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我爱树袋熊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二世祖》 作者:睡芒   文案   霍戎追了赵远阳一辈子,最后求而不得   赵远阳重生了   霍戎背后多了个小跟屁虫,整天嘴里叫他哥哥哥哥的   “哥哥我作业不会写了……”   “哥哥我老师叫家长了……”   重生受,攻宠受   对外狠辣对受忠犬老流氓攻x作天作地二世祖受   其实受是乖宝宝   食用须知:   1.不是兄弟骨科!   2.极端攻控受控勿入、盗文ky勿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赵远阳、霍戎 ┃ 配角: ┃ 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双亲去世的赵远阳,无依无靠,为了守住父母的公司而被迫成长。不料亲近的长辈为了抢夺遗产,将他养废、变成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直到被人拽着跳海后重生,他才幡然醒悟。重生后,凭借前世的经验和记忆,他躲开一个个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报仇雪恨的同时也挽回了许多遗憾,更是挽回了对他意义非凡的霍戎。而且还变成了他背后的跟屁虫、乖宝宝。   本文文笔流畅,人物性格鲜明,引人入胜。攻受相互怀疑对方暗恋自己的相处过程,更是叫人啼笑皆非。作者笔墨诙谐,值得一看。 ==================    第1章   学校附近在施工,一栋高楼平地而起。前几天,敲击金属的声音听着还像千米开外消防队的集合铃声,到今天仿佛就是斑鸠快要震碎耳边的玻璃窗的扑棱,或者像监考老师走下讲台,叩响桌子道:“答完卷了再检查几遍。”那么近了。   赵远阳却好似没有听见般,耳膜还有片刻的堵塞,水漫进教室窗户,灌进鼻腔和嘴里,水压使他渐渐失去意识。   他晃了下神,茫然地扭头看向窗户,哪有什么水。   他不是在海里?   赵远阳死前的最后记忆,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水,像一个黑洞般的漩涡,将他的身躯撕成了碎片。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试卷,米白色的纸上印着几个黑色大字:禹海一中开学分班考试·语文。   现在距离交卷还剩十多分钟,许多同学还在赶作文。可是赵远阳却在一个小时前就答完了试卷,并且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每个空格都填满了,忽略字迹,这是一份完美的答卷。   他在飞速答完题后,便安稳地趴课桌上睡觉了。   这会儿老师一过来,站在他身旁看了会儿他的卷子,脸上才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这学生的试卷,怎么完美到和标准答案都差不多了?   可赵远阳却是想了起来,为什么这份试卷会这么完美。一中是整个禹海市最好的高中,进来必须至少具备两个条件的其中之一,要么你成绩非常拔尖;要么你家里非常有钱,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赵远阳是标准的后者,至于眼前这份完美的答卷,是因为他那“可亲可敬”的周叔叔,周淳。考试前一周,周淳把考试的标答给了他,让他全背下来,似乎为他着想般道:“远阳啊,你爸妈才刚走……他们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出人头地,长大后继承公司。周叔叔也一样,这次分班考试考高点,进入尖子班!以后好好学习!”   当时的他,别提多感激周淳了,赵远阳背了整整一周,一字不漏地把全部答案背了下来,拿到作文题目后,他还花钱请大学生替自己写了一篇。结果考试时一个没收住,全给答上了!接着赵远阳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进了一中的火箭班,人人都知道他的成绩不正常,禹海市就这么大,多的是知道他老底的,风言风语立刻就压不住了。   纸包不住火,班上开始传他是作弊的,一众优等生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没办法,赵远阳只能在之后的每堂考试都找周淳要答案,刚开始周淳不赞同,“你这样不学好,以后怎么继承你爸妈的公司?”赵远阳则笑嘻嘻道:“我不是那块料,周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你来管就成了。”   周淳听后,斥责他道:“胡闹!公司是你爸妈一辈子的心血,远阳,叔叔可以暂时帮你照看着,等你长大了,这些东西都是要还给你的。”   除此之外,他还跟老师申请不做作业,也不知是不是周淳打点得好,还是老师真的看他“聪明”,从不管他,上课睡觉不说他,他还从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就直接溜掉,和朋友去酒吧或者俱乐部去打台球。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成绩漂亮,别人眼红也没用。   铃声一响,赵远阳这才反应过来,他拿起笔,想把机读卡上的答案擦掉,台上另一位监考老师却眼尖地喝止了他:“同学!考试结束了!再动笔就算你作弊了!”   赵远阳没听见般,用2b铅笔另一头的橡皮擦把填好的机读卡的选择题答案擦个干干净净,动作一点不见着急,老师的呵斥也不管用。   “同学!”那监考老师见这学生不听话,直接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身边,“你这样算你作弊听见没有!是没有分数的!”   赵远阳无辜地笑笑,摊开手来,显露出机读卡上除了一堆橡皮使用过度的黑色泥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老师皱着眉看看他被擦掉的机读卡,又看看他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怀疑道:“你为什么擦掉选择?”   他还是在笑,不以为然道:“不想考太高。”他说话时头仰着,眼睛里是诚实的,但嘴角的笑却是玩笑般的灿烂。   他说的是实话,可那监考老师压根不相信,只觉得这个学生肯定有问题!那副怀疑的神色却让赵远阳笑得更开,眼睛都眯起来,你看,他说的明明是实话,人们却不肯相信。   等他离开教室,两个收卷的老师才把赵远阳的试卷单独抽出来,开始谈论:“你看他这个答案,是不是和标答一样的?这试卷是宋老师你出的吧?你来看看。”   宋老师只扫了一眼,“要么他以前做过这套题,要么他……”他盯着赵远阳被擦掉的机读卡区域,还残留着黑色的铅笔印记,他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接着不可思议道:“连这些选择题也是全对,他为什么擦掉?”   “是吧?你也怀疑他作弊?刚才考试时我注意过,他一直埋头答题,速度非常快。擦掉选择,可能真的是怕考太高?”那老师说完,自己都露出了荒唐的神色。   宋老师低头凝视着考生的名字,思索两秒,“这样,回头我查一下他进来的分数,下午咱们多注意一下这个考生!”   随着考试结束,赵远阳跟着浪潮往校门口走,周淳就在保卫室那里等他,他人一出来,周淳就叫住了他,“远阳,周叔叔在这儿!”   周淳是他父母公司的第二股东,也是赵父最好的兄弟,父母对赵远阳疏于照顾,于是周淳便显得可亲了起来,就连这种考试,都要来亲自接他。   “今天你曹阿姨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鼓汁凤爪、松鼠桂鱼……”他人长得面善,笑容和蔼,一口一个远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赵远阳的爸爸!   但赵远阳看见他时,眼底的厌恶浓郁得都快溢出来了,那股厌恶不加掩饰,在周淳手臂伸过来时,赵远阳就一拳头过去了。一拳正中周淳的鼻梁,大庭广众下打人这种事,他没少干,他做事从不顾忌后果。这一拳头砸过去,周淳整个人都傻住了,他嗅到一股血腥味,伸手一抹,一手刺目的血。   他让赵远阳一拳打得晕乎乎的,眼前出现三个重影来。   周围人多,一有人寻衅滋事,人群便慌张失措地自动散开,学校的保安抽出警棍,大喊一声:“怎么回事!”   周淳压根没能反应过来,心里除了日狗就是懵逼,赵远阳吃错药了?!他下意识要还手,手都抬起来了,最后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凝固在半空中,脸上的怒色压下去,勉强地挤出一个宽容的笑来,“远阳你有什么跟叔叔好好说……”他的手掌攥住了赵远阳的手腕,就是这个动作,让赵远阳浑身一僵。   他死的时候,周淳就是这么拽着他跳海的。手臂上的触感像冰冷的蛇,让他头皮都发麻,海水一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闯进鼻腔、嘴巴、大脑,顷刻间,咸的海水从他的身躯里走了一遭,替换了他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液。   “别他妈叫这么亲!”赵远阳不耐烦地打断他,眼中狠厉乍现,“滚,别让我看见你。”说完,他便拨开围观人群,周淳一句“考得怎么样”还堵在嗓子眼的,就看见赵远阳顺着人潮,快速挤了出去,招手拦了辆出租就上去了。   旁边有人递给这个老板派头的男人一包纸,让他擦擦血,校园保安过来问他情况,周淳却摆手说:“家里孩子闹脾气。”他一边擦血一边回到车上打电话,开口就问:“赵远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谁他妈嘴上没把门!”   上了出租,司机问他到哪儿时,赵远阳半晌想不出来,最后他报了家里的地址。   他精神还有些恍惚,车上在放一首老歌,他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出旧时的记忆。十年前的禹海市,在许多地产投资者眼里,是一块大肥肉,房价瞬息万变,一飞冲天。在这里扎根的赵父赵母,到这一年时,已经累积下惊人的财富了。   赵远阳是未成年人,双亲去世,一群亲戚虎视眈眈,要抢他的监护权。可是不知为何,几个月过去了,他的监护权却始终被拖着,没个定论。就好像有位高权重的人刻意拖着,不让他的监护权轻易移交出去。   当时他一听周叔叔愿意收养他,心里非常感动。周淳家里还有一对子女,妹妹和赵远阳年龄相仿,但是两个孩子性格不和,每当周思思和他闹矛盾时,周淳都是站在他这边的,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不热闹。   他还记得,他的监护权问题拖了近四个月时间,结果突然出现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人,要来接管他。    第2章   赵远阳只在外公的葬礼上见过他一面,不知道这男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说外公死前托他照顾自己,还让他当心周淳。   当时的赵远阳,自然是无条件相信周淳的,可是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能量,无视了他的意愿,强硬地把他的监护权名义塞给了另一个远房亲戚。   结果这个远房亲戚,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男人便提出要抚养他,但赵远阳才不乐意和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人住在一起。   他并不把男人当成家人,可霍戎却对他非常有耐心,从不会生气,无论他做什么都不生气,每天都来接他放学。他却总是提前一步翘课,去周叔叔家住。   男人来周淳家里接他,赵远阳从来都不肯听,要他走。   要说世界上还有人无条件地对他好,就只有霍戎了。可惜的是,直到死他才明白这点。当初的他,因为周淳的挑拨,对霍戎说了非常过分的话,他说话不经大脑,说完才知道后悔,可他爱脸面,绷着不肯道歉,还把人推得远远儿的。   后来他又想去找他,霍戎对他的那些好,他全都记得,他不是没良心的,可他就是……没法接受,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应该喜欢女人的。后来他又听说,霍戎似乎有人了,他便逐渐放弃了,现在想来,究竟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赵远阳认真地思考,是他的过错,也是霍戎的自尊心使然,他虽然毫无底线地对自己好,但自己的重话,或许真的让他失望了。   而周淳,才是离间他们的罪魁祸首。   他本该好好和他的哥哥相处,他不会知晓霍戎对他有那种感情,更不会对他说那么过分的话。   想到周淳拽着他跳海前说的那些话,赵远阳额头浮出汗珠,咬着牙关,司机从后视镜里发现后座的学生仔似乎在发抖,拳头都握紧,指骨也发白,像是一锅沸腾的中药,褐色的苦味溢出来,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比仇恨更深、弥漫得更浓的,是他的愧疚。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赵远阳付了钱下车,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家里的别墅是十年前买的了,在禹海最好的地段上,承载了赵远阳非常多的回忆。前段时间,每天都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来他家里对他示好,给他送这样那样的礼物,明里暗里都是想要他监护权的意思。赵远阳不堪其扰,周淳便适时提出:“到周叔叔家来住!正好躲个清静,你曹阿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他不太喜欢周家兄妹,可谁能忍得了一群豺狼般的亲戚日日夜夜敲门骚扰?他一同意,周淳就让人来帮他收拾,把他家值钱的物件全卷走了,赵远阳一开始还不知道,后来看见周阿姨脖子上戴着他妈妈的项链,便问了一句,曹阿姨眼神闪烁地回答说:“我看你妈妈戴过,觉得好看,就去订做了一个一样的。”   听见这样的回答,他也没起疑,现在想想,他还真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而这种事还不胜枚举,倘若他多多留心,就会发现不对劲的。   明明戎哥跟他说过许多次,周家人不可信、不可信,他就是不肯相信,觉得自己眼睛看见的,比他的话可信多了。   他爸妈都走后,家里佣人、司机,不是被解雇了,就是被周家占为己有了。他们家的司机肖叔,现在每天接送周淳上下班,还要去接送在外面和同学聚会的周思思,以及出去社交、跟闺蜜打牌的曹小慧,可以说是专为周家服务了。   结果车是他赵家买的车,这聘请司机这笔钱,也一直是他这个半大孩子在出。   进了家门后,赵远阳第一件事就是换掉密码,他信任周淳,连家里密码都告诉了他,最后把他家里搬空了不说,周思思还直接带了人来他家别墅里开趴!逢人就说,这是她家别墅。   他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一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灰尘。里头空荡荡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冰箱也是空的,赵远阳打电话点了个外卖,从橱柜里翻出两盒奥利奥出来,垫着肚皮。   上午只考一门,放得早,下午却要连考两门数学和英语。   他躺在熟悉的旧床上,半阖上眼,脑子里想到了旧事,心里掰算着时间。再过一周,男人就会出现,他会像上辈子那样,拿走自己的监护权,但自己却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识人不清了。   赵远阳没调闹铃,他睡过头了。   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四点了,现在去考试也迟了。   这样正好,他不想顺着周淳的意思来,周淳想用这种方式养坏他,前世让他如意了,这辈子断然是不可能了。   他没去考试,周淳便在学校扑了个空,他满肚子的火,想把赵远阳抓起来打一顿。可忍气吞声那么多年了,犯不着这个关头忍不住。   一听周淳要去找赵远阳,周思思立刻不满地大声反对:“爸,他跟你闹这么大脾气,还打了你!你怎么还得求着他啊!要我说,咱们就别管这个白眼狼了,养不熟!”   “思思,爸爸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哪怕是装也得装像点,他脾气大,你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觉得没劲儿,不会跟你斗了。”周淳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这种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他是摸得透透的,信手拈来般地传授女儿。但是今天的赵远阳,着实让他摸不透了。   “可是他居然打你!他算哪根葱!他凭什么打你啊,你对他那么好!他爸妈死了你还让他来咱们家住。”她不高兴地发脾气,连前面开车的司机肖叔都不禁望了望后视镜,心说这对父女可真够极品的,算计着人家的遗产,嘴脸还这么难看,人打你怎么了?他平日里在车上,不知听了多少坏话去。这周家人啊,是两面三刀的典范。昨天周太太跟闺蜜打电话,还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他那点遗产的份上,谁乐意惯着他啊!”   还有这周家小公主,上次周思思跟女同学闹了矛盾,找了校外的人要收拾她,远阳少爷看见了,不计前嫌地救了她,但周思思觉得叫赵远阳看见了自己狼狈的一面,很没面,反倒四处跟朋友抹黑他。   “他爸妈都不在了,我爸爸把他接回家,把他当亲儿子对待,给他的零花钱比我多几倍,还为了他骂我。结果呢,他嫌零花钱少、嫌房间小、饭菜难吃、嫌这嫌那,明明是个男孩子,比我还娇气!”她藏起他们一家对赵远阳的龌龊心思来,认为自己的爸爸对他那么好了,他理应付报酬。   周淳要去找赵远阳,还要给赵远阳低声下气地道歉,哄他回来,周思思是一万个不乐意。可她不乐意也没辙,周淳很多事也不瞒她,她知道赵远阳身上有大笔的遗产,还有公司绝对控股的股份,这些股份,他们周家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她爸爸当年和赵远阳父亲一同创办了公司,到头来,还不是个小股东?她非常不甘心,周家虽然有钱,可算不上大富,比起赵家来差的远多了,赵家请得起司机佣人,他们家却只能请一个做饭打扫的阿姨,凭什么?赵远阳的那些股份和遗产,都是他们应得的!   把周思思送到家,周淳在车上给一中校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最后得到了满意的承诺。   他估摸着赵远阳在别墅,到了后,他熟练地按了房门密码,却提示他输入错误。   错误?他愕然,怎么会?赵远阳改了密码?!邪了门儿了!周淳又按了几次,全都提示他密码错误,他无可奈何,只能按门铃,还让司机按了几声车喇叭。   赵远阳听见了,却不想搭理,他不想跟周淳虚以委蛇,索性晾着他,看他一脸窝火却还得强撑笑意,一边拍门一边喊道:“远阳?饿了吧!跟周叔叔回家,你周阿姨做了饭,有什么咱说开了行吧……”   赵远阳就在上头看着,觉得非常有意思,简直要拍手大笑了。周淳想要他的钱,就不得不哄着他,自己无论怎么对他,这个人都得忍着。   不过周淳耐性也是够好,在赵远阳家楼下待到天色黑了,看见二楼灯光亮着,便高声道:“远阳,叔叔明天来接你去买学习用品,后天要上学。我跟你们校长说好了,缺考没事儿,咱还是读最好的!”   赵远阳听得心中冷笑,一口一个“最好的”,却是麻痹神经的毒药,害人匪浅。   刚上车,周淳便气急败坏地踹了座椅,这兔崽子,死兔崽子!给脸不要脸!   见司机没动,他便喝了句:“愣着干嘛,开车啊!”   肖叔发动汽车,听见后座的周淳打了个电话。   “陈哥,是我啊,好久不见哈哈……嗨,就是有事儿求您办,不是什么大事儿,价钱好说,好说。”这通电话,是打给禹海的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的,要收拾赵远阳,还用不着太大的阵仗。   “是这样的,家里有孩子闹脾气,不听话,您呢,就让几个手下,等会儿半夜去爬他家水管,进去……不不不、不杀人,随便偷点东西,吓唬吓唬就好,最好把他给吵醒了,再恐吓几句。”   “还给吓醒?万一他报警怎么办?多大岁数的孩子?”   周淳咧开嘴笑,眼神却是森冷的,“十几岁,小孩子家家,他哪里敢报警?报警你就让手下掏枪掏刀,保管治得服服帖帖的。”    第3章   赵远阳睡眠浅,一睡着梦里全是戎哥的脸,他沉入黑色的海水里,过了会儿,海水不见了,戎哥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没哭,灼热的嘴唇印在他失去生机的嘴唇上,“阳阳,我们回家。”   他猛地惊醒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烫的。   赵远阳闭上眼,深吸两口气,看了一眼手表,三点了。   他坐起身,准备下楼接杯热水喝,这时,他却听见了阳台外面有些异样的响动。那种响动,不是风声,也不是老鼠之类,他本能地察觉到危机,快速锁了窗户,紧接着进入衣帽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个木盒子来。   赵远阳按了屋子里的报警器,直接悄无声息地通知了小区保安。他躲在房间暗处,看见窗帘垂落的阳台窗户外面,翻进来了几个人影。眼睛一数,还不少,足足有三个人,看身形都是男人,他眉头一挑,小偷?   他们小区的安保一直很好,几乎没有遭遇过偷窃案。或者说,哪怕小偷知道这里肥羊多,也不会选择来这里偷窃,一来是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惹不起;二来到处都有安保监控,不好下手。   他站在暗处,看见外面那三个贼,几乎以用钥匙开锁的速度,撬开了阳台的推拉门。   赵远阳突然想到了什么,汗毛竖立——这几个小偷不是撬锁,而是正大光明拿钥匙开的锁!   这三个小偷进来后,非但没有避开他的床,反倒借着光在床上胡乱地摸索了几下,动作顿了顿后,直接掀开被子。   “他娘的!这房间里根本没住人!”   “会不会在其他房间?这别墅房间挺多吧,咱们挨个找。”   听见他们小声的对话,赵远阳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三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偷,而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他捏紧手里的金属物件,手心有些发汗,可更多的居然是兴奋,长久以来,他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已经勒到顶峰,急需发泄。   三人正准备离开房间,去其他房间搜寻,他们打开房门,这时,其中一人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眼睛,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那双眼睛那么亮,亮得几乎烧起了邪火。   被发现的那一刻,赵远阳迅速按响了警报器,霎时间,屋子里的灯全开了,灯火通明中,是声势浩大的“嘟嘟嘟——”的警报声,足以将一般小偷吓破胆了。   屋里的报警器共有两个按钮,一个是无声的,一个是有声的,小区里的家家户户都装了这样的报警器,但是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在半夜响了。   赵远阳看见三人被灯光一刺,惊慌失措地摸出小刀,仓皇地不知道该对着哪里。   赵远阳却捏着一把黑黝黝的枪,对准他们,“连我们家干嘛的都没打听清楚,就来偷东西?”   他当着三人的上膛,冷声道:“把刀扔了,蹲那儿去。”他脚尖指了指墙角,警报声里,他的一系列动作就和演电影似的,叫人心惊胆战。   三人怀疑那是玩具枪,因为他们也带了两把玩具枪来,只起恐吓作用。但是赵远阳方才的话却起了威胁作用,他们还真不知道这家人是干嘛的,只是老大拿了钱,让他们来这里吓唬一个小孩儿。   结果这小孩、这小孩……怎么是个煞神?!那是真枪还是假枪?没人敢赌,三人一对眼色,其中一个会错意,立刻从后腰也摸出一把唬人的玩具枪来,脸色狰狞,“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   两把枪对峙,赵远阳却一点没怕,这些个流氓,这辈子怕是连真枪都没见过,还敢跟他拼命?他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天花板响亮地来了一枪,闭锁栓打开,子弹通过枪管,“砰”地一声巨响,天花板一个枪眼冒着白烟。   三人彻底吓破胆了,掏枪那人吓得裤子都湿了,跌坐在地,双目惊惧地望着这个半大点的少年,那把玩具枪也掉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   赵远阳笑了一声,“怎么就这么点出息,不是要跟我拼命吗?”他走近三人,蹲下身,捡起那把拙劣玩具枪把玩着,接着把自己手里的那把,塞到其中一人手里,“拿好啊,这可是证据。”他说着,冷静地剥离掉手上戴着的薄膜手套。   “什么、什么证据?”那人彻底吓得傻了,连思考都不会了,盯着手里这把还有热度的枪,手都在颤抖。   赵远阳拍拍他的肩,似笑非笑,“持枪入室抢劫啊。”说完他便站起来了,心里可惜着这把伯莱塔,这时,小区保安破门而入,赵远阳却进了浴室,动作娴熟地把玩具枪拆成了零件,冲进了马桶里。   入室抢劫的三人被当场制服,等警察过来,便看到受害者躲在浴室里发着抖,眼眶通红,活脱脱一个被吓破胆的孩子。   问他做笔录,他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只反复重复着自己害怕,重复着那枪声有多么可怕。哪怕罪犯的证词里,说出了真相,也没人会相信他们口中的真相,人们都同情弱者,一个劣迹斑斑的混混,和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人们会更相信谁?   再说了,他一个半大少年,哪儿来的这种管制物品?   警方分别审问三名嫌疑犯,持枪入室抢劫可不是什么小事情,问他枪哪儿来的,答曰:“那小子强塞给我的。”又问他:“人孩子为什么给你?”嫌疑犯回答说:“他想陷害我。”问他:“为什么陷害你?”嫌疑犯绕糊涂了,答道:“我哪知道,他家里不是黑社会?”   审问的警官冷哼一声,笔录往桌上一摔,“人家里老实本分,做生意的,黑社会,我看你们才是黑社会!”   受害者的档案已经查过了,往上数三代,赵远阳家里都是老实人,更别说他家里亲近一点的亲人全都去世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这孩子的母亲在四个月前病逝,父亲第二天不知所踪,再往前数半年,孩子的外公也去世了。   当年,在外公死后,律师宣读了一份遗嘱,赵远阳便继承了外公留下的巨额财产。遗产里有一栋位于伦敦的房产,房子不算值钱,值钱的是他多年来的收藏品——赵远阳的外公是个收藏家,也是工业家,毕业于麻省理工的电力工程系,他一生当中都和机械工程打交道,有过非常不得了的经历和成就。但是晚年时候,迷恋上了收藏艺术品,收藏名画、雕塑、铜像、文物等等。   赵远阳得到了一把钥匙,继承了这些收藏品,但当时的他,还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没人跟他说价值几何。   直到很后来了,他才知道那些玩意儿有多么值钱。也知道有多少人惦记这些东西,之所以这么多年钥匙都安稳地保存在他这里,完全是因为霍戎保护着他,也保护着这些珍贵的遗产。   早年的时候,赵母执意要嫁给穷小子,外公不同意,于是父女决裂,赵母便跟着赵父漂洋过海,回到禹海开始打拼。父女决裂后,十几年没见过面,但赵远阳的外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赵远阳一个外孙,察觉自己时日不多,便把外孙接到身边来。   外公是个严谨而讲究的人,也很有意思。不像一般的老头子,他生活方式像个贵族,一日三餐都近乎奢侈,早上从龙虾沙拉开始,一个人的午餐也要有六七道菜肴,晚餐则更多,餐桌上只能是当季的食物,还得有当天的鲜花,餐具则是昂贵的英国骨瓷,还有路易十四时代的茶具。   他学识渊博,给赵远阳讲他的传奇经历,讲他的收藏品,还给他看一些自己设计的热武器。虽然赵远阳那会儿年纪不大,可到底是男孩子,对枪械之类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于是一老一少很快打成一片。下午带着赵远阳在院子里立个靶子,隔着数十米,教他用枪。   这把伯莱塔的美洲狮,就是外公给他防身的玩具,为了带回国,还大费了一番周折。   负责给赵远阳做笔录的是一位女警官,或许是少年害怕的神色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母性,所以一直在柔声安慰他:“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其实当时那种情况,有更好的处理方案,譬如按了警报后,就该呆在安全屋里不出来的。他房间的衣帽间直接连接着安全屋,除非用炸药,否则没法从外界进去。这是最为稳妥也是最安全的方式,赵远阳却偏偏不用,反倒要铤而走险,朝天放枪,最后还栽赃陷害。   他在警局度过了一个晚上,清晨,得到消息的周淳来警局接他,在外面等赵远阳出来时,周淳一边喝水一边打电话,“陈哥,你的人怎么办事的!拿真枪?”嫌命长啊!吓唬个孩子拿什么真枪!   “都是玩具,谁他妈知道条子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周淳就更不知道了,心里怒骂着蠢货一帮,还不得不忍受他们的巨额敲诈。他把这笔账全算在赵远阳身上,等他出来后,周淳便佯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远阳,伤到哪里没有?跟周叔叔回家,别住别墅了,不安全。”对他来说,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目的达到了就行,别人坐不坐牢跟他没干系。   赵远阳却是摇头,“我跟警察叔叔说了,我这几天住酒店,等过几天我哥哥来接我。”他对待周淳这副模样,倒没了昨天的那种深刻到了骨子里的厌恶,只是谈不上亲近,和以前相比,差得太远了。   周淳一愣,“哥哥,什么哥哥?你哪里来的哥哥?”   赵远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赵家人和他关系亲同一家,他还从来不知道,赵远阳有个什么哥哥。   他笑起来,像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我亲哥。”    第4章   原本赵远阳一个未成年人,要想独自住进酒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是现在有警方的帮助,他很顺利地就入住了酒店。   那名给他做笔录的女警官亲自把他送到房间,问他:“你哥哥什么时候来?”   她看过少年的档案,可以说是无亲无故了,哪里来的什么哥哥?但少年坚持说有,说他会来的。   他说话时,语气笃定而自信,就好像盼着他来盼很久了。   对赵远阳而言,和他家戎哥重修旧好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什么周家人,他半点儿都不在乎。   之所以能那么清楚地记得时间,是因为上辈子时,戎哥常常都在提起那一天。说他刚开学一周就惹是生非,尽管这么说,霍戎却一点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   九月一号,赵远阳去学校上课了,分班考试结果就贴在一进校门的张贴栏上,一群新生浩浩荡荡地将张贴栏围得水泄不通。   赵远阳在一群同龄人里,算比较高的了,他准确无误地看见,自己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出现在了一班的名单上。   哪怕他没去考试,可历史总会走向相似的结局。   他进了教室,看见黑板角落已经贴了一张座位安排表。座位是按照学号来安排的,而学号,则是按照成绩来细分的,赵远阳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学生,自然沦落到了最后一排的墙角。   上辈子,赵远阳凭借作弊来的成绩,拿到了1的学号。尽管历史大的走向没有发生变化,但是这种小细节,却偏离了齿轮。   周思思也在这个班上,赵远阳记得,那份答案的事周思思也知晓,但是周淳为自己的孩子好,并未告诉周思思。   结果他偏要蠢笨地去周思思面前炫耀,告诉她她敬爱的父亲有多偏心自己。   周思思一开始也气急,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她平日成绩虽然还不错,但只能称得上是中上,加上她好强,不愿赵远阳超过自己,于是她偷偷去赵远阳的房间,把答案照了下来。   但她要聪明得多,不像赵远阳,一字不漏地把答案全答上了!   这次,赵远阳缺考,第一名的宝座就落到了周思思头上,班上有些是她实验初中的校友,周思思在学校还挺出名,她什么水准,以前都考多少分,一打听就全出来了。   赵远阳进教室的时候,便看见一群人围着周思思在讨教:“思思,你怎么考这么高的啊,你是不是暑假请了家教啊?”   “是啊是啊,你有什么学习技巧,跟我们分享一下呗。”   她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反倒佯装谦虚地微笑:“就是随便复习了一下,这才刚开学,学的都是新知识,你们很快就可以超过我了。”   但当她瞥见赵远阳进来的时候,嘴角的笑就凝固了,变得有些心虚起来。   可这股心虚,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她继续心安理得地和她的新同学交流,怕什么!难不成他知道自己偷偷看了答案?   成绩已经公布了,她是第一名,她原以为可以瞧赵远阳的笑话了,结果名单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   也是,赵远阳缺考了,却还能分在火箭班,他成绩拿不出手,老师自然不会把他的名字放在名单上,若是赵远阳识趣,也不会四处说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   “咦,他也在我们班啊!就是我前天考试看见的那个!跟你们说过的!”   正当周思思心烦意乱的时候,周围的话题已经变了,他们口中讨论的人,已经变成了赵远阳。他们纷纷在低声地打听着他,周思思听着这些花痴的声音,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赵远阳不就是虚有其表吗!   在同龄人里,赵远阳相当出挑,他比一般人要高,几乎和校篮球队的差不多高,但他却和那群糙汉子不同,围在周思思旁边的几位女同学纷纷回头,看见赵远阳戴着耳机低着头在玩psp,浓眉下低垂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游戏机屏幕,睫毛浓重的阴影投在脸颊上,投出一个半圆的扇形来。   他脸颊边有一颗非常吸睛的褐色小痣,就在太阳穴下面一点,和干净隽雅的下颌骨距离几乎等分。   “他没军训吗,怎么那么白……”   开学前人人都得参加的军训,赵远阳没去,因此,他并未受到毒辣的日光浴摧残。   这几年,正是偶像剧席卷全大陆的时候,F4正当红,“花样美男”这个词则刚刚兴起,而这些同学都是刚上高中的年纪,见到赵远阳这样的男生,当然眼睛都移不开了。   “思思!你是不是认识赵远阳啊,前天考试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俩从一辆车上下来……”   周思思从来不在学校和赵远阳说话,几乎没人知道他们认识,她根本想不到,突然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那车挺好的,是你们家的吧?你们认识啊?”   这样无心却尖锐的问题让周思思有些勉强地笑笑,“嗯,给我家司机新换的,赵远阳他……”   她瞥了角落里的位置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们的确认识,他父母都去世了,这段时间,他都借住在我们家的,他爸妈和我爸爸挺熟的,一个公司的。”   “你爸爸不是老板吗,那……他父母在你家公司上班啊?”   “嗯,一个公司的。”周思思垂下眼,心里有种隐秘的胜利感。   赵远阳是很低调的人,他去年回国的,来他们初中当插班生,但是赵远阳很不走寻常路,三天两头不来上课,学校里同学对他也不熟悉,只知道他跟校花谈过恋爱,校花倒追的他,他没过两天就把人甩了。   周思思说的这些话,没人会去求证,只会给人提供一些信息,至于别人怎么想,就和她无关了。   但是毫无疑问,她的话导向性太严重了,一会儿工夫,班上大半人都知道了,班上那个大帅哥身世凄惨,父母双亡,被年纪第一的周思思家里暂时收养——周思思家是开公司的,赵远阳去世的父母曾经就在他们家公司工作。   对于这些,赵远阳是半点不知情,他沉迷于十年前的psp游戏,这个年代,索尼公司的psp游戏机还是奢侈品,他玩游戏的时候,前桌便有男生探头探脑,盯着他的屏幕瞧。   “你玩的什么游戏?好玩吗?”   赵远阳头也不抬道:“最终幻想。”   班主任进来的时候,赵远阳正好通关,他摘下耳机,前桌的男同学开始跟他套近乎,“我叫孔三思,你叫什么,你住校吗?”男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游戏机。   “赵远阳。”他回答了一句,接着把psp递给他,“我不住校。”   孔三思没敢接,做贼似的抬头看了眼进来的班主任,赧然道:“我不会玩这个。”   “玩会儿就会了。”   “……谢、谢谢你了。”孔三思还是没能抵挡住游戏机的诱惑,这玩意儿他没见几个人有,看着心痒得很,更别说赵远阳还主动借给他玩。   讲台上,班主任正在做自我介绍,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同学们好,这是我的名字,余显,余是年年有余的余,显是显赫的显。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说完,他开始长篇大论地细数着自己的光辉,什么省特级英语教师,上一届一半的学生都上了清华北大线,上上届更厉害,百分之七十都上线了。   赵远阳听着,心境和上辈子相比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不愿这么浑噩下去的想法。余显一边洋洋洒洒做演讲的时候,前面有男同学在发书。   