。”宿维安还处于蒙圈状态，傻傻地接过纸条。
　　紧接着，刘民冉也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微信。”
　　宿维安忙站起来双手接过。
　　其他人虽有不满，还是把信息填好了送过来，好几人交上来时还是一副臭脸，虽然副总指明让宿维安加人，但他们打包票宿维安不敢搞小动作不让他们进群，所以并不慌。
　　就这样，宿维安在画画之余，还腾空出来做了一张微信号表格。
　　下班时间，其他人都走完了，宿维安还坐着未动。
　　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宿维安下意识回头，直接面向了身后人的……腰部以下。
　　他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才敢抬起头。
　　“你每回都挑准了我加班的时间来表现自己的？”谭叙问。
　　“不是……”宿维安小声解释，“我的手绘板坏了。”
　　谭叙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买。”
　　“……最近没有钱，”宿维安的声音更小了，“我下个月就换新的，不会浪费公司多少电的。”
　　“我缺你这几度电？”谭叙觉得好笑，“把公司的带回家用。”
　　宿维安摇头：“不、不用了，我马上回家。”
　　见他收拾起背包，谭叙不耐烦地啧了声，突然想到什么，摁住他的手。
　　手背有温热的触感，宿维安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乱动。
　　“你收拾东西，去我办公室画。”谭叙说。
　　宿维安回过神来，赶紧抽出手。
　　“……啊？”
　　“反正我也刚好加班，快点收拾，然后过来，”谭叙回过身，指着头顶的灯光，“省电。”
　　“……”
　　不是说，不缺这几度电吗……
　　宿维安犹豫再三，还是乖乖地抱着手绘板去了。
　　没办法，一个人物要画好几个视角，他原本就落后其他人好多进度，再不努力点怎么行。
　　进办公室时，谭叙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办公桌前端被收拾干净，明显是给他腾了地。
　　“除了绘图软件，其他文件不要动。”谭叙头未抬。
　　“……好，谢谢叙哥。”
　　连上手绘板，宿维安一刻不敢浪费，手上比平时都要快很多。
　　办公室里只有他偶尔发出的几下鼠标声，和谭叙翻纸页的声音。
　　“微信名单，统计好了吗？”谭叙突然想到什么，打破沉默。
　　“统计好了，我去拿给您看看？”宿维安说着就要站起来。
　　“坐着，我看那东西干什么？”谭叙蹙眉，“被公司里的人欺负了？”
　　“没有。”宿维安应得很快，因为他的确没觉得这算‘欺负’，只是小程度的排挤而已，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
　　“傻成这样，是我我也欺负你，”谭叙嗤笑一声，继续翻动面前的文件，“谁欺负你，就把他从名单上划掉。”
　　宿维安不解地侧过头：“为什么呀？”
　　“教你欺负人，学着点。”
　　公司通知信息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微信，短信都会准时发到员工手机。
　　宿维安沉默半晌，乖乖地应了声好。
　　得到满意回复，谭叙眉间都舒展了许多，他掏出手机：“过来，定外卖。”
　　“我不吃，您自己点吧，”说完，宿维安补了句，“我可以帮您下去拿。”
　　“不吃外卖吃什么？”谭叙问。
　　“……泡面。”说到泡面，宿维安就想起那个杯子，脸颊又没忍住有些烧。
　　……那个杯子最后被他封印在了橱柜里。
　　“不行，”谭叙一口否决，调出外卖单，“过来点吃的，不然没收手绘板。”
　　宿维安：“……您点吧，我不挑食的。”
　　半小时后，宿维安乖乖地吃着眼前的外卖。
　　说是外卖，外卖盒摆了整整一个玻璃桌，荤素搭配，非常美味，配汤里的料也很足。
　　他安静地嚼着饭，发现装外卖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弯腰捡起，塑料袋上还贴着一张清单。
　　总金额：1562元。
　　……这顿外卖吃了1562！？
　　宿维安手上的筷子都吓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外卖QAQ！！！


第十七章 
　　谭叙：“筷子都拿不好？”
　　“这个……”宿维安指着金额，苦着脸。
　　他本来是想着吃完外卖，钱AA后转给谭叙的。
　　结果现在AA下来要七百多，简直是要了他半条小命，他左算右算，这个月的伙食费就剩不到一千了，再给出七百……
　　谭叙显然没看出他的纠结：“不合胃口？”
　　“不是，”宿维安小声说，“……太贵了。”
　　“我付钱，你操什么心？”谭叙问。
　　宿维安捡起筷子，丢进垃圾桶里，还好饭店多配了几双碗筷，怕是也没想到这么多菜只有两个人吃。
　　他没再应谭叙，心里想着既然吃都吃了，一定得开开心心的吃完，不然这钱花的多冤枉。
　　身边的人突然开始狼吞虎咽，谭叙停下手：“……你吃慢点，我不跟你抢。”
　　宿维安含糊不清：“唔。”
　　一顿饭晚结束，宿维安觉得自己肚皮都快撑破了。
　　他把食盒都丢掉后，偷偷摸摸地钻进一边的安全通道，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金库余额。
　　九百，再付掉这份外卖的钱……
　　一百二花一个星期，怎么想怎么心酸，以至于他回到办公室时还是一脸的凄清惆怅。
　　谭叙不太懂，小家伙去丢个垃圾回来怎么脸色就变了。
　　难道被路过的保洁阿姨欺负了？不成吧，他记得这层楼那几位保洁阿姨都还挺和蔼的啊。
　　他随意瞄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资料。
　　“画了几个人物原画？”
　　宿维安停下笔：“……一个，还有一个目前正在画。”
　　“你进度怎么这么慢？”口吻非常嫌弃。
　　说完，谭叙站起身，绕到他身后。
　　屏幕上的男人一身忍者装扮，眉头蹙在一块，一只眼闭着，手上比着奇怪的手势。
　　这幅图的亮点在于，忍者身后有许多把暗器，拼成了一个圈，其中两个正向屏幕外冲来，几根破损的落叶散落在空中，非常有感觉。
　　谭叙不吝夸奖：“质量还行。”
　　宿维安发现谭叙特别喜欢站在他身后。
　　谭叙身材高大，每次都把他盖得密密实实，透不过气。
　　他正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响起，“何宽”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宿维安拿起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不用，我现在没在忙。”谭叙淡淡道。
　　“……”
　　宿维安划向接听键，何宽人胖声粗，加上办公室内安静，不开扬声器也能听得见。
　　“安安，你怎么不回我企鹅啊？！”何宽语气激动，“大喜事啊！”
　　“怎么了？”宿维安把听筒挪远了些，没忍住揉了揉耳朵。
　　谭叙就倚在窗边，将这个动作尽收眼底。
　　他发现只要轻轻一按，宿维安的耳朵就毫无阻碍的扁下去，然后再糯糯地自己站起来。
　　谭叙突然想起谭女士说的，软耳朵的男人惧内，怕老婆，妻管严。
　　他没忍住按了下自己的。
　　嘶。
　　硬邦邦，有点疼。
　　“你没看群里吗？你最近到底是有多忙，”何宽没忍住吐槽了两句，“Qs-7总选日期提前啦！！”
　　宿维安眨巴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喔……”
　　这段时间他都很忙啊，提前延后什么的，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原本不是九号吗，但听说下个月七号到十五号降雨几率很高，所以提前了，改成了五号！”何宽叫嚷着。
　　宿维安内心毫无波动：“……恩。”
　　何宽：“不是吧，这你都不去？”
　　“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宿维安放低音量，“……没办法请假。”
　　谭叙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听得非常清楚。
　　宿维安：“……”
　　“安安，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何宽语气夸张，“下个月国庆啊，法定节假日。”
　　“噢，”宿维安随口应了一句。
　　十秒后——
　　“啊！！！”他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是吗？那我们几号出发？！”
　　谭叙光看背影都想得到，男孩一定嘴巴微张，嘴角两边上翘，眼睛微弯，里头还一闪一闪的。
　　这副模样他以前也见过——允许宿维安加入《绝密活动》原画师名额竞争的时候。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何宽在那边浏览着网页，马上敲定下来日期，“四号动身，机票酒店我来定，没问题吧？”
　　宿维安激动了小半天才冷静下来：“那演唱会的票……”
　　何宽：“你一会去网上申请一下，没通过再说。”
　　Qs-7的演唱会门票由于太过热销，只能依靠随机抽取的方式才能获得购买权。
　　挂电话时，谭叙已经坐回了沙发上。
　　宿维安满脑子都是去日本的事，慌慌忙忙收拾起东西。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今晚是没有心思再画了。
　　谭叙侧过脸，眉梢挑起。
　　宿维安对上他的目光：“叙哥，我，我先回去了……”
　　谭叙看了眼时间：“就画一小时，你是专程来骗我一顿饭的？”
　　宿维安马上掏出手机，给谭叙转了781元。
　　然后抱起背包，溜似的逃出了办公室。
　　谭叙看着微信界面，莫名觉得自己体会到了邓文瑞想塞钱都塞不进去的憋屈感。
　　宿维安下了公车，身侧吹过一阵冷风，他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晃眼就快十月了，这个城市向来没有秋天，怕是过几天就要入冬了。
　　他抱着手臂搓了搓，步伐加快。
　　回到公寓，刚出电梯就听见隔壁房子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然后房门被打开，邻居灰头土脸的走出来，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安安，回来了？”
　　“滚！别回来了！”女主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总是撞见别人狼狈的一面，宿维安有些尴尬，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抓紧背包准备开门进屋。
　　“那个，安安。”邻居叫住他，“你也看到了，她又……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宿维安动作轻顿，邻居紧接着又笑道，“大晚上的，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其他朋友了。”
　　“……不好意思，我家里不太方便。”宿维安拒绝得很快。
　　他虽然表面上是软软糯糯的模样，但其实心里戒备心非常重，以前连拿外卖都是防备着的。
　　说是邻居，但其实也就见过那么几次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一个人，宿维安怎么可能收留他。
　　再者，会有人怕打扰到朋友，而来找一个仅聊过两次天的邻居借住吗？
　　邻居也没想到对方拒绝得这么干脆，讪讪一笑：“那好，晚安。”
　　宿维安再次点了下头。
　　男孩进屋后，邻居的笑脸马上就收了回去。
　　他沉着脸，在口袋摸索了半天，掏出钥匙从容开锁回了家，他关门动作很轻，没过多久，房子内再次传出不小的动静，足足延续十分钟才平静下来。
　　宿维安背着门听着，心底有些慌，他在猫眼里亲眼看到男人掏出钥匙进了屋。
　　那之前提出要来他家借住是为什么？
　　越想越觉得背脊凉，加上天气变冷的缘故，宿维安缩缩脖子，匆忙挑了套长袖睡衣进了浴室。
　　出来时，浴室里的雾气也随之而出。
　　宿维安拿浴巾搓着头发，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有几条微信提示。
　　打开一看，他才发现自己被谭叙的表弟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凌源：@宿维安，安安安安，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来吃饭
　　邓文瑞：？？？？
　　宿维安：咦，我这段时间不是很有空……[瑟瑟发抖.gif]
　　凌源：国庆那几天总有空吧？出来呀，想你了我的新朋友
　　凌源：顺便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可爱]
　　宿维安犹豫片刻，回了个发呆的表情。
　　结果吹完了头发还没看到凌源回复，正准备退出微信，发现界面左上角有一条私聊提示。
　　凌源：安安，我被移出群了[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jpg]
　　前两分钟，谭叙突然找他要了微信群的权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猪油蒙了心，顺手就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凌源：我恨！


第十八章 
　　谭叙把凌源踢出群后，神清气爽了不少，他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中年女人。
　　“阿姨，您说的这件事……”他顿了一下，“我就直说吧，我不会管。”
　　“你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都误入歧途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拖也得把他拖回来啊。”说话的正是凌源的母亲，谭叙的姨妈。
　　姨妈身边坐着的，是谭家目前地位最高的女人。
　　也就是谭叙他妈，估摸着是凌母觉得自己说不通，特地拖着一起来的。
　　当然，来了也说不通。
　　“您都拖不回来，我怎么拖？”谭叙面色不改，“他不听您的，又怎么会听我的。”
　　凌母扯了扯谭母衣角，让她帮忙说句话。
　　谭母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才悠悠道：“不说你表弟了，你最近有动静没？”
　　“没有。”谭叙也面色淡定。
　　凌母眼一瞪——说好帮腔凌源的事，怎么就聊到你儿子身上去了呢！
　　两人动作姿态都随意里带些端正，这么看过去还真是一对妥妥的亲母子。
　　谭母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摊在桌面上：“看看，有没有入你眼的。”
　　“没有，都没你好看，”谭叙娴熟地拍着马屁，看都不看照片一眼，“妈，你应该不看那些狗血电视剧吧，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曾给凌源丢过无数次相亲对象照片，并给谭母出谋划策的凌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谭母显然不吃这套：“必须去见一个。”
　　谭叙：“不见，最近很忙，抽不出时间。”
　　谭母早就料到这种回答，她手探进包里，又甩了一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是一只乌龟，旁边放着一把菜刀。
　　这只乌龟是谭叙的宠物，养了九年多了，照片中它正探出头，眼巴巴地看着镜头，模样老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龟质”。
　　“不去也行，”谭母说，“你这么忙，改天回家，给你炖锅汤补补身子。”
　　谭叙深知自家母亲向来说到做到，说初一宰，绝不留龟到十五。
　　他轻扯两下嘴角：“……周末。”
　　谭母满意一笑：“那你看看，哪个姑娘比较合你眼？”
　　谭叙随便扫了两眼，看到一个娃娃脸，眸子发亮，刘海剪得很奇怪，只冒出额头一点点，傻憨憨的可爱。
　　他用食指轻叩两下：“就她吧。”
　　谭母有些微讶，几个姑娘里，论长相来排，这个一定是最后一位的。
　　也不是说不好看，就是长得有几分男相，还傻气。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儿子喜欢就好，她把照片揣回兜：“时间地点我会再通知你。”
　　走出谭叙的房子，凌母忍不住道：“说是来搞定我儿子的，怎么反倒把你儿子搞定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谭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房门，“都快三十年了，他身边别说女人，就连男人都没有，老光棍，说出去都丢人。”
　　凌母：“……”
　　*
　　文件不到十月中旬就要交上去，由于国庆节有了别的安排，宿维安只能加大工作量。
　　加班迫在眉睫，手绘板坏得非常不是时候。
　　今天依旧被谭叙抓进了办公室。
　　点外卖的时候，宿维安非常纠结，为难了半天才小声道：“叙哥，今天我去食堂打包上来行吗？”
　　谭叙合上文件：“昨天那些不喜欢？”
　　“没钱了。”
　　谭叙撇头看他，觉得宿维安现在就差没在自己脑门上写上小穷鬼三字了。
　　“你不需要给我钱，上司请员工吃饭，天经地义。”
　　宿维安这个职场小菜鸟马上就被谭叙绕了进去，但他还是摇头：“……太贵了。”
　　谭叙啧了声，放下文件。
　　“走吧。”他站起身。
　　宿维安一愣：“去哪？”
　　“食堂。”
　　设计部不需要加班，但其他部门偶尔还是要的，现下有好几桌员工正在吃饭，见到刚进餐厅的两人，均是一怔。
　　谭叙两手放兜，站在宿维安身后，出声催促：“走快点。”
　　宿维安就仿佛那被放着的羊，随着声音加快脚步。
　　不需要排队，两人很快就打好了饭，谭叙的饭盘里全是大鱼大肉，旁边一小碟青菜做点缀。
　　反观宿维安，两份素菜，一个卤鸡蛋，没了。
　　宿维安卡里还有点余额，两个饭盘从窗口一起递出来，他忙掏出卡，递给站在离刷卡机比较近的谭叙：“刷我的卡。”
　　谭叙觉得这句话听得有些奇怪，没接也没说话。
　　宿维安：“我里面刚好还有些钱……”
　　“我是老板。”谭叙说。
　　宿维安疑惑地仰头：“？”
　　“整个餐厅都是我的，付什么钱？”谭叙拿起饭盘。
　　谭叙走后，宿维安脸微红，低下头问窗口里的打饭阿姨：“阿姨，我这份多少钱？”
　　阿姨笑眯眯的：“你和老板来吃饭，当然也不用付钱啦。”
　　“……”
　　宿维安乖乖地坐到谭叙对面，刚抬勺子，想到什么，问：“叙哥，您喝汤吗……我顺便给你打一碗？”
　　“恩。”
　　去旁边的铁桶里打来两份汤，谭叙刚喝了一口，眉头就嫌弃地皱起：“这是味精胡椒粉汤？”
　　宿维安：“……免费的，有已经很好了。”
　　谭叙没说话，也没再碰过这碗汤，并且把宿维安的那碗也拿得远远的，不让宿维安喝了。
　　宿维安心疼地看了一眼飘在上头的几块葱花，默默地低头扒饭。
　　虽然是放在一块爆炒的菜品，但宿维安总觉得比昨天的外卖还要香。
　　吃了几口，菜碟上缺了一小块。
　　马上被几块肉堵上。
　　宿维安愣怔之际，谭叙又夹了一块肉过来。
　　夹完后，谭叙把那双多拿的筷子直接丢在了桌上，让它失去了二次利用的机会。
　　谭叙：“你这小身板配不上我给你开的工资。”
　　“……发了工资后，我会好好吃饭的，”宿维安居然觉得对方说得有那么些道理，他想了想，又补了句，“马上冬天了，我穿厚一点，看起来……也挺胖了。”
　　谭叙一边嘴角没忍住上扬。
　　“快点吃饭。”
　　回到办公室，宿维安才想起来微信的事：“叙哥，微信群我已经都开好了，直接拉您进去吗？”
　　谭叙：“拉你舅舅就行，别拉我。”
　　宿维安收起手机：“喔……”
　　“等等，”谭叙摊开手掌，“人员列表打开我看看。”
　　宿维安马上乖乖把手机奉上。
　　谭叙数了数，数目正好跟项目设计部里的人数对上，他不满意极了：“怎么全加上了？”
　　不等宿维安回答，他又继续道，“我给你把刀，是不是还得教你怎么捅？”
　　宿维安低头：“毕竟是发通知……什么的。”
　　谭叙啧了声，把手机丢回去。
　　今天没有电话打扰，宿维安足足画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还是谭叙先起身，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笔。
　　谭叙走到书桌旁，把钢笔放好，突然揪起他的发尾问：“你是在留辫子吗？”
　　宿维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小心碰到谭叙的手，又缩回来：“没……”
　　“有空去把你头发修了，”谭叙眉头蹙起，“又长又杂，不精神。”
　　宿维安点头，糯糯地嗯了一声。
　　“周末就去，”谭叙又补了句，“去好点儿的，剪得好看些。”
　　宿维安又点头：“好。”
　　答应得太快，回到家宿维安才猛然想起，自己哪儿来的钱修头发？今天交通什么的零零散散花了二十块，剪个头发得要五十块……剩下的五十，花六天？！
　　他躺在小小的浴缸里，蜷起腿，模样苦恼。
　　正想着，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叮咚了声。
　　宿维安探出身子，在洗漱台边摸索着，他背部很白，跟泡沫混在一起异常养眼。
　　“XX银行：您尾号8810的储蓄卡账户转账收入xx万元，活期余额……”
　　正疑惑着，屏幕顶上弹出企鹅信息。
　　编辑熙然：由于国庆会计部要放假，所以您的款项提前打款了，请及时查收，到账请回复。
　　简直是雪中送炭！
　　Anan：收到了！非常非常感谢！QAQ
　　周六一大早，摇身变小富翁的宿维安马上出发去了某百货大楼里的理发店。
　　他平时都只在公寓对面那家“阿美理发店”剪五十块的头发，还包洗吹，父母在时他的发型直接由母亲负责，还从来没进过这么大规模的理发店。
　　宿维安刚进去，休息区里不下十个理发师齐齐回头，对他露出了饿狼般的微笑。
　　时间太早，他是这家店第一位客人。
　　他被盯得全身发麻，回头就想走，马上被迎上来的接待员拉住衣袖。
　　“先生您好，请问您想做什么项目呢？”接待员笑容甜美，拽着他的袖子不让走。
　　宿维安被扯得没办法：“……剪、剪头发。”
　　“有想指定的发型师吗？”
　　宿维安：“没有。”
　　“我给您安排一个吧，”接待员笑完，探出身子，朝那群发型挥手，“Tony老师！这位客人剪头发！”
　　一个头上挂着三种色彩的男人马上站起来：“嘿，来了。”
　　宿维安：“……”
　　宿维安几乎是被押着躺到洗发椅上的，那位Tony老师在他脑后疯狂说着话。
　　“你好可爱喔，是本地人吗？”
　　“恩。”
　　“还在上学吗？”
　　“没有……”
　　“第一次来我们洗发店吗？”
　　宿维安有些招架不住：“恩……”
　　“我们店里最近有办活动，染发只要368喔，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不用了。”
　　“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Tony老师突然凑上来，“试一试啊，你看看，喜欢我头顶上哪种颜色？”
　　宿维安看着Tony老师头顶的红绿蓝：“……都不太喜欢。”
　　“那好办，”洗完头，Tony老师拿来一个厚厚的本子，打开里面是一撮撮不同颜色的头发，“看看，喜欢哪一种？”
　　他又不染，为什么要问他这个？
　　宿维安想了想，点了其中一个：“这个吧……”
　　“好的，”Tony老师笑眯眯地收起本子，拿出吹风机帮他吹头发，“觉得累可以睡一会，我保证醒来后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
　　宿维安本来不想睡，但吹风机吹得太舒服，加上前几天一直在忙，居然真就迷迷糊糊地陷入半睡眠中，还断断续续做了一小段梦。
　　他是被头上一股凉意惊醒的。
　　猛然睁开眼，发现Tony老师正在往他头上涂药水。
　　宿维安怔住了：“这……这是在干什么？”
　　“上药水，染发啊。”
　　“……可是我没有要染发啊！”宿维安坐直身子，瞪大眼。
　　Tony老师突然沉下脸：“药水都上了，你不会想赖吧？”
　　宿维安：“………………”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委屈:(


第十九章 
　　后面宿维安又拿色板看了一眼，庆幸自己没有随便乱指，他挑的颜色叫青木亚麻灰。
　　所有流程做完，再次冲洗，吹头发时他眼都不敢睁。
　　他从来没在头发上做过花样，顶多就以前小时候，母亲会给他在额前留一小撮发，其他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地剪修发尾和杂毛。
　　Tony老师边吹头发边问：“想吹个什么造型，给你吹个三七分？”
　　“不不不不不，”宿维安这回可不敢打瞌睡了，“……普通吹就好。”
　　“你闭眼干嘛？看看啊，”Tony老师撩着他的头发，“多帅，这颜色挑的好。”
　　宿维安内心挣扎半晌，眯开一边眼缝。
　　……恩？
　　好像也不是太难看……
　　“对吧，”Tony笑了，“你白，挑这颜色最好看，就是漂得有些伤发质，要不你再来一套护理？全套下来只要699，可以做三次，特别划算，平时699都不够做两次的。”
　　宿维安这回头摇得非常坚定。
　　付钱时，宿维安倒是没有太心疼，毕竟刚发下一笔稿费，他向来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前几天实在是余额不足……
　　今早拽住他的那位接待员摇身一变成了结账员，她见到宿维安先是一愣，然后恢复笑容，把零钱找回去后递上了一张表格：“先生，我们这里办活动，留下您的电话号码与生日，到你生日的时候会有惊喜折扣哦！”
　　“不用了……”宿维安摆手，他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规定是客人都要填的，您就别为难我了吧。”结账员可怜道。
　　宿维安经不住这种语气，抓起笔填上了电话号码。
　　只不过偷偷地改了电话最后两位。
　　他出门后，坐在结账员身后的男人笑道：“哟，我怎么不知道店里还有这活动？”
　　结账员比了个嘘的手势：“保密，追到请你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宿维安总觉得路人们大多都在盯着他看。
　　果然是发色太显眼了吧……
　　他不好意思的用一边手遮着头发，脚步加快，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好几个女生偷拍了。
　　天有些转凉，大街上人人都套着一件外套，宿维安回到家，刚把外套脱下，就接到了何宽的电话。
　　“安安，总选举门票抽选结果出来了！我抽到啦！”何宽笑得合不拢嘴，“你抽到没？”
　　“我看看。”宿维安忙启动电脑。
　　打开抽选页面，“未中”两个大红字印入眼帘。
　　“……没中。”
　　那头的笑声马上就止住了：“不、不是吧？”
　　宿维安运气一向好，以前每回大型演唱会都能抽到票，所以两人一开始都挺乐观的。
　　宿维安刷新了好几遍页面，仍旧是那两个大字。
　　“……那怎么办啊？”何宽语气很紧张。
　　宿维安沉默半晌，努力轻快道：“没事，我看直播也一样的。”
　　因为是抽选机制，所以验票也格外严格，必须要申请时填写的姓名和本人证件上完全符合才能入场，抽不到票根本进不去场地。
　　“别难过啊，这次是意外，以后再一起看。”何宽也只能这么安慰他，聊完这茬，他马上又想起这次电话的另一个目的，“对了，安安，我跟你说件事。”
　　“好。”
　　“我这接了个推广，不过是漫画APP的推广，我听说他们最近在找国内漫画家宣传，你那本漫画不是完结了吗，跟之前的网站也没瓜葛了吧，那个推广价格挺高的，要不你接下来，”何宽说，“很简单的，转发下微博发几行字就行了，我可以给你文本，你直接粘贴。”
　　何宽算是唯一一个知道宿维安性向的人了，他某次强行要来宿维安家做客时发现了电脑里的画稿，不过他从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宿维安对此非常感激。
　　“我微博？”宿维安一愣，他虽然会看微博，但都是点赞什么的，粉丝就几个僵尸粉。
　　何宽：“不是你个人微博，是你之前开连载时创的那个Anan笔名的微博啦。”
　　发个微博就有推广费，宿维安当然不会拒绝：“他们会同意让我的号接吗……”
　　“废话，”何宽笑了，“那就这么定了啊，我去跟他们商量，到时Q你！”
　　“好，”宿维安说，“……谢谢。”
　　“兄弟不说这个。”何宽丢下这句话，马上挂了。
　　宿维安试了好多遍密码才登陆进了那个微博。
　　刚打开个人页面就吓了一跳。
　　他就上过这个微博两次，创建时一次，发加黄V验证微博时一次，当时这个号还是个几百粉丝的小号。
　　现在……竟然有六十多万粉丝？？
　　天啦。
　　而且微博数量居然有几十条，点开一看，原来是之前连载时绑定了这个微博，每次连载系统就会默认分享链接，每条微博下最少都是四位数的留言，结局和剧情高潮部分还破了万！
　　粉丝们都在说。
　　【关注大大好久好久了，结果大大的微博除了漫画更新什么都不发，好高冷，我喜欢。】
　　【大大连发车都是直接丢某盘，根本不屑发微博好吗！】
　　【把一个大V活成了僵尸号。】
　　宿维安看着这些粉丝，想到自己一会第一条冒泡的微博居然是个广告，非常内疚……
　　可内疚并没有什么用，他虽然很想马上画几幅画当福利，但合同限制比较复杂，他还是没敢发。
　　他想了好久，老老实实的发了句。
　　【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
　　微博刚发出去，房门突然被剧烈敲响。
　　敲门的人很焦急，敲门声又重又快，宿维安听得心慌。
　　他走到门前，看了下猫眼。
　　门外站着的正是他的邻居，邻居神色慌张，发型乱成一团，一看就知道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穿着一身白衬衫，前边两个扣子不知掉落在哪处，白衬衫右侧有一大片血迹。
　　宿维安整个人都僵住了。
　　邻居不耐烦的皱眉，敲门动作更大：“安安，开门，急事！”
　　宿维安低头确认了一下门是反锁状态的，马上轻声跑到电脑桌边拿起手机，颤颤巍巍的按下110。
　　结果电话还没打通，邓文瑞的电话先打过来了，宿维安手没来得及收回，秒按了接听键。
　　电话一通，邓文瑞就柔声问：“安安啊，舅舅明天就回去了，想要什么特产吗？”
　　对面首先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噪音，像是在喊“安安”。
　　然后是他外甥冷静的声音：“舅舅，我先报个警，一会给您打回去。”
　　啪嗒，电话挂了。
　　邓文瑞瞪大眼：？？？
　　他反应过来，又不敢给宿维安打回去，怕打扰他报警，邓文瑞左转右转半天，抓起外套匆匆出了酒店。
　　上了车，他想起什么，先给谭叙打了个电话。
　　嘟了好几声才被接起，男人声音悠闲，还能隐约听见背景的小提琴音：“干什么。”
　　“你在哪？！”邓文瑞声音很急，“你有空吗？”
　　谭叙此时正在跟谭女士约来的女人吃饭，对方正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都是糯糯的模样，但怎么看都没公司里那个小东西顺眼。
　　他避开女人的目光：“还行吧，怎么。”
　　“赶紧去我外甥家一趟，我感觉事情不太对，”邓文瑞发动车，速度太快，险些和前面的车碰上，他没忍住爆粗口，“靠，开这么慢占什么快速道啊！”
　　谭叙不自觉地坐直身子：“说仔细点。”
　　“刚刚给他打电话，那边有砸门声，还有人在骂他，”邓文瑞心急，说的时候多加了几分个人添上去的色彩，“他应该报警了，我听他声音都快哭了，你有空就先帮我去看看，我现在上高速回去！”
　　谭叙倏地站起来，转身直接跑出了餐厅。
　　“你慢慢开，我马上过去。”
　　邓文瑞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挂了。
　　谭叙前脚刚让邓文瑞慢慢开车，后脚他就飙了车。
　　到了公寓楼下，他连车子都没关，挂了个手刹就匆匆下了车。
　　公寓门前已经停了一辆警车和救护车，他跑过去刚好看到几名护士抬着一个担架出来，步伐慌张。
　　他心跳得极快，上前一看，担架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血渍——正是之前电梯前见过的女人之一。
　　谭叙回身就往楼梯上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只觉得现在满脑子都是宿维安低头，诺诺喊他叙哥的模样。


第二十章 
　　一口气跑到六楼，谭叙刚冲出安全通道，就看到站在两户房子中间的警察。
　　其中两名警察正扣押着一个人，正是那位邻居，他身上一片狼藉，沾满血迹。
　　一个单薄的背影背对着他，顶着一头不知怎么叫的发色，正在温和的和警察谈话。
　　“我也不太清楚情况……他敲我家门的时候，我发现他全身都是血，就联系你们了。”宿维安声音很轻。
　　邻居无力道：“我身上真的是鸡血，那泼妇往我身上倒的，她天生心脏就不好才会晕倒的。”
　　“安静！你回局里再慢慢说！”其中一个警察呵斥他，说话还带着口音，“人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泼你鸡血的嘛！？”
　　跟宿维安对话的警察发现谭叙，探出头，手中的笔一指：“后面那个，干嘛的？”
　　宿维安回过头，看到正倚在墙边喘气的男人。
　　他一怔，眼底有些茫然：“……叙哥？”
　　谭叙缓了缓气，走到宿维安身边，手直接搭在宿维安肩上：“我公司的小孩，这是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情况，估计是夫妻吵架。”警察收起笔。
　　谭叙面色镇定地掏出名片：“情况查明后麻烦您给我回个电。”
　　他指了指宿维安的房门，“好让我们心里有些底，毕竟以后还要住一层，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好考虑给他换个地方。”
　　警察一愣，现在老板都这么尽职的吗？
　　“警察办案哪有给你报告的理？有问题会来通知你们的。”
　　警察没接过名片，上前按下电梯，押着邻居离开了。
　　宿维安还没回过神来：“叙哥，您怎么会在这……”
　　“进去说。”谭叙先迈进了屋。
　　“哭过了？”谭叙虽然嘴上这么问，但看宿维安眼底清澈，并没有哭过的痕迹。
　　果然，宿维安摇头：“没有。”
　　谭叙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头发颜色偏灰，杂毛被清理得很干净，头发软软地塌着，加上宿维安肤色白，整个人显得更干净温润了。
　　“染这头发，是想被炒吗？”
　　宿维安一惊，捂住头发：“……会被炒吗？”
　　啧。
　　“不会。”
　　宿维安松口气，才想起来跑去厨房倒水。
　　看着宿维安之前特意买回来的塑料杯，谭叙非常不满：“之前的杯子呢？”
　　“不见了。”宿维安小声道。
　　谭叙接过一口饮尽，才慢悠悠道：“你舅舅给我打电话，说你‘哭着’说要报警，让我来看看。”
　　宿维安这才想起来，忙给邓文瑞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谭叙坐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男孩眉头低垂，小声的向电话里的人说明着情况，不知道听到什么，还乖乖地点了几下头，虽然对面的人看不到。
　　他突然就后悔自己当时嘴快，让宿维安去折腾头发。
　　现在算是把俊俏两字儿凑齐了，早恋可怎么办？
　　二十四岁，才刚过了法定结婚年龄没多久，太小太小。
　　邓文瑞的问题如炮仗搬丢去，确认宿维安的安全后，才挂了电话。
　　得，房也没退，连行李箱都没带在身上，能怎么办，折回去了呗。
　　邓文瑞刚准备驶离停车带，凌源的电话就打来了。
　　“邓老头，快来救我。”凌源声音委屈，“我爸爸又叫我回家了，估计磨刀呢。”
　　上回凌源的出柜以失败告终，那小明星连门都没进去，凌源还白白挨了顿打。
　　邓文瑞叹口气：“你的家事别找我，找你表哥去。”
　　凌源：“我可不敢找他了，上回我妈带着姨妈去他家，还拿慢慢威胁他。”
　　再说了，他好不容易才回了微信群，今天绝对不去撞枪口了。
　　邓文瑞：“慢慢？”
　　凌源：“就那只乌龟。”
　　邓文瑞想起来了，敛眼道：“我在外地，回不去。”
　　他的语气和刚刚与安安聊天时截然不同，带一些刻意的冷漠，“你自己解决吧。”
　　不要什么事都想着找我，我已经不是你老师了。
　　邓文瑞这么想着，直接挂了电话。
　　凌源也没再打来。
　　邓文瑞突然有点想抽烟，但由于戒的时间太长，车上没有放香烟，只能作罢。
　　他沉默了几分钟，打指示灯，调头回酒店。
　　谭叙再次按掉凌源的电话，他瞥到宿维安衣角一抹红，眉头皱得死紧，偏身上前攥住：“这里怎么回事。”
　　宿维安也才发现，他想了想：“应该是刚刚，靠到门沿了。”
　　谭叙凑上来闻了一下。
　　虽然也有点腥，但的确不是人血的味道。
　　谭叙突然靠过来，宿维安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他就这么稳稳地坐着，不敢乱动。
　　谭叙松开衣角：“去换条衣服。”
　　宿维安说：“……我一会洗澡的时候再换。”
　　“那就去洗个澡，”谭叙坐得稳当，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鸡血，看着就不吉利。”
　　从小不知道迷信两字该怎么写的男人正经地聊起了讲究。
　　宿维安不好意思赶他，他起身：“那我去洗澡，您……”
　　“放心，我自便，不用管我。”谭叙说完，真的就娴熟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还当着宿维安的面花十五块点播了一部两小时的电影。
　　宿维安只得乖乖地走到衣柜旁，仔细挑了半天，总算选出一件不是太幼稚的睡衣。
　　然后迅速掏出内裤，慌张地塞进睡衣里面，抱着就想跑进浴室。
　　“你这睡衣，毛茸茸的，不扎身？”谭叙突然叫住他。
　　“里面没有毛。”宿维安小声地回答，脚步未停。
　　谭叙摆手：“去洗澡。”
　　宿维安逃似的钻进浴室，砰的把门关上了。
　　之前谭叙就见识过他关门的劲，敢情连自家门都不放过。
　　他哼笑一声，一双长腿伸展在毛毯上，把手机随手一放，正准备看电视，却被身边电脑桌上贴着的便签引起了注意。
　　是邓文瑞写给宿维安的纸条。
　　矫情。谭叙轻嗤一声，目光扫过电脑桌，发现右下角还贴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女人双手紧握在前，气质高雅；男人手背在身后，笑容温和；宿维安坐在前面，姿势依旧乖巧，唯一与现在不同的，是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不像这段时间谭叙见过的那种仓促应付、一瞬而过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眼神安定的笑。
　　这样笑好看多了。
　　谭叙看了好半天才挪开眼神，举动难得的有一点犹豫。
　　不过半瞬，他抓过一边的手机，对着照片上的宿维安拍了张照。
　　离得太近，没焦距上，他啧了声，换了个角度又拍了一张。
　　浴室里的宿维安关上水声，听着外面咔擦咔擦的相机声音。
　　……叙哥这是在自拍吗？
　　看不出来还有这种爱好。
　　宿维安继续打开水，揉着脖子，磨蹭着不愿意出去。
　　他看着桶里那沾了鸡血的衣服，想着要不先把衣服洗了吧。
　　然后他就关上水，搓起衣服来。
　　谭叙影片看到一半，才听到浴室门把被拧开的声音。
　　他姿势未动，出声叫住准备偷摸溜出阳台晾衣服的宿维安。
　　“我还以为你要住在里面。”
　　宿维安一顿；“我顺便洗了衣服，这个沾了血，不能放进洗衣机……”
　　说完，他走过来快速地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抱着木桶出去晾衣服。
　　宿维安刚出去，桌上的手机就“叮”了声，谭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不用解锁就能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何宽：你也别太难过哈，下次一定能抽到演唱会的票，这次我会连着你的那一份给樱酱加油的！
　　何宽：推广信息我传给你，直接发到微博上就好，价格是两万七，因为是你第一条广告，所以拿了个好价钱，记得请我吃饭哈哈！
　　国内的微博推广费，谭叙算是小有了解，几千万粉丝的明星推广费几十万不等，几百万粉的那些大V琢磨着一条微博也就5、10~20万。
　　小家伙一条微博能拿两万七，看来也有不少粉丝啊。
　　宿维安刚进来，谭叙就朝他勾了勾指头：“过来。”


第二十一章 
　　“……恩？”宿维安踌躇半晌, 坐到了离谭叙有一定距离的位置。
　　“离这么远做什么？”谭叙掏出手机, “给你一个跟我微博互粉的机会。”
　　凌源和邓文瑞可没有这种待遇。
　　宿维安不懂谭叙怎么会心血来潮要互粉，他拿起手机：“叙哥, 我不玩儿微博的。”
　　小骗子。
　　“没事, 先粉着, 搜我名字，第一个就是。”
　　宿维安诺诺地应下, 快速切换成自己的个人号, 粉了谭叙。
　　谭叙一看，32粉丝, 1关注, 关注的还是微博客服。
　　他还准备说什么, 一个电话接了进来，居然是老宅保姆阿姨打来的。
　　阿姨可从没给他打过电话，谭叙接起就问：“怎么了？”
　　“我的少爷哟，您快回来呀！”阿姨语气匆忙, “夫人找了厨师回来, 说是马上要宰了慢慢！”
　　“……我现在回去。”谭叙边应着边起身, 挂了电话后，马上给谭母打了一个。
　　谭母接得倒是快，迎面就是一声冷哼。
　　“妈，网开一面，它只是一只乌龟，你做什么非要吃它。”谭叙准备晓之以情, 先把人稳下来，明天就把龟接走。
　　“我不吃，你吃。”谭母说，“你就说你今晚过不过分？人多好一姑娘，你就把她丢在餐厅了？”
　　谭叙：“朋友这出了点急事。”
　　这个借口谭叙已经用了无数遍，每回聊到女朋友，他就用这个借口逃掉，狼来了的故事已经听遍了，这招在谭母那边也不管用了。
　　谭母淡淡道：“不用解释了，也别想着回来救它了，龟我已经宰了，明天你看看有没有时间给它开个哀悼会吧。”
　　啪嗒，电话挂了。
　　谭叙表情凝重。
　　宿维安：“叙哥，怎么了……”
　　“宿维安。”谭叙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
　　宿维安眨巴着眼，满脸疑惑：“……恩？”
　　“为了来救你，我养了九年的乌龟被宰了。”
　　谭叙复述了一遍始末，其中为了省去多余的解释，他把“相亲”淡化成了“一个饭局”。
　　宿维安一愣。
　　“养乌龟？”
　　“是，”谭叙眉一挑，“养乌龟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谭叙的表情，那句“有”硬生生地被宿维安吞回了肚子里。
　　养了九年，得多有感情，宿维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道歉：“……对不起。”
　　谭叙对乌龟的确是有感情的。
　　小时候卖乌龟的多，慢慢爬出了小贩的篮子，硬是爬到了谭叙的脚边，也算是挑对了主人。
　　某天夜里，趁谭叙熟睡时爬到他床上硬生生挨了一掌还没死后，就被谭叙当宠物养着了，出国后他直接丢给了家里的保姆，小乌龟的日子依旧过得滋润。
　　会挑主人，还会争宠，多聪明的一只龟，说没就没了。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紧张和不知所措，谭叙一点火都发不出来。
　　关键这事儿好像也赖不到宿维安身上，要找也得找邓文瑞。
　　慢慢，是主人薄情，下辈子再爬我脚边，我养你九十年。
　　谭叙这么想着，往旁边一靠：“道歉没用，想想怎么补偿吧。”
　　果然，宿维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用负这个责任的。
　　“我……我去给您买只乌龟来？”他想了想，“我给您买只年纪大的。”
　　谭叙问：“我是要办全龟宴吗？”
　　宿维安：“那……您说说怎么办。”
　　“我不是少了只龟，我是少了只宠物。”谭叙强调。
　　宿维安赞成地乖巧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我给您买只宠物？”
　　“您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都不喜欢。”
　　“……明天我们去宠物店？”这是宿维安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不想养新的，还得训，麻烦。”
　　宿维安：“找别的卖家买成年的……也可以。”
　　谭叙嗤笑道：“别人都养熟了，我还要来干嘛？”
　　能想到的办法都不行，宿维安不说话了。
　　“要不这样吧。”半晌，谭叙才悠悠开口，宿维安马上抬起头，等他说下去。
　　谭叙道出目的：“在我没找到新宠物前，你来代替一下吧。”
　　“…………啊？”
　　宿维安眨巴着眼，显然完全没懂谭叙的意思。
　　谭叙从容地坐回到原位，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这人比较孤僻，以前许多事都是慢慢陪着我做，”他顿了一下，“慢慢就是我的宝贝儿乌龟。”
　　宿维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突然少了只龟，以后很多事只能自己做，挺孤单的，当然，也不是让你当宠物，就是平时陪我去随便走走，散散步。”谭叙说。
　　散步不都是老人才做的吗？
　　宿维安吞回疑问，跟着坐下：“可是最近工作很忙……”
　　谭叙：“工作之余。”
　　意思是，他以后会经常跟在谭叙身边？
　　宿维安很怕。
　　自从上回……之后，他已经很尽量的想躲开谭叙了，虽然并没有躲掉，结果现在还要增加两人接触的机会……
　　“怎么，不肯？”谭叙不让他多想，“不想负责了？”
　　“……负责的。”宿维安哪敢戴这顶不负责的帽子。
　　这就算成了，谭叙突然起身，手掌覆在宿维安头顶，弯下腰和他平视。
　　两人脸距很近，谭叙目光深邃，望进去几乎让人溺在里头，他唇角轻扬：“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谭叙走后，宿维安还停留在愣怔之中。
　　半晌，他直接往床上倒去，两只手盖在脸上，试图平息面上的烧意。
　　他心跳不停，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真的是……怎么会有这种人。
　　直到走出公寓，谭叙的笑容都还未褪尽，根本看不到养了九年的宠物被炖成汤后的悲伤。
　　走到车前，他才终于敛下嘴角。
　　因为他的车此时四个车门都大咧咧的开着，车子里的车灯全亮，车内一片狼藉。
　　谭叙一口气缓过来才想起，他下车时太急，没有锁车，就拉了个手刹……
　　他是不是该庆幸只是被洗劫，没有被开走？
　　回到车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还好，他从来不把文件电脑放在车上，也没有背包的习惯，只丢了几条放在后备箱的香烟。
　　他发动车，正准备离开，车子里响起警报。
　　没油了。
　　连油都偷？！
　　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谭叙忍不住想爆句粗口，又生生忍了回去。
　　他下车，一抬头就找到了宿维安所住房子的阳台和窗。
　　里面亮着白灯，看不到人，一条机器猫的毛绒睡衣挂在外面随风飘荡。
　　谭叙看了几分钟才转身离去。
　　助理很快就来了，谭叙这人，平时宁愿开车都不让司机送，让人清楚掌握自己行踪的感觉并不好。
　　他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盘算着。
　　慢慢和几条烟，换到了宿维安。
　　这买卖好像也不算太亏。
　　*
　　宿维安第二天下午就接到了谭叙的召唤电话，让他去之前那一家体育馆。
　　宿维安到的时候，谭叙刚好打完球，里面打底的背心都湿透了。
　　谭叙手臂肌肉匀称，见到宿维安，他站远几步：“离我远点，我身上臭。”
　　宿维安点头，跟着他出了体育馆，走到车前，谭叙问：“会开车吗？”
　　宿维安摇头：“不会。”
　　“赶紧去学，”谭叙手指晃了晃，“坐后座去。”
　　上车，谭叙把车窗全开了。
　　开出了一小段路，宿维安才小声问：“叙哥……我们去哪？”
　　“一会我有牌局。”谭叙说。
　　宿维安一愣，牌局带他做什么？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谭叙勾勾唇：“以前我打牌都带慢慢，招财龟，吉利。”
　　“……可是我又不招财。”宿维安说。
　　谭叙哼笑一声：“有总比没有好。”
　　“……”
　　牌局之前，自然是要回家洗个澡的。
　　宿维安在门前停下脚步：“叙哥，我在这等您。”
　　“外面凉，进来。”
　　宿维安还是不愿动：“我就……不进去打扰您家人了。”
　　谭叙挑眉：“我一个人住。”
　　谭叙的确是自己住在外面，平时周末都会回老宅，这周例外。
　　宿维安只得乖乖的跟进去。
　　这套房子不论从那个方面看都太大了，对独居来说。
　　双层复式设计，客厅里的沙发能坐起码十个人，还有个大大的厨房。
　　谭叙指着沙发：“坐着，我洗个澡。”
　　“……好。”宿维安束手束脚地坐在沙发，一个遥控器被丢到他腿上。
　　谭叙已经脱下外面的T恤，只穿了一条底衣：“看会电视，很快。”
　　浴室在二楼，宿维安一个人坐着，电视里放着某大型后宫争斗剧，他也没再调台，拿手机准备刷个微博。
　　刚打开屏幕，就有微信提示弹出来。
　　凌源：@谭叙，哥，你好了没有啊？就差你了。
　　凌源：邓老头都到了。
　　凌源：@宿维安，安安一块出来玩啊，大周末的。
　　宿维安这才知道原来谭叙的“牌局”是跟这两人的。
　　他犹豫片刻，关掉群聊，没有回。
　　谭叙下楼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未擦干，浑身都很清爽。
　　他边看手机边走来：“你怎么连别人的信息都不回？”
　　“什，什么信息？”宿维安不看他，“我没看见。”
　　谭叙一屁股坐到了宿维安身边。
　　两人挨得很近，宿维安能清晰地闻到谭叙身上的味道，他心跳骤快，赶紧往旁边挪了一大段距离。
　　受不了这种气氛，宿维安问：“他们都到了，我们还不去吗……”
　　谭叙侧脸看他，突然嗤笑道：“小骗子，不是没看信息？”
　　宿维安脸一红：“我……”
　　谭叙起身打断他，往门外走去：“走了，你那便宜舅舅跟催命似的。”
　　宿维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相约的地方居然是在某大型娱乐场所。
　　他刚走进去就被舞台上穿着暴露的舞女吓着了，脚步都慢了许多。
　　马上有服务员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带他们去包厢。
　　感受到身后人迟疑的脚步，谭叙回过身，大手一捞，稳稳地把宿维安脖颈圈在手臂里，半拖着带他走。
　　这么一下直接把宿维安给揽懵了。
　　包厢里的人看到他们两保持着这姿势进来，也懵了。
　　“谭叙，你拽着我外甥干什么！”邓文瑞最先反应过来，他丢下手中的牌，拍案而起。
　　“关系好，怎么。”谭叙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手还没放开。
　　宿维安回过神来，忙挣脱开他，低声打招呼：“……舅舅。”
　　凌源靠在沙发上，笑嘻嘻的：“哇，安安你这发型简直要杀死我了。”
　　“那你怎么还没死？”谭叙问他。
　　凌源听说了慢慢的事，不敢招惹他，没再吭声。
　　“安安，坐这。”邓文瑞拍拍自己身侧的椅子。
　　包厢是正经的棋牌包厢，虽然没有自动发牌器，但还是有一张专门用来打牌的桌子的，此时包厢内三人各据一方，四个角刚好空了谭叙的位置。
　　谭叙和邓文瑞的位置是对面。
　　“他跟我一块儿来的，当然和我坐。”谭叙不由分说地把宿维安拽到自己座位旁，硬是摁着坐下了。
　　“不是，你把我外甥带来这种地方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邓文瑞瞪着眼。
　　“这种地方怎么了，这不正正经经的棋牌包厢吗？”谭叙没搭理，反倒是一边的凌源开了口，“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啊。”
　　邓文瑞抿唇：“他是我外甥，你是我外甥吗？”
　　“我是你学生，”凌源撑着脑袋，“当你外甥也成，要不我以后就喊你舅？”
　　他说话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倒是一点都没有针对宿维安的意思。
　　宿维安听得奇怪，怎么觉得这两人聊岔了？
　　“别理他们，”谭叙把菜单丢到他手上，“点饮料喝。”
　　宿维安随意扫了一眼菜单：“叙哥，您喝什么？”
　　“咖啡。”谭叙说完，轻叩牌桌，用下巴轻点了下手里抓着牌的邓文瑞，示意他发牌。
　　宿维安跟服务员点完饮料，这边牌局已经开始了。
　　他从小就扑在学习和画画上，麻将不会打，牌也只会最简单的斗地主，还从来没见过四个人打的牌。
　　虽然看不懂，但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一句没多问。
　　“我们打的是地主，”谭叙突然开口，“黑桃2和黑桃K是一家，其他两人是一家，但这两张牌没出去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的队友是谁。”
　　宿维安似懂非懂地点头：“那要是两张牌在一个人手里呢。”
　　“……三打一。”
　　谭叙看着自己手里的黑桃2和黑桃K，心想旁边这小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其他三人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这一把谭叙被上家凌源顶得根本打不出小牌，输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许多牌。
　　“安安果然是自己人。”凌源笑嘻嘻的掏出笔。
　　他们不赌钱，谁输了，可以往谁身上乱画。
　　凌源向来爱玩，所以规矩是他定的，买的也是特别好洗的笔。
　　宿维安看着被画了一只王八和一块手表的谭叙，一脸愧疚：“……叙哥，我不是故意的。”
　　谭叙侧过头，两人对上眼神。
　　宿维安正准备躲开，谭叙突然倾身上前，凑到宿维安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让你坐这干什么？”
　　“帮我偷看凌源的牌。”
　　“……”
　　宿维安根本没听到谭叙说的什么，他快被呼到耳廓的气息烧了耳朵。
　　几场下来，宿维安没再说过话，谭叙也没有输过，其他三人脸上全是“伤痕”。
　　邓文瑞又输一局，他把牌摔在面前：“打牌就打牌，总打感情牌是怎么回事？”
　　挨骂的凌源眼一瞪：“谁打感情牌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你的小男友天生一对，连牌都是把把分在一起？每次黑2黑K还没出就急着怼我？”
　　这一把邓文瑞和凌源是一个阵营，但凌源一直在怼邓文瑞的牌。
　　“你牌品怎么变这么差了，输了就怪队友……”凌源不是很有底气，因为他的确是在瞎怼邓文瑞的牌。
　　邓文瑞没再理凌源，他站起来：“安安，过来帮我打一局，我去趟厕所。”
　　这也是惩罚之一，包厢是有内置厕所的，但必须要顶着花猫脸去外面的厕所，而且他们每次定的都是离厕所最远的包厢。
　　宿维安：“我不会……”
　　“没事，输了画我。”丢下这句话，邓文瑞大步出了包厢。
　　宿维安没办法，只能坐到位置上。
　　牌发下来，谭叙这局是农民，他循着宿维安的视线，朝宿维安挑了挑左眉——什么阵营？
　　宿维安麻利地躲开目光。
　　躲这么快，一定也是小农民。
　　谭叙胸有成竹的下定论。
　　一场牌局下来，谭叙疯狂乱怼，只要不是宿维安的牌他都顶，左右两家苦不堪言。
　　当看到宿维安那张黑桃K打下来时，谭叙啧了声——嘿，小东西怎么骗人呢？
　　宿维安又打下一张黑桃2后，谭叙马上感应到了两边队友怨恨的目光。
　　宿维安一赢三，但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宿维安只敢在三人的手掌上轻轻地留个小黑点。
　　下一局，谭叙马上扳回一城，和小明星一块儿赢了凌源和宿维安。
　　邓文瑞刚好回来，得知战况后，他摆摆手：“安安，你坐回去，让他们画我。”
　　“不行。”谭叙一口否决，“他自己玩的牌，不能让别人替。”
　　邓文瑞：“他也是替我打的啊，怎么就不行了？”
　　宿维安忙拦住：“……没关系，画我也没关系。”
　　决定下来，小明星还顾念上局之恩，也只在宿维安的手背上留了一个黑点。
　　谭叙就不同了，他转着手上的笔，似乎在考虑画什么。
　　“别欺负我外甥啊，说好了只能画一小块地方。”邓文瑞看着谭叙如狼似虎的眼神，忍不住出声道。
　　谭叙心上一计，没理邓文瑞，朝宿维安招手：“过来。”
　　宿维安走过去，刚停下来就被谭叙扣住后脑勺，把他往自己面前移。
　　宿维安没防备，险些就撞上谭叙的脸，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闭眼。”谭叙催促他。
　　宿维安慌忙闭上眼睛，眉头都紧张地蹙在了一起。
　　一股凉意在他额间弥漫开。
　　半晌，谭叙才放开他，语气满意：“好了。”
　　邓文瑞一看，当下就急了：“你在我外甥额头写你名字干什么？！”
　　宿维安闻言，脸都红透了一大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谭叙一只手曲着倚在椅背上：“想不到画什么了，随便写写。”
　　凌源先兴奋起来了：“快点快点，继续啊，我要在宝宝头上也写我名字。”
　　小男星非常配合的含羞眨眼。
　　谭叙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宿维安头低得不能再低，一想到自己头上写着谭叙两字，就觉得臊得慌。
　　他终于坐不住了，捂着额头站起来：“我……我去下厕所。”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落荒而逃。
　　“对了，”宿维安出去后，谭叙悠悠道，“你之前说，Qs-7那边邀请我们去看评比？”
　　“是啊，毕竟是要选出代表的，”邓文瑞甩出牌，“你放心，我会去的。”
　　谭叙说：“你别去了，票给我。”
　　“之前不是你自己说懒得去的？”邓文瑞问。
　　谭叙：“突然又想去了。”
　　“啧啧啧，你可别去泡人家小姑娘，她们团可是禁止团员谈恋爱的。”邓文瑞说。
　　“还有这回事？”谭叙笑了，“挺好的。”
　　邓文瑞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听了这个还挺开心的？”
　　谭叙没回答他，又问：“有几张票？”
　　“没票，直接有工作人员带进去，还是VIP座位。”邓文瑞说。
　　谭叙打出最后一张牌：“知道了。”
　　……
　　宿维安捂着额头走到厕所的镜子前，左右看了一遍，确认没人在注意他后，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掌。
　　谭叙。
　　两个大字像某种烙印印在他脑门上，字体潇洒飘逸，看得出写上去的人心情不错。
　　宿维安只看了一眼就匆忙捂住，他用另一边手接了一点水，正准备抹掉。
　　手举到半空便顿住，片刻后，又把水全都倒了。
　　……既然是惩罚，洗掉应该不太好吧。
　　宿维安这么对自己说。
　　刚准备回身，后面传来几道嬉笑的男声。
　　“哈哈哈哈，真的好久没见了，五年还是六年？”
　　“不记得了，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啊，因为那件事，班群里都没人说话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好幼稚啊。”
　　所有声音都非常熟悉，宿维安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些人。
　　确认身后几人走到便池后，宿维安捂住大半张脸，急匆匆地出了厕所。
　　回到包厢，他的手还没放下来，整张小脸都是惨白的。
　　“怎么回事，”谭叙马上就发现了，扯下他的手，“上个厕所回来脸白了几度，你是补粉底去了？”
　　宿维安摇头：“没，没有。”
　　声音都在发颤。
　　谭叙这才发现宿维安整个人在抖。
　　他直接把牌丢出去，蹙眉问：“抖成这样了，还没有？”
　　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邓文瑞马上走过来：“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
　　半晌，宿维安缓和了不少，声音也大了几分。
　　“我瞧着没什么事啊，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凌源撑着脑袋问。
　　谭叙应得很快：“闭嘴。”
　　再三确认宿维安没事后，邓文瑞才坐回原位，牌局继续。
　　凌源丢出一张三：“对了，表哥，你和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宿维安微愣，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对方依旧是懒散模样：“没联系。”
　　凌源刚刚听邓文瑞说了一点点，他幸灾乐祸道：“都怪邓老头，毁人姻缘！”
　　“瞎扯。”谭叙说。
　　邓文瑞：“就是，谁知道安安那出了什么事？当然得去看看。”
　　宿维安明白了个大概。
　　谭叙那天说的“饭局”，原来是相亲？
　　别人推了相亲来找他，他应该更感激谭叙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宿维安觉得特别闷。
　　他突然抽出一张纸，往额头上用力搓了几下。
　　谭叙偏头，拍开他的手：“干什么，都红了。”
　　宿维安：“……有点别扭。”
　　“大家都这样，有什么别扭的？”谭叙看着自己的名字被擦花了，也有些不悦。
　　宿维安把纸丢进垃圾桶，不说话了。
　　又打了半小时，牌局结束。
　　小明星坐上保姆车走了，邓文瑞过来就要揽宿维安的肩：“安安，舅舅送你回去。”
　　“我送。”谭叙突然插到两人中间。
　　邓文瑞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凌源扯过去：“你回去这么早做什么，反正你的假后天才销，我们续摊！”
　　说完不顾邓文瑞反对，扯着他走了。
　　“叙哥，我自己坐车。”宿维安抬脚向车站走去。
　　被谭叙一把拉住：“送你。”
　　刚说完，谭叙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松开手，用眼神示意宿维安留着，才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谭母声音平静：“后天回趟家，你秦伯伯儿子住院了，一家人去探望下。”
　　生意场上关系比较重要，该走的场面还是要去走走。
　　“什么病，要买什么补品吗。”谭叙说话间还偷瞄着一边的宿维安，怕他偷偷跑了。
　　是他白担心，宿维安乖乖地站着，对上他的目光后又马上偏开。
　　“乳腺癌。”
　　“哦，知……”谭叙一顿，“什么？”
　　“……乳腺癌。”
　　“不是儿子吗？”谭叙问。
　　“男人也会得乳腺癌，”谭母说，“前几天发现右胸有个肿块，就去查了一下。”
　　谭叙难得被雷到：“……知道了。”
　　回家路上，宿维安摸起了手机。
　　他觉得这世界真的好科幻——他一条微博推广居然卖了两万多。
　　宿维安敲着键盘，准备再答谢一下何宽。
　　身边的谭叙凉凉道：“坐车不要玩手机。”
　　宿维安抿唇不应他，但还是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到了公寓，宿维安下车正准备道别，谭叙突然叫住他：“等等，你站着别动。”
　　宿维安莫名其妙地看着谭叙，只见对方下了车，并快速走到他面前。
　　然后突然拉开他的外套，两只手隔着打底衣摁在他的胸前——
　　左摁摁，右捏捏。
　　……
　　感受着谭叙手间的炙热，宿维安整个大脑都当机了，连脸红的速度都缓慢了许多。
　　谭叙在摁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到了什么，手也是一僵。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的手竖在中间，久久未动。
　　半晌，宿维安才猛然后退一步。
　　他涨红着脸，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四处流窜。
　　“你，你……是不是……”宿维安看着谭叙，憋了大半天。
　　“你是不是……有毛病！”
　　断断续续的丢完一句毫无气势的狠话，宿维安越过谭叙，跑进了公寓。
　　谭叙指尖微绻，站在原地未动，掌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叫嚣着要跳出来。
　　半晌，他回到车上，确认宿维安房间的灯亮了后驱车离开。
　　直到到了某个红绿灯停下来时，他才用手抵着额头，嘴角的弧度终于没能忍住。
　　……
　　宿维安回到家后，根本没敢靠近窗台。
　　他傻坐在电脑桌前，两腿盘起，手垂在电脑桌上，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胸前被碰过的地方还烫着。
　　他的反应会不会太激动了？
　　他又不是女的……叙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摸摸也很正常吧……
　　不不不不，一点都不正常啊！
　　宿维安脑袋混成了一团浆糊。
　　不知坐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提示声，宿维安看到微信提示框上“谭叙”两字，连忙收回眼神。
　　过了两分钟，又是一声叮咚。
　　宿维安这才拿起来划开屏幕。
　　第一条是新闻分享。
　　谭叙：#惊！男人也会得乳腺癌！不看不是真男人！#
　　谭叙：身边有男性朋友得了乳腺癌，所以刚刚想着帮你看看。
　　谭叙自认为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宿维安也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不过……也不用这样帮他检查吧？
　　宿维安把头埋在枕头里，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得远远的。
　　谭叙：顺手而已，跟我客气什么。
　　五分钟后都没得到回复，谭叙想了想，发了个表情过去。
　　又是十分钟过去，谭叙终于确认。
　　得，小家伙不理他了。
　　*
　　转眼又是工作日，不过这周只需要上到周四就放国庆假，大家伙上班的劲儿都高了许多。
　　除了设计部。
　　由于月中就要交稿，这次放假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画画而已。
　　换季时节最容易下雨，今天外面就下着细碎小雨，这种雨最惹人烦，不撑伞吧身上一定会潮湿，撑伞又显得小题大做。
　　女人当然都会撑伞，大多数男人都是一只手遮在头上就算挡雨了。
　　谭叙就是大多数中的其中一位，出了电梯，去办公室的路上会经过设计部，刚好看到宿维安正在脱掉被细雨打湿的外衫。
　　宿维安脱掉外衣后，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感冒灵。
　　雨是在他出门后才下的，所以没有带伞，昨晚失眠，加上淋了些雨，诸多因素加在一起，非常容易感冒。
　　孤身多年的人，最怕的就是生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办公室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密集了，宿维安只得把头埋低，尽量不说话。
　　“这雨下得我心情真……差，”沉晨与往日一样踩着点到公司，刚进来就愣住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再三确认后才走到宿维安跟前，“安安，你怎么这么帅！！！”
　　宿维安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
　　“……真的好看多了。”
　　这句话不是沉晨说的，而是坐在左侧办公桌上的女人，之前在让宿维安帮忙买咖啡时有过交集，她推了推眼镜，“没看出来啊，平时头埋得这么低，居然是个小鲜肉，你说是不是？”她问身后的妹子。
　　“对吧！我一来就发现了，”妹子用手机捂着嘴嘻嘻笑道。
　　颜值高的人天生比别人多一张通行证，这句话不是骗人的，除了之前明里暗里埋汰过宿维安的那几个女人没拉下脸，其他女性都悄咪咪的加上了宿维安的微信号。
　　而男人们则是更不屑了些。
　　但再不屑，毕竟不是初高中那会，不能明面上和“有背景”的人闹翻，所以跟之前也没差。
　　最后这场加微信大会还是刘民冉出声提醒才停下的。
　　宿维安回到座位时都还没弄懂大家怎么就突然变友好了，一一通过好友申请后，才开始进入今天的工作。
　　埋头画了一上午，快到休息时间，尖锐的高跟鞋声在外响起。
　　“通知一下，”穿着职业OL装，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到办公室门口，她双手抱腰，眼神淡漠，正是谭叙得力助手戚茹奕，“下午三点，1310会议室开会，设计部每一位都要到场，不要迟到。”
　　刘民冉：“知道了，都会准时到。”
　　戚茹奕走后，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
　　“她的气场真的好强。”
　　“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啊。”
　　“她来通知的话，岂不是又是副总找我们开会……”
　　宿维安原本画得还挺专心的，一听到这句，笔尖就顿住了。
　　还想着至少能躲谭叙到晚上……结果下午就要碰面。
　　他今天一起床就后悔了。
　　不论怎么样，他也不该骂人，而且叙哥看起来似乎也不像在占他的便宜……吧。
　　如果当时他多停留一会，听完解释，会不会就没现在这么尴尬了？
　　宿维安撑着脑袋，表情忧虑，如果时光倒流……
　　场景和温度在他脑中回放了一遍。
　　如果时光倒流，他应该能控制住不骂人……吧？
　　想着想着，脸上的热度又上来了，他忙俯下身子，把头藏在手臂里。
　　一个员工站起问：“午休了，谁要去食堂吃饭啊？刘经理，一块去吃饭吗？”
　　“不去了，我老婆今天给我熬了汤。”刘民冉笑笑着拿出保温盒。
　　“哇，羡慕死了，我老婆别说给我熬汤了，我回家了还得给她做晚饭呢，”员工说，“唉，什么时候她能良心发现，哪怕给我定一个外卖，提醒我按时吃饭也好啊。”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设计部门口。
　　宿维安正准备抬头，耳边传来一阵悉索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在为你上班摸鱼感到愧疚吗，”熟悉的声音响起，“中午忙，不去食堂了，顺手给你订了份外卖，起来吃。”
　　谭叙说完，环视了一圈已经傻眼的员工们。
　　“看我做什么，”他眉梢一挑，“下午会议全都不准迟到。”


第二十二章 
　　说实话, 谭叙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检查的想法去的, 小家伙傻里傻气的，谁知道他自个儿摸不摸得出来？再说了, 两个大男人, 摸摸胸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真摸上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倒搅得自己思绪乱飞的。
　　他这人, 对不喜欢的东西看一眼都嫌烦, 相反，对合了自己眼的人和事也会暗自上点心, 慢慢就是个例子, 虽然最后因为不可控因素没了。
　　所以就算宿维安昨天不回他信息, 他定外卖时还是给小家伙捎了一份，最后还送货上门。
　　没想到宿维安连头都不抬。
　　宿维安边装睡边紧张地想，他昨天才骂了叙哥，怎么对方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还给自己送外卖来？
　　还有, 这不会又是一千多块的那种外卖吧, 虽然他现在小金库充裕了许多，但是一顿大几百还是很心疼啊……
　　他胡思乱想之际，其他员工脑中的弹幕也已经刷了屏。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刘民冉开口：“好的，副总。”
　　“他睡多久了？”谭叙问坐在旁边的沉晨。
　　沉晨眼都不眨一下：“一到午休时间就睡了。”
　　谭叙点头：“上班时间叫他起来。”
　　谭叙走后，办公室里还是静悄悄的。
　　设计部大多数人都以为宿维安的靠山只是邓经理,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才进了这家公司，当然会瞧不起高管带进来的关系户了。
　　但当这个靠山变成谭叙后，就有些微妙了。
　　谭叙是大老板唯一的儿子，公司目前的总经理不过就是挂个牌子签签名。
　　四舍五入下来，连公司都能算作是谭叙的，能让谭叙亲自帮着定外卖的人，关系能差到哪儿去？
　　宿维安又趴了一会才起来。
　　他瞄了一眼外卖，还好，普通的套餐盒子，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一百块。
　　“安安，要给你带咖啡吗，”沉晨站起来问，“你这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下午还要开会呢。”
　　“好，谢谢。”宿维安犹豫片刻，难得没有拒绝，沉晨说的没错，下午的会议可不能打瞌睡。
　　干坐了一会，外卖也没打开，他想了想，还是给谭叙发了条微信。
　　宿维安：[送您一束花.jpg]谢谢叙哥
　　谭叙抽着烟，看到这老年表情包后没忍住嗤笑了声。
　　谭叙：不装睡了？
　　宿维安：……没有装睡。
　　谭叙不拆穿他了，摸摸烟盒，又掏出一根，然后给邓文瑞打了个电话。
　　那边半天才接起来：“怎么了？”
　　“在警局了？”
　　“恩。”邓文瑞当然是放不下那位邻居的，趁最后一天假期，顶着宿醉的各种不舒服去了警局。
　　谭叙烟就夹在手上，没点燃：“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邓文瑞走出警局，“那男的是骗婚GAY，最近被他老婆发现了，两人三天两头吵架，他老婆不是好惹的，说是回回抄起东西就丢，前几天发现那男的跟人约炮，抓了个现行，这回鸡血都用上了。”
　　“嘿，‘掀开被子两男的，老娘都快瞎了’，”邓文瑞说，“他老婆的原话。”
　　“那你外甥那边怎么办。”谭叙说。
　　邓文瑞一愣：“他们的事，跟安安有什么关系？”
　　谭叙说：“他看安安的眼神不对。”
　　“你个老光棍，看得出什么？”邓文瑞随口揶揄道，“我觉着你对我外甥的眼神更不对，我都没让你离他远点儿呢。行了，我到时候会找安安谈谈。”
　　旁边隐约还传来凌源的声音：“邓老头，别人是五十步笑百步，你百步笑五十步？”
　　谭叙把烟捏在手心，细细摩挲着，半晌才隔空对话：“凌源，你不去找你的小男友，整天贴着邓文瑞干什么？”
　　好了，谁都别乐呵，三个人心思各异地结束了这次不太愉快的通话。
　　*
　　下午的会议只有设计部参加，算是个小型会议，安排的会议室空间不大，宿维安抱着本子笔走在人群最后面，想着坐离主位最远的位置。
　　结果他一进会议室就懵了。
　　所有同事都已经落座，主位两侧一边坐着刘民冉，另一边则是空的。
　　平时的会议当然是轮不到普通员工坐领导身边的，但这次不同，内部会议，除了经理，其他人的位置并不太讲究。
　　好在人数不算多，会议室还没坐满，桌尾还有好几个位置，宿维安想都不想就往那走。
　　“宿维安，”刘民冉叫住他，“这边有个空位，你来坐着，不然空个位置，副总一会看了不高兴。”
　　“……我坐这里就行。”宿维安难得的开口拒绝。
　　谭叙进来时，一眼就看到那显眼的小脑袋。
　　他径直经过宿维安，坐到位置上，不等他人说话便单刀直入。
　　“时间紧张，长话短说，”谭叙甚至连文件都没带，“这次会议，决定一下设计部要带去日本的人选。”
　　“副总，名单我已经提交上去了，戚助理没有交给您吗？”刘民冉其实不太明白这个会议的意义，之前邓文瑞就说了，名单的事他全权负责，让他挑两个擅长画日系风的。
　　说是这么说，但谁不想和上司一块去日本，增加交流，促进关系？设计部不下五个人曾经私下来联系过他了，而他也早就决定好了人选。
　　一个当然是自己，另一个是他一手推荐进公司的人。
　　“我现在不是正在驳回吗，”谭叙嗤笑道，“我要求的是什么风格？你安排的那位一条旗袍都能画到臀部，你让我带他去日本干什么，逛水茶屋？”
　　刘民冉闭嘴了。
　　宿维安听得云里雾里，他完全没听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
　　“准确的名单，明天下午交上来给我，”谭叙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木桌，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是准确的名单，我不想再驳回第二次。”
　　话音刚落，像是掐准了时间，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戚茹奕推门进来，手上抱着一份文件夹。
　　“副总，资料都在这了。”戚茹奕把文件放好后，坐到谭叙背后的木椅上，姿势优雅。
　　谭叙没碰面前的文件：“刘经理，你看看。”
　　刘民冉忙拿过文件夹，才看没几行就瞪大了眼。
　　他狠狠把文件甩到身边坐着的男人面前：“刘勇，你解释一下！”
　　被称作刘勇的男人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他拿过文件一看，果然……
　　沉晨素来胆子大，加上原就是内部会议，谁都有发言权，她开口问道：“刘经理，出什么事了？”
　　“……他把我们之前的废稿全卖给别人了。”刘民冉脸色非常难看。
　　办公室又静了几分。
　　“传着看看，”谭叙轻笑一声，“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这些事能被我查得多清楚，断断你们的念头。”
　　他语气讽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刘勇脸更白了，就像一个即将上刑场的人临走前还要被鞭子抽打几回。
　　文件传了一轮，很快到了宿维安手上。
　　废稿宿维安之前也看过，文件里不只有对方模拟废稿做出的造型，甚至还有详细的转账记录，刘勇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小心地把文件递回去，想着回去就把之前拿到的废稿交回给邓文瑞。
　　被“采纳”的废稿不多，在座的只有沉晨和另一个女人稿子被用了。
　　沉晨表情倒是镇静：“副总，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谭叙身后的戚茹奕淡淡道：“你放心，律师那边已经在处理了。”
　　“当然，刘勇，包括你的事，你可以回家做好被起诉的准备了。”
　　“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别的会议。”丢下这句话，谭叙起身，大步迈出会议室。
　　一整场会议下来，宿维安仿佛就是来旁听的。
　　回到办公室，他终于没忍住问一边的沉晨：“晨姐……公司安排的日本行程，是要去做什么？”
　　“去看Qs-7总选举啊，”沉晨正忙着拉黑刘勇的各种联系方式，“不过估计就去走个过场吧，我就当是公费旅游，能去最好，不能去也无所谓。”
　　沉晨低着头，没有看到宿维安的表情。
　　宿维安惊喜地睁大眼：“……公司有入场票？”
　　“傻啊，合作方，还需要票？到时没准进后台都行。”沉晨说。
　　“那……如果我想争取这个名额，需要去哪里填报名表吗？”他努力抑制住心底的小激动。
　　“报名表？”沉晨笑着抬头，刚好对上宿维安那闪闪发亮的眼，她一怔，“……不用，名额都是刘经理安排的。”
　　“话说安安，你怎么这么激动，难道你是那个组合的粉丝？”
　　宿维安点头：“恩，我挺喜欢那个组合的。”
　　他并不觉得饭偶像是难以启齿的事，承认得非常爽快。
　　这下轮到沉晨愣住了，她完全看不出来宿维安居然还喜欢偶像。
　　像宿维安这样的内敛小青年，难道不应该是把某女神画家偷偷藏在心里的那种类型吗！
　　……
　　副总办公室里，谭叙正盯着屏幕上文件名为【宿维安作品】的图片。
　　刘民冉这回没敢再搞小动作，他心里有底，还没等到第二天，会议一结束就把他觉得比较出色的两幅画稿传给了谭叙。
　　屏幕上，忍者换了一个姿势，两手夹着暗器，表情诡谲还带些狰狞。
　　……这黑化风，他怎么越看越眼熟？
　　谭叙想了想，轻动手指，把图片存到了桌面上。


第二十三章 
　　宿维安一下午的工作效率变得奇差。
　　从听到沉晨说“被列进名单会收到通知的”后, 他就忐忑地坐了大半天。
　　临近下班时间, 沉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安安，今晚你还加班吗？”
　　“不加了。”宿维安说完, 也开始小声地整理起背包。
　　“欸？”沉晨问, “那一块下楼吧。”
　　“你先回去吧, 我……再坐一会。”宿维安说。
　　“好。”沉晨没多问，墙上的钟表秒针刚划过下班时间, 她就抓起包包走了, 一刻也不多耽搁。
　　稿费一发下来，宿维安马上就在网上订了之前用的那款手绘板, 刚刚快递员打电话来, 说是会在晚七点前送到家里, 所以他今天不用留在公司了。
　　宿维安小心地看了眼刘民冉的位置，刘民冉正在收拾桌面，看起来也像要走。
　　宿维安拳头紧攥，内心两个小人足足挣扎了三分钟。
　　就在他纠结之际, 刘民冉已经经过他的身边, 径直出了办公室, 甚至还带过一小股冷风。
　　宿维安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把最后一个物件放进背包，正准备起身，突然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去而复返的刘民冉。
　　“宿维安，先别走，”刘民冉匆匆走回自己的位置，摸索出一张表格, 走到他面前问，“国庆那段时间有空吧？”
　　宿维安一怔，下意识回答：“有。”
　　“今天会议也提过，项目里有日本行程，设计部有两个名额，你日系风画得一向不错，我安排了你和沉晨去，”今天开会时谭叙对他的脸色不大好，明显对他交上去的名单不满意，刘民冉想了想，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个行程，所以把另外一个人改成了沉晨。
　　刘民冉把两张表格递过去，“明天上午我请假，表格你自己填一份，一份拿给沉晨，下午交上来给我，电子版表格我会分别发到你们邮箱，全都要填。”
　　直到刘民冉走后，宿维安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左右看了两眼，确认办公室内已经没人了，才放心地咧开大笑容，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谭叙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傻兮兮的笑容。
　　宿维安一口白牙，笑起来居然还隐隐能看到一个小酒窝，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谭叙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个小酒窝。
　　“捡钱了？”他倚在门边问。
　　一抬头就撞上男人目光，宿维安笑容收得非常快，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没，没有……”
　　谭叙看到他怀里露出的一角白纸，哼笑道：“那是捡支票了？”
　　“也没有……”宿维安低下头。
　　谭叙不逗他了，站直身子：“还不快点收拾东西过来。”
　　今天天冷，加上淋了雨，谭叙早上的时候就决定好了——晚上外卖要点两份姜汤，暖暖身子。
　　他说完便准备走。
　　“那个，叙哥，”宿维安嗫嚅道，“我今天……不加班。”
　　谭叙脚一顿。
　　他折回来，表情不悦：“偷懒可不是好习惯。”
　　加班全看个人意愿，怎么就成偷懒了呢？而且他已经加了好多天班了……
　　宿维安这么想着，嘴上却乖乖道：“刚买的手绘板已经送到了，我回家加班。”
　　谭叙觉得，还是带着小穷鬼标签的宿维安比较顺眼，他啧了声：“家里环境这么随意，隔音也不好，能认真画吗？”
　　在你办公室更难专心啊……宿维安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工作效率就难受：“可以的。”
　　说到这份上了，谭叙也不可能逼着他留下来加班，他挥挥手：“算了，收拾东西吧。”
　　宿维安如获大赦，一眼都没敢多看，走到位置旁拿起背包就想走。
　　走到门口才发现谭叙还没离开，见到他出来，谭叙淡淡道：“你在电梯那等我，我去拿车钥匙，顺路送你。”
　　宿维安脚下一顿：“……您不是加班吗？”
　　“谁跟你说我要加班？”
　　丢下这句话，谭叙回身就朝办公室走去。
　　没来得及拒绝，宿维安只能站在电梯前等着。
　　他拿出手机，给何宽发了条信息。
　　Anan：我能去总选举现场了！
　　何宽秒回：不是吧！怎么回事，你不是没抽到票吗？
　　宿维安把情况简洁说明了一下。
　　何宽：啧啧你这运气，不说了，你们公司几号的飞机？我订同一天的飞机跟你一块去。
　　之前好几场演唱会都是两人一起去的，何宽在日本有人脉，应援物也是一应俱全。
　　Anan：还不知道，不过公司应该会要求集体行动。[瑟瑟发抖.jpg]
　　何宽：[语音]
　　宿维安点开语音，把手机听筒凑到耳边。
　　“没事，到时你把航班和酒店都发我，我跟你定一样的呗。对了，我听说常安路那开了一家周边店，还有抽奖，能抽到定制海报和写真，你去吗？”
　　宿维安犹豫片刻，敲打出“我想想”三个字。
　　“什么年代了，还在聊QQ？”谭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宿维安吓了一跳。
　　谭叙挑眉，不是他想偷看，宿维安听语音的时候他就在了，凭借身高优势，在手机离开耳朵时看到了那个发抖的表情包。
　　他发现宿维安在网络聊天和在现实交流中是有些差异的，在微信聊天时，宿维安也喜欢用表情包。
　　“叙哥，您不用送我了，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宿维安忙把手机攥在手心里。
　　“顺路，走吧，”电梯来了，谭叙率先走进去，见宿维安不动，谭叙索性探出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进来。”
　　十分钟后，坐在车上看风景的宿维安在心里对自己说。
　　最后一回，下次一定不麻烦叙哥了。
　　谭叙喜欢抽烟，车里经常会有几条烟放在后备箱，上回被偷，第二天他就补了货，此时几大条香烟放在车后座，还没来得及被主人丢进后备箱。
　　宿维安憋了大半天，难得主动开了口：“叙哥，您烟瘾……真的很重。”
　　“恩。”谭叙问他，“抽过吗？”
　　宿维安摇头：“没有。”
　　谭叙淡淡道：“恩，很乖。”
　　过了五分钟，宿维安又出声道：“肺会黑。”
　　“什么？”刚好是红灯，谭叙停下车，偏头看他。
　　“烟抽多了，肺会变黑。”宿维安又重复了一遍。
　　谭叙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小家伙认真的表情，他没忍住笑道：“你在劝我戒烟吗？”
　　宿维安不回答他，继续说：“还会加剧变老，容易致癌。”
　　话还没说完，宿维安就感觉到一双大手按在了自己脑袋上，然后使劲揉了几下。
　　手下的人没什么反应，谭叙揉到闪绿灯才松手：“你是在念课本吗。”
　　宿维安红着脸，声音低了好几度：“……没有。”
　　到了公寓，宿维安下车后忙道别：“快递已经在等我了，叙哥再见。”
　　说完也不等谭叙回答，砰地关上车门就走。
　　听邓文瑞说，女方还没苏醒，小家伙的邻居被扣在了警局，所以谭叙也不是太担心，踩油门调头离去。
　　宿维安的头发很软，虽然漂了，但发质还是很好。
　　送他回家，能摸摸头发，也不错。
　　结果后来几天，谭叙都没能摸上头发。
　　第一天，他到办公室逮人的时候，宿维安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公司。
　　第二天，他有饭局，没法堵人。
　　第三天，人是堵到了。
　　宿维安抱着他的小背包：“叙哥……今天我有点事，不着急回家。”
　　“下了班不回家，要去哪？”谭叙问。
　　“和朋友约好了。”
　　于是谭叙只能又把宿维安放走了。
　　回到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宿维安走出公司。
　　宿维安没撒谎，真的有个高高胖胖的男人在门口等他，两人肩并肩离开。
　　邓文瑞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谭叙站在窗前，死皱眉头的模样。
　　“还好你没走，”邓文瑞把文件放到桌上，“签个名，对了，今天局里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安安那邻居被放出来了。”
　　谭叙表情不悦：“怎么这么快。”
　　“骗婚，在不涉及诈骗的情况下不犯法，”邓文瑞说，“他老婆醒了，对了下口供就放出来了，最奇葩的是，那两人居然不打算离婚。我得找个时间，跟安安讨论下换住所的事，跟这种人做邻居多危险，这回是泼鸡血，没准哪天就泼硫酸了。”
　　谭叙走过来，哗哗签上名，突然问：“之前定去日本的时间是几号？”
　　“四号，”邓文瑞说，“评比是五号，来得及。”
　　谭叙沉吟半晌，掏出手机，给戚茹奕打了个电话。
　　虽然是下班时间，但戚茹奕依旧接得很快。
　　“把去日本的行程调到二号，”谭叙说完，强调，“后天，改机票，去通知”
　　“好的。”对方也不拖泥带水，电话马上挂掉。
　　挂了电话，邓文瑞问：“去这么早干什么？”
　　想起之前宿维安抖着外衣上雨水的模样，谭叙起身，套上西装外衣：“去泡泡汤。”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出...来...给...大...家...比...个...心...


第二十四章 
　　宿维安收到改期通知已经是第二天, 十月一, 何宽刚给他发过来机票、酒店购买成功的图片。
　　何宽：买好了，那我们几点集合, 我去你家找你, 然后一块坐车去吧？
　　Anan：……我们公司改期了。
　　何宽：？
　　Anan：改成二号出发了。
　　何宽：……
　　跟何宽说明了情况, 宿维安关上聊天框，开始收拾起东西。
　　虽然这次改期比较仓促, 但对一个国庆假期都呆在家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要带的行李不多, 他很快就收拾完了。
　　航班是早上11:20的，以免迟到, 晚上十点宿维安就躺到了床上, 给自己订了个早八点的闹钟。
　　眼睛刚咪上没一会儿, 枕边的手机就响了。
　　谭叙：明天八点半，准时下楼。
　　刚从即将睡着的状态中出来，宿维安还有些懵。
　　他揉揉眼，回了个问号过去。
　　谭叙：一起去机场, 不要迟到。
　　十分钟后, 刚从浴室出来的谭叙才回了这么一条信息。
　　而宿维安已经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宿维安起床时看到谭叙两分钟前发的那句“我现在出发去你家”时是崩溃的。
　　他拉开被子，捋着翘起来的头发，匆匆进了厕所。两分钟后又刷着牙出来，腾出一边手翻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直到上了谭叙的车，宿维安才松了口气。
　　一上车，谭叙就递过一份早餐, 打开一看，肠粉、排骨、蛋黄包，色香味美。
　　“……谢谢。”宿维安接过，没打开。
　　谭叙：“打算留到机场在同事们面前吃？”
　　宿维安：“车里会有味道。”
　　谭叙打开窗，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于是宿维安只能两手捧着那份塑料盒，默默地吃起来。
　　“叙哥，您吃了吗。”他吃到一半，小声问。
　　谭叙：“吃了。”
　　宿维安点头，继续埋头啃那个蛋黄包。
　　这次一同去的，包括他两一共九人。
　　到机场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见到宿维安是跟谭叙一起来的，好几人都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拿了机票，大家才发现谭叙的机票居然也是经济舱的。
　　谭叙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因为临时换票，已经没有商务舱的票了，就连这几张经济舱的票都费了一番心思。
　　座位是连在一起的，谭叙，宿维安和沉晨坐在一块。
　　沉晨的座位在中间。
　　一上飞机，沉晨就凑到宿维安身边：“安安，我们能不能换下位置，我坐外面，你坐中间？”
　　宿维安想都没想就答应道：“好啊。”
　　结果还没五分钟他就后悔了。
　　经济舱的空间太狭窄，谭叙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坐得实在是难受，腿太长，伸不直，只能曲着。
　　宿维安怎么躲都躲不掉彼此的身体接触。
　　两人的手臂和腿都挨着，虽然隔着布料，他还是觉得挨着的地方烧得慌。
　　“安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沉晨侧过头问，“发烧了？”
　　她说着就伸手想去探宿维安的额头。
　　宿维安刚想说什么，额头就被一个大手掌按住并往后带，他的身子就跟着这股力道向后仰——直接贴到了身后人的身上。
　　“没烧，”谭叙的声音低低沉沉，“他的脸很容易红，不用太在意。”
　　“……这样啊。”沉晨看着紧挨着的两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宿维安赶忙挺直身子，头埋得很低，没再说话。
　　飞机刚起飞没多久，空姐就推着飞机餐来了。
　　宿维安接过飞机餐后，空姐看着最内侧的男人，温柔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吃面还是吃饭？”
　　谭叙：“面。”
　　空姐马上从车柜拿出一份面递过去。
　　距离比较远，宿维安身子往前挺，想着帮忙接过来。
　　没想到身边的人为了拿飞机餐，也大幅度地探出身子。
　　宿维安一头撞到了谭叙手臂上。
　　谭叙今天穿的是外套和一件短袖打底衣，他上了飞机就脱了外套，手臂是赤裸着的，宿维安还能感觉到谭叙的手臂的凉意。
　　谭叙接过飞机餐，半晌后突然冒出句：“嘴唇还挺软。”
　　宿维安：“……”
　　沉晨：“……”所以她的位置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
　　这真的是单纯的上司或朋友间的交流吗？
　　她完全理解不来啊。
　　下了飞机，刚出通道就看到来接他们的人。
　　因为日程提前，来接他们的并不是Qs-7那边的人，而是戚茹奕单独联系的接应车。
　　订的酒店就在总选举举行现场的旁边，因为谭叙特别要求要“泡汤”，戚茹奕安排的是完全日式风的酒店。
　　一共订了五间房，沉晨和另一个女同事住一间，谭叙单独住一间，其他六位男士住三间。
　　宿维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房间分配。
　　没多久，就看到谭叙指尖上圈着一个房间钥匙，一甩一甩地朝他走来：“拿好行李，回房间。”
　　宿维安说：“……我还在等分房。”
　　“这不是已经分好了？”谭叙推着行李箱，顺势把宿维安的也推走了，“你跟我一间。”
　　宿维安一愣，下意识地往同事们站的地方望去。
　　大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忙抱起各自的行李箱：“副总，那我们先回房间了。”
　　“恩。”谭叙满意地点头。
　　完全不给宿维安任何挣扎的机会。
　　整个酒店都是日系风格，睡觉都是在榻榻米，谭叙刚走到房门前，眉头就蹙起来了。
　　日本人身材大多都比较矮小，所以他们的各类设计都是按着平均身高设定的。
　　面前这扇门，跟谭叙差不多高。
　　他啧了声，弯下腰开门。
　　宿维安跟在他后面，一进房间就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来。
　　还行，房间挺大，榻榻米也很大，睡觉的时候不会碰在一起，甚至还能开拓一条楚河汉界。
　　谭叙往地上一坐，朝宿维安扬扬下巴，示意他也坐下来。
　　“行李整理一下，下午要出去。”
　　宿维安一愣：“出去做什么。”
　　“逛一逛。”
　　宿维安小幅度地点点头：“我的行李不用整理，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谭叙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肚子饿了没？”他问。
　　宿维安摇头：“飞机餐吃饱了。”
　　“那走吧。”谭叙说完就起身。
　　直到走出酒店大门，宿维安才反应过来：“其他人……不去吗？”
　　“他们说太累了。”谭叙随口应付了句，其实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出行这件事。
　　宿维安手脚瞬间就不自在了，又不能直接转身回酒店，只能跟在谭叙身后。
　　谭叙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脚步，终于成功地和宿维安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以前来过日本吗。”走到地铁站，谭叙问他。
　　宿维安点头：“来过。”
　　“也是看这个总评比？”谭叙问。
　　“……恩。”
　　谭叙又问：“她们又不能谈恋爱，这么狂热做什么。”
　　宿维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虽然喜欢樱酱，但不是想跟她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啊。
　　谭叙也没再问，他看着地铁外等待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啧了声，拉住宿维安的手：“坐出租车。”
　　“别，”宿维安缩回手，“这里的出租车，很贵。”
　　“贵不到哪儿去。”谭叙说，“不用你付钱。”
　　宿维安非常坚定地摇头：“我坐地铁。”
　　宿维安难得的坚持，谭叙毫无疑问的败下阵，十分钟后，两人上了地铁。
　　日本的地铁出了名的挤，他们排在队列末端上的车，成功被挤在了门的边缘，宿维安得贴着门才站得稳。
　　到了下个车站，又是一拨人上了车，但他们还是没能成功的挤到中间。
　　门开着时还不觉得有什么，门一关上，宿维安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谭叙就站在他身前，因为拥挤，谭叙得用手抵在门前使劲撑着，才能尽量控制住身体的倾斜。
　　他甚至能感觉到谭叙打在他额间的呼吸。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宿维安躲都没地方躲，只能顶着一张大红脸低头死命抵着门。
　　“你的脸又红了。”人群喧闹，谭叙的声音却依旧稳稳地落进宿维安耳里。
　　宿维安：“……太热了。”
　　靠的太近，谭叙的嘴巴几乎要碰到眼前人的头发。
　　闻着头发上清新的洗发水香，谭叙突然就想到了中午在飞机上的接触。
　　因为常年锻炼，谭叙身上的肌肉算是上乘，整个身体都很硬板。所以碰到宿维安嘴唇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好软。
　　说话是软的，性子是软的，耳朵是软的，嘴唇也是软的。
　　许是觉得有点闷，宿维安终于没忍住，抬手用手背撩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收回时，不小心碰到了谭叙刚垂下来的手。
　　“……您站的累吗，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宿维安小声地问。
　　谁知谭叙牛头不接马嘴地应了句：“你手怎么也这么软。”
　　说完，还拉起宿维安的手，捏了两下。


第二十五章 
　　宿维安被捏傻了, 好半天才缩回手。
　　刚踌躇着要说什么, 就听见广播的声音，门一划开, 他马上就站出去了。
　　谭叙跟着下了地铁, 宿维安反应过来后才问：“叙哥……我们去哪？”
　　“就这, ”谭叙买的一日乘车券，根本没定好路线, 他拍拍宿维安的脑袋, “走吧。”
　　宿维安虽然之前来过日本，但基本都是何宽在带路, 所以他自己对日本也算不上太熟悉。
　　不过涉谷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早就过了放学时间, 许多学生穿着校服闲逛在大街上, 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宿维安这一头灰色反倒不那么显眼了。已经接近晚上，天气转凉，但街上的女生们依旧穿着短裙, 再配上一双长筒袜, 活力四射。
　　谭叙看到这花花绿绿的发色, 开口就想说走，侧过头，看到宿维安正盯着一家大排档。
　　在日本街头望着台南担仔面流口水，也就宿维安了。
　　“吃面？”谭叙问他。
　　宿维安忙收回目光：“……也不是很想吃。”
　　“那就去别的地方。”谭叙说着，转身就要回地铁站。
　　宿维安回头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后，下意识地拉住了谭叙的衣角。
　　“……要不我们吃点再走。”
　　计划通谭叙嘴角轻勾：“恩。”
　　两人才走没几步, 三个女生迎上来，她们穿着校服，脸上化着妆，捧在手里的手机都挂着一条又粉又长的吊饰。
　　从小到大，谭叙被女生搭讪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看到满面绯红的几位女学生，他下意识就想侧身躲开。
　　结果他是躲开了，三人直接把宿维安围住了。
　　“口你急哇~”被两人怂恿着打头阵的女生两手握在一起，眼神羞涩，声音甜美。
　　谭叙不太懂日语，但这句还是能听懂的，比较令他惊讶的是，宿维安居然也张嘴吐出一口日语，跟她们对起话来。
　　只见他不断的把手挡在身前，表情抱歉，嘴里重复着什么。
　　你来我往半天，谭叙总算是看明白了——三个女孩正在找宿维安要联系方式。
　　见宿维安那一副为难的模样，谭叙啧了声，径直走过去，顺手揽着宿维安的肩：“别啰嗦了，饿了。”
　　宿维安一怔，下意识的就想拂开男人的手，但是谭叙使了力，他拂不掉。
　　几个女生也是愣住了。
　　然后她们对视几眼，突然异口同声的丢了句：“狗买那塞！”
　　这句谭叙听懂了，他抬起空闲着的手摆了摆，语气随意：“byebye。”
　　直到女生们走后，谭叙问他：“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怎么拖泥带水的？”
　　“……叙哥，手。”宿维安说。
　　“走。”谭叙毫无松手的意思，保持着这个姿势一路进了大排档。
　　刚到吃饭时间，里面坐满了人，不过因为是面，制作过程简单，他们点的很快就送上来了。
　　谭叙吃了一口，嫌弃道：“怎么还没你做的泡面好吃？”
　　宿维安尝了尝，确实不太好吃，他犹豫片刻：“旁边有家寿司店，一会可以打包回去吃。”
　　“不打包，”谭叙起身，“过去吃。”
　　两人就这样在大排档点了两碗面，分别只吃了几口然后出门右转去了寿司店。
　　从寿司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涩谷又是另一番景色。
　　这里被称作是购物天堂，校服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学生们换上潮流前沿的衣服，兴致勃勃地在四处游晃着。
　　宿维安是准备往地铁站走去的，结果被谭叙带到了商城里。
　　谭叙本身不爱逛商城，但他就是想带着宿维安到处走走，商城里人很多，店也很多，谭叙没走几步就指着一个双肩包问宿维安：“喜欢哪个颜色？”
　　不问他款式喜不喜欢，也不问他要不要，直接问喜欢什么颜色。
　　“我不要。”宿维安忙不迭摇头。
　　谭叙哦了声，转身买了个跟宿维安现在用着的背包的同款颜色，塞到他手里：“你先帮我拿着。”
　　“……”宿维安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邓文瑞都没有这么强势过，他只能乖乖地把包抱在怀里。
　　经过鞋包店，谭叙又问他：“你穿多少码？”
　　宿维安打死不愿说。
　　于是谭叙伸出手，比了一下他的身高：“没到一米八？多喝点牛奶，争取看看还能不能长高。”说完，谭叙刷下了一双42.5码的鞋子。
　　终于，在谭叙拎着一条腰带问他腰围的时候，宿维安忍不住了：“叙哥……为什么突然给我买东西。”
　　谭叙挑眉，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进商城，就觉得到处都是宿维安能用的东西。
　　既然都来了，那就顺手买些。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走出商城后路过一家DVD店，外面贴的海报颇为露骨。酒店的电视也不知道能不能点播，手机电脑用起来也没电视大屏幕看得爽，他索性叫住宿维安：“进去买影碟，回酒店看。”
　　宿维安脚步一顿，又腾出手拉住他：“……得去前面的DVD店。”
　　“为什么？”没想到一天能被宿维安拉住两回，谭叙停下脚步问。
　　“这是……成人DVD店。”声音细若蚊呐。
　　谭叙一怔，随即笑了：“我们两个，有谁没成年吗？”说完作势又要进去。
　　他马上感觉到抓住他衣角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等到半夜，酒店有电视台可以看……不用买影碟。”宿维安想着他今天一回酒店就要睡觉，以免到时尴尬。
　　谭叙眼一眯：“你怎么知道有台可以看？”
　　因为以前换台的时候不小心换到过啊……
　　不等宿维安解释，谭叙继续道：“你还年轻，总看那些东西做什么？以后不准看了。”
　　站在成人DVD店前拉拉扯扯，宿维安已经挂不住脸了，索性不多解释，敷衍道：“恩……”
　　听到回答，谭叙突然也提不起逗他的兴致了，两人一路无言上了地铁。
　　到了酒店，把买好的东西放下，宿维安逛得有些乏，他坐到地上，问同样坐下来的谭叙：“叙哥，您先洗还是我先洗？”
　　“一起洗。”谭叙说。
　　宿维安乏意瞬间被吓走了大半，声音都大了不少：“……不行！”
　　谭叙乐了：“我是说温泉泡汤。”
　　“……”宿维安这才放心地缩回脑袋，“我就不去了，您去吧。”
　　“不行，”谭叙秒拒，“公司同事们都在了，算是集体活动，换浴衣。”他把酒店送来的两套浴衣其中一套丢给宿维安。
　　日本酒店都会配备浴衣，许多人不仅泡汤的时候会穿，有的甚至会穿着浴衣出去逛街或吃饭。所以宿维安也没拒绝，抱着浴衣就进了厕所。
　　出来时，谭叙已经换好了：“走。”
　　宿维安还做着挣扎：“……能不能不去？”
　　“不行。”
　　“……”
　　走了一路石子路，到的时候，的确是同事全员都在。
　　温泉分男汤和女汤，沉晨她们打了招呼就进了女汤，其他男同事进去淋浴后，就坐进了温泉里。
　　而宿维安还穿着浴衣傻傻地站在更衣室。
　　谭叙把浴衣脱了，拿出毛巾，问背对着他的人：“还站着做什么？”
　　听见声音，宿维安下意识地回头，直接跟谭叙赤裸的上身打了个照面。
　　男人身上只剩一条内裤，肌肉线条匀称明显，又不会太夸张，让人一看就很有力量，典型的倒三角身材，非常……性感。
　　宿维安一下子忘了收回视线。
　　“看够了？”谭叙看了他半晌才闷笑道，“想要肌肉，以后就跟我一块儿去打球。”说完，他背过身，马上就要脱完。
　　宿维安这回吓醒了，赶忙转过头。
　　他不知道哪来的直觉——谭叙会等他换好后再一块进去，躲不掉，犹疑不如干脆，宿维安匆忙脱衣服，麻利地给自己套上大毛巾。
　　谭叙回头时难得一怔，这小家伙动作怎么这么快？
　　看到宿维安的皮肤，谭叙心道果然，里面比外面的还要白。
　　宿维安小步小步地挪到了淋浴池，拿着水管有一下没一下的洗着身子，想着等男同事们都泡完了他再进去。
　　一个温热的物体触到他背上，带些粗糙感，是毛巾。
　　谭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搓搓背。”
　　宿维安忙把椅子往前挪：“不用……我很干净。”
　　谭叙发现，从更衣室出来后，宿维安就没正眼看过他。
　　“那你过来，帮我搓搓。”谭叙说。
　　宿维安还是不过去，谭叙索性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
　　毛巾在宿维安后背摩挲起来。
　　谭叙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力气，背部就被刷出了一道红痕，他一愣，问道：“疼？”
　　“……不疼。”宿维安小声地应了句，声音糯糯的。
　　白红相间，没有一点瑕疵的背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还能看到宿维安的腰窝。
　　说来也奇怪，宿维安看上去是真瘦，但脱了衣服就倒不那么明显了，腰细，骨线却不突兀。
　　谭叙莫名的有点口干。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汤里的同事们：？