表格从第一排传过来,孔三思把表给他的时候,还顺带捎给他一包零食,低声问他:“你抽烟吗?”   赵远阳点头,孔三思又说:“你那游戏真好玩。”   他笑笑,“好玩是吧?别耽误学习。”   他记得,上辈子孔三思是上了一所名校的,但是在他们班级这种普遍清华北大的环境下,孔三思考上的这所学校显得很不入流。   不过赵远阳也记得,班上优等生都鄙视他作弊、背后嚼舌根的时候,孔三思出言维护过他。但他人小言微,从前赵远阳没在意过,现在那些模糊而遥远的片段,却渐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表格一直从前面往后传,赵远阳填了好几个不同的表,中午放学前,校服和饭卡都发下来了。   上面打过招呼,说赵远阳情况特殊,余显虽然心里不待见这个走后门的学生,但只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班上有的同学基础不太好,希望大家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作为学习委员,周思思在余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幸灾乐祸地瞥了赵远阳一眼,她原以为赵远阳肯定会不自在,会羞赧,甚至会自卑,哪知道赵远阳听都没听,自顾自地低头在刚发的新书上写名字。   他好像一点都不知廉耻!   赵远阳的确是在写名字,但不是在写自己的,若是有人探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在教科书扉页画符似的写着两个字:   霍戎。   他字写得一直不好看,霍戎便手把手地教他练字,但是当男人的手掌握着他的手时,赵远阳觉得腻歪,当场甩下笔就说:“我不练了!”   霍戎只是笑笑,“阳阳不喜欢就不练。”   赵远阳没说话,他只是反感有人对他那么亲密,明明……明明也不熟。   中午放学时,外面下起了雨,这是禹海市长久的旱季以来的第一场雨,一群学生都冒着雨在往学校食堂奔跑,而赵远阳却在往校外的方向走。   他刚从教室出去,几个关注了他一上午的女生就七嘴八舌地问周思思,“思思,你怎么不叫他一起吃饭啊?”   “我们不太熟。”   “他不是住你们家吗?”   “只是暂时寄住而已,我爸爸心善,而且……”周思思垂下眼睛,“而且他…也不喜欢我们家。”   “真的啊?他怎么是这种人啊!”   “不是的,你们别乱说,”周思思连忙摆手,神色黯然,“他人不坏,就是脾气……可能脾气和我们家不太合吧。”她年纪轻轻,却深得周淳真传,说话的艺术登峰造极,不懂事的小女生全给她的话引导偏了。   从教室出去,赵远阳顶着雨走了几步,倏地,那些淅淅沥沥淋在肩膀和头顶的雨消失了,被一把伞隔绝开来。   捏着伞柄的手是男人的手,偏深的麦色,手背有一些陈年的伤口,虎口和食指还有很厚的枪茧,但不妨碍这只手的好看。赵远阳嘴唇动了动,他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手的主人是谁,光是靠近,这个人都会给人带来压迫感,不仅仅是身高及体格,正如同动物世界中,雄狮狩猎羚羊时的压迫感。   “阳阳,我们回家。”   ——赵远阳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句话,霍戎是个话不多的人,他几乎没给赵远阳提及过自己的过去。高大的体格,兽类般的气质,但那双眼睛却幽深得像湖泊,总是澄澈而柔和地望着自己,在自己面前时,霍戎有些像被驯服的野兽。   可那不得善终的结局,让赵远阳做梦时都会流泪,他的尸体从海水里打捞起来,冰冷浮肿,气息全无,可这个人满目深情,就好像自己还活着一样,跟他说回家。   “……好。”他不自觉地回答了记忆里的那句话,但在抬头看见这个年轻十岁的戎哥时,钟摆回到原位,他一瞬间清醒回来,那些像电影一样回放的过去,那些点点滴滴的细枝末节,全部随着钟声一响而退潮。    第5章   赵远阳第一次见到霍戎,那天并没有下雨。   霍戎在校门口等着他,似乎是准备了很久的话,像背稿子那样念出来:“远阳,我欠了你外公很大的人情,他死前托我照顾你。”   任谁听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么说,都会当他是骗子吧,于是赵远阳冷冰冰地抬头看他一眼,“你找错人了。”说完,他便上了周淳的车。   那次后,霍戎三番五次地出现,他甚至还有外公的亲笔信,再后来,赵远阳发现自己的命运似乎在被这男人所摆布,他的监护权终于有了着落,他被迫和霍戎绑在一起。   而现在,霍戎比上辈子要早几天出现,或许他是听说了前天夜里的事,所以匆忙赶回来。他似乎没时间做准备,身上有雨水的潮湿,还有远方的气息,甚至有着赵远阳从没在他身上见到过的风尘仆仆。   霍戎跟他做自我介绍时,极力为了不让他把自己当成坏人,还露出了笑容。他五官天生生得冷漠,赵远阳无数次地从旁人嘴里听说他性情残暴冷漠,而且是个从来不笑的人。   听见别人的描述,他不免觉得陌生,好似从未认识过他。   “阳阳,我是你外公的朋友,我们在你外公葬礼上见过的,你记得吧,他死前托我照顾你,前段时间我抽不开身,我听说你遇到坏人了,就赶回来了。”   “我叫霍戎。”他可能一辈子都没跟人露出过这么柔软的笑,完完全全把赵远阳当成小朋友来对待一般,“你可以叫我霍叔叔。”   霍叔叔——赵远阳从没这么叫过他,他也从没把霍戎当成长辈看待过,不会称呼他为叔叔,至于戎哥,是后来才有的称呼。   他盯着这个年轻十岁的戎哥看了半晌,想抱抱他,想跟他说对不起,最后忍住了,闷声问道:“把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行吗?”   “没问题,你等等。”   霍戎一下眼睛就亮了,他只有护照,赵远阳看他翻包的时候,一下掉出一摞证件出来。因为职业特殊性,他连护照都随身携带有十来本,而且回来的匆忙,他根本没时间准备,也没时间收拾好这些非法的物品。换做平常,他根本不可能露出这样拙劣的破绽。   赵远阳只能假装没看见,霍戎动作非常快地把证件收好,接着把正确的那本护照递给他,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嘴里补充了句:“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没有你这样的眼睛。   赵远阳翻到他出生日期的那一页,声音混着雨声,“这位哥哥,你比我大十岁,你让我叫你霍叔叔?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他愣了愣,“我…不是,就是……”霍戎不善言辞,也没料到赵远阳会这样……他原以为,赵远阳会抗拒,甚至会把自己当成骗子。   他的判断出错了。   “那我叫你哥成吗?”赵远阳望进他的眼睛深处,似乎看见了他干净的灵魂。   霍戎又愣住了,满心都觉得这声“哥”好听,又觉得赵远阳的眼神耐人寻味。他只会点头,像赵远阳小时候养的大金毛般,嘴角的笑很感染人。   “都可以,你相信我就成。”他从没面对过这样的孩子,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吓到他了。   赵远阳也跟着微笑,他对霍戎几乎有种倦鸟归巢般的依恋之情,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但霍戎的出现,就如同冬季里,有人给他递了一张厚厚的毛毯般,从心底升腾起了暖意。   真好,回到过去了——   他低头继续翻看霍戎的护照,他们往校外的方向走去,霍戎替他撑着伞,自己的半个肩膀却露在伞外面,淋着雨。   但他并未察觉,只是安静地听着赵远阳说话。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出乎他的想象,他听见赵远阳的声音问道:“英国人?”   “我有双重国籍,我跟你一样,中国人。”他解释。   “那你是混血吗?”赵远阳又问,眼睛仔仔细细地在他的面孔上寻找着痕迹。   他应了一声,实际上,霍戎身上的混血特质并不多。肤色是风吹雨淋的深麦色,眼睛是黑色,头发剃得很短,是棕色的,只有轮廓,只有轮廓能看出一点西方人的深邃。浓眉和上眼脸距离极近,他是单眼皮,眼窝很深,不笑的时候眼睛迷人,笑的时候眼神又柔软,黑亮澄澈。男人鼻子很挺,在侧面看时尤其,胡子是刚刮的,残留着的胡茬很性感,是非常英俊的男人,半点都不像骗子。   关于他的过去,赵远阳只知道他曾经在非洲做过雇佣兵,放着好日子不过,十几岁的年龄便去了战乱而贫穷的国家,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他们雇佣兵都做些什么,赵远阳不清楚,也没问过,只知道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大多都来源于这段经历。   赵远阳把护照还给他,“你有我外公的亲笔信吗?”   “信?”他愣了下。   男人很诚实,根本不会撒谎,或者说他没能来得及编造一个“亲笔信”的谎言,不过若是他想骗赵远阳,赵远阳是一定没法发现的。   赵远阳得到他的答复,心里也恍然大悟了,大概那个所谓的亲笔信,是骗自己的下下策,结果自己还真吃这套,还真以为外公曾经把自己托付给了这个近乎陌生的男人。   “没有信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他想好好对待戎哥,他知道这个人怎么也赶不走,除非说出伤他自尊的话来,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重蹈覆辙。   赵远阳有些发愁。   学校有规章制度,中午不允许离开校园,除非你得到了老师的批准,拿到了请假条,或者是长期的午休离校证、或是由家长带走。   但赵远阳出校门的时候,还是被门卫室的保安给拦住了,他盯着这个不太像家长的“家长”,最后望着赵远阳,“同学,你家长?”   他点头,“我哥。”   保安点了下头,放行了。   霍戎是四十分钟前才下的飞机,他的私人飞机从开普敦直飞过来,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入境时还受到了盘查,差点闹出大事。   最后是国安的人亲自来接他的,客气又意味深长地道:“霍先生,你知道我们国家的法律,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们解决,千万不要使用你们那一套,不然不好向上面交代。”   “不知道您这次待几天?”   霍戎配合地说:“我或许会待一段时间,不过你们放心,我知道的,守法公民。”   这是他入境的前提——因为他的背景原因,出境和入境都是相当麻烦的事,都得签署条约,怕他惹麻烦,当局甚至会限制他的活动,尤其是中国这样对武器管制很严格的国家。   但就算他这么赶,依然凑出了很体面的排场,比方说车和司机。   上辈子赵远阳看见的时候,真的以为他是骗子,装得那么像,还去租了辆豪车。   给他开车门的司机不像司机,更像训练有素的保镖,衣线挺括,站姿笔直。一米九几的大个头,像山一样壮,偏偏又没有存在感。   赵远阳知道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其实是很厉害的人物,身手相当了得,也是霍戎是随身管家,安排他的种种事务。可是一直以来,赵远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上车后,赵远阳才看见霍戎的后背和侧肩全湿透了,衣服贴在手臂上,勾勒出勃发的肌肉形状。   赵远阳轻轻皱眉,“你衣服湿了。”   霍戎不在意这个,犹豫两秒,最后他把外套脱掉了。   他没告诉霍戎他住哪里,霍戎也没问。   司机直接往酒店方向开,雨水支离破碎地冲刷在车窗上,霍戎拉上窗帘布幔,一只手放在腿侧,拇指搓着食指,沉声问:“阳阳,你的监护权……你有想过交给谁吗?”   赵远阳摇头,“没有。”   “那……”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个请求很唐突,非常唐突,换做一般人都不可能接受。   赵远阳侧头望向他,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你是不是想抚养我?”他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眼长而眼尾上翘,似若桃花,他还爱笑,看谁都像是眉目传情。   霍戎让他说的又是一愣。   他提前做过很多调查,知道他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本做好了准备,要慢慢取得他的信任,可是赵远阳对自己好似没有戒备一般,如此亲近,说话态度也是,直白得叫霍戎有些无力招架,“阳阳,你跟别人说话,也总是这样吗?”   赵远阳摇了下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他抿唇,不得要领道:“你外公是很好的人,我们都叫他理查德,理查德死前,的确有托付过我,说倘若你遇到麻烦,让我帮助你渡过难关。我很高兴你相信我,但是你外公肯定有教过你,不要随意相信陌生人的话。”   又来了,又来了!他家戎哥虽不善言辞,但很爱对他说教,赵远阳一向很不耐烦,但现在听见,心里反倒涌起温暖来。   这个人一直对他很好很好,到细枝末节的好,没法忽视,更没法割舍。   “我外公跟我说过你,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会相信你?”赵远阳撒了个死无对证的谎言,继续道:“而且我也见过你的照片。”   果然,霍戎放下了心,“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你愿意让我抚养你就更好了,我回国就是为了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他又用那种刻意放软的眼神看赵远阳。   赵远阳点点头,跟着在心里应了句:我重活一世也是为了你。   霍戎看他点头,很想揉揉他的脑袋。无依无靠的小朋友,身边全是豺狼虎豹,但出乎意料地很懂事。   忍住揉他脑袋的冲动,霍戎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立刻去安排你的监护权,由我抚养你,但是法律上,你的监护人不会是我。”他没解释原因,但是又怕赵远阳不相信自己,补充道:“原因有些复杂……如果你想听,我尽量解释给你听。”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国籍不允许嘛。”其实和国籍没关系,赵远阳很清楚,他只是主动替他哥找了个理由,对霍戎来说,撒谎是为难他了。   霍戎笑笑,目光柔和,夸他:“阳阳,你很懂事。”和资料里很不一样。   赵远阳也笑,他垂下眼睛,“我不想给你造成麻烦。”   霍戎闻言,终于忍不住了,手有些僵硬地抬起来,轻轻抚摸了下他的头顶。但是怕他抗拒,所以很快就收了回来。他认为,赵远阳之所以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是因为他又累又孤独,他亲人全都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一夜之间被迫成长了。   自己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为了尽力做出亲和的模样,他练习了许多次。   现在看来,取得了预期效果,他没有吓到小朋友。   两人很快到了酒店,赵远阳和霍戎上电梯的时候,在大厅监视的人立马精神一振,咔嚓拍了照,并发送给了周淳。   电梯门关上前一秒,霍戎突然伸手,电梯门叫他吓得一缩。   他目光锐利地扫到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双重国籍这个,其实是不可能的,但是戎哥有特别通行证●v●    第6章   赵远阳问他怎么了,霍戎摇头,说没事。   但他刚才那瞬间锋芒毕露的神态,叫赵远阳意识到肯定有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   电梯门关闭,向上攀行。   虽然赵远阳一个人住,他还是要了一个大套间,他把学校新发的校服拿给酒店去清洗,点了餐。   吃饭的时候,霍戎跟他说了很多话。远阳根本还不了解自己,就选择相信自己,且看自己的目光里没有陌生,这让他觉得费解,也让他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   赵远阳为了不露出破绽,也尝试着去适应这个过程,重新认识的过程。   上辈子他一直不了解霍戎,没有耐心听他说过话,对他一直不够信任,但重来一次,他发现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   因为霍戎是个非常善于观察人的人,看人识人是他的天赋,他看人一眼,便能轻易揣摩出他的性格,甚至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对着赵远阳时则不然。   “其实除了葬礼那一次,之前还有一次见过你,你在外面练靶,我跟你外公说了会儿话便走了。”就是那次,他和理查德定了一个口头约定,玩笑一般的口头约定,或许理查德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赵远阳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件事般,但实际上,霍戎上辈子也跟他这么说过,不过是赵远阳没听进去,所以重新听他说,相当于温习,也相当于重新认识霍戎一遍。   下午,赵远阳还要上课,霍戎把他送到学校,“阳阳,晚上我来接你。”   他惯常的办事手段在这里不被允许,但没关系,他也有文明的手段,那个在大厅拍照的人,已经被客气地“审问”了一番。   从赵远阳的学校回到酒店途中,他让司机在学校附近转了几圈。他看着窗外,正在发展的城市,日新月异的楼房,但是没有合心意的。   车子渐渐驶入僻静的道路,突然,他看见道路旁的大铁门后门,盛放得几乎耀眼的向日葵花田。   回到酒店,霍戎的桌上便摆了一份资料,他看了一眼就没管了。   指使拍照的人是周淳,远阳父母成立的东方地产集团的第二股东,跳梁小丑而已,掀不起多大风浪,用不着上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办,比方说赵远阳的监护权问题,该找哪个名存实亡的亲戚来;比方说住处的问题,为了孩子的学习,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而且一定要就近;再比方说前两天半夜持枪入室抢劫的事件,以及远阳学习上的问题,等等。   更大的问题是,霍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抚养孩子,他家里是有弟弟的,都是他的情种父亲不负责任弄出来的。但是别说霍戎从没照顾过那些小孩,那些孩子和赵远阳也大不相同。所以按照他们家的那一套弱肉强食法则来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远阳很懂事,对自己这样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警惕性,这才多久的工夫,自己似乎就取得了他的全部信任。   他想着赵远阳的问题,赵远阳也在想着他的问题。   这是开学第一天,所以基本上没讲什么课。   他们火箭班的老师,是整个年级最好的配备,所以这些老师认为讲课可以先放放,更重要的是要先和学生熟悉,跟他们谈天说地、讲讲未来规划,给这些刚进高中,对未来充满憧憬,却又一片茫然的孩子们心中点上一盏指引方向的灯。   同学们茫然,赵远阳也是茫然的,他没睡觉,而是支着下巴转笔,耳朵实际上在认真倾听着。   “你们现在坐在这个班级里,就代表你们已经半只脚跨进名校了。”余老师说到这里,脸上带着引以为傲的神情,“只要你们好好学,肯下工夫,那么我保证,你们至少可以进一所211、985工程的大学。不过,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或许志不在此,或许你家境非常好,好到可以不需要文凭就可以找到好工作,过得很优越,”   “但我想说的是,当你的起点足够高,如果你还比别的起点低的同学更加努力的话,那么你会取得更高的成就。”   “你们能听进去当然好,听不进去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总之希望十年后,大家回首看现在的自己不会觉得失望。在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那时候教育环境差,条件不好,为了读书……”他又说了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有些同学甚至被他感动哭了。   下午 第四节课下了,一打铃赵远阳便接到了电话,他的手机基本上只有酒肉朋友以及周家人会打,但这通准时的电话,是霍戎的。    第四节课下课时间是五点,而晚自习是六点半开始,这之间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赵远阳先去找余显开了张假条,这位年轻却相当厉害的老师是知道他一点底细的,毕竟一个中考两百分,分班考试还缺考的学生能进他们班,除了关系硬,家里有钱,还能有什么说法呢?   可是他知道这个学生……在四个月前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不知所踪了。   他站在讲台上的的时候,分外地关注过这个学生,在大多数学生被他煽情的演讲打动时,赵远阳是平和的,手指上转笔转得非常灵活,态度还算端正。   但是就凭他的长相,就像是一个祸端。   今天已经有老师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了,说:“历来这种外表优秀的学生,都是班级的祸端!咱们一班男女对半分,女生还要多些,要是都让这个叫赵远阳的学生给勾走了心思,那还得了!”   余老师非常清楚,一个外表出色、帅气的男同学,对这些十五六岁青春期的女孩子而言,是多大的诱惑。话听着夸张,但是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什么一个班的女生全都暗恋这个男生,每天都有其他班的、或者其他年纪的女生来给他送情书。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对学习的影响太大了!   刚刚上课他就看见了,不少女同学都在转头看这个赵远阳!尤其这个学生还……余老师低头看着他的中考分数,不禁觉得头疼,曾校长怎么就……怎么就把这个学生塞他们一班来呢!害人吗这不是!   所以在赵远阳来找他开假条,申请长期离校证的时候,他还敲打了一番,“赵远阳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回答。   “那我先跟你说好,咱们班的女同学,那都是好同学,你不许祸害他们!”他在假条上签了字,“听明白没有?”   “我对小女生没兴趣。”他勾了下嘴角,眼睛一弯,“老师放心,我坚决不做害群之马。”   余老师满意地笑了,甚至觉得这个学生也不是想象的那样,嘴巴甜,说话讨喜,加上知道他家里情况,余显心里的成见便消除了大半,叮嘱道:“那你可得牢记在心了。”   赵远阳正要走时,余老师又喊住他,“你怎么不穿校服?”   “拿去洗了,明天我记得穿。”   “明天开学典礼!必须穿校服,不穿扣你操行分!”等赵远阳离开后,同办公室的老师忍不住打趣道:“老余,你这个学生,长了一张祸害天下的脸啊!”   “我也在愁这个,”他喝了口茶润喉,“现在刚刚开学,都很浮躁,我怕他一个人影响全班。”尤其这个赵远阳,还是全班唯一走后门的例外,而且成绩不是说差,是太差了!别说他们一班,就是他们学校最差劲的班,也不会收这种分数的学生。   哪怕他的成见,因为他的情况而消了大半,依旧不能掩盖这个事实。   一老师出主意道:“老余,你别给他安排女同桌,找个爱学习的男同桌,然后在你们班放个眼线,随时注意他!”   余显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他能学好吧,不过基础差那么多……哪怕有心学,也很难追上来。   对于学习,赵远阳一向的态度是有兴趣就学学,没兴趣就不听。但是上辈子的时候,背后多少人讽刺他没文化?别人指桑骂槐地说他一句,他还当是夸奖,什么谚语成语他全不懂,唯一懂点的东西,别人还当他不懂装懂。   由于休息时间短,霍戎的车就停在学校外面的停车道上,他给赵远阳带了饭菜,让他在车上吃。   “阳阳,学习累不累?”   “还成。”司机下车了,车上只有他们俩独处,霍戎问他学习,又问他喜欢吃什么。   赵远阳想了想说:“我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好。还有甜食,越甜越好。”   霍戎点头道:“那我请个会做川菜的厨师,再请个西点师,但是甜食吃多了不好,辣吃多了也不好。”   赵远阳说没事,“我牙口好,胃功能也好。”   霍戎不再多说,他看书上说了,做一个合格的家长,必须要尊重孩子的意见,他继续道:“监护权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你的监护人是你一个远方的表亲,他不在这边,所以不能过来见你了。还有房子,房子我找好了,还在整理,明天带你去看看。”   在他们说话的工夫,一辆黑色奥迪A8停在校门口,一个老板派头的中年人直接冲进了学校。   前几日赵远阳自己去住了酒店,周淳无法,就只能让人看着他,结果今天那个监视的人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赵远阳和一个陌生男人进电梯的图片。   那男人的身形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难道是赵远阳嘴里的“哥哥”?收到图片后,他便联系不上监视的人了,过了会儿才有电话打来,陌生人,声音冷漠地警告了他两句,那语气,就好像他是什么大人物似的,还叫他小心小命。   但他周淳可不是吃素的,在这禹海市,他也是说得上话的!   他倒要找赵远阳好好问问,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哪里来的哥哥?!   骗别人还成,但他周淳和赵家那么多年的交情,赵远阳什么底细他还不清楚!    第7章   周淳进去的时候,周思思正好吃完饭回教室,她晚上吃的少,买了个小西瓜和同学一人一半,拿勺子挖着吃。   看见周淳,她愣了愣,“爸,你怎么来学校了?”   周淳站在他们教室门口,看了眼教室里面,“远阳呢?”   “我不知道,”周思思脸色不太好看了,“我怎么知道他的。”   周淳把她拽到一旁去,和周思思关系好的几个女同学一头雾水,“周思思他爸爸来学校怎么找赵远阳?”   “你忘了思思说的,赵远阳他家里不是……他现在就住思思他们家的。”几个女生边说边进了教室。   周淳说:“他这两天不大对劲,你在学校帮爸爸盯着点。”   “我跟他关系又不好。”周思思不情不愿,“我盯他去了,那我还学习吗!”   周淳怔了秒,“是爸爸欠考虑了,今天开学第一天,老师好不好?我看你好像已经交到好几个朋友了。”   周思思这才开心了一点,“老师同学都挺好的,对了爸爸,我还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周淳夸她能干,又转头看了看教室,赵远阳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又逃课了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赵远阳对自己的态度一夜之间变化那么大?他也无处求证,满心怀疑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知情者不过寥寥数几,且全是信得过的,究竟赵远阳是撒什么疯?   周思思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想起什么道:“今天中午,我看见一个人打着伞来接他。”   “谁?”   “不认识的,打着伞的男人,我没看清楚。”周思思道。   这时,晚自习的预备铃突然响了,周淳终于看见了步伐悠哉的赵远阳,他立马热情地笑,“远阳!你去哪了,叔叔专门来看你的。”   赵远阳并未理他,周淳又说:“你晚上吃的什么?和谁吃的,你是不是没吃食堂?要是不喜欢吃食堂,以后中午叔叔可以让你肖叔来接你回家吃的,你不要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接触,到处认哥……”   赵远阳心里冷笑,车是他的财产,司机的薪资也是由他父母留给他的基金账上支出,周淳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听见叔叔说的没有,远阳?”   “听见了,”赵远阳笑眯眯的,“周叔叔啊,我家司机你们用着还舒坦吗?”   周淳一愣。   “是不是别人的东西用起来特别舒坦啊?”   周淳神情惊疑,赵远阳不是一向最大方吗,这种事他从来都不在意的,现在怎么突然跟他计较起这个来了!   “这个……你爸妈走前交代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叔叔家以前的车怕你不习惯,远阳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周淳试探性地问。   “你猜?”赵远阳还是一副笑模样,上课铃打响,进教室前对周淳丢下一句:“小偷偷东西都还要忏悔呢,别太心安理得了。”   周淳呆滞一秒,不死心道:“那远阳,叔叔晚上再来接你……”   晚自习。   上半节课,余老师讲了一点内容,下半节课的时候给班上同学放了电影《放牛班的春天》。   学校是今年暑假换的多媒体,每个教室都配备了全新的多媒体设备,方便老师教学——这可是全市头一份,哪怕余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说弄坏了得赔,下课了还是有男同学去上面瞎鼓捣。   现在的初中都没有多媒体设备,整个禹海市,只有两三所高中换了这种高科技。一中教学硬件好,老师教学质量高,所以才那么吸引家长前仆后继地把自家孩子往这里塞。   许多同学还没在教室里看过电影呢!觉得新鲜,此时灯光四暗,窗帘紧闭,唯有投影屏幕那一点电影里暗色调的光芒,教室里充斥着兴奋的低声交谈。   赵远阳不爱看这种电影,他趴着睡觉,中途前桌的男同学孔三思把psp还给了他,“赵远阳,哎,这个,抽两根?”   他压根没睡着,只是不想看电影,耐着性子没有逃课。所以孔三思把烟递到他面前时,他就点了下头。   学生孩子,买不起好烟,赵远阳这辈子都没抽过这么呛的烟,差点呛哭了,孔三思笑他,“你看着跟第一次抽烟似的。”虽然烟不算好,也是花了他好几天零花钱的,要不是今天赵远阳把psp借给他,他也舍不得送给他抽。   廉价的尼古丁吸进肺里,从鼻腔里吐出来,其实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抽烟的。他抽过一次,觉得呛,是很久以后才学会的。   厕所里烟雾缭绕,要是有老师进来,他俩立马就得玩儿完。   一人抽了两支,就下课了。   周淳晚上有点公事,他给周思思说了,所以下课铃一响,周思思就堵住了他,“赵远阳,你跟我一起走。”   旁边有同学起哄,赵远阳收拾着书包,周思思继续说:“我爸说,让你不要和那些社会人士混在一起,那些都是混混,都是不学好的!”   赵远阳拉上书包拉链,眼睛微眯,“管你什么事?”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爸爸是为你好!”周思思气得跺脚。   赵远阳绕过她,书包挂在他的右肩,书包带子一晃一晃的,吊儿郎当。   他长腿悠闲地一迈,头也不回道:“你们全家最好都别来招惹我。”   盯着他的背影,周思思觉得他真的变了,怎么突然就变了,她皱眉,道了声:“不知好歹。”   从学校出去,赵远阳一眼就看见了他家戎哥,校门外全拥簇着来接孩子的家长,汽车倒是不那么多,但也堵满了校门前的那条马路。霍戎长得极高,没扎堆,而是站在马路边缘打电话,特显眼。   赵远阳朝他走过去。   落后他一步的周思思出来,正巧看见了赵远阳走向那个她爸爸口中的“社会人士”。   她看见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伸手接过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背上,像是一家人一样亲密。   她想喊一声,叫赵远阳迷途知返,但她又觉得人多、丢人,也觉得他这样不思进取正好。所以周思思只是沉默看着他们,但看见赵远阳上了辆什么车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赵远阳有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都是一些社会人士,是她非常鄙夷的那类人!但是这个不一样,她不懂车,也不知道他们上的那辆车什么牌子,但是车子贵不贵,外观能给人直观的感受。   那车比他家A8还长!还要气派!   等车子开走,周思思才看见一个双M的标志,这什么车?怎么没见过?   “阳阳,怎么头发这么乱?”霍戎呼吸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闻到了烟味。   “我晚自习的时候睡了会儿觉,书桌硌人,我睡得不舒服。”他仰着头,靠在头枕上,车里光线不好,颊边那颗隐约的小痣叫他的少年轮廓显得成熟起来。   “现在呢,还困吗?”他给赵远阳拿了个枕头,“要不要抱着睡会儿?”   他轻轻地摇头,其实他只是不大适应这种生活,上辈子的时候,他经常不去上学,哪怕去了学校也是睡觉,晚上就约上朋友去泡吧,或者去俱乐部打台球,到很晚才会回去。   周淳会假惺惺地说他两句,但是从没阻止过他,似乎乐得见他堕落。   但是霍戎,会直接把他抓回去,训他两句,但是从来不会动手。赵远阳常常这样惹他生气,看他黑脸,但是对自己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容忍自己。   那时候他常常喝酒,未成年就经常喝得烂醉如泥,霍戎焦头烂额,“你要气死我。”   赵远阳每次就非常坏地说:“你怎么还不死?”说完知道后悔,但就是不肯道歉。   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烂透了,更是难以言喻的愧疚,满肚子的对不起,却没法说出口。   车厢内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刚刚升级做家长的霍戎有点不知所措了,“阳阳,是不是累了?”   赵远阳抱着抱枕,摇头。   “饿了?吃宵夜吗?”   “我不饿。”他下巴安静地支在抱枕上。   霍戎不说话了,望着赵远阳看起来非常孤独、像是找不到方向的侧脸。少年的脸庞稚气未脱,但是又有一股成熟的气质,每当车窗外的各色灯光流走过去,他的眼睛就会闪着光芒,那些因外物而造成的光,一下迷了赵远阳的眼,他看见车窗玻璃上霍戎的倒影,嘴里喃喃着:“哥,对不起。”    第8章   霍戎听见了他轻得像风的声音,看见他垂下来的睫毛阴影,打在他脸上橙黄的光几乎像两条泪痕。霍戎心脏倏地抽了一下,觉得赵远阳这句没头没脑的道歉,像是对着自己,又不像是对着自己。   他手背试探性地碰了下赵远阳的额头,赵远阳眼睛看向他,心里好笑,“我没生病。”   霍戎却没收回手,声音里含着不解,“那刚才的对不起。”   赵远阳笑了一下,没做解释。   酒店的房间是个大套间,赵远阳是早有准备,才定了这么个有主卧次卧的房间。尽管他说自己不饿,回到酒店后仍有宵夜送上门——是麻辣小龙虾。   霍戎调查过,知道他的爱好,知道他和朋友从酒吧出来,又会转战路边摊,喝啤酒吃小龙虾。   实际上,后来赵远阳有一次半夜犯胃病,疼得死去活来,眼泪打转,完了他不长记性,第二次更严重,爬起来吞了半瓶止痛药都不行。   霍戎听见了动静,直接给他打了一针吗啡送医院了。那次后,戎哥便约束他,不准他吃那些不健康的,不准他没完没了地喝酒,赵远阳是不敢不听,等再后来,他和戎哥分开了,赵远阳也就忘了他们的约定。   霍戎吃了一口就全让给他了,问他辣吗,赵远阳红着嘴巴说不辣。   等他吃完,霍戎拿湿毛巾给他擦手擦嘴,体贴道:“明天带你去看新房子。”   赵远阳点头说好,霍戎便让他进去睡觉,夜里他进去了一次,看他睡得很香,便出来了。   他没想到,赵远阳对自己全无隔阂,平和地接受了自己,这和他一开始的判断差得太多了。但无疑,这是件好事。   禹海一中的开学典礼长达一个半小时,回到教室,余老师调了座位,赵远阳如同上辈子一样,一个人单独坐。   他的位置在后门口,前面和旁边都是男同学。   孔三思就坐在他前面的位置,赵远阳下课时会把psp借给他玩会儿,上课就收回来。孔三思用胳膊肘碰他课桌一下,神秘兮兮地问:“喂,你看那个学习委员,她怎么老看你?”   “周思思?”   “对啊,她是不是喜欢你?”   “不是。”赵远阳说,“认真听课。”   他已经打起精神听了一上午的课了,毕竟是刚开学,学的东西都很简单,不至于云里雾里。只有讲文言文的时候他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眯了半节课。   中午一放学,憋了一上午的周思思忍不住了,站在他课桌面前,盛气凌人道:“你昨晚上跟谁走了?”   她回家后就问了父亲,周淳说那标志的车很贵,国内有钱也买不到,比他家奥迪稀罕多了——赵远阳什么时候认识那样的人物了?就她所知,他的朋友都特别烂,不学好,富家公子也有,可是没这样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上的惊鸿一瞥,高大英俊的成熟男人的身影,帮赵远阳背书包。   背书包……周思思咬着下唇,瞪他,“问你呢,那人谁?”   可赵远阳别说理她,看都不看她,简直把她当空气。   戎哥说,中午带他去看房子。上辈子时,他开始不肯跟霍戎走,僵持了一个多月,直到他见到外公的亲笔信,才第一次跟霍戎回家。   那别墅不大,只有他跟霍戎两个人住,但他并不常去,每次都是霍戎语气软,却态度强硬地带他走。   可现如今,这辆车却开向了完全陌生的方向。   十五分钟后,车子驶入一个陌生的大门,大铁门前立着一块大石头,雕了两句诗:“匪以花为美,有取心向日。孤忠类臣子,恒性若有德。”赵远阳看不懂,但随着车子行驶,地面开始不平稳地颠簸起来。   霍戎解释了一句:“路还在修,我们到家了。”   直到下车后,当赵远阳看见眼前绵延的金色花海时,完全愣住了。   ——这、这不是后世禹海那个远近闻名的葵园吗,怎么就成他家了!   这个葵园叫什么赵远阳忘了,但是很多外省游客、就连当地人都喜欢过来玩,在禹海市很有名,还是非常受欢迎的婚纱艺术照摄影地。   上辈子赵远阳也来过两次,什么时候开的他记不清了,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家戎哥趁着葵园还没正式开放,就给盘下来当成私产了。   金黄色的向日葵花海,几乎弥漫到了视野尽头,每一株向日葵的姿态都很优美,仰着头,一个脑袋靠着另一个脑袋,相依相偎。向日葵的香味很独特,是经常能闻到的葵花籽的气息。   田埂边上还有几个供电用的白色大风车,而且日后,葵园经营者还赶时髦地割了一片地来种植薰衣草,不然如此,还弄了个生态农场,一到周末简直是个度假村,完全形成了商业链。   