第二十六章 
　　其他男同事就这么坐在温泉里, 面色复杂地看着岸上两人。
　　搓背就搓背, 一个头这么低，一个动作又轻又慢, 是要怎样……
　　没搓几下, 谭叙就停下来了。
　　他把毛巾丢到一边：“行了, 下去吧。”
　　“……您先下吧，我一会再下。”宿维安说。
　　谭叙挑眉, 继续拿水管往身上冲着, 也不起身，两人就这么坐在淋浴池边。
　　其他人都闷在温泉里, 不敢说话。
　　“……那个, 我泡好了, 你们继续啊。”终于有个男同事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起身干笑道。
　　马上有人跟着站起：“我也泡得差不多了，一起走。”
　　“那我也……”
　　他们上来随意冲了一下就出去了，整个男汤室里只剩下宿维安和谭叙两人还坐着。
　　晚上天气凉, 宿维安没忍住哆嗦了下。
　　“去泡汤, ”谭叙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 站起身道，“不然感冒了。”
　　宿维安还是摇头：“我……再冲一会。”
　　“你先进去，我背着，不看你。”谭叙看他半晌，悠悠道，“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坐一晚上。”
　　“……”
　　宿维安没有说话, 有些被看穿后的窘迫。
　　谭叙转了个方向。
　　宿维安忙小跑着过去，把毛巾叠好，顶在头上，安安稳稳地坐到了温泉汤角落。
　　温泉汤效果奇佳，刚坐下去，身子就放松了很多。
　　“……叙哥，我好了。”他对还背着的男人道。
　　谭叙“恩”了声，起身大步走过来，手搭到了腰上，就要解下大毛巾。
　　宿维安来不及躲闪，直接闭上了眼。
　　直到他听见哗啦的水声后，才悄悄地眯开眼缝。
　　谭叙躺在他对面，鼓捣着手上的湿毛巾：“为什么要把这玩意儿顶在头上？”
　　宿维安：“湿毛巾可以降温。”
　　安顿好毛巾后，谭叙两手撑在边沿，问对面的人：“明天去哪里？”
　　“……哪都不去，”许是温泉的效果，宿维安觉得全身都很放松，他弯腰圈住自己的腿，丢出一个非常正当的拒绝理由，“明天要工作。”
　　谭叙也不多说，身子往后一靠，眉梢上挑，像极了古时的大地主：“你那两个邻居回来了？”
　　男人语气平常，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
　　“恩，”宿维安想了想，“好像回来了。”
　　“要是他们再瞎闹，你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报警。”谭叙说。
　　怎么看都是应该先报警吧……
　　“好。”宿维安应下来。
　　“对了，你不知道吧，我是你师哥。”话题突然一转，谭叙闭着眼道，“我高中也是在B中读的，不过读了半个月就出国了。”
　　这句话一出，足足沉默了两分钟。
　　谭叙疑惑地睁眼，看到对面的人眼神茫然，眼底似乎还带着一些无措。
　　“怎么了，”谭叙眉头微蹙，“你不是B中的？”
　　“……是。”宿维安呐呐道。
　　谭叙敏锐地察觉到男孩的情绪有点不对，他半眯眼，没再多说。
　　再睁眼时，他发现宿维安露在温泉外面的皮肤都红透了。
　　“你皮肤怎么这么敏感。”谭叙轻笑了声。
　　宿维安迷迷糊糊地睁眼：“……唔。”
　　谭叙这才发现不对。
　　“别泡了，”他当即起身就往这边走来。
　　宿维安虽然晕乎乎的，但看到对面的人要站起来，他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人闭上眼后平衡感就会变得很差，宿维安眼见着就要向旁边倒去。
　　一双大手稳稳地捞住他。
　　头是晕的，但触感还是很明显，宿维安自己身上很热，来人身上也很热，肌肤贴在一起，他只觉得……硬硬的，靠着不大舒服。
　　谭叙没费多大力就把宿维安扶到了温泉边，正准备上去，宿维安突然弯下腰，拿起放在置衣框中的大毛巾，在出去时快速的把自己捂了个结结实实。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及到这个，谭叙莫名觉得好笑，“要不你站稳，我也挡挡？”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宿维安点了点头，然后迟缓地自己挣扎到了岸上。
　　谭叙：“……”
　　宿维安是真的泡的有点晕，刚才谭叙挑起了个开头，之前的事不用多提就浮现在他的脑中。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泡过了头。
　　他上了岸，也不等谭叙，摇摇晃晃地出了男汤，更衣室有专门供人休息的长椅，他套上浴衣，往椅子上躺去。
　　谭叙也跟着出来，宿维安半眯着眼，一边手肘抵在额头，低声道：“……叙哥，您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会再走。”
　　男人扫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套上浴衣就出去了。
　　周围很安静，宿维安闭着眼，几乎要睡过去。
　　“别睡着了。”
　　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宿维安刚想睁眼，就感觉一股凉意贴在自己脸颊。
　　谭叙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来，手上还拿着一瓶水，贴在他脸上。
　　“起来喝水，然后回房间。”谭叙说。
　　宿维安茫然地点头：“好。”
　　他挣扎地想起来，但全身没什么力气，谭叙手掌探到他颈后，把他撑了起来，然后直接坐到了身后的空位上，用肩膀抵着他的身体。
　　“喝水。”谭叙拧开瓶盖递过去，“喝慢点。”
　　宿维安接过：“……谢谢。”
　　水是清凉的，冲走了喉间的灼热感，宿维安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休息了一会就被谭叙扶着起来，谭叙揽着他的腰：“关闭时间要到了，先回房间，站不稳就搂我脖子。”
　　宿维安此时已经清醒了许多，他头埋得很低，胡乱地点了两下头。
　　两人从男汤出来时，遇上了刚巧出来的沉晨和另一位女同事。
　　见到他们，两人皆是一愣：“副总，安安这是怎么了。”
　　“泡久了，头晕。”谭叙说。
　　女同事看了眼墙上的钟：“不至于吧……”
　　“可能是太累了，”沉晨说，“前几天他都挺勤奋的，每天黑眼圈都很重。”
　　谭叙也发现了，不过这段时间项目的确很紧，不长点黑眼圈都说不过去。
　　“安安，我带了眼膜来，消黑眼圈的，一会给你张？”沉晨问他。
　　宿维安忙摇头，声音已经不像之前这么虚：“不用。”
　　穿浴衣时比较匆忙，宿维安腰间没有绑紧，此时半弯着腰，胸前一大片皮肤暴露出来。
　　沉晨见了，脱口而出：“你好白，平时有用身体乳吗？”
　　宿维安一愣，小声地应了声：“没有……”
　　“回去休息吧。”谭叙突然打断他们，丢下这句话后，径直扶着宿维安走了。
　　回到房间，宿维安乖乖地坐在桌前，两腿盘着，看着谭叙铺床褥。
　　谭叙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别人铺床。
　　“……明天我铺。”谭叙铺床的时候，宿维安坐在一边小声道。
　　“恩。”谭叙把被子丢在床铺上。
　　两张被褥挨得很紧，几乎是连在一起。
　　谭叙往上边一躺，按开电视，拍了拍身边另一张被褥：“躺会儿。”
　　宿维安点头，走到被褥旁，悄悄地拉着被垫一角，想往外扯。
　　扯不动。
　　抬头一看，谭叙一边腿正大喇喇地压在上面，对上眼神，还朝他挑了挑眉。
　　谭叙自个儿都觉得神奇，他对自己还算了解，脾气不算好，人也不算和善，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想过主动去接近谁。
　　宿维安算是第一个。
　　宿维安犹豫片刻，还是躺到了被垫上。
　　他睡在床铺边缘，一躺下来就把被子拉到了胸膛部位，手垂在身侧，一副马上要入睡的样子。
　　谭叙也没再说什么，电视在宿维安这一边，谭叙就面向着他，看起了电视上的综艺。
　　日本的综艺是出了名的变态，尤其是深夜档，各种带些色情因素的恶搞。
　　宿维安紧闭着眼，一直没睡着。
　　倒不是电视音量的原因，缓了这么久，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现在一闭眼就想起了两人在温泉里的接触。
　　宿维安装睡的经历不多，只有之前在办公室那次，当时他脸埋在臂弯里都被谭叙发觉出来了，更别说这回。
　　谭叙好笑地看着宿维安微颤的睫毛：“装累了就起来。”
　　“……”
　　宿维安又眯了两分钟，最后放弃似的睁开眼。
　　谭叙没在看电视，而是在看他。
　　然后递出遥控器：“想看什么，自己切。”
　　宿维安直接侧过身，对着电视，留给谭叙一个背影。
　　他盯着综艺节目，却根本看不进去，嘴上应着：“……不用，看这个就行。”
　　综艺上，一个男人正看着手上的地址寻路，然后左拐右饶到了一家店里。
　　店里的老板正在准备食材，屏幕出现一个圈圈特效，把老板圈住，旁边列出一行日语。
　　“翻译下。”懒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宿维安这才认真看起了节目。
　　然后他就僵住了。
　　因为，那一行日文字幕翻译过来是——绝对不会she的男人VS绝对让你she的口♂技王！
　　关键是，这么黄暴的主题，两位主角还都是男的！
　　没得到回应，谭叙又出声催促：“恩？”
　　只见宿维安突然转过身，一把抢过遥控器，利索地换了台。
　　谭叙：？


第二十七章 
　　“那个节目不太好看。”宿维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
　　谭叙本就看不懂, 没多想, 淡淡地恩了声，抓起旁边的手机看了几眼。
　　凌源：[一个大大的么么哒.gif]哥, 听说你提前去日本了。
　　谭叙：？
　　凌源：帮我顺便买点东西回来吧。
　　谭叙：谁给你的狗胆, 敢让我帮你带东西？
　　凌源：嘁, 那我找安安去。
　　谭叙看了看面前那个小脑袋。
　　谭叙：我不答应，他敢给你带？
　　凌源：哎呀, 这鞋子国内没有, 你就帮我带带嘛。
　　他马上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奇了，是今天给宿维安买的那款鞋子。
　　凌源：要45码的, 谢谢哥, 爱您！
　　反正睡前也闲着没事, 谭叙把手机放到嘴边问：“你又穿不下45码鞋。”
　　凌源依旧是打字：……我给我小男朋友买啊。
　　谭叙起身翻了一下，找出今天买回来的鞋子，对着拍了一张。
　　谭叙：这双？
　　凌源：对对对，你怎么动作这么快。。。
　　谭叙那边在热火朝天的聊着, 宿维安这边就安静的听着。
　　听到相机的声音, 他没忍住往回看一眼, 发现对方在拍今天买回来的鞋子。
　　……原来是给别人买的。
　　宿维安的心突然就静了。
　　他不是贪心的人，就算是真送给他，他也不敢收。但当知道自己只是个试脚的，还是会有点……小失落？
　　感觉到这股莫名的情绪，他马上紧闭双眼，不敢再多想。
　　谭叙这边聊完的时候, 宿维安已经睡着了。
　　他蜷缩着身子，起伏平稳，看上去是真睡着了。
　　谭叙就撑着脑袋看着他，这小家伙就算是睡着，也是安静的，不打呼，等了很久也没见磨牙说梦话。
　　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多，这段时间谭叙都是夜里一两点才睡，现在想睡反而睡不着，他起来找了找，在宿维安身侧找到了遥控器。
　　他撑着起来，探出手拿过遥控器。
　　宿维安在这时翻了个身。
　　谭叙动作轻顿，半晌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原位。
　　第二天，宿维安连房门都没有出，早餐和午餐酒店都有送进来，一个木桌子，里面几碟小菜，还有生鱼片和鳗鱼，非常丰盛。
　　是谭叙出酒店前，特地到前台加单嘱咐的。
　　今早谭父打电话来，说是有位朋友刚好来了日本，因为即将有合作，所以让谭叙去拜访一下。
　　起床见谭叙不在，宿维安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员工起得比老板晚，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房间带的庭院里配备了温泉，不过只有一小块区域，两人进去就会挤，所以昨天两人还是去了外头的温泉汤。
　　现下木门划开，微风阵阵，偶尔在温泉上吹起一道涟漪，宿维安就坐在门边的木桌上画画，非常惬意。
　　门铃响起，他起身走去看了看猫眼，随即打开门：“晨姐，有事吗？”
　　外面当然不止沉晨，其他同事也站在她身后。
　　沉晨：“来叫你一块吃饭的啦，反正都是要走去酒店餐厅，不如我们出去吃吧，外边有好多家餐馆。”
　　宿维安眨眨眼：“酒店不是送餐上门吗？我刚吃完呀。”
　　“……没有啊，”沉晨一愣，回过头问，“酒店有送餐到你们房间吗？”
　　其他人也茫然地摇头。
　　“可能因为你们这间房价高吧？”沉晨说，“既然你吃过了就算啦，那我们去吃饭了。”
　　宿维安点头：“好的。”
　　众人走后，没多久酒店人员就来回收餐具了。
　　宿维安把木桌递出去，犹豫片刻，问她：“请问一下，酒店是每位客人都送餐上门吗？”
　　“不是的，”酒店人员笑了笑，“是客人特别要求才会送餐上门哦。”
　　宿维安一愣：“我……没有订这项服务啊。”
　　酒店人员：“是跟您同住的那位先生订的。”
　　酒店人员把餐具拿走后，宿维安坐在桌前，抓笔出神了大半天，才继续埋头画。
　　他真的就从起床一直画到了晚饭时间，期间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没有挪过地。
　　谭叙在下午五点给他发了条微信。
　　谭叙：想吃什么，顺路给你带回去。
　　因为打算在晚饭前回酒店，所以谭叙只定了早中餐。
　　宿维安攥着手机，回了句“不用了，已经吃过了，谢谢叙哥”。
　　发完，他看了眼时间，穿着浴衣去了酒店的餐馆。
　　酒店餐馆不是自助的，而是套餐，他选了份鳗鱼套餐，挑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谭叙回来的时候，宿维安已经洗完澡，床也铺好了，开门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房内热水的暖意。
　　“六点多就洗澡吃饭了，你这是过老年人退休后生活？”谭叙把打包回来的拉面放在桌上。
　　宿维安开了门就又坐回到原位，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是标准的吃饭时间。”
　　谭叙捧着面就在宿维安身边坐下了，他靠在后面的木门上，对着宿维安的电脑屏幕啧道：“为什么画他？”
　　忍者那边已经差不多告了一个段落，宿维安这次画的是与《绝活》签了约的国内的某男星。
　　“比较好画。”宿维安如实回答。
　　刚说完，他把底下被缩小的网页打开，网页里是视频，宿维安轻敲空格键，视频继续播放。
　　是一个广告，男星捧着巧克力，语气温柔：“爱TA，就送TA唯你巧克力，每天都是情人节。”
　　看完一遍，宿维安又按了重播。
　　谭叙一口咬断面条。
　　“不能开本电影给我下下饭吗？”谭叙说。
　　于是宿维安只能打开某视频软件：“……要看什么。”
　　谭叙下意识扫了眼右上角的账号。
　　Anan，会员。
　　谭叙的记性一直好，他对画风之类的不大会认，现在看到名字，加上他看过的那幅忍者，马上就和脑海中的记忆联系起来了。
　　之前的那个漫画小广告。
　　“以前邓文瑞没回国的时候，你在画漫画赚钱？”谭叙突然问。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宿维安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谭叙不动声色地挑眉：“是吗。”
　　最后，谭叙随手挑了一本看过的悬疑片：“重温一遍。”
　　这本悬疑片好评很高，宿维安听说过，但没看过，看得还算入神。
　　“你觉得凶手是谁。”谭叙看着他的侧脸，淡淡问道。
　　宿维安脱口而出：“保姆。”
　　“你看过？”谭叙有些意外，因为这本剧是以‘猜不到结尾’而闻名的。
　　宿维安摇头：“没有。”
　　原本准备剧透的谭叙：“……”
　　正准备说什么，电话响起，谭叙看了眼来电显示，并不回避，直接接起问：“怎么。”
　　“哥，那鞋子不用买了。”凌源声音恹恹的。
　　不等谭叙说话，凌源继续道，“分手了。”
　　昨天还兴冲冲的要给别人买东西，今天就分手了，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挺好的，”谭叙本身就不怎么看好那个小明星，语气随意，“你妈得放好几轮鞭炮吧。”
　　凌源哼道：“有什么好放的，我又不是因为他弯的，不可能跟他分手就变直了。”
　　“那你说说，你是因为谁弯的。”谭叙丢下陷阱。
　　凌源不上当，他笑嘻嘻道：“因为邓老头的小外甥啊，这么可爱，我的下一个目标。”
　　谭叙反射性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电影音量不小，宿维安没能听见电话里在说什么，他也没有想偷听谭叙讲电话的想法，所以现在还在认真的盯着屏幕。
　　“滚蛋，别招惹他。”谭叙哼笑着说，听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正经的，“不然打断你的腿。”
　　“哎，我才是你表弟好吗，”凌源忍不住道，“再说了，要打也是邓老头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谭叙突然就被问住了。
　　半晌，他才淡淡道：“看不惯你带坏良家少男，不行？”
　　“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带坏他了？”凌源说。
　　谭叙嫌他烦，顺嘴说了句：“谈恋爱可以，和你不行。”
　　凌源大嚷：“你这是歧视同性恋！”
　　“我只是歧视你而已。”说完，谭叙直接挂了电话。
　　凌源嗓门太大，最后那句话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宿维安耳中。
　　他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谭叙把电话丢到一边，电影里刚好出来一个新角色：“这个人……”
　　咔，鼠标轻点的声音。
　　宿维安把电影关了。
　　谭叙一怔：“怎么不看了。”
　　“您不是看过了吗。”宿维安说。
　　“你不是没看过吗。”谭叙反问。
　　宿维安低着头，再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音量：“……我不想看了。”
　　“那换一本。”
　　“你也带电脑来了。”宿维安看了眼被谭叙丢在一边，从来没开过的电脑包，“……我还要画画。”
　　连“您”都不用了。
　　谭叙觉着有些不对，以为宿维安听见他刚刚的电话了：“你放心，凌源不敢对你乱来。”
　　宿维安听得莫名其妙，他把桌子往自己这边挪了点。
　　“他挺好的，恋爱自由……你不能带有色眼镜看他。”
　　他这话说的是凌源，其实想说的又不是凌源。
　　他有点怕。
　　怕谭叙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会像对凌源一样对自己。
　　而另一边，谭叙面色不善。
　　“你怎么胳膊往外拐？”


第二十八章 
　　宿维安：“……我只是觉得他没有错。”
　　好啊, 打他主意的人没错, 反倒是自己有错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谭叙冷哼一声, 没再说话, 腾地站起身, 把面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宿维安铺的两张床褥，中间离了一条过道, 谭叙瞄了一眼, 随便抓了两条衣服就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啦，宿维安专心地听着, 然后强迫自己继续动笔。
　　谭叙出来时头发已经被吹得半干, 倚在门边看了会文件后, 先宿维安一步进了被窝。
　　他一躺下，就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轻了很多。
　　几分钟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传进谭叙耳里。
　　随之一声轻微的“啪”，宿维安合上电脑, 钻进了被褥, 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黑夜中, 谭叙眸光微闪，半天才闭上眼。
　　啧……他干吗跟小孩子计较。
　　第二天，大家伙终于开始办正事，全体一块去周围逛了逛，拍了不少照片，因为谭叙在, 大家都不敢瞎玩，逛得格外认真，纪念品店都没敢进去。
　　宿维安这回没有独自站在最后，而是站在边上跟着走。
　　谭叙自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两人中间隔了好几个人，从出门到回酒店，就没搭上话过。
　　倒不是谭叙还记仇，而是每次想走过去时，就看到宿维安正捧着公司分发的相机，正在挑着景色和角度。
　　回到酒店，何宽就站在大堂等着，见到宿维安，手晃成了雨刮器：“安安！”
　　他有努力控制音量，不会太大，但门口那一行人显然是都能听清楚的。
　　谭叙顺着声音望去，眉头一挑。他见过这个大个子，那天来楼下跟宿维安一块儿离开的那个。
　　他来做什么？
　　何宽根本没注意到居中位男人的臭脸，他一蹦一跳地走到宿维安面前：“安安，走，去我房间，我刚拿应援物回来。”
　　“安安，你朋友？”沉晨问道。
　　“恩……”宿维安犹豫片刻，开始不太熟练地向何宽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同事。”
　　何宽虽是宅男，但身为微博段子手大V，还是有那么点交际能力的，只见他笑眯眯地从侧背包里掏出一大把巧克力，挨个送过去：“早就听安安说他的同事都是俊男靓女，一看还真没说谎，来，吃巧克力，刚刚上街排队好久才买到的，很好吃。”
　　是收下也不会显得无礼和突兀的小礼物，大家都客气地接过，笑笑道谢。
　　直到发到某个男人面前，男人直直地站着，手垂在身侧，并没有要接过巧克力的意思。
　　何宽抬眼望去，脸上还是笑着的：“不吃巧克力吗？”
　　谭叙摇头，还侧眸瞥了宿维安手中的巧克力一眼。
　　他想起之前办公室里，宿维安接的那个电话，马上就与面前这个人联系起来了：“你是安安的朋友？也住这个酒店？”
　　“对啊，我特地跟他订的同一家。”何宽发现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吭声，马上明白了什么，身子往旁边让了让，“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走到宿维安面前，“安安，咱走吧。”
　　宿维安点头，向同事们告别后，跟何宽一块离开了。
　　谭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隐隐有些不悦。
　　到了房间，何宽终于忍不住问道：“刚刚站中间那男人是谁啊？怎么你们好像都挺怕他的。”
　　宿维安说：“是副总。”
　　何宽瞪大眼：“哎，不是，这回不就一情况探查吗，还需要副总亲自出马呀？”
　　宿维安摇摇头，显然不是很想再继续聊谭叙，他蹩脚的转移话题：“吃饭了吗？”
　　“吃了，我能饿着自己吗，”何宽弯下腰，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找出好几件应援物塞进了宿维安怀里，“这些是你的。”
　　“……我可能用不着。”这是实话，他总不可能当着同事的面……
　　“没事，带都带来了，有备无患嘛。”何宽笑眯眯的，“对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没上微博？推广商说你没回他们私信。”
　　“上了呀。”宿维安说。
　　“那就是上的你那个几十僵尸粉的号吧，”何宽坐下来，盘着腿道，“之前你推广的那个广告，三万转发，不算多，但阅读量很高，效果还可以，我估计过不久又有人要来找你推广了。”
　　原以为对方会开心地应下，没想到宿维安犹豫半晌，低声道：“我近期先不接推广了。”
　　“为啥啊，好几万块呢，以后还能涨价，我刚做的那会一条才两百块，你知道你这起点多高吗？”何宽不解地问。
　　几十万粉丝关注他，结果他一上就是发广告，很过分了。
　　“先不接了。”宿维安虽然声音平缓，但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何宽觉得可惜，但也不可能勉强他：“好吧，你们明天演唱会的座位在哪里？”
　　“不知道，听说会有工作人员带进场。”宿维安说。
　　这一听就是前排的位置，何宽一把就扑上去了：“安安，如果明天接到成员的……请务必分小弟一杯羹！”
　　Qs-7出道时只是一个地下女团，名气不高，光靠小清新曲目根本没有传唱度，所以初期时出了不少歌词踩着底线的小黄歌。
　　出名后，为了维持粉丝的热情，花样向来多，演唱会也同样会精心设计，唱到甜甜的小萌歌会往台下撒糖果、发夹、手圈等物品。
　　当然，这些小物件也只有在舞台前排的观众能接到。
　　“恩，如果拿到了，都给你。”宿维安虽然一口应下，但根本就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全场几万观众，前排成百上千人，他怎么看也不会有那运气。
　　宿维安抱着应援物回去时，谭叙不在房间里。
　　以为对方出门了，他把东西安置好后，搬起小木桌，准备去庭院里画稿。
　　结果刚踏进庭院，就听见被撩拨起来的水声。
　　他下意识看过去——谭叙正躺在那一小块温泉中，模样悠闲，也在看着他。
　　宿维安手中的木桌险些就要抓不住。
　　“回来了？”谭叙朝他招招手，“过来。”
　　“……有什么事，等您泡完再说吧。”宿维安错开视线，说完准备溜。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谭叙又招招手，重复道，“过来。”
　　宿维安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过去了。
　　“把东西放下再过来，一会儿掉水里怎么办？”谭叙看他这傻乎乎的模样，轻笑着问。
　　宿维安放下东西，走到谭叙面前：“……有什么事吗。”
　　谭叙直截了当：“昨天你做什么发脾气？”
　　宿维安一愣：“我……没有发脾气。”
　　“是吗？”谭叙看着他。
　　宿维安躲开他的视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恩，”谭叙指尖轻叩温泉池边缘，“那一会一块去酒店餐厅吃饭。”
　　“……”
　　半小时后，两人坐到了酒店餐厅里。
　　今天一天没跟宿维安说上话，谭叙总觉得不太痛快，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不痛快。
　　好在男人之间的友谊没有女人那么复杂，这不就好好的了？
　　吃饱喝足，整理了今天的照片，挑出想要的画面，一天又过去了。
　　宿维安坐在被褥里刷起了微博，还切到大号去看微博评论。
　　评论里居然都是求福利和某盘资源的……
　　谭叙刚在庭院开完一场视频会议，进来后随口问：“在玩什么？”
　　宿维安立马把手机屏幕捂得紧紧的：“……没有。”
　　谭叙眉头轻挑，没多说，没过多久又到庭院打电话去了。
　　宿维安刚逛完微博，就看到何宽发来的信息，说是樱酱发了新的内容，让他去国外某社交软件看。
　　宫本樱五分钟前发表了一条心情，配文如下：
　　“明天就是总选举了，激动，也不安，但不论结果怎么样，有你们的应援，和你们呼唤我的声音，我一定可以开开心心地笑到完场！喜欢你们！”
　　配图是某见面会现场，宫本樱正紧握着一双手，笑容治愈又甜美。
　　那双手白皙，且骨节分明。
　　没有拍到对面人的脸，但宿维安一眼就认出，这是他自己的手，从衣着上看起来似乎是去年他来日本参加见面会时拍的。
　　宿维安心头一暖，点了个赞。
　　电话讲到尾声，谭叙边漫不经心地应着边走进房间：“恩……恩，知道了，会小心的。”
　　“你也管管妈成吗，别天天想着……”给我相亲。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对上了宿维安乞怜巴巴的小眼神，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谭父：“想着什么？”
　　“算了，没事，我忘了都是妈管你，我这还有事，先挂了。”谭叙一口气说完，啪嗒挂了电话。
　　“……叙哥。”宿维安见他挂了电话，赶忙跟着开口。
　　谭叙靠到门上，语气随意：“恩？”
　　宿维安说：“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说来听听。”
　　“明天的演唱会，我能跟我朋友坐在一起吗？”
　　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体育场改造的舞台，不是固定座椅，不论坐哪，都是摆一张椅子的事。
　　“今天在酒店遇见的那个？”谭叙眯起眼。
　　宿维安点头：“恩。”
　　“跟他坐在一起，跟和我……们坐在一起，有差别？”谭叙又问。
　　宿维安丝毫没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不对，仍旧点头：“有……一点点。”
　　怕谭叙不同意，他连忙补充道，“我不是想偷懒，只是想换个位置。”
　　宿维安垂着头，不安的等着回复，小幅度掰动着手指。
　　谭叙看着他这模样，“不行”这两字生生被吞进肚子里。
　　“……随你。”
　　于是第二天，宿维安一大早捧着他的应援物，开开心心地和还在刷牙的谭叙道别。
　　谭叙叫住他：“去哪？不跟我在一块儿，谁会放你进去？”
　　于是宿维安只能乖乖地坐在一边等他。
　　谭叙边刷边想：什么玩意儿？跟那人一块看个演唱会，小家伙能高兴成这样？？？


第二十九章 
　　Qs-7为了体现这次与天旭合作的诚意, 专门派了辆大车子来接他们。
　　车身贴着可爱的海报, 是Qs-7总选举的广告。
　　车子是台小巴士，平时坐一个小分队的人都绰绰有余, 所以九人坐上去还显得很宽裕, 何宽顺利的蹭上了顺风车。
　　离得近, 十分钟没到就到了场地。
　　谭叙下车环视两圈，表情还算满意。
　　邓文瑞之前没说错, Qs-7在日的人气的确高,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近一个小时，外面已经人山人海, 入口排起了一条长龙, 旁边的周边店也是被严严实实的围住。
　　几乎每个人手上、肩上甚至头上都有各式各样的应援物。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宿维安和何宽, 其他人手上都只有手机和背包。
　　工作人员来带他们去了快速通道。
　　何宽跟在他们身后，激动道：“安安，我也可以从这走吗？会不会遇见成员们？我的座位会变前吗？”
　　他的声音有刻意压低，但还是被大家听到了。
　　“可以从这走, ”走在最前头的谭叙突然开口。
　　紧接着, 他又凉凉道, “进去了就回你自己座位。”
　　“……噢。”他怎么觉得谭叙说话有些刺。
　　何宽摇摇头，人堂堂天旭副总，吃饱了撑着才会刺他这个小平民。
　　宿维安一进去跟大家告了别，跟着抱着椅子的工作人员到了何宽的位置。
　　何宽的位置虽然不是前排，但也不远，而且演唱会有好几条延伸舞台, 完全有机会能和小偶像们进行近距离的眼神交流。
　　跟何宽一起做好应援准备后，宿维安下意识地在前排座位搜寻起来。
　　好在日本人平均身高不高，谭叙这海拔，在前排非常突兀——
　　不，其实他们公司的几位同事也一样突兀。
　　前排位置不好拿，他们周围的基本全都是Qs-7的饭团聚聚或者死忠饭，每人身上都是粉粉蓝蓝的应援物，他们这一行穿着打扮比较……朴素，非常显眼。
　　场内开始播放Qs-7的歌，谭叙看了眼手表，继续抬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我有点儿僵硬……”沉晨小声地对旁边的女同事说，“我感觉自己被邪教包围了。”
　　女同事对Qs-7有点了解，笑嘻嘻道：“是这样的，这个组合演唱会很嗨，一会你就习惯了。”
　　谭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谭母发来的，给他分享了一个标题为“抽烟的人以后一定会患的99种疾病”的文章。
　　自家母亲唯一跟同龄人相仿的就只有这点了。
　　谭叙：妈，你好歹也是位专家，发这种东西，良心不会痛么？
　　谭母：专家天天往你耳朵里灌抽烟危害，怎么就没见你听过？
　　谭叙：这几天没抽烟。
　　谭母：你还学会撒谎了，最近怎么没回家？还记恨慢慢的事？
　　谭叙：真没抽，在出差。
　　吸烟不健康，吸二手烟也不健康，以往在国外出差时，他念想上来了，就找个吸烟室抽两根，这回日本行却是碰都没碰过。
　　想起宿维安那天在车上的讲课式规劝，谭叙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音乐停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在念观看演唱会的注意事项。
　　因为外国合作方来了现场，日文介绍完后居然还用英语重复了一遍，不过念的人明显英文不是太好，只寥寥说了几句“不能进行拍摄”、“不能录影”以及“欢迎来观看演唱会”。
　　日本人的英语发音……真的有些糟糕。
　　听到小偶像的声音，谭叙身边人的分贝不止高了好几号，不断在喊念稿人名字。
　　声音大到几位同事都捂上了耳朵。
　　五分钟后，灯光暗下，演唱会正式开始。
　　表演只进行一个小时，后面的时间要宣布今年的评比结果，舞台布景比较简单，轻快的前奏响起，升降台缓缓上升，三个女生摆着可爱的POSS登场，正是去年评比的前三名。
　　最中间的那位，拿起麦克风，跟全场粉丝打了个招呼——
　　应该是打招呼吧，谭叙面无表情的想着。
　　女生撒娇的腔调手到擒来，说了几句话后，她就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谭叙表情有些复杂。
　　这唱功有些不敢恭维，好在独唱就前面两句，后面大背景音乐一出来，她的声音就被盖完了。
　　歌唱到一半，十多个女生从舞台的四面八方跑出来，围成了舞蹈阵型。
　　应该是半开麦，不然边唱边跳加上大合唱，不可能这么稳。
　　谭叙一边看，一边在心底下评价。
　　果然，Qs-7的负面新闻也不是假的，不过谭叙并不在意，谁见过哪几个大红的人或组合没点负面新闻？
　　下一首歌前奏出来时，坐在他们周围的粉丝突然站了起来——
　　“啊~~~啊~~~嘿嘿嘿嘿！……&%￥#”
　　后面念的，谭叙听不懂，但神奇的是，他们像是约好了，每一句歌词后面紧跟着的呼声是一样的，而且不止他们这一块区域的粉丝嗨了，左右一看，几乎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了，呼声几乎要盖过背景音乐！
　　谭叙身边的聚聚们更厉害，不仅嘴上喊着，手上也不闲着，大幅度挥舞他们的荧光棒，好几回险些撞到谭叙。
　　“………………”
　　谭叙的五官都快皱到一块了，现在在他脑袋周围加几个问号，可以做成一张表情包。
　　“天啊，我要被震聋了，说日本聚聚们打CALL一流还真没错……”沉晨捂着耳朵，对身边的女同事大声吼道。
　　谭叙问她：“打CALL是什么？打电话？”
　　“是一种应援方式——”沉晨凑到他耳边，“每句歌词后面都有固定的话，还有指定动作呢——你看，就这样的——”她指着旁边的男人。
　　沉晨刚说完，身边的人又是一个大动作，谭叙身子偏后一躲，然后腾地站起身来。
　　他转过头，在人群中搜索着宿维安。
　　这么小的个子，可别被人撞……到……了……
　　这个念头他想到后面，都是缓慢的句式。
　　因为谭叙一回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宿维安——
　　只见他头绑粉色钵卷，肩盖粉色应援毛巾，左眼下面贴了一张小偶像的Q版人物贴纸，手上握着两根大大的荧光棒，正在用力地挥舞着。
　　小家伙紧紧盯着舞台，眼睛笑成了月牙弯，眼底似乎有熠熠闪光，唇形随着CALL声的变化而变动，整个人仿佛都在发亮。
　　他的表情太生动，谭叙突然就能感觉到这个演唱会的气氛了。
　　正盯着宿维安发神，对方视线一个转移，居然跟谭叙撞到了一块。
　　宿维安眼底的光芒还未褪尽，谭叙微怔，像是被什么击中，居然率先回过身子，躲开了视线。
　　谭叙看着台上的女生，发神了足足两分钟。
　　直到一颗糖果稳稳地被丢到他的手心里，他才回过神来，站在舞台边缘的小偶像朝他娇滴滴一笑，抓着糖果篮子离开了。
　　谭叙突然用手掌抵住了双眼。
　　“副总，怎么了？”坐在身边的沉晨发现他的不对，发问道。
　　“……没事，”谭叙半晌才松开手，把糖果放进了口袋里，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语气平静地陈述，“被可爱到了。”
　　沉晨赞同：“是啦，我一个女人都觉得她们太可爱了。”
　　谭叙不置可否一笑。
　　后面谭叙不断地回头，但再也没有撞上过宿维安的目光——对方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小偶像。
　　有这么吸引人吗，谭叙腹诽一句。
　　一首曲子终了，后面的歌曲就不是合唱了，基本都是三至七人的多人演出。
　　谭叙食指轻敲膝盖，听着身边人的大嗓门，想着以后再来一定要带个耳塞。
　　演出进行到一半，一首旖旎暧昧的前奏响起。
　　倒不是谭叙一听就能听出曲风，他看到三个女生穿着类似情趣内衣款式的衣服缓缓出场，她们穿着性感的网状吊带袜，每人手上还都拖着一把椅子，怎么看都是要来一发激情四射的椅子舞。
　　谭叙下意识地往后看。
　　宿维安没在打CALL了，此时他两手紧握放在胸前，荧光棒倚在脸边两侧，在他干净的脸蛋印上两抹绮色，目光紧盯舞台，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怎么就这么想冲过去把小家伙眼睛捂住呢。
　　谭叙边按捺着自己边想。
　　“这种表演不会带坏小孩子吗？”谭叙黑着脸，问旁边的沉晨。
　　“不该露的都没露，所以……”沉晨看着谭叙的表情，不禁感慨——她们未来的老板就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完全不为美色所动！
　　当看到舞台上的三人分别把腿踩到凳子上，开始脱丝袜的时候，谭叙的脸又沉了几分。
　　他第N次转身，宿维安正在和身边的何宽说着什么。
　　紧接着，脸侧像是被什么东西丢到，谭叙感觉自己身侧都静了几秒——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垂落在自己鞋尖上的，一条紫色蕾丝边丝袜。
　　镜头刚好给到了这里，全场都看到谭叙被丝袜砸了个正着。
　　谭叙当然不是真的那么幸运，演唱会的丢物品环节，每个小偶像都得到了指示，要对着那位合作方先生丢。
　　小偶像看着男人黑下来的脸，悻悻一笑，匆忙回到椅子旁。
　　后面，何宽紧紧攥着宿维安的胳膊：“啊啊啊啊那位副总居然被樱酱的丝袜砸到了！！！太TM幸福了吧！！！你说他会不会卖给我啊？他这么有钱，好像也看不起那么一点……唉。”
　　宿维安就呆呆地任由身边的人晃着。
　　镜头马上切换到了舞台，他只来得及看到谭叙那一瞬的愣怔。


第三十章 
　　丝袜似乎被喷了香水, 谭叙鼻尖周围还残留着那点香水味儿。
　　他眉头皱得死紧, 还未说话，就被旁边的哥们儿拍了拍肩膀。
　　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指着他脚边的丝袜。
　　谭叙把脚往里一挪, 丝袜失去了依靠, 掉到了地上，旁边的哥们忙弯腰捡起来, 好好的叠起放到了兜里。
　　又过了半小时, 演出终于结束，中场休息时间, 许多人都起身去上厕所。
　　宿维安把荧光棒收好, 偷偷地在人群里找起谭叙。
　　只见谭叙也站起了身, 走到工作人员面前说了些什么。
　　然后工作人员点头，抓过谭叙的椅子走过来了。
　　走过来了！
　　原本是不能调整位置的，但工作人员还是往旁边使劲腾出了一个空间，刚好能在宿维安身边放下谭叙的椅子。
　　谭叙从容地坐到了他身边。
　　“谭副总, 您怎么坐这儿来了？”上厕所归来的何宽率先发问。
　　谭叙突然伸手, 揉了揉宿维安的脑袋：“前面空气不好。”
　　怎么看都是这边的空气更不好吧？！
　　“……”何宽知道宿维安的性取向, 对这暧昧的动作有些侧目，最后还是默默地坐回位置。
　　宿维安被揉得思绪乱飞，头埋得很低。
　　“头这么低做什么。”场地里的背景音乐太响，谭叙凑到他耳边问。
　　宿维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动了动脑袋，耳廓……碰上了谭叙的嘴唇。
　　两人皆是一怔。
　　短暂的休息结束, 舞台又亮起了灯光。
　　总选举的主持人不是组合里的人，而是日本主持界的两位前辈，两人幽默地打趣了几句，马上迎来了开场——每位成员依次出场，坐到旁边的座位上等候宣布结果。
　　每出场一位偶像，主持人就会念出名字。
　　二十分钟过去——
　　“怎么还没念完？”之前的旖旎早被漫长的点名大会打散，谭叙两手往后一撑，左手垮垮地倚在宿维安手臂旁，不耐烦地问。
　　空间太小，宿维安没地儿躲，只能任由对方靠着：“……还得十来分钟吧。”
　　“……”
　　十五分钟后，终于念到了宫本樱的名字。
　　何宽站起来激动地大喊：“樱酱！樱酱！！干巴爹！！！”喊完，他还转过头，想把宿维安也拉起来喊。
　　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谭叙瞪回去了。
　　何宽悻悻地缩回去后，谭叙对着身边的人轻哂道：“怎么不打电话了？”
　　果然，全被看到了……
　　宿维安紧张地垂眸：“怕打扰到您。”
　　“不会，”谭叙嘴边还带着笑，“想做就做，没关系。”
　　宿维安觉得现在的谭叙有点儿吓人，总感觉和以往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了，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他忧愁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晃着手中的荧光棒。
　　谭叙不知道宿维安此刻内心的慌张，他之前似乎想通了点什么，此刻心情——有点儿漂。
　　他好像挺喜欢宿维安的，而且似乎不是对小辈的那种喜欢。
　　这么多年，他好像也没真正喜欢过谁，这会儿算是新奇的初体验？
　　谭叙这头愉快想着，想法中的另一位当事人紧盯着舞台，浑然不知。
　　偶像入场完后，宿维安又坐回到了位置上，何宽刚刚趁两人都站着，又跟他提了一下小物件的事儿，他犹豫片刻才转头叫了声：“叙哥……”
　　“恩？”谭叙挑眉。
　　没想到一转过去就能对上对方的眼神，宿维安先是一愣，然后才开口道：“那个，刚刚……”
　　他斟词酌句道，“刚刚樱酱丢下来的丝袜，您愿意转让吗？”
　　谭叙的脸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嗤笑：“怎么，想回家供着，还是想藏枕头底下去？”
　　宿维安完全没明白过来，他认真想了想：“应该不至于……”
　　谭叙突然有点想把这演唱会台子拆了。
　　“不行就算了。”见谭叙表情不对，宿维安忙缩回来。
　　谭叙冷笑：“给旁边的男人捡去了，真想要，可以去找他买。”
　　明明话里都是刺儿，宿维安却心头一喜，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下谭叙真不说话了，铁青着脸，继续看着舞台。
　　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时才被谭叙想起——宿维安是个小直男。
　　虽然比其他女人都要讨喜些，但真是个直男，《水茶屋の诱惑》就是铁证。
　　谭叙这晴转多云的心情持续到了总选举结束。
　　这期间，宿维安也不招惹他，偶尔递瓶水来问他喝不喝。
　　走出场地，主办方的人跟了出来，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说是总选举前七名的小偶像想跟他们打个招呼。
　　之前就定下来的后台交谈，还允许他们一行人拍全身照，只是评比一结束谭叙就往外走，其他人以为取消了，也不敢多提。
　　这么一提谭叙也想起来了，他点点头，带着众人去了后台。
　　走在路上，他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宿维安：“你追的那个小偶像第几名？”
　　“刚好第七名。”虽然他尽量控制着，但谭叙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喜悦。
　　谭叙撇过头，不满地啧了声。
　　到了后台，七位小偶像早就等着了，由于评比太激烈，七位的名次有的进步有的退步——不论是进还是退，每人都苦情的哭了一番。
　　所以他们见到人时，几个女生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宿维安参加过好几次见面会，还投了不少票，宫本樱自然是认识他的。
　　一行人拘谨地弯腰打了招呼后，宫本樱忙不迭跟谭叙道歉，说自己丢东西时没掌控好力道。
　　谭叙没什么表情，也懒得跟女生计较，点点头算是揭过。
　　道完歉，宫本樱突然侧过身子，对宿维安甜甜地喊了声：“安酱……”
　　不是宫本樱有什么想法，Qs-7见面会举办的非常频繁，打的旗号就是“能近距离接触的偶像”，所以没有明星那样的高冷气场，更多走的是邻家小妹妹风。
　　她见到眼熟的粉丝，都会这么亲切的叫。
　　宿维安刚准备张口，谭叙突然偏头低声道：“注意影响。”
　　宿维安微怔，什么影响？
　　见对方一脸不解，谭叙淡淡道：“保持距离，她是明星，爆出绯闻很麻烦。”
　　不等宿维安回答，旁边的何宽先是噗嗤一笑。
　　“谭副总，樱酱她们和国内的明星不太一样啦，”原本笑嘻嘻地何宽在接到谭叙警告的目光后，轻咳一声，放低了声调，“她们经常举办见面会，可以一起拍照握手什么的，这种程度是不会传绯闻的。”
　　“你也参加过？”谭叙问身边的人。
　　宿维安点头：“参加过几次……”
　　谭叙又静了。
　　谭父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一边接起：“爸。”
　　“你在日本的行程什么时候结束？”谭父问。
　　“已经结束了。”
　　“先别急着回来，飞去香港一趟，你姑姑马上要生了，你代替家里去探望一下，我和你妈过几天才能过去。”
　　谭父和他妹妹的关系一向亲厚，这个年龄生产算是大龄产妇了，理所当然是要去探望的，加上最近某些产子新闻看得谭父不痛快，非惦记着妹妹的生产要娘家人在。
　　谭叙没法拒绝，淡淡地恩了声，算是应下。
　　*
　　宿维安是去机场前才知道谭叙不跟他们一块回去的。
　　谭叙双手插兜，站在他身后：“东西都收拾好了？”
　　宿维安：“……收拾好了。”
　　“上下飞机时记得发条微信。”谭叙说。
　　“好，”宿维安终于没能忍住，“您不回去吗？”
　　“我有点事，飞趟香港，过段时间再回去。”
　　宿维安点头，没再多问：“那您……注意安全。”
　　“宿维安。”谭叙静了半晌，突然唤道。
　　这一声有点严肃，宿维安被叫得有些心慌：“在。”
　　“以后跟我说话，不要用‘您’了，”谭叙语气慵懒，“显得我们不亲近。”
　　“啊？”宿维安眨巴眼，“会不会不太礼貌……”
　　“不会，”司机坐上了大巴车的驾驶座，谭叙看了眼表，催促道，“上车吧。”
　　“……好。”宿维安抱着背包就准备上去。
　　身后人又重复了一遍：“以后记得改口。”
　　……
　　谭叙的飞机在下午，送走宿维安，他还有时间喝杯咖啡缓缓神。
　　宿维安发来了微信：“叙哥，我已经到机场了[兔子打滚.gif]”
　　谭叙回了个恩，手指在屏幕前犹豫半晌，退出聊天框，点开了邓文瑞的页面。
　　谭叙：安安以前也是这种性格吗？
　　见过宿维安的另一面后，谭叙也开始对某些事好奇起来。
　　没想到邓文瑞一个电话就拨过来了：“什么性格啊？”
　　谭叙找了半天的形容词，终于找到了个比较贴切的：“安静。”
　　邓文瑞沉思半晌，才道：“好像不是，说来还蛮奇怪的，我出国前他还小，性子还挺活泼，后来中间有段时间我回国，发现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我姐他们出事后，他就更安静了，怎么说呢，自闭、抑郁什么的谈不上，就是安静。”
　　“那会他十六七岁，可能刚好青春期吧，成长的烦恼嘛，”邓文瑞说完才问，“你突然问安安的事干什么？”
　　谭叙摸出根久违的老朋友，点燃后轻吸了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
　　“没事。”
　　*
　　宿维安是下了飞机才发现自己在发烧的。
　　前几天吹的风拖到了今天才发作，他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跟其他人道别后，匆匆拦了辆的士回家。
　　家里的电视柜一拉开，一排整齐的药出现在眼前，他不用细看就摸出几盒药，一仰头全吃了下去。
　　刚吃过飞机餐，倒也不是很饿，吃完药后他就躺到了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这种状态下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能用，他不打算强求自己。
　　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想到什么，倏然睁眼，手探到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找出谭叙的聊天框，小心地发过去一句：“叙哥，我到家了。”
　　谭叙没有回复，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怎么这么久。”
　　宿维安懵懵地捏了两下鼻子，努力调整自己的声音：“对不起，之前忘记了。”
　　对面静了半瞬：“声音怎么了。”
　　一下就被发现，宿维安另边手背抵住额头：“可能有点小感冒。”
　　“去医院了吗。”谭叙问。
　　宿维安：“已经吃过药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挂了电话，宿维安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离太近的缘故，谭叙低低沉沉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他似乎对谭叙的声音一直都没有抵抗力，加上发烧效果，烧得疼。
　　可惜只有耳朵觉得烫，正准备挣扎着起来添张被子，门铃声响起。
　　这个时间应该没人会来……宿维安犹豫半晌，走到猫眼前看了看。
　　居然是邓文瑞，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这么大个人了，发烧了怎么不去医院？”邓文瑞一进门就数落他，然后回身道，“陈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医生已经有些上年纪了，身侧背了个大包，他笑笑跟宿维安点头示意后，从包里掏出了听诊器和测温计，宿维安甚至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注射器和几瓶针水。
　　“这是……”宿维安眼底茫然。
　　“谭家的私人医生，刚谭叙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让我带着陈医生来找你，”邓文瑞上前来先用手掌测了测温度，“挺烫的……陈医生，你快看看。”
　　量完体温，39.2。
　　陈医生没过多犹豫，把每个时段要吃的药用小封袋包好，递给宿维安，让他记得按时吃。
　　“不用吊瓶吗？”邓文瑞拽住陈医生的衣袖。
　　“不用，其实平时最好是能吃药就别输液。”陈医生收拾起背包，给宿维安留了一张名片，“如果明天起来烧还没退，就给我打电话。”
　　宿维安忙接过：“……好的，谢谢医生。”
　　“以后生病要告诉我！”邓文瑞刚准备送陈医生回去，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快睡吧，明天不用去公司了，舅舅帮你请假。”
　　“不用，”宿维安急道，“……只是小病，明天就好了，不用请假的。”
　　邓文瑞叹声气：“行吧，但是明早如果还发烧，就不准过去了。”
　　邓文瑞走后，宿维安把自己包在被窝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被子起了效果，他觉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手机响起一声叮咚。
　　谭叙：药记得按时吃。
　　一看就知道刚刚已经事先问过陈医生了。
　　宿维安回了个好，想了想，又忍不住在三分钟后加了句：“谢谢叙哥。”
　　谭叙此时正坐在去机场的车上。
　　他嘴角轻弯，关掉对话框，从软件商店里下载了手机QQ，在为数不多的好友里找到了那个小绵羊头像的Anan。
　　公司有专门的聊天软件，手机他比较习惯用微信，所以一直没用过手机QQ，他调出对话框，刚准备发个问号过去逗逗宿维安，想了想还是没发，轻动指尖，先点进了Anan的空间。
　　宿维安的微信好友圈里一条信息都没有，空间里却发了许多说说，但最近一条已经是三个月前发的了。
　　【暂时不接任何东西了，人设、插画、漫画等统统不接，鞠躬。】
　　【今天可约稿，需要的直接戳我企鹅。】
　　……
　　一百多条说说，数量虽然多，但谭叙翻到现在，几乎都是关于工作、约稿之类的，中间偶尔掺杂几条转发的小偶像动态。
　　正准备退出，视线扫到最底下的那条说说。
　　【坚强】
　　没有标点，没有表情，也没有配图，时间是六年前，并且……与下一条说说隔了足足半年。
　　时间对得上，谭叙更加确定这是宿维安的Q了。
　　他盯着看了半天，才退出软件，原先想逗逗宿维安的念头也消了。
　　小家伙，还挺招人心疼的。
　　到了机场，某漫画APP终于下好了，他坐在VIP候机厅里，轻转手中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咖啡，打开软件后注册了一个账号。
　　正准备搜索Anan，却发现对方的漫画就在首页的人气榜上。
　　名字叫《血仆》。
　　他抿口咖啡，静静地看了起来。
　　漫画的画风非常美型，男主是大学生，开头在和同学嬉笑打闹。
　　第一话前半段，谭叙在小广告里见到的那个日本女生就出来了。
　　恩，女主角出场得挺快，给个好评。
　　紧接着，学校里出现了一只灰猫，见到男主后，二话不说跟在男主身后回了家。
　　到这里，场面还是温馨的。
　　然后神转折来了，男主回了家，发现家里遭难——母亲被杀，父亲失踪，走廊遍地血迹。
　　男主震惊之际，听见自己的房间里传出些许声响，他心惊胆颤地推开门，女主角正跪坐在地上，穿着血迹斑斑的和服，狞笑着盯着男主。
　　……正是谭叙在小广告上看到的图。
　　之前只寥寥翻了前几页，完全没想到后面的内容会是这样的。
　　他表情复杂地继续看下去。
　　眼见男主即将被杀，灰猫化身为人形，反身给了女主角一拳。
　　……男配还能揍女主的？
　　女主和灰猫打了一场，最后女主落荒而逃，灰猫变身成的帅大叔拍拍男主脑袋，表示自己以后会保护他。
　　女主跑了？难不成那是个女配？
　　灰猫告诉男主，那个女人是吸血鬼，男主的父亲也是吸血鬼，这段时间吸血鬼在搞内斗，他家人成为了牺牲品，男主必须要跟灰猫定下血契才能保全自己。
　　可以，小家伙还写的剧情流。
　　男主眼泪汪汪地问灰猫大叔怎么定下血契。
　　灰猫大叔邪魅一笑，低头吻住了男主的唇。
　　吻住了，男主的，唇。
　　谭叙挑眉，乐了。
　　小家伙画的居然是这种漫画，怪不得之前自己问他，他就是不肯说。
　　篇幅不长，谭叙没用多久就看完了。
　　他转身进了隔壁的抽烟室，嘴边的笑容还没敛下，拿出手机，给戚茹奕打了个电话。
　　“你去把《血仆》这本漫画发在网上的所有‘完整版’资源整理一下，发到我的邮箱里。”谭叙说，“不，把这个作者的所有作品合集都找来。”
　　戚助理还从来没干过找资源这种活儿，听完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好的。”
　　*
　　从日本回来后的一个星期，谭叙一直没在公司出现过，就连画稿审核都没见着人。
　　宿维安的人设原画通过了三幅，成绩颇佳。
　　月底，天气又变冷不少，眼见着再过段时间就要下雪了，宿维安站在刘民冉办公桌前，听他指出画里要修改的地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暖气有开，但刘民冉有些怕热，窗开了一条缝，冷风呼呼的往里刮。
　　谈完工作后，宿维安回到自己座位，发现四人微信群里有消息提示。
　　原本是五人，凌源和小明星分手后就变成四人了。
　　凌源：@邓老头生日想怎么过？
　　宿维安：舅舅生日？什么时候呀……
　　发出去的时候，他有些惭愧，明明是自己亲人的生日，凌源却记得比他清楚。
　　凌源：[突然兴奋.jpg]小安安，想你了！今天去吃饭吗？
　　宿维安觉得自己和凌源两个人单独相处会有些怪，犹豫片刻后回道：恐怕不行，要加班……
　　凌源：那下次，邓文瑞后天生日呀@邓文瑞@邓文瑞@邓文瑞
　　邓文瑞：不过了，没空。
　　凌源：是吗，可惜了，你小外甥还来私聊问我该送什么礼物好呢。
　　根本没有给凌源发私聊的宿维安一脸懵逼。
　　邓文瑞：那就一块去吃顿饭吧，安安。
　　宿维安忙回：好的。
　　凌源：别光吃饭呀，一年一度，我们办得嗨一点！
　　谭叙：我也去。
　　宿维安正在找表情包的动作停了下来。
　　邓文瑞：不是还在香港吗，你姑姑怎么样，顺利吗？
　　谭叙：恩，大胖儿子。明天回去。
　　然后凌源就开开心心地把话题转到了庆祝方式上去了。
　　后天是周六，宿维安一天都有空，索性不参与讨论了，把手机放到一旁，静静地等他们商议出结果。
　　一条私聊划了进来。
　　谭叙：后天一块去，在家等我。
　　两分钟后，又进来一条。
　　谭叙：乖。


第三十一章 
　　邓文瑞生日前一天, 宿维安犹豫再三, 还是给邓文瑞打了个电话。
　　“舅舅，”宿维安站在商场大厅, 看着旁边的商场分部图, “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给您买。”
　　他仔细想了很久，对这位舅舅, 他还是不够了解。
　　瞎买, 不如买邓文瑞切实需要的。
　　邓文瑞被这霸道句式整得一愣，半晌才笑道：“……舅舅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宿维安左右看了看, “那我挑着给您买吧。”
　　“等等, ”邓文瑞叫住他, “真想送礼物？”
　　宿维安点头：“恩！”
　　“……其实舅舅特别想看你穿一回西装。”
　　邓文瑞说到这，鼻头突然有些酸，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想影响到宿维安。
　　他姐不止一遍说过, 等宿维安长大, 要给他设计一套西装, 绅士又男人。
　　姐姐没了，西装也被他努力搬到了记忆的角落，现在莫名的又想起来了。
　　“您想要西装？”宿维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邓文瑞重复，“我想看你穿一回西装。”
　　于是十分钟后，宿维安在试衣间里乖乖的试穿西装。
　　虽然不知道邓文瑞为什么会有这种想要的“礼物”, 但宿维安也没多问，力所能及，做就是了。
　　只是……
　　“先生，您换好了吗？”外面传来售货员的问话。
　　宿维安有些窘迫，又摆弄了一阵，无奈地推开门：“那个……我不是很会系。”他扬了扬手中的领带。
　　清秀的小男孩，穿上西装，平添了一股从容和优雅。
　　美色在前，售货员面色不改地帮他系好西装，然后再次挂上大笑容：“非常帅呢，要试试别的吗？”
　　身为某高档牌子店铺的金牌销售员，帅哥她实在是看得太多了，早就掀不起她这位老阿姨内心一道波澜。
　　宿维安看了看镜子，他挑的是比较正统的黑色，售货员给他递的这件款式不算太正式，穿上去不会太死板严肃。
　　“麻烦您……开单子吧，谢谢。”
　　售货员笑眯眯的：“好的，您稍等。”
　　买完西装，他到隔壁店又买了一瓶男士香水，才满意地离开商场。
　　第二天，谭叙准时到了宿维安公寓楼下。
　　他打量着宿维安的新装扮：“不错，上车吧。”
　　谭叙也穿了一身西装，跟宿维安不同，谭叙穿上就是标准的成功人士范本，属于走进会议室就能直接坐到正中央的那种。
　　宿维安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穿这身会有些怪。”
　　“你不知道吗，”谭叙眉头一挑，“今天是西装派对，凌源定的。”
　　“是、是派对？”宿维安瞪大眼，他还以为只是个简单的饭局。
　　“恩。”
　　谭叙说完看了宿维安一眼，然后突然转过身子，向他那边倾去。
　　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宿维安整个人都僵住了。
　　前天谭叙说的那句“乖”，他没敢回，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两人的聊天记录尴尬的在那停留了一天，才被今天谭叙发来的信息顶上去。
　　看着傻住的人，谭叙嘴角一勾，伸出手，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宿维安低头，“谢谢。”
　　派对举办的地点就定在邓文瑞的别墅里。
　　下了车，谭叙径直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大红木桶，里面是满满的……大闸蟹。
　　只只都异常肥美，宿维安下意识吞咽了下。
　　“想吃？”谭叙捕捉到这个动作，“都给你，别急。”
　　宿维安心尖莫名的酥了一下。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摇头：“……不急。”
　　两人进了别墅，客厅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西装，手握红酒跟身边的人聊着天，不过大多人都站在外面的泳池旁，几人已经换好了泳衣，在泳池里打闹。
　　“来了？”凌源最早发现他们，他惊喜地走到宿维安面前，作势就想抱他，“安安，来，抱个。”
　　谭叙抓着宿维安的肩膀，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凌源扑了个空。
　　“邓文瑞呢？”谭叙问他。
　　见自家表哥语气不善，凌源不敢再闹：“厨房里吧。”
　　宿维安就这么被带进了厨房，一路上，几乎见到他们的人，都停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谭叙打了个招呼。
　　邓文瑞在盯着阿姨做菜：“少放点辣，我外甥不爱吃。”
　　宿维安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没想到以前只是一起出来吃过饭，邓文瑞就记住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他心底一暖：“舅舅，生日快乐。”
　　邓文瑞回过身，笑道：“来了？谢谢。”
　　“拿去。”谭叙把木桶放地上，“算生日礼物了。”
　　“好兄弟，”邓文瑞把螃蟹放到阿姨面前，“这个螃蟹，做微辣吧。”
　　“不辣不行？”谭叙啧道。
　　“螃蟹不辣怎么好吃的咯？”做菜阿姨疑惑道。
　　邓文瑞：“您就做不辣的吧。”
　　三人一块走出厨房，邓文瑞把宿维安掰到自己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不断点头：“我外甥太好看了。”
　　当着谭叙的面被这么夸，宿维安都想钻到地缝里去了：“……没有没有。”
　　“舅舅这房子怎么样？”邓文瑞话题换得让人根本跟不上。
　　宿维安忙道：“挺好的。”
　　“那就过来跟舅舅住吧，我楼上好几间房，以后咱舅甥可以一块去上班，”邓文瑞说，“你那邻居，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宿维安没想到邓文瑞会这么说，先是一怔，随即沉默。
　　“舅舅……我考虑考虑吧。”他扯开嘴，努力勾出一个适宜的弧度。
　　邓文瑞此时的注意全被外头在跟某男人勾肩搭背的凌源勾去了，没注意到宿维安的表情：“那你去坐坐，饭菜马上好了，谢谢礼物，舅舅很喜欢。”
　　说完，他拿着那个礼物盒就向凌源走去。
　　客厅的大沙发已经快被人占满了，宿维安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坐。
　　“过来。”谭叙抓住他的手臂。
　　两人走到了角落某个小沙发面前，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正聊得正嗨，眼看就在交换联系方式了，发现面前的人，其中一个讪笑道：“谭总，好久不见啊。”
　　谭叙看着这个人称‘炮王’的男人，嗤笑：“让个位置？”
　　“行行行，”炮王忙拉着旁边女人起身，给他们腾了位置。
　　两人走后，谭叙啧道：“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请来了。”一看就知道是凌源定的人员名单。
　　沙发不大，两人坐刚刚好，谭叙坐姿强势，两腿岔开，非要碰上宿维安的小腿。
　　宿维安就这么思绪乱飞的坐了半小时，终于等来开饭通知。
　　不过派对的重点一向在酒不在饭，宿维安只扒了两口饭，饭桌上就几乎没剩人了，两个阿姨站在他后头，哀怨的眼神不断发射，就差没冲上来喊“你能不能吃快点，我们赶着洗碗回家”了。
　　谭叙见他放下筷子，皱眉道：“多吃点。”
　　宿维安忙说：“……已经饱了。”
　　夜晚来临，他们走到客厅时，发现里面早就换了一种画风。
　　背景音乐的歌词令人脸红，灯光昏暗，泳池旁甚至有人在接吻，活像夜店现场。
　　大家全都身着西装，做的却是最不严肃的事。
　　宿维安是第一回 见到这种场面——之前麻将房那次不算。
　　刚好碰上路过的凌源，谭叙一把拉住他：“搞的这是什么？”
　　“派对啊！”凌源顺手把酒杯递给宿维安，“安安，来，这个给你，我还没喝过的。”
　　“也就邓文瑞由着你。”谭叙嗤笑。
　　凌源：“他哪有由着我……他在国外，参加的派对还少了？”
　　宿维安傻傻地握着手中的酒杯，听他两聊着。
　　“偶尔一回，放放松啦，”凌源突然凑到宿维安面前，笑眯眯地小声道，“小安安，刚刚有好几个人问我你的联系方式喔。他们一定是看我表哥在你旁边，不敢来找你。不过你放心，我全给他们啦。”
　　宿维安：“……”
　　“我都听见了，”谭叙也笑，“未来几个月，你步行出门吧。”
　　说完，不顾凌源的哀求，把宿维安带回了他们原来坐着的沙发。
　　“喝点吗，”谭叙说，“红酒，不容易醉，可以加点话梅。”
　　“……”宿维安犹豫地看着酒杯，“我好像……酒量不太好。”
　　“好像？”谭叙笑了，“没事，我在这，喝醉了也没关系。”
　　……你在，我就更不敢喝了。
　　宿维安这么想着。
　　“你就是邓文瑞的小外甥？”一个女人摸黑着过来，张口就问。
　　灯光太暗，宿维安甚至看不清楚她的长相：“恩，您是……”
　　“我是差点成你舅妈的人，”女人一听就觉着是醉了，居然过来碰了碰宿维安的酒杯，大喝道，“敬我们没来得及建立的亲戚关系！”说完，豪爽的一饮而尽。
　　面前两人：“……”
　　女人喝完，迷迷糊糊地看他：“你怎么，不喝？”
　　谭叙刚想出声阻止，却没身边的宿维安动作快。
　　宿维安听了女人的话，忙举杯喝了一点，味道……不太好，他品不来。
　　“就喝两口，什么意思？！”夜店呆的多了，女人一脸嫌弃，拍桌道，“剩这么多，你养金鱼啊？！”
　　“……”
　　宿维安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他咽咽口水，咬咬牙，仰头一口喝完了。
　　“好！真男人！”女人笑了，凑到宿维安身边，小声道，“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我没和你舅舅谈过，哈哈哈哈。”
　　谭叙眼一眯，声音很冷：“跑哪儿撒酒疯？”
　　话刚说完，一个男人急匆匆过来，想把女人拉走，嘴上还不住道着歉。
　　人走后，谭叙终于忍不住，准备带上宿维安离开。
　　侧过头，发现宿维安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感应到谭叙的目光，宿维安抬头，昏暗的场景，加上因为一口闷难受得氤氲上来的水汽，他一双像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特别勾人。
　　“叙哥，还有吗。”他说话有些缓慢，朝谭叙轻轻晃了晃酒杯。
　　谭叙那句“回去了”已经到了喉边，又退回去：“有。”
　　小东西说自己酒量不太好，真不是骗人。
　　一杯红酒就醉？他还真没见过。
　　他又给宿维安倒了一杯，宿维安抿了一口，眉头皱起：“……刚刚的，不是这个味道的。”
　　“什么？”
　　“刚刚的，不是这个味道。”宿维安重复一遍。
　　谭叙看了看周围一模一样的红酒牌子：“是同一种。”
　　宿维安又喝了好几口，然后摇头：“……不是，真不是。”
　　“你先别喝，”谭叙拿过他的酒杯，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了一下，发现这一杯几乎又要被喝完了，“坐这儿等我。”
　　谭叙找了半天，才在外面找到凌源：“你给安安的酒是什么酒？”
　　“红酒啊。”凌源眨巴眼道。
　　“不是。”谭叙说。
　　凌源想了半天，然后一拍脑袋：“我靠，我给忘了，那杯好像是Tina给我调的酒，听说度数酷炫到爆炸，你没给我喝了吧，我还跟她打赌，绝不一杯倒呢！”
　　谭叙忍住把这个垃圾桶捡来的表弟一脚踹进泳池的冲动，转身急匆匆进了客厅。
　　谭叙不得不佩服宿维安。
　　清醒的时候老实得要命，醉了，一晃眼就不知从哪给找了杯酒来，现在正捧着小口喝着。
　　他走过去想夺过酒杯：“回去了。”
　　宿维安已经喝晕了，但手上还记得要躲，环境昏暗，成功保护住了手里的酒杯。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依着声音猜测：“……叙哥？”
　　“恩，是我。”谭叙想扶他。
　　可是底下的人用了力，宿维安沉默了好久，才问：“回去哪里？”
　　“回家。”谭叙难得的好性子，解释道。
　　底下的人仍旧沉默，还是坐的很稳，丝毫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再喝你明天头会疼。”谭叙不想硬拉他，索性蹲下身，和坐着的人平视。
　　这么一看，谭叙就愣住了。
　　宿维安眼底发闪——是真的在发闪。
　　他在哭。
　　宿维安哭得没有声音，也不知道眼泪有没有流出眼眶，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哭什么。”谭叙哑然。
　　宿维安呆了好半天，才乖乖地应他：“……被酒呛到了。”
　　他说完，还埋怨似的，“我说了，刚刚喝的，不是这种味道。”
　　“不是这种味道，你还喝？”
　　“你说是，我就喝了……”
　　谭叙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眸色渐深：“这么乖？”
　　“……嗯。”
　　宿维安喝酒的幅度太小，嘴边已经被酒浸湿，唇瓣闪着水光。
　　看得谭叙喉间一紧，忽而哑声问：“那给我也喝点？”
　　宿维安胡乱的点头，刚想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嗯……唔……”
　　手掌绕到后面，按稳这个乱晃的小脑袋，谭叙倾身，在昏暗中精确的探到他的唇。


第三十二章 
　　宿维安的唇很软, 谭叙早就用手领教过, 他摩挲着宿维安的下唇，轻轻啃咬着。
　　宿维安被这一下整懵了, 身上的人含着他的唇瓣, 呼吸声轻轻地喷在他鼻尖, 有点儿痒。
　　他不可控制地往后倒，压到了沙发上, 眼见着两唇就快分离, 腰间突然被男人一勾，随即往前撑, 稳稳地固定住, 男人依旧吻得缱绻, 却不深入，像是真的在品酒。
　　谭叙原本想着，至少在没弄清楚宿维安的性取向前，绝对不踩线。
　　画男男漫画, 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 好赚钱糊口——并不能说明小家伙是GAY。如果真的不是, 他不能好好的就把人掰弯了。
　　倒不是怕邓文瑞，而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宿维安想要的。
　　后面看到漫画的“完整版”后，谭叙觉得，能画出这种东西，小家伙不是弯的……也差不多了。
　　香港行程因为一个半路杀出的项目被迫延长，原本暂定要多待半个月时间, 结果谭父刚到香港，谭叙就毫不犹豫地订机票走人了。
　　这个吻是气氛使然，计划之外。
　　但谭叙的确抱着拐走宿维安的心思回来的。
　　宿维安从没有过这种经历，仿佛所有的呼吸都被剥夺，男人终于在他透不过气之前结束了这段吻。
　　宿维安大口的呼吸着，糯糯道：“这是……做什么。”
　　谭叙倒是敢做敢认：“亲你。”
　　“……为什么亲我？”换在平时，刚刚的事能让宿维安紧张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但现在不一样，他眼皮太沉了，甚至有点反胃，他老实道，“我有点想睡觉。”
　　“去楼上睡。”谭叙还蹲着，说完就想起来。
　　反胃感越来越强烈，宿维安一边手搭在谭叙的肩上，另一边想去捂嘴：“还有点……呕！”
　　还好只是干呕，没真吐出些什么来，但由于宿维安松了手，他手里的酒杯哐啷掉到地上——倒地前还成功的撒了谭叙一身。
　　谭叙：“……”
　　旁边人的反应比谭叙还快，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周围的人马上做鸟兽状散开。
　　“啪。”灯不知被谁按开，音乐也戛然而止。
　　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那位素来不好说话的谭大少正蹲在地上，衣襟已经被红酒染了色，甚至头发边和脸颊都有红酒的痕迹，他面前的男孩坐的很稳，眼睛迷离，两颊泛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这个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谭大少被人泼了酒。
　　“哥……”凌源拽着邓文瑞进来，两人一下就傻眼了，凌源怕自己表哥发起疯来殃及自己，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这、这是怎么了？”
　　邓文瑞的愣怔不过一瞬，马上开始赶人：“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我外甥可能有点不舒服，就不送客了。”
　　说完，急匆匆跑进厕所，洗了一张干净的毛巾。
　　等他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飞快的撤离了，客厅一片狼藉。
　　凌源一把他扯到自己身边，颤抖道：“……我哥，这不是气傻了吧？”
　　邓文瑞随着他的话望去，看到谭叙还蹲在宿维安身前，大腿上放着一盒抽纸，抽出好几张，在仔仔细细地帮宿维安擦脸。
　　“你说他这，是不是想把小安安洗干净了再宰？”凌源问。
　　邓文瑞白了他一眼，上前把毛巾递给谭叙：“去洗个澡吧，我拿新衣服给你。”
　　“先扶他上楼。”谭叙没接，终于站起身，宿维安已经睡过去了，谭叙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架了起来，“他睡哪？”
　　“就睡我房间吧，我去客房睡。”邓文瑞也搭了把手。
　　把宿维安放到床上，邓文瑞开始帮他解扣子。
　　谭叙抿唇：“我去洗澡。”
　　“行。”邓文瑞把干净的衣服丢给他。
　　谭叙走后，邓文瑞麻利的把宿维安西装全脱了，把人塞进了被窝里，还灌了好几口水，才放心的出了房间。
　　出来就看到凌源就坐在二楼的客厅里，两腿盘着，喜滋滋地看着电视。
　　“你怎么还不回去？”邓文瑞问。
　　凌源头都不回：“太晚了，今晚在你这睡一晚。”
　　“不行。”邓文瑞一口拒绝。
　　凌源：“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估计再过不久你就能接到她的电话。”
　　话刚说完，邓文瑞的手机应声而起，果然是凌母打来的，拜托邓文瑞好好看着凌源。
　　邓文瑞扶额：“知道了，好的，您休息吧。”
　　挂了电话，他也不啰嗦：“今晚你睡沙发。”
　　“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两间客房。”
　　“你今晚就在这呆着，”一道声音在邓文瑞身后响起，是从浴室里出来的谭叙，他已经洗干净了，一身清爽，穿着简单的便服，头发还有点潮湿，“另一间客房我睡。”
　　“你也睡我这？”邓文瑞有些意外，他们虽然熟，但谭叙还从来没在他家留宿过。
　　“恩，太晚了，不回去了。”谭叙说完，转身进了宿维安躺着的房间。
　　里面的人已经睡熟，被子盖着，暖气也开着，见到这幅场景，谭叙才满意的退出来。
　　“哎不是，哥，你放着你家这么大栋房子不睡，干嘛来跟我抢邓文瑞的房间啊？”等他一出来，凌源就嚷道。
　　谭叙不悦地蹙眉：“再叨叨，你就出去睡。”
　　觉着谭叙真能做出把自己丢出去的事儿，凌源乖乖闭嘴了，心里却不服气，哼的一声躺进沙发里：“早知道我也喝醉算了。”
　　“喝醉了，你也是睡沙发。”谭叙凉凉道。
　　“我喝醉又不是为了睡房间，”凌源白了邓文瑞一眼，“我就想往他身上吐。”
　　邓文瑞觉得跟这人没法聊，抓起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这场聊天，成功的与往日一般以三人不痛快收场。
　　*
　　第二天，宿维安是疼醒的。
　　宿醉的痛苦，他算是尝了个透彻，头隐隐发疼，甚至在睁眼后的几分钟里，整个脑袋里都是空白的。
　　他眼珠子茫然四处转了转。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灯，连身下的触感都是陌生的……
　　他揉着太阳穴，仔细回忆着。
　　昨天是舅舅的生日派对。
　　送了礼物，吃了饭，喝了酒……喝了酒，然后呢？
　　宿维安第一次喝醉，居然就醉到了断片的程度。
　　他正准备起来，腿刚伸出被子，就倏然睁大眼，又忙缩了回来——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没穿衣服！
　　宿维安吓得忙扯开被子看了眼……不不不不不，最后一层还在。
　　他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前，拉开一条缝，然后探出小脑袋。
　　与里面不同，外面是他熟悉的环境，宿维安明白过来，自己还在邓文瑞家里。
　　他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闻了闻自己身上，还是满身酒臭味，其实倒不是他身上的酒味重，是来打扫的阿姨还没来，客厅还有一股没有散去的酒味儿，宿维安回了房间，犹豫了好久，才给邓文瑞发了条微信。
　　宿维安：舅舅，您出门了吗？我刚睡醒，能不能借您一条衣服穿？我会洗干净的再还给您的。
　　没收到回复，宿维安只能惨兮兮地蹲在衣柜旁，紧紧盯着衣柜里整齐的衣服。
　　没几分钟，门被推开：“安安，你醒了？”正是早就睡醒并给家政阿姨狂打加急电话的邓文瑞，手上还端着杯水。
　　宿维安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怕自己身上的味儿熏到邓文瑞：“对不起……昨晚打扰您了。”
　　“你怎么老跟我这么客气啊？得改！”邓文瑞点都不嫌弃他，上前来把水放到宿维安手上，然后转身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我这没新衣服了，这套你先凑合着，浴室就在出门左拐，觉得难受就泡个热水浴，会舒服点。”
　　宿维安忙道谢，然后才小口的喝起水来。
　　实在是太渴了，宿维安喝到后面停不下来，直接把一瓶水都灌进了嘴里，这才满足的出房间去洗澡。
　　谭叙生物钟一向吓人，雷打不动每天七点前必睁眼，加上心里有挂着的事，今天醒的格外早，去瞧了眼熟睡中的宿维安后，又回房间看邓文瑞放在家里的文件去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起身出去，正好看到准备下楼的邓文瑞：“你动作轻点，安安还在睡。”
　　“他早都洗澡去了啊，”邓文瑞莫名其妙，“这会儿都快洗好了吧。”
　　“……”谭叙眯起眼，“他已经醒了？”
　　“恩，我准备给他泡杯牛奶去，你喝不喝？”
　　谭叙表情不太好看：“不喝。”
　　浴室里，水从头顶缓缓滑下，宿维安双手捂脸，搓了好几下，终于清醒了不少。
　　走出玻璃浴室，正准备擦净身子，头一抬，对上了镜子上的自己。
　　半晌，他凑到镜子前，指腹在唇上蹭了蹭。
　　嘴唇怎么破了……怪不得起床就觉得疼。
　　这么一蹭，莫名觉得唇瓣被碾着的感觉非常熟悉。
　　直到穿衣服时，他才发现邓文瑞的衣服不太合身，太长，还有些宽了。
　　发尾水还在滴，他肩上搭着一条浴巾，卷起长出来的裤腿，手拎着裤头，小步小步地挪到门口。
　　结果刚拉开门就看到正靠在墙边的谭叙。
　　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一抬眼，昨晚被丢到太平洋的记忆犹如搭上了火箭，咻——的传送回了宿维安脑中，信息量太大，直接让他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派对、红酒、分享。
　　吻。
　　吻？！
　　……
　　他和叙哥……接吻了？！！
　　宿维安内心里的999响鞭炮忽然就被点燃了引线，对上谭叙的视线，他甚至能听到脑袋里“砰”“啪”“biu”的爆炸声，然后条条炮弹似的弹幕从他眼前飘过。
　　——叙哥昨天亲他了？！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啊！！
　　——现在应该怎么办！！！？
　　谭叙就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深邃，似乎在等他开口。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宿维安只能小幅度的深吸两口气，然后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开厕所的门。
　　他故作镇定道：“叙哥，你……是要上厕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哇——QAQ


第三十三章 
　　除了装断片, 宿维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那句“为什么亲我”到了嘴边又倒了回去, 这句话，他也就喝醉了才问得出来。
　　宿维安的演技一如既往的糟, 谭叙盯了他半晌, 才忍住微微上翘的嘴角, 板着脸回答：“不上。”
　　“安安，你醒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是睡了一晚上沙发, 腰酸背痛的凌源，他左右拧着腰, 凑上来八卦道, “昨天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泼我哥酒啊？他欺负你了？”
　　“没有！”宿维安头摇得像拨浪鼓，磕磕巴巴地装傻道，“我，我泼叙哥酒？”
　　“不记得了？”这下是谭叙问他了。
　　“我好像喝断片了, 记得……不是太清楚。”宿维安嗫喏道。
　　谭叙轻哂：“记得什么了, 说来听听。”
　　“我……我泼你酒了？”宿维安吐了口气, 一边手笨拙地拽着裤腰带，直接给谭叙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小声道，“对不起，我一定是喝昏头了。”
　　谭叙饶有兴致地听着，心想小家伙这是要装傻到底, 还挺会掰。
　　见身前的人没反应，宿维安非常紧张，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一只大手覆上他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扶正。
　　“行了，没怪你，下去喝牛奶。”谭叙挑眉，“我也喝多了，记不清了。”
　　昨天的确是一时冲动，宿维安不想摊牌也没关系。
　　反正有的是大把时间，慢慢来，谭叙一点儿也不心急。
　　“你也喝醉了……”宿维安愣愣地重复。
　　一边的凌源听得云山雾罩，昨天扶安安上楼的时候谭叙还倍儿精神呢，啥时候喝醉了？
　　“不是，哥，你昨天……”
　　谭叙递过去一记眼刀：“你站这干什么？”
　　这么一提，凌源才想起来：“哦，我来上厕所的，你两快点让让。”
　　吃早餐的时候，宿维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小口嚼着面包，根本不敢往谭叙那多看。
　　果然，叙哥也是因为喝醉了……
　　“安安，酒量这么差，以后就别碰了，知道吗，”邓文瑞往他面前多加片吐司，“快吃，吃完舅舅送你回家。”
　　宿维安忙道：“不用了……”
　　“我回去，顺便送他，”谭叙给手中的文件翻了个面，不知道看到什么，眉头蹙起，“为什么《迷宫》这段时间的玩家量流失这么严重？”
　　《迷宫》是天旭手下另一款手游，邓文瑞放下刀叉：“奇瑞那边‘模仿’我们出了一款游戏，花大价钱买了营销。”
　　“新资料片。”
　　“放心，都准备好了，下个礼拜就放出去。”
　　两人聊起了工作，宿维安没敢再插嘴。
　　于是吃完早餐后，被谭叙连人带包塞进了车里。
　　到了公寓，谭叙跟宿维安一块下了车，有了上回的教训，宿维安见到他走过来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谭叙哼笑一声，绕过他，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因为东西被放在副驾驶座后面，宿维安一直没有发现，现在才看到车里有许多包包袋袋。
　　似乎是他们去涉谷商场买的东西。
　　“给你买东西，还要给你带回来，这么难伺候？”
　　宿维安一怔：“是……买给我的？”
　　“不然，我自己穿？”想起那些比他的码数都要小上几号的东西，谭叙一笑。
　　“我不能收……”宿维安摆手道。
　　结果话还没说完，两个袋子就被塞到他怀中：“抱着。”
　　谭叙自己两边手也拎了不少，轻车熟路进了公寓，宿维安在后面傻站着，大半天才慌忙跟上去。
　　那天是真买了很多东西，两人出了电梯，宿维安艰难地从背包摸出钥匙，进门后放下袋子：“我去给您倒杯水。”
　　“等等。”谭叙叫住他。
　　他打开手里最宽的袋子，这个袋子宿维安没见过，里面是一个小箱子，打开后，挑出底下的茶叶：“泡这个。”
　　茶叶是一大袋，宿维安以为是谭叙喜欢喝，所以带在身上，他点头道：“我去把杯子拿出来盛茶叶。”
　　“都是你的，”谭叙把袋子放到他手里，“别总是喝咖啡。”
　　“你也是……”宿维安没忍住，小声应了句。
　　谭叙似乎想到什么，点头：“那以后每天泡杯茶送来我办公室。”
　　“……”
　　宿维安进了厨房，拿出手机偷偷百度了普通泡茶所需的用量，没多久就把茶端了出来。
　　那个箱子被谭叙大咧咧摆着，这么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着的大多都是药。
　　宿维安把杯子放到他手边，问他：“叙哥，你病了吗？”
　　“新杯子？”谭叙看着杯子，关注点清奇。
　　宿维安忙点头：“恩，刚买的，洗干净了，也消过毒了。”
　　谭叙满意挑眉，把箱子往宿维安面前一推：“收好。”
　　宿维安：“恩？”
　　“给你的，”谭叙指了指箱子右侧的小册子，“有个小目录，应急用用，真不舒服要去医院。”
　　谭家一大家子人，上了岁数的不少，所以世界各地的药品都有屯货，加上这次去香港补了一些，他回来后专门让陈医生整理出了这个小药箱。
　　宿维安这回不拒绝了，这些确实都非常实用，于是他问：“叙哥，这些一共多少钱，我现在给你转账。”
　　啧。
　　谭叙刚想说什么，及时收住了，然后往后一靠，扬手：“贵着呢，手机拿来。”
　　宿维安忙掏出手机，并帮大佬开好了转账页面。
　　“密码是123321。”
　　见小家伙瞬间把连接着经济命脉的密码告诉自己，谭叙嘴角轻勾，关掉转账页面，看了宿维安给自己的备注。
　　行吧，没有备注。
　　他想了想，顺手改了个“叙哥”。
　　瞄了几眼，还是不大满意，又轻敲屏幕，换了一个。
　　宿维安看谭叙摆弄了半天，有些紧张。
　　他是不担心叙哥会坑自己……怕就怕这些药是真的太贵，随便一刷，就刷掉他半个小金库。
　　“好了，”谭叙把手机递给他，笑问，“刷了挺多的，心疼吗？”
　　宿维安接过手机，不敢多看，怕显得自己太计较小气，头摇得不太干脆，口是心非道：“……不心疼。”
　　谭叙刚准备说什么，兜里的电话响起，是戚茹奕，说是公司有份文件需要他临时回去签名。
　　抿了两口茶，离开之际，他忽而想到什么，回头提醒道：“明天记得泡茶送来。”
　　“好。”宿维安应下。
　　“晚饭也来我办公室吃。”谭叙继续说。
　　“叙哥……我不是每天都加班的。”宿维安小声道。
　　“让你来吃饭，没叫你加班，”谭叙看了眼手表，悠悠道，“慢慢以前经常陪我吃饭的——吃个饭而已，不为难你吧？”
　　“……不为难。”想起巨额外卖费，宿维安的语气颇有些视死如归。
　　谭叙走后，宿维安忙打开手机，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余额，结果发现卡里和微信的钱一分没少。
　　就是谭叙的备注名被改了。
　　叙小哥哥。
　　后面还加了个可爱的emoji表情。
　　“……”
　　宿维安险些被呛到。
　　叙小哥哥很快发来了信息：“别动我的备注。”
　　宿维安把头埋在枕头里，半天才弱弱地敲了个“嗯”过去。
　　他突然就想起昨天那个吻——虽然记忆非常零碎，但是好像亲了不久……
　　甚至他下唇都破了皮。
　　想到这，宿维安脸都红透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偷偷地回味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起身，收拾刚刚带回来的东西。
　　*
　　上班前，宿维安特地绕到了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保温杯，赶在上班前给谭叙泡了杯茶，交给了办公室秘书，让她帮忙转交。
　　回到座位时同事们基本已经来齐了，大家都没之前那么忙，终于有了点交流。
　　“我觉着奇瑞那款新手游就是照搬了《迷宫》，连地图都是一样的！”
　　“别说地图，就连角色都很像，迷宫项目组都快气死了。”
　　“现在这个社会，抄袭什么的太猖獗了，安安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会听到自己名字，宿维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安？这么认真？”没得到回复的同事头一探，对上宿维安的目光。
　　宿维安和这位同事基本没什么接触，就连名字都记得不是太熟，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去日本好玩吗？”聊到宿维安这，大家居然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起话来。
　　宿维安点头：“挺好玩的。”
　　另一位同事笑呵呵道：“这次作品被选了三幅啊！你今年的奖金厉害了。”
　　气氛融洽，一个男人面带喜色地走进来，正是那位常年被批裙子画太短，并曾经刺过宿维安的男同事。
　　其他人瞧见他，都忍不住道：“怎么了？上班时间这么乐呵？”
　　男同事一脸神秘的在自己的背包里掏了大半天，然后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大叠……喜帖。
　　所有人都立马收回了目光，转身就工作，不再多说一句话。
　　份子钱，可以说是每人都得支出的一笔巨款，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得回来。
　　男同事轻咳一声：“我下个月初结婚了，喜帖、喜糖人人有份啊！”
　　男同事发了一圈后，朝宿维安也递了一张，脸上笑得仿佛之前从来没有针对过眼前这位新同事：“安安，你也有份，一定要来啊！”
　　宿维安有些受宠若惊，忙收下来：“谢谢。”
　　男同事走后，沉晨压低声音，愤愤道：“你才来公司上班多久，而且他之前还你摆脸色，哪来的这么大脸骗你礼金呀？安安，不想去就不去，别怕。”
　　说完，久久没得到回复，沉晨侧头看去，发现宿维安正一脸新奇的看着喜帖，而且眼神里居然……隐隐有些兴奋？
　　别人不知道，这还是宿维安第一次收到婚礼请柬，以前参加过的婚礼，都是父母被邀请，顺带着带他去的。
　　而且……他好像和同事们关系变缓和了？
　　刚把喜帖放到背包里，微信响起一声叮咚。
　　叙小哥哥：今晚吃哪家？[图片][图片][图片]
　　宿维安捂紧手机，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的一张一张点开图。
　　谭叙发来的不是外卖软件的截图，而是各家大酒店的菜单。
　　看到菜单上的数字，宿维安方才的小开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维安：我都可以……[笑着流泪.gif]


第三十四章 
　　谭叙觉着宿维安今天很奇怪。
　　吃饭的时候一会儿偷乐, 一会儿愁的。
　　“不好吃？”谭叙问。
　　宿维安摇头：“好吃。”
　　谭叙挑眉看他。
　　宿维安只能再补一句：“就是……太贵了。”
　　“是吗, ”谭叙慢条斯理地剥着龙虾，“其实不算贵, 进货价不低, 都是上好的材料。”
　　宿维安一下没反应过来。
　　谭叙：“放心吃, 不收你钱。”
　　宿维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在保温袋上看到一个小LOGO。
　　虽然酒店的名字是另一个，但袋子上的确是天旭集团的LOGO。
　　“这是……”
　　“副业。”谭叙淡淡道。
　　吃到尾声, 《绝密活动》项目设计部的微信群响了起来。
　　说来也尴尬, 群组创立至今，还没有人在里头说过话。
　　光辉岁月：大家都收到我的喜帖了吗？
　　群里没人应答。
　　光辉岁月发了一个红包：恭喜发财, 大吉大利。
　　马上就有冒了泡。
　　“收到。”
　　“收到了, 不过可能没空去哦。”
　　宿维安想了想, 也回了一句“收到”，马上就被淹没在了对话内容里。
　　因为没响过消息，谭叙就没屏蔽群，他看了眼宿维安的回复, 问他：“这是谁？”
　　宿维安说了名字, 只见谭叙眉头蹙起, 显然没想起来。
　　“裙子画得很短的那位。”宿维安想了想，只能这么解释。
　　谭叙想起来了，瞅了他一眼：“怎么不领红包。”
　　“我和他……不是太熟悉。”宿维安说。
　　谭叙抬手，点了红包。
　　九毛一，最佳手气。
　　神他妈最佳手气。
　　谭叙啧了声，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多吃点。”
　　吃完饭, 宿维安刚想拿发票看价钱。
　　谭叙嗤笑：“怎么，还想给我打钱？”
　　“毕竟是一起吃的……”宿维安说。
　　谭叙：“想被拉黑，你就转。”
　　“……”
　　见宿维安犹豫了，谭叙笑容渐大，他站起身，突然捏了下宿维安的脸颊：“不要和我客气。”
　　宿维安心跳加快，他边暗骂自己不争气边说：“今天你定，明天我来定，这样轮流着……行吗？”
　　见宿维安一下把后段时间的外卖都安排好了，谭叙笑了：“行。”
　　宿维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谭叙吃了将近一个月的外卖。
　　到了同事婚礼这天，宿维安绕到附近的银行取了钱，最近越来越依靠电子钱包，他平时身上的现金凑起来都不足一百块。
　　结果到了酒店大门，发现门口收礼金处挂着一个告示。
　　【未带现金者可扫描支付】
　　“……”
　　现在连收礼金都这么与时俱进了吗……宿维安想着，攥着小红包就准备上去交礼金。
　　一只大手突然架到他肩上：“怎么不接电话？”
　　宿维安回过身，愣道：“叙哥？你怎么也来了……”
　　谭叙晃了晃手上的请柬，他本来想去宿维安家里接人的，但临时被叫回了老宅，回来路上打宿维安电话也一直没通，就直接过来了。
　　宿维安拿出手机才发现好几个未接：“对不起……好像不小心按到静音了。”
　　“手上是什么？”谭叙挑眉。
　　“是红包。”宿维安忙拿出来给他看。
　　“包了多少钱？”
　　“五百。”
　　谭叙点头，然后掏出钱夹，把里面所有的百元大钞都拿了出来：“放一起。”
　　他也不怎么带现金，但这些加起来也有个两三千。其实公司已经发过新婚红包了，但他想着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宿维安没明白：“恩？”
　　“跟你的放一起，我身上没多的红包，”谭叙边说边从他的手上抽出红包，硬是把自己的一大叠现钞塞了进去。
　　红包马上鼓鼓囊囊的。
　　然后他抽出放在衣领口袋的钢笔，把红包摊在手掌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两个名字。
　　谭叙，宿维安。
　　红包被塞回宿维安手中的时候，他怔怔地盯着红包上的字，半天才小声道：“叙哥……你没标上数目。”
　　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叙拍了拍两下脑袋：“进去了。”
　　两人刚走到礼金处，新郎马上就迎了上来，见到他们，一脸谄笑道：“副总好，副总愿意赏脸过来，实在是我的荣幸！”
　　“恩，”谭叙给宿维安使了个眼神，宿维安忙递上红包，“恭喜，新婚快乐。”
　　“哎哟，谢谢！”新郎接过后，看到红包上两个名字也是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还把站在另一边的新娘拉了过来，“娇娇，这位是我的上司，来打个招呼。”
　　新娘闻言，马上也挂上笑脸向两人问好。
　　谭叙觉得乏味，他一向不喜欢来这种场合，刚准备敷衍几句，一道爽朗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姐！我来晚了！”身着西装的男人跑到他们身边，笑嘻嘻道，“有个重要会议，没办法。”
　　谭叙扫了男人一眼，刚准备带着宿维安进去，敛眼却发现小家伙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姐夫的上司和同事都在呢，声音小点，还是小孩子吗，”新娘一脸宠溺，“还没开席，快点进去吧。”
　　“行，那我进去了啊。”
　　“等等，成白，顺便带谭总进去。”新郎叫住他，强调，“送到前边的位置。”
　　“好，两位，跟我走吧，”傅成白转过身，“我带你们……”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盯着面前的人。
　　“……安安？”傅成白一脸的不可置信，重复道，“安安？是你吗？”
　　宿维安的脸瞬间苍白。
　　新郎问：“你们认识？”
　　“是宿维安吗？”见眼前的人不回答，傅成白咬紧牙，又问了一遍。
　　“是啊。”新郎再次响应。
　　“安安……”傅成白伸手，想去抓宿维安的胳膊。
　　宿维安下意识想往后退，一边的谭叙先他一步，挡在他面前。
　　“不用送，我们自己进去。”
　　说完，他侧身抓着宿维安的肩膀，算是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率先进去了。
　　“你们认识？”人走后，新郎才走到傅成白身边问。
　　傅成白：“恩，是……高中同学。”
　　“哦，我都忘了，你们年纪差不多，”新郎说完，又低声道，“他和我们副总关系挺好的，还是一个高管的外甥，既然你们以前是同学，就去跟他打个招呼，套套近乎。”
　　“干嘛呢，别跟我弟说这些。”新娘皱眉道。
　　“怎么了？他不也刚进社会没多久，多认识点人对他没坏处。”
　　傅成白站在他们身边，盯着前面离开两人的背影，抿唇无言。
　　谭叙带着宿维安坐到了某个角落。
　　这一桌还是空的，谭叙一坐下就问：“认识？”
　　“……恩，”宿维安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以前是同学。”
　　谭叙：“关系不好？”
　　宿维安正在想怎么回答，突然觉着头顶传来一阵温度。
　　“安安，怎么走这么快，坐前面去吧，看得清楚一点。”
　　傅成白的声音依旧与往日一样温暖。
　　宿维安却觉得全身发麻，身子往前倾，躲掉了这个手掌。
　　谭叙刚要发作，看到宿维安慌忙挣脱后才舒缓下来：“不需要。”
　　“谭总您好。”傅成白表情失落，不过马上就调整好，“姐夫特地让我来带你们到前面去，说不能让您坐这么偏的位置，还说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
　　谭叙凉凉发问：“你很闲？”
　　“不，我是一名游戏策划，平时都挺忙的，”傅成白笑，“目前正在奇瑞公司就职。”
　　“有点眼力见，”谭叙轻点盘子，示意宿维安用热毛巾擦手，然后才抬眼淡淡道，“我这是在赶你，听不出来？”
　　傅成白：“……”
　　在职场打滚两年，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直白的人，傅成白干笑几声，只得走了，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望了宿维安好几眼，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
　　谭叙眼睛毒，也不问宿维安别的了。
　　“离那人远点，别接触。”
　　宿维安一愣，转头呆呆地看着他。
　　谭叙：“怎么，不行？”
　　宿维安：“行……”就算谭叙不说，他也不想再跟傅成白有接触了。
　　公司同事们原本坐的中间的位置，看到两人后，齐齐挪到了这个角落来。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沉晨坐到宿维安身边，随口问道。
　　“刚来。”宿维安说。
　　一桌都是认识的人，虽然谭叙在，但气氛还算过得去，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宿维安的情绪却一点都没缓和下来。
　　仪式结束，新郎新娘切完蛋糕，新娘换了身旗袍后就开始了敬酒环节。
　　没多久就敬到了他们这桌，傅成白跟在新娘背后，手中捧着酒杯，一到桌前就直直地盯着宿维安。
　　宿维安不看他，跟着众人敬酒，一句话都没说。
　　新郎新娘刚到下一桌，谭叙就站起来。
　　“吃饱了吗？”
　　宿维安仰头看着他：“……饱了。”
　　“那走吧。”
　　两人走后，一桌人面面相觑。
　　这……菜都才上了一半，就走了？
　　上了车，谭叙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恩？不是刚吃完吗……”宿维安茫然道。
　　“吃了两口就饱了？”谭叙反问他。
　　宿维安确实没吃多少，因为在里面，他实在是没胃口。
　　“挺……”饱的。
　　“去我家。”谭叙打断他。
　　宿维安倏然睁大眼：“？”
　　“家里有饺子，”谭叙看他，似笑非笑的，“不饿？”
　　刚刚在里面被冰冻住的血液突然开始滚烫地向上涌。
　　两手紧攥，宿维安咽了好几下口水，然后轻声应道。
　　“……是，是挺饿的。”
　　谭叙嘴角满意地勾起，踩着油门呼啸离开。
　　傅成白跑出来时，只能看到那嚣张跋扈的越野车屁股。


第三十五章 
　　宿维安坐在沙发里, 深思着自己怎么就来了这儿。
　　谭叙换了一身灰色便装, 衣服宽大，非常……好看。
　　“吃韭菜馅还是白菜馅？”谭叙坐到他身边, 顺手点开电视。
　　宿维安：“都可以。”
　　“冰箱里, 韭菜的在上面, 白菜的在下面。”谭叙往后一靠，二郎腿翘的非常嚣张。
　　宿维安眨眨眼：“……我煮吗？”
　　“我出材料, 你出劳力。”老板如是说道。
　　宿维安喔了声, 把手机搁在桌前，乖乖地煮饺子去了。
　　谭叙开了本电影, 玩起了手机。
　　斗地主刚开始, 宿维安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电话。
　　谭叙瞥了一眼, 陌生号码。
　　他回头刚想告诉在厨房忙碌的人，看到宿维安围了个家政阿姨自个儿掏腰包买的红绿碎花大围裙，拿着一双大长筷，正在小心翼翼地下饺子。
　　宿维安虽然一个人过了好几年, 但会做的也就是泡面了, 好在水饺只需要煮熟就能蘸酱吃。
　　“叙哥, 您吃几个？”他说完，没得到回应，转身直接撞上了一堵肉墙。
　　谭叙举着手机：“你有电话。”
　　见是陌生号码，宿维安刚准备放下筷子接电话，就见谭叙径直划到了接听，然后把手机送到了他耳边。
　　男人的食指倚着手机, 轻轻地贴在他耳侧，又痒又麻。
　　他竭力忍着：“您好，哪位。”
　　“安安，是我。”
　　“……”宿维安手上的动作一顿。
　　谭叙眉毛轻挑。
　　“安安，你在听吗？”傅成白语速很快，很怕对方二话不说就挂了，“挑个时间，我们谈谈行吗？”
　　宿维安沉默半晌：“我……”
　　“先煮饺子，我吃十个，”谭叙突然开口，说完后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不小心按到了。”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是无意的。
　　“……好。”
　　宿维安不知道对方怎么拿到他的电话的，也不知道傅成白为什么还要联系自己。
　　“不想接这个电话，我帮你拖到黑名单？”谭叙还没走，他拿着宿维安的手机，嘴上在征求意见，手上麻利的挂掉了傅成白的来电。
　　“啊？”宿维安一愣。
　　“不是说了不接触了？”谭叙看他，表情隐隐有些探究。
　　宿维安忙收回目光，闷声道：“……不太好吧，毕竟……以前是同学。”
　　谭叙凉凉道：“你还想跟他联系？”
　　“不，”宿维安回答得很快，然后又慢吞吞的丢了句，“不是很想。”
　　谭叙这才满意。
　　他直接把傅成白拖进了黑名单，然后突然伸出手，把宿维安的头发搅乱。
　　像是想把之前被人碰到的地方搓干净。
　　宿维安回过神来，红着脸任由他揉，手上继续下饺子。
　　阿姨算是看透了自家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不仅包好了饺子，连酱料都用小贴纸标明。
　　忙活了一阵，一锅饺子就出来了。
　　两人各自配了自己想要的酱料，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其实旁边是有一个大餐桌的，但谭叙点播了电影——宿维安发现谭叙特别喜欢看电影，所以他们就坐到了电视机前。
　　今天宿维安的电话格外忙碌，没吃几口，何宽也打了电话过来。
　　何宽：“安安，新生意上门啦！”
　　宿维安吞下饺子：“什么？”
　　“推广啊！又有人找你推广了，价格比上次低一点点，不过还是挺可观的。”何宽说。
　　宿维安赶紧瞥了一眼身边的谭叙，确认对方还在看电视后，他做贼心虚的把话筒音量调小了一点。
　　“好的，你发到我Q上可以吗。”
　　“这个，安安，我先跟你说清楚哈，”何宽没急着挂，“我最近跟一个工作室合作了，规模挺大的，现在接活得要分成——你知道的，不太多，就三成。”
　　何宽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但宿维安一点没觉得不妥，毕竟要不是何宽，他连那七成的钱都赚不到，他一口应下：“可以。”
　　何宽知道宿维安一向好说话，赶忙挂了电话，把推广内容发给他。
　　宿维安放下筷子，把何宽发来的内容复制到了微博上。
　　微博已发送。
　　“叮咚——”
　　谭叙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两人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谭叙随意扫了一眼，然后按下锁屏键，屏幕又恢复黑暗，他对上宿维安的眼神：“怎么？”
　　离得太远，什么都没看清的宿维安忙摇头：“……没有。”
　　发完广告后，宿维安盯着自己的微博主页，鬼使神差的点开发博按钮，拍下了面前的饺子。
　　【天气转凉，饺子暖胃，大家注意身体。】
　　“叮咚——”
　　宿维安一愣，又循声望去。
　　谭叙抓起手机，镇定自若地点开微信，当着宿维安的面给凌源发了语音。
　　“再吵我，你连邓文瑞家都别想住了。”
　　说完淡定的点开微博，看完特别关心推送的两条微博后，顺手先把微博提示声给关了。
　　宿维安收回目光，低头一看，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几十条评论了。
　　“阿南大大也注意身体，我等你回来！玫瑰”
　　“饺子居然是蘸酱的，汤饺党不服！”
　　“下雪啦，吃饺子，暖暖哒。”
　　宿维安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白雪缓缓飘落，外面居然真的下雪了！
　　他腾地站起来。
　　“怎么了。”谭叙抬眼。
　　“叙哥……下雪了。”
　　谭叙笑了：“怎么一副没见过雪的样子？”
　　“因为不论哪一年都很好看。”宿维安边说边往窗台走去。
　　谭叙家很大，家具不少，却还是让人觉得空空的，整洁程度简直跟样板房差不多。
　　房子外面有个庭院，一张圆桌，几个凳子都已经铺上了雪，反而比房内还要暖心一些。
　　谭叙忽而想到什么，也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轻哂道：“既然下雪了。”
　　“今晚就睡我家吧，下雪天我不喜欢开车。”他瞎扯了个理由。
　　宿维安一愣，忙不迭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麻烦你……”
　　“还跟我客气，处不熟？”
　　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啊……只是在这里，要他怎么睡得着。
　　宿维安焦心地想着，谭叙那边却已经帮他规划好了。
　　谭叙：“就睡我隔壁的客房吧，什么时候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对方话题跳跃得太快：“不用……”
　　“还是你要穿身上这身睡？”谭叙的语气有些嫌弃。
　　宿维安原本想咬牙拒绝的。
　　但是天公不作美，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确实是到了不便开车的地步。
　　“……那拜托您了。”宿维安妥协道。
　　……
　　一个小时后，宿维安躺在浴缸里，享受着背后的水柱按摩。
　　他有些后悔，当初买家里浴缸时没有买按摩款的，真舒服啊……
　　而且浴缸正前方，居然还有一个小电视。
　　可以说是非常之高端了，宿维安有些新奇，一泡就泡上了瘾。
　　“你没晕在里面吧？”
　　舒服之际，外面突然传来谭叙的问话，宿维安慌乱地把自己的脖子都埋进水里。
　　“……没有。”
　　“你忘了拿浴巾了，我放在浴室外面的洗衣机上。”
　　“好……麻烦了。”宿维安忙道。
　　被这么一打断，宿维安没泡多久就起来了。
　　他走到门前，小心地拉开一条缝，然后伸出一边手，靠着感觉摸索着浴巾。
　　摸了半天没摸到，正准备探出头看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刚泡完热水澡，不禁被手掌的凉意激了下。
　　然后一条浴巾被放到他手里。
　　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以后洗澡记得带齐，不然容易感冒。”
　　“……好。”宿维安攥着浴巾，嗖的缩了进去，并关紧了门。
　　谭叙走到一边，看到凌源给他回的消息。
　　凌源回微信不爱回语音，谭叙觉着他这麻瓜表弟就这一点可取，看得方便。
　　凌源：？？？
　　凌源：邓老头可不听你的，你别想威胁我。不过你为啥威胁我啊？？？
　　谭叙不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想起了那个宿维安的同学。
　　宿维安的手机应声而起。
　　探头看去——傅成白请求添加你为好友，附加信息：安安，我们谈一谈。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忽然想来一根，谭叙看了眼浴室紧闭的门，摸出一根烟，去了阳台。
　　外面有点冷，谭叙靠着栏杆，看着雪景，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
　　他发现他对宿维安还不够了解。
　　为什么这么多年，宿维安宁愿自己一个人过，都不联系邓文瑞？
　　明明是性格这么软的一个人，脾气也好，长得也好，这种老实人随便放在哪里应该都是吃香，可宿维安和傅成白之间，明显不是友好的同学关系。
　　谭叙把烟探到烟灰缸里抖了两下。
　　其实没脾气不见得是件好事。
　　不舒服的，憋屈的，全塞在了心里，能过得痛快？
　　一根烟抽完，回来时，他看到宿维安穿着一身宽大T恤，正拿浴巾搓着头发。
　　宿维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定在原地。
　　啧，小家伙怎么一遇到傅成白就这样，点拒绝还需要犹豫吗？
　　宿维安的拇指顿在半空，似是在考虑通过还是忽略。
　　门被拉开的声音。
　　宿维安茫然抬头，看到谭叙手撑在门边，背后是呼啦啦一大片雪花。
　　明明是挺美的背景，乍一看却觉得十分强势。
　　谭叙问：“小东西，我对你好不好？”
　　宿维安想都不想，点头。
　　“那我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谭叙哼笑，摊牌，“你应该知道，我这是在追你吧。”
　　“……”
　　宿维安吓得手一软，点到了好友申请的通过键。