这向日葵园有多大,赵远阳不清楚,但他家里毕竟是经营房产的,他上辈子也曾装模作样地了解过这些地的面积和地价,对这个占地面积极广的葵园有很深的印象,宣传语上似乎说的是:全国最大的向日葵花海。   霍戎昨天才到的禹海市,结果今天他们就开着车入住了?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大手大脚的毛病不是从小养成的,而是被戎哥给惯出来的。   整个葵园呈现一片原生态的风光,环境还很简陋,没有停车场,只有一栋刚刚修好的白色房子,紧挨着一座玻璃建造的阳光暖房,暖房里也是种的花和植物,正午阳光下的玻璃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从大铁门开车进来的那段路是小石子儿铺的路,非常狭窄,难怪刚才车子开进来的时候颠簸得不像话。   霍戎还担心他不喜欢,解释说:“这里是昨天才看好的,很多东西没完工,但还好可以住人,我新添置了家具,阳阳,来,跟我进去看看。”见赵远阳没动,只是专注地盯着那片花海看,霍戎又说道:“阳阳,你还喜欢这里吗?不喜欢的话,我重新再找一个。不过这里离你们学校挺近的,这里面又大,清净,再多修葺一下应该会不错。”   赵远阳轻轻地摇了下头,真诚道:“我很喜欢这里,谢谢哥。”   霍戎花钱,是让他这个富家少爷都看不下去的挥金如土。   上辈子的时候,他也好奇过戎哥家里到底是干嘛的。外面的人都说他们家是制造航空材料的,在整个航空制造领域、甚至是航海制造领域都很知名。而且是一种低调到几乎隐形的知名度,上网去查都没多少信息,不为常人所熟知。   赵远阳一直还以为是真的是制造航天材料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外公曾经为他们家工作了大半辈子。   他外公是麻省理工电力工程系毕业的工业家,更是全球顶尖的枪械设计专家。试问一个设计热武器的专家,怎么会为一个制造航天材料的商人工作?   到了很后来,赵远阳才明白这个航天材料制造商的深层含义代表着只手遮天。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到处得罪人的脾气,还能够横行霸道。   霍戎牵着他走进了房子里,或许是觉得不太合适,所以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并没有攥着他的手心。那手掌很大,密布整个手掌的厚厚的茧,虎口处最硬,那些茧让他手心如同砂纸一般,触感粗粝,若是皮肤更细嫩一点的人,他再用点劲儿,肯定会被磨得生疼。   从外面看时,整个房子不算大,是个平层小院。但是进去则不然,似乎比他家那别墅还要大一些。家具都是昨天连夜搬进来的,墙上挂着几幅名家油画,赵远阳猜没准是真货。   地上还铺了象牙白的羊毛地毯,绒绒的长毛很深,一直陷到脚踝,如同踩在绵软的云上。   门口的珐琅彩花瓶里就地取材里插着几枝怒放的向日葵,玄关处是一架细长而优雅的大坐钟,桌上和地上一些插花的透明器皿里,则是另一些赵远阳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或许是刚刚喷过水的缘故,还有几滴雨水似的雾珠在空气里飘着。   赵远阳的卧室不大,里面有一个私人浴室,除了床就只剩个书桌,书桌在床尾处,外面有一整个相连的露台,从露台可以看到包围一切的葵园风光。   霍戎说:“现在你房间还有点小,这里是衣帽间,”他说着打开一扇小门,接着指着衣帽间的另一扇门,说:“我就住在你隔壁的房间里,我们俩暂时共用一个衣帽间。然后这面墙……”霍戎走到另一边,敲了敲床背后的一堵空心的墙面,“这面墙改天我让人来拆掉,到时你房间就大了。”   “你喜欢这里吗?”他定定地望着赵远阳。   他的安排叫人无可挑剔,赵远阳点头说喜欢,末了补充:“哥你费心了,这里很好,特别好,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你叫我哥哥,那就把我当成哥哥。”霍戎露出一个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吃饭,你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上课。”   赵远阳是踩着线进教室的,孔三思闻见他身上的味儿,说了句:“你揣瓜子儿来了?”   “没有,”赵远阳低头闻了闻校服袖子,是有一股“瓜子”的清香,他解释道:“家里种了点向日葵。”   孔三思点点头,低声道:“你来迟了,你知道刚才老余说什么吗?”   “说什么了?”赵远阳从抽屉里搜出英语书和练习册。   “说我们要是不努力,下次考试兴许就不在这个班了。”他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月考,每次月考都要从实验班里换一批血,火箭班成绩最差的会被踢到实验班!实验班里成绩拔尖的升到火箭班来,到了期末,更是厉害,吊车尾甚至会直接被调去平行班!”   他满脸愁苦,“我在我们班成绩基本就是吊车尾了,真怕下次没考好被分去别的班。欸对了,你多少分儿?我怎么没在成绩单上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王力宏的那首歌:花田里犯的错……   这花田里开起车来岂不是美滋滋23333!    第9章   赵远阳说:“我没来考试。”   “你……你居然没考试?那你怎么进来的!”他一脸震惊。   “睡过了。”他回答。   见孔三思还想说什么,赵远阳直接道:“你不想被踢出去,就别开小差,听课吧。”说着,赵远阳摊开笔记本,拿出一副认真做笔记的态度,他刻苦地抄了会儿英语板书,但是老师说的什么,他只听了个半懂。   半节课下来,赵远阳已经失去了耐心,低头看看自己抄了一整页的笔记,觉得自己简直太刻苦了!   但他天生是个没法静下心的性子,好动。刚上课时还在乖乖地记笔记呢,到了后面,他就支着下巴开始在笔记本上写霍戎的名字,签字笔胡乱地画了几个简笔画,认真一看,可不就是霍戎吗!   余显发现了他在开小差,那副看着在记笔记、实则神游天外的模样他见得太多了,简直是睁着眼睛睡觉!   “我请个同学上来翻译这段话,有人自愿吗?”   此言一出,半个班同学纷纷举手,他们是尖子班,和别的班的学习态度完全不同。尖子班的学生在老师上课提问时都是跃跃欲试的,但是在差一点的班级,学生就缺乏一种竞争心理,成绩差、心里没谱的学生不敢举手,成绩好的也不愿当出头鸟,所以会造成老师一问有没有同学愿意时,全班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的情况。   余显看了看,抽了两名同学上来,“周思思,姚敏。”接着道:“我再点个没举手的,嗯……”他环顾一周,瞄准道,“赵远阳同学,就你了。”   赵远阳还没反应呢,前面的孔三思立马坐直了,“喂,老余抽你了!”   “我听见了,翻译吗?”他站了起来。   孔三思点头,嘴里飞快地提醒着:“这句话有两个生僻单词,质量,quality,Q、U、A、L、I……”他还没说完,赵远阳就上去了。   老余指了指大屏幕,对他道:“你翻译第三题。”   翻译题共三句,他的这句却是最难的。赵远阳看了一眼后,在黑板上找了个空位置,捡了根粉笔,思考都不用,就刷刷刷地写了下来,写完他便走下去了。   等三位同学都写完下去,老余一个个地点评,“语法有点错误,单词都是对的,这里接是of不是for,这个错误太不应该了……这位同学英语成绩不错,这种小错误不应该犯,要注意了。”   尽管没有点名,但周思思还是觉得余显在针对自己,她羞愧地埋下头。   她虽然是第一名,英语更是差点考了满分,但她的真实成绩在这个班上,的确是吊车尾的。她英语一直不太好,毕竟她不像赵远阳,有个在国外定居的外公。   她心里焦急,刚刚余老师说,下个月有一次月考,要是考得太差强人意她该怎么办?   点评到第三句翻译,余老师扫了一眼赵远阳道:“翻译基本是对的,不过我们平时口语的习惯,不能用在写作上。比如这里,people是可数名词,做主语时谓语要复数,但表示人的时候不可以加s。不应该使用less,这里是fewer才对。”   “这个错误同学们都要提起注意,很容易犯。”   “剩下的都是对的,”他笑着说:“不过这位同学得好好练练你的字了。”   在所有科目里,赵远阳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就是英语了,他在国外呆了好几年,费了很久的工夫才学会跟人交流,但可以跟外国人交流是一回事,会写又是另一回事。   下课铃响了,赵远阳关上课本,漫不经心地想到:果然不是满级玩家,哪怕重生也没什么优势。   关于未来变化,他只知道未来禹海市的房价会涨到非常离谱的地步,几乎要赶上首都。他们家的房产公司赚得钵满盆盈,结果全让周淳抢走了。   他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得几乎清奇,“你爸妈刚去世那年,公司的市值还不到现在的五分之一!钱是我赚的,我拿我自己的钱,有什么问题吗?”   刚重生那会儿,他对周淳的恨意几乎深到了骨子里,想把他千刀万剐了。可现在却觉得没多大意思,但他不可能放过这个害他终生的混蛋,只不过一枪打死太便宜他了。   周淳上辈子是怎么害他的,他就要怎么还千倍万倍地回去。   *   开学快一周了,同学间的生涩已经磨合得光滑许多,小群体已经有了苗头。   女生为首的就是周思思和她玩的好的,周思思很会交际,也很会说话,跟班上同学、老师,关系都不错。   而赵远阳,虽然很多人来跟他套近乎,但他很少理人,只是偶尔跟同桌说点话。   下了课,班级门口变得有些嘈杂起来,似是聚集了一些别班的人。孔三思扭头看了一眼,“哎哎哎,有美女诶!”他回头看见赵远阳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在低头发着短信,又催促道:“你快看!”   赵远阳一边按着手机键盘一边道:“女的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手上动作就停下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女孩儿的,但就是一直没找到称心如意的。直到现在,赵远阳仍旧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他跟着扭头,看见一群女生朝着这边走来。   成群结队的,眼睛一数还数不过来,孔三思眼睛都直了,“哥们儿,她、她、她们不会是来找你的吧……”话音刚落,赵远阳的座位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同学你好,可以交个朋友吗?”说话的学姐人长得水灵灵的,齐肩卷发,头上扎了个蝴蝶结,洋娃娃似的,按当时的眼光来看,起码也是个班花级别的人物。   孔三思当即呼吸急促起来。   反观赵远阳,却是司空见惯。   “抱歉,交朋友就算了。”   那学姐不甘心地追问:“同学你叫什么啊……”   “他叫赵远阳!”一旁的孔三思插播一句。   这时,那学姐后面突然凑出个脑袋,是和她一起来的女生,也是学姐,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远阳的脸瞧,“同学,方便留个企鹅号吗?”   赵远阳轻歉意地笑笑,“我不用企鹅。”   这一年,腾讯QQ已经拥有上千万的用户,大部分学生都注册了属于自己的企鹅号。哪怕家里没电脑、或家长不让玩的同学,上计算机课的时候也注册了的。赵远阳这个理由,听起来真像是骗人。   就连孔三思都给他作证,“他真没有,我昨天问了,他不用那个。”   这时,预备铃解救了赵远阳,他呼出一口气。   那学姐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看她那副模样,似乎并未死心。   换做上辈子,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他肯定不会是这种推拒的态度。可如今,赵远阳心底却生出了一道防线,霍戎并不喜欢他这么生冷不忌,和女同学关系暧昧。   赵远阳正是顾忌了这点,不想让他不高兴,才推拒的,反正……反正他对小女生也没什么兴趣。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叫自欺欺人。   他为什么推拒,更深刻的原因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因为这一出太难得一见了,直到上课,班上还在津津乐道,“他也太受欢迎了吧,高年级学姐都闻风而动了,那个陈雪庭好像是他们高二的级花啊,钢琴十级,还是才女,好多人追她的,怎么来我们高一……?”   “这才开学多久啊,他就这么出名了啊,我好久不联系的小学同学都来问我了……”   “我跟他以前都是实验中学的,你们不知道……我们学校校花张媛媛,也是倒追的他,结果没两天就被甩了,原因是什么……我听人说他张媛媛想亲他,他一闻说你是不是喷香水了,然后就跟她分了。”底下正讨论得火热,数学老师进来了。   “值日生上来把黑板擦了。”尤老师把课本翻开,看着大家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也跟着乐呵道:“同学们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下面整齐地停下来了,没做声,尤老师也没说什么,刚刚他也听见了一点,高年级女同学过来跟谁告白了。   这个“谁”,他一听就知道是谁,班上、或者说整个年级,也只有一个赵远阳有这么大魅力,让一群女同学朝思暮想。   “上节课讲哪儿了还记得吗?我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班上讨论的热度降下去了,孔三思却还在亢奋,“哥们儿,那么漂亮的学姐来问你交朋友,她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啊!”   赵远阳兴致缺缺地摇头:“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我听说你们以前校花都倒追你,难道你瞧不上那个学姐?你不觉得她长得像那个谁,那个女明星?”   他摇头,其实他也说不太上来,就是感觉没意思。   跟小女生谈恋爱,还不如……    第10章   他被自己突然窜出的想法吓住了,用力甩甩头,摊开笔记本,开始繁杂地记了一点他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不太懂的东西。   孔三思知道他有时候不爱说话,偏过头去听课,嘴里自言自语:“哎,这么好的学姐,要是追我该多好啊……”可惜人赵远阳长得太犯规,他这种呢,就只能做做白日梦。   上课的时候,赵远阳兜里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也没管,做题的时候,赵远阳照着公式试了一下,没想到还做对了!   这突然让他涌起一股盲目的自信心,看吧,也不是很难,难不住他。   等到放学,赵远阳才掏出没多少电的手机一看,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好几条短信,都是魏海。   ——魏海是赵远阳曾经最好的朋友、很铁的哥们,两人臭味相投,说不清是谁带坏谁,总之他俩都喜欢泡吧,都喜欢逃课去打游戏。但魏海和他不一样,赵远阳父母在禹海市打拼,白手起家,可魏家确是标准的名门望族,比的上小言男主的那种背景。   后来……后来魏海家中发生剧变,赵远阳和魏海就失去联系了。   他给魏海打了过去,那头鬼哭狼嚎的,非常嘈杂,赵远阳立刻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过了两分钟,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喂,喂!远阳,你终于接了。这么久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联系我啊?”   前段时间,因为家里的变故,赵远阳一直没去学校,也没跟任何人联系。   “我在外头跟薛问唱K,等会儿去他新开的酒吧,你要不要过来?”   赵远阳犹豫了一下道:“不了四海,我晚上还有晚自习。”魏海他们家人丁旺盛,他们家老头子四处留情,底下儿子多,魏海排第四,所以赵远阳一直叫他四海。   “什么晚自习,你还上晚自习?”魏海一副你“逗我呢”的口气。   赵远阳说:“等会儿晚上有人接我,我就不来了。”   这一周里,他每天认认真真上课、记笔记,不夸张地说,这一周写的字比他一辈子写的字都还多!   其实听四海提起来,他心里是有些蠢蠢欲动的。   可是这些东西,恰恰是戎哥不喜欢他做,却又无可奈何地纵容他做的事。   四海更纳闷了,“谁接你?你那个周叔叔?”   “不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下次跟你说吧。”   “成吧,不来也成,不过你小子怎么去了市一中?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一块儿读私立。”   “我也没想到。”把他安排来一中,完全是周淳的意思。他还认为周淳这是一心为自己好,想把自己引导上正途,后来他越走越偏,心里居然还觉得愧对周淳的一片好心。   “对了,我跟我家老头子说了,改明儿我就转学,去你们市一中,跟你一起读书。老头子可高兴了,以为我终于学好了。”赵远阳听着他哈哈大笑的声音,那些模糊而遥远的记忆,一瞬间回溯了。   晚自习结束,九月的校园,金桂飘香,赵远阳走过那成排成片的桂花树,手一伸便抓了一把,细细碎碎地躺在手心,痒痒的。   霍戎依旧在校门口等他,曲着长腿靠着树,赵远阳正想跟他招手,他便看见了周淳——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周家父女在跟余显说话!   “余老师啊,我们家思思,她学习情况怎么样?”   “周思思同学啊,是个聪明孩子,各科老师反响都不错……不过还得收点心,多用点功,你看你进校时成绩多好啊,要保持。”他似乎意有所指。   周思思羞愧地点头,她心里是没有底气的,作弊来的成绩当然心虚,生怕下次就露馅。   他们说话的位置就在校内,靠近校门口,许多学生推着自行车从那边的小道上往校门口走。说话时,周思思一抬眼,正好看见赵远阳走出校门,一个高大的男人帮他背书包,两人在说话,接着上了一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豪车。   周思思立马拽了拽父亲的胳膊,低声道:“爸!你看……”   周淳看过去,也是心一惊。   他以为赵远阳是玩疯了不收心,听信了他人的谗言才突然间和自己产生间隙。   这几天生意跟撞了邪似的,四处碰壁,原本谈好的生意也突然吹了。而且更见鬼的是,之前去赵远阳家里吓唬他最后进局子的那三个人,突然被判了刑,原本打通了关系,拘留三个月就罢了,结果突然爆出来那三人似乎是有什么杀人前科……就连那个地痞陈哥,也在两天前被关了进去。   他不得已熬夜处理公事,无暇顾忌赵远阳。   那个帮赵远阳背书包的背影,分明就是之前照片里那个!再看那车,根本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就是整个禹海市,他也没看过有人开这种车的!   周淳满眼惊骇,赵远阳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打起交道了?!   上了车,赵远阳摊开手心,那捧乳白的桂花散开来,香气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   “这是什么?桂花吗?”   他抬头看霍戎一眼,接着把这把零碎的桂花,一股脑塞霍戎手心,“送你了。”   霍戎定定地望着他几秒,“谢谢阳阳。”   他珍而重之地从内袋掏出手帕,将桂花包起来——这是上辈子赵远阳最常看见的、也是最为熟悉的他这一面,对于自己的所有东西,霍戎都视如珍宝。   赵远阳眼睛里溢满复杂,“哥,你用手帕包起来干嘛?”   “阳阳送的,我得收好了。”他露出一个笑,英俊深邃的面孔叫赵远阳非常熟悉,却又夹杂着陌生。   “其实还没人送过花给我。”他把手帕重新放回内袋。   赵远阳沉默了会儿才道:“桂花过了季节,就不好闻了。你回去把它放床头,等蔫了就丢了吧,以后我再送你更好的。”   他常常送人东西,只要叫他高兴了,他就大手一挥,要什么给什么。有次他喝大了,稀里糊涂把价值连城的法老王权杖送了出去。   事后听人说那权杖在黑市拍卖会上卖出的价格,他那常常都波澜不惊的心都抽疼了一下。   可真正把他的礼物放在心上的,没有几个。   这个年代还没有堵车这一说,相比起后世的车流如注,现在的禹海马路上,只有零星的车,十分钟疾驰就到了家门口——上辈子的葵园,这辈子他的家,现在已经变了个样。   一周时间,霍戎在这里大兴土木。先是换掉了门外的大铁门,从诺曼底某座城堡拆掉的门,连夜空运过来再装上。原本不平的路面,也修得平整,不再颠簸,逼仄的房间也改建到扩大两倍有余。   他们住进来时仓促,所以家具和材料都只能使用环保材料,一点污染都不能有。赵远阳是整天住这里,不过倒是一点儿异味都没闻到过。   除此之外,霍戎还专门按照他的喜好给他请了厨师,厨师也住这里,但跟他们不是一个房子,要更远,步行过去大约要十分钟的距离。所以从那边厨房做好饭后,要开着在葵园里专用的小车送过来,再端上饭桌。   而他们桌上的菜谱,是完完全全按照赵远阳的喜好来的,很多赵远阳喜欢吃的东西,霍戎还是第一次尝试。   赵远阳问霍戎喜欢吃什么的时候,霍戎却笑着说自己不挑,什么都吃。   是个人怕都是有个喜好吧?赵远阳以前和他住一块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这些问题。从他嘴里问不出结果来,只能暂时作罢,日子还长,他会慢慢发现的。   他在房间里做作业的时候,霍戎给他端了杯热牛奶进来,接着在他身边坐下,“物理?”   他看见了赵远阳那狗爬似的字,练习册上还有很多涂改的痕迹。   赵远阳扭头看他一眼,屋里只开了台灯,打在男人脸上,眉毛很浓,鼻梁挺直,眼睛因为集中而发亮。   他看了两秒便回神,“这道题我不会做,哥你给我讲讲吧。”   霍戎知道他不爱读书、不喜欢上课、不喜欢困在教室里,但是这几天,他从资料里得来的印象发生了改观。   这一周里,赵远阳不仅没有逃课,甚至回到家还会安安分分地做作业,哪怕做得不太好,而且他还爱开小差,写会儿作业就玩别的去的,但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改变。   火箭班的作业量对赵远阳这个学渣来说,委实有些太多了,不过好在刚开学,知识都不难,还算听得懂。加上他做了笔记,不懂就看笔记,完成作业是比较轻松的事。但今天,物理老师留下的一道思考题,让赵远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这题分明就超纲了!应该是要到后面才会讲的内容,布置这种作业是坑人呢?   霍戎看了一眼后道,“这是牛顿第一定律,在这个问题里,物体受力情况一般不变,即受恒力作用,物体做匀变速直线运动,这里用的公式为匀变速直线运动公式……”他顺手拿过赵远阳的书,“你们应该还没讲到这儿,公式是……”   赵远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他手里抢回了书。   作者有话要说:  戎哥:????    第11章   “嗯嗯,我知道怎么解了!谢谢哥。”他立刻把书关上,说着就推霍戎出去。   霍戎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匀变速直线运动公式,翻目录找找看……”   “嗯,我写完题就睡觉,哥哥晚安。”   这声哥哥,叫霍戎心里一动,他微微笑了,“记得把牛奶喝了再睡,帮助睡眠的。”   “好。”   霍戎道:“阳阳晚安。”   门关上,赵远阳半死不活地松了口气。他翻开物理书,空白的地方到处都是自己胡乱涂的戎哥的名字,密密麻麻,和小姑娘犯了相思病似的。要是让他给发现了……赵远阳不敢想象后果,他深吸口气,好险好险。   他顺着目录翻到了刚刚戎哥说的公式,最后顺利地把题解了。   霍戎回到房间,谈了半小时的越洋电话,在看见赵远阳灯灭了后,他才关灯。四下阖静,漆黑的房间里,霍戎恍若夜能视物般,把手帕打开,搁在床头柜。   他后脑勺陷进绵软的枕头,桂花香气混合着空气里的葵花味弥漫开来,萦绕鼻息。   “桂花过了季节,就不好闻了。你回去把它放床头,等他蔫了就丢了吧,以后我再送你更好的。”   少年清朗的嗓音混淆着随风潜入夜的桂花香,也潜入他的睡眠,叫他梦里也是甜的。   在第二天上课时,物理老师专门提出了表扬,“昨天这道题,是我没有讲过的内容,有的同学很聪明,留着不做,知道我不会说什么。班上有几位同学解了出来,很好,看来你们已经预习过整本书,那我请个同学来说说他解题的思路,赵远阳同学。”   全班同学齐刷刷扭头看向后门。   因为他长得高,加上刚开学时的成绩不理想,赵远阳的位置被排在在班级的最后面,而且余显觉得后门位置方便他随时监督,就把他调到了这里。   物理老师一点名,赵远阳便站了起来,手上快速地翻书,游刃有余地照着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虽然这个内容是还没讲到的,但是这题在领悟公式和原理后,是非常简单的。   等他洋洋洒洒念完,物理老师笑道:“答得非常好,坐下。”   “学习委员给他加五分。”   周思思看了眼老师,又回头看了眼那个陌生的赵远阳,邪了门了!他居然能回答得上这么复杂的问题?他竟然还预习了课本?!周思思垂下眼,不甘地在操行本上给他加了五分。   她写字时用力,红色的笔迹浸透到了下一页的纸上。   同桌张凝低声问她,“思思,你不是说他学习不好,他怎么回答上了?”   “我哪知道?没准他问了人。”周思思心烦意乱,眼珠一转道:“我跟你说的,你别出去乱说啊,虽然他走后门,但……哎。”   张凝紧闭着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她只不过和宿舍的人说了而已,应该……应该没事儿吧?   赵远阳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他坐下后,觉得扬眉吐气了——在一个学霸班级,被老师表扬,一群优等生吃惊地望着他,心想他怎么会做这样超纲的题。   他就是会做,这有什么难的!   连孔三思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真行啊你赵远阳,平时瞎开小差,结果不声不响预习了这么多……”   要是没预习,或者没人讲题,是很难做出这道题来的。   赵远阳低声跟他说了实情,“其实我不会做,我昨天问了我哥,他给我讲了我才知道怎么做的。”   他有不懂的可以问霍戎,但是周思思要是有不懂的,就不行了。   周家夫妻二人学历都低,周淳更是初中都没毕业。当年创办公司的时候,是赵远阳的父亲提携兄弟,借钱给他,“这钱我借你,就算你入股了,以后咱公司赚钱了,你再还给我。”   周淳没有学历,对做生意、投资方面一窍不通,眼光也一般,是赵父手把手教会了他经商。   但人总是不知餍足的,周淳似乎早已把赵家对他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转而来谋划起赵远阳继承的遗产来。   今天是周六,所以没有晚自习。   住校的同学早早地收拾了行李箱,放在教室后门的位置。   张凝推着箱子从后门进教室,一边和室友埋怨:“车站太远了,从学校打车过去好贵,今天公交肯定特别挤,我还有箱子……”   她的室友提议道:“你不然问问周思思顺不顺路,她家不是有司机的吗?还是豪车呢,顺路把你捎到车站不就完了,还省了笔钱。”   “可是、可是……这怎么好意思……”   “周思思不是最乐于助人了吗?你问问看,难道你就不好奇一百多万的车坐起来什么感觉吗?去试试嘛。”   两个女生说着话,没注意到后门位置的赵远阳抬起了头,望了前面周思思的背影一眼。   下课的工夫,赵远阳走到教室后门的阳台打电话。   “喂,肖叔?”   周六放学的时候,门外的盛况比之前工作日要沸沸扬扬得多,住校生通校生都要回家,所以门外停着许多拉人的三轮车。   张凝跟着周思思一起出了校门,“思思,你真好,太谢谢你了。”   “没关系,”她笑得两眼弯弯,“你可是我同桌,你家住哪里啊?很远吗?”   “也不是很远,但是要去车站坐车,要坐一个小时吧……”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校门口熙熙攘攘,但是周思思却没在熟悉的位置找到她家的车。   他们站在校门口,周思思皱着眉,“怎么搞的,张凝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啊。”她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张凝羡慕地看着她。   “肖叔,你这怎么回事,你车停哪儿了?”她热得用手扇风,眼睛四处打量。   “对不住啊周小姐,今天临时有要紧的事,我马上过来!”那边抱歉道。   “什么事这么要紧,”周思思不满道,“你要多久?”   “十多分钟吧!您稍微等会儿,我马上就到。”   “那你快点儿啊。”   挂了电话,周思思对同桌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张凝,我家司机刚刚送我爸爸去办要紧事了,他十分钟就过来,我们去那边等等吧。”   他们站到树底下去等,一中校园历史悠久,门口绿树成荫,尤其两棵参天的黄葛树,树荫浓密,遮天蔽日。   过了会儿,一辆奥迪停在校门口,司机打开后尾箱,“周小姐,我帮您同学放一下行李吧。”   张凝脸红扑扑的,看看车亮堂堂的黑漆,四个圈的标志,再看看车牌号,哇还是777!上车后,她不太好意思四处打量,但是座椅太软了,空间太宽敞了!她从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兴奋地低声道:“思思,你家真有钱。”   周思思谦虚道:“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你努力读书,以后也赚这么多钱。”她抬头道:“肖叔,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前面开车的肖叔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周小姐,远阳少爷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他一个朋友。”   “接他朋友?”周思思语气登时拔高。   “您也知道的,我是赵家的司机,我开的这辆车也是远阳少爷名下的,他支付我的薪水,我也没办法的。”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是啊,她怎么忘了,这根本不是她家的车,司机也不是她家聘请的——周思思看见同桌张凝一瞬间变得不自然的表情,慌张地摆手道:“张凝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2章   张凝不自在地露出一个笑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静默的车厢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车窗外风景不断流逝,周思思心中懊恼,随着离车站越来越近,她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想补救,想告诉她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她怎么辩解?   车子开到车站,张凝下了车,周思思要下车帮她拿行李,张凝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今天谢谢你了思思。”   “啊,你不用谢我,”周思思有些勉强地笑,“我一个阿姨刚从国外回来,她给我带了点巧克力回来,明天回校我给你带点。”   张凝笑着嗯了声,周思思冲她眨了下眼,挥手道:“明天见。”   等张凝走后,周思思脸上笑容飞快地消失了,“肖叔,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让我在同学面前出丑?”   “周小姐,你怎么这么想,我哪儿敢啊。”   周思思冷笑一声,“是不是赵远阳让你这么做的?”   肖叔露出不解的神情,“周小姐,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都是实话。”   周思思噎了一下——是啊,肖叔说的全是实话,要不是她虚荣心作祟,跟同学炫耀,肖叔方才说的那些根本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对了周小姐,”肖叔停在红灯口,“远阳少爷重新帮我找了份工作,过了今天我就不干了,等会儿我把车开到他那儿去。”   “什么?!”周思思惊愕。   “远阳少爷说,如果我继续做你们家司机,他就不再付我薪水了。”   “他不付钱我们家给你!能有多少?”她的手在校服袖子里攥紧,赵远阳欺人太甚!   她知道现在市里的平均工资不过两千五,一个司机而已,能多贵?   肖叔说:“之前赵先生还在的时候,他一直付给我六千块的月薪,赵先生走后,继续由远阳少爷支付我的薪水。”并且油钱都是要报销的,不像周家,之前他拿着加油的小票找周淳报账,周淳找了个理由就把他打发了。   他对周家人一直没好感,可架不住之前赵远阳信任那家人啊。现在好了,远阳少爷终于擦亮眼睛了。   不等周思思破口大骂“你这是在抢劫”,肖叔就继续说了:“远阳少爷还说了,如果你们可以支付我的薪水,我就留下来继续工作,但是车是他的,他说他……”肖叔看了气得满脸通红的周思思,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同情来,“他说……不会让你们继续使用了。”   周思思气急,“你等着,我给我爸打电话!看他怎么收拾你,”她冷哼一声,低头按着手机,“六千块,现在公司一个部门经理也才这么多工资,你怎么不去抢!”   然而她电话打过去,周淳却处于关机状态,父亲最近的现状她也知道一点,整天唉声叹气的,似乎是生意不顺。   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属于他们家的车被人开走,留下呛鼻的汽车尾气。   *   赵远阳从来没觉得书包这么重过,因为周末,老师布置了大量的作业,每科都有作业,不得已,他只能全部背回家。   霍戎接过他书包的时候,掂量了一下重量,“阳阳,学习辛苦了。”   赵远阳颇有同感地点头,“是挺辛苦的。”学习费脑,脑子运作多了,赵远阳就感觉到了疲惫,他深深地靠在软软的椅背上。   上辈子的时候,赵远阳每天逃课疯玩,周末不周末对他而言没什么分别。   但是现在,周末一到他就什么都不想干,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家里窝着睡觉。   赵远阳放下书包,就打开电脑玩了会儿魔兽,但只不过玩了十多分钟,他就失去兴趣了。   太没意思了,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   这个年代的游戏,显然无法满足他的要求,画质低、流畅度低、创意趣味度都很乏味,再来说现在的电视剧,随便换个频道都是琼瑶剧,什么情深深雨蒙蒙、还珠格格、金粉世家……要想找个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来做,还真的不容易。   他不由得开始怀念起后世那些经典游戏来……怎么现在就没有人开发呢?   赵远阳甚至萌生了自己出钱开发游戏的想法,但是他明白,不是现在的人没想法,而是技术跟不上,技术跟不上,哪怕开发出这款游戏来,效果也是差强人意。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埋在枕头里。   床品刚洗过,沾染了一股阳光和向日葵的清香。   以前这个点,他肯定跟四海出去玩了,可现在,他不想戎哥不高兴。   敲门声响起,“阳阳,吃饭了。”   “好……”他闷在枕头里应了声。   两个人的晚餐,却异常丰盛。   厨师是霍戎专门替赵远阳请的川菜师傅,霍戎一开始吃不惯,但几天后就慢慢习惯这种口味了。   饭后,肖叔给他打来电话:“远阳少爷,我到葵园门外了,您住这儿吗?”他的车停在大门口,门外守着四个彪形大汉,看着就骇人,远阳少爷这是跟谁搅和一起了?   赵远阳嗯了声,“我现在住这里,你把车开进来吧。”   大门缓缓开了,肖叔慢慢把车开进去,震惊地看着面前一片灿烂辉煌的花海,心里忍不住咋舌,这么大一个葵园,这得多少钱?   远阳少爷的朋友是把这里买下来了?!   他前些日子还看到这个葵园在宣传,说九月底开放,怎么转眼就变成人家的私产的?   霍戎在葵园外面一圈移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小树林面积广,所以从外面看的时候,是看不见里面什么风光的。而且因为霍戎住这里,所以葵园的保全安排更是离谱,晚上的时候,得有三十个人守夜、巡逻。   但是平时,赵远阳是看不见几个人的。   这里就像他和戎哥两个人的田园。   肖叔的车开进来,停放在外面,熄了火。他看见赵远阳和一个男人从白色的房子里面出来。   以前的时候,赵远阳每次出去玩都是他在接送,所以赵远阳的那些个朋友,肖叔几乎全都见过的。   但是这一个,他却不认识——从没见过。   赵远阳从肖叔手里接过钥匙,“我朋友魏海肖叔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魏家四公子谁不认识呢?这可是远阳少爷最好的哥们儿,但是他的眼睛却忍不住瞥向赵远阳旁边的男人——远阳少爷认识的朋友,一般都是他的同龄人,要么就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可是眼前这个……   “我跟他说好了,你明天直接去魏家工作,待遇只会比我这里更好、不会更差。”   “不是这个……哎,我怕周先生他……”肖叔之前接到电话时,答应得爽快,可是现在又有点发愁,怕周淳对付他。   赵远阳微微一笑,“放心吧,周淳不敢找你麻烦的。”   听到这个保证,肖叔才算放心,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在赵家做了十年的司机,也算是看着赵远阳长大的,可是有些事他没法管。   他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又道:“对了,远阳少爷,这几天我听周先生打电话,他生意上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可是你父母的生意,不能让他这么败。”   赵远阳点头道:“我心里有数的。”   上辈子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出,是霍戎干的。但戎哥知道那是他父母创建的公司,没做太过分,只是让周淳忙得不可开交罢了。再后来,周淳似乎发现了有谁在搞鬼,又联想到了霍戎身上——他觉得那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并且对自己有敌意,所以让赵远阳去试探。   他让赵远阳去找霍戎,并且对他说:“远阳!他这是想要偷你的家产啊!”   