第三十六章 
　　谭叙挑眉：“你不知道？”
　　“……”宿维安摇头。
　　觉得自己已经做得非常明显的谭叙不满地啧了声, 然后走进客厅, 关上阳台的窗门：“那你现在知道了。”
　　宿维安憋红了脸，半天没挤出一句话。
　　谭叙还嫌他不够慌, 笑着悠悠补了句：“还有, 邓文瑞生日那晚, 我亲你了。”
　　“还亲得挺久的。”
　　老流氓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也就被宿维安摊上了。
　　怕对方继续说下去, 宿维安忙磕磕巴巴地应：“我知道, 你喝醉了。”
　　“骗你的，”谭叙面不改色, “没醉, 我那晚就喝了一点酒, 你给的。”
　　宿维安这回腿都软了。
　　手机非常不合时宜的响起，宿维安慌乱地往下瞄。
　　傅成白：“安安，你在吗？”
　　宿维安愣愣地眨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对面谭叙看到他的表情, 眯起眼, 跟个神算子似的：“你通过好友申请了？”
　　“应该是不小心按到了……”宿维安实话实说。
　　“那怎么办, ”谭叙手抵在沙发上，懒懒一笑道，“是先回他，还是先回我？”
　　谭大少爷这辈子刺过的人不少，撩人却还是第一回 。
　　虽然经验不足，但他自觉先天优势高, 悟性好，此时就像一位垂钓者，笑眯眯地肖想着宿维安乖乖上钩，然后带回家蒸了吃。
　　“……”宿维安耳朵烧红，想了半天，嗫喏道，“我先回他吧，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鱼儿成了精，游得飞快。
　　宿维安说完，攥着手机就转身上了楼，二楼客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首战告败，谭叙想起宿维安那个不知道哪条街里捡来的同学，啧了声，眼底晦暗不明。
　　给戚茹奕发了条信息，对面马上回复一句简洁的“收到”，正准备上楼，发现桌上还留着两个人吃剩的碗筷。
　　他把餐具丢进洗碗机里，心道小家伙胆子肥了，吃完就溜，点都不厚道。
　　回到房间，他给凌源发了条信息。
　　谭叙：“出来。”
　　凌源：“哥，咋啦。”
　　谭叙：“追人哪种方法最管用。”
　　凌源：“……谁这么幸运被您老人家看上了呀。”
　　谭叙：“车不想要了？”
　　凌源：“分享文章【怎么做能让女孩感动】【追女生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女人无法抵抗的一百句话】”
　　换在平时，谭叙看到这些标题都绕路走。
　　谭叙：“男的。”
　　凌源：“这得看你想追哪种类型的。”
　　这句话发出来，还没过五秒。
　　凌源：“你说啥？？？？？？？？？？？？”
　　那头的凌源困意全消，扑腾着翻过身，紧紧握着手机，手指移动得飞快，眼里尽是“我日惊天大八卦”、“终于有人能和我妈组团了，不愧是亲姐妹”以及“到底是哪家倒霉男孩”。
　　尽管心里的戏已经能拍成一部九十集的家庭搞笑剧，凌源为了他心心念念的跑车，还是正正经经的回复。
　　凌源：“是谁？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追到手。”
　　看着这自信满满的回复，谭叙觉着自己可能是被气傻了，才会来问凌源。
　　谭叙：“算了，88。”
　　这就88了？？？
　　把人好奇心勾起来，又什么都不说了，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凌源：“哥，我能帮你，真的，不成功，我车子都不要了！”
　　可谭叙已经不回他了。
　　憋着难受，凌源利索着起身，当即决定自己去探索真相，他钻进邓文瑞的书房，故作玄乎道：“邓老头，我哥可能要谈恋爱了！”
　　邓文瑞：“和谁？”
　　“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一个公司的，最近没听到什么风声吗？新来的……男秘书什么的？”
　　‘男’字被凌源生生压低了好几个调，邓文瑞没听清楚。
　　“没有，他身边那些秘书助理，亲近点的就戚茹奕，”邓文瑞看着文件，对这件事并没表现出什么热诚，“戚茹奕儿子都五岁了。”
　　“不可能啊，除了公司里的人，他还能碰着谁？”凌源撑着下巴，“到底是谁呢……”
　　他小声呢喃着，眼睛随便在邓文瑞桌上扫射。
　　一张以前没有见过的照片引入他的眼帘。
　　一眼就认出来小时候的邓文瑞，凌源指着邓文瑞身边的小不点，问他：“这是谁啊？”
　　邓文瑞：“安安。”
　　“喔，”这么一说，凌源才发现真有点像宿维安，“挺可爱的。”
　　话刚说完，凌源整个人一顿。
　　随即睁大眼，满脸震惊的盯着邓文瑞。
　　邓文瑞被他看得不自在：“干嘛？”
　　“……”凌源咽下口水，“邓老头，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邓文瑞：“什么？”
　　“不能告诉你。”凌源不太确定，也不敢就这么把谭叙卖了。
　　邓文瑞：“稀罕。”
　　凌源心想，这么对我说话，活该外甥被人抢走。
　　宿维安回到房里后，龟速的挪到床边，傻站了半天才坐下来。
　　虽然是用回复微信的借口逃掉的，但他并没有回复，没多久，微信又响了。
　　傅成白：“安安。”
　　傅成白：“你还在记恨我吗？”
　　宿维安稍稍回过神，慢吞吞地回复了句“没有”，心思却还全勾在谭叙那儿。
　　叙哥跟他告白了。
　　这是他梦里都不敢想的事儿。
　　不不不，这句话说得不对，他好像……梦里有偷偷想过。
　　心跳快得吓人，宿维安做了好几回深呼吸，但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压根没平静下来。
　　微信提示还锲而不舍的在响着。
　　傅成白：“当时我也是一时有点……但是我现在已经不会再那样了。”
　　宿维安：“……恩。”
　　原本不想回，但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得做些什么，才能分散一下谭叙对他的影响。
　　傅成白：“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宿维安回复得很快：“不了。”
　　傅成白：“安安，你不能因为高中那件事就全盘否定我，你忘了我们上初中的时候了？”
　　伤疤猝不及防地被人撕开，宿维安原本的紧张和小欣喜，在此刻全部消散，连个尾调都没留下。
　　是的，他们两人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学。
　　学校设立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人连着上了六年，同年级同班同寝室，说关系不好是假的。
　　傅成白，是宿维安初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
　　初中的时候，宿维安在的班级是全年级最混的班，一大群仗着自己校外的“哥哥姐姐”就横着走的人，为了彰显自己有多牛逼，在班里挑了一个可怜蛋，议论、孤立、捏打，而理由，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长得太娘炮，看得不爽”。
　　宿维安就是那个可怜蛋。
　　那些人威胁他，如果他告诉老师或者家长，就要放火烧他家。
　　稚嫩的嘴里说出最恶毒的话，宿维安只能咬牙忍着，他原本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从那以后，他就多出了一本日记本，每天在上面倒数，可怜巴巴地期盼着这个初中赶快过去。
　　傅成白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正义的同学挺身而出，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然后通知家长，那些人在宿夫宿母的强力施压下全被退了学——这件丑闻如果被爆出去，学校也别想好好招生了。
　　说是傅成白拯救了宿维安也不为过。
　　两人理所当然成了好朋友，约定好一起考高中，也顺利的考到了一起。
　　故事到这里还是美好并温馨的。
　　变故发生在高三上学期的寒假。
　　一群男高中生想着找点事，缓解缓解紧张的高考情绪——不一块看个片，谁敢说是彼此的交心好兄弟？于是他们偷偷摸摸的约定了一个日子，并且征用了有大房子的宿维安家。
　　当时宿维安已经发觉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前为了确认，曾经红着脸买过某些片子。
　　一个倒水的功夫，片子就被翻了出来，当时大家的表情——只有厌恶。
　　和他走得最近的傅成白成为了大家的耻笑对象。
　　宿维安又过回了初中的日子，虽然没有再被捏打，但总是莫名其妙的丢课本、丢书包，课桌上也都是羞辱的话，用小刀刻出来的，刀刀像刻在宿维安心尖上。
　　这回傅成白没有再出面，甚至成了欺凌者中的一员。
　　终于，在全校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宿维安忍受不了别人背后的指责，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尝到过一次甜，就再也不想独自一人隐忍下去。
　　没想到，他们在来学校的路上出了大型连环车祸，货车司机打了一个盹，毁了好几个家。
　　后来几年，宿维安都在想，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呢。
　　别人都觉着他可怜。
　　可他不觉得。
　　他是始作俑者。
　　傅成白像是一道光，照亮过他的路，但宿维安情愿从来没有光。
　　提示声响起，宿维安以为又是傅成白的信息，过了大半天才点开屏幕。
　　谭叙：“可以吊着，不准躲着。”
　　手机屏幕亮度太高，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刺人眼。


第三十七章 
　　没等宿维安回复, 又发来一条。
　　谭叙：“不过不能吊太久。”
　　以前也有别的人追过宿维安, 初一那会，一个小姑娘, 羞涩的递来了一封情书, 上面还有可爱的爱心贴纸, 小心翼翼的言辞，和满满当当的少女心。
　　而谭叙的表白, 是“不能”和“不准”。
　　谭叔叔继续恬不知耻的推销自己：“小家伙, 你好好考虑，你近十年内不会遇见比我好的了, 男女都不会。”
　　宿维安有些想笑, 但又笑不起来。
　　五分钟后。
　　谭叙：“睡吧。”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 宿维安看着这两个字，居然真的就沉沉睡了过去。
　　陌生的环境里，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是被窗外的阳光扰醒的。
　　他艰难地半眯开眼, 觉得哪儿不太对。
　　照理说在工作日, 他醒来的时候天都还不是太亮……
　　一分钟后, 宿维安倏然睁大眼！
　　手机还垂落在手侧，他忙抓到面前，使劲儿按了两下HOME键。
　　没有反应，已经自动关机了，他慌乱起身，仓惶用手理了两下头发, 急匆匆地跑出房间。
　　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平板电脑开着，左手一份文件，右手一杯咖啡，颇有斯文败类的风范。
　　“起来了？”
　　“……恩，”宿维安四处张望，终于在墙上找到了挂钟，看准时间后，还不可置信的揉揉眼，脱口而出，“十一点了！！！”
　　他冲进厕所，没一会就探出头，“叙哥，有没有新牙刷？”
　　“这，”谭叙轻敲桌面，宿维安这才发现桌上毛巾、牙刷一应俱全，“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我迟到了。”宿维安哭丧着脸，过来抓起牙刷就走。
　　十分钟内解决所有事情，宿维安背着包就要出去：“叙哥再见！”
　　“回来，”谭叙叫住他，手上的文件翻了个面，悠悠道，“我帮你请假了。”
　　“……”宿维安停下脚步，“恩？”
　　“帮你请假了，厨房有早餐，去热了吃。”谭叙终于抬头，“今天就在我家工作吧，全勤奖金照旧发你。”
　　宿维安眨眨眼，半天才摇头：“既然请假了，全勤我就不要了。”
　　老实得不行。
　　谭叙一笑：“好歹是未来老板在追你，你能不能多占点儿便宜。”
　　宿维安：“……”
　　谭叙当然是做不来什么早餐的，面包得他自己烤。
　　宿维安把手机拿出来，连上了餐桌旁的插座，安静的等手机开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刚烤好的面包。
　　谭叙起身，倒了杯牛奶，放到宿维安面前。
　　“多喝点，争取再长长个。”
　　宿维安：“……我应该不会再长高了。”
　　“会的，”谭叙坐到身边，手上文件已经换了一份，电脑也挪到了餐桌上，面不改色地扯着，“不会也没关系，这样也挺好，不过还是得喝。”
　　宿维安点头，乖乖地喝了大半杯牛奶。
　　谭叙心里痒痒的，想着要是他们认识得再早点……算了，要是在他年轻那会儿，宿维安没准得被他养偏。
　　手机终于开机，发现沉晨发来了几条信息。
　　沉晨：“安安，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沉晨：“今天开了会，安排了新工作，是女角色衣服，我把资料发给你，不舒服的话这几天就别来上班了，反正在家画也不影响。”
　　就连那个群里，都有两三个同事艾特他，问他身体要不要紧，看得他胸腔暖暖的。
　　宿维安先回了沉晨：“没事，下午就去上班啦。”
　　然后打开群，刚想说些什么，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
　　谭叙：“他还好，见你们内部相处这么融洽，我就放心了。”
　　宿维安惊讶地抬眼，谭叙视线还放在手机上，感应到目光，从容道：“慢慢吃。”
　　群里马上炸开了。
　　“是的是的，我们相处的很好，安安勤奋又有实力，我非常喜欢他！”
　　“没事就好，早日归岗，我们等你哟@宿维安，副总中午好，吃午饭了吗？”
　　“身体要紧，好好休息，副总这么关心新人，实在是体贴。”
　　刚好是午休时间，大家几乎都冒了泡，除了当事人宿维安。
　　“他们都是马屁精，你别学。”谭叙嘴上这么说，转手却往群里发了个两百块的手气大红包，并提醒旁边的宿维安，“点红包。”
　　宿维安被这一催，下意识就点了下去。
　　158.2元，抢了将近一大半。
　　“安安你在啊？手气不错啊。”群里有个人这么说。
　　只拿红包却没说话，怎么看怎么尴尬，宿维安有些窘迫，刚想解释一下。
　　谭叙：“嗯，本来在低头吃饭，被我叫起来点红包了。”
　　今天谭大少传声筒当得可顺溜。
　　宿维安：“谢谢大家关心，我下午就去上班了。”
　　谭叙看到这条，眉头一皱，开口道：“不是跟你说了，在我家工作，照样算你全勤吗？”
　　“……那样不太好。”宿维安说。
　　“哪不好了？”
　　宿维安低声应：“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谭叙盯了他半天，突然又笑了：“行，既然全勤奖都扣了，那下午就别去公司了，反正去了照样算你请假一天。”
　　哪有这种老板，怂恿员工旷工。
　　宿维安摇头：“下午也没事……”
　　“谁说没事了？”谭叙说，“下午我去体育馆，你跟着去，帮我拿衣服递水。”
　　听到拿衣服，宿维安不可控的就想到谭叙上回光着上身打球的模样。
　　谭叙的身材很好，穿西装的时候外套一脱，白色衬衣勒得分明，妥妥的倒三角身材，脱下衣服就更直面了，一看就知道是长年运动才养出来的肌肉，和那些专门去健身房练三天出来骗妹子的不一样。
　　“脸这么红，”谭叙忍笑，“行不行？”
　　宿维安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今早起来两人应该会非常尴尬。
　　但没有，谭叙还是能两三句话就撩拨得他心跳加快。
　　宿维安：“……行。”
　　话刚说完，温热的触感在唇上蔓延。
　　谭叙伸手，蹭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解释：“牛奶蹭到了。”
　　说完，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擦拭干净，忍着笑不去看宿维安突然爆红的脸。
　　下午，两人去了之前去过的体育馆，尽管谭叙只去过几回，但馆里见过他的常客还是马上就认出他来，还盛情邀请他参加十分钟后的篮球比赛。
　　“会打吗？”谭叙问。
　　意识到谭叙问的是自己，宿维安摇头：“不会。”
　　很多人的篮球启蒙是在初中。但那会的宿维安正在遭受校园暴力，根本没人跟他一块玩，篮球什么的，自然也就不会。
　　“想打吗？”眼前的人神色突然黯淡，谭叙伸手，揉他的头发。
　　宿维安看了看那些过来邀请谭叙的人，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不用了……你去打比赛吧。”
　　“不打了，”谭叙看了他一眼，回头对那些人说，“我带他玩会儿就走了。”
　　“他不是自个儿说不打了嘛？来啊，少人，而且你在一定能赢。”后面的人不解道。
　　谭叙一笑：“他就嘴上倔着，心里可想我带他打了。”
　　宿维安：“……”
　　人都走后，谭叙才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面前人微愣的脸，问道：“想学篮球还是排球？”
　　宿维安抱着谭叙大衣的手紧了点——刚进体育馆，谭叙就把大衣脱了塞在他怀里。
　　“……篮球。”
　　因为是工作日，打篮球的人不多，两人挑了块空场子，放下衣服就开始操练起来。
　　解释了一遍规则，谭叙问：“听懂没？”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宿维安忙点头：“听懂了。”
　　一开始还是教投篮，没练几回就变成了运球，再然后就是防守。
　　球刚被丢到手里没多久，又轻轻松松被谭叙夺了去。
　　谭教练：“怎么我一拍，球就过来了，你要用身体挡我。”
　　“……”
　　宿维安哭丧着脸，谭叙为了抢球，一直紧贴在他后背上，他还能拍得动球已经是很努力了！
　　“我撞你重了？”谭叙见他这模样，边拍着手里的球，边勾着嘴角问。
　　宿维安马上否认：“没有……”
　　谭叙继续道：“觉着我撞你重了，你可以往后顶我。”
　　“……”
　　一场球打下来，宿维安满面通红，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谭叙逗的，但说实在，他的确是会了一点点。
　　吃尽豆腐的谭叙擦着汗，再次丢下鱼钩子：“好玩吗？”
　　宿维安忙不迭道：“好玩。”
　　“恩，周末再带你来。”
　　“……好，”说不出拒绝的话，宿维安只得在后面补一句，“叫舅舅一块来。”
　　谭叙不满地啧了声，倒也是同意了。
　　*
　　周末，邓文瑞收到宿维安的邀请，马不停蹄的赶在两人之前就到了体育馆。
　　没想到，还没进去呢，就在体育馆门口撞上了一个面熟的男人——宿维安的邻居。
　　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邓文瑞觉得晦气，刚准备转身走人，顺便通知他们换一家体育馆。
　　“我说怎么闻得一股鸡血味儿呢。”
　　谭叙特有的慵懒调子在两人身后响起，被踩着痛处的邻居先是一愣，然后怒不可歇地回过头。
　　邻居刚想说什么，有人从馆里跑出来：“还聊什么天啊，十一个人在里头等你。”
　　“遇到个神经……”话还没说话，就被队友打断了。
　　“哎，大兄弟，又来啦？”
　　谭叙依旧看着那位邻居，眼底讥讽意味明显：“恩，这人是你们队员？实力这么烂，怎么选进去的。”
　　这间体育馆人流量大，有不少民间散队，其中不乏退休了的运动员，都是退休后觉得无聊，来打发打发时间的，实力不容小觑。
　　邻居：“我技术是不太好，但比你，绰绰有余。”
　　谭叙：“那来比比。”
　　邻居眼一瞪：“行啊，输了怎么说？”
　　见他一脚踩进沟，谭叙嗤笑，“输了，你就挂个骗婚的牌子，去街上转两圈。”
　　再次被踩痛处，邻居肺都快气炸了：“要是你输了呢？！”
　　“随你。”
　　……
　　宿维安今天难得的迟到了。
　　公寓里的电梯突然出了毛病，他被困在电梯里了。
　　维修人员来得非常及时，但一番操作下来，仍是晚了，维修人员把他拉上来时，他顾不上旁边物业人员的道歉，慌乱向体育馆跑去。
　　结果刚到体育馆，就看到一个男人灰溜溜地走了出来，正是他的邻居，对方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大牌子。
　　——“我骗婚，我有罪，不配活在新社会。”
　　字体张扬霸气，苍劲有力，还有点眼熟。


第三十八章 
　　这场排球赛, 谭叙赢得还算轻松, 原本那个邻居打算赖账走人，但谭叙几句话, 就让他昔日的队友们反了水, 一群肌肉男围住他, 教育他说话要算话、不能欺骗别人感情、骗婚是可耻的……所以他只能任由谭叙把那个计分板吊根绳，挂在自己脖子上。
　　没想到出门还遇上了宿维安, 之前觉得挺可爱的一个小男孩, 还打算跟他玩玩儿的，现在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你来找你舅和那神……那个男人？”越想越不服, 邻居索性直接拦住了宿维安。
　　宿维安一愣, 点了两下头。
　　邻居问：“你喜欢那个男的吧？”
　　“……”
　　“我这人, 看得很准，打从你搬过来的时候就看出你是个弯的了，”邻居冷笑，自以为聪明道, “但那个男的呢……我怎么看都不像, 你单恋？”
　　宿维安默不作声, 绕过他就想走。
　　“他怎么看都不是普通家庭的人吧？就算哪天他弯了，你得偿所愿，他也得给家里交代，现在看不起我，以后他自己也得去骗！”邻居嘴还是没停，“我们这一类人, 谁不想有个后，我骗婚怎么了？吃喝住上我亏待她了么？”
　　宿维安停下脚步，转过身。
　　“没有人和你是一类人，”他反驳道，“性向是个人选择，但骗婚不是，你是人品败坏、卑鄙下作，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似是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宿维安会这么说，邻居站在原地，直到宿维安进了体育馆都没反应过来。
　　宿维安进去时，谭叙捏着手机，刚巧在给他打电话。
　　邓文瑞先发现他，边用衣服抹着汗边叫他：“安安，这！”
　　宿维安小跑上前：“对不起，迟到了。”
　　没等邓文瑞说话，谭叙放下手机先问：“做什么去了？”
　　“公寓电梯出了故障。”宿维安说。
　　邓文瑞：“你被困里面了？”
　　“恩，”宿维安忙道，“不过没事，维修人员来的很快。”
　　邓文瑞不满道：“我就一直觉得你那公寓太老了。”
　　已经是晚饭时间，加上之前两人已经打了一场排球赛，所以宿维安刚到，就被带去了饭店。
　　之前外卖袋子上已经认识过一次，天旭旗下的酒店，服务员恭恭敬敬的把他们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包间。
　　两个男人聊着公事，宿维安跟以往一样安静吃着饭，谭叙瞟了他一眼，突然道：“怎么了。”
　　宿维安一愣：“恩？”
　　“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邓文瑞莫名其妙道：“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没有不高兴……”宿维安也矢口否认。
　　“安安，圣诞节就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舅舅送你。”
　　邓文瑞在美国多年，对洋节也蛮上心的。
　　宿维安忙摆手：“不用了，我不缺什么。”
　　“过几天有个车展，”谭叙说，“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你掺和什么，”邓文瑞以为谭叙的意思是让他送宿维安一辆车，扯嘴道，“安安，不是舅舅小气，你驾照还没考出来，等你考出来了，舅舅一定送你辆。”
　　“驾照还没考出来？”谭叙挑眉，心里计划着给宿维安报个驾校先。
　　宿维安敛眼：“……一直没时间考。”
　　“对了，”邓文瑞忍不住问，“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忙，但听说了不少，他外甥天天去谭叙办公室吃晚饭。
　　谭叙哼笑：“我和他……”
　　“是叙哥比较照顾我。”宿维安赶忙出声打断。
　　再怎么照顾，也不至于天天一块吃饭吧。邓文瑞心里觉着奇怪，但看面前两人的表情，还是把疑惑放回肚子里，没有问出口。
　　谭叙被打断，抬眸扫了他一眼，宿维安不敢迎上他的视线，低头继续作鸵鸟状吃饭。
　　宿维安有些怕，怕谭叙向邓文瑞说出‘我在追他’之类的话。
　　今天那位邻居的话他还记着。而且谭叙之前的确直得不能再直——从在日本和凌源通话的那一次就能听出来。
　　这个世界对同性恋太刻薄，他怕谭叙后悔，所以下意识的就给谭叙铺好了后路。
　　只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谭叙就可以在任何时候全身而退。
　　一顿饭草草结束，不需要结账，走出去的时候宿维安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顿霸王餐。
　　已经入冬，迈出大门，宿维安打了个冷颤。
　　“今天你坐邓文瑞的车回去，”谭叙站在他身边，手放在他后脑勺轻拍两下，动作自然又亲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我有事。”
　　邓文瑞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愣了愣，然后道：“安安，过来，回去了。”
　　宿维安被叫回神，忙小跑到邓文瑞身边，直到上了车，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谭叙道别。
　　一路上，邓文瑞都在问他的近况，这几天工作太忙，一直没有顾上关心外甥。
　　虽然问一句答一句，但宿维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家，他打开手提，随意挑选了一部动漫，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时不时看上两眼，但手机一晚上都没有信息提示。
　　正准备上床睡觉，手提屏幕右下角的企鹅亮了起来。
　　编辑熙然：“阿南大大，在吗？”
　　自从上次结完稿费后，平台的编辑就再也没找过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在大晚上弹他信息，宿维安赶紧敲键盘回了。
　　Anan：“在，有什么事吗？”
　　编辑熙然：“急事啦，您的画稿好像被人模仿了。”
　　看到这句话，宿维安松了口气，因为对他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Anan：“模仿什么？剧情吗？”
　　编辑熙然：“就是画稿，衣服和画风都非常像。”
　　Anan：“画稿吗……可能是本来画风就比较靠近吧？”
　　宿维安不懂，谁会来模仿一本耽漫的画风？
　　编辑熙然：“您看看[传送文件]。”
　　宿维安点接收，打开图片后，瞬间瞪大眼——
　　上面的画稿竟然是他给《绝密活动》画的忍者原画！！！
　　图片不是成品，甚至有几条笔触他没来得及删掉。
　　不过这些图，在《绝密活动》放出宣传之前，应该是完全保密的啊？！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流出来。
　　Anan：“请问一下这图是怎么来的？”
　　编辑熙然：“很像吧？据说是天旭新款手游其中一个人物，这个原画师的画风完完全全就是在模仿你，其他几幅也看得出来，不过这幅最明显了。”
　　居然还不止流出了这一幅。
　　编辑熙然：“可是虽然看得出是模仿，但也没什么办法，天旭家大业大，告也告不出什么水花来。”
　　编辑熙然：“你也别生气，好多粉丝都在替你鸣不平，而且我们想了个很好的主意——现在打抄袭打得厉害，虽然告不动，但我们可以给您来一波营销，效果绝对很棒，当然，前提是您得跟我们公司续约。”
　　宿维安看到这几句话，没心思再答，赶紧抓起手机打开微博。
　　他画其他人物的时候，有刻意的去变换画风，但忍者角色的背景简介像极了他漫画下的一位女配，他画的时候总是没忍住代入。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牵强，顶多只能说是病娇画风或是服装纹路设计相像，强打成模仿甚至抄袭是绝对算不上的，明显是有人刻意在带风向了。
　　不过问题还是那一个——画稿究竟怎么流出去的？
　　这样会对项目有影响吗？
　　果然，评论区已经炸了，且热门评论上的内容带着各种迷惑色彩。
　　“天旭就仗着公司大，放任抄手，他们旗下的《迷宫》也跟奇瑞的某款游戏特别像！贵公司员工们的COPY键都坏了吧！”
　　“楼上是不是没搞清楚，天旭的《迷宫》放出时间比奇瑞那款要早一年多呢……”
　　“天旭本来就是抄货，尤其是这个画师，你们看他其他画稿，是不是迷之阿南即视感？[图片]”
　　图片上是宿维安给樱酱画的原画。
　　在这层楼下面，还有好几个小回复。
　　“哇，我得现身说法了，阿南大大曾经给宫本樱画过应援画，上张图你们随意感受一下吧[图片]”
　　“真的有点像，不过我觉得天旭画手这张更好看更华丽啊……”
　　“就是有楼上这种人，抄货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呸！”
　　……
　　宿维安来来去去翻了几十条被赞顶到前面的回复，十有八九都是在骂天旭的。而且他这条微博已经上了微博热门榜，位置还非常靠前。
　　他咬牙，想都不想就点开发博按钮，还没开始打字，一个电话先切了进来。
　　谭叙声音很冷静：“看到微博了？”
　　“看到了……”天旭被黑成这样，宿维安也管不上那么多了，慌忙解释，“叙哥，我没有模仿，那，那个Anan……是我画漫画用的笔名……”
　　对面沉默了半瞬，然后传来一声轻笑：“我知道。”
　　“……啊？”宿维安原本还想拍一点电脑上的画稿，好证明自己的身份，谭叙这一句直接把他说懵了，傻傻反问，“你怎么知道？”
　　“先不说这个，你没发什么声明解释吧？”谭叙问。
　　宿维安：“没有。”还没来得及发。
　　谭叙：“行了，这事儿你别管，我来解决。”
　　宿维安一愣：“怎么解决？”
　　“有的是办法，这段时间，先别用那个微博发东西。”谭叙语气轻松。
　　仿佛刚刚知道奇瑞下黑手时，准备去给奇瑞总部丢炸弹的人不是他。
　　宿维安在脑子里过了无数种方案，怎么挑都是他直接坦白比较好：“要不……”
　　谭叙仿佛知道他想什么。
　　“之前不是不想承认吗。”
　　明白谭叙指的是什么，宿维安马上噤了声。
　　“想藏着，就藏好了，”谭叙一笑，“我知道就行。”
　　“这件事结束后，咱在慢慢算你瞒我的帐。”
　　“……”
　　挂了电话，宿维安才后知后觉地想。
　　叙哥早就知道他在画漫画。
　　而且从语气上，好像还看过。
　　………………
　　想起自己曾经开过的车，宿维安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上班, 宿维安刚踏进办公室, 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同事们纷纷抬头看他，却不说话, 然后又齐齐低下了头。
　　抄袭这种事, 不论在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 宿维安可以理解，也不好多解释, 他坐到座位上, 如同往日埋头工作。
　　“安安，你没事吧。”沉晨问他。
　　“没事。”宿维安笑了笑。
　　“别担心, 我看过那几张画稿了, 我觉得还够不上抄袭, ”沉晨声音很大，“画风相似的人不少，现在黑子都喜欢借反抄袭风来抹黑人，你放宽心, 清者自清。”
　　宿维安有些感动：“谢谢……其实……”
　　“不过安安, 你最近好像开朗了很多。”沉晨突然道, “虽然现在还是有点沉默，但是好像笑容多了点。”
　　宿维安摸摸嘴角，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沉晨盯了他大半天，笃定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宿维安一愣，随即忙摇头：“没有。”
　　“别想否认，你的表情告诉我了, ”沉晨凑到他面前，阴狠狠道，“说，谁，是不是隔壁办公室那个？可恶，居然截我胡！”
　　宿维安云山雾罩的：“截你胡……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追你的啊，”沉晨说得爽快，“但计划还没抬上日程来。”
　　“……”宿维安艰难地咽咽口水，“为什么？”
　　“觉得你很可爱啊，也很老实，不过既然已经有主了就算啦。”沉晨摆摆手，看起来也不是太过失落。
　　办公室对着走廊的窗是开着的，谭叙路过时，刚好听到了沉晨这句话。
　　这小家伙，自己忙着开会处理他的事，他倒好，还在撩妹。
　　于是谭叙果断地停下脚步，把手伸进窗户里，拍了拍沉晨的肩，示意她挪开身子。
　　沉晨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挪开了。
　　然后谭叙手掌搭到宿维安脖子上，捏了两下，宿维安惊吓着回头。
　　“下午记得来办公室吃饭，有事跟你说，”语气亲近，“说昨晚没说完的事儿。”
　　放完话，谭叙又抬手揉了一把头发，才勾着嘴角离开。
　　沉晨：“什么事啊，副总该不会是要罚你吧？”
　　没得到回应，沉晨侧脸看去，发现宿维安的脸已经红透了，连耳朵都是红的。
　　沉晨：“……”
　　这是什么情况……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宿维安起身去倒水，想着给自己降降温，没走多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沉晨下意识看过去——
　　【叙小哥哥：晚上想吃什么。】
　　这么巧合，说这个叙小哥哥不是刚刚那位谭副总，她是不信的。
　　宿维安回来后，沉晨轻咳一声：“那个，安安，你重新设置一下手机吧，别把信息内容放在屏幕上。”
　　宿维安疑惑的点亮屏幕，刚刚消掉的潮红又上来了。
　　“我知道没关系，我清楚你的实力，根本不用靠谭副总的，但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人想坏。”
　　宿维安赶紧解释：“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懂我懂，”沉晨拍拍他的肩，“谭总挺好的，我现在不是那么气了——追再早也没用，我又追不过他，又高又帅又有钱的。”
　　不等宿维安说话，沉晨就收回话头，转身去工作了。
　　宿维安抿唇，乖乖的把手机设置成了信息屏幕不可见。
　　听见谭叙被夸，他心底有些高兴，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捏了捏手背上的肉，才收回那些小心思。
　　当晚，宿维安到副总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不只有谭叙在，还有一个男人，天旭的总经理。
　　谭叙表情很冷漠，一言不发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见到宿维安，他招招手。
　　“过来，坐这，一会带你出去吃。”
　　总经理说到一半被生生打断，表情很难看，迁怒的瞪了宿维安一眼。
　　宿维安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眼力见还是练到了那么一些，他忙致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说着就想退出去。
　　“叫你过来，去哪儿？”谭叙叫住他。
　　“小叙，我在跟你说正事，”总经理一拍大腿，“还不出去？”
　　宿维安出去后，谭叙嗤笑：“您这总经理样是要摆给谁看？”
　　“小叙，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总经理表情不快，“就算不说这个，千千也是跟你一块长大的，你们总有情分吧？她这次回国，心心念念就是要见你来的。你就当帮叔叔一个忙，去接接机，行不行？”
　　既然答应了谭叙要一块吃饭，被赶出来了宿维安也没走，就站在办公室外头，看着外边的雪景。许是秘书临走时觉着空气不流通，开了几扇窗户，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冷意。
　　没多久，那位总经理就出来了，看都没看宿维安一眼，径直大步离去。
　　谭叙紧跟而出，宿维安还没说什么，就见谭叙一脸不快地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
　　“让你进去你不进，赶着在外面挨冻？”
　　谭叙说完，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宿维安套得严严实实，“去拿背包，走了。”
　　宿维安想扯下来：“……叙哥，我办公室里有围巾。”
　　“那也带着，这条暖。”
　　这条围巾是很暖，某大牌标志张扬的绣在上面，边角还绣了一个小小的“TX”。
　　宿维安在车上都没解下围巾，他小心地看了谭叙一眼，确认对方在认真开车后，偷偷的把下巴埋在了围巾里。
　　到了餐厅，他才脱下来递给谭叙。
　　递是递过来了，但眼神却一直盯着，谭叙看了想笑：“拿去用，送你了。”
　　宿维安赶紧拒绝：“不行，这个太贵了。”
　　“知道贵就好，天天都带着，别浪费了，”谭叙随意翻着菜单，“就是上面有我名字，不介意吧？”
　　宿维安内心挣扎了许久，才把围巾拿回来，小声道：“不介意。”
　　谭叙眉一挑：“漫画的事儿——”
　　听见“漫画”两字，宿维安头都快埋到餐桌里了。
　　谭叙故意拖长了尾调，然后半天没说话，失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吧？”
　　宿维安红着耳朵：“……知道。”
　　“还有画别的吗？”谭叙问。
　　宿维安使劲摇头：“没有了！”
　　“哦，”真可惜，谭叙食指轻叩餐桌，催他，“吃东西。”
　　“恩？”这就完了？
　　看着宿维安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谭叙觉着好笑，但忍了忍，没再继续逗他。
　　还没骗到手，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
　　事情处理的很快，天旭没有装死，而是PO上了宿维安提供的早期未发表作品，创作时间比《血仆》还要早，证实了天旭画师没有抄袭，只是和Anan画风相似。
　　流出原画的人也找到了，是之前被公司辞退并起诉的刘勇，画稿也是他从刘民冉电脑里拿到的审核初稿，整件事都跟宿维安没有关系。
　　不过同事们的眼神依旧带着揣测和探究，以往这种新闻，其实在手游未正式内测之前根本不会管，一是掀不起什么水花来，过段时间就过去了；二是刚好能趁这个机会宣传一下新手游。但这回公司的处理方法果断坚决，直接把那点不利传闻扼杀在了摇篮里。
　　听说还买了不少营销去脏奇瑞。
　　但宿维安对这些目光也不大在意了，毕竟工作起来，一天本来也说不上几句话。
　　今天他上微博看了一下，发现微博下的评论已经变干净了，心底算是松了一口气。
　　圣诞节将至，公司也应景的摆了几棵圣诞树。
　　那天刚好是周末，整个部门的人都在讨论要怎么过。
　　“圣诞节我要跟我男神表白！”午休时间，沉晨放话道。
　　“你男神是谁？”
　　“对面咖啡店的新店员啊——我的天，太帅了，简直秒杀我。”
　　宿维安听着失笑，手上画笔未停。
　　“那个男生都不到二十岁吧！”其中一个女同事揶揄道，“你都多少岁了，不怕被拒绝啊，工作地点又近，见面的时候会很尴尬啊！”
　　“他一定会接受我的！”沉晨信心满满。
　　“为什么？”
　　沉晨：“我有给他各种暗示啊，还给他送东西，他感受到了，又不疏远我，不是对我有意思是什么？”
　　宿维安的动作顿了顿。
　　“那可说不定，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有心机，有些人就是仗着你喜欢他，接受你的各种好意，不答应你，又不完全把你们的关系说死，啧啧，套路得很。”
　　“……那，说不定是别人有什么苦衷，或是不能答应的理由呢？”
　　办公室静了一瞬，然后大家齐齐看过来，都没想到宿维安会突然加入话题。
　　那位同事半天才反应过来，继续笑呵呵道：“哪有这么多理由啊？如果真喜欢，一定会答应跟你在一起啊，在爱情面前，什么都不是事儿——除了没钱。”
　　大家哄然大笑，纷纷表示赞同。
　　同事们继续聊着，宿维安正发着神，手机叮了一声。
　　凌源：“@宿维安，圣诞派对，走你！”
　　谭叙：“又派对？他不去。”
　　凌源：“不是派对啦，就一起吃个饭，哥你也一块来啊。”
　　谭叙：“不去，那天有事。”
　　凌源：“[突然兴奋.jpg]哦哦，我想起来了，加油哦哥！”
　　谭叙：“滚。”
　　宿维安看到这儿，鬼使神差的就发了句。
　　宿维安：“有什么事吗？”
　　谭叙：“家庭聚会。”
　　凌源：“我最讨厌你们家聚会了，亲戚这么多，一人一句都能说晕我。”
　　凌源继续聊着圣诞的事，甚至连宿维安的出发时间都帮他定下来了。
　　左想右想那天自己也没什么事，加上邓文瑞也在这场饭局里，宿维安一口应下，表示会准时到。
　　圣诞当天，宿维安下午就出了门，想着给大家买点圣诞礼物。
　　没逛多久，手机屏幕就塞满了银行/卡支出信息。
　　虽然今晚谭叙不来，但他买给谭叙的却是最多的。
　　饭局定在了某高档旋转餐厅，凌源这回没骗人，的确是个小饭局，只有他们三个人。
　　邓文瑞也给他买了不少礼物，盒盒件件看起来都不便宜。
　　凌源瞪大眼：“你们两玩交换礼物呢？”
　　宿维安笑笑，把两个盒子递过去：“凌源哥，我也买了你的，节日快乐。”
　　“哎，谢谢啊，安安就是懂事，”凌源接过后道，“我不怎么过洋节，不记得准备礼物了，我直接给你发个大红包怎么样？”
　　宿维安忙摆手：“不用不用。”
　　凌源也就是说说，不过心底还是记下了，他看了眼宿维安脚下的袋子：“那些呢，是送谁的？”
　　这么一看，宿维安才发现买给谭叙的有点多：“……给叙哥的。”
　　“这么多啊，”凌源看透了某些内情，挑眉一笑。
　　拿人手短，凌源把礼物放到脚下，状似无意道，“说到我表哥，今天可是有艳福了。”
　　宿维安下意识问：“什么艳福？”
　　“有个女人千里迢迢回国来找他了，”凌源切着牛肉，“这会估计坐一块吃饭呢吧。”
　　“……”宿维安抿唇，“叙哥今天不是家庭聚会吗？”
　　“是啊，那女的她爸，跟我姨夫交情蛮深的，就是你们公司的总经理啊，估计过两年就退休了吧。”凌源说，“今天的聚会，他们一家子也在。”
　　“这样。”
　　宿维安突然就觉得嘴里的牛肉干巴巴的。
　　“他艳福什么时候少过？”邓文瑞抿了口红酒，“追他的人一向都多，就是没见答应过谁。”
　　“这次不一样，我觉着这个千千有戏，”凌源看着宿维安的表情，悠悠的往他牛肉里撒醋，“长得不错，学历也高，当年不就是追着我表哥去的美国？青梅竹马……要我，我都没法拒绝。”
　　邓文瑞和凌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宿维安没再插过话。
　　叙哥在跟漂亮，学历高，并且喜欢他的青梅竹马吃饭。
　　……
　　心里很难受，像什么东西堵了一块，憋得无法透气。
　　凌源继续说着：“你们说，如果真确定下来，那家长也见过了，是不是明年就结婚了？”
　　“结婚？”宿维安一愣。
　　“是啊，”凌源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过也可能是后一年，中间谈一年恋爱嘛，安安，你可能要有老板娘了。”
　　宿维安眼神都暗下来了。
　　他垂着头，手里攥着手机，一言不发。
　　老板娘什么的……
　　“哇，这么一想，今晚可是我哥脱离单身的前一晚，来，我们举杯庆贺一下。”
　　邓文瑞无奈道：“你都想到哪去了，没戏，瞎折腾什么呢在这？”
　　宿维安没听到邓文瑞的话，他光挑出凌源那句“脱离单身的前一晚”了。
　　过了今晚……
　　宿维安慌乱的打开手机，想都不想，急匆匆发去一句。
　　“叙哥，你之前说的那件事还算数吗？”
　　谭叙没回复的几分钟里，宿维安仿佛一只在烤盘上的蜗牛，跑不掉，煎熬又害怕。
　　是不是太冲动了……
　　他点开了好几回撤回按钮，最后都没按下去。
　　又过了一会，仍旧没回复，宿维安觉着自己可能是晚了，狠下心点了撤回。
　　【你发的信息已经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随着系统提示来的，是谭叙的回复。
　　谭叙：“什么事？”
　　宿维安红着脸起身，丢下句“我去下厕所”，然后抓着手机跑掉了。
　　邓文瑞在后边道：“小心点，多大人了，还跑这么快。”
　　凌源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背影。
　　宿维安跑到厕所隔间的时间里，谭叙又发来一条。
　　谭叙：“？”
　　宿维安慢吞吞的打着字，但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半天都没打完。
　　谭叙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宿维安吓得手一抖，手机险些掉下去。
　　“什么事？”谭叙那边很安静，“看你输入了半天都没发过来。”
　　宿维安：“……就，也不是什么大事。”
　　谭叙失笑，往墙边一靠：“恩，你说。”
　　宿维安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半会的时间，他的勇气就像漏气的皮球，泄得差不多了。
　　“我……”
　　“叙哥，你站着干什么，去吃饭呀。”一个柔和的女声出现在话筒另一端。
　　宿维安一愣。
　　“打电话。”谭叙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那我等你一起，”女人声音有些娇羞，“刚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宿维安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上次你说喜欢我……还作数吗？”
　　说完这句话，宿维安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话筒对面也确实没声了。
　　脑袋是懵的，血液不断往上涌，宿维安涨红了脸，紧咬下唇，胸腔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半晌，谭叙的声音才传出来：“你刚刚说什么？”
　　已经说过一遍了，宿维安算是豁出去了。
　　“……上次你说在追我，还作数吗？”他小声的重复道。
　　谭叙默了会儿，才道：“不作数了。”
　　“……”
　　宿维安鼻头突然就酸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谭叙又道：“最近又狠了点。”
　　宿维安哑声：“什么？”
　　“……哭了？”对面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刚逗你呢，我喜欢你喜欢得紧，别哭。”
　　有这样欺负人的？
　　“没哭。”
　　“现在在哪？”
　　话题跳的太快，宿维安有些没跟上：“……在跟舅舅凌源吃饭。”
　　“把他们丢了。”
　　“恩？”
　　“我说，把他们丢在那，你下楼，我去接你。”谭叙那边有拉链的声音，像是在套大衣。
　　宿维安问：“那家庭聚会呢？”
　　“不聚了，”重重的关门声，“得过去亲亲你。”