于是赵远阳听信了他的话,找到霍戎,霍戎这才收手,对他说:“阳阳,你别怪我,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那个周淳,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当时一心信任周淳,周淳是他的长辈,他父母都忙于事业的时候,周叔叔却非常关心他。   还能有什么原因?赵远阳不相信霍戎的话,觉得事实肯定像周叔叔说的那样,霍戎想偷他的家产,不仅手段下作,竟然还搞挑拨离间这一套。   但是吧,他又是个不争气的,哪怕他内心认定霍戎意图不轨,仍旧没法忽视戎哥对他的好。   直到后来,周淳跟他说:“远阳!那个姓霍的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吧?他对你那么好,你说他想干什么?”   霍戎想干什么?   赵远阳忍不住抬头看他,戎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有那种心思的?但可以断定的是,现在的戎哥,还把自己当成故人的孙子,把他当孩子看待。   上辈子,他一直认为霍戎是个无坚不摧的人,他跟霍戎大吵一架后,说了重话,霍戎就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碍着脸面,赵远阳心想你有尊严,那我也有!所以他一次次地想着要不要去道歉,一次次地打消念头。   此后,他们便多年未见,赵远阳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别人看他潇洒自在,不知天高地厚,其实他是可怜的,身边全是阴奉阳违的。   直到赵远阳死,他才发现他认识的戎哥已经变了一个人,完全是个陌生人了,那么无坚不摧的一个人,竟然会痛苦。   哪怕他没掉一滴眼泪,赵远阳也能触碰到的痛苦。   他前所未有的软弱的一面让赵远阳意识到,霍戎也是个普通人。   注意到他眼里流露出的伤感,那么沉重的悲伤和苦闷,还有浓烈的愧疚,对着自己?霍戎不知所措起来,“阳阳你怎么了?”   “我……”赵远阳张了张嘴,别过脸去,颊边的那颗痣如同眼泪般,“我想起我爸妈了,哥……我妈死后,我爸就失踪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哪怕是尸体也好……”   “成,阳阳…你、你别哭啊,哥帮你找。”霍戎应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赵远阳,他从没安慰过人。   憋了半天,他才道:“老师布置了作业吗?作业难吗,我给你讲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肖叔:少爷你…注意安全   阳阳:放心吧,戴套的    第13章   高一任务繁重,一共九科,除了政治地理,别的科目都有作业。   赵远阳只提前在自习课上完成了英语作业,套公式做了一半的物理题,化学作业说起来不用动笔,但化学老师说周一会抽人起来背元素化合价。   尽管刚开学不久,可一班学习节奏快,赵远阳感觉自己不太跟得上了,毕竟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当晚,霍戎给他讲了快三个小时的数学和物理题,他讲题很有耐心,看到赵远阳有点走神就停下,过一会儿再继续。但是到文科科目的时候,他就一筹莫展了。   语文老师要求写一篇八百字作文,历史则是一张A4大小的小试卷,全是密密麻麻的填空题。   霍戎在国外长大,他小时候不学这些,他和旁人不一样,没去过学校接受教育。   他看见这么多的作业皱眉,“你们必须学这些吗?这么多全部要考试?”   “对……全部要考试,下个月国庆放了回来就要考。”至少一开始,赵远阳是没想过好好学习的,结果坐在课堂上,周围同学全都在认真听课,没一个开小差的,他又觉得自己总不能就这么荒废掉吧?   霍戎看着他的历史小试卷,想了想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阳阳,你把你的书借我吧,我看完了,明天给你讲题。”   “不不不、不行!”赵远阳说完,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硬着头皮道,“哥,唔……我是说……要是等你看完书再给我讲题那太麻烦了,我明天去买点教辅,学起来应该就容易多了。”   一个人是不是说谎,霍戎一眼就能看穿,他注视着赵远阳的眼睛,能看见他的躲闪。   上次也是这样,阳阳不想让自己看他的书?   霍戎没有继续穷追不舍,站起来道:“很晚了,我去给你煮杯牛奶。”   “啊?又喝牛奶……”连续一周了,每天下晚自习回家后,就有大补的宵夜等着他,晚上睡觉前,还会来一大杯牛奶。   “阳阳不喜欢喝牛奶吗?不喜欢就不喝,”霍戎道,“不过你还在长身体。”   赵远阳很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了!但未来十年里,他也长高了两三公分罢了。   他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了,戎哥说的对,长身体。   喝完牛奶,霍戎从浴室出来,挤了牙膏给他,“阳阳,我给你放了水,洗个澡再睡吧。”   霍戎不知道他怕水,毕竟资料里从来没提过,赵远阳也没说,他漱完口,盯着浴缸里的满满的水看了眼就别过头去,强烈的眩晕感叫他非常不适。   赵远阳深吸口气,按了开关,把浴缸里的水放干,站着冲了五分钟的澡便围上浴巾出去了。   一开门,他便看见了站在他房间里的霍戎,赵远阳条件反射地关门,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叫他用力过猛,门撞击出“砰”的巨响。   “……哥你怎么…还在?”   他声音里包含了一点惧怕,他靠在门边,回想起了那次自己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披了个浴巾,戎哥的眼神就好似要把他拆骨入腹般。   因为周淳跟他说的话,那时候他已经对戎哥的性向有所怀疑了,他便质问了一句,霍戎却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当场承认。   两人那次谈崩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赵远阳至今想到,都仿佛还历历在目。   霍戎不明白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他站在门外,沉默了会儿,“哥不是故意的,我拿点东西进来给你。你记得吹头。”   “阳阳晚安。”   说完,赵远阳听见他关门的声响。   他呼出口气,其实他反应过激了,可是他真的很怕重蹈覆辙。   虽然他不知道戎哥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那种越界的心思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在浴室吹干头才出去,关了灯躺在枕头上,鼻间却倏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他每天放学,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都能闻到的香味。   赵远阳在床上侧过身,借着一点月色,朦朦胧胧看见床头柜上多了个茶盘,茶盘上均匀地铺洒着一层玉白的桂花。   ——原来戎哥说给他拿点东西进来,是拿这个。   没有闹铃,赵远阳一觉睡到了正午。   这是他重生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窗帘缝隙中泄露的阳光在地毯上均匀铺洒,那股炽热的光让赵远阳忍不住拿手腕蒙住眼睛。   过了会儿,他睡意渐渐消逝。   大多时候,他都需要安眠药来入睡,一丁点吵闹都会叫他睡不着,因为他酗酒、作息紊乱,导致他身体孱弱、精神状态也不稳。   下了床,赵远阳光脚踩在雪一般的地毯上,拉开了窗帘。   窗明几净,风带来向日葵的气息。在这里,几乎听不见嘈杂的汽笛,也几乎看不见城市的轮廓,入目皆为纯粹的自然风光,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一株株金色的向日葵,阳台还搬来了几株新的绿植,葱茏的绿色就在窗下。   “阳阳,你起来了。”   赵远阳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霍戎从那头的房间出来,在阳台的另一边看他。   霍戎只穿了背心和短裤,看起来是刚运动完的模样,手上端着杯子,脸颊上有汗珠,那些汗在正午热辣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赵远阳被刺目的光照得眯了下眼,“哥,早安。”   “已经中午了,”他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攒动,汗珠淌落,声音有些哑,“早上让人牵了几匹马过来,等会儿你挑一匹。”   早上赵远阳没起床的时候,他练完靶就骑着马绕着葵园溜了一圈。   这里简直是天然的马场,除了大门进来的那条路和花田,就只剩下了草坪,正适合跑马。他还在草地上设了简单的障碍物,想着要是阳阳想学,就教他骑马。   几匹品种不同,毛色也大相径庭的小型马圈在栅栏里。一匹是纯黑的纯血马,一匹是栗色的汉诺威马,还有两匹是帕洛米诺色的北非柏布马和西班牙马。   这几种马都是乘用型品种。皮毛发亮、轮廓挺直、体态优美,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经过严格训练的马。   “这匹汉诺威马气质敏锐而温顺,性格很好,很容易驯养,适合初学。”赵远阳听着霍戎的解说,目光扫到那匹栗色的汉诺威马,果然非常温顺,眼睛里透露出聪明来。   “这匹西班牙马速度上要差些,但是耐力却非常好。”   可赵远阳目光却凝固在那匹纯黑色的纯血马身上,这匹马通体全黑,眼睛也是漆黑的,唯有额部,有白色的星形纹路,温驯里透出一丝野性来。   他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又在半空中止住。   纯血马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赵远阳心中微动,熟悉感油然而生,“哥,我喜欢这个。”   “我就猜到你喜欢这个,你外公也有一匹这样的马,这是它的孩子,还没有取名。”霍戎看着他,眼里有笑意,“阳阳取一个吧。”   赵远阳手指试探性地抚摸了下纯血马额部的白色星形标识,马的黑色眼睛和他对视,那眼睛通人性般,让他露出怀念的神色,“外公那一匹是纯黑的,没有这样的标识,我记得它叫闪电。”   这时,纯血马打了个响鼻,赵远阳望着它,嘴角含着微笑,“闪电,你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   黑色的马低下头来,赵远阳摸了摸他的耳朵,凑得近了些,额头抵近马的吻部,像是在聆听。   过了会儿,赵远阳扭头看着霍戎,“哥,它说他喜欢这个名字。”   如此,便定下了马儿的名字。   赵远阳穿上全套的马术服,高腰的马白色裤及黑色的鳄鱼皮马靴,让少年显得身姿挺拔,霍戎帮他带上头盔,低头给他系纽扣,耐心地跟他讲解上马的要点。   马鞍是上好的黄牛皮,座位宽阔舒适,柔软而结实。   “上马前要先检查这里,”他手拽了拽马肚的那根肚带,“检查系结实没有,”接着他把马镫放下来,眼睛丈量了下赵远阳的腿,把镫革调整合适的长度,再把鞍翼展平,“阳阳,从这边上马。”   霍戎给他示范了一次,“这样上,左肩靠近马的左肩,然后勒住这里,缰和马鞭,左手放这里,鬐甲前面……看明白没有?”   “好像明白了。”他点头。   “你来试试,我指导你。”霍戎翻身下马。   赵远阳是学过一点马术的,但是太久没骑,身体也没有记忆,不免显得生疏,像第一次练习一般。   他学着刚才戎哥上马的动作,一脚踏着马镫,接着翻身跨坐上去,突然——闪电腾地高高扬起蹄子。   赵远阳感觉自己腾空了,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慌忙下什么也抓不住,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却感觉到一只手稳稳攥住他的手腕,听见男人的声音沉稳地说:“别怕。”   接着赵远阳便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闪电: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XD    第14章   霍戎把他抱下马,手臂穿过他的腰,牢牢地把他护在怀里,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安慰着他:“阳阳别怕、别怕,我抱住你了。”   赵远阳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在霍戎胸膛上闻到了汗味,听见了重甸甸的心跳声,咚咚咚的,他心里一惊,立刻推开霍戎,脸上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霍戎说:“闪电从没让生人骑过,它性子些野,你多和它相处几次,等它认识你了就好了。”   赵远阳点点头,也不抬头看他,“哥我去洗个澡,晚上还有自习。”   他逃也似的回到房间,脑子里乱哄哄的。   去学校前,赵远阳去了附近的书店,辅导书类型非常多,出版社也大相径庭。店员介绍说:“这套王后雄是买的最火的,你是一中的学生吧,你们学校学生基本都推荐买这个的。”   赵远阳也不懂这些,一样拿了一本就去结账。   书店人多,买教辅的,买小说的,全都挤一块儿,把书店堵得水泄不通。   霍戎用高大的身躯护住他,低头道:“阳阳,就买这些吗?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店员适时地插嘴道:“这套黄冈也是卖得最好的,来一套吧?”   赵远阳一看是试卷,就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就买王后雄。”顿了顿,“再来本高分作文吧。”   霍戎帮他抱着书,赵远阳排队去结账。   书店里熙熙攘攘,两个女生排在赵远阳后面,正是他们班的张凝同学,还有一个其他班的女生。   女生手里抱了两本可爱淘的书,《那小子真帅》和《狼的诱惑》。   “张凝,你买这本我买这本,然后咱俩看完交换吧。”女生跟她说着话,一抬头却看见张凝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排队结账的男生,高高的,头发短短的,后颈很白,奶白色。   “喂,看什么呢。”女生冲张凝挤眼睛。   张凝登时红透了一张脸,“你别乱说,我、我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脸红什么啊。”   霍戎帮赵远阳把教辅放到收银台上结账,听见后面两个女生的谈话,再看阳阳的反应,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他不明显地勾了下嘴角。   结账完出去,书店收银台小妹的眼睛还追着两人的背影,流连忘返。   小的帅,大的也帅。   因为教辅很重,霍戎把他送到了班上。   六点半才上课,现在不过六点,班上人几乎来齐了。   班上同学有家长送过来,在高中生里算比较稀奇的了,尤其这个家长长得还……全班同学都扭过头,望着那对兄弟,低声交耳,“难怪赵远阳长那么高,那么帅,原来都是遗传的。”   “可是长得也不像啊……”   “不是说他父母没了吗,家里还有个哥哥?他不是住学习委员家里吗……”   这些同学之中,周思思反应是最奇怪的,那股眼神分明是嫉恨,像是要把赵远阳给撕了一般。昨天,家里的司机肖叔突然辞职,还开走了车!周淳一天到晚忙于公事,周思思没有车接送,今天只能打车来学校,结果下车时还被同学看见了!   霍戎听力好,那些看似嘈杂而小声的交谈,他全部都能听见——并且筛选出了最重要的信息,阳阳在这个班上,似乎没什么朋友。   “你怎么一个人坐?”他皱了下眉。   “我自己要求的,我要认真学习。”他认真地望着霍戎,眼神里有种清澈的执拗。   赵远阳桌上堆着书,很乱,霍戎像个家长一样帮他整理,却看见他的课桌抽屉里塞了好几封情书,还有零食。   愣了一秒,霍戎什么也没说,把水果放他桌上,低声道:“等会儿饿了吃。”   赵远阳嘴唇微动,看着抽屉里那些情书和零食,什么都没解释。   霍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阳阳,哥晚上来接你”,大掌抚摸了下他的头顶,便走了。   他走后,赵远阳脸上神情就淡了许多,他把零食拿出来,全送给孔三思了。   “给、给我啊……这不太好吧。”他一脸不好意思。   “不用,你吃吧,分点给胡小全吧。”   “真给我啊?”   “嗯。”他点头,“我不爱吃零食,我吃水果。”他打开牛皮纸袋,低头一看,里面放了三个苹果、三根香蕉、红提若干、蓝莓若干。   他吃不了这么多,戎哥给他装这么多,是以为他有朋友可以分享。   可赵远阳不太想把这些东西分给别人,他打开历史书,一边啃苹果,一边做填空题。   填空都是书上能找到的知识,非常简单,他一会儿就写完了。   但赵远阳却对着课本发愁——他的书上写满了霍戎的名字,还有他的简笔画,这些东西坚决不能让戎哥看见!   脑子一转,他问道:“喂,孔三思,你知道上哪儿领书吗?”   “书?”他看着赵远阳的课桌,“你这不是有书?发漏了?”   “我想再买一套放家里,每天背回去太重了。”   “哦哦,那你明天去吧,就在西教学楼三楼的图书室,一套书起码好几百吧……”他咔嚓咬了口薯片,他的同桌胡小全问赵远阳:“刚刚送你那个,是你哥啊?”   赵远阳嗯了一声。   胡小全瞅着他:“怎么不像啊?”   赵远阳避重就轻道:“他比我帅。”   还没上课,班上不少同学没吃饭,教室里五味杂陈的,什么味儿都有,赵远阳打开后门通风。   老余进了教室,又出去了,教室一下又多出了说话的声儿。   “思思,你这什么巧克力啊,真好吃!”   “我一个阿姨刚从美国回来,给我带的,你喜欢吃就好。”她笑眯了眼。   张凝吃的嘴巴一圈都黑乎乎的,桌上摊开着一本可爱淘的《狼的诱惑》,前面坐的谭梦佳趴她桌上看,“张凝张凝,你觉不觉得赵远阳就像英奇?像小说男主。”   张凝点头,“是啊是啊,我今天还在书店看见他和他哥……”   一旁的周思思突然道:“那不是他哥。”   张凝和谭梦佳都扭头看她,周思思眼里含着嘲讽,“他是独生子女,那是他在社会上认的哥,不学好。”   谭梦佳吐了下舌头,扭头回去了,张凝尴尬地笑了两声,想到了昨天下午的事。   晚自习不上课,余显拿给他们做作业,赵远阳补完了历史,埋头开始写作文。   他从没写过作文,一筹莫展,翻开作文书找到一篇类似的,第一句引子就是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   如果我是柳永,那么我……   赵远阳看了第一句,就气馁地阖上了作文书,字他倒是认识,但就是不懂。   他只能问孔三思:“你作文写的什么?”   孔三思把本子给他看:“《如果我是比尔盖茨》。”   赵远阳看完了,想了想,低头也写下几个字。   孔三思探头一看,嘴角抽了抽,赵远阳的作文题目居然是:《如果我是穷人》。   直到放学,赵远阳的作文也没写完,孔三思说:“明天 第四节课才是语文呢,到时候写完再交也是一样的。”   他住校,住校生和通校生不一样,赵远阳放学回家了,他们通校生得上晚自习直到九点半才放。   霍戎照例在校门外等他,见他第一句就是:“阳阳读书辛苦了,饿不饿?”   赵远阳把剩下的那个苹果给他,“不饿,我把你给我的水果全吃光了。”   两人默契地对情书的事缄口不言。   他想到了上辈子,他三天两头换一个女朋友,戎哥不高兴,说他他不听,两人去超市,他还当着霍戎的面买了避孕套——其实他根本就是想气他。   今天他应该当着戎哥的面丢掉情书的才对,可是那一瞬间,他又希望最好戎哥能误会。   尽管赵远阳的的确确对小女生没什么兴趣。   在车上,霍戎问他:“学习累吗?想不想换个学校?”   他看着赵远阳做那么多作业,不禁觉得心疼。尤其那孩子似乎基础不好,埋头苦学、问他问题的模样,就更叫他心疼了,想让他换到轻松一点的学校去。   他打听过了,这个禹海一中,是整个禹海市升学率最好的高中,而赵远阳就读的一班,又是整个年级最好的、同时也是学习进度最快、学习任务最重的班级。   赵远阳听了他的话,有刹那的松动,可是转念就放弃了,周淳千方百计把他送到这个班级,就是希望他放弃、自甘堕落。   那他为什么不能逆流而上呢?   他拒绝了霍戎的提议。   尽管这并非他一向的作风,可赵远阳不想像上辈子那样。   他现在就想乖乖的,让戎哥少替他操心。    第15章   星期一有升旗仪式,得早点到学校,赵远阳起来迟了,等他到的时候,升旗仪式已经结束了。   从操场跑步回来的孔三思,汗流浃背地对他道:“你怎么又迟到,刚刚学习委员清点了人数,全班就你没到,扣了你五分操行呢!”   赵远阳并不在乎什么操行不操行的,他从书包里翻出作文本,继续写昨天没写完的作文。    第二节课时,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老余带着他进来,转学生人高、壮,最显眼的是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他把课桌椅抗在肩上,老余还没说话呢,他就直直地朝着赵远阳走过去,脸上挂着很灿烂的笑,眉飞色舞地冲他眨眼。   魏海是阳光型帅哥,头发很短,浓眉大眼得几乎帅出了二次元感。表面人畜无害,但内里却是个花花公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勤快。   他把桌椅放下来,安放在赵远阳位置旁边,“远阳,你怎么在这个班,真难进啊。”   “那你怎么进来的?”赵远阳眼里带着笑意。   “当然是给我爸说啊,老头子一听我要去尖子班,以为我准备认真学习呢。”他边说边从裤兜娴熟地掏出打火机和烟,塞进抽屉里,“你桌上怎么这么多书?你在写什么呢?”   “作文。”赵远阳平静道。   四海:?????   全班同学都在回头看他们,窃窃私语着:“转学生好帅,是赵远阳朋友吗?他们好熟。”   “他怎么敢戴耳钉,我们学校不是不允许的吗?”   这时,余老师咳嗽了一声,严肃道:“别关注转学生,该交作业了。”   课代表站起来,大喊一声:“小组长收作业了。”   余显眼睛扫向后门方向的两个人——这是他带过的所有学生里,唯二的异数。这个魏海,点名道姓要进他们一班,他作为一班班主任,是要对全班四十名同学负责的!怎么会接受这种学生?   可是上头又说了,这学生是个惹不起、有背景的,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早上,转学生来报道了,外表看着是阳光大男孩,态度却吊儿郎当,嬉皮笑脸道:“老师,咱打个商量,我想做赵远阳的同桌。”   “你认识他?”老余坐着,他必须得高高仰头,才能和转学生对视。   这个转学生竟然连书包都不背!还打耳钉!可见其态度。   “那当然,不然我也不来你这班。不过老师放心,我们虽然成绩不好,但坚决不会扰乱课堂纪律,影响大家学习的!”   赵远阳虽然基础差点,但他平日里也没捣乱,上课也是安分守己,乖乖听课,至于这个魏海嘛,就……余老师看着他劣迹斑斑的履历,最后头疼地妥协了。   魏海扭头看他桌上的作文本,一看就吓一跳,震惊地望着他,“赵远阳你丫吃错药了?写作文儿?”   然而赵远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上课呢,你等会儿领书吗?我陪你去。”   “书……好吧这个还是得领。”   赵远阳把psp给他,“你要么玩游戏,要么睡觉,我得听课了。”   四海:……   他稀奇地盯着赵远阳,跟看大熊猫似的,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远阳你怎么了?”   赵远阳面无表情,一笔一划地抄着板书,麻木地说:“学习使我快乐。”   魏海像是被他刺激了一般,也抽了本他的书过来,低头看了起来,然而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坚持了半分钟不到就放弃了,转而埋头玩起了赵远阳的游戏机来。   下了课,赵远阳陪着四海去领书,顺便他也抱回了一套新书。   四海中午定了餐厅,赵远阳提前给霍戎说了声,告诉他今天中午同学请客,让他不用来给自己送饭了。魏家的司机来接他们,把他们送到了西餐厅。   零几年的时候,吃西餐是赶时髦,只有约会的男女才会来这里,学生仔不常见。   吃饭时,赵远阳多嘴问了一句:“我介绍给你的人呢?”——说的是肖叔。   “噢,我让他给我二哥做司机去了。”   赵远阳咀嚼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魏海两眼一弯笑,“看我干嘛。”   赵远阳低头,一勺酱汁一勺饭,“四海,你别惹你二哥,不然以后有的你好受的。”   “他一个残废能怎么让我好受啊?”他费解。   赵远阳沉默了下,“万一他是装瘸呢,其实他的腿根本没有问题。”   上辈子,魏海的二哥魏庭均,就是突然发难,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崛起。他多年的腿伤好了,站起来了,把兄弟一个个送进鬼门关。   “喂,他坐了十年轮椅,怎么可能是装的!”魏海眉头蹙起,“远阳,你别开这种玩笑。”   赵远阳不再多说,擦了下嘴角,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个真正的贵族,是多年的沉淀才有的气度,比魏海这个真·豪门大少爷还像模像样。他状似不在意的口气、实则暗含叮咛道:“总之,你以后别跟着你三哥欺负他,把自己摘出去,越远越好,明白吗?”   这顿饭,两人的谈话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下午一放学,魏海就坐不住了,这一天可把他憋坏了!赵远阳看书学习,他玩游戏,他就感觉自己特别不是人。   “远阳,我们晚上去打保龄球吧?我大哥新开了一家保龄球馆,给我办了卡,让我带着同学去玩。”   赵远阳指了指黑板的角落,“看见那堆积如山的作业没有?”   魏海苦着脸,简直要叫赵远阳祖宗了。   过了会儿,余老师向他们走过来,盯着赵远阳桌上的书:“你们俩有《学生手册》没?”   赵远阳说不知道,魏海说没有。   老余脸色一黑,伸手道:“胡小全,把你的《学生手册》找出来。”   胡小全哎了一声,双手递交,老余道:“给你俩布置一个任务,回去把这本《学生手册》认真看两遍,明天我抽查。”   第二天,魏海逃课没来。   星期三,他迟到了两节课才出现,对赵远阳说:“我的大少爷,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陪读的,你真不好玩。”   他摸了摸抽屉,打算摸两根烟出来,一打开烟盒,只剩下寥寥四五根了。   他星期一来了开的一包,但是只抽了两根,没道理只剩这么点儿,“远阳你昨天抽这么多?”   “什么?”赵远阳分神看他一眼,摇头道:“没。”   烟味太厚,他怕霍戎闻见味儿,但他没什么瘾,也就不存在犯烟瘾这回事。   魏海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他同意了,脱下校服,去空教室里抽,回到教室再穿上校服,身上就没什么味道了。   下课时,上周末写的作文发了下来,赵远阳为了凑字数,满篇都是省略号,满篇都是分段,一句话一个分段,足足凑了两页多。   他字写得不好看,加上这篇作文实在不能称为“完整”,老师最后酌情给了他38分,后面用红字批注:立意独到,再接再厉!   满分六十的作文,赵远阳拿了三十八,却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以前他作文可都是得零分的!   魏海抢过他的作文本,哇了声,“这么高的分呢!我看看。”   “《如果我是穷人》”他瞥向赵远阳,“志向远大啊。”   赵远阳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加上得分这么高,他恨不得站起来朗诵一番!   魏海一行字一行字地看,看完给他竖起大拇指,“这么多字儿,大才子。”   赵远阳禁不起夸,一夸就得瑟。   魏海笑眯眯道:“远阳这么棒,中午给你加鸡腿。”   赵远阳笑着说:“中午我哥哥来接我。”   “那我晚上请你去打保龄球。”   “我哥晚上要来接我。”赵远阳趴桌上,上午的阳光出来,整个后门、及他的背影,都被镀上金色。   魏海看见他眼睛都在笑,嘴里说:“四海,不是我不跟你去玩,我也不爱学习,但是我不想让我哥失望。你看我好容易变好那么一丢丢……”   可这时,他听见前面同学的对话。   “胡小全,你作文多少分儿我看看,五十二?你比我高一分呢!我看看黄老师给你的批语是什么……”   “去去去,你去看肖龙的,五十七分呢,应该是我们班最高的吧!”   赵远阳听得心一下就凉了,刚刚还笑眯眯的,立刻就郁郁寡欢了,眉眼耷拉下来,连魏海追问他:“什么哥哥?”都没心情回答了。   他盯着那个刺目的三十八分瞧,他第一次写作文呢,为了写这篇作文,他绞尽脑汁,用了他会的所有词汇,还用了课本上刚学的一个成语。   阿拉伯数字“38”在他眼里转啊转,过了会儿,赵远阳突然坐直,从文具袋里找了杆红笔。当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魏海的面儿,把硬生生在那个红色的数字“3”上,添了一笔,改成了5。   “像不像真的?”赵远阳问魏海。   魏海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难言地点头,“像。”   “五十八分,我们班最高了吧。”他笑的像吃了糖似的,笑容里带着甜。魏海目露同情,“心情好了?”   他点头,“好了。”   “那跟我去打球?”   “成,”赵远阳这回一口就答应了,“晚上我跟你去,但是有一点,下课前我要回学校,不能让我哥发现我逃课了。”   魏海大喜过望,接着道:“太好了,对了,你跟我说说,你什么哥哥,怎么没听你说过?是你爸……?”   他对赵远阳家知根知底,同时也知道周家,知道赵远阳那个周叔叔。赵远阳一说哥哥,他就以为和他家一样,是什么私生子。   “不是,”上课铃响了,赵远阳抻了个懒腰,拿出课本,“不是亲的,但是比亲的对我好。”    第16章   两人都有离校证,下午放学,他俩就直接溜掉了。   魏家的司机把他们送到魏海大哥新开的那家保龄球馆,这是他大哥的产业,所以魏海就等同少东家,经理亲自接待,还给他们准备了vip跑道。   保龄球这项运动,是晚清时期从国外传过来的,但是一直不够火,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很多老板应酬就会请客户来打保龄球,馆内的教练都很年轻,尤其女教练,穿着短裙、v领上衣,一弯腰曲线诱人,什么都能看见,非常吃香。   经理问他们需不需要教练,魏海瞄了眼旁边的女教练,心里微动,“你们这儿教练都多大了?怎么看着和学生似的。”   他这么问那经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都是成年了的,我们专人培训过的。”   魏海看了赵远阳一眼,赵远阳摇了下头,“我不要,八点我得回学校。”   魏海啧了一声,“算了算了,那我也不要了。”   这保龄球馆,其实是个声色场所,但赵远阳本意就是来打球的,两人规规矩矩,占据两条跑道,唤了个教练来给他们算比分。   赵远阳手生,而魏海显然是不久前才来过,一开始两人比分悬殊很大,魏海一手球过去,能倒七八个,赵远阳刚开始球自动跑偏,过了会儿他找回感觉了,一球一个all,立马追平比分。   两人正打得畅快时,从球馆的入口进来了一拨人。   “汉克斯先生,感谢您的莅临,这家保龄球馆是我们市新开的,女教练都很不错。”周淳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语气非常恭敬。   翻译把他的话转述过那名叫汉克斯的外国人,那外国佬听后,望向穿统一制服短裙的教练,称赞了句:“nice。”   周淳满脸都堆着笑,“那我们先打球,等会儿去旁边的酒店入住。”   他最近生意不顺,可是前日突然天掉馅饼,外国某投资商突然找到他,说是要注资!   这怎么能不让他喜出望外,当然得招待好了!这家保龄球馆,是目前禹海市逼格最高的声色场所,女教练普遍素质很高,身材很好,模样清纯,来过的人都说好。   这才开业没多久,口口相传,周淳就知道了。正好请外宾过来,把人哄高兴了,那资金的事儿,不是水到渠成吗?   只怪赵远阳把车和司机都给收回去了,外宾来了,他也没个像样的车,只得连忙去租车行租了辆奔驰。   他太忙了,忙得没工夫收拾赵远阳,只想着等外宾注资后,公司解了燃眉之急,他再回过头去收拾那小崽子。尽管公司现在还不是他的,但他持有二十个点的股份,更别说在周淳眼里,赵远阳手上的五十一个点,差不多已经属于自己了。   赵远阳看见了周淳,但是隔得太远,他没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大致揣摩出周淳是在陪客户。   陪客户为什么来这儿,答案不言而喻。   顺着他的眼神,魏海也看见了那边,“那胖子有点眼熟,谁啊?”   赵远阳眯着眼,声音含着冷冽,“周淳。”   魏海哦了一声,“你那个周叔叔,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现在不好了,”赵远阳沉吟道:“四海,你帮我问问经理,他们是不是叫了特殊服务?”   这种事原本是客人隐私,不能随便透露给人,可谁叫魏海是少东家。   过了会儿,魏海从经理嘴里得到了答案,对赵远阳道:“他们是叫了小姐,还在旁边的五星级酒店定了房间,房间号我也问到了。远阳你是不是想……?”   赵远阳点点头,手心握着一个十磅重的球,助跑,球从手心脱落,咕咚一声滚上跑道,咚一下,全中!   魏海吹了声口哨,赵远阳取下护腕,“我要是报警,你大哥的店不会受影响吧?”   “这怎么可能,”魏海摆手,满脸兴味道:“我等下给他打声招呼。”   魏家在禹海市手眼通天,要是举报都能出事,这家保龄球馆也没法开起来了。   但是赵远阳记得,后来魏海的二哥魏庭均上位时,这家保龄球馆首当其冲因为涉黄被抄了,幕后老板魏家老大锒铛入狱。   赵远阳从另一道门出去,满心讨好来注资的外宾的周淳并没有注意到,赵远阳出现在了一个他此时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他赶在晚自习放学前回到了学校,进教室拿了书包,专门把作文本夹在书里,接着抄了黑板上老师布置的作业,抱着一摞崭新的书和魏海一同出校门。   魏海是想亲眼看看,赵远阳口中那个“比亲哥还好”的哥哥是谁,所以厚着脸皮跟着赵远阳走。   霍戎气场实在太强,还没接近时,魏海就看见了他,发现那男人正在望着他们这边,他不由得悄悄话般凑到赵远阳耳边,“那是你哥啊?怎么……”   “怎么?”赵远阳瞥了他一眼。   “唔……没什么。”魏海感觉到,赵远阳这个不知从哪凭空冒出的“哥哥”,肯定非同一般,在禹海,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吧?“远阳,你这哥哥打哪来的?好壮,打手吧?”   赵远阳知道他开玩笑,解释说:“他刚从国外回来。”   “噢,我说呢,难怪我不认识……”   “我身上有烟味没?”赵远阳突然问道。   魏海低头在他脖颈处闻了两下,“一点点。”   “那就好。”他把校服拉链拉严实,生怕让戎哥闻到了味儿。   “对了四海,你别跟着我叫哥,那是我哥。”他补充道。   “这么小气啊?”   “你不准叫。”   魏海啧了两声,应下了。   他跟着赵远阳走到霍戎面前,他比赵远阳高,也比大部分同龄人、包括成年人都要高,但是很难得的,他这次也得仰头看别人了,并且自卑地发现自己一身引以为傲的扎实肌肉,在赵远阳他哥面前简直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   他鲜少有这么自卑的时刻,他看见男人自然而然地接过赵远阳的书包,背在背上,“阳阳,今天书包很重,作业很多?”   嘴上这么说,可那书包搁他手里,就像个玩具似的迷你。   “嗯,很多,”尤其他还逃课了,浪费了一个晚自习,作业就显得更多了,他对霍戎介绍魏海,说:“哥,这是我很好的朋友,魏海。”   霍戎瞥向他,时常都吊儿郎当的魏海当即挺直了腰杆,收敛了浪子气息,“大哥好,我是远阳的同桌。”   魏海之前还以为这人是不是别有居心,对远阳继承的遗产别有企图。   但见到人后,他的那些怀疑全都打消了,人有没有坏心,他有时候很通透。   霍戎很和气地微笑,声音却有着距离感,“谢谢你照顾阳阳了。”   “应该的。”   尽管他能察觉到霍戎对远阳很好,但此人身上有种让他不太舒服的东西,如同煞气一般的东西,像刺一样的锋芒,若有似无的,似乎在针对着自己。   魏海做大少爷做惯了,不习惯有人压自己一头,他不愿多呆,跟赵远阳道了再见。   霍戎没有让人监视赵远阳,可他还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赵远阳晚上逃课后,为了不叫他发现,还专门自作聪明地杀了个回马枪。   他并没有拆穿赵远阳,赵远阳那一脸心虚又庆幸的神情在他眼里,不免有些好笑。   晚上戎哥辅导他做作业时,赵远阳很放心大胆地摊开课本,根本不怕戎哥要看。   他对文科不太感兴趣,虽然理科他也烦,但是照着公式解题,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了,那些曾经对他是天书的东西,现如今都豁然开朗了。   他忘性大,隔会儿工夫就要忘记公式是什么,必须得对着笔记做题,才有几率做对。   霍戎不厌其烦地给他说原理,赵远阳也都认真地听着,觉得戎哥讲得比老师好,也或许是戎哥声音好听的缘故。   等到兜里手机开始震动,赵远阳就说自己想喝牛奶了,支开霍戎。   霍戎一离开他的房间,赵远阳立马接起电话,“怎么样了四海?”   “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这会儿让人看着的,都进房间了,二十分钟了呢,保证抓个正着!”   赵远阳脑子一转,心里有了盘算,“四海,你再帮我个忙,帮我打个电话,我给你说号码啊……就给她说她老公嫖妓被抓,让她赶紧去救人。”   魏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照不宣道:“这招损。”   霍戎进房间时,赵远阳正好挂断电话。   “跟同学打电话?”他把牛奶递给赵远阳。   赵远阳点点头,霍戎也没多问,坐下来检查他刚刚做好的作业。   他沉默地检查,赵远阳就在旁边默默地喝着热牛奶,液体暖入肺腑,他注视着戎哥被灯光笼罩的英俊侧脸,心里忍不住想:要是他们是亲兄弟该多好。    第17章   “阳阳,你这道题错了,这里应该是……”他的声音把赵远阳拉回现实,耳边一个个清晰的公式和解题思路,赵远阳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重生太好了。   他手偷偷地打开书包,摸到作文本,拇指紧张地摩挲了几下,很想拿出来。   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三十八分的作文,他给改成五十八分了,还想拿给戎哥看?戎哥又不是四海那种瞎子,自己什么水平,戎哥还能不清楚?   这五十八分……也太假了。   赵远阳把手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他不是那种一点就通的人,但霍戎耐心很足,赵远阳听不懂没关系,他可以重复第二遍、第三遍,要是赵远阳觉得烦了,那他就停下。等到霍戎讲完错题,已经要十一点了,他走出赵远阳房间前却停了下来,意有所指般地说了句:“别聊太晚,阳阳晚安。”   赵远阳抬头看他,戎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迟疑了下,“……好。”   等霍戎出去,赵远阳立刻迫不及待地给魏海拨了过去。   “四海,怎么样了?”   “你写完作业了?”   “写完了,”赵远阳躺在床上,索性关了灯,声音低低地在黑暗里响起,“别卖关子了,快说。”   “你那周叔叔不是请洋佬做大保健吗?周淳一个房间,洋佬房间也在隔壁,洋佬的助理也叫了一个……我不是让人盯着的吗?结果警察还没来的时候,洋佬和他助理房间里的小姐就出来了。”   魏海拇指擦着打火机,若有所思道:“这事儿有蹊跷啊,警察赶来后,周淳被抓了个正着,结果洋佬和他助理都没事儿,就好像……”   “就好像提前知道你报警了一样?”   “对,太他妈巧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目的也达到了。”   “跟我说说具体的。”赵远阳靠在床头,两条长腿交叠。   “扫黄大队前脚到,周淳老婆后脚就到了,你不知道啊喂,周淳吓软了,前一秒还在跟警察辩解说什么警察同志都是误会,这是我老婆……后一秒他老婆就冲了进来、一巴掌就招呼上来了,说:姓周的你给老娘看清楚谁是你老婆哈哈哈哈哈……”   魏海兴致盎然,“简直神助攻,他老婆转头就对扫黄队长说:警察同志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才是他老婆,他背着我嫖娼!”   赵远阳也哈哈大笑,几乎可以想象出曹小慧的语气。   “那小姐也吓坏了,哭着说自己不是卖淫,说自己被强奸了。”   “周淳当然得反驳啊,就大声说自己给了钱的,是嫖不是强。”   “巧的是,扫黄大队正好叫了记者,记者就给录下来了,周淳他老婆边哭边打他,周淳不敢吭声,窝囊地蒙着脸,怕被镜头拍下来。”   “现在人已经进局子了,不过吧,就是罚个款拘留几天的事儿,但他这下名声估计也得臭了……改明儿我再让人去街上发小报,彻底搞臭他,让他不敢出门,远阳,解气了不?”   魏海点了支烟,赵远阳听见他鼻腔出气的声音,烟雾呲呲地吐在听筒上。   “解气,不过还是太便宜他了……”   这时,衣帽间的门“笃笃”地被敲响,是霍戎的声音,“阳阳,该睡了,十二点了。”   赵远阳立刻不敢说话了,过了两秒,才大声道:“我睡啦,哥晚安。”   电话那头的魏海啧了声,“你这个哥哥管得可真够严的。”   “他是关心我,我不跟你多说了四海,我得睡了。”赵远阳声音放低,闷闷的,“明天见面再说。”   魏海郁闷地深吸了口烟。   这几个月里,赵远阳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和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变身好学生了不说,还让自己不要惹魏庭均。   没过几天,禹海市某五星级酒店有老板嫖娼的事火速见了报,该报刊是禹海市当地销量前三的报社,人们茶余饭后,都喜欢拿这样的新闻来当谈资,议论这位大老板的身份——照片里周淳的脸被打了码,不过根据报纸上的信息,有心人还是能认出是谁。   为了不影响周思思的学习,曹小慧并没有告诉女儿发生了什么。   她那天晚上原本正在看电视剧,结果突然接到电话说周淳在外头招妓,她当然是不相信的,可当她拨打周淳电话时,那关机的电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她火急火燎地冲出家门,快早上时才回家。   而周思思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才看见妈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看见一向精致的母亲妆花了,眼睛红肿,两条睫毛膏花掉的黑色泪痕触目惊心。   周思思无措地问她怎么了,曹小慧却缄口不言,满脸憔悴道:“思思,今天妈妈不舒服,你自己打车去学校吧。”   这些种种不寻常,还是让周思思察觉到了不对劲。   又过了三天,曹小慧口中在出差的周淳才回家。   这三天里,周淳过得非常不好,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三天了。   按照规定,警方不能对他逼供,不能对他用刑,而周淳一开始不肯承认,进了局子,戴了手铐后就什么都招了。   这还不算完,这群警察,用了另一种不人道的方式来折磨他,一遍遍地逼他回忆,“你们几点开的房?进去后都做了什么?她洗澡洗了几分钟?你花了多久硬的?怎么进去的?”   一遍遍地问他细节,他一遍遍地回忆,回忆到最后周淳简直要吐了,连连发誓:“警察同志,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你们再问下去,我对女人都要没兴趣了!”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周思思发觉,父母之间的氛围变得非同寻常起来,似乎是在冷战,半夜里,她还隐约听见他们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因为这件事,她根本没法认真学习,原本她成绩就没多好,这上课一开小差,就下降得更厉害了。   回到家,她翻到老师留作业的那页练习册,才惊觉自己竟然一道题都不会。   她不会做,就没法交作业,没法交作业,老师就会找她这个学习委员谈话。   翌日,周思思起得很早,一个人去了学校,她到教室的时候,班上还一个人都没有。   她知道班上有些住校生,他们不背书包回寝室,也不在寝室做作业,他们会在晚自习做完作业,并且放进抽屉里,第二天再交。   她的同桌张凝,就有这个习惯,她不止一次看见张凝到了教室后,直接从抽屉里翻出作业上交。   但出于谨慎,周思思没有独独拿张凝的作业抄,而是从前面的谭梦佳抽屉里翻出了几本练习册,低头飞快地抄了起来。   她到教室的时间实在早,学校也才刚刚开门,等班上人多了起来,她的作业也全部抄完了。   有同学问她:“学习委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她眼神闪烁:“最近学的内容有点难,我就早点来学习。”   同学哇了声,“学习委员这么用功!”   周思思谦虚地笑笑,低头看向自己的作业,字迹有些潦草,有些地方还故意出了错,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抄作业的时候她一直有种负罪感,生怕突然有人进来,看见她在做什么。   可是抄完了,她又不觉得了,看了一遍抄下来的答案,又看看题目,她登时觉得这些题也没什么难的,要是她认真听了,肯定也会做的!   班上人几乎到齐了,语文课代表谭梦佳走上讲台带领大家进行早读,过了会儿余显也来了,他从后门进来,一眼看见两个空着的位置。   一个是赵远阳,一个是魏海。   他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阳阳,起床了,已经八点了,马上上课了。”霍戎敲了敲衣帽间的门,他和赵远阳共用一个衣帽间,他通常都是直接从衣帽间的门进来,这道门没有锁,门板很薄、几乎没有隔音。   赵远阳没回答他,他已经想好了,明年高二分科他就读理科,所以他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他坚决不碰文科的作业。   而今天早上的前两节课,都是历史课,他去了学校也是睡觉,不如在家里一觉睡过去。   霍戎见他没回答,就让人先把早餐撤了,直接推门进他的房间。   赵远阳睡姿奇特,只占据了大床很小一个角,蜷缩成一小团,脑袋蒙在被子里呼吸,脚却要露在被子外面。   他常年穿短袜运动鞋,脚部极少见阳光,比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要白,好似洁白温润的搪瓷般。青色血管在通透的皮肤下缓缓流动,圆润的脚趾跟葡萄似的,睡着时大脚趾自然而然地微微向外翘,而其余的脚趾则是向内蜷缩。   霍戎低头看了会儿他的脚,最后扯了下他的被子,帮他把脚裹了起来,免得受凉。   被子里有热气,他手一碰就能感觉到。   帮他盖住了脚后,霍戎又轻轻揭开他头顶的被子,解救了因为长时间蒙在被子里呼吸而缺氧的赵远阳。   他听力极好,听见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这孩子还在睡着呢。    第18章   赵远阳是 第三节课上课时到的学校,而魏海是下午上课才到的。   魏海背了包,是学校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挎包。   赵远阳多看了他一眼。   魏海眨了下眼,拍拍自己的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好东西。”他说。   刚上课,魏海就拉开拉链,掏了一条黄鹤楼出来。   这黄鹤楼和一般的不太一样,甚至从没在市场上见过,魏海说:“中南海特供,老大劲儿搞的。”   赵远阳兴致不高,“你带一条过来,也不怕被抓。”   “不怕,”魏海说着从抽屉里掏了大半书出来,把这条黄鹤楼塞到了最里面,继而重新拿书堵住,遮掩得非常完美,他自得道:“这下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吧?”   赵远阳摇摇头,“以后你抽烟,脱了校服抽,不然味儿大,老余闻得到,你还得惹到我身上来,让我哥发现了就不好了。”   魏海嗤笑一声,耳垂那颗耀眼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你哥不也是男人,他不抽烟啊?再说你马上也要十七,四舍五入不就是十八吗!他管得住你吗?你特么怂得跟狗似的。”   赵远阳反呛道:“你数学跟我学的吧?”   魏海扳着手指跟他算,“远阳你一月份满的十六对吧,马上翻过年你就十七了,四舍五入难道不是十八了?”   赵远阳懒得理他,心里想到另一件事。   霍戎是要抽烟的,但不是香烟,他喜欢古巴雪茄,赵远阳以前经常在他身上闻到味儿。霍戎一说话,他便能嗅到他和多少烟草曾亲密接触过。   老师讲课的声音断断续续落到耳里,赵远阳回神,转头望向魏海,“四海,你搞得到雪茄吗?”   “雪茄?”魏海瞥着他,“你抽这洋玩意儿啊,行,明天我给你带。”   赵远阳想了想说:“我要哈瓦那产的。”   因为旷课的事,老余专门找了他谈话。   在余显眼里,赵远阳和魏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无数次地来后门处视察,常常都看见赵远阳在做笔记,而魏海睡觉。   虽然赵远阳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可老余觉得,还没坏得太彻底。   “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也看见了。”他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口茶,翘着二郎腿,“自从魏海来咱们班后,你的表现就不如以往了,今天居然还旷课了。”   他严肃地盯着赵远阳,“有老师跟我反应,说你不交作业,有这回事吗?”   赵远阳点头,说有。   “为什么不交作业?”   赵远阳说不想交。   老余哪里对付过这种学生,他向来都教尖子班,都是好学生,再皮的学生在他面前都得收敛三分。结果这个,问他什么他很老实,不辩解,可这态度,显然成问题!   他重重地把茶杯落到桌上,桌上的报纸不小心溅了点浅褐色的茶水,“赵远阳,你这是什么态度!”   赵远阳平静地看着他。   老余气得不行,觉得这个学生在挑战他的权威,一怒之下就要吼道:“不想学给我滚出这个班!”——可是他不能这么说。   “我以为你是爱学习的,”他深吸口气,“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远阳还是很平静,眉梢轻挑。   这种态度,老余觉得比吊儿郎当的魏海还要不端正!他忍着怒气,“学习委员跟我反映,你晚上逃课,还和社会上的混混搅和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社会蛀虫、渣滓……”   “余老师,”赵远阳突然打断他,眼睛一时间有些冷,“你骂我我没意见,但是我不允许你骂我哥。”   老余一愣,赵远阳瞥了眼他桌上的报纸。   “我哥不是什么混混,学习委员说我不学好,她拿得出证据么?”   他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伸手从老余桌上拿起那份报纸,“您认识这个人吗?”老余瞥了报纸一眼,还没等他说话,赵远阳就继续道:“这个人您也见过,学习委员的家长,跟您谈过话的。”   老余这才看清楚,报纸上印的字是:本市抓获一起重大嫖娼事件,系本市某地产老板……   再一看那打了码的照片,可不就是很眼熟么……   周思思无凭无据,跟他反映赵远阳和社会人士接触,他把赵远阳叫到办公室谈话,而赵远阳伸手拿一份报纸,就是那位打报告同学的家长的“新闻”。   “如果跟什么人接触就会变成什么人的话,我认为您应该找学习委员谈话了。”赵远阳露出一个微笑,和无力反驳他的老余对视一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转身离开办公室。   余显坐在办公室里,捏起那份报纸,皱眉。   就像赵远阳说的那样,这次的事件他的确处理得有问题,没有经过调查就做出判断,有失偏颇。   至于赵远阳说要他找周思思谈话,这怎么可能,这是人家学生的家事,还是家丑……不过周思思,最近学习是有点儿没在状态。   原本她是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一班的,余显对她期望还是非常大的,尽管现在还没进行考试,可看她平时表现,在班上并不拔尖,反而处于下游水准,和她考试进来的成绩相差太远了。   晚自习下课,余显又来了一次,这次他是专门来给赵远阳道歉的。   “白天的事,老师也想了很多,是我不对。”他是做老师的,要想他给学生道歉,实在是拉不下脸,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树,才选择在人最少的时候,跟学生道个歉。   赵远阳说没关系,话锋一转,“不过余老师,您得多关心关心学习委员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因为报纸上那件事,她学习很受影响,她需要开导。”   按周思思那种性格,班主任老师当着她的面提这种事,她肯定恨不得钻进地缝。   而且周思思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   余显点头,“我会找她谈话的。”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马上就要放国庆了,体育委员肖龙拿着秋运会的报名表挨着找人询问,“胡小全,你们报个什么项目不?”   “有什么项目?”   “三千米还没人报,这个铅球差一个,跳高也没人报,不然来个4X100?”   肖龙又望向最后一排,赵远阳在睡觉,魏海在玩手机。   “你们报个什么吗?余老师说每个男生至少报两个项目。”   魏海看了报名表一眼,“有踢毽子吗?”   体育委员:“……”   “赵远阳呢,要不然叫醒他?”肖龙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   魏海说:“不,远阳睡着呢,就踢毽子,我俩报个踢毽子。”   体育委员面露不爽,“魏海,你长这么高?犯得着和女生抢项目么?”   魏海不怒反笑,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那你觉得,我应该报什么?”   “至少也是三千米长跑啊,你是我们班最高的了,还有赵远阳,他必须报个跳高,身高就比别人有优势,怎么跟女生抢项目……”最后一句话,他是嘀咕出声的。   对着两个这么高、混混似的男生,他也是要怕的。   这时,赵远阳似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回事?”   “没事儿,远阳你继续睡。”魏海看见他脸上由于趴着睡觉产生的红印,一下心疼,“怎么睡成这样,我给你揉揉。”说着那手就上去了,赵远阳别过头,“别腻歪。”   他看了眼肖龙,又看了眼那报名表,“运动会啊…”他对魏海道:“你长跑,我跳高,再报个五十米接力。”   魏海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低头在表上写下名字。   体育委员问完男生,又去询问女生,“张凝,你同桌呢?她只报个五十米接力吗?”   “思思去老班办公室了,等会儿她回来我问问她。”她从《那小子真帅》上抬起眼皮,肖龙瞅了一眼说:“你看这什么?言情小说啊?别看了,国庆回来就月考了,看这个多影响学习。”   张凝不理他,“就剩一点了,我又没有上课看。”   办公室。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余显露出和蔼的笑容。   周思思有点慌乱,不会是作业的事儿被发现了吧?不应该啊,英语怎么会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余显,“为什么呀余老师?”   “你别紧张,来抬个凳子过来,老师有话跟你说。”   周思思更紧张了,坐立不安的。   余显沉吟了一下说:“你最近是不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没、没有啊……我上课都很认真的老师,是不是有谁跟你打报告了……”周思思一脸惶恐,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没有没有,老师坚决没有这个意思,你嘛,我还是知道的,作业都完成得很认真,就是这两天上课不在状态,是不是被什么事影响了啊?比如说……家庭……”   周思思一愣,“余老师您怎么知道……”   “这个……报纸上都刊登了,”老余干咳一声,“这个我想说啊,马上放国庆了,回来马上是月考,这个时间点可不能打马虎眼,你知道考差了,是要从咱们班分出去的。”   报纸?周思思轻轻拧眉,什么报纸?   “余老师……我知道考差了会被踢出咱们一班,可是我也不至于……我最近是被家里的事影响了学习,不过您放心,我肯定不懈怠!至于考试,我们班不是还有两个……”她欲言又止。   “噢,你说魏海和赵远阳是吧?”   “他们在我们班,算是借读生,所以考试成绩对他们不成影响。”余显解释。   意思就是,哪怕这两个人考了零分,他们也还是一班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就变好   阳阳不算坏,他在有意收敛,但还得慢慢来,慢慢变好    第19章   “什么?”周思思一下就瞪大了眼,她现在在一班,肯定是吊车尾了,更别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做作业、都是偷偷抄别人的。   倘若赵远阳和魏海不受学校这个残酷的优胜劣汰制度影响,那她岂不是铁定会被踢出去了?   她忍不住捏紧手心,“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余显不解:“你现在的成绩,还不用这么担心吧?我看了下你的作业,完成得还是很好的,我找你来,就是开导你一下,希望你不要被报纸上报道的事情影响了。”   “报纸?”   余显心想女孩子脸皮薄,于是没拆穿,正好这时上课铃响了,他挥手就道:“你先回去上课吧,上课要认真了,别受其他的事影响了。”   余老师这么说,周思思也不好追问,心里除了对这个“报纸”的疑问,就只剩下了焦急。   要月考了,她该怎么办?   “思思,体育委员要你填这个。”张凝把项目报名表给她,“你选个项目,写上名字,等会儿给他。”   周思思嗯了一声,拿出笔记本和课本开始听课,可是天晓得数学老师在讲什么,她之前的都没听,现在突然打起精神听课,反倒听不懂了。   老师布置了课堂作业,她不会,扭头一看张凝刷刷就解了出来。   周思思再一回头,就连赵远阳都在写作业。   可她不是会不耻下问的类型,哪怕不会做,也不会去问别人,那太丢脸了。   这时,老师叫了停,手指举着一根粉笔,“谁上来解题?”   周思思深深地埋下头。   “周思思。”老师点名。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剩,满脑都是完了,她不会做,她要当着全班、当着赵远阳的面丢脸了!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低声对张凝说了句:“借你书用下。”说完,也不管张凝乐不乐意,抄着她的练习册就走上讲台。   张凝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   周思思照着张凝的答案,一笔一划地写到了黑板上。   尤老师表扬了她。   她回到座位上,把练习册还给张凝,“谢谢。”   “……没事,”顿了顿,她又道:“思思你不会做这题么?这题刚刚讲过一个类似的,挺简单的。”   周思思不好意思,“我刚刚想别的事去了,就没做。”   由于要放国庆,周末要补课,周思思照例来得很早。   她从谭梦佳和同桌张凝的抽屉里搜出她们做好的作业,组合着来抄,这样不止于对的错的都完全一致,更不会被发现。   她埋着头,在张凝抽屉里翻找,却突然看见一个粉色的信封。   是学校门口文具店卖的、粉色的,像是情书。   给张凝的?就张凝那样?   周思思左右看了看,教室里还没来人,她果断地拆开信封,第一句就把她吓一跳。   这居然是给赵远阳的情书!   纸上有股女孩子的气息,是张凝那管草莓护手霜的味道。周思思快速扫完整封情书,张凝字写得很漂亮,班上的黑板报,包括年级上的黑板报,都是她来写。   可这封情书并未署名。   她看得一声嗤笑,把情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也只有张凝这种傻乎乎的小女孩儿,才会喜欢赵远阳那种男生,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不学好……   她已经忘了,赵远阳上次打架,还是因为她。   当时学校里有个男生追周思思,那男生的前女友很不好惹,来她班上讨伐她,骂她婊子,放学后还叫了校外的人堵她,扬言要凌辱她。   是赵远阳路过,并且救了她。   周末补完课,老余宣布一声:“七天长假,大家不要玩疯了,回来还有考试呢,记得复习。”   学生们忍不住欢呼,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出教室。   周思思在校门附近的报刊亭站住,等周淳来接她。   她买了本杂志,就站在那里翻看着最近的报纸,昨天余显找她,跟她说什么报纸,她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周思思翻到前几日滞留的报纸,最后在一则报道上停住目光。   她手都在颤抖,不可置信地盯着报道配图的照片瞧,兜里手机嗡嗡响起来,周思思看见了报纸的日期,正是曹小慧半夜出去那晚!   *   国庆长假,到处都人满为患,霍戎问赵远阳想不想去哪里玩的时候,赵远阳摇头。   霍戎又道:“那阳阳想去伦敦吗,你外公留给你的东西,你还没去看过吧。”   “不想去……”赵远阳抬头看他,似乎想从他幽深的眼眸中确认些什么。   沉默了会儿,他道:“我有好多好多作业,而且难得放假,我想学骑马。”   或许是放假的原因,赵远阳放下书包,便躺在床上休息。他没睡觉,只是安静地躺着,侧着身,望着窗外。   等到戎哥进来叫他吃饭,他才起床。   晚餐是煲的人参乳鸽汤、冬笋狮子头、荷叶糯米鸡,还有三道全是辣椒的菜。   饭后,赵远阳和霍戎坐在沙发上,肩并肩,就像兄弟一般。   电视开着,是cctv5转播的足球赛事。这时,魏海的电话如约而至,像从前那般,他那边吵吵嚷嚷,DJ舞曲震耳欲聋,“远阳,出来喝酒吗?”   赵远阳下意识看了霍戎一眼,“我……不然我就不来了吧?”   “有我、薛问、李尚……他们问你最近怎么消失了,我说你家里管得严,再问我就没说了。”   “我们缺个人打桥牌,要是你哥真不让你出来,就算了。”   赵远阳犹豫了,“我……”   这时,霍戎突然道:“同学约你出去玩?”   他看向赵远阳,仿佛听见了他的通话一般:“去吧。”   赵远阳原本就没多坚定,他也不管戎哥这句“去吧”有多少真心,立马就松动了,“哥那我真去了啊……”他两根手指做了个人走路的动作。   霍戎点头:“去吧。”   赵远阳的坚定这下全没了,“那四海你等我,老地方是吗?”   “是薛问开的,什么‘Blue club’蓝调酒吧,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你住哪儿?”他知道赵远阳搬家了,但并不知道他住哪儿。   赵远阳想了想,报出了地址。他怕让家里司机送他过去,戎哥就知道他去了哪儿。   哪知道在出门前,霍戎帮他关上车门后,叮嘱了句:“别喝来历不明的酒。”   赵远阳猛地仰头望着他,霍戎的脸在夜色下,近在咫尺,英俊深邃,让赵远阳忽然感觉到熟悉又陌生。   “好好玩,”霍戎没做解释,深深地望着他,叮嘱:“别喝来历不明的酒。”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赵远阳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霍戎似乎无所不知。   但在霍戎眼里,这才是正常的赵远阳,是他在纸上认识的、那个整天逃课、年纪轻轻就泡吧的赵远阳。   可再出格的,资料上就没有记载了。   魏家的车开进来,又开出去。   酒吧开在金融街、某酒店的一楼,很昏暗,DJ舞曲震耳欲聋,赵远阳和四海说话时,得靠吼,才能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可这种环境,恰恰是赵远阳最熟悉不过的。他感觉自己在学校呆的这一个月里,浑身上下都很难受,就仿佛一条鱼被冲上了岸,在沙滩上挣扎,种种不适应。到了这里,才终于算是如鱼得水。   通常是魏海带着他玩,但魏海很有分寸,不会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听着吵,实则人不多。琳琅满目的酒瓶排放在深色酒格墙上,层层叠叠,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几乎有些炫目。   “远阳来啦,晚上好,”魏海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木盒子,“你要的东西。”   约着打牌的两人,是魏海的朋友,赵远阳和都没深交,只能算作酒肉朋友。   寒暄几句后,薛问叼着烟发牌。   赵远阳打开魏海给他的盒子一看,里面躺着六支深褐色的古巴雪茄,在暗色调的酒吧里显得像夜色一般深沉。   醇厚的气味扑面而来,代表着它的年份久远,他拿出一根,“你要来吗?”   “我不抽这个,”魏海抿了口鸡尾酒,“抽不惯,你怎么好上这个了?”   “我不知道,”赵远阳带着回忆般的语气,“做梦的时候老是梦到这个味道。”   他低头深深地嗅上一口,正是他梦里的那个气味。   他不太熟练地用火柴点燃雪茄的另一头,火苗燃烧时,手里缓缓旋转着雪茄,雪茄头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火柴燃烧殆尽,赵远阳继而点燃第二根、第三根火柴,醇美的烟雾袅袅地飘着,烟头呈现出一圈灰白色,用嘴吹上一口,橘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   赵远阳用雪茄剪剪掉茄帽,这才吸了第一口。   薛问看了,就说一句:“远阳有老板派头,”他抹了把自己油光蹭亮的背头,“整个我这样儿发型就更像了。”   赵远阳笑笑不说话,嘴巴咬着雪茄,颊边那颗小痣在灯光下是暗红色。   他单手将背扣的扑克牌捏起来。这局魏海坐庄,赵远阳是明手。   初始,有些淡的烟雾在口腔弥漫,赵远阳把这口烟吐了出去,烟圈吹到魏海眼前,他盯着赵远阳的动作,“什么时候学会的?”   “忘了,看着看着就会了。”他叫了一杯白兰地。   薛问出了一张梅花3,赵远阳直接丢了张黑桃A出去。   薛问丢了牌,“……流氓路数。”   赵远阳挑着眉笑,眼角眉梢都带笑,有些被白兰地熏的绯红。   魏海重新洗牌,也跟着笑,“让让我们远阳。”   第二局重新开始,赵远阳坐庄。   他窝在沙发角落,手里严防死守地捏着牌。他长腿伸在桌上,交叠着,嫌热,便脱了外套,嘴里缓缓吹着烟圈。   隽永的烟雾氤氲,口腔里白兰地醇厚的香味弥漫,两段气味似乎从味蕾开始,渐渐遍布了大脑。   往往,赵远阳都喝得烂醉如泥才回家。周淳没管过他,只有戎哥会喂他吃药,照顾一个无法无天的醉鬼睡觉。   但他现在心里有了顾忌,说什么也不肯多喝,输了要罚酒,魏海就站出来替他挡酒:“远阳家里管得严,我替他喝。”   这时,咕噜噜仰头灌酒的魏海突然呛了一下,喊了声:“二哥?”   赵远阳睁开眼,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姿态放松,目光平静,波澜不惊的平静。以至于有种暴风雨来临前、海面的平静感。    第20章   “小海,跟朋友在这里玩啊。”   魏庭均和魏海虽为兄弟,长相却并不相似。而魏海虽然叫他二哥,但是这声称呼里,并没有多少尊敬的意味。   哪怕赵远阳有言警告在先,碰见魏庭均,他的态度仍旧是散漫的、不以为然的。   “这是我朋友,”他介绍说,“你见过远阳的。”   在昏暗的卡座灯光下,氤氲的烟雾里,赵远阳和魏庭均对视了一眼——完全看不出来,眼前这个温和、甚至看起来有些病弱的青年,是那个魏庭均。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远阳,也秉持着不要得罪的态度,叫他一声魏二哥。   “二哥你腿不好,来这种地方干嘛?”魏海酒量好,但他不知节制,此时浑身酒气,笑里带着痞气。   “来酒吧,当然是喝酒的。”他笑得云淡风轻,后面有人帮他推着轮椅,推着他转了个方向,他背对着两人道:“小海你和你朋友还在读书,还是别玩太晚了,早点回家吧。”   “二哥你才是应该早点回家,喝酒对身体不好,瘸……”魏海还没说完,赵远阳突然拉了他一把。   “远阳你干嘛?”   赵远阳忽略魏二哥回头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对魏海道:“我哥给我发消息,他要来接我了,不玩牌了,你帮我去买点口香糖。”   魏海一个大少爷,却被赵远阳这样使唤,结果他还很听话,赵远阳说什么他做什么。他一吩咐,魏海马上帮他跑腿,去给他买口香糖。   或许是知道他这边吵闹,霍戎没给他打电话,而是发短信问他结束没有。   赵远阳回复:结束了。   他去洗手间漱了个口,回到座位拿外套,却找不到了。   他只好走出酒吧,魏海把口香糖拆开,自己嚼了一个,剩下的递给他。   “你哥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他站在街边张望,来往的车辆很少,街口停着很多的士,街道里面是喧哗,外面是寂静。   赵远阳漫不经心地塞了两片口香糖在嘴里,他过来的时候,是魏家的司机送他过来的,可是戎哥说要过来接他,结果并未问他地址。   他四下望了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可他能断定,这附近肯定有霍戎的人。   赵远阳曾经很厌烦这种密不透风的监视,因为哪怕他远离霍戎,霍戎似乎也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这让赵远阳极度不舒服。   可是现在他反而不觉得了,上辈子的时候,他把戎哥赶走后,他一个人睡觉都会做噩梦,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在酒吧外面站着,风一吹,赵远阳就感觉到了冷。   已经是十月了,禹海市靠海,海风一吹,难免会冷。   魏海看见他抱手臂,就脱了外套给他,“远阳,穿上。”   赵远阳摆手,“你自个儿穿。”   他还没等到戎哥来,就看见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车窗摇下,后座坐着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魏庭均。   “小海,上车。”   魏海说不,“我送了远阳,有人送我回去。”他是专门要跟二哥对着干,而且是对着干惯了。   魏庭均瞥着他,“你喝醉了。”   “关你什么事?”他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这时,赵远阳看见了熟悉的车。   车子停在他旁边,霍戎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把外套脱给赵远阳穿上。   “阳阳,外套呢?”   赵远阳摇头,说丢了。   他难得地控制住了自己,一杯白兰地,不至于让他醉,只是有点上脸。双颊通红,眼睛如同朝露一般,带着水意地望着霍戎。   身上突然多了个外套,戎哥的体温覆上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冷的体表,温暖渐渐入侵,赵远阳嘴里嚼着口香糖,跟魏海说再见。   等他上了车,魏海突然想起一般道:“远阳,你忘了这个。”   车窗摇下,魏海把那盒雪茄丢给了他。   赵远阳下意识又是一个回头,看霍戎,可霍戎什么也没说,也没露出异样的神色。   他顺手把盒子递到霍戎面前,“哥,这个送你。”他望着车窗外,魏海还在跟他二哥说话。   “阳阳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霍戎道。   他从没在赵远阳面前抽过这东西,也几乎不在他面前打电话,远阳白天上学,晚上他给他讲题、检查作业,只有这时候,两人才会靠得近一些。可以说他对赵远阳了如指掌,但赵远阳对自己却肯定是一无所知的。   赵远阳歪着头,脑袋缩进有些大的外套里,领子里的气味让他觉得舒服,“闻到的。”   车厢里开着灯,暖黄的灯光照得他的肌肤有层毛茸茸的薄光,那泛着红的脸颊,醉醺醺的眼睛,亮得像琥珀般。   霍戎注视着他,笑了一声,“阳阳有心了。”   这会儿,他和赵远阳身上的气味几乎不分彼此了。   “这东西有害无利,阳阳以后还是少碰。”   赵远阳愣了下,哦了声,“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喝了酒,说话直白,不会说一半藏一半。   霍戎说没有,“那东西不好,你未成年,别抽,听哥话。”   赵远阳满是水汽的眼睛望着他,用鼻音嗯了声,“我知道了,不抽,我戒掉。”   喝得不多,他回家第一件事是冲澡,冲掉身上杂乱无章的气味。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赵远阳是换上睡衣才从浴室出去的,霍戎听见他这边水声停了,便敲了敲衣帽间的门,“阳阳,衣服穿好没?”   “穿好了。”   霍戎给他端了牛奶进来,又给他拿了两粒糖果似的药,“维C,可以解酒的。”   手掌靠在他嘴边,赵远阳撩起眼皮看他,濡湿的眼眸像鹿。   他微微张开嘴,霍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两粒维C一粒粒地放到他的嘴巴里,像喂小孩儿。   维C酸甜的气味在舌尖上停留,赵远阳慢慢将它含化,他双手捧着杯子,喝牛奶的时候还会舔嘴唇,双颊潮红,眼睛水润。和方才那个窝在酒吧卡座角落,叼着雪茄,摇着白兰地的赵远阳,是两个人。   霍戎拿了吹风机过来,给他吹头。   赵远阳在戎哥的手插进他发间的时候僵了一瞬,那指腹出乎意料地变得软了,似乎那些陈旧的枪茧都磨灭了,柔软地按在头皮上,叫他全身发麻。   他仰头,望着低头看自己的霍戎,“哥,我还是自己来吧。”   赵远阳把自己的这种不自在,解释为恐同,哪怕戎哥现在肯定还没喜欢上自己,他也觉得有点别扭。   “阳阳听话,把牛奶喝了。”霍戎的声音里含着不容置喙,眼睛很深地注视着他。   赵远阳又仰头看他,最后嗯了一声,低头,无害地露出后颈。   霍戎打开吹风机,赵远阳头发短,但是比学校里要求的寸头要长。他只感觉到吹风机在自己头顶上方盘旋了一分钟左右,呼呼的暖风和男人手指粗热的触感叫赵远阳浑身都绷紧。   觉得脖子那块很痒,好似有人在吹气一般。   乃至于赵远阳在睡觉时,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风,挥之不去。   赵远阳房间熄灯后,霍戎推开露台的门。夜里有风声,也有忽近忽远的汽笛、蝉鸣。   他站在露台的栅栏旁,点上一支赵远阳送他的雪茄,那股独特的淡淡的香味在嘴里流连片刻,他再轻轻吐出。露台旁有个洗手台,约莫是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滴的水声,啪嗒落在地上。   阖静的黑夜里,远处大风车上的光源依次减弱,一点橘红的光照亮他的脸,等这燃烧的光越烧越亮,最后熄灭,霍戎才转身回了屋。   他轻轻推开赵远阳的房间门,看见他睡姿一如既往的奇特,他走到床边,手握着他冰凉的脚踝,继而用被子盖住。   他还想揭开被子,让赵远阳从被子里钻出来呼吸,可又怕他让自己给吵醒了。霍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眼睛瞥到床头的相框,相框上还挂了一条银质的钥匙,在漆黑的屋里泛着冷光。   晚上喝了酒,睡得熟,赵远阳根本感觉不到戎哥进来过。   窗帘紧闭的房间,哪怕日上三竿了,他也一点不知道,依旧沉浸在梦乡。   约莫是昨晚上喝了烈酒、抽了阿拉伯水烟和雪茄的缘故,导致赵远阳起床的时候,嗓子又干又疼,鼻子还有点瓮,像是感冒了一般。   他觉得胃不太舒服,想吃点清淡的。   结果霍戎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给他准备了清淡的白粥,咸蛋切成四瓣,蛋黄在白瓷盘上流着金色的油。   粥里只加了一点点姜丝,几滴香油,少量的盐和面上数的过来的葱花。   赵远阳把蛋黄挑来吃了,剩下四瓣月牙似的蛋白,霍戎倒是一点不嫌弃,也不责备赵远阳挑食,夹起蛋白就泡在粥里,像是把这件事当成一种乐趣一般。   赵远阳看见了,倒是什么也没说,他喝了两碗热腾腾的粥,胃里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其实他这个时候,只有浅表性胃炎罢了,不严重,很容易治愈。但他一直不在乎,加上饮食不规律、抽烟酗酒,后来一拖再拖,就拖成了很严重的胃病。   赵远阳不是个很能忍痛的人,戎哥在身边的时候,他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浑身是汗。结果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地忍耐,自己吃药、吃点止痛的,再吃点安眠的,就这么度过一整晚。   第二天又像铁打的一般,半夜去山路赛车场跟人比赛,不拿命当命。   下午,趁着秋高气爽,赵远阳去马棚和闪电联络了会儿感情。闪电脾气似乎不太好,但是对着赵远阳,它又没什么脾气。   但他对上次的事还有点阴影,不太敢上马。   霍戎给闪电喂了点麦子,接着牵着马出了马棚,“阳阳过来,你先上马。”   “可是……”他不敢啊,万一闪电又腾地把他甩开、或者突然挣脱缰绳狂奔起来,他怎么办?   