第四十章 
　　谭叙不知道小家伙是开了什么窍, 突然松了口。
　　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相反，他对宿维安势在必得,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有些意外。
　　红灯, 他看了看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盒子，手臂倚在车窗沿, 眼底带笑。
　　今天本想跟安安一起过节, 谭母却强硬的让他回家，说是就算对吴千千没那个意思, 也得见面给人一个明确的交代。
　　谭叙想了想, 是这个理, 就留下了。
　　手机又响起，“妈”这个备注闪在手机屏幕上，颇有种要吃人的架势。
　　谭叙直接开了静音，车子呼啸过了绿灯。
　　到酒店的时候, 他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灰色小脑袋, 他没着急着喊, 找了个临时停车位把车停好。
　　宿维安大半边脸都藏在围巾里，脸红扑扑的，不知道羞的还是冻的，见到他，一下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谭叙大步上来，抓着他手臂就走。
　　宿维安乖乖的跟着, 不问去哪——其实他现在也说不出话来。
　　安全通道的荧光灯幽幽亮着。
　　谭叙把人抵在门上，问他：“怎么突然……”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宿维安马上明白了，本来没想说，但谭叙一直盯着，摆出他不说不罢休的态度。
　　于是他只能用手蹭了蹭鼻子，瓮声瓮气地全盘托出。
　　听完前因后果，谭叙表情隐隐有些……不满。
　　“因为凌源那些话，才来找我的？”
　　宿维安偷瞄他一眼，不确定道：“叙哥，你在生气吗。”
　　“是，”谭叙应得直接，嗤笑，“我说了在追你，你却觉着我会去跟别的人相亲。”
　　宿维安被说得脸红，他也不反驳，认错得很快：“……对不起，我没有想太多。”
　　“吃醋了？”
　　“……恩。”说开了，宿维安倒是很坦率，点了两下头。
　　谭叙失笑，脾气霎时消了大半，俯身亲下去。
　　正说着话呢，对方突然吻下来，宿维安猝不及防的睁大眼。
　　虽然他们之前也亲过，但宿维安当时醉得厉害，后来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现在知道了，很软，也很痒。
　　自从遇见谭叙后，心跳就像个超大闹铃，专门在遇见谭叙时拉响，宿维安都在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总有一天患上心脏病。
　　没亲一会，谭叙起来，眸色暗沉，声音低哑：“嘴张开。”
　　“……”宿维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嘴刚张开，又被吻住。
　　对方的舌尖不容置喙的闯入，一阵攻池掠地，宿维安被动的应承着，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在他缺氧前，谭叙终于堪堪放开他。
　　谭叙用指腹抹了抹宿维安的唇角，突然问：“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语气自信又得意。
　　宿维安忍着脸上的烧红，仔细低头想了想：“……不记得了。”
　　这个答案，谭叙别提多满意了。
　　他忍住再亲一通的冲动，把人带上了车。
　　“还没跟你说，圣诞快乐，礼物，”谭叙递过一个小盒子，“洋节我不怎么过，春节咱再好好过。”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款手表，宿维安向来对这些不太懂，但牌子他还是认识的……这个牌子的中档表他都买不起。他侧头想说什么，发现谭叙手上居然也带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他犹豫了片刻，又缩了回来。
　　……以后如果以后叙哥反悔了，他再还吧。
　　发着神，才发觉车子开到了他家公寓楼下。
　　没想到对方直接把他送回了家，宿维安有些懵。
　　谭叙探手过来，解开他的安全带：“愣着做什么，下车。”
　　谭叙本来是想把宿维安带自己家去的，但家里座机一定会被谭母疯狂夺命CALL，手机能静音，座机不能，又不好直接拔电话线。
　　所以索性来宿维安家了。
　　一上楼，宿维安就捧着那个小盒子，准备找个地方安置好。
　　“拿来。”谭叙叫住他。
　　从宿维安手里拿过手表，抓过他一边手，亲手给他带了上去。
　　宿维安猛然想起什么：“……”
　　谭叙挑眉：“怎么了。”
　　“我也给你买了礼物，”宿维安抓起手机，边给邓文瑞发信息边道，“……还放在餐厅，没拿回来。”
　　谭叙：“买了什么？”
　　“腰带，领带，袖扣……”宿维安一个一个数着。
　　谭叙失笑道：“这么多，我就买了这一个，不会嫌少吧。”
　　“当然不会。”宿维安忙摇头，这一块手表，都顶多少他买的了。
　　泡来两杯茶，谭叙正拿着遥控器挑影片，点下去才发现不需要交钱。
　　看出谭叙的疑惑，宿维安道：“我买了包月……”
　　谭叙每次过来都要点一本影片，回回没看完就走，他觉着浪费，直接买了包月。
　　“恩，”谭叙伸手勾过他的脖子，把他勾到自己身边来，揉着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很，看起来像是蓄谋已久。
　　谭叙的确也想这么做很久了。
　　电影还没进入正题，宿维安的手机先响起来了，是邓文瑞回的微信。
　　邓文瑞：“恩，都在餐厅呢，我给你拿回去。”
　　宿维安：“别……”
　　邓文瑞：“不在家吗？”
　　宿维安：“先放您那，我明天去拿，可以吗？”
　　邓文瑞：“当然可以。”
　　解决了圣诞礼物的去处，宿维安松了口气，刚准备把手机放好，又进来一条信息。
　　傅成白：“安安，圣诞快乐，有空见一面吗？”
　　谭叙跟装了雷达似的，头马上就转过来了。
　　“怎么还没把他删掉。”
　　宿维安默默不说话，不是他想留着，他用QQ、微信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主动删过人。
　　但听谭叙这么一说，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打开页面，删除好友，确定。
　　行云流水。
　　谭叙看得满意，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宿维安的耳垂，搅得他很痒，又不敢出声。
　　“来定些规矩。”
　　才把人追到手就定规矩的，也就谭叙一个了。
　　宿维安点头：“好。”
　　“以后吃饭还是照旧，下班乖乖来找我。”
　　“好。”
　　“节日尽量一起过，”两人都没正经谈过恋爱，谭叙索性按照自己心中想的说，“有事要提前说。”
　　“好。”宿维安应下来的时候想，这个规矩是他赚了。
　　因为他还没有哪个法定节假日是没空的。
　　“我要给你开全勤奖，也不能拒绝。”
　　“……好。”
　　谭叙想到什么说什么，宿维安统统应好，说着说着两人就没了音，要么是谭叙看电影看入迷了，要么是他心血来潮就埋头亲会宿维安。
　　在一起不到一天，谭叙就亲了个够本。
　　*
　　“安安，我告白成功啦！”沉晨一到办公室就忍不住欢呼着报喜。
　　宿维安忙抬头：“恭喜！”
　　沉晨盯着宿维安：“……我怎么觉着你比我还春光满面。”
　　“……”宿维安忙不迭摇头，“没有。”
　　之前新婚的男同事今天刚度蜜月回来，一进办公室就走到宿维安面前：“安安，快下楼一趟。”
　　宿维安：“怎么了？”
　　“我小舅子在楼下等你，说是有急事跟你谈。”
　　宿维安眉头轻皱：“……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同学聚会的事吧。”
　　宿维安微怔。
　　坐在窗边的同事突然惊呼出声：“你小舅子开跑车的啊？真酷。”
　　“是啊，”男同事得意一笑，他这么赶着结婚，也是为了套牢新娘家，他老婆娘家是重组家庭，继父还算有钱，傅成白就是继父带过来的亲儿子，“这辆车几百万呢得。”
　　“……安安，你这表，得六、七位数吧？！”突然有人惊呼出声，直接把办公室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宿维安手上。
　　宿维安用手掩着表，也是一愣——他有想过表价值不菲，但没想到会这么贵！
　　他当下就想摘下来。
　　男同事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男同事挂了电话，催促他：“安安，快下去，我小舅子马上要去上班呢还。”
　　“谁给你的勇气，让我员工下楼去见你亲戚的？工资你付？”一个淡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办公室安静了片刻，纷纷往门口望去。
　　谭叙一边手插在西装裤兜，另一边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恩？”没得到回答，谭叙又似笑非笑地出声道。
　　男同事一脸讪讪：“副总，您可能不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的，他们这都好几年没见了……”
　　谭叙哦了一声，反问宿维安：“关系好吗？”
　　宿维安眨巴着眼，摇头：“不好。”
　　“恩，”谭叙满意地扬唇，“工作。”
　　谭叙走后，男同事的脸色别提多难看，讪讪地给傅成白打了个电话，好声好气地让他离开了，经过宿维安身边时，想瞪又不敢瞪，只得灰溜溜的坐回自己位置。
　　下午，沉晨给宿维安递来一张请柬。
　　宿维安瞪大眼：“……是结婚请柬吗？”
　　“想什么呢你？”沉晨哭笑不得，“是公司的年会请柬，刚我从刘经理那顺便帮你拿的。”
　　“年会？”宿维安打开一看，还真是，12月31，地点就在天旭旗下酒店的宴会厅。
　　“恩，天旭的年会，奖品堆成一座山，吃喝玩乐什么都有，”沉晨撑着下巴，“为了年会，我连跨年约会都推了！”
　　宿维安似懂非懂的点头，眼底满是新奇。
　　另一边，邓文瑞把文件递给谭旭，顺口提了句：“对了，今年年会的奖品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谭叙头都不抬：“不用，你看着办就行。”
　　邓文瑞：“成，那就按之前定好的，抽奖分配。今年我一定要大杀四方，抽他个十台八台手机回家。”
　　“你缺这几台手机？”谭叙嗤笑。
　　“抽到和自己买的肯定不一样，享受的是在几百人里抽到自己的那种爽感——你不懂的。”
　　“是吗，”谭叙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文件，突然停下手。
　　“那我多拨点款，你去给我来一波暗箱操作。”


第四十一章 
　　年会前一天下午, 谭父匆匆回国, 谭叙回了老宅。
　　刚进门，就看到在谭家干了十多年的帮佣, 手上一根绳, 牵着一只乌龟在散步。
　　乌龟养的又好又精神, 还很眼熟，谭叙刚往前走了几步, 乌龟就慢吞吞地往他脚边挪。
　　这心机满满的乌龟, 果然是他的慢慢。
　　他有些意外：“不是说宰了吗？”
　　“没有，”帮佣没想到谭叙会突然回来, 本来想把慢慢藏起来, 见已经暴露, 只得老实道，“夫人心软了，就留下来了。”
　　“恩。”谭叙蹲下来，敲了敲慢慢的壳。
　　“回来了。”谭母走出来, 刚好瞧见这一幕, 语气凉凉的。
　　“妈, 衣服真好看，”谭叙面无表情的对着谭母的家居衣就是一阵夸，“爸呢。”
　　“屋里，赶紧找他去，省得我看你烦。”谭母厌烦的摆手。
　　谭叙：“……”
　　书房里，谭父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 乍一看像个知识渊博的老学者，如果面前屏幕上不是股票走势图的话。
　　“刚下飞机，也不消停会儿？”谭叙坐到一边，语气懒散。
　　“都坐习惯了，没差，”谭父指着屏幕上某只股票，“你觉着这只怎么样。”
　　“一般，没什么大赚头。”
　　两父子就这么坐着聊到了收市。
　　“你回来做什么？”聊了大半天，谭父才想起来问。
　　“……”谭叙说，“是你叫我回来的。”
　　谭父哦了一声：“明天天旭年会，我也去凑凑热闹，你明天过来，咱两父子一起去。”
　　“您就自个儿叫李叔送您吧，我明天约了别人。”
　　谭父侧头看他：“参加个年会，都要约着一块去？”
　　“您这不也是在约我吗。”
　　谭父不跟他耍嘴皮子，继续问：“跟谁一块，公司里的？小邓？”
　　“不是，”谭叙没跟他多说，“你什么时候把吴缅弄走？”吴缅正是天旭的总经理。
　　“老吴在那，碍着你什么了。”好歹是一起打拼下来的老人，谭父一向念旧情。
　　谭叙道：“是碍着我了，你想给他发工资，把他招你身边去。”
　　“再说吧，”谭父一笔带过这个话题，起身，“走，去喝点甜点，再坐会吃饭了。”
　　谭母在沙发上，坐姿优雅，见父子两并肩走出来，冷眼嗖嗖的射出去。
　　被误伤的谭父赶紧离谭叙远了点。
　　谭母：“明年过年，跟我一块走亲戚走朋友去。”
　　“不去。”知道对方又想布一场相亲大阵，谭叙拒绝得很快。
　　“你是觉着单过三十就成国家保护动物了是吧？”
　　“我过年有事。”
　　谭母皱眉：“这还一个多月，怎么就有事了？”
　　“早就跟人约好了，”谭叙随手扯了个借口，“要出国一趟。”
　　“哪去？”
　　谭叙挑了个顺口的：“泰国。”
　　“那就回来再说。”谭母并不气馁。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谭母负责放箭，谭叙是那个靶子，谭父则默不作声的在自己面前立起一块盾牌，时不时帮腔几句，立场不定，左右摇摆。
　　吃完饭，谭叙摸出手机，给宿维安发了条信息。
　　叙小哥哥：吃了没。
　　对面几乎是秒回。
　　宿维安：恩，刚吃完[摸肚子.gif]
　　叙小哥哥：回这么快，在等我信息？
　　宿维安：没有，在和沉晨聊画稿的事[摊手.jpg]
　　谭叙啧了声，这小东西，怎么就不会说点甜的。
　　也就在网上敢发这种表情，有本事站面前给他摊个手看看。
　　看他不把那两只手……抓着咬一顿。
　　叙小哥哥：[/微笑]明天下午在家等我。
　　宿维安：好。
　　过了半晌。
　　宿维安：[/微笑]
　　可以说是非常有礼貌了。
　　于是第二天，宿维安为难地摆弄着领带，走到谭叙面前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男人一把抓过来，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是真咬，能看到宿维安下唇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牙印。
　　“……”宿维安被咬得一脸懵，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四处张望，“做什么？”
　　谭叙笑着不应他，瞄着他襟前：“不会系？”
　　“不是不会，”宿维安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大半天的教学视频，才勉勉强强系了个模样出来，“只是系得不太好。”
　　话刚说完，面前被系的歪歪扭扭的领带被大手解开。
　　“看着。”
　　谭叙边说着，边帮宿维安系上，动作熟练，系好后，还用大手抚了两下，“学会了？”
　　隔着衬衣感受到手掌的温度，宿维安哪有心思看系法，想来以后穿西装的机会也不多，赶紧慌乱地点点头：“会了。”
　　“撒谎，”谭叙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空了再慢慢教你，上车。”
　　遇到红灯，谭叙突然想着什么。
　　“今天奖品里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我，”
　　那天他让邓文瑞组织一波暗箱操作，被邓文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并难得好奇的问他看上了哪位员工。
　　谭叙想着，总不能直接说“我看上你外甥了”，那怕是得在办公室打一架，于是只能作罢。
　　但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东西是送不出去的。
　　过了大半天，旁边的人都没有出声，谭叙侧头扫了一眼：“恩？”
　　“叙哥，”宿维安沉默半晌，突然脱下手上的表，“我不缺钱的。”
　　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谭叙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找了个临时停车点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送我的东西太多了，这个表，也很贵。”宿维安昨天心血来潮，查了一下手表的价钱。
　　七位数，宿维安觉着自己顶了一间房子在手上。
　　“可是怎么办，我就想给你花钱，”谭叙一脸无赖样，“觉着拿我太多，不好意思了？”
　　宿维安赶紧点头。
　　“那你也为我多花点，”谭叙轻描淡写道，“刚好最近我挺想去度个假的。”
　　“春节？”谭叙挑眉，像是在征求宿维安的意见。
　　两个人去度假？
　　宿维安脸腾的就红了，觉着手上冰凉凉的手表都烫得慌。
　　谭叙催他：“怎么，不舍得？”
　　宿维安：“舍得……”
　　“恩，手表戴回去。”
　　谭叙心情颇好，心底盘算着年终奖得给小家伙多算一些，免得定的房间不够高档，床睡得不舒服。
　　*
　　天旭的年会排场一向大，去年某位员工发了条微博秀奖品，还上了微博热搜，谭叙微博上那一千多万粉就是在那个时候涨起来的。
　　公司发展一年比一年好，奖品就更丰厚了，足足用了两辆小推车才搬完，还有一些非实物的奖品。
　　邓文瑞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谭叙，最后看到谭叙和自家外甥一块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谭董到时，见到他，第一句就问谭叙是跟谁一块儿过来的。
　　宿维安也瞧见他，忙打招呼：“舅舅。”
　　“来这么晚，快，你们设计部坐那边。”邓文瑞揽着宿维安的肩，把人拖走了。
　　谭叙也不拦着，走到最前边的主桌，坐了下来：“爸。”
　　谭父见到他，四处张望道：“人呢？”
　　“坐着去了。”
　　“带来我见见，她会少块肉吗？”谭父不满地嘟囔，“一会回去你妈又要念叨我。”
　　“她怎么不来？”
　　谭父：“你妈比我两还忙，想约她，你得排排队。”
　　“……”
　　宿维安的位置就在沉晨旁边。
　　这回不仅是《绝密活动》项目的设计部人员在，部分没被选进项目组的也在，宿维安坐下后就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听着其他人打哈哈。
　　不过大家像是有默契，都没聊到宿维安身上。
　　他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原以为会听几句不太好听的呢。
　　“安安，来，红酒。”沉晨拿起红酒瓶。
　　想起上回喝醉时的窘态，宿维安忙摆手：“我酒量不太好。”
　　“红酒而已，不会醉。”刘民冉也发话了，宿维安看了一圈，几乎每人面前都有一杯红酒，他抿唇，只得捧起杯子，让沉晨帮他倒上。
　　“谢谢。”他小声道谢。
　　“没事，”沉晨也放低声音，“喝不了，一会我偷偷给你加点雪碧，不会醉的。”
　　没过多久，宴会厅的大门就被合上了。
　　主持人上台，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先把天旭夸了一通。
　　然后是管理层说话，谭叙总算发觉了吴缅的第二个用处，平时挺招人烦，念起演讲稿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最后谭父上了台。
　　宿维安看着台上的人，不得不感慨一下基因的神奇。
　　谭董和谭叙简直就像大小翻版，就是声音差的远，谭叙说话总带着一股痞痞的调子，又低又沉，特别撩人。
　　谭董则是中气十足，一句话能说得抑扬顿挫的，一听就觉着是久居高位的人。
　　“……希望大家明年可以继续努力，为公司带来更大的效益。”
　　台下掌声雷动。
　　在大家都以为谭董讲完时，只见他轻咳两声，又抬起麦克风。
　　“还有，刚刚和谭副总一块过来的那位员工，年会结束了过来找我。”
　　是训导主任广播通知犯错学生到教导处来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我……哎……算……了……不……说……了……


第四十二章 
　　台下骚动顿起, 大家交头接耳, 左右张望。
　　两人来时场内热热闹闹，还真没几个人注意到, 注意到的人也不确定他们是一块来的, 还是场内遇到的。
　　台上的人下来后, 谭叙嗤笑道：“抓早恋学生呢？”
　　“你老实告诉我，让我回去跟你妈交差, 不就行了？”谭父神情自若。
　　谭叙不跟他多说, 直接用手机给宿维安发了条短信：“不用管。”
　　谭父猜到他在做什么：“这么护着？”
　　“还早，”谭叙收起手机, “你放心, 我会带他见你们的, 但不是现在。”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他不想吓着宿维安。
　　邓文瑞就坐在对面，刚刚在台上他就觉着怪怪的，谭伯父找安安做什么？
　　他本来想问问, 但看对面的父子两在低头私语, 也不好多说什么, 后来酒喝得多了，就忘了这茬。
　　而另一边，宿维安已经完全呆住了。
　　叙哥父亲怎……怎么就要见他了？
　　直到看到谭叙发来的信息，他才隐隐松了口气，快速回了句好。
　　“安安，你没事吧, 脸色有点差啊。”身边的沉晨关心道。
　　宿维安赶紧摇头：“没事。”
　　“你把杯子拿到桌底下，”趁桌上的人聊得火热，沉晨小声道，“我给你加点雪碧。”
　　宿维安忙把杯子端到底下，倒了大半杯雪碧。
　　等他抬头一听，才发现桌上聊的话题与他有些关系。
　　“你们说，谭董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懂，但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谭副总在公司找了个女朋友的意思？”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道。
　　虽说理解的有点过头，但其他人沉默不语，眼底尽是赞同。
　　“反正绝对不是我们设计部的，前段时间《绝密活动》选人那会儿，谭副总看我们的眼神就差没握把刀在手上了……”
　　“你别说，那段时间我是真觉着天天有把刀横在我脖子边。”
　　“是啊，”刘民冉声音淡淡，“我们部门，跟谭副总关系好点的，应该只有安安吧。”
　　唰——
　　全桌人看了过来。
　　没想到真能说到自己身上，宿维安也是一愣。
　　“安安，你知道什么内幕吗？”有个女同事笑眯眯问道。
　　宿维安扯扯嘴角：“……我不太清楚。”
　　“你不是每天下午都跟谭副总一块吃饭吗，怎么没打听一些回来。”刘民冉笑笑，语气里带些玩笑口吻。
　　但这句话明显不仅是玩笑的效果，大家的眼神都变得非常微妙。
　　沉晨：“也没有天天吧，前几天安安都是跟我一块吃的晚饭啊。”
　　昨天谭叙回老宅，宿维安跟沉晨一块出的公司，但并没有一起去吃饭。
　　“你都追到咖啡店小哥了，还单独跟安安去吃饭，不怕别人吃醋？”一个女同事接过话，打趣道。
　　沉晨：“他才没那么小气呢。”
　　话题顺利的被带到了别处，宿维安递给沉晨一个感激的目光，对方也俏皮地给他眨了眨眼。
　　各色菜式很快被端上来，天旭财大气粗，不仅每桌有固定菜，左右两侧还有许多自助，热菜、甜点和酒水一应俱全，最左侧前端还有个小厨房，可以点汤面炒饭之类的速食。
　　宿维安抓着个小盘子，游移在自助餐点前。
　　“过来。”旁边的男人出声道。
　　宿维安倏然侧过脸，才发现谭叙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手里也拿着一个白盘子。
　　宿维安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确认大家都在认真的盯着餐食，才乖乖的挪过去。
　　一只大龙虾被放到他盘里。
　　“怎么不回我信息，”谭叙目视前方，问他，“怕了？”
　　宿维安一愣：“我回了……”
　　“后面的没回。”
　　宿维安把盘子放到桌上，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谭叙后边还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我没看到。”他如实道。
　　“刚刚有吓到吗。”谭叙继续问。
　　宿维安：“……有。”
　　“做些心理准备吧。”
　　“恩？”
　　谭叙终于转过身，嘴边带笑：“这次先放过你，但你总有一天要去见他们。”
　　回到座位，沉晨看他的盘子：“你去了这么久，怎么就拿了一只龙虾？”
　　宿维安：“我……喜欢吃龙虾。”
　　“那就多拿点，你该不会是在不好意思吧，”沉晨站起身，“刚好我要去拿吃的，顺便帮你拿几只来，省得一会儿没了。”
　　“好，谢谢。”宿维安难得的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
　　他现在哪还吃得下。
　　脑里还是那句“总有一天要去见他们”，紧张的头皮发麻。
　　以前他只想把自己的性取向藏得好好的，一辈子不袒露出来，就这么独来独往过日子，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现在突然有人说，要带他回家。
　　宿维安说不上自己现在的感觉，心底满满涨涨。
　　又开心，又害怕。
　　但这些情绪，很快就被别的事情打散了。
　　令人翘首以盼的抽奖环节在饭间，正式拉开了序幕。
　　“大家麻烦先暂停一下，我们要开始抽奖品了，”主持人再次上台，直入主题，“大家入场时，手里都有发到一个小号码牌吧？”
　　下面马上有人回应，还有人摇着自己的号码牌。
　　谭叙扫了一眼自己的牌子，001号，一看就不是个好抽中的数字。
　　主持人用手示意大家往后看：“大家看我背后的抽奖器，贵公司程序部制造，吴总经理亲自喊停，绝无任何黑幕。”
　　“奖品也摆在大家面前了，”主持人看了看自己面前堆成山的礼品，“……我看着都想加入贵公司。”
　　台下一片哄笑。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有请总经理吴缅先生！”
　　吴缅拿着麦克风上了台，表情颇为严肃。
　　没过一会，抽奖器开始滚动。
　　“停！”
　　抽奖器马上停了下来，043这三个大数字出现在大屏幕上。
　　“恭喜这位43号员工，获得某果最新款笔记本电脑一台！”主持人说，“43号在吗？公司喊你换电脑啦。”
　　大家纷纷低头确认自己的号码，皆是一脸的失望。
　　大半天，都没人起来。
　　“43号员工，电脑不要吗？”主持人笑着重复。
　　还是没人上台，谭叙等得不耐，对着邓文瑞道：“没人领就抽别人。”
　　“我上去跟他们说说。”邓文瑞说完就想起身。
　　“二位稍等，”谭父的助理突然出声，提醒道，“谭董，您的号码好像是43。”
　　“是吗。”谭父把压在毛巾底下的号码牌拿出来一看。
　　一个鲜红的043映入眼帘。
　　还真是，谭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大步上台，把号码牌亮了出来。
　　“谭董运气真是太好了。”主持人说着好听的话，把笔记本交到了谭父手中。
　　过了十分钟，电脑奖品终于发完了，接下来是某款最新手机。
　　抽奖器再次开始转动——“停！”
　　……居然又是043。
　　直到谭父第四次上台领奖时，谭叙终于忍不住了。
　　“邓文瑞，你这是在拍马屁呢？”
　　邓文瑞一脸无辜：“这真没有黑幕——我要黑幕也是黑我自己吧？！”
　　台下，大家全都是一脸的服气。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钱的人只会更有钱，我死心了。”
　　“放弃挣扎。”
　　奖品数量之多，为了照顾到大家的情绪，公司还安排了好多个现金红包大奖，几乎人人都有份。
　　沉晨领奖归来时，设计部只剩下宿维安一个人没有抽到任何奖品了。
　　有个同事忍不住说：“安安，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懂什么，这叫攒运，积累着等以后大爆发呢。”沉晨安慰道。
　　宿维安：“恩……已经爆发过了。”
　　沉晨：“真的？什么时候，说来听听。”
　　宿维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遇见了叙哥吗。
　　叙哥之前发的红包里，他还是最佳手气呢。
　　抽完奖，公司请来的歌舞团上台开始表演，场面终于变得热热闹闹，酒过三巡，台下也开始闹腾起来。
　　天旭有一位传奇人物，在某次公司饭局里一炮成名。
　　这位人物呢，业绩平平，品行平平，长相也是平平。
　　但有一个技能，他敢称满点，公司里没人能跟他争——
　　劝酒。
　　而这个人物，就屈居在设计部里。
　　原本这个场合不太适合劝酒，但几杯下去，上了头，也顾不上哪儿和哪儿了。
　　“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也不知道哪摸来的一箱啤酒摆在桌上，男同事站在宿维安身边，颇有股指点江山的气势，“一杯一杯往下传啊！”
　　大家都看乐了，喝了一圈，到了宿维安这。
　　宿维安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赶紧跟着抿了一小口。
　　“感情深，一口闷，安安，你是新来的，好与不好，就看这一杯了！”
　　“……”
　　“喝点？”邓文瑞坐到谭叙身旁，撞了撞他的酒杯。
　　“你叫来的人，唱的这是什么歌。”谭叙看了台上人一眼。
　　台上站着一个男人，正唱着抒情的情歌，虽好听，但和场面格格不入。
　　“我学生，过得不太好，我让他来赚些外快，还挺好听的嘛，别在意啊。”邓文瑞笑笑。
　　“学生？”谭叙多看了眼，“你除了凌源，还有别的学生呢？”
　　“就这两个，行了，不说他们，喝点儿。”
　　两人喝了小几杯，邓文瑞起身：“我那个学生下台了，我去跟他聊聊。”
　　说完，拿了两杯酒走了。
　　谭父看了眼时间，也起身：“看来你那位员工是不会来找我了，你注意着点，大晚上的，别让人姑娘家喝醉了，记得送回家去。”
　　想起之前宿维安喝醉的模样，谭叙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小家伙怂得不行，可能以后都不敢碰酒了。
　　“他不喝酒……”
　　“好！再来一杯，不醉不归！往后业绩一块儿飞！”
　　没了歌声，来自某桌的声音突兀又刺耳。
　　谭叙眯眼望去，公司著名的劝酒王正揽着某位男同事的肩，捧着酒杯，豪言壮语。
　　看上去，劝酒王好像已经轮了一桌了。
　　谭副总搜寻了一番，发现他口中那位“不喝酒员工”，此时正把头埋在臂弯里，手上还握着酒杯，杯里干干净净，俨然是一副醉鬼模样。
　　谭父也被声音吸引了去，半天才悠悠收回视线：“不喝酒？还行，习惯挺好。”
　　谭叙脸不红心不跳，目光还锁在那个小脑袋上：“……恩。”


第四十三章 
　　谭父很快就跟助理离开了, 谭叙起身, 抖了抖西装外衣，大步走向设计部那一桌。
　　桌上的人都喝得不少, 还是刘民冉最先发现他。
　　“谭副总。”
　　“恩, ”谭叙扫了一圈, 目光停留在宿维安身上，“虽然是放松的年会, 但还是收敛一点。”
　　“是是是, ”劝酒王赶紧停了下来，“我喝多了, 有些上头, 自罚三杯啊谭副总。”
　　谭叙：“……”他觉着这人没什么救了。
　　敛眼, 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拍了拍宿维安的脑袋。
　　“站得起来吗。”
　　对方大半天没说话，谭叙又重复了一遍，才听见糯糯的一声“可以”。
　　谭叙若无旁人的一把捞起宿维安, 离开了宴会厅。
　　休息室, 谭叙把宿维安放到椅子上, 反锁了门正准备去倒水。
　　“叙哥，你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把我带出来了？”
　　原本东倒西歪的人突然坐直，脸红红道。
　　谭叙：“没醉？”
　　“没有，”宿维安说，“我的酒量好像没有那么差，上次那杯太烈了。”
　　那杯酒的味道他至今想起都忍不住皱眉, 当时一杯下腹，感觉胃都在灼烧。
　　谭叙失笑：“装醉？跟谁学来的。”
　　“那个人太厉害了，”明明用了小心机，宿维安面上却老实巴交的，“我不敢喝那么多。”
　　谭叙：“我就说你胆子那么大，还敢喝。”
　　“……”宿维安头埋得低低的。
　　谭叙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虽然意识是清醒的，但脸颊两边都红了。
　　“你这是对着我害臊呢，”谭叙走过去，捏捏他的脸，“还是喝得难受了。”
　　宿维安说：“喝得难受了。”
　　“……”谭叙啧道，“你还挺老实的。”
　　“恩，”宿维安仰起头看他，眼底水汪汪的，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诚实道，“有点热。”
　　谭叙手微顿，手从脸颊滑到了宿维安的领带上：“解开会舒服点。”
　　宿维安点头，低头开始解领带。
　　他有些急，好好的一个结解得有些费力。
　　“我来。”
　　谭叙拂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帮他把调松。
　　没有全部解下，领带松松垮垮的垂在宿维安前襟，有些凌乱。
　　感觉真的舒服了很多，宿维安松了口气，嘴上不忘甜着：“谢谢叙哥。”
　　“要不要把衬衣纽扣解了，”谭叙手指游移在宿维安的衣领边，“不觉得裹着脖子，很燥？”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听见谭叙这么一说，宿维安还真的有点别扭，可又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全解，解前边几颗就行，会舒服很多。”谭叙眸色暗沉，循循善诱道。
　　宿维安拉了拉衣领，清新的空气往里跑，虽然有些凉，但真的很爽。
　　“那……那我解几颗。”
　　他说完，抬手解了前面三个衣扣。
　　谭叙站着，视角绝佳，之前不是没看过，但没这次看得多，宿维安里面的皮肤很白，锁骨明显。
　　在宿维安拉扯的过程中，谭叙把前边都看了个精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他已经在脑中绘成了一副图片。
　　红的脸，白的衣，还有水灵灵的肉体。
　　谭叙目的算是达到，宿维安解完扣子，刚深呼了口气，就被男人低下身子结结实实吻住了。
　　宿维安眨了两下眼，难得的开始反抗，他手撑着男人的肩，好不容易抵开了一点。
　　“叙哥，我喝了酒，还吃了海鲜，没刷牙……”
　　“恩，这个牌子的啤酒不怎么好喝，”谭叙说完，还舔了舔唇，“也不知道那人从哪带来的。”
　　宿维安本身对谭叙的脸就毫无招架力，梦里都能来来去去梦到好几回的，这下人就放大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亲完自己，还把沾上唇的酒渍舔干净了……
　　他下意识的皱皱鼻子，生怕自己流鼻血。
　　“在想什么，”谭叙把他叫回神，“想好了吗，想好了，我就继续了。”
　　宿维安哪敢多说：“没在想什么……”
　　“恩，那我继续了。”
　　“……”
　　谭家大少，从小学习就好，拓展能力高，行动能力强。
　　这些天赋，在任何时候都适用，比如现在，他亲着亲着，手就探进了衣摆里。
　　宿维安整个人都僵住了，嘴上也变得笨拙起来，任由谭叙摆弄。
　　……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来自宿维安的西装裤兜。
　　宿维安的理智被拉回来，赶紧制止住身上的人：“叙哥，这里是……休息室，外边还有人。”
　　谭叙声音暗哑：“我反锁了。”
　　电话铃声很急促，被宿维安随手按成静音后，依旧震得腿麻：“我得接电话。”
　　谭叙稍稍起身，手撑着太阳穴，厚着脸皮问，“那接完后，还能亲你不？”
　　宿维安看着自己身上皱成不像样的白衬衫，一脸慌乱：“乱成这样了，怎么办，一会还要回去的。”
　　谭叙道：“不回去就行了。”
　　“起码得跟舅舅打了招呼再走……”想到还要见邓文瑞，宿维安更慌了。
　　“那我不压着你了，就亲，行不行？”谭叙说着说着，还跑去咬了一下宿维安的耳垂。
　　宿维安身子当时就软了，只得胡乱点头。
　　谭叙这才放过他，稍稍侧过身。
　　强势的气息消了一点，宿维安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慢吞吞的接起电话。
　　对面，何宽声音很急：“安安！出大事了！”
　　宿维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谭叙就不耐烦道：“什么事咋咋呼呼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大半天，“安安？是你吗？我没打错电话吧？”
　　宿维安赶紧道：“没有没有，你说。”
　　“樱酱宣布明年要从Qs-7组合毕业了！而且还是直接隐退！”何宽哀嚎，“以后再也听不到樱酱唱歌了！”
　　宿维安一惊，所有心思都消了：“什么？什么时候公布的？”
　　“就刚刚！你上樱酱的个人主页看看！”
　　挂了电话，宿维安侧身抓起手机，开始认真刷起宫本樱的个人主页。
　　是一篇很长的博文，说了一下毕业的理由和心境：想认真学习，学业无法赶上进度，无奈之下选择抛弃偶像职业。
　　宿维安一字一句看完后，还回了一条长长的回复。
　　都是日语，谭叙看不懂。
　　所有旖思都被这通电话杀了个片甲不留，谭叙就这么盯着他，想看对方多久才能把心思拉回到这休息室里。
　　十分钟后，又在宫本樱的主页下回复了一大条长留言，宿维安才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收回来。
　　侧头对上谭叙的目光，宿维安先是一怔，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叙哥。”
　　“发完了？”
　　刚问完，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在里面？赶紧出来，酒店的休息室不是给你们部分人开放的！”是酒店经理。
　　宿维安听见，腾地起来整理衣服。
　　“慢慢来。”谭叙起身，宿维安这才发现谭叙身上的衣服根本没乱，整整齐齐的，跟自己天差地别。
　　谭叙走到门前，开门，语气淡淡：“怎么了？”
　　“谭总？”经理一愣，赶紧赔笑，“刚才清洁工来给我说休息室的门被锁了，我就赶来看看，没想到是您。”
　　“需要我给你们腾地吗？”谭叙嗤笑。
　　“不敢不敢，”酒店经理赶紧摆手，“您随意用！随意用……”
　　经理走后，谭叙回头瞥了身后人一眼。
　　宿维安刚整理好衣服，又在刷那个女人的个人主页了，表情极其专注。
　　半晌，谭叙敛眼转身：“走吧。”然后先一步出了休息室。
　　宿维安再迟钝，也觉出男人的背影带些隐隐的不悦，可是休息室到宴会厅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他刚赶上谭叙身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到宴会厅了。
　　宴会厅里，年会已经到达尾声，员工们大多在商量着一会要不要续摊。
　　宿维安坐了听了好半天，才想起谭叙刚才并没有跟他说回家的事。
　　下意识地看向主桌，谭叙坐姿依旧从容潇洒，双腿交叠，指尖轻叩桌面。
　　他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邓文瑞，另一个是方才在台上唱歌的男人，男人唱歌很好听，宿维安有点印象，看样子像是邓文瑞在介绍两人认识。
　　谭叙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除了偶尔轻微点点头，嘴巴就没张开过。
　　那位歌手倒是很懂礼貌，回回跟谭叙说话时，都鞠躬弯腰的，但由于长相气质的原因，一点都不显得狗腿。
　　宿维安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年会散场前，邓文瑞过来了。
　　“安安，走，舅舅送你回家，”邓文瑞说完，左右打量了他半天，“衣服怎么皱巴巴的？”
　　宿维安：“……可能是因为坐姿不对，压着了。”
　　“这么粗心，下次得注意，毕竟是公共场合，”邓文瑞教育了几句后，也没再多说，“走吧，谭叙他们等着呢。”
　　听到谭叙，宿维安赶紧站了起来。
　　不过……他们？
　　走到宴会厅外，宿维安看到谭叙正和那位歌手站在一起，两人虽没有交流，但因为身高相似，也不显得突兀。
　　“来了，”邓文瑞走到他们面前，介绍道，“这是宿维安，我外甥。安安，这是舅舅之前的一个学生，叫苏奇，今天我和谭叙都喝了酒，懒得叫司机过来，就叫苏奇帮忙开个车。”
　　宿维安：“您好。”
　　“您好，”苏奇礼貌地笑笑，“哪是帮忙，谭副总的车这么高档，我能过过手瘾已经很开心了。”
　　谭叙没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五秒后。
　　“宿维安，进来。”


第四十四章 
　　车上, 气氛安静, 宿维安侧头看了好几眼身边的人，对方一直看着窗外, 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是觉着太静, 苏奇打破沉默, 他语气温和：“老师，实在是好多年没见到您了, 改天一起去喝杯茶？”
　　“行, ”邓文瑞答的爽快，“不是说了, 不用叫我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还是得叫的。”苏奇笑笑, 突然问，“谭副总一块来吗？”
　　“不去。”谭叙懒得多说，直接丢了两个字。
　　邓文瑞打圆场：“他忙得很。”
　　“没事，是我想跟谭副总套套近乎。”苏奇的声音温润, 能把这种话说得无比清新, “可惜没套成。”
　　邓文瑞：“你跟他套近乎干什么？”
　　“想给《绝密活动》人物配音。”苏奇有一句答一句, 就是说给谭叙听的。
　　邓文瑞知道，谭叙这人，是真不喜欢走后门的，赶过好几个，当时宿维安进来的时候谭叙嘴上没说，心里已经留意上了, 好在安安本来就有实力，他也不怕先担着‘开后门’这个名号。
　　可苏奇……虽然是他学生，但这么多年没见，性格好像也变了不少，他心里说实话没什么底，刚想开口截断这个话题。
　　“去面试吧。”谭叙沉默了大半天，才悠悠开口。
　　苏奇笑意渐深：“我会去的，期待能加入天旭。”
　　谭叙：“只是配音，算不上加入。”
　　苏奇的声音是好听，谭叙觉得不错，但到时来面试的一定不乏优秀声优，也不急着定下。
　　“是，”逢红灯，苏奇停下车，转过头来咧唇一笑，一颗虎牙明晃晃的，“我家楼下有家非常好喝的咖啡厅，面试时给您带一杯？”
　　宿维安心里有点愁，发呆了大半天，刚回神就对上苏奇阳光的大笑脸。
　　刚刚车上的对话像慢回播，在他脑里重放了一遍。
　　他下意识跟着苏奇，一块看向谭叙。
　　男人终于转过头，嗤笑：“以前你也是用这种方式投到邓文瑞门下的？”
　　他如果没记错，当时凌源可是耍泼赖皮了半天，邓文瑞才勉强答应他的。
　　“不是，”苏奇回过身，“我无父无母的，老师看我可怜，就收我了。”
　　这句话一出，车里安静了一会。
　　谭叙不说话，不是因为觉着这人可怜，也不自责自己揭人伤疤的事儿。
　　他怕旁边这个小家伙听了难受。
　　撇头一看，果然，一脸愁容。
　　摆了一条路的脸色这就垮了，谭叙直接伸过手，像个强盗，一把抓过宿维安的手，牢牢箍在手里。
　　宿维安一愣，慌乱的看了看前座的人，下意识想抽回来，但谭叙做了准备，没能抽开。
　　前面的人还没发现后面的小动作。
　　邓文瑞：“哪是看了可怜，你天赋不错，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确定没人发现后，宿维安也不舍得抽开手了，他往谭叙身边靠了靠，手抵在两人之间，藏得好好的。
　　他问：“舅舅，您以前是家教吗？”
　　“当过一阵子，不过苏奇跟我学的是吉他，”邓文瑞说，“他们闹着要我教，也肯叫我声老师，就随着他们去了。”
　　“吉他？”宿维安从没接触过乐器，好奇的多问了句。
　　“恩，”谭叙突然开了口，语气凉凉的，“当时凌源知道他还会吉他后，缠了他大半个月吧。”
　　缠可不是一般的缠，天天翘课跟在邓文瑞身后就算了，回家还要被得到学校通知的凌父凌母一阵乱锤。
　　“说到这里……”苏奇轻笑，“凌源哥过得还好吗？”
　　邓文瑞：“没心没肺的，能过得不好吗。”
　　苏奇问：“他现在，还跟着您在学吗。”
　　邓文瑞难得不想多聊：“没有，我也没怎么弹了。”
　　“这样，”苏奇语气上扬，“我前段时间还在酒吧里看见他了，凌源哥跟几个男人在一块，我怕耽误事，就没过去。”
　　耽误什么事，不言而喻。
　　邓文瑞不说话了。
　　“是吗，”谭叙凉凉道，“我表弟是挺野的。”
　　“……原来凌源哥是您表弟，”苏奇语气有些不自然，不过一瞬而过，“那我也得喊您一声叙哥了。”
　　“不了，我没有认弟弟的习惯，”谭叙话里不客气，“开车吧。”
　　车里又静了下来。
　　“老师，我先把你们送回去，最后我再把谭总送回家吧。”半晌，苏奇开口。
　　邓文瑞：“恩，车子得送回谭叙那，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奇笑笑，“我的荣幸。”
　　谭叙本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用手指头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动作很轻，他甚至可以觉出宿维安心里的矛盾。
　　谭叙这么多年只养过一只龟，没养过猫啊狗的，嫌毛多，但他现在突然就想养一只了。
　　想看看是猫狗挠人舒服，还是宿维安挠人舒服。
　　果然，就这一下后，宿维安没了动作，一路乖乖坐着，没多说一句话。
　　车先到了宿维安的公寓。
　　谭叙松了手，宿维安轻轻松松就挣脱开了，他下了车，抓住车门：“那……我先回去了。”
　　邓文瑞：“赶紧上去吧，天冷。”
　　“好。”
　　将近半分钟过去了，邓文瑞又回过头，提醒道。
　　“安安，车门。”
　　宿维安仍旧抓着车门，这一幕似曾相识，谭叙看得心底发笑。
　　“叙哥，”宿维安犹豫了大半天，才小声开了口，“上次你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我那儿了……要不要顺便带回去？”
　　“是吗。”谭叙挑眉，“下次再拿吧。”
　　“……”宿维安默然，“好，再见。”
　　车门正要关上，被大手抵住。
　　谭叙的声音隐隐带笑：“算了，上去喝口茶。”
　　“大半夜的，你去安安家喝什么茶？”邓文瑞一脸懵。
　　谭叙下了车：“茶叶是我从我爸库房里偷的。”
　　“啥？”邓文瑞惊了，“你怎么不分我点。”
　　谭叙：“我自己都没有，全给你外甥了。”
　　“……”邓文瑞更懵了。
　　谭叙说上去喝茶，真的就只是喝茶。
　　一杯茶喝完，他起身就要走了。
　　宿维安一愣，脱口而出：“回去了吗？”
　　“不然，我在这过一晚？”谭叙问。
　　话一出，宿维安就紧张得不行，他家不比谭叙家或邓文瑞家，别说客房了，就连床都只有一张。
　　看着宿维安瞬间红了的脸蛋，谭叙乐不可支。
　　“一身酒味，去洗澡。”他揉了一把宿维安的头发，转身出了门。
　　他本来就没打算让那个苏奇送他回家，在停车场时，就已经给助理打了招呼。
　　下楼时，助理的车已经在候着了。
　　车上暖气很足，跟谭叙打了招呼后，助理再也没开过口。
　　回到家，谭叙径直开了电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宫本樱”三字。
　　其实在《绝密活动》项目的资料库里，也能查到宫本樱的资料，但身高三围人设什么的谭叙没什么兴趣，他也不觉得宿维安会因为这些东西追星。
　　找了两页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准备关上，突然发现页面最底下是一个叫《宫本樱总选居然第七名！？》的帖子，发表时间就在今年总选举前后。
　　下面的内容简览里，“校园欺凌”四字非常显眼。
　　谭叙动动手指，点了进去。
　　[楼主：脱Qs-7坑很久了，今年看了下总选举，宫本樱居然第七名！？我退坑时她连前一百都进不去啊！有没有哪位大大给我解解惑！]
　　[12楼：楼主是四年前脱坑的吧？]
　　[楼主：是的！这四年发生了什么吗？求12L大大解答，真的很好奇。]
　　[18楼：简单来说，就是宫本樱被爆遭受校园欺凌，还蛮严重的，刚好赶上日本严打校园欺凌那段时间，公司就赶紧安排她上综艺、开直播，操了一波热度，还专门写了个抵制校园欺凌的歌给她唱，马上就火了，去年还成了反校园欺凌大使呢……]
　　帖子很长，谭叙没看完。
　　他抬手拿起手机，给戚茹奕发了一条短信。
　　*
　　次日，谭叙起了个大早，吃早餐时，闲来无事刷了刷百年未动的微博。
　　之前的“抄袭”风波还没完全消停，评论看得腻味，正准备关掉，特别关注旁边出现了一个红点点。
　　Anan：早安。[/图片]
　　两分钟前发的，图里是一杯牛奶。
　　指尖往上滑，看到了几条热门评论。
　　热门第一条：【阿南大大难得的非广告微博，你还记得自己欠我们一次反攻车吗！？（并没有】
　　热门第二条：【我命令你们马上做爱！[图片]】
　　附图是《血仆》某一话中的片段。
　　“……”这小家伙每天看的都是些什么评论。
　　谭叙嘴上啧了声，手上却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退出微博，顺手打开微信，想了想，发去一条。
　　谭叙：“慢慢没被吃掉。”
　　宿维安：“那是被埋了？”
　　谭叙：“……还活着。[/微笑]”
　　那一头，宿维安又开心又好奇。
　　他很想知道，养了这么多年的乌龟，能长多大。
　　谭叙：“想看？”
　　宿维安：“想！”
　　谭叙：“行，下午三点，在这个地方等我。”
　　后面是一个图片地址。
　　下午，宿维安早早就到了约定地点，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园林门口。
　　谭叙还没到，他好奇地往里探了探。
　　他还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这种园林。
　　“你是……”
　　听到声音，宿维安赶紧回过头，面前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像是刚运动回来。
　　“您好，我在等人。”宿维安礼貌答道。
　　女人点点头，笑：“你往旁边站站，我要进去。”
　　宿维安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小门旁边，以为对方是园林的管理员，赶紧让开地方。
　　女人进去后，宿维安还在想，这管理员姐姐长得真好看。
　　没多久，谭叙就到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问：“到了多久了？”
　　“就一会。”宿维安左右张望，没看到乌龟。
　　“恩，你在车上等我，我进去拿乌龟。”
　　宿维安一愣：“啊？”
　　谭叙没有多说，径直进了园林，宿维安没法，只能乖乖地到车上等着。
　　五分钟后——
　　“谭叙！！！”
　　一声愤怒的叫声在园林响起。
　　宿维安下意识转过头，直接看傻眼了。
　　只见谭叙怀里抱着一只乌龟，正风似的往他这冲过来。


第四十五章 
　　宿维安还隐隐看到后面有个女人插着腰……穿着运动服。
　　谭叙上了车, 把乌龟往宿维安腿上一丢, 麻利锁上安全带，踩下油门就走。
　　宿维安呆呆地看着那个追出来的女人, 运动服, 马尾, 是那位管理员姐姐。
　　“你偷乌龟了？”宿维安问他，“慢慢是园林里养的乌龟？”
　　谭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园林？是我家。”
　　“……”宿维安瞪大眼, 回身又看了一遍。
　　这大门旁大树高立, 一个大大的铁门，后面还隐隐能看到古香古色的屋顶, 怎么看怎么像个园林。
　　“那你身后那位……”
　　谭叙：“我妈。”
　　“……”宿维安咽咽口水, 磕磕巴巴丢了句, “真年轻。”他刚刚，居然和叙哥的妈妈说话了！
　　他牢牢闭上嘴，不敢说自己把谭母认成了管理员。
　　谭叙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来没做过这种被人追着跑的事儿, 追着的人还是亲妈。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 宿维安正在摸慢慢的龟壳, 慢慢缩在龟壳里，一动不动。
　　算了，挺值。
　　节假日，到处都是人，谭叙索性把车开去了宿维安家。
　　地上铺的毯子，宿维安把慢慢放在电脑桌上, 时不时戳它两下。
　　谭叙脱了外套，坐在宿维安床上玩斗地主，突然出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宿维安一顿，转头看他。
　　谭叙挂了个托管，也回头：“有吗。”
　　他目光深邃又温柔，宿维安觉着多看几眼就会掉进去。
　　“……有。”宿维安敛眼，把慢慢抱着，坐到了床边。
　　……
　　到了晚饭时间，他的故事都没有结束，太多了，比谭叙想的还要多。
　　宿维安从来没和任何人倾诉过，说起来有些杂乱，语气却很平静。
　　听到结尾，谭叙才回过头，看到自己账号的欢乐豆已经被托管耗尽了。
　　他把游戏关掉，朝宿维安招了招手。
　　宿维安凑近，居然主动亲了一下谭叙。
　　所有东西都摊开在对方面前，他反而不怕了。
　　要或不要，都依谭叙一句话。
　　谭叙没多说，把宿维安摁在枕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他。
　　宿维安哪里脆弱，分明比谁都坚强。
　　小家伙，够招人疼的。
　　谭叙张口，想说些什么。
　　“叮咚——”
　　宿维安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将近晚上八点了。
　　“叮咚——”门铃又响起，还伴随着外边人的声音，“安安，是我！”
　　邓文瑞拎着好几个大袋子，身后跟着凌源，继续锲而不舍地按门铃。
　　“是不是不在家？”凌源问。
　　“不会吧，这个时间点……”
　　门突然被打开。
　　里面的男人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被挡在身后的宿维安一把拨开谭叙，探出头，赶紧把门拉大让他们进来：“舅舅，您怎么来了。”
　　“……”邓文瑞还没把信息量消化完，“想着来你这里，开个火锅。”
　　谭叙：“不会先打电话？”
　　“打了，没人接，”邓文瑞应完后，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又在这里？！”
　　谭叙：“喝茶。”
　　“……”
　　嘿，给了包茶叶，就想赖上我外甥不成？邓文瑞心里这么想着，把买回来的食材放到桌上，“安安，家里有锅吗？”
　　宿维安：“有，在厨房。”
　　“不是，安安，你这贴的……都是些什么。”凌源身边没有宅男这一属性的朋友，还从没见过这阵仗，凑到手办前挪不动路了，“怎么还有玩具。这个我认识，路飞！”
　　宿维安：“是手办，您喜欢，可以拿几个回去。”
　　“不了。”凌源站直身，邓文瑞刚好把锅端出来。
　　“安安，桌子在哪里？”邓文瑞四处张望。
　　宿维安搬出了那个堪堪只能放锅的小木桌子。
　　邓文瑞虽然找过宿维安好几次，但每次都只是在外头或楼下，今这还是第一回 进来，忍不住道：“你这家里东西也太不齐全了。”
　　宿维安红脸：“改天我就去买张大桌子。”
　　刚准备把东西下锅，谭叙接了个工作电话，讲了几句，就用眼神示意邓文瑞，两人一块去了阳台。
　　宿维安把干净的碗拿出来，凌源接过，冷不防说了句：“你和我哥在一块了吧。”
　　宿维安一惊，险些抓不住碗。
　　“怎么吓成这样，”凌源面色如常，“我又不会说出去。”
　　他摆着碗筷，继续道，“辛苦你了，别人的哥哥都是上帝递的情书，我这表哥，就是上帝给我下的一封挑战书。”
　　“叙哥很重视您的……”想起之前谭叙在车上的话，宿维安没忍住帮谭叙辩白道。
　　“我知道，我哥就是嘴毒了点，”凌源看了外边一眼，“挺好的，我看好你们。”
　　“看好什么？”邓文瑞一进来就听到这没头没尾一句话。
　　凌源应得自然：“看好你们公司的新手游。”
　　全部落座，四个男人围着一个小桌子，手里各端着一个碗，怎么看怎么滑稽。
　　好在食材新鲜，锅底也是找专人调的，环境不够，味道来凑，一顿火锅算是吃的美滋滋的。
　　“安安，”家庭聚餐吃到尾声，惯例开启了唠嗑模式，邓文瑞靠着身后的墙面，道，“春节咱舅甥两出去玩玩吧，找个度假村？”
　　宿维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男人就开口了：“不行。”
　　邓文瑞莫名其妙：“我没在跟你说话。”
　　“他已经跟我约好了。”谭叙端着碗，神色自然。
　　邓文瑞问：“你不和伯父伯母一块过年？”
　　“不在乎那些形式，”谭叙偏头，问，“想去哪？”
　　宿维安咬着筷子：“……都行。”
　　去年春节，邓文瑞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失去了跟宿维安一块过年的机会。
　　没想到今年，这公司老板还要跟他抢人，还讲不讲理了？
　　“不行，安安，你过年必须跟我一块去。”他语气强硬。
　　谭叙：“你天天巴着你外甥做什么？”
　　邓文瑞瞪圆眼：“那你为什么天天巴着我外甥？”
　　谭叙嗤笑：“因为……”
　　“一块去！”宿维安突然喊了声。
　　周围安静了一会。
　　宿维安缩回脑袋，小声补充，“咱们一块去，行吗？”
　　“行啊。”凌源笑眯眯地接话。
　　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宿维安从厨房里出来，三个男人还坐在地毯上，没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谭叙一晚上都不怎么痛快。
　　尤其是在看到邓文瑞和凌源两人愉快的表情后。
　　独气气不如众气气，谭叙悠悠打开话茬。
　　他语气淡淡：“凌源，听说你还有个师弟还是师兄？”
　　凌源一口否认：“没有。”
　　谭叙朝宿维安勾勾指头，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嘴上问着邓文瑞：“那天那个苏奇，不是说是你学生吗。”
　　“苏奇？”凌源像是被什么刺到，嗖的看向邓文瑞，“邓老头，那傻逼又找你了？”
　　“他一口一个凌源哥的叫你，你不能叫人一些好听的？”邓文瑞皱眉。
　　“行，”凌源继续问，“那戏精找上你了？你离他远点儿。”
　　“……”邓文瑞懒得再纠正他，“学生找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凌源冷笑，“那人现在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枝儿哥，见谁牛逼就贴谁。”
　　邓文瑞：“别背地里这么说人，你那圈子里鱼龙混杂的，话传来传去就变味了。”
　　宿维安听着有些紧张，生怕他两吵起来。
　　谭叙给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凌源：“我背地说人？好，你让他过来，我当着他面说。”
　　邓文瑞像是说累了：“别闹了。”
　　“……”凌源坐回去，旁边有人在，想忍又忍不住，“邓老头，我听你的，不喝酒不抽烟不泡吧这么久了，你就离那戏精远点，行不行？”
　　宿维安认识凌源的时间不长不短，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一面。
　　语气很软，眼底隐隐带些乞求。
　　可惜邓文瑞没有看他，而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行。”
　　*
　　四人定下，大年初三出发，去三亚，住一个星期。
　　原本是想去国外，但因为是过年，各项签证流程都很慢，直到全国员工放假的那天，宿维安的签证都没批下来，只得定在了国内。
　　年三十，宿维安去邓文瑞家吃了顿年夜饭。
　　一顿饭，两人吃得都有些鼻酸，电视机里，春晚的主持人熟练的说着祝贺语，邓文瑞给宿维安夹了块大鸡腿。
　　就像普通长辈那样，邓文瑞问：“最近工作怎么样，和同事们相处得融洽吗。”
　　宿维安点头，相处了大半年，虽然相熟的同事还不多，但至少脸都认熟了，平时都会打招呼。
　　邓文瑞也点头：“这几天就睡我这，到时再一块去机场。”
　　宿维安：“好。”
　　邓文瑞难得悠闲，吃完饭，两腿架在沙发上，躺着看祝福短信和微信，十块一个的红包抢的不亦乐乎。
　　起身上厕所的时候，顺势瞄了一眼宿维安。
　　突然看到宿维安的聊天界面里，满满一页都是红包信息。
　　聊天头像……还非常熟悉。
　　和脑海中某个人的头像对上后，邓文瑞眯起眼。
　　然后问他：“安安，你和谭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种被家长抓包的紧张感，宿维安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所以啪嗒一声，手机都被吓掉了。
　　得，邓文瑞觉得都不用等他回答了。