霍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顺着闪电的颈部,他回过头来。   赵远阳看着他的脸,秋日阳光下的深邃眉眼,挺直鼻梁下是线条优美的嘴唇,霍戎笑了笑,“别怕,闪电听我话,我抱着你,。”   那笑容几乎迷惑了赵远阳,等反应过来戎哥什么意思,他已经点了头。    第21章   点了头作了数的事,自然不能反悔。   赵远阳注视着霍戎,又抬头看看闪电。虽然纯血马是一种轻型马,但闪电的体型在轻型马里,算得上是壮的,载两个大男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马鞍……   那马鞍宽度不太合适,他和戎哥要是两个都坐上去,上半身、包括臀胯,势必会紧紧贴在一起。   赵远阳觉得这已经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了,太犯规了。   霍戎看他久久不动,又唤了句:“我教你你就会了,别怕。”   赵远阳眉头都皱起来,他不是怕马,他是怕霍戎。   “阳阳,过来。”   霍戎是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哪怕他对赵远阳态度、语气都很软,那里面依旧含着让赵远阳不能反抗的东西。   赵远阳手指烦躁地抓挠裤缝,黑色的马裤一衬,手腕手指都仿佛在发光。   他没了办法,认命地走向霍戎。   霍戎准备给他戴上手套,赵远阳不习惯,手一缩,顿了顿说:“哥你为什么不戴手套,就我戴?”   “我手糙。”他解释,“来,手给我。”   赵远阳重新伸出手,如霍戎所言,他手糙,不仅糙,颜色还深,深麦色的手掌捏着他的手心,慢慢把小羊皮的手套给他戴上去。   那又糙又热的指腹擦过赵远阳的肌肤,让他心生退意。   什么骑马,简直就是在占他便宜!   可赵远阳知道,戎哥坚决没那个意思,都怪他自己想歪。   给他戴完手套,霍戎又开始摸他,检查他身上装备都牢靠没。赵远阳一句话不说,绷着身体、也不反抗。   熬到上马,才是噩梦开始。   赵远阳踩着马镫,霍戎怕他摔,或者说是给他安全感,手掌轻轻扶着他的腰,在赵远阳跨坐上去那一刻,霍戎也翻身上马。   他的胸膛热热地紧贴着赵远阳的后背,肉贴肉,他的大腿和赵远阳的并着,他的脚踏着马镫,赵远阳的脚没地儿放了,霍戎就说:“踩我脚上。”   他的手穿过赵远阳的腰,牵着缰绳。   赵远阳感觉后背贴了块烙铁,烫得他浑身难受。   他的脚尖挨着戎哥的鳄鱼皮马靴,不敢使劲。   马鞍不够宽,赵远阳感觉到自己屁股那里贴着个什么东西,也烫,火烧似的烫,叫他想撂担子了。   他僵硬得如同凝固在戎哥的掌心般,像个木雕。   霍戎还以为他是紧张,轻笑,“别紧张。”他轻轻用小腿勾了下马腹,闪电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开始慢步向前。   “闪电很听话吧?”他说话时热气吹在赵远阳耳廓,“阳阳,你要克服恐惧知道吗,上次是意外。”   赵远阳僵硬地点了下头,“我不害怕马。”   霍戎当他是逞强,绷成这样了还说不害怕呢。   赵远阳虽然紧张,但是也有认真在学习,学习他握缰绳的手法,学习他身体的律动。忽略那自然而然揽着他腰的手臂,微凉的秋风一吹,向日葵花田全部波浪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晃,金色的香气扑鼻而来。   霍戎声音不大地给他讲解着要点,单手持四缰,另一只手则牢牢护着赵远阳。   他轻轻驱使着马,在花田旁的草地上踱步。   “持缰的时候,不能死勒,你要跟着马头颈的动作来运动,手的动作要与马嘴的动作相协调。”   “来,你试试。”他把四根缰绳全部交给赵远阳。   赵远阳轻轻握住,霍戎的大手就在他手旁边,谨防他出错。   “手腕保持柔软,”他捏住赵远阳的肩膀,声音就在他耳边,低沉的,专注的,“……肩膀和肘用力,用巧劲,手腕别这么紧。”   他说着,握住赵远阳的手腕,“放松……放松……”   可赵远阳就是放松不下来。   他的教学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进行下一步,“起快步的时候我们身体要跟着马的步伐……”说到这里,赵远阳明显感觉不一样了,马的脚步加快,很陡,霍戎一下抱着他的腰,在马背上直接起立,赵远阳猛地用力踩在戎哥脚上,他的腰被人死死揽着,揽着他一秒后又重新坐回去。   “就像这样,闪电运步中间有个腾空期,要微微起来一点。”   “现在上升到快步了,我们得这样。”他身体前倾,压住赵远阳,那股从后背而来的压迫气息叫赵远阳喘不过气,听不清戎哥在说些什么了。   “和马靠得更近,和它的运步相协调。”   赵远阳下意识地挪动了下屁股,霍戎身体一前倾,就好像顶着他屁股似的。   他一动,霍戎立马掐住他的腰,“阳阳。”   那手掌几乎落在他的臀旁,“屁股别动,这时是动肩膀,腰别软。”大约是运动的原因,赵远阳身上流了许多汗,脸颊上也密布着汗,因为戴着手套,他不时用手肘去擦。而霍戎的胸膛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汗味交杂,那股男性气息环绕他全身,靠那么近不说,手还乱摸!   这下赵远阳终于忍不住了,“哥,停会儿,我累了,想休息。”   他微微回头,侧脸在夕阳下呈现出美好的少年轮廓。   霍戎勒住缰绳,慢慢停下马,“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先下马,赵远阳后下,差不多是霍戎抱着他下马的。   一从马上下来,赵远阳就觉得终于能呼吸了,黄昏的暮色照在黑色的马匹身上,那皮毛泛着橘色的光。而霍戎,整个人也镀上金边,人高腿长,眉毛很浓,鼻梁挺直。   眼睛和发丝都透着金色,这会儿,他倒真的像是一个混血了。   赵远阳转身,摘掉手套,“我去洗澡了。”   他觉得全身都粘腻,尤其屁股和背,是重灾区。屁股在马鞍上坐得全是汗,背那样紧密地贴着戎哥的胸膛,也淌了好多汗。大腿内侧热热的,进了房间,赵远阳脱掉马裤,才看见大腿那里红了一大片。   骑马的时候还没察觉,因为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戎哥转移了。   这一次洗澡,花费比平常要多的时间,他虽然不乏运动,但是和戎哥那种不一样,赵远阳的运动,就是跑跑步,打打网球什么的,细皮嫩肉。   洗完后,他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后才从浴室出来。   赵远阳捡起地上脱掉的马术服,推开衣帽间的门。   一个半裸的背影猝不及防地冲击了赵远阳的眼睛,他吓得瞪大眼,忘记移开目光。汗湿的发,健硕的背肌,还有脱了一半的裤子,露出很深的股沟来,他全身上下肤色都深,独独屁股那块,白了几个色号,荷尔蒙气息爆棚。   他怎么也没想到,霍戎就在里面。   赵远阳愣了秒后,立刻退出,“砰”地拉上门,猛吸口气,企图摆脱脑子里那副画面。   “阳阳?”衣帽间里传来窸窣的换衣服的声音,接着霍戎打开门,看见赵远阳背对着自己。   赵远阳余光一扫,似乎戎哥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心里一松,正打算跟戎哥道歉,他话还没说出口呢,反倒是霍戎先给他说了对不起,“阳阳,哥不是故意的。”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阳阳看见自己在换衣服情绪这么激动?而且骑马的时候,赵远阳反应也很奇怪。   不像是怕马,像是怕自己……   “是我的错,”赵远阳心乱如麻,说:“哥,我想睡会儿觉。”   霍戎说:“吃完睡还是醒了再吃东西?不饿吗?”   他的这种体贴仿佛与生俱来,没人能抗拒。   “我先睡会儿吧。”赵远阳才不管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他现在不能面对霍戎。   霍戎应了一声,给他关上门。   门的隔音对他来说恍若没有,他听见赵远阳跳上床的声音,床垫内部的弹簧发出老大声响。   还听见他像是蒙进被子里般,啊啊乱叫。   赵远阳啊地乱叫了几声,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霍戎怎么那么性感,那么性感做什么不好做基佬!   明明是他看见了戎哥的裸体,结果他比戎哥还激动!就好像被糟蹋的是他自己一样!    第22章   第二天,赵远阳说什么都不肯让戎哥和他同乘一骑了,他坚定地说:“我学东西很快的,我已经学会了,让我自己骑,不会有事的。”见霍戎还想说什么,他直接打断道:“我也不怕摔,不是有护甲背心和头盔吗,再说了,闪电很乖的。”   他手搭上闪电的头部,却不自觉吞咽了下,“是吧闪电?”   闪电打了个响鼻,时常都很有神采的眼睛瞥了赵远阳一眼,也不知它什么意思。   总之,赵远阳就是不肯像昨天那样了,那种姿势,那么亲密,太……太奇怪了……   霍戎勉强同意了,但还是怕闪电突然发威,怕赵远阳出现什么危险。   见他点头,赵远阳果断地翻身上马。他顺利坐上马鞍,双腿夹着马腹,脚蹬着马镫,双手握着四根缰绳。   闪电很安静。   赵远阳松了的口气,摸了摸它纯黑色的马鬃,“乖乖。”   他记着戎哥昨天说的要点,身体挺直,没有丝毫晃动,头盔是英伦风的,垂着一条黑色的流苏带,衬得赵远阳脸颊发光般,白得耀眼,目视前方的时候,那神态罕见地专注,嘴唇微抿。   还显得有些严肃。   但是今天,闪电非常给面子,一点差错都没出,只是大腿内侧磨得有些难受,但赵远阳还是尽力忽略这点难受。心想这有什么,他是大男子汉,这点疼怎么不能忍了。   但他初学,刚开始闪电很慢,但是慢慢地,它变得越来越快,赵远阳自己也没察觉到,反倒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很凉爽,空气里有股清甜的香气   最后他意识到的时候,是因为太过颠簸,而且闪电个傻缺,更是直接冲进了花丛里。   赵远阳惊得夹紧马腹,结果闪电更疯了,撒脚丫疯跑,四只蹄子狂奔,颠得赵远阳胯疼。他头冒出花丛,肩膀以下都在花丛里,窸窸窣窣,叶子花瓣花籽,全都往他身上、脸上扑。   “闪电,你……停下来,别跑了……”他勒住缰绳,脸深深地埋着,怕被这些枝干刮花。   闪电却撒着欢,勇往直前,赵远阳被身边那些快速掸过的的向日葵根茎打在身上、手臂上。掸得生疼,他忍不住伏低身体,头朝前,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以减少冲击力。   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捞过他的身体。   两匹马并排着,赵远阳感觉那手臂非常牢靠,也非常有力,一把就把自己捞了过去。   霍戎抱着他,压低了身体,面对面地把赵远阳压在马背上。   他压得很紧,怕赵远阳掉下去。   赵远阳被戎哥的胸膛压住脸,戎哥的下巴似乎盯着他的头顶的,叫他呼吸很不顺畅。但相对的,他也安全了,那种被四面八方包裹起来的安全感,让他一下就不紧张了,只是大腿根火辣辣的,很疼。   他背靠着马背,手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或许是戎哥的衣服,也或许是他的裤子。   赵远阳死死地抓住他。   花田太大了,只对着一个方向狂奔,也花了点时间才冲出重围。   重见光明的那刻,赵远阳终于能呼吸了,他轻轻推了推霍戎,“哥。”   霍戎起来了些,给他腾出空间来,“没吓到吧阳阳?”   他盯着赵远阳的脸,突然伸出手。   赵远阳呼吸一窒,看着那手停在里自己下巴半公分不到的地方。   霍戎皱起眉来,到底没碰赵远阳,只是轻轻帮他把头盔的带子解开,“出血了。”他抱着赵远阳下马,根本没给任何拒绝的机会,“回去我给你上药。”   这时,一辆白顶棚的观光车停在他们面前,这是原本园区内提供给游客的,霍戎把这里买了下来,这些观光车,自然也属于他。   赵远阳做错事了般,觉得自己不听话,埋着头跟着戎哥上了车。   他不知道自己下巴的伤口怎么样,只知道自己哪哪儿都疼,最疼的是大腿内侧,他想忍着,不想给戎哥说,可越这么想,就越疼、越委屈。   他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霍戎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哪里舍得说重话。   “疼不疼?”他柔声问。   赵远阳抿着唇摇头,“不疼。”   霍戎眼神又是一软,“跟哥逞强呢?”   “我没有。”他盯着霍戎,发现戎哥脖子上也有一些细小的伤口,还有粘在身上的花瓣。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赵远阳偏不,他特逞能,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来,他疼得不行了,而且满脸都写着快来安慰我,他嘴里还是硬着的。   “我真的没事,我一点都不疼。”他看着霍戎,眼神很认真,“真的。”   霍戎嗯了声,没拆穿他,只揉了把他的头顶,“幸好戴了头盔。”   头盔和乌龟壳般的护甲背心,的确为赵远阳挡了不少灾难,不然他现在哪里还能走路,早该用担架抬了。   “阳阳还是聪明,知道不能松开缰绳,要是摔了就麻烦了。”就是太倔了。   他一个没看好,这孩子就跑没影了,还冲进花田里。   花田本身不伤人,但是闪电那飞驰的速度,哪怕在有阻力的环境下,也能媲美摩托车,赵远阳不受伤才怪了。   回到房子,霍戎让赵远阳乖乖坐在沙发上,他去给赵远阳拿药。   趁着戎哥去拿药的工夫,赵远阳摸了下自己的大腿,嘴里嘶了一声,真他妈疼,铁定破皮了。   霍戎提着药箱过来,坐在他旁边,用棉签沾着碘伏,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头抬起来。”   赵远阳仰头,露出干净的下颌曲线。   凉凉的碘伏涂在伤口处,又刺痛又痒,赵远阳忍得眉头蹙起,喉结微动。   给他消毒完,霍戎再用手给他上药,药膏清凉,没什么味儿,   霍戎把棉签丢了,眼睛很深地望着他,垂首时睫毛有很浓的阴影,“阳阳,身上还有哪里疼?”   赵远阳说:“没有,哪儿都不疼。”   霍戎看他几秒,把医药箱给他,道:“回房间自己涂药,先消毒再涂药,涂不到的地方再叫我。”   “……”   他脸皮厚,一点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接过药箱道:“好。”   赵远阳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裤子。   他靠在床头,双腿打开,又是嘶的一声——果然蹭破皮了,大腿内侧红红的一大片,有些地方甚至渗了血,触目惊心。   没看见伤势的时候觉得没有多疼,现在一看见他简直觉得严重到一个月都不能下床的地步了!这么几天假期根本不够养的!必须请假!   涂完腿上的伤口,赵远阳又对着镜子检查全身。不过别的地方都不严重,例如手臂,有一点不明显的红痕,很快就能消了。   当晚,赵远阳睡觉都不敢翻身,也不敢侧着,规规矩矩地平躺着,睡觉时只穿上衣不穿长裤,双腿曲起,生怕不小心碰到伤口疼醒。   伤势这么重,他自然不会继续骑马。   这会儿,赵远阳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堆积如山的作业没完成。所以他一整个下午都窝在房间里,抱着练习册做题。现在时代不同了,他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只能翻着以前做过的、上课讲过的题,看看有没有什么共通之处,而不像后世能上网查,随便一查就能得到海量的答案和解题思路。   他不是个会举一反三的人,于是他一下午都在琢磨这些理科难题,不会的先空出来,等着晚上去找戎哥,让他给自己讲题。   他知道霍戎现在在书房,或许在谈公事,所以赵远阳没去打扰他。   夜色降临,夕阳最后一缕光蹒跚着离开大地,向日葵的金色花瓣似乎已经掉光,只剩下葱茏的绿色。   赵远阳抱着一本练习册,一张草稿纸,捏着一杆笔,站在书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得到回复才进去。   书房完全是按照霍戎的需求建的,高、但不算大,书桌就在正中央,只开了一盏灯,映照在霍戎的黑发间,让他变得温暖起来。而书柜里面塞满了赵远阳不懂的电力工程原理、军事理论的书。   和一般有才学的人不一样,霍戎连莎士比亚都没读过,不懂得咬文嚼字。但不能说他没文化,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他也有不懂的东西,但在他自己的领域里,他绝对是顶尖的,没人能比得上。   霍戎抬头看他,放下了手里正在研读的东西。   看见他怀里抱着的练习册和书,一下就明白过来,他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阳阳坐这里,我去抬把凳子。”   赵远阳坐在霍戎坐过的椅子上,椅子不软,皮质的,没法整个把背部陷进去。坐在这种椅子上,只能叫人被迫挺直脊梁。   对赵远阳这种懒骨头,简直是受罪。   他在霍戎的大书桌上看到了不少书、合同、象牙笔筒里的钢笔、在灯光下泛着绿的墨水、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图纸。   赵远阳眼睛到处乱看,但他只看桌上的,不会去碰抽屉和柜子。   这时,他看见了几本坚决不会出现在戎哥书桌上的书。   这些书压在一些文件和军事理论书籍下面,还被台灯挡着一部分,不太容易发现。   他拨开台灯座,蓦地睁大眼,以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几本书,和整个书房都不搭调,一本是高中语文、一本是高中文言文赏析、一本是古诗赏析、还有一本是厚厚的高考语文:教你如何写满分作文。   这些书的名字,都叫赵远阳浑身不适,他和语文天生不对付,戎哥想给他补习也没办法,因为霍戎也不懂这个科目。   四本书摞在一起,书角有时常翻阅的痕迹。   为什么霍戎要看这些书,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才能抱腿上讲题,望天    第23章   他忽然就想起来,他上次做语文试卷, 对着试卷一筹莫展只能抠头皮时, 戎哥也露出了窘态,他和赵远阳一样, 算是这方面的文盲。   赵远阳知道他肯定不会,所以他通常都自己一个人完成语文作业。大多时候, 他还做不完,一般第一道选择题就会把他给难住。   有些字他从没见过, 懒得翻字典了, 一些成语、诗句、诗人词人、作者,他更是闻所未闻, 要他去回答该作者的生辰卒日、哪里人士、得过什么什么奖、兄弟几人,他怎么答得出来!   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再说文言文,他就更不懂了。   现代汉语他还能看明白一些,可是这文言文他实在是没辙,所以但凡涉及到文言文的题目,他都不会做,连两道选择题都懒得敷衍填个选项上去。   赵远阳原本已经放弃了这科目,反正语文老师也拿他没辙, 他不交作业、或者交了却空了许多没做的,也从不说他。   这样下来, 他就更懒散了。   赵远阳目光凝在那几本资料书上,这时,霍戎抬了个沙发进来了。   那么重的沙发, 他很轻易地就抱起来了,手臂肌肉结实,因为用力而紧绷着。   他关上门,继而打开书房的大灯,蜜色肌肤在灯光下泛光。他看见赵远阳正凝视自己,神情里有他看不透的东西。   “阳阳?”霍戎轻轻蹙眉。   赵远阳哎了一声,打岔道:“哥哥我有好多不懂的,你快给我讲讲。”   霍戎让他坐沙发,说这个软。   他也知道赵远阳是个懒骨头,喜欢窝在沙发上,他却不习惯软的东西,所以家里沙发,都是给赵远阳准备的。   比起刚开学,赵远阳的进步已经非常大了。霍戎先把他那些不懂的题目给他讲了一遍,接着在他试卷、练习册、书上,挨个勾题,“这些题你重点看看。”   赵远阳问为什么,霍戎说是因为典型。   “还有这几个公式,要背下来。”   他似懂非懂,点头,“哦,那我晚上睡觉前看。”   霍戎又道:“语文书背回来了吗?”   他点头,“背回来了。”   “会背沁园春吗?”他看了赵远阳的考试题,有默写。   赵远阳哑巴了,垂下头,硬着头皮道:“嗯……会一点点。”   “那背给我听。”他声音很温柔,比老师温柔多了,吹拂在耳边,特别痒。   赵远阳心一跳,嘴里慢吞吞开始背诵:“《沁园春·长沙》MAOZEDONG……”声音从这里,就开始弱了。   他不会。   他面露赧色,恨不得钻进地缝,明明老师上课抽他起来时,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说一句:“我不会”。   但到了霍戎这里,他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也没几个字,怎么就背不下来了呢?他不是试过,可脑子是空的,无论背什么,一秒工夫就能忘光……字虽不难,但凑一起他就不懂意思了。   “阳阳。”霍戎叫他名字。   “在!”他抬起头。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霍戎道:“别的不会没关系,先把这句背下来。”   赵远阳发问:“为什么?”   “因为这句是名句、是考点。还有你们的课文《雨巷》、《再别康桥》和《大堰河》,这三首诗的考点是……”   不过赵远阳也是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典范,当晚看了一遍戎哥勾出来的那些“典型”和“考点”,后来就基本不再看了。   霍戎是知道他脾性的,不厌其烦地给他讲,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类型的题,唯一不同的就是题里的数值。   晚上还会抽他背诗。   按理说,这么大量地做同类型的题目,很针对性地背诗,再笨也会发觉到没对。可赵远阳就是没发觉,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聪明了,咋全会做,还能做得全对。   帮赵远阳关了灯,霍戎突然问了句:“阳阳,腿上的伤好了吗?”   赵远阳下意识就在黑暗里应了声:“差不多……”话还没完,他声音就倏地停了。   霍戎平静地嗯了一声,他的轮廓站在在门口的灯光那里,身材高大,眉眼深邃,“上完药再睡,我不帮你关灯了。”说着他将房间里的灯重新打开,这才替他关上门。   赵远阳躺了会儿,心想他怎么又知道了?   无解。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找到医药箱,脱了睡裤潦草地上一番药,关灯,钻进被窝,一气呵成。   赵远阳睡了,霍戎还得看书。   高中文言文、诗词、作文,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没被要求过学这种东西,自己也不感兴趣。   所以刚开始看会稍微比较费劲,但几天看下来,霍戎差不多已经吃透了。   教教赵远阳,是完全没问题的。   第二天是中秋,还是餐桌上的月饼提醒了赵远阳,他才知道的。   本该团圆的日子,他家人都不在了。   他在周家从没过过中秋节,但往年,他父母都还在的时候,是有过节日的习惯的。   他父母都忙,但是中秋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会回家陪他。有次赵远阳听见父母谈话,母亲说学校打来电话,他逃课的事被通报家长了,加上成绩还特差,就以为是不是因为他们疏于关心导致的。   父亲就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给他最好的环境,最优渥的物质条件,何况公司处于上升期,哪里腾得出时间……”   母亲道:“我爸他想接走远阳,不然……”   过了几天,这件事就落实了。   月饼是他喜欢吃的蛋黄,是家里的西点师傅手工做的,饼皮沾着芝麻,图案是嫦娥奔月,颜色金黄。   吃到嘴里却有点涩,叫他眼眶湿润。   中秋节的到来,意味着赵远阳的假期余额不多了。这些天里,魏海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要他出去玩,赵远阳都以要做作业为由,堂而皇之地拒绝了。   他刻苦学习的模样全落在霍戎眼里,赵远阳对数字没有敏锐度,算数慢,稍微大一点的数字他就会糊涂,一边做题,他还一边抱了个计算器,滴滴滴地按着。   霍戎看他辛苦,让他休息一下。   赵远阳头也不回,“我这儿马上就完了。”   国庆假期一完,返校的头个星期四、五就得考试。赵远阳准备考个厉害点的分数,吓死魏海。   霍戎看了眼时间,声音不容置喙:“再学十分钟,过十分钟我来叫你。”   赵远阳嗯了声,手上计算器发出“归零”的声音,他低头,继续噼里啪啦地按起来。   十分钟一到,霍戎果然来叫他了。   阳光房里准备了下午茶,茶桌和茶具都是地道的中国瓷器,茶桌是清代的古董,茶具则是崭新的现代产物。   茶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几只白玫瑰,白色瓷盘边靠着两把精致的银质刀叉,盘里是三角状的提拉米苏蛋糕和泡芙,还有块的栗子蛋糕。全都是赵远阳爱吃的,味道甜而不腻。   由于茶苦,霍戎给他准备的红茶里不仅加了糖,还加了奶,勺子一搅,能听见很轻的砂糖在杯底融化的声音。   深秋季节,气温降得快,阳光房里却暖气充足。除了桌上的白玫瑰,这个球形穹顶的玻璃阳光房里,满布着盛放的花——一些正值季节、或者季节未到的鲜花,不合时宜地在一间屋子里开放了。   植物的香气里夹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混淆着茶点的甜香,让人食欲大开。   赵远阳一懈怠,就什么也不想干了。   不想做题,不想背公式,霍戎就把手机给他玩,“阳阳,我下了几个游戏。”   霍戎是不玩游戏的,很显然,这游戏是专门为他下载的。时代限制,这年头的手游只能聊胜于无,其实赵远阳觉得还不如玩psp,只不过那个他也玩腻味了。   他双手捏着手机,脱了鞋靠在小沙发上玩,腿蜷缩着,没个正形地圈成一团。   游戏实在无聊,赵远阳觉得没意思极了,早知道就和四海去打电玩了。   他打了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按了返回键,却不小心点到了通讯录按钮。   这会儿的手机都有键盘,密密麻麻的,很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点错。   赵远阳刚想关掉,就看见霍戎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   孤零零地躺在手机屏幕的第一排——是自己。   他不想翻戎哥的手机,可他没控制住,点开了短信,又点开了来电记录。   无一例外,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录。   赵远阳心里复杂,他没了解过霍戎,不知道他的家庭,也从没听戎哥提过过去。   忍不住去想,他到底图自己什么呢?可是戎哥从没有要过自己的任何东西,哪怕一分钱都也没有……不对!赵远阳突然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样东西的。   是在他们变得熟悉了一些后,自己对他有了一些信任后的事了。   霍戎生日,赵远阳拐弯抹角地问他什么喜欢什么,霍戎说自己喜欢什么什么热武设计图纸。   赵远阳不太懂,但他知道外公那里有好多这种东西,他也用不上,所以他全找出来,一股脑送给了他。   外公的图纸藏得严实,这个地方藏几张,那个地方又藏几张,可能只有自己才能找到了。   霍戎收到后很惊讶,但是没拒绝,只是说:“太多了,你不知道这个有多贵重,我只要一张就好了。”   赵远阳心想纸而已,有什么值钱的,有什么不能送的?   他很慷慨地说:“都给你,你拿着。”   霍戎最后也只拿了一张,说:“谢谢阳阳,我要这个就够了。”   赵远阳回忆起来,那大概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图纸,他记不太清了,可能是什么国防有关的东西,他也看不懂。   想到这儿,他不禁觉得有些荒诞,就为了那一张图纸?   赵远阳想事情的时候,霍戎进来了。他把手机还给戎哥,又坐起来吃了点栗子蛋糕,接着就在那沙发上窝着睡了。   暖气十足的阳光房里,他睡得很快。   正值中秋,秋高蟹肥,晚餐的主菜是醉蟹。   大闸蟹是阳澄湖来的,最好的一批,个肥肉多。   霍戎体贴人,看他只吃蟹黄不吃蟹肉,就动手帮他剥了,再把蟹黄挑给他,蟹肉留着自己吃。   赵远阳完全不用动手,碗里堆着满满的蟹黄,他望着霍戎,低头时眉眼专注,手指长,好看,糙……触感很奇特。   晚上,霍戎继续给他讲了些要点,“公式不要死记硬背,融会贯通着记,就会容易许多。”   什么融会贯通?赵远阳听不懂,但还是点头,说:“好。”   霍戎在纸上给他写了个函数,问他:“定义域?”   赵远阳拿笔算算,抬头说:“x,x大于等于4,对不对?”   霍戎点头,笑着夸道:“对了,阳阳真聪明。”   “这个很简单的。”哪怕嘴里这么谦虚,他嘴角还是翘了起来,翘得老高了,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非常得意。   霍戎继续给他出题:“已知函数f(x)=……这是一个坐标系,”他把笔递给赵远阳,“把函数图画出来。”   赵远阳这几天不知道面对过多少次类似的问题了,简直小意思。   霍戎继续夸他聪明,“如果f(a)……求a的取值集合。”   赵远阳再次做对。这才高一刚开学第一个月,学的都不难,考得自然也不会太难,至少赵远阳是都会的。而戎哥的夸奖,让他不由得涌起一股自信心来,他似乎真的变成好学生了。   连他自己,都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周末,假期结束,开学了。   周末的晚自习,由于刚放了长假回来,班级里氛围还很松散,每个人都在讨论着自己假期期间的见闻,你去哪儿了,我去哪儿了。   老余站在讲台上整顿:“周四周五月考,考试科目语数外物化,共五科,文科科目这次月考不考,但也不能松懈,星期二我们进行一次模拟小考,现在翻开英语书,我给大家勾一下重点……”   勾完重点,老余叫大家复习。   赵远阳倒不怕考英语,加上他作业也完成了,就开始背课文。   魏海本来要跟他说话,一看他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就抱着手臂道:“士别三日啊士别三日……”   赵远阳眼睛瞥他,“作业做完了吗?”   魏海一噎,老实道:“这个……还真没做。”他连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他还没书包。   “那帮我拿着书,看看我背得对不对。”   魏海点头,“《雨巷》?来吧,背。”   赵远阳清了下嗓,“《雨巷》,戴望舒,撑着……”   有人在背课文,有人在赶作业。   有人作业做完了,总有没做作业的。   周思思急得火烧眉毛,班上全是人呢,她抄谁的?怎么抄?   作业太多了,要是明天早上来赶,铁定来不及,那么多的作业,她却只做了很少一点。   张凝和谭梦佳似乎都做完了,她俩在对答案。   周思思在一旁听着,拿笔记了一点关键词——太少了,这么少的答案,根本不起作用。老余还说周二有模拟考,怎么办?   到家时,周淳问了她学习的状况。   她含糊地回答:“还好。”   “那赵远阳呢?”那晚上的事见了报,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去公司的时候秘书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董事会股东也是一样。   还有人开玩笑问他局子蹲着舒不舒服。   更别提曹小慧和他冷战、闹着离婚。他先用儿女为借口,拖住了曹小慧,又让儿子周思明专门回家一趟,劝劝她。   这会儿好容易不忙了,他才能分心解决赵远阳的事。   “就以前那样,老睡觉。”   只有一点变了,以前很多女孩子来追赵远阳,赵远阳那是来者不拒,只要长得好看的,他就跟别人处两天,处两天就把人甩了。   没想到上高中了,他改掉了这毛病,别说和女生暧昧了,周思思还没见过他跟女生说话!   周淳道:“你们是不是这周有考试,月考?”   她嗯了一声。   “这样啊……”周淳若有所思,那这样的话,赵远阳应该会来找他的吧?   如果赵远阳不来,那大不了他亲自把答案送到他手里,他还不信了,赵远阳会放着答案不抄。   周淳欲言又止的话里什么意思,周思思听得出来,她心里一跳,是不是爸爸这里已经有月考答案了?   第二天一早,她到学校的时间比平时更早,几乎是等着校门开。   那门卫都认识她了,笑着说:“同学你又来这么早,真爱学习啊。”   作业多,周思思从张凝和谭梦佳抽屉里翻找出练习册,她看见那封情书还安静地躺在张凝的抽屉里——她居然还没送出去!   张凝还在情书里说,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人,赵远阳是她是初恋。   胆子太小了,写了不敢署名就算了,还不敢送,怂包蛋。   一些作业上课前交就好,一些则早读就得收上去,她边抄边看时间,还要盯着教室门。   可这时,突然有人推开了教室门,“咯吱”一声——   周思思猛地抬头,随即微愣——她根本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张凝会出现在教室!   张凝一向是早读打铃后,最后一刻冲进教室,身上往往一股很浓的食堂的包子味,嘴里还在不停嚼,说思思食堂的香菇肉馅包子好吃,我明天给你带两个。   一看见张凝,她手忙脚乱地收桌上那堆练习册,一股脑往抽屉里塞。可抽屉里东西多,塞不进去,她要藏根本来不及,她只能用别的书压住,接着趴桌上。   张凝也看见了周思思,包括她的动作。   “思思,你来这么早?这才六点四十呢。”她走向座位。   周思思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嗯……我有点不舒服,张凝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我……我啊……就是来做作业的。”她脸色一红,撒了个谎。   其实她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情书放到赵远阳抽屉里,还专门给他买了早餐,果酱面包和酸奶,还有水果。但是周思思也在教室的话,她就不敢这么做了,怕她看见。   周思思没在意她的不对劲,她心慌意乱,“张凝你能不能帮我接点热水?我肚子好疼。”   “啊?好,我去帮你接……”   张凝背过身的工夫,周思思慌忙腾出手,可是所有的练习册混杂在一起了,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张凝和谭梦佳的分开,不太容易。   病急乱投医,她动作急,练习册就掉在地上了,她弯腰去捡,张凝接了热水回来了。   她看见了周思思桌上还没抄完的作业,加上刚刚自己进来时她的动作,太明显了。   气氛一瞬凝固了,张凝脸色不太好,连同教室里的灯光,也跟着一暗。   这个瘦瘦小小,脾气也小的女孩儿生气了。   她眼睛红红地盯着周思思,“你是不是抄我作业了?”   周思思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我……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张凝拿起证据,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我的作业、谭梦佳的作业,怎么都在你桌上?”   “你不爱学习,抄作业,还老说别人的坏话。”   周思思咬着嘴唇,死不承认,“我没有,没抄你作业,我对一下答案而已。”   哪怕不承认,这证据摆着的。张凝不是傻子,周思思上课没听讲,作业不会做,这是她的同桌,她怎么会不清楚。   这时,班上来了第三个人,周思思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眼里露出狠色,“随你怎么想,别想闹大这事儿,不然我要你好看。”   张凝还没反驳,周思思又说了:“我知道你给赵远阳写情书了,不想让全班知道的话,就给我闭嘴。”   “你……”张凝嘴巴张了张,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周思思居然是这么坏的人!   霎时,她真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揭穿出来,揭穿她的真面目!   可是情书……情书。   张凝坐在座位上,趴着哭了起来。   上课前,她把自己的座位搬开一些,和周思思的课桌隔了一点距离,典型的翻脸了。   谭梦佳看见她们不对,就问道:“闹了矛盾?”   张凝不说话,一副哭过的模样,谭梦佳小声说:“她是不是欺负你了?”她知道周思思家里有钱,是大小姐,脾气怪。   周思思轻轻看了张凝一眼。   张凝只好搪塞:“梦佳,你……你别问了,我没事。”   “你别怕,说出来,我帮你主持公道。”   “没有、没有……你别问了。”张凝又委屈得要哭了。   都怪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抽屉,她是不敢藏宿舍,怕被室友看见,没想到居然周思思会翻她抽屉!   下课,赵远阳趴着睡觉,周思思过来找他。   她什么话都没说呢,旁边的魏海就摘下耳机,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不许打扰他睡觉。”   “……”   魏海和赵远阳关系好,她是知道的。魏海护着赵远阳,她也知道。   就赵远阳那换女朋友的作风,多少人看不惯他?来教室找他麻烦的有,放学后堵他的也有。   全部被魏海摆平了。   魏海和赵远阳不一样,魏海是不能惹的,她听爸爸说过,魏家有权有势,到底有权势到什么地步,她不太清楚,只知道什么□□都得看他家脸色,总之很牛逼。   可是这样的人,却和赵远阳关系很好很好,还一副跟班样……班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还在津津乐道:“你看见没,魏海就像赵远阳的保姆,给他接热水、买早餐、捏肩膀。我那天看见魏海上课记笔记,赵远阳睡觉,问他他居然说帮赵远阳记的……”   她复杂地看了眼趴在枕头上睡觉的赵远阳——这枕头不知道他俩谁的,总之混着用。   她对魏海道:“那你等他醒了,问他考试准备怎么办。”   魏海斜睨她一眼,懒懒地嗯了声。   “你考试准备怎么办?”上了课,赵远阳醒了,魏海才问他,“是周思思让我问你的,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下课那么点工夫,他肯定没法睡着啊,周思思为什么问他这么一句,他心里是有谱的。   “怎么考试?”赵远阳回望着魏海,眼里有笑,“我当然是自己考了,等着啊四海,等成绩出来我吓死你。”   魏海很给面子,笑眯眯说:“远阳你这么用功,肯定可以考很好的,考试我就不来了,不陪你了。”   赵远阳说:“你可以不考试,但是要帮我个忙。”   下午有体育课,体育老师让每个同学都练习自己的运动会项目,对魏海而言,三千米长跑算不得什么事儿,他懒得练习,于是陪着赵远阳去练习跳高。   班上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共计四名学生报跳高,其中赵远阳长得最高。   一米的栏,他伸腿直接跨了过去。   他不知道怎么跳高,两条腿一前一后一摆,接着跌坐在软垫上。   软垫不太干净,魏海把校服脱了给他垫上。   “我看学校跳高队,他们好像是这么来的。”魏海站在栏杆旁,身体比划了下,“就像这样……背部跃过去。”他身体重心靠近横杆,头和肩都过去后,向上甩腿,最后屁股一沉。   他不负众望地压倒了栏杆,摔在了垫子上,但示范还算标准,让赵远阳看明白了。   他点头,“嗯……这个姿势漂亮。”   运动会和考试不一样,运动会那么多人看着的呢,不能丢脸,起码一米六得漂亮地跳过。好在他弹跳力好,下午自行训练了会儿,体育老师又来指导了会儿,一米五是没什么问题了。   能很轻松地用背越式翻过去。   体育老师说他有天赋,问他要不要参加校队,可以保送体校。   赵远阳就挑眉说:“老师你看我是需要保送的人吗?”   体育老师知道他们一班的优等生,人目标都清华北大呢。他一脸可惜,“你真的有天赋,是好苗子。”   赵远阳不太感兴趣,体育生太苦了,他受不来。   模拟小考,周思思请假了,没来。   赵远阳考了个在一班不咋地,但是他觉得还挺好的分数。   他把几张试卷塞进文件夹,好好地存放着。   临近月考,周淳一直没见到赵远阳联系自己,急了,难道赵远阳真的变好了?准备自力更生?不应该啊!   他太了解赵远阳了,他是看着赵远阳长大的,知道他什么脾性。   周淳换了个号码给赵远阳打电话,“远阳,是周叔叔啊。”   这次赵远阳居然没有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挂断,他猜赵远阳是不是也在等自己打电话?   周淳旁敲侧击道:“远阳啊,周叔叔知道你们要考试了,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赵远阳语气漫不经心,乐得看他着急。   “啊?还可以?……哦哦……复习的还可以那就好,周叔叔还担心你……”   赵远阳嗯了一声,“还有事没?”   他是个记仇的人,从没忘记周淳做过什么,他也不算耐性好的人,但他从霍戎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死,对人来说反倒是解脱。要报复一个人,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不过的,让他慢慢失去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一无所有、钱财两空、家破人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这才是报复。   周淳会走投无路到拖着他跳海,就是因为让霍戎逼得没办法了。   “没……没什么大事儿了,就是……你们月考,周叔叔这里有点资料,可以帮你考个好成绩。”   赵远阳哦了一声,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似笑非笑,“那你明天让周思思给我吧。”   周淳一听有戏,大喜过望,可是……   “思思?她……”他想了想,说了好。   思思那么乖,不会偷看的,她和赵远阳那小混蛋不一样,她用功,周淳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他的乖女儿早起去了复印店,把答案复印了一份。   她把其中一份给了赵远阳,自己保留一份。   没想到赵远阳拿到答案,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偷看没?”   “当然没有!”她立刻反驳。   但她来不及背了,于是把选择题抄在手心,又翻了作文书,找到相应的题目看了几遍。   老余安排人布置考室,十个人把自己的桌椅搬到外面去,靠近门的赵远阳和魏海正好在此列。   “远阳,好好考,别分心啊。”   赵远阳点头,说好。   说了几句话,两人分开,各自去考室。   考室是随机打乱分的,周思思听人说,她那个考室的监考老师特别严格,你扭个头她都能马上锁定你。   考试刚开始,她就快速把答案写草稿纸上,接着用力蹭掉手心的签字笔墨迹。   前面监考老师盯着她,周思思不敢动了。等那老师不看她了,她才继续蹭掉墨。   考试中途,她还出去上了趟厕所,趁机偷偷看了眼阅读题答案。   第一堂考试下了,周思思回到班里自习,听见人说什么:“听说了吗,上午抓了一个作弊的,记零分!”   “我知道那个,还有你们知不知道,我听说年级上好像有谁在卖答案……”   “假的吧,卖答案?哪里来的答案,太扯淡了……”   那同学耸肩,“我也是听人说的,现在应该已经传到老师耳朵里了。”   班上充斥着对答案的声音,周思思回头看了眼赵远阳的位置,空的。   他真卖答案去了?   下午,监考老师换了,换了个很松的来,一直在门口和别的老师聊天。周思思原本还不知道考数学要怎么办,这下正好,她大胆地掏出小纸条开始抄。   数学这科目和语文不一样,语文得挑着捡着抄,数学全抄一样都没问题。   她这次不能考太差,至少得保住前三,狠狠打张凝的脸。   我抄作业又怎么样,抄了不比你考得好?   校服是长袖,缩印的答案抓在左手手心,从袖子里伸出一点来,她低头偷偷地看,下笔却飞快,唰唰的。   考室里安静,只听得见笔走纸沙,以及时钟滴答的脚步声。   这时,政教处主任突然出现在考室门口。   考生们都抬头看他。   政教处主任和门外的监考说了两句什么,接着监考老师指了指周思思,“19号考生。”   那主任神情严肃,大步走向周思思,她慌忙把答案小抄往袖子里卷。   考室里的考生们目睹着这名学生被叫了出去,随后又被带到了政教处。她的卷子被监考老师收起来,直接记了零分。   考室里,除了周思思还有别的一班学生,数学一考完,这件事儿就传开了。   直到考完最后一堂的物理,周思思也没回来。   赵远阳坐在考室里,认真地算着题,草稿纸让他写得密密麻麻,他举手要求换一张草稿纸。   物理考完,晚上还得上自习。   教室里除了对答案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在讨论着学习委员。   “我亲眼看见的,她作弊,然后政教处的罗主任就来了,罗主任!”   “她真的作弊?她不是成绩好吗,还需要作弊?”   赵远阳捧着化学书在复习,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魏海转学的时候,是走的关系,请了校长和校主任吃饭,送了四十万出去。   一般学生交建校费,往多了算都才一万块。   他作风低调,一开始都校领导都不知道他是谁,以为哪里来的暴发户。   后来他们知道了魏海的深厚背景,不敢要这钱了,战战兢兢要给他退回去。   魏家不收,魏海也不收。   这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伺候好这祖宗呗!   现在高一年级月考,这大少爷来校长办公室举报说有人徇私舞弊,卖答案给他。   哪怕一看这里边儿就有问题吧,还必须得卖他面子。   校长问他怎么处理,魏海说:“我不想让她退学,但是我要全校都知道这件事,你明白我意思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魏少爷和那位周老板,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处理结果还在商讨,魏海进了教室,看见远阳已经帮自己把座椅给搬到原位了。   他把耳机分给赵远阳一半,笑眯眯道:“远阳真能干。”   赵远阳把耳机塞到耳蜗里,说:“应该的。”   耳机里在放黄家驹的歌,赵远阳听着,手里转着笔,低头复习化合价。   其实魏海还是不解,为什么赵远阳一定要用这种软绵无力的方式对付周思思?有些下作却立竿见影的方式,不是更合适吗?   譬如让她怀孕、退学,不是一辈子就毁了。   但对赵远阳来说却不一样。   周淳费尽心思想让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那他就好好回报他,看三年过去,究竟是谁变得臭不可闻。   周淳很坏,但他眼里除了钱,还有自己的一双子女了。现在他女儿亲手被他送进深渊,他该有多后悔?   周思思在班级门口哭了好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政教处找她谈话后,老余又找了她。   老余说:“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要考试的,先进去复习。”   她擦着眼睛,低头进去。   她觉得现在自己肯定很狼狈,丢人。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看见赵远阳,可是赵远阳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没兴趣看她,他旁边的魏海也是一样。   举报的人是谁?周思思心里很清楚,只能是赵远阳,除了赵远阳,没人知道这件事。   在老余的眼神示意下,她回到座位。   在桌椅之间,同桌和她却隔了一点距离,泾渭分明。   张凝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和谭梦佳互相抽背英语单词。   有人问周思思怎么了,她也不说话。   老余走了,班上开始夹杂交谈声,周思思听见,都是在说自己的。   下课后,有人问她:“思思,你是不是被判了零分?”   “谁说的?”她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红着眼睛瞪她,“是不是赵远阳,是不是他!”   那女同学和她平日关系不错,每天一起吃饭,怎晓得她突然如此激动。   “思思,你别误会啊,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赵远阳说的……”   “就是他!”她眼里带着憎恨,“除了他还有谁?你们都不知道,是他陷害我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怎么进我们班的你知道吗?他中考才一百多分,他凭什么和我坐在一间教室里!他不仅虚伪,还……”   “你别说了!”张凝站了起来。   那站起来的一瞬间气势十足,可她声音其实不大,当四周的人都看她时,她却下意识看了眼赵远阳。   赵远阳正在收拾书包,一旁的魏海好像很愤怒,要做些什么,赵远阳拉住了他,“不打女生。”   张凝声音有些弱,反驳着周思思:“你凭什么说别人坏话?有工夫说人坏话,不如自己多读书,比什么都强。”   “那你就很高尚吗?”   “你帮他说话,是因为你喜欢他吧?你给赵远阳写的情书呢?把你情书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张凝傻了,一张脸烧红,周思思居然说了出来。她也不敢看赵远阳了,也不敢看同学们的反应,差点就想迈腿跑出教室哭一场了。   可她看见周思思那耀武扬威的神情,心里就一阵强烈的愤怒,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那你呢,你每天早上来那么早,偷我的作业、谭梦佳的作业,你抄作业!你还随便翻人抽屉!你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还搞歪门邪道!考试作弊!”   “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你做没做自己清楚。”张凝鼻子一酸,她性格包子,没什么脾气,都爱欺负她,现在让她站出来指责人,揭穿周思思的正面目,对她来说是需要勇气的。   虽然放学了,可事发突然,班上同学都留着看热闹了。   还有其他班的学生,来一班等自己伙伴一起回家的,也在旁边看事态发展,“这都怎么回事儿?”   “喏,那个马尾,挺漂亮那个,我们班学习委员,之前是第一名,结果今天好像被罗主任抓到政教处去了,好像是作弊……”   “就是她啊?”   “那个和她吵的,是她同桌,看来她还有抄作业、翻人抽屉的恶习啊,没准还偷人东西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周思思听得受不了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嘴里道:“我没抄、做作弊,你别乱说,冤枉我……”   大概是哭得我见犹怜,有人开始同情她,觉得她可怜了。   “张凝,你说得也太过分了吧,你看她都被你骂哭了。”   张凝更委屈,“我没有过分,她经常说赵远阳坏话,我们班上都听她说过吧,她说赵远阳爸妈走了,住她家里,还有她家那个车,全是假的,假的……”她孤立无援,说话语无伦次,只有一个谭梦佳在旁边支持她,“别怂,我支持你。”   她抽抽搭搭,“她说赵远阳父母都走了,借住她家,什么赵远阳父母是她爸爸公司员工,都是她在撒谎,连他们家那个奥迪车,都是赵远阳父母留给他的遗产,被周思思家占用了!我亲口听他家司机说的,都是她撒谎,她才是最虚伪的人!”   张凝说完,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就跑出了教室。   谭梦佳看了无动于衷的赵远阳一眼,跺了下脚,追了出去。   班上人看周思思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方才那些同情的、可怜的,都转变成了鄙夷。   魏海看完整出剧,嗤笑了声,偏头看赵远阳,“这些事儿,你怎么都不跟我说,都忍着?他们家还干了什么缺德的,还拿了你什么东西?我给你抢回来。”   “不用,我自己拿回来。”赵远阳声音和神情都很平静,“四海,今天谢谢你了。”今天这出都是他设计出来的,可是要说他有多高兴,其实不尽然。   因为他没算到,这件事里,还会有这样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魏海没背书包,手臂抱着后脑勺,望着天走路,“反正我也不考试的嘛……不用谢我。”   赵远阳脚步一顿,他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正在啜泣的张凝,还有安慰着她的谭梦佳。   “怎么了远阳,心疼啊?”   他摇头——不是心疼,他甚至不知道这女生什么名字,可他觉得,他要是现在袖手旁观地走掉,那就太懦夫了。人女孩儿帮他说话,还被当众戳穿了情书的事情,对这样的女生来说,是很严重的事了。   明天还有考试,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人女同学考试。   魏海瞅瞅那女孩的模样,费解,“你眼光怎么……”以前的赵远阳,也偶尔会做这样的事,还是他给赵远阳说的:“女生哭,为什么哭?那肯定是想要你安慰她啊,你只要一安慰她,拿出你的肩膀,你就能拿下她了。”   不过,这样的事也要分人的,比如他和远阳,那是一百个女生里,就有一百个女生会心动。   换成体育委员嘛,就……   他跟着赵远阳走到那长椅旁边,张凝抽噎着,谭梦佳看见了,就轻声在她耳边说:“赵远阳来了。”   张凝猛地抬起头,手背抹着眼泪。   她摘了眼镜,就有些看不清楚了,只看见面前有两个很高的男生,也不知是哪个。   等他们走近,张凝才勉强认出,赵远阳还没说话呢,张凝立刻就说:“你别误会,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帮你说话,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了而已。”   她生怕赵远阳是来拒绝自己的,说一句我不喜欢你、或是你不够好看这种话。   但是赵远阳没有,而是递给她一张手帕,声音很轻,很安静:“别哭了,明天好好考试。”   说完他就走了。   两个很高的背影渐行渐远,张凝手里拿着手帕,远远的路灯的光芒,叫她泪眼朦胧。   她捏着白色的手帕,心想什么样的男生才用手帕?她擦了下眼泪,闻到手帕上有股向日葵的香味——她老家种过这种花,这味道她非常熟悉。   魏海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那样安慰她,不怕她缠上你?”   “不怕,我又不喜欢她。”再说了,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暗恋他,到后来还不是追不到他。   通常来说,一般了解到他是什么样的人后,就会放弃喜欢他。   慢慢走到了校门口,赵远阳才对魏海说:“她不会缠上我,因为那女孩儿目的很明确,是考上重本,等她上了大学,就会发现有更多更好的人等着她去喜欢,我呢,不过是她人生的一个过客。”   魏海怔怔地望着他,最后喉结动了动,“这鸡汤……”   “好喝吗?我在书上看见的。”赵远阳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恍若有灿若星辰的光芒。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等他的霍戎,身形修长,英俊帅气。他挥了下手,别过头道:“四海,下周见。”   明天还要考试,魏海懒得来学校,星期六他是默认不上课,所以也不会来。   *   第二天的考试,赵远阳发挥得很好,他自我感觉很不错,虽然和一众优等生没法比,不过吓死魏海是没问题的了。   更让他得意的是,他觉得考试做的那些题,都是他平时做过的,戎哥料事如神,什么都算准了!连出题老师的套路都摸清了!太厉害了!   昨晚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开了,还传到了外班去。   周思思家里到底干嘛的,被扒了个一干二净。   “我去过他家的,他爸爸是赵远阳父母公司的一个小股东,赵远阳父母去世了,他爸爸就被推举出来,接任总经理位置。就是那个东方地产知道吧,学校对门那个正在开发的小区,就是他们开发的。”   “还有车的事,也是真的,以前我和他们一个初中,赵远阳来上学就是坐那辆车,周思思都是她爸爸在送,一个三菱的SUV。”   “对对对,我见过的,而且我经常看见赵远阳上一辆进口豪车,那牌子我见都没见过,你说多高端?”   周思思一天没出现,躲在家里不愿外出。周淳肚子来学校问了情况,听说政教处的处理后,当场发怒。   “我女儿堂堂正正考进来的,你说她作弊,取消成绩不就行了,还得记大过?跟着她档案一辈子?还要把她分到最差的班去?”   罗主任和气地解释:“主要是卖答案,作弊也是一件。我们有同学举报,说周思思卖答案给他。”   “什么玩意儿,”周淳一拍桌,大发雷霆,“把你们校长叫来,我认识你们校长!”   罗主任老神常在,“这位家长,学校的处理是经过考虑的,不是校长一个人的意思。”   周淳火大得很,怎么就思思被发现了?赵远阳呢?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我女儿只能呆在一班,她不能去别的班级,你们也不准通报!”   罗主任指了指角落的监控,“家长,你这样公然行贿,上面是看得见的。”   最终,周淳无功而返,回家后,周思思除了哭就是哭,他头疼得很,也没法骂她了。   周思思哭喊着要转学,说没脸了,呆不下去了。   周淳就去帮她联系,“这几天,你在家学习,爸爸去帮你办。”   结果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碰壁了,人普高全都不收周思思。   只有职高愿意收她,还得交高价!   周淳怎么肯让她读职高,别说他了,周思思自己也是不肯的。   “爸爸你去找你那些朋友啊,你不是很多朋友吗!胡叔叔呢,他不是教育局的吗,你找他帮忙啊!”   ——他当然找了,他什么人都找了,动用了所有的人脉,结果就是不行。二十万的红包都送出去了,还是没用,钱打了水漂。   他非常头疼,自己都这么忙了,怎么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这么无理取闹?   他冷着面孔,“读职高,或者回一中,你自己选一个,老子懒得管你了。”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   全校通报:高一一班周思思同学,考试徇私舞弊,倒卖答案,记大过一次。   全校通报:高一……   这则通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重复了五遍以上。   周思思站在二十一班的队伍后面,觉得颜面扫地。   虽说除开一到五班,剩下的十几个班级都是平行班。   可平行班,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班级同学普遍素质、师资配备,都是一个衡量点。   这个二十一班,是一中当之无愧的烂班。   不是所有交钱的人都可以像赵远阳一样,进入一班的。大部分交钱进来的差生,身上有“案底”的学生,都在这个二十一班了。   学习氛围之差,周思思进了这个班级当场就懵了。喧哗、吵闹,骂脏话的声音,打牌,外卖,甚至还有女同学公然坐在男同学腿上!   老师叫安静都没用。   班上的同学都是什么浓妆艳抹不穿校服的女生,腿翘桌上睡觉的男生,还有一个人占三个位置、满面横肉的男生……是她的同桌。   最让她绝望的是,她和这群人格格不入,她是好学生,他们是坏学生!   这群坏学生,一听说她的丰功伟绩,再一听说哦,原来是一班过来的,那股排挤的眼神、看优等生如同看垃圾的眼神,让她全身发凉。   她要想在这个班级里好好呆着,是不是只能先融入这个班?   月考刚刚结束,新的一周还将迎来秋运会,一班的氛围丝毫没有受到周思思的影响。   张凝似乎也没受到太大影响,同桌走后,很多同学都来安慰了她,觉得周思思平时肯定经常欺负她。   太可怜了。   但张凝还是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专心致志看言情小说,只是偶尔会看着赵远阳发呆。   她把手帕洗干净了,却找不到机会还给赵远阳。   运动会即将开始,班上会画画的两个同学连日赶工绘制了一块漂亮的班牌。到时候运动员走方阵的时候,就举着这个比别班都漂亮精致的班牌,一定能获得高分的。   整个运动会,除了项目得分,走方阵也占了很大的比例。   班上人都对这场秋季运动会抱以很大的热情,每天都在别的班打听,“三班买了统一的班服,可好看了,五班有个学中国舞的,还要跳舞呢!十八班准备集体打一套拳!!!”   “我们班干啥?就一个班牌吗?口号呢?不走个花样吗?”   有人说:“我们班还需要啥花样啊,不存在的,领队的让赵远阳和魏海去,一个举旗一个举班牌。俩大帅哥,大高个,别班女生还不乐死,那尖叫声估计都得吓到评委了。”   “那他们就干走路,不表演个什么吗?别的班打拳,他们也打一个呗。”   走方阵,是每年运动会的重头戏,所有班级都很重视。老余气势宏伟地说:“走方阵这个,我们一班一定要走出风采,走出气势,走出未来!让别的班、高年级、校领导,看见我们的集体精神!”   “你个月前你们才军训过!正步怎么走?忘了没有?”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有集体荣誉感!我和别的老师商量了一下,这个运动会呢,还是很重要的,特许走方阵的同学,这一周晚自习都可以不上课,去操场训练!”   “关于方案,大家都可以提意见,现在每人写一个方案出来,下课前交到班长那里,班长整理后,我们投票选出最好的。”   老余说了一大堆,接着让同学们快些想方案,还说有才艺的都别藏私,展示出来!   最后,大家投票选出了最省钱、最中规中矩的方案。   班长站在讲台上说:“方阵以5x6为队列,走到主席台的时候,咱们先变个形,”她在黑板上写了个很正的阿拉伯数字1,接着道:“变了形状后,咱们再喊口号:一班一班、非同一般。然后变回方阵。”   “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不过班长,我们这也太简单了,和别的班没法比啊……”   “是啊,这也太简单了吧,别的班跳舞的、唱歌的、打拳的,什么都有,我们这也太寒酸了吧。”   班长尴尬一笑,“都怪我们没有提前准备,现在买班服,也来不及了……参考一位同学的意见,他觉得我们可以变魔术,从袖子里变出一朵玫瑰花来。”   “什么魔术,这骗小孩儿呢!”   “是啊,而且玫瑰花太小了吧,我们掏出来谁看得清啊!不然我们也跳舞吧,那个谁……谭梦佳是不是学拉丁的?她跳个拉丁舞多好。”   霎时,教室里人声鼎沸、众说纷纭,集体都投入到了火热的交谈中。   都说集思广益,果不其然,最后还是讨论出了结果。   “走方阵,先个‘1’,谭梦佳自带服装跳拉丁,有人说玫瑰花小,可是玫瑰花便宜啊,不过要是拿一束那也太大了。有什么花大吗?每人拿一朵,咱举着走,有新意吧?”   有人说举荷叶,举在头顶,再来几个女生捧着荷花。   有人说向日葵,向日葵大。   “向日葵我们可以去花市买,季节还没过,或者去租道具。”   孔三思突然说:“向日葵可以啊,赵远阳家种了这个的,让他带过来,还省钱了!”   全班哄笑,赵远阳戴着耳机一脸懵逼,怎么都看他了?   “咱班三十二个人走方阵,除开两个领队,三十株向日葵,他家里难不成是开花圃的?哪儿能来这么多花。”说话的人是体育委员肖龙,这个人嘴最欠,孔三思则是嘴巴大,不管什么让他知道了,他保准得说出去。   摘了耳机听见他说了什么的赵远阳面无表情,别说你三十株,三万株我都能弄来。   大家看赵远阳没回应,也觉得是这样的,一般人家里,哪里能种那么多向日葵呢?那东西占地儿,在阳台种两株差不多得了。   肖龙提议说:“我上个月的时候,看见平安路那边的葵园要开了,不知道现在开没有,我们班委一同过去,问老板买三十株,再让他的车给我们送到学校来。”   老余点头,赞许道:“这个想法好,明天中午肖龙和班长两个人过去,跟葵园交涉。”   赵远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选方阵领队的时候,又出了岔子。   班上人推选两个最帅最高的男生,魏海和赵远阳做领队,女生基本都很赞同,男生里则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肖龙是体育委员,他站在台阶上,大声道:“别的班都是一男一女走,怎么我们班就两个男同学?而且这两个男同学都没报名方阵。”   “我身为体育委员,理应做这个领队,而且军训的时候,我还是三好标兵!”   但哪怕他这么自告奋勇,却只有两三个要好的支持他。   有赵远阳和魏海两个珠玉在前,这肖龙简直就是个豆芽菜嘛。   没人家高没人家帅,气质也比不上。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嫌弃的。没人捧场,肖龙也很尴尬,他恼羞成怒,“我们班还有谁愿意报名领队的?班上来投个票选举。”   “我。”魏海站出来。   肖龙:“……”   这种人不是最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吗!怎么这时候出来了,砸他场子吗?肖龙不高兴了,撇着嘴:“你没报名,不算。”   “我现在报名不行哦?”他校服穿得很松散,垮着,拉链开到胸前,里面的紧身体恤崩出胸肌的形状。   “行不行?”   肖龙想说不行,但这不是他说了算,来监督他们训练的老余一抬手,“就让他来,还有赵远阳,一起来,两个领队的。”   魏海扭头望着赵远阳,“来吗?”   赵远阳是无所谓的,他点了下头,脸颊上那颗小痣在太阳底下有些耀眼,“我没意见。”   肖龙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体育委员的威严荡然无存了!没人把他放眼里!   中午的时间,老余也安排他们来训练走方阵,班长和肖龙两个人去附近那个号称要开放,结果突然没了动静的葵园打听。   两人走到葵园门外,就看见那森严高大的黑色铁门伫立在眼前,眺望一眼,似乎里面是有向日葵花田的,远远地,望得不太真切。   这里既没有门铃,也似乎没人看守,只是在门顶上安装了好几个监控器,仍旧一股戒备森严的味道。他们想进去都没辙。   这时,一个像保安似的男人出现在门内,又高又壮,神情冷漠,还牵着一条同样带着敌意的大藏獒,“你们干嘛的?”   肖龙说:“我们是一中的学生,这周我们开运动会,想找你们葵园买三十株向日葵。”   “这里不卖东西。”保安说。   “你们这里不是葵园吗?有向日葵吧,我们是学生,卖给我们三十株吧,不然等你花谢了,就只能浪费了。”班长说。   “说了不卖东西,别搅乱。”   “不卖东西,那我们参观总行吧?你这葵园不是要开吗?”   那神色肃穆的保安伸手一指,“看清楚,我们这儿是私人住宅,不允许人进来的。”   哪怕是访客,也得搜身。   “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参观、不卖东西。”兴许是看在两个还是学生的份上,保安没有平日里那么冷酷,可大藏獒则低低地从喉咙发出低吼,嘴角淌着口水,眼神很可怖地盯着两人。   班长有些发怵,心想什么私人住宅,养藏獒看家。   自从霍戎把这里盘下来后,平日里时常仍是有人来问:“你们这不是葵园吗?不开了啊?”   还有一段时间,国安的人严密监视的这里,生怕他们在这里搞什么违法研究。   问得人多了,后来就竖了一个巨大的私人住宅的牌子,结果还是有不长眼的要来问。还买向日葵?疯了吧。   霍先生说了,那是小少爷喜欢的,谁都不能碰、不能摘。   待那保安一走,肖龙嘴撇着,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有生意还不做,我们可是一中的学生!”   就在这时,那森严的大铁门突然开了,肖龙还以为是放他们进去的呢,结果旁边突然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车,气派地缓缓驶入大门。   肖龙拉着班长,还说进去,就看见唰唰,本来空无一人的道路旁,突然出现两排大汉,统一的黑衣,十几条藏獒,无一例外都很安静。   像是守卫般,非常气派,很像拍黑帮电影,但香港电影都没这么气派的。   班长盯着那开进去的车看,黑色的车,怎么有点眼熟,像是……   这下,肖龙也发怵了,十几条藏獒,什么人呐这是!   他拉着班长回学校,班长嘴里喃喃着什么,“那是……”   “是什么?”   “我想起来了!车,那辆开进去的车!是赵远阳家的!他上次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了!”   “你确定?”肖龙看着班长。   “那个车牌号B88B8,我不会记错的。”   “不可能吧,这个是私人住宅,赵远阳不是父母双亡吗,住这地儿?”   班长也有些不确定了,嘴唇动了动,“我们回去问他吧。”   一中午的训练结束,回到班上,魏海问赵远阳肩膀酸不酸。   赵远阳点头,“腿酸。”   魏海准备放他肩膀上的手一顿,“那远阳我帮你捏腿吧?”   赵远阳挥手,“我不要。”   魏海哎了声,给他接了杯热水。   肖龙和班长走到两人课桌面前。   赵远阳喝了口热水,魏海问:“有事儿?”   班长先说话,“赵远阳,我们中午去葵园的时候,那个葵园说不做生意,还说是私人住宅。但是我看见了你家的……就是你坐过的车,开了进去,所以我们想问问……”   赵远阳用鼻音嗯了一声,“所以?”   肖龙看他这态度,就不乐意了,“你认识那家人对吧?你让他卖三十株给我们,不要多的了,一株三块钱,卖不卖?”   赵远阳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认识那家人,他们家主人很凶,脾气不好,而且他们家养了几十条藏獒,那藏獒能咬死一头牛,谁要是惹他家主人不高兴了,他就让藏獒咬谁。”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肖龙却听得头皮发麻,回想起那流着口水,露出尖锐牙齿的黑色藏獒。   那凶蛮的眼神,叫人发怵。   班长忍不住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卖给我们?我们方案都定下了,如果不行,最近的花市也要四十分钟车程,跑去那里买,代价太高了……哎,”班长叹气,“我们还是重新商讨个方案吧,之前那个说氢气球的,我觉得也很……”   “没问题。”赵远阳突然说。   班长笑起来,“太好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申请帮你加十分操行!”   班长把九十块班费给他,“让他们提前一天,星期三下午送到校门口来,可以吗?”   “不要钱,我和人熟。”   “这怎么能行呢,我知道有点少,不过班费不多,都给运动员买东西了,就……不过这钱还是要给……”“哎!”肖龙突然打断,“那行吧,你说不要钱,那我们就不给钱了啊。别回头再问我们要啊。”   他的神情里,分明揣着一句:叫你小子装大款。   学校食堂里吃一顿饭,两荤一素要五块,九十块不少了,赵远阳不要,他还不想给呢。   两人一走,魏海立刻跟赵远阳吐槽起来:“三块钱,他们怎么这么抠,吃顿饭都不够。”他没去过赵远阳家,但是司机去过,说赵远阳家里有很大一片连绵的向日葵花田,很壮观。   “哎,远阳,什么时候招待我去做客吧……”   运动会当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太阳曝晒着大地,但时时刻刻都有凉爽的秋风吹来,倒不觉得热了。   一班的向日葵在昨天下午到了,三十名同学去学校门口抱,一人抱着一株回教室,人人都艳羡地看着他们,“是给运动会做准备吧,他们班好有创意,我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呢……”   “这向日葵真大,真漂亮,花多少钱买的?”   班长笑呵呵,“是赵远阳送的,没花钱。”   一听送的,大家就更高兴了。   运动会开始前,老余让同学们都把板凳搬到操场去,一班的位置划在靠近跑道的位置,等全校同学把凳子安放好,校领导再一讲话,九点半了。   走方阵十点钟开始,高一一班是第一个,高一走完是高二,高三年级不参与。   开场半小时前,广播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主席台坐着各位尊敬的校领导。放眼望去,买班服的还是少数,大部分都穿着校服。   老余为了以防万一,要求他们在冬季校服里面穿上了夏季校服,如果运动会当天天气炎热,就把校服脱了。   这说明姜还是老的辣,一班的方阵旁边,就是他们划的地盘,老余一声令下,全班都把校服脱了。   霍戎提前知道他们要开运动会的消息,知道赵远阳要走方阵,还是领队,而且有跳高项目,就问他,“允许家长来给你们加油吗?”   赵远阳不太想让霍戎来,他跳高练得不太好,一米七过不了,一米六都得看运气,他不想让戎哥看见。   还要举着那么个傻不拉几的班牌,而且一整个班学生都顶着向日葵,太丢脸了。   他回答:“好像不允许。”   可霍戎还是来了,他大约也知道自己模样多招人,戴了顶鸭舌帽,还戴了墨镜。   而且这场秋运会,学校里还是来了不少家长的,都坐在看台的位置上,把看台都塞满了。   霍戎也坐在看台上,他给赵远阳发了个消息:“阳阳,我在看台上,你往你右边看,我在最后一排。”   赵远阳正好在玩手机,一看见短信就扭头,霍戎的确很惹眼,又高又帅,笑起来牙齿很白。哪怕他做了一些表面的遮掩工夫,他也是那么帅。   霍戎跟他挥了下手,赵远阳也挥手。   霍戎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赵远阳说吵。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霍戎怎么听见、或者说看见他在说什么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继续给他发短信,“阳阳加油,哥看着你。”   赵远阳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心说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太不对劲了。   他抬头,又看了霍戎一眼。   霍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魏海眼神没那么好,但他还是能认出,这是远阳他哥。   远阳这个认的哥哥,当真比亲哥哥好。好比他,他头上三个哥哥呢,没一个来看他运动会的,虽然他也不屑,而且吧,这学校运动会也没什么看头,只是跑个三千米而已……   十点到了。   赵远阳把手机揣进裤兜。   老余在旁边喊:“快!魏海,举旗子,赵远阳,班牌,班牌!向日葵都拿好了,那个胡小全,你拿低点,别把手臂伸那么长!”   “注意队列,对齐!对齐!别歪了!”   开始向前走时,赵远阳兜里的手机突然嗡了下,不用猜,肯定是戎哥的短信。   按捺住看一眼短信的冲动,在《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里,夹杂着广播社女同学悦耳的声音:“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他们他们充满着朝气,充满着活力……”   赵远阳背挺得笔直,始终和举着旗帜的魏海在一条平行线上,没有出半点差错,状态比彩排时还要好几倍。   他和魏海的精神面貌确实好,人高,比校篮球队的都高,还帅,还是一班的学习!肯定是学霸!   其他年级的学长学姐都挤在操场内圈看,尖叫声压都压不住,盛况空前。   老余脸上露出自豪的光芒,第一次觉得,这俩小子也不是那么的坏,看,这不是有集体荣誉感吗?看他俩走得多好!   走到主席台,方阵按照一开始排练好的开始变形,围成一个向日葵的形状,谭梦佳在中央跳了几个拉丁动作,接着又变成‘1’的形状,喊了口号后,随即变回矩形方阵。   几个校领导纷纷点头,鼓掌:“不错,这届学生很出色嘛,朝气蓬勃的,领头两个很阳光嘛。”   就冲着这领头有一个是魏大少,这也必须给高分啊,何况确实挺不错的,声音也够洪亮,向日葵也挺好看、黄艳艳的。   刚走完方阵,赵远阳就立刻把班牌丢给班长,掏出手机看。   戎哥是知道他开始走方阵,不能看短信了,所以才发的短信。这样自己走完了,正好能看见。   短信内容让赵远阳一怔。   后面几个走方阵的班级,也都还可以,但声势比一班小了许多。   而且赵远阳才没有什么心思看别人的表演,他绕了一圈冲上看台,看台的最后一排旁的墙边种了一棵大榕树,坐在那最后一排的时候,伸手就能摘到榕树深绿色的叶子,还能闻到微苦的植物芳香。   他的跳高是明天上午的项目,所以这一整天,赵远阳可以随便玩了。而且他还有戎哥这张“家长”护身符,可以找老余开假条了。   霍戎实在长得帅,赵远阳坐在他身旁的时候,尤能感觉到那种逼人的帅气。是很少见的、在极度危险的地方磨练出来的气质。   哪怕他挡着脸,也不能阻止别人被他吸引。   赵远阳原本还觉得阳光刺眼,想把戎哥的墨镜取下来戴上,可是那些个目光,让他不想这么做了。   他突然很想把霍戎拉走,不想让人看他。殊不知,那些个围观他们的女孩儿,起码有一大半是在看他。   霍戎拧开瓶盖,递给他,“喝点水。”   赵远阳仰头喝了口水,喉结因为吞咽滚动。他忽略自己心里那一丝因为好多人看戎哥而产生的不爽,忍耐着问他:“哥,那个短信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霍戎回答,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赵远阳:“……”   他默默地看了霍戎一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想说戎哥你是不是中文没学好?赵远阳很想告诉他,在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心脏没由来地漏跳一拍,太特么诡异了!   这时,霍戎突然摘下墨镜,戴在赵远阳脸上。   赵远阳又是一愣,你看,明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个人就是有本事察觉到他的想法,还能体贴入微地不让他产生任何反感。   