第四十六章 
　　客厅里, 宿维安正襟危坐, 像个犯错的孩子，等着家长的审判。
　　事实也差不多是如此。
　　“什么时候的事？”邓文瑞坐在另一头, 问。
　　宿维安老老实实：“十二月二十五。”
　　“……”邓文瑞有些摸不着重点, “谁主动的？”
　　宿维安全揽到自己身上：“我……”
　　邓文瑞信了才怪了, 他直接给谭叙打了个电话，还开了扬声器。
　　那一边, 谭叙看宿维安半天没回, 刚准备打过去。
　　所以他一接电话，就丢了句：“安安呢？”
　　宿维安赶紧隔空应了句：“我在。”
　　邓文瑞瞪了宿维安一眼, 把那小脑袋又瞪回去了。
　　“你是不是……”邓文瑞找了半天, 都没找好措词, “是不是你先勾引的安安？！”
　　宿维安：“……”
　　谭叙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嗤笑：“是，怎么的。”
　　“我就知道，你这个斯文败类。”邓文瑞难得骂人, 用词文雅得很。
　　谭叙语气慵懒：“生米煮成熟饭,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邓文瑞瞪圆了眼。
　　宿维安也是。
　　邓文瑞：“我外甥又不是姑娘家, 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而另一头。
　　谭叙就坐在谭老宅的大客厅，手撑着脑袋，另一边抓着手机，兴致缺缺地看着春晚。
　　身边的谭母专心致志地听着，生怕漏掉谭叙任何一句话。
　　听见“生米煮成熟饭”，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又说了一会儿, 谭叙丢下句“见面再说”就挂了电话。
　　谭母坐直了，收回笑容，板起脸：“你欺负别人了？”
　　谭叙给宿维安发信息，嘴上还没来得及应，谭母又继续道。
　　“我们做生意的，一向诚信为本，既然做了，就得负责……有没有照片？”
　　谭叙听得发笑：“没有。”
　　“哦，”谭母优雅地抿了口茶，心底就怕他反悔，赶紧道，“难得遇到喜欢的，就赶紧定下来，背景什么的不重要，你喜欢就行，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带回来看看。”
　　“恩，”谭叙起身上楼，“从三亚回来就带给您看。”
　　谭叙刚走，谭母就赶紧进了书房，给她妹妹打电话，开口就炫耀道：“谭叙说过完年要带女朋友回家了，你快给我出出主意，我送些什么给儿媳妇比较好？”
　　刚被凌源气昏的凌母：“……”
　　谭叙本来想马上去邓文瑞家，但被邓文瑞拒绝了。
　　原话是：“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再不想见，还是得见，大年初三，邓文瑞推着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走着走着就肩并上肩的两人。
　　“邓老头，干嘛板着张脸？”凌源跟在他身边问。
　　邓文瑞不应他，上前硬生生把两人掰开了。
　　“我先说好，”邓文瑞手撑在行李箱的柄杆上，“酒店，我和安安睡一间。”
　　“邓老头，我们定的是独栋，”凌源上前，“四间房，你跟安安挤什么？”
　　邓文瑞：“……”
　　谭叙不理他，上前拿过宿维安的身份证：“在这等着，我去拿机票。”
　　四人出行，身边一个助理都没带，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宿维安小心的瞄了自家舅舅一眼：“我去陪叙哥一块办。”说完，抓起其他两人的身份证就朝谭叙跑去。
　　“……”
　　邓文瑞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跟外甥拉近关系，转眼外甥就被别人骗走了。
　　“哎，邓老头，”凌源坐在行李箱上，“听说三亚有酒吧一条街，到时你带我去玩玩吧？”
　　邓文瑞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去，这几天就呆酒店里。”
　　终于拉远了和邓文瑞的距离，谭叙揉着宿维安的头发：“邓文瑞骂你了？”
　　宿维安：“……没有。”骂谭叙倒是骂了挺多句的。
　　谭叙点头：“反正都是要说的，他早知道了也好。”
　　头等舱办理处人不多，前面的人离开，宿维安正准备上前。
　　“安安？”
　　两人回过头。
　　傅成白就站在他身后，手上抓着身份证，也是一脸意外，脸上还带着一丝欣喜。
　　“安安，你还是来了。”
　　宿维安满是意外：“什么？”
　　傅成白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谭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谭叙看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冷漠了。
　　“……谭总，您也在，”傅成白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问宿维安，“你不是去参加同学会的吗？看，他们都在那呢。”
　　顺着傅成白指着的方向望去，宿维安整个人都僵住了。
　　七、八个人站在经济舱队列里，聊得很欢，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但这次，他回神得很快：“我不是去参加同学会的。”
　　“这样啊，”傅成白尴尬地笑笑，“因为我们定在一个度假村聚会，约在这个时间来机场，我以为李勉通知你了。”
　　李勉是宿维安的同桌，两人关系不好不坏，他不欺负宿维安，但也没为他发过声，是唯一一个跟宿维安互加了QQ的同学。
　　“走了。”谭叙取好票，径直走过来，看都没看傅成白一眼。
　　傅成白视力好，脱口而出：“你也是去三亚？既然这么巧，那不如顺便一起……”
　　“你是烦人精？”谭叙脚步顿住，问他。
　　傅成白：“……”
　　“宿维安？！”经济舱队列，有人惊呼出声。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在这边，紧接着闷重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几个人走过来了。
　　宿维安咬紧下唇，不敢抬头。
　　……他并不想再看见那些人。
　　一只大手突然圈住他的脖颈，他猝不及防的往身边一靠，下巴撞上了男人的肩头。
　　身边的人没说话，带着他向前走，把那些叫声统统抛在了身后。
　　“小东西。”谭叙的声音不冷不淡。
　　宿维安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恩？”
　　“以后再遇到他们，不用多说别的，”看到邓文瑞气冲冲的表情，谭叙松手，把人放开，“直接让他们滚就是了，对这些人，不用顾着他们的面子。”
　　“谁的面子？”邓文瑞上前来，抓着宿维安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
　　谭叙：“邓文瑞。”
　　邓文瑞：“干吗？”
　　谭叙：“你这绝对是纯的母胎单身。”
　　邓文瑞：“……”
　　宿维安心里乱糟糟的，在VIP候机厅坐不到半小时，广播就通知登机了。
　　飞机座位都跟邓文瑞作对，他对身边的凌源道：“你跟安安换个位置。”
　　“不要，”凌源一口拒绝：“我要跟你坐。”
　　邓文瑞这段时间被凌源骚扰得不要不要的，硬是在这句话里听出一点歧义，抿唇，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谭叙让宿维安坐到了内侧，然后从行李箱里抓出口罩和眼罩。
　　“觉着冷就戴上。”他声音淡淡。
　　宿维安又不安又暖心的把两件东西都套上了。
　　很快，他就听见许多人从过道走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了平静。
　　眼罩带着久了，加上左手一直被旁边的人牵着，暖暖的，睡意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刚闭眼，就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
　　“老师。”
　　宿维安迷迷糊糊睁眼，扯下眼罩一角。
　　人生何处不相逢，一个小小的头等舱，遇见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正在和邓文瑞打招呼的苏奇，另一个是坐在苏奇前边的傅成白。
　　邓文瑞微愣：“你怎么也在？”
　　“在三亚有个小通告，”苏奇笑笑，“谭总您好，我已经通过试音了。”
　　谭叙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
　　“这么巧，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航班？”凌源笑了，“是不是还跟我们同个酒店啊？”
　　苏奇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话中的讽刺，笑问：“你们在哪个度假村？”
　　邓文瑞说了个名字。
　　苏奇惊讶：“还真的就这么巧，我也在。”
　　凌源突然就炸毛了：“我说你他妈能不能离邓文瑞远点？他直得要命，不直也轮不到你，知道吗？！”
　　他声音不小，不少人纷纷侧目，好几人交头接耳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好话。
　　邓文瑞坐在两人中间，脸色难看：“你们吵到别人了。”
　　宿维安抓着谭叙的手紧了紧。
　　谭叙这才悠悠开口：“想被赶下机就继续吵。”
　　“不好意思，”苏奇歉意道，“凌源哥对我有点误会。”
　　邓文瑞声音淡淡：“他的性子你知道的，不用跟他计较。”
　　凌源本来还想跳起来说什么，听到邓文瑞这句话，整个人都熄火了，面无表情的坐回位置。
　　等他们安静下来，谭叙才把嘴贴到宿维安耳边：“跟他们过一礼拜，指不定得多闹腾。”
　　宿维安张嘴，想附和，又觉着不太好，把话吞了回去。
　　飞机马上起飞，谭叙继续跟宿维安咬耳朵。
　　“下了飞机，我们逃吧。”
　　他声音很轻，话里都是引诱。


第四十七章 
　　几个小时后, 飞机安全落地。
　　中途前面三人有没有发生争吵, 宿维安不太清楚，耳机效果太好, 就连空姐发飞机餐都没闹醒他。
　　下了飞机, 谭叙拉着两人的行李箱, 面色自然：“去个厕所。”
　　宿维安跟在他身后，磕磕巴巴道：“我, 我一起去。”
　　邓文瑞刚准备说什么, 就见凌源板着脸，拉着行李箱, 径直走向出口处。
　　他眉头皱起：“你去哪里？”
　　凌源头都不回, 邓文瑞左右看了眼, 叹口气，转身想追上去。
　　“老师，”苏奇叫住他，嘴角带笑, “你们叫酒店派车了吗？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 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凌源脸黑了整趟机程, 邓文瑞不想再多生事，拒绝道：“恐怕没位置。”
　　苏奇不恼，点头：“那我一会联系一下助理，老师，酒店见。”
　　说完这几句，凌源已经不知道走去哪了。
　　邓文瑞推着笨重的行李箱, 四处找了半天，才在角落找到正戴着耳机看电影的人。
　　刚准备上前，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安安：舅舅，我和叙哥去别的地方玩几天，您不用担心我。
　　安安：也祝你和麻瓜玩得愉快。
　　后一句，明显出自某人之手。
　　如果人的情绪能具象化，那全机场的人都能看到邓文瑞此时头上那一缕缕白烟，他紧攥手机，先给宿维安拨了个电话，果然，关机。
　　继续拨谭叙的，谭家大少，天旭副总，电话尤其重要，自他认识谭叙以来，谭叙的电话就从来没关过。
　　关机。
　　邓文瑞控制住摔手机的冲动，快步走到凌源面前。
　　“谭叙把安安带走了！”
　　凌源一愣，耳机声音不小，听得不太清楚，消化半天后突然双眼发亮：“那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刚才的怒气似乎已经这几分钟里消了个干净。
　　邓文瑞：“……”
　　*
　　谭叙关机前，先给谭母发了一条短信。
　　发完后，飞行模式一开，头也不回的出了机场。
　　来前已经安排好一切，一辆二十万出头的小丰田就停在机场停车场，司机见到他，恭恭敬敬递上车钥匙就离开了。
　　怕车子太张扬，会倒霉的撞上邓文瑞，现下还来了两个讨人嫌的，谭叙觉着自己真的是非常有远见。
　　“叙哥，”宿维安绑好安全带，还是有点紧张，“要不……我再给舅舅打个电话。”
　　“年终奖，一共分了多少。”谭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
　　宿维安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老实的把数目念了出来，精确到了个位数。
　　“可以花光吗。”谭叙偏头，似笑非笑的问他，“就当包养我了。”
　　宿维安脸一红，包、包养？
　　“……可以！”
　　谭叙笑了，拿出两幅墨镜，自己带了副，另一幅给宿维安挂上了。
　　灰色头发配副大墨镜，跟那些什么小鲜肉差不多了。
　　谭叙这才有种老牛吃嫩草的实感。
　　接待人很上道，车油加满，车上还有各种物品。
　　烟、戒烟糖、话梅、山楂。
　　谭叙挑出一根烟，叼在嘴边，也不点燃，踩下油门出了停车场。
　　一下飞机，宿维安就觉着热，上了车就把外套给脱了，现在就着一条薄长袖，空气清新，车窗开着，宿维安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偏过头。
　　谭叙的五官很立体，尤其是鼻子，再加上完美的下颚线条，嘴边痞痞的叼着根烟，侧脸帅得没边，他早有所准备，脱了外套，里面就是一条白色的短T，袖子贴着紧实的肌肉，一块……跟自己手上一样的表贴在手腕。
　　宿维安不自觉的咽咽口水。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原本还有些不安。
　　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谭叙的缘故，他马上就定下心来了，还……隐隐有些期待。
　　谭叙定下的是一间温泉酒店。
　　不是普通的温泉酒店，据说有几十个温泉，功效各不相同，一条廊走下去大半天才能泡完。
　　让宿维安付钱也不是随便说说，房间是定了，但钱没缴，也不知道酒店那边是怎么答应下来的。宿维安付完钱，眼底都是喜意。
　　感情是相对的，有来有往才更有实感。
　　关飞行模式付款的时候，马上进来好几条短信，他看都不敢看，赶紧往上划。
　　“走，”谭叙手上推着两个箱子，“去房间。”
　　只订了一间房。
　　房间很大，中间一张大床，顶上一个巨型吊灯，门外的泳池波光粼粼，外边山景怡人。
　　三亚的酒店业能处于全国上游是有道理的，地理位置就得天独厚，靠山傍海，气候宜人。
　　谭叙放下行李：“带你去玩玩？”
　　宿维安收回去泳池的脚步：“好。”
　　所谓的玩玩，地点就在酒店不远处，那有一个森林公园，还有个铁索桥。
　　已经是大下午，怕晚饭时间来不及，两人没爬山，坐上了缆车。
　　缆车里，宿维安头抵在窗边，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正拍的起劲，一只大手贴到他脸上，把他的脸掰了过去，男人一边手撑在玻璃上，另一边手就捧着他的下颚，细细的吻着。
　　次数多了，谭叙越来越老练，接吻的章法霸道跋扈，来来去去把宿维安的嘴唇都亲肿了才肯放开。
　　导致宿维安下缆车时还得捂着嘴。
　　他走了几步，手被旁边的人拉下来：“遮什么？”
　　谭叙就这么牵着他的手，宿维安挣都挣不开，这一举动引旁边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有人拿相机在拍。
　　“叙哥，”宿维安涨红脸，“我背包里有帽子，你……要不要戴上？被拍到就不好了。”
　　谭叙突然停下脚步，侧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怕吗，”谭叙问，“怕就戴上。”他说完，就要从宿维安背包里找帽子。
　　宿维安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避开了谭叙探到背包去的手：“不怕。”
　　像是说给谭叙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谭叙动作轻顿，半晌，传出一声轻笑，然后突然弯腰，侧着脸，在宿维安嘴上亲了一下。
　　“啊——”
　　一直在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帮女生立马尖叫起来，简直比自己接吻还要兴奋。
　　看着面前傻掉的人，谭叙失笑：“不是不怕吗。”
　　“……”宿维安涨红脸，不敢回头看是哪些人在叫，“是不怕，不信，你再亲一下。”
　　“……”谭叙心里爆了句粗口，牵起宿维安的手，十指相扣，快步向吊桥走去。
　　“走个流程，然后回酒店。”他声音暗哑。
　　结果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刚刚在后面的几个女生拦住了。
　　她们个个青春靓丽，脸颊绯红，要不是两人刚刚还当着她们面来了一下，肯定会认为她们是来告白的。
　　宿维安高中时期就被几个男生这么拦下过，指着鼻子就开骂，还被推了好几下，看到她们围上来，他下意识就想后退。
　　腿刚抬起，又慢慢放下。
　　……几个女生，反正也推不动我。宿维安这么想着。
　　“你们……”最前面的女生笑眯眯的，“是不是在一起呀？”
　　“可以给我们当下模特吗？有报酬的！”
　　谭叙刚想拒绝，就觉着掌心的手轻微的动了下，像是心底在挣扎要不要挣脱。
　　见两人不出声，女生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就拍几张，就地取景，两百块半小时，可以吗？”
　　旁边的女生也凑上来：“这个价格已经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格了，我们平时找模特只找五十块的……”
　　“可以。”谭叙一把揽住身边的人，似笑非笑道。
　　宿维安一愣。
　　女生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谭叙看了眼宿维安，几个女生的目光也随着谭叙望去——
　　宿维安被盯得紧张，犹豫片刻：“……可以，怎么拍？”
　　……
　　女生说是半小时，实际拍了足足快一个小时都还没结束。
　　两人应着要求，一会搂一会抱的，大冬天的居然折腾出了些细汗——不过三亚的冬天也有二十多度。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你们这么久，”女生双手合十，“最后一张，可以吗？”
　　谭叙看着宿维安额间的汗，拒绝道：“不拍了，我们还有事。”
　　女生脸马上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宿维安，她们算是有点摸得清楚了，这对情侣里，是灰发男孩当家做主。
　　宿维安：“……其实，再拍一张也没关系。”
　　谭叙啧了声，还拍上瘾了？
　　几个女生马上围成了一个小圈，商量着怎么用最后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咳……”商量了一会，就有个女生站出来，“那个，拍个壁咚，行吗？”
　　宿维安被谭叙摁在墙上的时候，说不上有多后悔了，谭叙的身子覆在他身上，虽然亲的很轻，但是这磨磨蹭蹭的，他反而更受不了。
　　后面靠着的墙壁上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石砖，硌的宿维安有些难受，他没忍住往前凑了点，两人穿的少，这么一靠，直接贴得密不透风。
　　“最后这张，你别再心软了，”谭叙压着他，突然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突然道，“我快憋爆炸了，小东西。”
　　谭叙爆不爆炸，宿维安不知道。
　　反正他自己听到最后这句时是炸了，仿佛整个身子都在沸腾，被炸坏的细碎零件在他脑里半天拼凑不起来。
　　看到宿维安发红的耳根，谭叙二话不说，手伸进宿维安的背包，把帽子拿出来，把宿维安整张脸都遮住。
　　他们脚步飞快，后面的女生还在叫着：“哎！帅哥！钱还没给你们！”
　　回应她们的是两道急匆匆的背影。
　　*
　　宿维安涨红脸，忍不住提醒：“叙哥……慢点，可能超速了。”
　　身边的人没说话。
　　宿维安没忍住侧头看，男人面上毫无波澜，动作如来时悠闲。
　　他还没来得及多观察观察就到了酒店，谭叙就连解安全带的速度都是常速——就是关车门的力道重了点。
　　进了房间，宿维安脸上的火热还没退掉，刚想说什么，前面的男人突然回身，把他顶在了门上，铺天盖地的吻降了下来。
　　门随着两人的力道，发出了重重的一声“砰！”
　　宿维安被亲的七荤八素，正准备笨拙地回应，就觉着腰间一暖——男人的手掌已经顺势探进衣摆，牢牢的箍住了他的腰。
　　“阿南大大，”谭叙离开他的唇，声音沙哑，距离很近，宿维安能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的暗潮，“我可以上车吗？”
　　宿维安：“……”
　　想说什么，统统被淹没在了唇齿间。
　　单薄的布料被拉到脖子，宿维安刚喘过一口气，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塞嘴里，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衣摆下角。
　　谭叙：“咬住。”
　　宿维安眨眼，乖乖咬在嘴里，刚想说什么，胸前就被男人温热的口腔包围了。
　　“恩……”突然的温热让他止不住想弓起身子，手腕被谭叙牢牢抓住。
　　“小东西，咬好。”谭叙下颚贴着他的皮肤，仰起头看他，“不然会弹到我。”
　　说完，跟笃定宿维安不会松嘴似的，一边手用力按着宿维安的背脊，好让两颗嫣红的小球儿往自己嘴里送。
　　宿维安的皮肤又白又嫩，胸前两颗生生被谭叙玩大了一个号，才被堪堪放开。
　　男人的手顺势往下滑，宿维安整个人一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恩！”声。
　　谭叙先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怕。”声音里满是刻意压低的情欲。
　　宿维安软了身子，腰间的腰带松松垮垮，两下就被人挑开。
　　早就有些硬了的粉色物状体很快就跟谭叙来了个面对面，宿维安又羞又急，伸手想挡住，被轻松拨开，谭叙躺到他身边，不给他任何做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把东西握在了手里。
　　宿维安整个人一抖，手下意识地找到了倚仗，紧紧的攥着谭叙皱巴巴的衣摆：“啊……别……”
　　话还没说完，他就说不出来了。
　　因为谭叙另一边手突然伸到了他的嘴里，搅动着他的舌尖，啧啧水声加上某些摩擦声，淫靡又色情。
　　宿维安：“……叙哥……唔，手……”
　　宿维安有了要泄的感觉，慌忙想让谭叙把手挪开，对方不仅没听，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唔……”
　　宿维安闭紧嘴，不敢用力，把谭叙手指含在嘴里，泄在了谭叙手心。
　　他马上进入了贤者时间，羞愤极了，另一边手垂在眼边，不太愿意接受自己射了谭叙一手的事实。
　　谭叙看得发笑，突然起身，在酒店柜子里找出几样东西，丢在了宿维安身侧。
　　宿维安下意识一看——避孕套，还有润滑剂。
　　贤者时间来得快去得也快，宿维安还没修整完，就又被谭叙吻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他觉得这次的吻……太色了，整个舌尖被谭叙又搅又吸，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小小安上。
　　谭叙的吻渐渐往下，等他吻到腹部时，才抬起头，让宿维安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
　　宿维安为了画某些场景时，也有观摩过GV，谭叙的……在亚洲人里，绝对算是巨大了。
　　看是一回事，亲身体验是一回事，他脸红的滴血，刚想说什么，就见谭叙把内裤前端一扯，分身弹了出来，直接和小小安打了个正面招呼。两个炙热体靠在一块，宿维安捂着嘴，才控制自己没叫出来。
　　宿维安双手捂嘴，两脚大开，皮肤已经敏感的成了粉色——简直就像是邀请，谭叙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一眼看得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来一波负距离接触。
　　他吞咽两下，忍住冲动，一只手按在宿维安小腹，另一只手扶着两根肉柱，摁在了一块，使力磨了两下。
　　“啊……”宿维安呻吟溢出嘴里，“别……”
　　“脸这么红，”谭叙嘴角轻勾，“你漫画里，他们也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
　　“……”宿维安缓慢摇头。
　　谭叙动作快了一点：“那我再帮你回想一下。”
　　蹭了一会，他忍得受不了，也不逗宿维安了，把他两只大白腿翘到自己大腿上，手指直接往身后探去——
　　“啊！”宿维安正舒服的不知天南地北，后边突然而来的异物感让他一怔，“……疼。”
　　谭叙手指没抽出来，另一边手拿过润滑液，又挤了不少在他身后，嘴上安抚着：“乖，忍忍。”
　　……
　　第二根手指进去时，宿维安整个人一顿：“叙哥……疼。”
　　谭叙忍得快要爆炸，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第三根。
　　“叙哥……你……先动一动……”宿维安忍不住了，哑着声音道。
　　原本还能忍忍的，听见宿维安的声音，谭叙的下身又涨了一圈，他突然低头，就着宿维安的小腿轻咬了一下：“你等我进去再喊，不然我受不了。”
　　宿维安忍着不适感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喊”是指什么，瞬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了。
　　谭叙也是第一回 ，能忍住做了大半天的前戏已经算是忍者神X了，等宿维安不喊疼后，他就直接把宿维安的身子背过来，让他趴着，白花花的屁股配上宿维安之前留下的液体和润滑剂，非常刺激食欲，他一边手在宿维安背后游移，一边扶着肉柱，抵在了穴口。
　　宿维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两手紧紧攥着床单，非常紧张：“叙哥……要不，再等……啊！”
　　趁他说话这会，谭叙已经慢慢挺了进去。
　　疼，是真疼，宿维安咬着被单，不敢叫出声。
　　谭叙感受到了身下人的紧绷，探手一摸，果然，小小安已经疼软了。
　　他心疼，但箭在弦上，得发，不然两人都难受，细碎的吻落在背上，像是抚慰，手上还抓着小小安，没过多久，终于整根没入。
　　里面的紧致让谭叙久久没回过神来，他不敢动，就这么稳稳地感受着，半晌，感觉身下人缓过来一些后，谭叙轻动了一下腰身，做了个抽插的动作。
　　宿维安的背又抖了一下。
　　“疼吗。”谭叙不敢动了，问他。
　　宿维安赶紧松掉嘴里的床单：“……不疼。”声音虚的可以。
　　谭叙抿唇，开始慢慢抽插，不轻不重。
　　没过多久，宿维安终于没那么疼了，酸胀感居多，感受到身后的人在抑制着，他忍不住出声道：“叙哥……我没那么疼了，你可以快……点……啊……”
　　点字还没说完，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加快了点速度，之前太折磨人，谭叙记着之前看过的男男技巧，边撞边找着宿维安的点。
　　宿维安被撞得不断往前晃，突然，某一点被狠狠戳中，他一下没控制好音量：“啊！”
　　总算是找到了。
　　谭叙停下动作，两手扶着宿维安白嫩挺翘的臀部，开始发狠似的朝刚刚那一点进攻。
　　“啊……啊……叙哥，哥……轻一点，”宿维安这次抓床单比之前都要紧，不是疼的，是爽的，这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从来没经历过，要不是谭叙扶着，他早就支撑不住躺下去了。
　　“叙哥……啊……嗯……轻一点……别撞……啊……”宿维安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可他根本收不回来，嘴边无意识地叫着，“叙……哥……慢点……嗯……”
　　男人的东西又大又狠，一点都不留情，回回戳的正中红心，宿维安眼泪都出来了：“叙哥……我，我不行了……”
　　小小安早就坚硬挺立，茎头还溢出不少白色液体。
　　谭叙突然停下动作，把宿维安整个人翻了过来。
　　宿维安红了眼，生理性泪水浸湿了被单，猝不及防迎上谭叙的目光，羞得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盖住自己的脸。
　　“被单两侧都被你弄湿了，今晚睡哪？”谭叙边逗他，边把他的腿架到自己肩上。
　　宿维安被吓坏了，这动作对他而言有点难——男人的骨骼太硬。
　　“叙哥……我，我架不上去……”他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道。
　　谭叙挑眉，变了个姿势，让他两腿盘着自己的腰，然而再插进去，嘴上还不忘训着：“那你记着下回漫画别画这个体位。”
　　“……”
　　谭叙看着他霎时间红透的脖子，忍住笑，上前吻住他没被枕头盖住的唇，身下继续开始摆动，宿维安支离破碎的声音再次溢满整个房间。


第四十八章 
　　……
　　结束后, 两人一起泡了个澡。
　　宿维安全身无力, 后边发烫，整个人羞赧的把头埋在谭叙颈窝里, 任谭叙帮他清洗背部。
　　“明天想去哪。”谭叙笑得餍足,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豆腐。
　　宿维安闷着声：“能不能……休息两天再出去？”
　　不是他娇气, 虽然就来了一次，但真的够折腾人了, 他现在路都走不好, 走到浴室这一小段路都得让谭叙半扶着。
　　“行，”怀中人是真的白, 谭叙手上未停, “那就在酒店待两天再出去。”
　　洗完后, 宿维安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款国产智能机。
　　谭叙挑眉：“谁的手机。”
　　“我的，”宿维安趴在沙发上，乖乖应道，“之前买手机送宽带, 比较合算。”
　　“傻不傻, ”谭叙揉着宿维安的脑袋, 另一边手上是酒店配在房间里的菜单，“这种活动，就是赚你每月的包月费。”
　　宿维安不反驳，因为没怎么用过这个手机，下了半天才把想用的软件都下好。
　　谭叙扫了一眼：“给我下个斗地主。”
　　点完菜，谭叙把随身带的电脑打开, 毫不避讳宿维安，直接放在桌上就开始检阅收到的工作邮件。
　　最上方是戚茹奕的邮件，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谭叙做决定，希望谭叙马上给她打个电话。
　　他起身去阳台，把手机开了机，无数条未接提示和短信纷沓而至。
　　戚茹奕几乎是秒接，声音如平时一样自然，马上就把公事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简单的说了几个应对对策，挂了电话，谭叙好心情的翻阅起手机收到的各种信息。
　　每几条信息里，都掺杂着邓文瑞的名字。
　　邓文瑞：“你们在哪里？！”
　　邓文瑞：“开机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邓文瑞：“同归于尽吧谭叙！”
　　还没看几条，谭母的电话就进来了，一看就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能抓到他开机的时间。
　　对面语气平静：“还知道接电话呢。”
　　谭叙出机场前，给谭母发了一条信息。
　　内容是：“妈，我对象是个男的。”
　　谭叙摸出根烟，眺望着远处的山景：“恩，刚忙完。”
　　谭母歪了重点：“忙什么，三亚那边有项目？”
　　谭叙：“您确定要听？”
　　“……”谭母一口老血都要涌到喉头，她定下神，“等你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谭叙又吸了几口烟，存心想戒，他这段时间烟抽得很少。
　　但今个儿，得好好尝尝这事后烟的滋味。
　　事后烟抽完，晚饭刚好送到，酒店非常体贴的还配了果盘，果肉搭在玻璃盘上，晶莹剔透，看了让人有食欲。
　　谭叙拿起桔子，剥了皮，尝了一口。
　　“……”他坐到宿维安身边，把人带进手臂里，问，“吃桔子吗。”
　　宿维安咬着筷子，电影看得入迷：“甜吗？”
　　谭叙面不改色：“很甜。”
　　不知怎么的，虽然谭叙掩饰的很好，但宿维安就是不太信，他一向吃不来酸的，摇头：“不吃了。”
　　“吃一口。”谭叙不死心。
　　宿维安心里的疑惑更坚定了：“不吃……”
　　难得在宿维安嘴里听到“不”字，谭叙觉着有趣，拿着一瓣果肉，非要探进他嘴里：“尝尝。”
　　宿维安失笑着偏头躲。
　　谭叙眼一眯，把果肉含在自己嘴里，俯身就往宿维安嘴上撞去。
　　宿维安被亲的猝不及防，张嘴让对方闯入，还没回神，果肉被对方咬破，果液浸在他的舌尖。
　　巨酸！
　　“唔……”宿维安捧着谭叙的脸，想把人推开，但并没有什么用，一整块果肉都已经到了他的嘴里。
　　他鼻子、眉头、嘴巴被酸的全都皱到了一起，嘴边水意盎然，都是果液。
　　模样可爱得不行，看得谭叙还想再喂他一块。
　　他也真就这么做了……一整个酸桔子，谭叙吃了一块，剩余的，全进了宿维安嘴里。
　　直到睡前，宿维安都觉着自己嘴里都是一股子酸味，光回想就忍不住皱眉，看得谭叙心痒难耐，逮着亲了大半天。
　　第二天，宿维安醒的时候，谭叙已经不在身边了。
　　一张纸条被压在他的新手机下面。
　　“晨跑，等我。”
　　酒店的早餐没有配送，得自己去餐厅吃自助。
　　看了眼桌上的表，估摸着谭叙应该是刚出去不久，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宿维安拿起手机想打发下时间，太早，各个QQ群里的人还没开始冒泡，宿维安揉揉眼，点进了微博。
　　登陆的是小号，左下角没有任何信息，他点开热门微博，随便翻了两下，热门上不是明星博就是明星的八卦博，他不是太有兴趣，划得很快，半眯着眼，眼见着翻着翻着就要睡着了。
　　一张图片一闪而过。
　　宿维安指尖一顿，倏然惊醒，快速往回划了半条进度条。
　　【探基小雷达馍馍酱v：三亚旅途有惊喜，遇到一对辣~么~帅的情侣，真的HI帅，比微博上某对卖腐圈钱的帅一百万倍！！但他们走的太急了，还没征求过他们的同意，不能放高清无码……上几张图你们随意感受一下吧[图片]】
　　配图这分明是他昨天和谭叙被拍的照片。
　　说来羞愧，他第一眼认出的是谭叙的大长腿。
　　虽然图里，他们的脸没有露出来，但宿维安还是有些怕，他边心慌……边把图片全部存进了新手机里。
　　这条微博的评论有三万多条，居然还有九万多个赞。
　　“跪下求原图，真的，求求你了博主[抱头痛哭]”
　　“我隔着马赛克都感觉到了他们的颜值……”
　　“PO主是不是有病，拉踩我XX夫夫？他们没有卖腐！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这几张图里的人有多帅，就跟背影杀手一样，没准马赛克一掉能吓死你！”
　　“目测这对马上也要出来卖腐卖护肤品了，我……我买！”
　　宿维安不太明白卖护肤品是什么梗，正看得莫名，就听见了门铃声。
　　只响了一声，宿维安把手机往枕上一丢，挣扎着起身去开了门。
　　谭叙以为他还在睡，正准备再去跑一会，看到门开了才止住脚步。
　　宿维安头发被睡得凌乱，几根头发翘起，宽大的睡衣衣领歪在一边。
　　他说：“叙哥……我们的照片，被传上网了。”
　　酒店餐厅里，谭叙气定神闲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几张图，半晌，做出评价：“你这张，动作太紧张了。”
　　“……”宿维安说，“我很少拍照。”
　　重点也不在这啊！
　　谭叙问：“保存了吗。”
　　宿维安轻咳了声，小声回答：“……存了。”
　　谭叙满意勾唇，给微博点了个赞，然后给博主发了一条私信。
　　【安：你好，我是昨天在森林公园接受拍摄的人，可以把原图发给我吗？联系电话13XXXXXXXXX，这几日可能比较忙碌不会及时回复，望联系。】
　　发完后，锁屏，把手机递给宿维安。
　　宿维安：“跟博主沟通好了吗？”
　　谭叙：“恩，她应该会把原图发给我们的。”
　　宿维安一愣：“……不麻烦她们删掉吗？”
　　谭叙把刀叉放下，突然抬眼喊了句：“宿维安。”
　　宿维安赶紧也停下：“恩？”
　　谭叙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很见不得人？”
　　“没有。”宿维安被问懵了，脱口而出。
　　谭叙嗤笑：“那你怎么天天把我藏着掖着？”
　　“……”宿维安垂下头，“我是担心……给你添麻烦。”
　　“怕我觉得你麻烦？”
　　宿维安毫不犹豫，点头。
　　“那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谭叙语气平静，“你是不是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半个人已经跨进我谭家的门了，等我哪天高兴了，买几条微博热搜，带你上去溜溜风？”
　　宿维安：“……”
　　“想去吗，也不是太贵。”谭叙心底还真就这么盘算起来，这件事自带热度，想上去霸几天头条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宿维安头摇得飞快：“……”
　　被威胁得不敢吭声，心里又甜的要死，他嘴角又上又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弧度。
　　*
　　在酒店腻歪了两天，宿维安总算恢复过来了。
　　来度假当然不能只待在酒店，一吃完午饭，谭叙就把他带到了海岸边。
　　旁边停靠了无数架游艇。
　　三亚气候好，谭父谭母冬天经常过来，不仅在这边有好几套房子，游艇也不止一架，这回是故意躲着，不然谭叙也不可能去住酒店。
　　帮忙开游艇的人也早就联系好了，就在游艇旁等着他们，见到人，赶紧迎了上去。
　　“谭总，所有吃食酒水我都给您搬上去了。”谭家每个月光管理费就缴得不少，虽然不怎么来，但负责开游艇的人每个月还是能拿到一笔可观工资，对谭叙自然毕恭毕敬的。
　　宿维安跟在谭叙身后，非常紧张，自出门起，他脸上的热意就没消退过。
　　因为今天出门时……谭叙往他的背包里塞了一整条避孕套。
　　谭叙看到宿维安涨红的脸，忍着笑，正准备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眼一瞥，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男人们穿着休闲服，手上大袋小袋的吃食，女人则都是内里穿着比基尼，随意套了条外套，一看就知道也是来上艇的。
　　站在人群最中间的男人，正是烦人精傅成白。


第四十九章 
　　对方也显然看到了他们, 马上加快了脚步。
　　“安安, ”傅成白在他们面前站定，颇感惊喜, “你怎么也在这？”
　　宿维安先是一愣, 看清傅成白身后的人, 拳头紧攥。
　　跟傅成白一块来的自然都是宿维安的高中同学，见到安安, 大家都表情意外, 面露尴尬。
　　其中有个男人走到傅成白身边，笑笑道：“安安, 机场那个真的是你啊, 我就说呢, 真的好巧！”
　　说话的正是宿维安高中同桌李勉，他自认全部人里就他和宿维安关系过得去，招呼打的极其自然。
　　没想到还是碰上了，宿维安扯扯嘴角, 没说话。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 大家表情都有些尴尬, 李勉接着问：“这位是……”
　　谭叙存在感太强，他但笑不语的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满是不屑。
　　宿维安：“他……”
　　宿维安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旁边的人捞到了手心里。
　　这还不够，还要把他的手指撑开，十指紧扣。
　　男人健壮有力的手臂贴在他身上, 两人姿势暧昧至极，不用多言，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傅成白之前就隐隐觉着两人关系亲密，这回证实了，也没有多惊讶，但失望是肯定有的。
　　站在人群中间的中年男子抬了抬眼镜，一脸惊讶：“是宿维安吗？”
　　宿维安：“……齐老师，您好。”
　　齐老师半晌才缓过神，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断点头：“好，好，过得挺好。”
　　齐老师是宿维安的高中班主任，教课好，为人善良，见人都是笑眯眯的。
　　因为宿维安自上高中以来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所以他并没有察觉高三时班里那几个月短暂的校园暴力，直到宿维安父母出事之后才发现此事，也向学校提交了处分申请，但由于高考将至，这些学生的父母还是用钱把事情压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关于宿维安高考方面的所有手续表格，都是齐老师在办，知道宿维安不想见人，他熬夜整理出许多笔记给宿维安送去，各类申请表就夹在里头。高考过后，宿维安单方面断绝了与那所高中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只剩李勉那个QQ好友被他遗忘，免于一难。
　　齐老师带过的学子无数，唯有对宿维安深感愧疚，这次会来，不仅是因为有几位牵挂的学生，最重要是因为他们说叫上了宿维安，打算一起给宿维安道个歉。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他就怕往事重提，宿维安会受到什么影响，犹豫再三，还是来了。
　　谭叙仍笑着：“高中老师？”
　　“恩，高中时候的班主任，”知道谭叙对自己好，怕误伤到齐老师，宿维安没忍住小声补充，“对我挺好的。”
　　“幸会。”谭叙上前，主动握住齐老师的手，完全是一副家长模样。
　　齐老师：“你好。”
　　“安安，好久不见了，”有个女同学站出来，干笑道，“你这是要去？”
　　女同学穿的有点少，宿维安偏着脸，不敢把视线放到对方身上，正想说什么，旁边的游艇管理员说话了：“谭总，您看您想什么时候出海？我好去准备准备。”
　　“现在，”谭叙说完，问前边的齐老师，“您要一起吗。”完全无视了旁边其他的人。
　　“不用了，”傅成白抢先说话，“我们也租了两辆游艇。”
　　“出租的那些当然不能和谭总的比，”游艇管理员一看对方指着的是别家出租的游艇，赶紧笑道，“谭总那几艘游艇每年做的都是最高档次的保养护理，性能和外观都要好很多呢。”
　　好几艘，最高档次。
　　大家听到这两句话，眼底都浮现不少情绪。
　　宿维安：“那就不打扰您了。”
　　“不是，安安，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李勉开玩笑似的问，“齐老师难得出来一次，这几年，我们可都没能请动他，这回是报了你的名字，他才肯出来跟我们聚聚呢。”
　　“既然是这样，”谭叙笑，“那您就更应该跟我们一起了。”
　　直到齐老师和两人上了游艇，其他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李勉有些尴尬，满脸的震惊。
　　傅成白是听说过谭叙脾气的，没什么好脸色：“你好好的，非要提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这跟我提不提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次聚会不就是想跟宿维安道歉吗？”李勉把自己脱了出来，甩得干干净净。
　　“你以为你就无辜了？沉默的人都是帮凶，知道吗，”一个女同学讥笑道，随即问，“话说那个谭总是谁啊？”
　　傅成白：“天旭太子爷。”
　　安静了一瞬。
　　“是我心里想的那个天旭吗？”李勉瞪大眼。
　　“是。”傅成白转身去交租金。
　　被一个女人拉住：“那……他跟宿维安是什么关系呀？”
　　李勉：“手都牵成那样了，你说是什么关系。”
　　“以前不好意思说，现在看安安，长得是挺可爱的，”女人笑笑，“不然也不会找到这么优秀的人吧，想想也好笑，以前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她话里的你们，指的就是宿维安和傅成白。
　　傅成白脸色更冷了。
　　他最近会这么频繁的联系宿维安，当然不是没目的的，他在某次酒醉后，跟一个男人做了爱，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第二天醒来回味的同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宿维安，记忆中的男孩又白又乖又好看，越想越心痒，正准备去找人，没想到这么巧，婚礼上就遇见了。
　　“挺可爱？记得你之前说他娘炮吧，够狠的啊。”丢下这句话，傅成白转身离去。
　　傅成白算是毕业后混的比较好的了，直到他走后，女人才恨恨的小声道：“嘁，搞的像自己不狠，我要是宿维安，第一个记恨的就得是你傅成白。”
　　旁边人做形式的安慰了她几句，女人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这种情况不联系就最好了，非得给各自添堵。”
　　一行人面面相觑，这次的同学会目的有二，一是给宿维安道歉，二是跟齐老师见一面，现下两个目的都泡了汤，这次的旅程也变得干瘪无趣。
　　*
　　“安安，你这些年，还好吗？”齐老师跟宿维安面对面坐着，终于忍不住打开话茬。
　　谭叙起身，揉了揉宿维安的脑袋：“我去上面看看，齐老师，这些吃食都是新鲜的，不用客气。”
　　谭叙走后，宿维安点头：“我都好，您呢。”
　　齐老师：“做老师的，好不好都那样，再过几年也就退休了。”
　　宿维安不擅长聊这种天，半天才应了句：“您辛苦了。”
　　“刚刚那位，是你先生吗？”齐老师问。
　　先生……
　　宿维安脸一红，磕磕巴巴道：“……是。”
　　说出来后，脸更红了。
　　“那就好，小伙子挺好的，”齐老师又问，“毕业后去了哪个学校？现在在工作吗？”说到这，他莫名有些哽咽，那段时间，他逢人就打听，但宿维安没跟任何人说自己去了哪所大学，老师也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查档案，让他挂心了好一阵。
　　宿维安报了个学校名：“然后现在在天旭上班。”
　　齐老师：“好，都挺好。”
　　齐老师头顶已经有些微秃，他突然想起自己带了宿维安高中时，他特地做的一个成绩记录本，怎么说都有点纪念意义，刚想拿出来给他，手机响了。
　　海上信号本来就不好，加上齐老师的老年机，可想而知那一头得打多少个电话才能打进来。
　　齐老师：“您好，哪位。”
　　那头断断续续：“齐老师，我们这有辆游艇出问题了，可以让安安折回来载上几个人吗？”
　　齐老师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他表情踌躇，想了半天才给宿维安说。
　　“我还是直接拒绝他们吧。”见宿维安半天不说话，齐老师又抓起手机。
　　“不用，”宿维安说，“……让他们来吧，毕竟难得来一次。”
　　宿维安出来的时候，谭叙正在甲板上吹风，并且正摸出一根烟准备点上，见到宿维安，又把打火机收了回去。
　　“聊完了？”他站在台阶上，拿开烟，弯腰亲了宿维安一口。
　　宿维安都被亲习惯了：“那些人说……租来的游艇点出了问题，问我们能不能带上他们吹吹风。”
　　“你想他们上来？”谭叙问。
　　“不想，”宿维安答得很快，“……但是，傅成白好像有什么事想拜托我，我想跟他说清楚。”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对方一直想办法联系他的原因。
　　谭叙沉默半晌，挑眉：“那你包里的东西不就浪费了？”
　　“……”宿维安见谭叙没生气，很乖的应了句，“不浪费，以后……再用，而且也不是让他们白坐。”
　　“恩？”
　　“就当出租给他们，还是要管他们收租借费的。”宿维安认真道。
　　于是几人上船后，谭叙双手插兜，懒懒的倚在船体上。
　　“按人头收费，一人三千，现金、转账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谭叙：绕快点，赶着回家
　　驾驶员：……


第五十章 
　　傅成白：“谭总, 我们就搭三个小时。”
　　谭叙：“我说的也是三个小时的价钱。”
　　租的游艇, 三小时总共三千，一人平摊就小几百块, 到谭叙这翻了好几倍。
　　但想上这艘游艇的, 几乎都是想跟谭叙扯些关系的人, 三千咬咬牙也就交了。几人上游艇了四处看了看，的确是比他们之前想租的那艘要高档很多。
　　傅成白上艇之后就一直在找宿维安, 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只能干笑着问谭叙：“谭总，请问安安在哪？我找他有事。”
　　谭叙：“什么事, 跟我说就行。”
　　“这可能不太方便, 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傅成白笑笑。
　　“他跟你之间好像没什么私事, ”谭叙嗤笑一声，“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滚得远远的。”
　　傅成白脸色一僵：“谭总真会开玩笑。”
　　“我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傅成白被梗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得罪不起谭叙, 早就开骂了, 正尴尬着，宿维安刚好从游艇二层下来。
　　傅成白眼底一喜：“安安，你刚刚哪去了？我们谈谈吧。”
　　谭叙见到他，也扬起嘴角，朝他勾勾手指头：“宝贝儿，过来。”
　　傅成白：“……”
　　宿维安听见称呼, 心头狂跳，乖乖走过去：“叙哥，做什么？”
　　“你刚刚让我帮你转告他什么？”谭叙指了指傅成白。
　　“……”宿维安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转身面向傅成白，一字一句道，“现在就说清楚吧，你……你以后，离我远一些。”
　　“你们的道歉我也不会接受，这次让你上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发短信，微信我也已经删了，”宿维安说到后面，越说越顺，“再招惹我，就把你丢海里喂鱼。”
　　一整套句式，都是他们上艇前，谭叙一字一句教着念的。
　　谭叙看着傅成白瞬间青白的脸，别提多爽了。
　　“宿维安，你不接受就算了，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吧。”傅成白已经维持不了好脸色，咬着牙道。
　　男人都爱面子，傅成白现在的表情，比知道宿维安性取向那一会还要难看。
　　“我说话就是这么难听的，”宿维安说，“下次如果还想听……尽管来找我。”
　　谭叙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这小东西，领悟能力不错，不愧是他刚收的小徒弟。
　　宿维安原本内心毫无波澜，谭叙这一声笑反而把他弄羞了：“叙哥，你笑什么？”
　　“没笑你，”谭叙正色，“我笑他呢。”边说还边对傅成白扬了扬下巴。
　　傅成白气急败坏的走了。
　　宿维安这才卸下脸上的冷淡，紧张道：“叙哥，我没念错吧？”
　　“没有，”虽然没什么气势，但好歹意思都表达出来了，谭叙低头，在他嘴上吧唧一口，“奖励小红花。”
　　“……咳。”
　　齐老师拿着之前记录宿维安成绩的本子，刚想给他，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宿维安赶紧站直身：“齐老师。”
　　“恩，我收拾好了，”齐老师笑，“走吧。”
　　三人走到衔接口，刚准备下艇，就被眼尖的某位老同学发现了。
　　“哎，老师，安安，”女同学站起身来，叫唤道，“你们去哪呀？马上都要出海了。”
　　没人搭理他，最后是齐老师转头，笑道：“谭总说人多太挤，让我们去坐另一艘。”
　　三人下艇后，甲板上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非常一言难尽。
　　看到游艇开走后，宿维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谭总，准备好了，可以上艇了。”管理员过来道。
　　谭叙点头：“走吧。”
　　“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吧，”齐老师脚下不动，笑吟吟道，“我这一把年纪的，本来就不怎么想出海，犯晕。”
　　宿维安一愣：“那您要去哪里？”
　　齐老师：“我就在这等他们回来，再回酒店，你们不用担心我。”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宿维安自然不好再请他：“那我陪您在这等会。”
　　“别，”齐老师摆手，“你去玩，玩得开心点。”
　　闹腾了几个小时，最后两人终于舒舒服服的出了海。
　　谭叙面上平静无波，游艇刚开出没多远，就把宿维安逮进了房间里。
　　宿维安红着脸，挡着谭叙的手：“叙哥，驾驶员……也在艇上。”
　　“那你小点声，”谭叙一边手摩挲着宿维安的裤边，另一只手从宿维安背包里拿出那一条套子，放在旁边，意图明显，“要不要？”
　　宿维安还是不敢，在谭叙颈窝里摇头，语气非常犹豫：“……不要。”
　　“行，”谭叙闷笑着，把套子丢回包里，“那就不戴了。”
　　宿维安：“……”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十分钟后，他自己又非常不争气的把东西从包里扯了出来。
　　宿维安手背挡着眼，小小的撑开一个逢。
　　就看到谭叙一回生二回熟的，给他表演了一波嘴开套子。
　　宿维安手往下移，捂着自己的嘴，面上潮红，心想，完了，真好看，好喜欢，没救了。
　　……
　　来了几次，最后到宿维安实在是没力气了，谭叙才作罢。
　　兴致高体力好，做完后，他把现场清理了一下，半扶着人去了游艇地上的泳池，旁边有好几张躺椅。
　　宿维安脸上潮红还没褪，身上也到处是红印子，侧着身子躺在椅上：“被看到怎么办？”
　　“他不会离开驾驶座的。”谭叙又埋头在他脖子上添了个印子，“以后多运动，体力太差了。”
　　宿维安喝了点水，舒服了不少，小声道：“后面几天不能这样了，画稿还没画完。”
　　“你负责的那几个不是已经交上来了？”谭叙伸手拿过他的水，咕噜咕噜也灌了两口。
　　宿维安：“刘经理让我多画几幅。”
　　谭叙挑眉不语。画稿已经都交到了他这，没道理让宿维安再多画。
　　刘民冉这人，一向识时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这次不一样，宿维安已经威胁到他的位置了，尤其是之前卖画稿的那位被辞员工之前还被他看重过，自己在高层眼里形象早就跌份了不少，这怕只是开始，过年后小动作估计只会多不会少。
　　就挑着宿维安不会乱告状来欺负他。
　　“小东西，”谭叙拿起桌上的烟，“你是受气包吗？”
　　“不是。”宿维安语气闷闷。
　　他只是觉得多画几张也不碍事，之前画漫画时习惯了高强度工作，现在进了天旭，除了给《绝密活动》画原画那段时间比较忙外，其他时间都还算清闲。
　　谭叙揉着他的头发，轻叹一声。
　　“现在有我惯着你，你脾气可不可以差一点。”
　　宿维安看着他，不说话。
　　他很久没有去依靠过谁了，早就忘了被撑腰的感觉，听到这句话，鼻头的酸意根本忍都忍不住。
　　谭叙挑眉：“恩？”
　　宿维安敛眼：“好。”
　　刚说完，他撑起身子，把谭叙手上的烟抢了下来，连带着烟盒，一起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谭叙：“？”
　　宿维安心跳得飞快，抢下来才微觉后悔，他忍着不露怯，语气放软：“那你能不能戒烟？”
　　谭叙难得一愣，半晌才发出声短促的轻笑。
　　真的是……捡了个宝。
　　*
　　当天晚上，回酒店时，宿维安把手机开了。
　　几天没跟邓文瑞联系了，他心虚得很，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光想着……怎么给谭叙打掩护了。
　　宿维安看着邓文瑞哗啦啦传进来的短信，慌得不行，趁谭叙洗澡的空档，偷偷给邓文瑞打了个电话。
　　那边好一阵才接起，背景吵杂声很大：“安安？！你在哪呢？”
　　宿维安：“三亚。”
　　邓文瑞：“我当然知道你在三亚！三亚哪里？”
　　宿维安抿紧嘴，不敢说。
　　那一头隐约传来凌源的叫唤：“谁啊？安安？叫他出来啊！我哥呢？”
　　谭叙腰间裹着浴巾出来时，宿维安刚好点到了凌源发送过来的视频请求。
　　“你手上不是没留指甲吗，”谭叙在落地镜前，看了看自己背部，哼笑道，“看看，都是你的指甲印。”
　　诡异的安静。
　　“怎么不说话。”
　　谭叙边说边转身，刚好跟宿维安手机屏幕里的邓文瑞打了个照面。
　　凌源先打开了局面：“卧槽，哥牛逼！”
　　“……”宿维安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想点挂断键，谭叙两大步走上前把手机抽过去。
　　“看都看到了，挂掉做什么，”谭叙把手机丢到大床上，给自己套了件白T，然后拿起手机，向邓文瑞挥手打招呼，“舅舅，在哪呢。”
　　凌源赶紧报了他们在的酒吧地址，麻利的按下了挂断键，然后轻轻拍了几下邓文瑞的背：“别气，想想谭叙以后得一口一个舅的喊你，多解气。”
　　“………”邓文瑞更气了。


第五十一章 
　　最后四人没有约在酒吧见面。
　　因为他们在的是GAY吧, 虽然某些事已经是不争的现实, 但邓文瑞还是不想让宿维安接触太多。
　　没准以后就直回去了呢！
　　他们在咖啡厅碰了面，邓文瑞一肚子火, 见面的时候忍了大半天才没有出手。
　　忍着, 他是你老板。
　　忍着, 你打不过。
　　心里这么说着，邓文瑞深呼吸两口：“安安, 订机票, 明天就回去。”
　　“那叙哥，”宿维安一愣, 脱口问, “……和凌源哥呢。”
　　“管他们的？！”邓文瑞说着就想把宿维安拉过去。
　　谭叙往前一站：“谈谈。”
　　两人去了包间。
　　谭叙直接摊牌：“你别想着怎么拆散我和你外甥。”
　　“可以啊谭叙, 学了读心术？”邓文瑞冷笑。
　　谭叙：“你脸上写得挺清楚的，以前谈生意也是这么把心思写在脸上的吗，那我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堪忧啊……舅舅。”
　　果然，这声舅舅一点都不顺耳。
　　邓文瑞：“谭叙, 安安还小, 你要玩, 别找他。”
　　“我玩谁？”谭叙不悦的皱起眉，“我对安安是认真的。”
　　谭家家大业大，要顾虑的事情很多，有时候认真并不能代表什么，谁又能保证谭叙会认真多久。
　　“我不同意。”邓文瑞也说得直接。
　　“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谭叙笑笑, “舅舅，这件事我是下的通知书，不是讨论会。”
　　邓文瑞：“……”
　　谭叙继续道：“早点回去也好，我好早点带他去见我爸妈。”
　　邓文瑞一愣：“你要告诉伯父伯母？”
　　谭叙：“不然？”
　　“……你可想清楚了，”邓文瑞话锋一转，反倒劝起谭叙来，“外边的姑娘那么多，性感妖娆的，你确定你不试试？”
　　谭叙被面前这想强行抢救的邓文瑞逗笑了。
　　“安安更好。”
　　外边，宿维安小口喝着柠檬水，时不时的往包厢门瞟。
　　凌源凑到他面前：“安安！这几天你们玩什么去了？”
　　宿维安老实回答：“游艇和森林公园大索桥。”
　　“就去了这么点地方？”凌源笑得暧昧，“那你们天天呆在酒店里？”
　　宿维安脸腾的红了。
　　“你……”凌源四处看了看，凑到宿维安身边，小声问，“怎么样？痛吗？爽吗？有感觉吗？”
　　宿维安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凌源指的是什么：“你、我……不能说。”
　　“哈哈哈，”凌源笑翻了，“你好纯情啊。”
　　“你不是之前跟那位男明星在一起吗？”宿维安疑惑道，“你们没有过吗？”
　　轮到凌源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没发呆多久，凌源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语气懒散：“喂？”
　　对面的人嗓门不小，宿维安能听个七七八八。
　　凌母：“你在哪？”
　　“三亚。”
　　凌母：“你表哥跟你在一块没？”
　　凌源撒谎不眨眼：“我表哥什么人物，大过年的怎么会跟我在一块。”
　　“别给我演，”凌母道，“他已经跟你姨妈说了，说是也在三亚呢。”
　　凌源语气无奈：“那你知道了还问？”
　　“谭叙那个男朋友，也跟你们在一起吧？”凌母放低音量，但是没什么用，凌源刚刚直接按了扬声器，宿维安能听得清清楚楚，“偷拍一张过来，你姨妈说想看看。”
　　凌源赶紧看了宿维安一眼，宿维安忙转开目光。
　　他心里砰砰跳，叙哥的父母也知道了！？
　　谭叙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宿维安坐立不安的样子，他走过去，很自然的揉了揉宿维安的脑袋。
　　“怎么了？”
　　凌源撑着下巴，道：“姨妈让我拍安安照片给她看。”
　　“不用拍，”谭叙说，“本人比照片好看，过两天直接让她见本人。”
　　凌源：“……”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宿维安无比紧张，半天没说话。
　　邓文瑞发现了他的异样，没忍住道：“安安，没事，不想去咱就不去。”
　　宿维安眨了眨眼，小声应道：“想去的。”
　　*
　　四人第二天坐飞机离开。
　　邓文瑞有事要忙，缴了巨额停车费后，捎上跟屁虫凌源一块走了。
　　到了公寓楼下，谭叙电话响起，他接起前对身边的人道：“等我，接了电话送你上去。”
　　是谭母，问他什么时候带宿维安回家。
　　谭叙应付了几句，挂了后问：“需要几天的时间做准备？”
　　话里轻松，语气就像是问什么时候开个周会，而不是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宿维安一下子没答上来，谭叙也不着急要回答，下车陪他上了楼。
　　三分钟后，两人站在家门口，神色各异。
　　只见宿维安家里外面的墙壁、门上全都是红色颜料，无数句话，看起来非常渗人。
　　“GAY，变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害人精，去死”
　　谭叙问：“有欠债吗？”
　　宿维安赶紧摇头：“没有！”以前因为校园暴力，宿维安连橡皮擦都没怎么借过，更别说后来找谁借钱了，再说了，他也不差钱过日子。
　　谭叙拿出手机：“先进去。”
　　报了警后，谭叙跟着进了屋：“收拾东西。”
　　刚准备去泡茶的宿维安：“……啊？”
　　“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谭叙话语干脆，不容反驳，“查到人再回来。”
　　警察很快就到了，看到墙上的字，又看到屋里的两个男人，马上明白过来。
　　趁去调录像的空档，余下的警察开始做询问：“你自己觉得，身边的人，谁比较有动机？”
　　宿维安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
　　他招惹的人不多，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只有傅成白……可傅成白这段时间一直在三亚，也不知道他住在哪。
　　谭叙敛眼不语，突然快步走到对门，按了几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里面的女人看到他们，有些意外：“有事吗？”
　　“打扰，知道这些是谁喷上去的吗？”谭叙指着身后的墙。
　　女人看到后边的场景，吓了一跳，摇头：“没有看到，我前段时间刚出院，这两天没出家门，一直在静养。”
　　谭叙盯了她半晌，眼神放进屋内：“你老公呢？”
　　女人隐约知道对门这两人的情况，她才被一个GAY插足婚姻，这会提起，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离婚了。”
　　“什么时候？”
　　女人表情不悦：“这关你什么事？”
　　警察马上明白过来谭叙的意思，他上前，出示了一下警员证：“您好，麻烦您协助一下我们的调查。”
　　他们是三天前离的婚。自从事情暴露后，女人就格外的仔细，结果又一次在大年三十捉了奸。
　　这回女人是铁了心了，婆家娘家怎么劝都不管用，就是要离，把男人赶出去之前还挠了他一身伤。
　　去调监控录像的警察回来了。
　　一起去了警局，监控录像不太清晰，但一眼就能认出上面的男人正是他们的邻居。
　　打电话到这个男人的公司，得知男人因为私拿公司款项被开除了，男人的父母也表示儿子最近回过一次家，但没多久就走了，还顺了家里一笔钱。
　　“我们会全力找人的，”警察表情有些严肃，“这个人现在脾气极其不稳定，在喷漆的时候踹了好几脚墙，还拿着刀按过门铃，还好你不在家，人极端的时候会做出挺多事的，我们是建议你……”
　　“好的警察同志，”谭叙笑笑，“我会把他接到我家住的，你们辛苦了，希望能尽快找到人。”
　　“当然。我们会加大搜索的。”警察点头。
　　于是宿维安回家后就被谭叙盯着收拾行李。
　　收到一半，宿维安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叙哥，我能不能去舅舅家住？”
　　谭叙眼一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宿维安赶紧摇头：“不是……”
　　宿维安非常想和谭叙住在一起。
　　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算是知道了，谭叙是只肉食动物，还得是食物链最上端的那只。
　　前几天假期的时候宿维安可以由着他去，可上班以后不行啊，他还得在办公室坐一天，真的受不了。
　　在谭叙的逼问下，宿维安只能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要上班……”
　　谭叙一怔，然后瞬间懂了。
　　他难得的表现出犹豫，最后掰出四根手指头。
　　“我尽量控制，一周不超过四次。”
　　宿维安边把电脑收进包里边摇头道：“一周就七天。”
　　谭叙啧了声，收回一根手指头：“三次。”
　　宿维安再摇头，也伸出手，比了个耶：“……两次。”
　　谭叙嗤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讲价呢，直接给我讲走了一半？”
　　宿维安红脸，手上两根手指并不屈服，仍旧高高竖着。
　　谭叙觉着小东西最近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先答应下来，把人先骗回了家。
　　结果谭先生当晚就把一周的额度给用了。
　　第二天，宿维安下班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另一个房间。
　　谭叙面色复杂：“刚搬来你就要跟我分房睡？”
　　宿维安无视心底的动摇，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谭叙房间那张大床。
　　“不行，我怕你说话不算话。”说完，他推动行李箱，去了隔壁的房间。
　　谭叙心想，还挺了解我。
　　可惜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当晚，谭大灰狼偷偷摸摸开了隔壁房间的门，钻进宿小绵羊的被窝，把人吃了个爽。


第五十二章 
　　“安安,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上班时间, 沉晨起身倒水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之前宿维安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这个角度看下去都快成瓜子脸了, 关键是……脖子上还有好几个明显的小草莓。
　　宿维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有吗？”
　　沉晨突然想到什么, 坐下来后靠到宿维安身边, 小声道：“你最近会不会腰酸？”
　　宿维安又跟着话头伸直腰：“……是有。”
　　沉晨语气肯定：“你可能有点肾虚了。”
　　“……”
　　当晚，谭叙看着面前的外卖, 表情微妙。
　　韭菜、鱼、蟹, 甜点芝麻糊。
　　宿维安毫无察觉的把饭菜搬到瓷盘里，这一顿, 他吃的比往常都要多些。
　　谭叙看他努力扒饭的模样, 失笑着往他碗里又夹了几块鱼肉。
　　洗完澡, 宿维安坐在大沙发上，双脚盘起，拿着手机在认真看些什么。
　　谭叙挂了条浴巾出来：“在看什么？”
　　“没有，”宿维安吓得赶紧把手机锁了屏, 看到谭叙的模样又快速收回目光, “叙哥, 天冷，你不要总是这样穿就出来了……”
　　“怎么，”谭叙嗤笑，“还害羞？”
　　谭叙随便套了条长袖，坐到宿维安身边，刚准备跟宿维安聊聊见父母的安排。
　　还没开口, 戚茹奕的电话就来了，戚茹奕很识时务，下班时间非急事不打电话。
　　果然，她开口就冷静道：“BOSS，陈弦出丑闻了。”
　　陈弦，《绝密活动》里的明星模板之一。
　　谭叙问：“什么性质？”
　　“家暴、酗酒、肇事逃逸。”
　　“解约。”谭叙言简意赅。
　　“那原画模型那些都需要重来……”
　　谭叙：“换个原画和背景就行，其他的直接搬陈弦的。”
　　陈弦正是宿维安画的那位男明星，听到名字，他抬头盯着谭叙。
　　“律师安排好，赔偿往高处喊，”谭叙伸手揉着他的头发，“整死他。”
　　戚茹奕：“好的。”
　　挂了电话后，他还跟要表明什么似的：“这种家暴人的玩意，居然也找的到女朋友。”
　　“我都不舍得亲你重了。”
　　睁眼说瞎话。
　　偏偏是遇见了宿维安，好脾气得不行，还点两下头，嘴里嗯嗯的应着。
　　然后就被重重的亲了一顿。
　　“这两天你可能得加个班，”戚茹奕给他发来一份名单，是可以补上陈弦空缺的艺人，他兴致缺缺地挑着，突然想到什么，问，“想继续画漫画吗？”
　　这个话题跳跃太快，宿维安半天才红着脸应他：“不画了。”
　　“不是那种漫画，”谭叙笑，“就是普通的漫画。”
　　“……”宿维安有些窘，“合同不让画。”
　　谭叙说：“我是甲方，忘了？”
　　宿维安仔细想了想：“可是最近要赶新模型原画、皮肤的话，没什么时间。”
　　“那就以后再说，”谭叙说完，起身，“今晚会有点忙，你先睡，明天好给我加班。”
　　宿维安睡前，依着手机上的图片，在腰间做着按摩。
　　正做到第三步，咯啦一声，门开了。
　　谭大灰狼站在门口，挑眉：“这是在提前脱裤子？宝贝儿很热情啊。”
　　宿维安赶紧把裤子往上提了提：“没有在脱裤子……”
　　趁他提裤子的空档，谭叙上前，看到了手机上面的几个大字。
　　“按摩这五个穴位等于吃补药——男人想补肾，必看！”
　　谭叙短促的轻笑了声，结结实实的把床上的人抱住了，“你肾好着呢，补什么肾，想榨干我？”
　　宿维安：“……沉晨说我最近脸色有点差。”
　　谭叙扒他裤子，嘴上还说着：“哪几个穴位，老公帮你按按。”
　　这句老公直接把宿维安喊软了，但他还是坚定的拉着裤头，苦着脸：“不行，明天要工作。”
　　谭叙本来就是想逗他，停下动作道：“不来也行，亲我下。”
　　宿维安乖乖的亲上去。
　　第二天，谭叙一大早就跟他说，一整天都要忙，不能一块吃饭，所以一到中午时间，他就准备起身跟沉晨一块去食堂。
　　结果沉晨掏出一个大饭盒，笑眯眯的：“我男朋友给我做了爱心午餐，就不陪你去吃了。”
　　宿维安点头，拿起饭卡走出去，刚好遇上迎面而来的戚茹奕。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保温盒，见到宿维安就递过去：“BOSS给你的。”
　　戚茹奕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干这种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依她BOSS的性子来看，别说爱心汤了，没让她给别人送炸弹都是好的。
　　宿维安赶紧接过：“谢谢，麻烦您了。”
　　“不麻烦。趁热吃，BOSS说了，晚上还有。”戚茹奕简单丢下一句话，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的离开了。
　　宿维安回到办公桌，刚打开保温盒盖子，热气霎时扑面而来。
　　“安安，你不是去吃饭了吗？”沉晨看了一眼，“栗子鸡腿杜仲，可以，超补肾。”说完，她还要竖起大拇指。
　　宿维安：“……”
　　办公室，谭叙正在接电话。
　　某男星的来电，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他号码的，说是想跟他谈谈《绝密活动》人物的事，并表示见面地点可以定在酒店。
　　谭叙的二十多年直男人生里没少遇到过这种事，尤其是以前在男风盛行的国外。
　　“去哪找来我电话的。”谭叙声音淡淡，手上继续看着修改《绝密活动》内测日期的计划表。
　　男明星讪讪道：“这不重要吧谭总。”
　　谭叙啪的挂了电话，把该男明星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
　　“BOSS，开会时间马上到了。”戚茹奕进来道。
　　“知道了。”
　　他起身，正准备出去，手机响起。
　　谭母声音凌厉：“你再不把人带回家，以后就都别带回来了。”
　　谭叙：“这几天他加班，忙，过几天再带他回去。”
　　那边，谭母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越想越气。
　　兔崽子突然出柜就算了，还让她排着队见那个男人？
　　想着，她突然重重地一掌拍在了身边人的大腿上。
　　谭父看文件看得正认真，被这一拍吓了一跳：“怎么了老婆？”
　　“叫老利开车来家门口接我。”谭母说着就起身要去换衣服。
　　谭父：“要去哪？”
　　谭母：“抓人。”
　　谭父想了半天，明白过来了：“你知道人在哪吗就去抓人？”
　　“应该是他公司里的，”谭母脑袋转的极快，“说是要加班，你儿子又是个工作狂，除了公司里的人，谁还能把他勾了去？”
　　二十分钟后，谭父就见自己老婆风风火火的上了宾利，她嫌老利开车慢，还把人赶下来，自己坐上驾驶座扬尘而去。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性格不减当年啊。
　　谭父心里这么感慨着，继续低头看文件。
　　*
　　谭母虽许久未到公司，但还是有员工认识她的，马上恭恭敬敬把人迎上了电梯。
　　前台笑容温婉：“谭夫人，谭副总现在正在开会，暂时还没有空，我先带您去谭副总的办公室等候。”
　　“不用了，”谭母摆摆手，“邓文瑞的办公室在哪？”
　　谭叙和邓文瑞因为工作原因时常见面，私底下也称兄道弟的，谭叙向她出柜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无疑就是邓文瑞。
　　前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麻利的把人带到了邓经理办公室前：“就是里面了，夫人您先进去，我去给您倒杯茶。”
　　“不用了，你去忙吧，辛苦。”
　　前台走后，谭母并不急着进去，邓文瑞的办公室拉了窗帘，但拉的不严实，中间露出了一条细缝。
　　她左右看了眼周围后，走到窗前，仔细往里面瞧。
　　这一瞧不得了，办公桌上坐着个人，正抱着邓文瑞的脖子，两人在接吻。
　　果然！
　　在公司就这样，成何体统！？谭母这就准备杀进去，还没来得及动身，桌上的人把邓文瑞放开了。
　　谭母的脚步顿住了。
　　刚刚被邓文瑞挡了大半，她看得不太清楚，现下抬起头她却认清了。
　　坐在桌上的男人不是谭叙。
　　但她认识——是她亲妹妹的亲儿子，凌源。
　　她最后没进去，觉得这次自己过来还是有点莽撞了——她是抱着找邓文瑞的心态来的，结果扑了个空，还意外发现了什么，现下是根本摸不着头绪了。
　　但来都来了，不见见儿子怎么都说不过去，刚准备往谭叙办公室去，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刘民冉没想到会在公司见到谭母，这位谭夫人娘家公司也做的很大，为了避嫌，几乎不怎么在公司出现。
　　刘民冉赶紧停步鞠躬：“谭夫人，中午好。”
　　“恩。”谭母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应了声就想离开。
　　看到谭母这幅表情，刘民冉脑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脱口而出，猜测道：“谭夫人，您是来找宿维安的吗？”
　　谭母微诧地回过头。
　　果然，刘民冉面上干笑两声：“看来是我想错了。”
　　眼前这人段位不低，但谭母是什么人，看得透透的，腻味。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不给刘民冉一点面子。
　　这个叫宿维安的是要看的，但她并不打算让刘民冉带她过去。
　　不管“儿媳妇”中不中她意，好歹是她儿子喜欢的人，让刘民冉带她去，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第五十三章 
　　人并不难找, 她虽不记得刘民冉是谁, 但对方手上就摸着一份叫《设计部人事调动》的资料。
　　谭母找到宿维安的时候，他正在大口喝汤。
　　灰色的小脑袋, 不良少年非主流常用的发色……谭叙居然喜欢这样的？她面色不虞, 用手指抵着嘴, 半掩着脸，举动自然的进了设计部。
　　中午休息时间, 设计部现在没什么人在, 只剩几个人在里面吃着午餐，所以没人注意她。
　　到正面一看, 谭母心头一跳——这禽兽怕不是找了个未成年吧。
　　男孩白白嫩嫩的, 长得是招人疼的模样, 嘴里还小口吃着东西。
　　冷静，冷静，谭母告诉自己，谭叙再怎么丧心病狂, 也不会招童工, 那可是会被投诉的。
　　男孩黑黝黝的眼珠子往上一转, 对上了谭母打量的目光。
　　谭母看到他的正脸，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宿维安突然就被呛到了，赶紧放下碗，拿出纸巾捂着嘴，不断咳嗽着。
　　“安安，你没事吧？”沉晨一愣。
　　宿维安还捂着嘴, 不断摇头。
　　谭母印象不深，但宿维安记得她——管理员姐姐，谭叙的母亲。
　　“伯母，您、您好。”把保温盒盖上，宿维安腾地站起来打招呼。
　　谭母：“你认识我？”
　　宿维安点头：“认识……”
　　“恩，”谭母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时间，一起去喝杯咖啡？”
　　两人去了对面的咖啡厅。
　　谭母轻抿了口咖啡，动作优雅，贵妇人姿态十足，宿维安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有多差，之前才会把面前的人认作管理员。
　　谭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宿维安：“……知道。”
　　长得这么温驯，谭母就算板着脸，也说不出重话，半天挤出一句：“谭叙没逼迫你吧？”
　　“没有没有！”宿维安忙不迭解释，“我们、我们是互相喜欢的。”说到这，他又一顿，改口道，“是我很喜欢叙哥。”
　　“……”谭母内心很复杂，她怎么觉得自己就像在抓小学生早恋，“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二十四？”谭母有些意外，“长得挺显小的。”
　　“谢谢，”宿维安说，“您也是，非常年轻。”
　　两人尬吹了一波。
　　谭母：“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只有一个舅舅。”宿维安说得小声。
　　谭母一怔，随即道：“不好意思，谭叙没有给我说过。”
　　宿维安忙摇头：“没事。”
　　谭叙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宿维安慌忙接起，小声叫了声：“叙哥。”
　　谭叙：“在哪？怎么没在办公室。”他刚开完会，还想趁休息的空隙见见小男友，没想到到了办公室只看到桌上那一碗补汤。
　　“我出来买咖啡，”宿维安说，“要给你带一杯回去吗？”
　　“行，送我办公室来，”谭叙把文件丢到一边，并未察觉什么，“刚好见见你。”
　　明明出门的时候才见过，这才过了一个早上……
　　“你不想见我？”对方很不满意宿维安的沉默。
　　宿维安只得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谭母，低声道：“想。”
　　“声音这么小，听不见。”
　　“……想。”
　　这通电话下来，谭母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原先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一款男人才能把她儿子抓死死的，在一起还没多久就急着向家里出柜，绝对得是个情圣级别。
　　没想到居然是宿维安这一类的，涉世未深，白白净净。
　　“怎么不告诉他，我来找你了？”等宿维安挂了电话，谭母问。
　　“可以跟叙哥说吗？”宿维安傻傻地反问。
　　“……”谭母忍着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你在公司是什么职位，设计部，是画师吗？”
　　“是的，”宿维安说完，又补充了句，“我是通过面试进去的。”
　　他可以不在意公司同事的看法，但谭母的看法他不能不在意。
　　他想说，虽然他没有太出色……但也并不差劲。
　　宿维安下午还要上班，两人没有聊太久，但宿维安总觉得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大冬天的，手汗都出来了。
　　结束最后一个话题，谭母起身：“不用送我，我自己开车来的。”
　　宿维安坚持道：“我送您上车。”
　　谭母的车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她也不多说，任宿维安跟着。
　　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怎么样，宿维安心底十分忐忑。
　　谭母利落地坐进车里，绑上安全带，往外看了眼，宿维安还乖乖站着，像是非要看她安全离开才肯走。
　　叹声气，拉下车窗。
　　“时间快到了，还不回去上班？”
　　宿维安赶紧看了眼表。
　　这腕表谭母见过——在他儿子手腕上。
　　知子莫若母，谭叙这人从小到大就不爱跟人雷同，表、西装、鞋子一身定制，没想到如今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倒玩起情侣款这一套了。
　　宿维安：“等您离开我就走。”
　　谭母点点头，头来回转了几下，一阵沉思后：“有空了来吃顿饭吧。”
　　宿维安一愣。
　　谭母继续道：“挑周末来，工作日没什么时间。”
　　直到宾利驶出停车场，宿维安都还呆滞在原地。
　　回到公司，谭叙已经又进了会议室，咖啡没能及时送到。
　　一整个下午，宿维安都不在工作状态，画稿画画删删，半天都没画出什么来。
　　心情改变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微信，发信人赫然是中午才加的谭母。
　　谭母：“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定下日期前记得跟我说。”
　　……宿维安更没法进入工作了。
　　*
　　一个角色大改，说麻烦不麻烦，也不是嘴一张一闭就能解决的，忙了一天，才把细节背景和技能都敲定下来。
　　谭叙有些累，回到办公室揉了揉太阳穴，才慢悠悠拿出手机想给宿维安发信息。
　　结果微信里全是谭母的信息。
　　母后：“今天我见到宿维安了，还行吧，有空带回来吃个饭，给你爸也见见。”
　　母后：“还有设计部那位经理挺厉害的，一见到我就问我是不是要见宿维安。”
　　谭叙表情当时就冷下来了：“你好好的，来找他干什么？你让刘民冉带你去的？”也不知道小东西有没有被吓到。
　　母后：“行了，你少操心，我自己去找的。”
　　谭叙脸色这才缓和一点，他并不打算掩盖他和宿维安的关系，但如果是刘民冉带谭母去的，那就很微妙了，刘民冉必定大张旗鼓，一群员工看着，到时就算谭母不想生事也不好下台来。
　　再说若是谭母对这段关系是摒弃态度呢？
　　那宿维安得多难堪。
　　调出宿维安的聊天界面，谭叙刚敲了几个字，随即指尖一顿，直接把手机屏幕锁了，起身出了办公室。
　　他到设计部的时候，宿维安正心不在焉的喝着热咖啡，杯子里都空了他都毫无察觉，仰着头半天才反应过来。
　　看来是吓得不轻，谭叙忍笑上前，轻叩了一下小脑袋。
　　宿维安回过头，对上男人带笑的眼神，一下午紧凑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不少。
　　谭叙脸色如常：“咖啡呢？”
　　“在这……”宿维安赶紧从保温盒里拿出咖啡——他特地把保温盒洗了，塑料袋包装着的咖啡放了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起到保温效果。
　　“拿过来。”
　　还没到办公室，谭叙就忍不住捏了捏宿维安的脸：“见到我妈，怕不怕？”
　　“你知道了？”宿维安老实道，“有一点。”
　　“不用太紧张，”谭叙说，“他们的认可，有最好，没有也不会影响什么。”
　　宿维安没忍住笑了笑：“……别这么说，我好像已经过关了。”
　　两人话还没说几句，办公室门被敲响，邓文瑞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原来在这，”见到宿维安也在这，他开门见山，“安安，你的邻居抓到了，明后天你可能得去警察局一趟。”
　　谭叙：“跟安安有什么关系？不去。”
　　邓文瑞：“就录点口供而已。”
　　宿维安点头：“好，我会去的。”
　　“走吧，”邓文瑞起身，对谭叙道，“最后一个会议了，赶紧开完回家，安安你先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去我那住。”
　　谭叙：“他不去。”
　　邓文瑞：“没名没分的，就想让我外甥住你屋里去？想得太美了吧。”
　　谭叙嗤笑：“谁说没有？”
　　邓文瑞：“？”
　　宿维安解释道：“……舅舅，中午我见过谭叙的母亲了。”
　　“什么？中午谭叙不是在开会吗？”邓文瑞一愣，“伯母没有为难你吧？”
　　宿维安赶紧摇头：“没有，她还让我过几天去吃饭。”
　　“知道了吗，”谭叙把宿维安揽到自己身边，手埋在他头发里，“按了章了。”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 宿维安一大早就请了三个小时的假去了警局。
　　录口供什么的都很顺利, 临走前警察告诉他，警察找到人的时候, 男人正准备与自己昏睡着的前男友同归于尽——显然没有得到前男友的同意。
　　“两个男人在一起, 家暴率得节节攀升。”那位警察这么说道。
　　宿维安停下脚步, 回身道：“……不是每对男性恋人都会这样，他们不过是千万情侣中的一对, 性格使然, 与性别无关。”
　　出警局后，他才紧张的给谭叙发了微信：“我刚刚跟警察叔叔顶嘴了。”
　　谭叙：“没抓你？”
　　宿维安笑眯眯的打字：“没有[一个猥琐又可爱的笑容.jpg]”
　　回到公司时, 刘民冉正黑着脸站在副经理办公桌面前, 手边拿着一大叠文件, 见到宿维安，脸色更沉了不少。
　　“你回来了。”沉晨边叫他，边偷偷朝他招了招手。
　　宿维安赶紧坐到位置上。
　　“刘经理要被炒了。”沉晨小声道。
　　宿维安一愣：“为什么？”
　　“你不知道？”沉晨也愣，“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呢。”
　　宿维安更莫名了：“我？”
　　这边两人正说着, 刘民冉那已经聊完, 回办公室时路过了两人的办公桌前, 停下了脚步。
　　“上班时间，不要摸鱼，”他话里不客气，“别总是仗着自己有些背景，就肆无忌惮。”
　　原本还不确定，这么一听, 好像还真和自己有关系。
　　沉晨：“又不是上学那会，聊几句而已，不过分吧，您平时扫雷不也玩的挺开心的。”
　　刘民冉冷笑：“沉晨，天天抱大腿是做不了人上人的，顶多就当人一垫脚板凳，我都要离职了，这些话可都没恶意，你自己琢磨吧。”
　　“我谢谢您嘞，”沉晨笑着朝他挥挥手，“祝您前程似锦啊。”
　　刘民冉冷哼了声，转身就想走。
　　“……我没有仗着自己有背景做任何事。”
　　都没想到宿维安会回应，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画稿是我一笔一划画的，这次项目我的画也选中了不少幅——您也在甄选人里，奖金和工资我一分没有多拿。”宿维安静静陈述。
　　刘民冉：“甄选的时候我是看在谭副总的面上……”
　　“刘经理，天天抱大腿是做不了人上人的。”沉晨打断他。
　　刘民冉进办公室时，砸门声极大。
　　沉晨：“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反驳他。”
　　宿维安小声问：“……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沉晨笑，“你早该这样了。”
　　下午，见到谭叙，宿维安一开口问的就是刘民冉的事。
　　谭叙道：“他？上次那个卖画稿的人跟他有点亲戚关系，而且最近查出了点苗头。怎么，他为难你了？”
　　“说了几句，不过没事，”人都走了，宿维安也不瞒他，“……我有说回去。”
　　谭叙恩了声：“后天去家里吃饭？”
　　宿维安手一抖：“这么快？！”
　　“他们总念叨，烦。”不耐烦的语气，嘴角挂着淡笑。
　　*
　　去谭宅当天，宿维安早上五点就睁了眼，在谭叙手臂上磨蹭了半天，再也睡不进去了。
　　谭叙被磨醒，也没睁眼，另一边手摸到宿维安腰间：“才几点。”
　　宿维安道：“……我睡不着了。”
　　昨天本就睡得晚，谭叙睁眼一看，果然，身边的人眼下乌青：“再睡会，这脸色回去他们得说我虐待你了。”
　　“……”
　　宿维安不理他了，翻身下床，被身后的人拉住：“哪儿去？”
　　“跑会步。”自从上次的补肾事件后，宿维安也开始碰起这些运动器材了。
　　“都说了，你肾好着，别老担心那些，”谭叙半哄着，“再睡会。”
　　“叙哥，”宿维安转身，指尖碰了碰谭叙的腹肌，“你也要多锻炼，不然以后年纪大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床上的人抓回去。
　　谭叙压着他，脸蹭着他耳朵，把人在怀里箍得紧紧的：“现在就嫌我年纪了？你放心，就算以后老了，我也是老当益壮。”
　　这词还能这么用的，宿维安也算是见识了，他红着耳朵：“不嫌，不嫌。”
　　最后差点又让谭叙得逞，宿维安拼劲全力，曲着腿拒绝：“不行，一会要去你家……”
　　谭叙手顶着他的膝盖：“那今晚？”
　　“也不行，”宿维安说，“你昨天已经预支到下下周的了。”
　　“……”
　　两人腻歪了一会，眨眼就六点多了，索性起来一起吃了个早餐。
　　邓文瑞踩着点给宿维安打了个电话：“安安，你什么时候去谭家？”
　　宿维安：“中午过去。”
　　邓文瑞：“恩，他家人可多着呢，要是被欺负了，别忍着，转身就走，舅舅给你撑腰。”
　　宿维安：“……”
　　邓文瑞没夸张，谭家的亲戚是多，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那边也没有太大张旗鼓，只来了几个平时亲近的亲戚，打着家庭聚餐的名义在庭院摆起了烧烤架。
　　上次只是站在铁门外看了眼，这回坐在车上进去，才发现谭宅只是外面看起来像个园林，实际上只有门口那几棵树，里面就是平常宅子里常见的草地和石路。
　　停好车，宿维安做了好几回深呼吸才解开安全带。
　　一下车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水壶，正在浇灌草木，脚上是橡胶鞋，手上大手套，头顶草帽，完全是一副园丁模样。
　　谭叙关上车门，喊了声：“爸，你可放过它们吧，快被你浇死了。”
　　“你懂什么？”谭父白他一眼，转了个头，对宿维安道，“来啦。”
　　宿维安赶紧鞠了个躬：“伯父好，我是宿维安。”
　　“恩，”谭父把水壶放下，摆摆手，“先进去吧，她们在里面烧烤，我一会就来。”
　　到了庭院，果然，几个女人围在烧烤架上，笑眯眯的聊着天。
　　谭母先看到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来了？”
　　其他人马上也跟着停了，几道目光嗖嗖的射过来。
　　谭母朝宿维安招招手：“安安，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谭叙，你去厨房把那几碟鸡翅拿出来。”
　　谭叙小声问：“自己可以？”
　　宿维安吞咽了下：“可以的。”
　　走到她们中间，谭母把人介绍了一遍，宿维安一个一个挨着打招呼，脑中记得有些费劲——他从小对亲戚称呼不太敏感。
　　好不容易认了人，宿维安已经做好被询问的准备了，没想到她们话头一转。
　　凌母先道：“跟谭叙在一起不容易吧？”
　　宿维安一愣，看了眼谭母，她脸上没有别的表情，还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赶紧道：“没有，叙哥对我很好。”
　　谭母：“谭叙嘴毒，平时要是说话重了，你别惯着他，尽管顶嘴，他不会跟你动手的。”
　　“……”
　　凌母：“那可不，小时候凌源天天哭着回来给我告状。”
　　说到这，谭母才刚想起来：“凌源呢？”
　　“又离家出走了，”凌母啧道，“多大个人了还玩这套，都是我给他惯的。”
　　“……”
　　一位亲戚道：“听说你还是X大毕业的？挺好挺好。”
　　谭母冷哼一声：“是啊，不像谭叙，以前总是跟人打架，这不，只能把他塞国外去了，省得看着心烦。”
　　宿维安：“……”
　　谭叙把东西都搬出来后，烤着东西，问他：“她们没为难你吧？”
　　宿维安：“没有。”倒是全程在骂你了……
　　“那就行，再吃串，”谭叙把手里刚烤好的鸡翅放到他碗里，“吃完就回去，下午不在这吃了。”
　　宿维安眨眼：“为什么？”
　　“明天不是伯父伯母的忌日？”谭叙声音平静，“得早点过去，晚饭就在那边吃吧，酒店订好了，你舅舅已经先过去了。”
　　宿维安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父母的墓在乡下，父亲的老家，一个安详的小乡村，夫妻两人在那相遇、相知和相爱，承载着他们许多回忆。
　　他还打算今晚吃完饭再自己乘夜车回去。
　　“……你要一起去吗？”宿维安问。
　　谭叙皱眉：“你不带我去？”
　　“……”
　　他吸了吸鼻子，点头，“带的。”
　　离开谭家，谭叙直接开车上了高速。
　　路途遥远，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邓文瑞早早就在酒店等着，三人一块吃了个饭就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邓文瑞一大早就来敲了两人的门，门铃不断，扰得谭叙恨不得打前台叫保安。
　　所以早餐时间，他就凉凉丢了句：“听说苏奇是你推荐上来的？”
　　邓文瑞面不改色的给宿维安添了个荷包蛋：“恩，他形象不错，价格也便宜，落魄歌手，背景还算是有看点。”
　　“是吗，”谭叙擦嘴，“随便问问，因为我那麻瓜表弟前几天来我这举报公司有人滥用职权。”
　　邓文瑞手上一顿，没有说话。
　　宿维安顺口问了句：“对了，听说凌源哥离家出走了，没事吧？”
　　“没事，”看到邓文瑞脸色又沉下去，谭叙才满意地轻勾嘴角，“他糙得很，丢不了。”
　　吃完饭，三人步行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墓园。
　　墓前有被打理过的痕迹，是邓文瑞昨天来时清理的。
　　要说的昨天都已经说了，邓文瑞寥寥说了几句，就把位置让开给他们，去到山坡下点了根烟。
　　宿维安跪着，认认真真的把墓边的小杂草都拔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人先开口了。
　　“伯父伯母，初次见面，我叫谭叙。”
　　谭叙声音很缓，也很郑重。
　　宿维安偏头看他。
　　热意涌上眼眶，宿维安使劲眨眼，生生憋了回去。
　　“没什么对爸妈说的？”谭叙偏头，“跟他们介绍下我。”
　　宿维安点头，笨拙道：“爸妈，这是谭叙，是……我男朋友。”
　　见身边的人又没了声，谭叙小声催促：“夸夸我。”
　　“……”宿维安破涕为笑，“他对我很好，很高，很帅，也很有钱。”
　　谭叙也笑了。
　　宿维安：“我很喜欢他。”
　　谭叙笑容愈大。
　　“能把他带来见你们……我很开心。”
　　宿维安吸吸鼻子，继续道：“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这句话，他来了这么多回，都没底气说出来过。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邓文瑞上来，朝他们喊了声：“你们好了吗？快下雨了。”
　　宿维安忙应：“好了。”
　　两人起来，各自拍了拍膝盖。
　　谭叙走前，又回过头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伯父伯母，明年见，到时候我就要改口喊你们爸妈了。”
　　等到了车里，宿维安才后知后觉地问：“叙哥，刚刚你说的改口是什么意思？”
　　谭叙：“结婚了，不喊爸妈喊什么？”
　　宿维安瞪大眼：“结婚？！”
　　谭叙踩下刹车，转过头，眯眼问。
　　“怎么？只想嫖我，不想负责？”
　　“…………”
　　后面的邓文瑞被这急刹给吓到了，赶紧也踩了刹车，两车险些追尾，他愤怒的狂按喇叭。
　　喇叭声中，宿维安涨红着脸，拼命点头。
　　“……结，结！”


第五十五章 完结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
　　章都盖了, 就没有分居的理了, 谭叙直接把车开到了宿维安公寓楼底下，催促他收拾东西, 彻彻底底搬到自家去。
　　宿维安有很多周边和海报, 收拾起来颇费力气, 他进厨房，把印着动漫图案的碗筷齐齐整整的放到篮子里, 一出去就顿住了。
　　只见他藏在床底的大塑料箱子被拖了出来, 盖子被随意放到一边，里面各种暧昧姿势的男人封面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下次试试这个。”谭叙弹了弹手中的纸张。
　　“……”宿维安涨红脸, 放下篮子就想过去抢书。
　　被谭叙轻轻松松抓到身上来, 谭叙照着他的脸亲了口, 把书放回去，正准备合上。
　　他眼一眯，发现书底下还有好多东西压着，仔细看了看, 露在外面的……像是大腿？
　　谭叙把书拿出来, 抽出底下的东西, 看清楚后，眸色渐沉。
　　宿维安已经坐到他身边，手上正在发微博，何宽最近又帮他接了个推广，加上他已经可以发自己的画稿了，发起广告来也没有那么心虚了。
　　正看得认真, 身边的人大手一捞，把他揽了过去。
　　一张写真伸到他面前，谭叙语气不快：“这是什么？”
　　写真上，樱酱穿着比基尼……的下部分，上半身直接用零碎的布遮着重点，摆着俏皮的姿势。
　　日本写真的常用姿势。
　　“是写真。”宿维安老老实实回答，还提醒道，“叙哥，别把边角弄皱了。”
　　“……”谭叙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面前的小脸蛋，“你以前，是不是看着这种东西解决的？”
　　“解决什……”宿维安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涨红脸，“没有，我只是收集而已！”
　　谭叙咬他耳朵，不满道：“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宿维安被问倒了，半天才应：“不知道，大家都在收集。”
　　谭叙把照片伸到他眼前：“她身材好还是我身材好？”
　　宿维安：“……”
　　谭叙继续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宿维安：“……”
　　谭叙紧紧相逼，蹭到他脖颈：“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宿维安缩着脖子，“你你你，都是你。”
　　*
　　几个月后，《绝密活动》开放下载，创了手机商城手游首日下载数新高。
　　而这天，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正在日本某大体育馆里，左手拿着应援毛巾，右手夹着三根荧光棒，无奈的看着自己身边正在拿着手机疯狂刷微博的人。
　　宿维安刚整理完入场前拍的照片，回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果然。”
　　谭叙先是低头亲了下他，才问：“什么？”
　　周边的人看他们的表情又复杂了不少。
　　宿维安毫不在意，挑了几张图，发在了微博上。
　　“你的手真的可以夹三根荧光棒，”他头也不抬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发现了。”
　　谭叙嗤笑：“那您可真是慧眼识珠。”
　　宿维安笑了：“叙哥，回去我给你买本成语大典吧。”
　　今天是樱酱的毕业演唱会。
　　宿维安铁了心要来，天天捧着日历倒数，还邀请谭叙一起来，谭叙二话不说订了机票，还找Qs-7公司拿了两张票，风风火火的就带小男友来了。
　　没想到就是个负责拿东西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频频看手机，毕竟是新手游推出日，事情很多。
　　宿维安发现了，转头，小声问他：“叙哥，如果忙的话……要不我们走吧，可以退场的。”
　　“不忙，”谭叙揉揉他脑袋，“看吧，反正以后不准来了。”
　　自从上次那一整本写真被谭叙发现后，宿维安就被禁止收集所有写真周边了，这次的演唱会都险些不让他来。
　　老男人的嫉妒心啊。
　　没过一会，那些熟悉的CALL声就萦绕在谭叙周围，另一边的大叔还不停撞着他肩膀。
　　他皱着眉，往宿维安身边站了站。
　　两人手背相触，宿维安手心一转，紧紧牵着他的。
　　谭叙刚准备说什么，突然觉得有什么硬硬凉凉的东西硌在他的手心上。
　　见他没反应，东西又被往前推。
　　他拿手接过，刚摸到边缘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抬起一看，果然，一款男士戒指，戒指内侧还能看到很明显的“S&T”。
　　他失笑：“你这是……”
　　“……是你之前说要结婚的。”
　　宿维安的语气有些委屈，他也的确是委屈，自从上次从父亲老家回来，谭叙就再也没谈过这件事了，反倒是他期盼了大半天。
　　上个月沉晨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沉晨给他秀戒指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叙哥不跟他求婚，他可以跟叙哥求婚呀。
　　谭叙先把戒指戴到手上，才道：“说会娶你，就一定娶你，还怕我赖账？”
　　谭叙也有两枚戒指。
　　就在他们床头柜放着，可是宿维安乖得很，左右两侧柜子，谭叙左，宿维安右，宿维安就从来没碰过左边的柜子。
　　本来是准备在宿维安生日那天拿出来的，也就在下周了。
　　没想到宿维安比他还着急。
　　宿维安一脸认真：“是我求的婚，所以是我娶你。”
　　谭叙噗嗤一笑，台上的偶像唱着毕业的离别歌，别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谭叙的笑声就尤其明显。
　　他好半天才停住笑容，问：“那请问我的小老公为什么要在这求婚？”
　　宿维安脸一红，也不躲闪：“这里怎么了？樱酱的毕业典礼，是我觉得最隆重的场景了。”
　　“……”谭叙说，“有本事你晚上在重复一次，看你明天下不下的来床。”
　　宿维安不理他了，台上的偶像正声泪俱下的跟粉丝道别，把宿维安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
　　宿维安正听得伤心，啪嗒两声——荧光棒落地的声音。
　　脸被身边的人掰过去，谭叙不由分说的就吻了下来。
　　两个男人在一群抹眼泪的人中间接吻，想想也知道有多壮观。
　　身边的大叔粉丝们不哭了，义正言辞的上来拍他们的肩膀，用日语不断让他们注意一点，不要破坏气氛抢风头。
　　女粉丝们也不哭了，她们拿出手咔擦就是一顿乱拍。
　　谭叙亲了老半天才放开他。
　　宿维安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兜里的手机不断在震动。
　　演唱会期间是不允许接电话的，他只得藏在兜里，看别人发来的信息。
　　找他的正是没抽到本次演唱会门票的何宽。
　　何宽：“…………安安。”
　　何宽：“你知道樱酱的直播在国内XX平台上有转播吗，买了版权的，超清画质。”
　　何宽：“刚刚在观众席看到你了，很清楚的侧脸，还有那位副总。”
　　至于他们在做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宿维安：“！！！！！！！！”
　　何宽：“现在已经有大V当段子传在微博上了。”
　　又过了两分钟。
　　何宽：“热评第一，你们公司已经有员工认出你们来了。”
　　宿维安：“……”
　　宿维安没想到，自己会在粉了大几年的偶像毕业演唱会上现场表演了一波出柜。
　　谭叙：“怎么了？”
　　“我们刚刚……被镜头扫到了，照片被截屏，上了微博的热搜。”宿维安一脸生无可恋。
　　“上就上了，还省的我们费时间去公开，”谭叙满不在乎，捡起地上的荧光棒，塞到他手里，“来，继续打你的CALL。”
　　*
　　前阵子，一个叫#猝不及防就出柜#的热搜在微博上热闹了几天。
　　最近又被旧事重提。
　　因为之前被拍到的那对情侣，今天摆了结婚酒席。
　　没错，结婚酒席，还在天旭旗下的大酒店，两位新郎并肩而立，十指紧扣的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灰发男孩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显得更加温和可爱，两人全程扬着嘴角，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两人对视的时候都仿佛对方眼里有星星”。
　　他们指尖戴着一枚戒指，脖颈上还挂着一枚。
　　不久后，结婚请帖的外内面被公开。
　　字面内容与平常请帖无异。
　　请帖内面的右下角画着两个小人。
　　台上的男人身着西装，身材健硕，一副酷酷的墨镜，范儿十足。
　　台下的男孩套着又大又笨拙的围巾，手上堪堪抓着两根荧光棒，正在朝台上的人挥舞着。
　　两人中间，连了一颗小爱心。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说猝不及防，其实没有，这本文我开的时候限定的篇幅就是18~19W，因为比较短，所以之前入V的章节也比别人的提前一些。文名会在下完结榜后改回《为你打CALL》，因为我本人也更喜欢这个名字~
　　舅舅和凌源的故事篇幅不长，我的想法是放在微博，因为这对不算太甜，很多人不吃舅舅CP，不想影响大家拿完本的营养液，看看大家的意见，至于安安和叙哥的番外……应该是没有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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