摘下了墨镜,霍戎露出他那双时而锐利,时而又温柔似水的黑眼睛,专注地望着赵远阳。   “阳阳,你是我的骄傲。”   赵远阳浑身一抖。望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深邃的轮廓,心里一声妈的,这哥哥居然还把短信内容念出来了!太特么腻歪了!!   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么会撩,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基佬!浪费资源!    第24章   头顶的阳光从树隙筛落下来,在人的脸上投下点点灿金色的光斑。   赵远阳坐在那里, 耳边是广播里不断回放的运动员进行曲, 他坐在那里喝完一整瓶矿泉水。看台下,是一个个从面前走过去的方阵, 这场开幕式,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结束。   回班级集合, 魏海问他:“远阳,你看见我校服没?”   “没, ”赵远阳看他, “丢了?”   “丢了。”他抓抓头皮,“就丢我座椅这儿的, 然后回来就不见了,真麻烦。”   “算了算了,”他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喉结攒动,不知道他上午干嘛去了,发丝里都是汗,他甩下头,旁边二班的女生集体一声惊呼。魏海双眼亮着, 望着赵远阳,“中午我回家休息, 洗个澡,下午你别翘,我要跑三千米呢, 你必须来给我加油。”   赵远阳说好。   要不是四海提起,他或许都忘了,下午四海可是有项目的人!   中午,两人分开,赵远阳看着魏海上车,那车瞧着不是平时接送魏海的司机,赵远阳盯着那车两秒,恍然大悟,那是魏二哥的车。   霍戎把赵远阳接走后,赵远阳还在想这件事,那魏庭均不是善茬,怎么突然……明明他提醒过四海的。   天气实在热,正值秋老虎,一个上午过去便满身是汗。   魏海也没问为什么今天是魏庭均来接他,他也没跟他打招呼,坐上车后就戴上耳机玩游戏。   后座是商务座椅,两个位置之间隔着一个中央扶手,魏海低头专注地玩,也没注意到车在往哪儿开。   等车子停了他才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哪儿?”他皱眉,扭头盯着魏庭均。   “是我的公寓,小海,这里离你们学校近一些,阿姨已经做好午饭了。”魏庭均是个看着挺温和的人,但魏海一直不喜欢他,或许是因为别的兄弟不喜欢这个魏老二,潜移默化地导致了他对魏庭均的观感也不好。   而且在远阳说了那番叫他不要和魏庭均作对的话后,他对魏庭均的观感就更奇怪了。   总觉得他笑或不笑,都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还有他那腿……   魏海低头盯着他的腿看。   他的眼神毫无顾忌,也没有嘲笑的意味,就像是在研究般。   魏庭均一笑,前座的司机把后备箱的轮椅抬下来,接着要抱魏庭均坐在轮椅,很狼狈。他扭头看向还在车上的魏海,“小海看二哥的腿做什么,二哥的腿早就废了,废了十年了。”   魏海微微眯眼,眼里有些古怪,但他什么也没说,开门下车。   下午,霍戎把赵远阳送到学校后,也跟着下了车。   赵远阳不解:“我下午没项目,我就坐看台,哥你跟着我干嘛?”   霍戎认真道:“我没看过这种运动会,想看看,而且我也要看着你。”   赵远阳哦了一声,心想戎哥这样的人,对高中生运动会怎么会有兴趣?   “可是我下午要陪跑,没法一直陪着你诶。”   霍戎说没关系,“我看着你就好。”   赵远阳不自在地搓了下手臂,太肉麻了。   在进校门的时候,霍戎被拦住了,保安让他拿身份证登记后才放他进去。   下午的项目除了重头戏三千米长跑,还有五十米接力、4x100、扔铅球、跳远等项目。   老余不让同学们休息,很积极地给大家分小组,“胡小全、肖龙,你俩扔铅球的,拿第一名奖励英雄的钢笔,第二名奖励笔记本,第三名奖励一支中性笔,都给我加把劲了,女生这边,谁没项目的,都别闲着,去给我当啦啦队,给运动员加油。”   他一个个地指使着,赵远阳提前一步溜了,他跟魏海说了声:“等会儿你要热身了就叫我,我哥在看台,他一个人呢,我不放心。”   魏海嘴唇动了动,想说远阳哥哥多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让他想起来,魏庭均送他过来时,司机下车把轮椅抬了下来,接着开了门,看起来魏庭均准备下车——魏海阻止道:“下车干嘛?”   魏庭均说:“小海你下午不是要长跑,我去给你加油。”   魏海脸上不耐烦,“加什么油,不嫌丢人啊。”说完,他看见魏庭均脸色似乎变了,变得暗淡。他们家基因好,或者说他家老头子爱好美女,导致几个子女模样都出挑,魏庭均那失落的神情一爬上脸,他眼睫毛一垂,魏海就有点后悔了,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欺负个瘸子算什么。   “天太热了,你别给我加油,回去吹你的空调吧。”   闻言,魏庭均没再坚持,让他拿个奖状回来。   魏海抬着下巴说:“必须的。”   赵远阳一走,魏海就满操场地去找他的校服去了。   校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兜里有东西,好几个限量的耳钉呢,远阳去年送他的那个也在里边儿。   老余指使着几个正得空的人,叫住魏海,“你们上楼抬两个桌子下来,还有饮水机。”   魏海说没空,转头就飞快地跑了。   老余气急,又重新找了两个人,“肖龙你过来,上楼抬俩桌子下来。”   此时,班级里都几乎没人,肖龙和班上几个同学上楼准备抬桌子,其中一个问:“老班让我们抬桌子,我们抬谁的?”   “只能抬自个儿的呗。”   “抽屉里那么多书,放地上啊?”   “不然啊,抬别人的桌子?”   肖龙是有这个打算,他抽屉里藏着烟,不能拿出来。   一个人抱着饮水机下去了,一个人妥协了,把自己的课桌腾了,抱着去了操场。   肖龙说:“我刚丢完铅球,有点儿累,我休息会儿就下来。”   这下,教室里就只剩下肖龙一个人了,空荡荡的,两边的窗户吹着凉爽的对流风,下午热烈的阳光从窗户泄下来,铺洒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肖龙从抽屉里摸了烟盒出来,低头一看,“操,只剩一根了。”   他想了想,最后把决定省省,把这最后一根烟放回烟盒。   眼看着四下没人,寂静的教室,只有头顶的风扇在咯吱咯吱响。   学校的风扇挺老的了,布满灰,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   肖龙走到后门处,用脚轻轻踢上门。   开学一个月了,已经换了三次座位了。老余经常给人换座,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分析班上人的学习情况,在他这种盯梢下,同桌之间谁影响谁,他全知道,一旦发现没对,立马换座!   而且还得按照规律,一组换到二组,二组换三组,四组换一组,一排往后坐,最后一排又往前坐。   可是吧,赵远阳和魏海不受此规律影响,他听见过,是魏海主动给老余说的,“我就喜欢那位置,敞亮,我不换。”   老余就说:“你不想换,人赵远阳也不换啊?你替他做决定?”   魏海吊儿郎当:“他就跟我做同桌,哪儿也不去。”   肖龙矮身,在魏海抽屉里一阵摸。   他知道魏海有钱,抽好烟,上次他不小心看见了魏海抽屉里有一条,就悄悄偷了几杆来。   魏海神经大,似乎也没发现。   这次班上没人,正好方便他作案。   正好,还有一包开过的!   他打开烟盒,眼睛一数,哇还挺多的。这烟其实肖龙不认识,没见过这种黄鹤楼,魏海却经常买,抽屉里常备着一条。   犹豫了下,他抽了三根,盖上烟盒后又一咬牙,又打开来拿了两根。   现在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都要抽烟,别看是学霸班,其实一样的。宿管查抽烟查得特别严,年级主任也要抓这个,但好在的是,班主任余显也是个老烟枪。   他闻不到别人身上的烟味。   不然有的他们受。   肖龙抱着桌子去操场交差,正好老余差遣他:“三千米长跑在热身了,都去给我当啦啦队!”   “魏海呢,他人呢,都要开跑了他人怎么不见了,快,那个谁去找下他!”   过了几分钟,魏海回来了,老余问他去哪了,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找校服去了。”   老余也不能说他,“快点儿的,去热身了,认真做准备运动,三千米别一会儿跑岔气了,好好跑,拿第一名啊!”   魏海应了声,转身,眼睛寻着赵远阳。   他给赵远阳打了个电话。   “四海,你去跑道那里热身吧,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赵远阳给霍戎说了声,霍戎把帽子扣他头上,又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当心热。”,说完,还拿了一瓶葡萄糖给赵远阳,“三千米长跑耗体力,让他喝这个。”   魏海高高兴兴地喝了葡萄糖,他专门换了一条运动七分裤,到膝盖,露出劲瘦的小腿。   赵远阳为了鼓励他,就笑着说:“必须拿个第一名给我看,我喜欢那钢笔,你拿了奖品就送给我。”   其实他才不喜欢什么钢笔,他字丑成那样,还用什么钢笔,但为了激励魏海,还是这么说了。   魏海一笑,快速地做着高抬腿运动,“你要钢笔跟我说啊,学校那个奖品不太好,我给你送个好的。”   “两码事,”他轻轻摇头,鸭舌帽压着发顶,细碎的头发长得有些遮眼睛,老余催他剪头发催了好几次了。他道:“你先拿了第一,完了钢笔送我,你要是还想送我个更好的,那我肯定不拒绝。”   “成。”魏海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做完高抬腿,他又开始做扩胸运动,体育课的时候从来都懒得做,这会儿倒主动做起了准备运动来。   广播这时开始播报:“男子三千米,男子三千米,高一组,念到名字的来跑道报道了,高一一班,魏海,高一二班……”   长跑这种项目,每年报的人都少,有人报了名后怂了,直接弃权,所以高一组正好只分了两组出来,每组只有五个人。魏海在第一组,第一跑道,穿了件荧光绿的一号背心。   坐在裁判台的老师说了遍规则:“所有选手不得越出其指定之赛道,否则取消资格,不得干扰、或阻碍其他参赛者,发现者该班级扣二十分……”   “各就位……”   魏海弯腰,双拳捶地,单膝跪地,这是标准的田径赛姿势,反观其他人,姿势都不够标准。   赵远阳要申请陪跑,魏海不同意,老师说没这个规定,不允许陪跑。   于是他站在线道外,给魏海加油:“好好跑,拿第一。”   魏海咧嘴一笑,说了句等我。   这时,广播台又开始播报:“高一一班的魏海同学,加油,加油,加油!高二十班……陈雪庭来稿。”   赵远阳看着他,旁边一班的同学在起哄:“噢噢噢,高二的级花哦,关系不一般哦……”   魏海脑袋歪了下,跟赵远阳说:“我不知道。”   这时,一声鸣枪,赛道上的选手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魏海高,腿长,但同赛道有个校田径队的,是三班的徐东雷,一开始徐东雷领先一小步,因为魏海占据的是最内的那个赛道,刚开始看起来比别人吃亏,但很快,他就冲到第一去了。   且很快与别人拉开距离。   但这是长跑,耐力赛,不是短跑,不拼爆发力的。   那田径队的步步紧逼,所有人都为魏海捏把汗。   魏海长得帅,人帅当然有知名度,有不少专门来看他跑步的,而且女生,大多都爱拉着朋友,还爱凑热闹,原本一些不认识魏海的现在都认识他了,一起大声给他加油。   老余派遣的啦啦队这时也声势浩大,班长喊“一二三”,啦啦队就喊着:“魏海!魏海!魏海!”   别的班压根儿就比不过,那长腿一迈,谁还有工夫看别人跑得怎么样。   与这些加油声相比起来,赵远阳的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他不爱挤人堆,可为了给魏海加油,还是去挤了,“同学,让让,让让。”   人女生回头一看他,就主动让了。   赵远阳眼看着魏海跑过来了,就拧开瓶盖,伸出手去,“四海,喝水。”   那瓶子里没多少水了。   魏海伸手接过,就喝了一口,就把瓶子扔了。   有女生尖叫着要抢他喝过的矿泉水瓶子,差点引发混战。   汗水从额头、脖子淌落,他眼睛因为集中而发亮,他不看任何人,但是看见赵远阳时,会扭下头,嘴角带着微笑。   三千米,那就是七圈半,赵远阳数着数着数不清了,只好问旁边学生会的同学。   “还有两圈。”   魏海在跑道跑,赵远阳在操场内场陪着跑,他人高,一边跑一边挥手,人群倒是挡不住他。   那田径队的耐力很好,但打从一开始,他被魏海反超后,就没追上过了。   赵远阳看他跑过来了,就跳起来,“还有一圈,保持!”   他这个第一,得的毫无悬念,但也只是他们这小组的第一,具体的还没谱呢。   赵远阳在终点等他跑过来,他就站在裁判员旁边,听见在四海冲过终点那瞬间,裁判员说的:“成绩挺好,差点破校纪录了。”   赵远阳又递了瓶水给他,他仰着头喝水,那流汗的模样不知多迷人,周围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声。   过了今天,说不定魏海就会变成一中新一届的校草。   他刚跑完三千,但是没有喘粗气,汗水浸湿他全身,他向前慢慢走了几步,手臂突然搭在赵远阳脖子上,要他扶着走。   赵远阳用肩膀撑着他回到班级里,老余满面荣光,夸他:“好小子,拿第一呢,不错不错,没给我丢脸。”   他笑了声,突然问:“奖品什么时候发?”   老余茫然:“啊?”   “就钢笔啊,英雄的,不是第一就有吗?”   “……奖品等运动会结束了,下周发,和月考成绩一起发。”   “月考成绩”四个字成功让魏海没话了,他坐在了椅子上,翘着腿喝葡萄糖。    第25章   有人问魏海,他跟高二的级花陈雪庭什么关系, 魏海抖着腿, 挑眉:“没关系,谁呀。”   “那她怎么给你加油呢?广播你听见没, 高二十班陈雪庭来稿,专门给你加油呢!”   “那她不是你女朋友?”   魏海一脸风轻云淡, 说:“不认识,你以为谁都能当我女朋友呢?”   “那个陈雪庭, 不是刚开学来追过赵远阳?来我们班上问他要Q, 赵远阳说没有,问他要电话, 赵远阳还是说没有,是不是有这回事?”旁边有同学想了起来。   “对的对的,我也记得的,还带了好多女生。”   听到这儿,魏海看了远阳一眼,“有这回事儿?”   “我不记得了。”赵远阳说。   魏海哦了一声,笑了下:“那就是没有。”   下午放了,学校晚上还得上自习, 学生都怨声载道。   霍戎提前走了,赵远阳收到他的短信, 说的是有事所以离开了,跟他说了对不起。短信发出的时间,大约刚好是男子三千米结束的时候。   那会儿赵远阳正陪着魏海, 全班都在庆祝魏海这个第一名。   今天的项目里,一班除了魏海的那个三千米长跑第一,铅球还拿了个第三,跳远、标枪,五十米接力也均有名次。   不过别的班都有体育生,一班却几乎全是学霸,所以在体育方面,整体水平是要差不少的。   取得这样的名次,老余还是很高兴的,在教室里放了电影,鼓励大家道:“再接再厉!”   晚上放学,赵远阳第一次没在校门口见到霍戎的身影,只有那辆车停在熟悉的地方。那个他到现在都叫不出名字的“助理”站在车门旁,等赵远阳走过去,就沉默地帮他打开车门。   赵远阳坐上车,给戎哥发了条短信,问他去哪了。   可是短信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   前面开车的司机开口解释道:“霍先生临时有事,已经上飞机了。”   这位司机从不说话,像个哑巴般,也听不见别人说话,如同聋子。上辈子那么久的时间,赵远阳不仅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总是高大威武如同一尊玄武像般站在霍戎身后。   赵远阳哦了一声,心情有些低落下来。   其实他知道,霍戎一直是个大忙人,但这一个月以来,他都绕着自己转,搞得他以为戎哥是不是以后都会这样了。可回想起来,戎哥一直都是很忙的,经常在开普敦和禹海之间来回飞。   这几年,他事业的重心都在非洲,有时候赵远阳听他打电话,都是完全不懂什么鬼的非洲小国鸟语。   合同上的字倒是英文,肯定是加密文件无疑,赵远阳在他书房里瞥见过一两次——是钻石矿的转让合同。   到家后,赵远阳看见了霍戎的手机。   手机单独被留下来,他人却走了。   赵远阳一个人吃了晚饭,觉得味同嚼蜡,没有食欲。   他太颓了,就这状态明天还怎么跳高?   没了学习的想法,赵远阳早早地就睡下了,似乎回到了从前,他觉得没安全感,哪哪儿都不对劲,一直失眠。   第二天天气要更凉一些,温度更低,所有人都穿上了秋季校服外套,魏海一个人穿夏季校服,光着膀子——他校服还没找到,不知道让谁捡走了。   上午,两人有个集体项目——踢毽子。   体育课的时候练习过,这个项目不计人数,拉谁都可以上,赵远阳在旁边试了试,他踢得很不好,笨手笨脚的,一个都没踢中。   没办法,只能换他下来,再换个人上去踢。   但魏海倒是踢得不错,比一些女生都厉害。   踢毽子不行,赵远阳跑去练习跳长绳,结果他刚钻进去,就被绳子攀住,打在了脚踝。   魏海哈哈大笑,说:“远阳过来,别凑热闹了,下午好好跳高,跳个一米八出来,跳出世界水准!”   下午有跳高项目,这项目需要提前练习,于是赵远阳就去器材室练习了会儿。等到了比赛开始,老师让他们先试跳几次,找找感觉,赵远阳用背越式翻过一五五的栏,又翻过一米六的栏。   和他同一组的,还有两个跳高队的。   这两个跳高队都是一个班级的,一个高一个矮,但两人都很厉害,赵远阳原本玩玩儿似的心态,变得有点凝重起来。   跳高在一中,是个很热门的项目,因为学校的跳高队很厉害,请的都是省队的退休教练,队里不少人还拿过奖。   赵远阳想拿第一——他一个没经过训练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轮后,基本上那些个来凑热闹的、划水的,全部被淘汰了。   赵远阳还在坚持着。   跳高的项目在操场中央划了个圆形的地盘,周围一圈牵着麻绳,阻拦围观的学生靠近。   外圆围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此刻空着的学生,都跑过来围观,“里面有跳高队的?哪两个啊?那个啊?”   “不是那个,那两个红衣服的是跳高队的,那个穿校服的好像是一班的学生。”   “那个一班的,对,赵远阳啊,我知道,我们班好多女生给他送过情书……”   人群里窃窃私语,魏海吼了声:“远阳加油!”   赵远阳微微侧头,对魏海露出个微笑,接着点了下头。   他笑容灿烂,显得唇红齿白。   看见他笑的女生都忍不住发出小范围的尖叫,说他太好看了。   赵远阳眯着眼,打量着远处横杆的高度,那两个学生帮着量高度,眼看着那横杆都快比人高了。   一米六八了。   他脸上有微小的汗珠,发丝粘腻,七分裤绷着大腿,钉鞋抓着草地。   在原地跳了几下后,助跑,七、八、九、十步后,冲向横杆——他背靠着横杆,接着右腿起跳,伸展着整个身躯,腾空时姿态非常优美,两条大长腿弯出漂亮的曲线——可人翻过去时头着地,狠狠摔了一下。   成功了。   两个和他pk的校队学生,这一轮后就只剩一个了。   那个淘汰的坐在旁边喝水,眼睛不含善意地盯着赵远阳。   学校的体育生都是特招生,水平很高,但文化却非常差,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训练了。现在突然让一个外行人——一个没有经过训练,姿势都有错误的外行人抢了名次,他们怎么不恨。   至于那个剩下来、和赵远阳争夺冠军的,则是不停地喝水,满额头都是汗珠,看起来压力很大。   魏海把水丢给赵远阳,赵远阳没喝,只是盯着那一米七的横杆看,舌头舔了下干燥嘴皮。   他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   现在两人打平,到了赛末点。如果这个一米七两个人都选择不跳的话,那么两人并列第一。如果赵远阳不跳,跳高队的选择试试,倘若跳高队的成功了,那这个第一名就跑了。   赵远阳对第一,其实没太大热衷,可是男人都有热血,这会儿,或许是运动神经太过兴奋的缘故,他真的很想试试看。   裁判老师问他跳吗,多高?   赵远阳点头:“一米七。”   而那个和他竞争的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人逼到这一步,至于一米七,这个高度他平时练习的时候,也曾经越过去过。   但现在这个局面,他不一定能跳过。   赵远阳先试跳,试跳失败。   跌坐在软垫上,姿态狼狈,站起来时手抹了下头顶,一手的汗水。   裁判员问他还要不要跳,或者要不要放弃,他轻轻摇头,放弃也太丢人了,全校都站旁边看呢。   跳高队的也试跳,试跳成功。   登时士气大涨,他刚刚淘汰的那个校队队友,挥着拳头给他鼓舞:“一鹏加油!冠军是你的!”   但试跳成绩不记录,所以两人还得跳第二次。   这次,赵远阳助跑,右脚起跳后有些急了,左脚猛地崴了下,他倏地蹲下来,脸色霎时白了,面露痛色。   魏海见状,立刻拨开学生会的,违规钻进了比赛区域来,他跑到远阳旁边,把他扶起来,一脸的担忧:“脚崴了?不跳了不跳了,远阳我们不跳了,第二名也很好了。”   赵远阳很少崴脚,他不知道严不严重,只觉得太疼了,左脚软弱无力,只能挨着魏海,单脚跳着。   虽然出了事故,但胜负还未定。   跳高队的那个虽然试跳成功了,但他还没正式开跳,看见赵远阳这个对手出了事故,他也是松了口气,可就是这口气松了,这一跳就没过,碰杆了。   裁判吹哨,平手。   赵远阳整个人靠在魏海身上,嘴角露出笑容。   魏海比他还懵,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他的背:“你第一!卧槽远阳你拿了第一!第一!第一!!”   旁边围观的学生也大呼过瘾:“可惜了,陈一鹏试跳都过了,哎,要是他不试跳直接跳就好了。”   “有什么可惜的,都是第一,陈一鹏是第一,那个赵远阳也是第一,不过赵远阳好厉害,和跳高队的并列第一!”   比赛的时候,裁判叫过几次他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叫赵远阳。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得意非凡。   拍了拍魏海的肩膀,“四海,你的校草宝座要让给我了。”   三千米和跳高哪个更帅?当然是跳高啊!   赵远阳是这么认为的。   魏海眯着眼笑,“没事,校草让给你,我当班草就好。”   因为赵远阳受伤,魏海去跟老余申请请假:“报告,赵远阳腿崴了,我要送他去医院。”   老余爽快地批了假条。   魏海没骗人,他真的把赵远阳送医院去了,赵远阳脚崴得很严重,肿了好大一个包,馒头似的,让人瞧着便心疼。   医生说回去必须坚持每天冰敷,而且不能走路,不然会加重。   魏海要背他,赵远阳不肯,魏海不一定能背起他,说不定两人都得摔一跤,于是他自己单脚跳着上楼下楼。   出了医院,赵远阳却意外地看见了家里的车。他忍不住去想,是戎哥知道了,戎哥回来了吗?   可让他失望的是,车上没有霍戎,只有那个高大的司机,照例帮他开了车门,态度毕恭毕敬。   魏海把他扶上车,“我跟你一块儿走吧?我去你家,帮你上药。”   “不用了,你别管我,我自己上药就好了。”不就是拿红花油搓会儿,再冰敷吗,这有什么难的。   “一个人?那怎么行。”他紧紧蹙眉。   赵远阳很固执,说不要就是不要。   魏海拿他没辙,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记得冰敷、记得上药,不可马虎。   等车开走了,他还在吼:“先冰敷,再上药!”   赵远阳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可是到了家,他又懒得动了,餐桌上饭菜很丰富,他吃饭却吃得很冷清。   上药和冰敷,他也没忘,可是打开那红花油,他还没倒手心里就受不了那味道了。   赵远阳把药酒瓶子拧上,从制冰机里拿了几块冰用毛巾包着,摁在脚踝处冰敷。   刚开始由于隔着毛巾,赵远阳没什么感觉,过了会儿,冰化了,寒意渗透下来,刺得他骨头都疼。   他忍不了了,把冰块丢进卫生间,等它自己慢慢化掉。   没人看着他,他连上药这么简单的事都懒得做。   晚上睡觉前,脚踝还是没消肿,在屋里的暖光灯下,整个脚踝都鼓了起来,骨头都看不见了。他拿医院买的医用绷带缠住脚踝,缠了好几圈,心想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吧。   夜里,风似乎把门给吹开了,赵远阳没醒。   早上,闹铃没响,他更是自然而然地睡过头了。   一觉醒来,赵远阳下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踝崴得有多严重。   他没穿拖鞋,单脚站立着,蹦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外面在下雨,天色暗淡,阴雨霏霏,屋檐滴着水,在窗前连成一串珠帘。   往日都灿烂如同正午阳光的向日葵花田彻底枯萎了金色,只剩下葱茏的绿,在风雨里摇摆不定。   他靠着窗户,轻轻把脚上的绷带解开。昨晚上红肿的脚踝,到今天早上,变得有些乌了,能看见皮肉下沉淀的淤血。他伸手碰了下,立刻嘶了声。   小声骂了句什么,他又蹦回床边坐着。   那副蹦蹦跳跳的样子,倒不像是个病患。   赵远阳看了眼时间,这才想起来,今天虽说是周六,却还是得上课,而他却没请假,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翘课了。   也不知老余会不会气死,刚给他拿了个第一名就这么逃课了。   但赵远阳不记得自己有关过闹铃。或许是闹铃响起来的第一秒,他就啪一下按了,导致他现在清醒后,失去了那段模糊的记忆。   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赵远阳扭头,一下愣住——居然是霍戎。   他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很重的烟草味道,以及雨水的味道。   赵远阳眨了几下眼,这才慢慢地反应过来,眼里有惊愕,“哥你怎么……回来了?”   霍戎没回答,而是大步走向他,鞋面上还带着雨水,他满身都是水汽。   “脚怎么样了?”他目光锐利。   “还……还好。”赵远阳有点不敢和他对视,别过脸去,手还遮遮掩掩地摁住红肿的脚踝。   霍戎皱眉,拿开他的手。   他沉默了下,抬头看赵远阳,声音平静:“你管这个叫还好?”   赵远阳却在他的平静里听出了愠怒,其实戎哥是个很霸道的人,但他对自己又实在是温柔,导致赵远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而是从别人的嘴里,慢慢的听说当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霍戎来。   赵远阳抿唇不说话,霍戎的眼睛牢牢地抓住他,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医生跟你说,让你冰敷、上药,你都忘记了?”他手心抓住他的脚掌,明明他脚也不小了,穿43码的鞋,可霍戎的手却能团团包裹住他的脚掌心。   “我没忘。”赵远阳扭开头,想把脚抽开,可他抽不动。   他也没去追究为什么戎哥会知道他去看了医生,还知道医生留的医嘱。   “那你上药了?”霍戎盯着他。   “没有,”赵远阳一点心虚都没有,理直气壮,“药太难闻了。”   霍戎要叫他气笑了,“冰敷呢?”   “太冷了。”   “你还想要自己的脚吗?”霍戎低头看着他的脚踝,眉头皱成川字。   赵远阳心想哪有那么吓人,他不以为然:“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我不走路,过几天就好了。”   霍戎叹口气,“在这坐着。”   说完,他的手终于从赵远阳的脚上撤离,赵远阳得以逃脱,他看着戎哥的背影离开房间,松了口气。   他根本没注意到,刚刚霍戎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   过了会儿,霍戎拿着药箱和冰袋进来了。   他把药箱放在赵远阳的床头柜,接着果断地把冰袋摁在他肿得像皮球的脚踝处。   赵远阳冷得一缩,霍戎按住他的小腿,“忍着。”   冰袋没有任何缓冲,直白地贴着皮肤,几秒之间,那股冰寒就入侵了皮肉下的骨头。   赵远阳脚趾都绷紧。   冰寒入骨的刺痛,比脚踝崴伤原本的疼痛还要叫他难以忍耐,可是霍戎死死抓着他的小腿,不让他逃。   “很冷?”   赵远阳委屈巴巴地点头,霍戎神情松动了下,“再敷一会儿,实在忍不了了再跟我说。”   他勉强地点头,最后躺下来,霍戎用被子盖住他的脚,手还是握住他的小腿的。   手掌的温暖、被窝的温暖,对比起脚踝处的冰寒,赵远阳坚持了没多久就说不行了,嚷嚷:“你拿开,拿开!我不敷了!”   霍戎看着他,手上松了一些,望着他的眼睛,“发脾气?”   赵远阳另一只脚踹了他一下,没用劲,眼睛瞪着他,“哥你快拿开,拿开,我受不了了。”   霍戎把冰袋从他脚踝拿开了,接着用自己的手心捂住他,声音变得温柔,“好点没?”   赵远阳点点头,“好了。”   “我帮你请了假,你在床上坐着,别下床,我把早餐给你拿进来,等会儿再冷敷一次。”   “还要冷敷?!”   “要的,”霍戎脸上有些凝重,其实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伤势,可是远阳肯定没吃过这种苦,你看他叫唤那模样就知道了。“你自己看看,你的脚有多严重。”   “你要是昨天自己记得冷敷了,今天就不用吃这种苦头了。”   赵远阳不说话了,低垂着头,一副我就是没错,我不认错的模样。   霍戎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说道:他还小。   他捂着赵远阳的脚踝,直到把他给捂热乎了,才出去给他端来早餐。   他在赵远阳的桌上安了一张桌子,把盛着早餐的托盘放在桌上,见赵远阳立刻就要动筷,他把杯子递给赵远阳,阻止道:“先喝点热水再吃东西。”   赵远阳这会儿舒坦多了,脾气也没了,安安静静地抱着杯子喝水,又变成了那个乖宝宝的他。   他这时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来——霍戎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去了开普敦?   他喝了口热水,轻轻抬头,看着霍戎,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这么快就忙完了?”赵远阳显然是不信的。   “不是什么大事。”他说。   霍戎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这个沙发椅背很高,座椅上有个和地毯配套的象牙色长毛坐垫,坐在上面时,就像坐在雪上似的,很柔软。   赵远阳经常就坐在这张沙发上,盘着腿看书。   这张赵远阳可以整个人盘着的沙发,霍戎坐上去刚刚合适,不大不小。   他顺手拿过一本旁边小书架上摊开的书,暗红色的精装本,他翻到封面,念出声来:“《基督山伯爵》,阳阳喜欢看这个?”   赵远阳手里拿着勺子,嘴里含糊不清说:“我就随便看看。”   语文老师上课推书单的时候,就说了这本,说这是什么什么写复仇的,赵远阳就乐颠颠地跑去买了一本。   结果吧,他果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死活看不进去,买了就闲置了。   霍戎笑了下,坐在那里,捧着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屋子里开着暖气,很热,过了会儿,他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   他坐着看书,等赵远阳吃完了早餐,他就帮他把东西收拾了,接着再次回来,就坐在他的房间里。   赵远阳无聊得要死,就摸了本王后雄来看。   这种教辅还挺好,对他来说比较方便,有理论,有知识点整理,有题有解析有答案,一边做一边回顾,他自己也能学习了。   中午,霍戎来检查了下他的脚,看了会儿说:“比早上好些了。”   吃完饭,他继续给赵远阳用冰袋冷敷,赵远阳很抗拒,哇哇乱叫,霍戎却态度强硬、语气温柔地叫他忍着。   赵远阳喊疼,喊冷,眼睛很可怜地望着他,希望他可以不要那么铁血。   霍戎就说:“再敷一会儿,阳阳再忍会儿,不然这个月你都别想走路了。”   但他也不嫌赵远阳烦,态度始终如一。   赵远阳午睡,霍戎就出去了。   下午,魏海给他来了电话,“远阳,脚怎么样了?还肿着吗?”   赵远阳看了眼自己的脚,是没有早起时看着那么夸张了,他道:“消肿了,但我还不能走路。”   “你千万别下床啊,这周你都别来学校上课了,我帮你给老余请假啊。”   “不行的,我要来上课,不然我这种智商,几天不上课就两眼一抹黑。”要说不上课,赵远阳是比谁都积极,可他又知道,一周不上课的话等他回到学校,肯定是跟不上的。   虽然他现在也不怎么跟得上就是了。   魏海说要来他家里看他,赵远阳不要他来,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需要人来探病。而且一班就在教学楼底楼,不需要爬楼梯,下周上课,他可以每天让戎哥把他送到教室门口。   晚上,霍戎帮他用滚烫的热毛巾热敷,那毛巾刚刚浸过开水,非常烫,捂在脚踝处,烫得赵远阳眼泪都要出来了。   霍戎还是千篇一律的一句:“再忍忍阳阳,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看赵远阳实在难受,就抱着他,把他整个人都抱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一手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手里拿着热毛巾,捂在赵远阳的脚踝处。   毛巾在滚开水里浸泡过,两面都有热度,两面的热度都是相同的,可赵远阳难受得要哭,觉得有一万只虫子在脚上爬,还是那种从岩浆里爬出来的虫子!   可哪怕这么烫了,霍戎的手掌却毫无反应,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温度太高,烫人。   他像是没有痛觉,或者说痛点太高,他能承受的,赵远阳完全忍不了。   赵远阳靠在他怀里,眼眶发红,眼角湿润,呼吸声有些大。   霍戎一只手揽着他,一只手摁着热毛巾。   那热毛巾温度渐渐凉了下来,赵远阳终于觉得舒服了,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哥你帮我看看,我脚是不是好了?”   “哪有这么快就好的。”霍戎低笑,他的胸腔震动,带出共鸣音,赵远阳觉得耳边嗡嗡的,靠着戎哥胸膛的整个背部都酥麻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敷几天这个?”   “明天不冷敷了。”   赵远阳那口气还没松,就听见霍戎继续道了:“不过还得坚持热敷。”   “……”   赵远阳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哥哥,可不可以不敷这个了?”   “不可以。”霍戎一口拒绝,又看他可怜,手掌心抚摸下他的头顶,“阳阳乖啊。”   赵远阳闭上眼,心里万般无奈,好吧,好吧,要听戎哥话。   热敷完了还不算完,还得上活血化瘀的药酒。   医院里的医生给赵远阳开的红花油,可那药油味道难闻,味儿还大,赵远阳觉得刺鼻,不想让自己身上沾染上这股味道,所以对此非常抗拒。   一听霍戎说要擦药酒,他就急了,眼睛瞪圆:“冷敷就算了,还热敷,热敷我忍了,我坚决不擦药酒!”   “不擦红花油。”霍戎松开了他一些,但还是把他整个人保护性地圈在怀里的,他伸长手臂,打开床头柜的医药箱,拿了个玻璃瓶出来。   那玻璃瓶长得像个试管,里面是半满的黄色试剂,用木塞塞着口。   “你不喜欢那个味道我们就不擦,但药酒是一定要擦的。”他话里含着不容置喙。   赵远阳看向他手里那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那液体像是油,比水重。当霍戎打开瓶盖,赵远阳闻到一股有些臭的酒味。   但是味道没有红花油那么大,那么刺鼻,赵远阳屏住呼吸,觉得还成,勉强可以忍耐。   霍戎把药酒倒在手心,搓了下,开始以活血化瘀的手法,整个将赵远阳的脚捧起来,或揉或捏、或搓或按,手上用的力道却非常温柔。   “疼不?”   赵远阳鼻音嗯了声:“哥你再轻点。”   霍戎声音带着笑意:“好,不过轻点药力没那么容易发挥,就得按久一点。”   “那得按多久?”戎哥的手是真的温柔的,赵远阳没觉得多疼,现在那股味道散开了些,似乎也没那么难闻了。   “半个小时吧。”   “啊?”赵远阳撩起眼皮看他,很不满,“要这么久啊?”   霍戎低声安慰他忍忍。   赵远阳嘴动了动,又不疼忍什么忍?就是戎哥那手在他脚上揉啊搓的,赵远阳觉得不能忍。   十分钟也就算了,半小时是什么鬼?!   “那不能快点吗?”他吊着眉。   “可以,”霍戎还是很温柔,“那我使点劲,可能会疼,阳阳忍忍。”说着他手上就用劲了。   “哎哎哎别别别,半……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吧,我怕疼。”   霍戎眼里带笑,嗯了一声。   这半个小时,对赵远阳是种煎熬,他心思不纯,觉得戎哥心思肯定也不纯,没准就是故意的,占他便宜,可是他摸不准现在的霍戎。   哪怕他重生了,拥有半辈子的经验了,他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让他摸着摸着,赵远阳浑身都软了。   又热、又软。   太舒服了。   他煎熬地闭上双眼,霍戎却觉得他是不是疼,声音就吹着他后颈窝,“阳阳,还疼呢?”   “不是疼……”赵远阳表情有点苦,“你太温柔了。”   霍戎在笑,“温柔点不好吗?”   “不好。”赵远阳也说不出怎么个不好法,太温柔了,太旖旎了,后背贴胸膛的,他能感觉到戎哥的心跳,肉麻。   “你用点劲儿,我好困。”   “刚才是谁跟我喊疼,疼得要哭了?”   “是我吗?我哪儿哭了!”赵远阳不承认,霍戎也不拆穿他,只手上稍微多用了点劲儿,远阳困了,那他就快点。   终于,霍戎给他擦完了药酒,用毛巾擦着手,嘴里叮嘱他:“阳阳,晚上睡觉规矩点,脑袋别缩被子里了。”   赵远阳看他:“说我吗?我脑袋缩被子里睡觉?我怎么不知道。”   “你习惯了。”屋子里有点药酒的味道,霍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   那药酒是用毒蛇拔了毒腺后,再特殊加工后制成的,很管用,赵远阳这种无关紧要的伤势,最多再涂两天就没事儿了。   他洗了手,给赵远阳端了杯热牛奶进来,就跟他说了晚安。   完全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赵远阳听话地抱着牛奶杯,把牛奶喝了。他一开始不大喜欢这东西,觉得小孩儿呢,小孩子才喝这种东西吧,可渐渐地,就习惯了。   似乎真的可以帮助睡眠。   玻璃杯壁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牛奶,随着赵远阳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的动作,而向下缓慢地流动,最后沉淀到杯底。   这时,赵远阳突然瞥见,沙发椅背上披着霍戎的黑色夹克外套。   戎哥忘记穿走了。   他下了床,单脚站立着,伸手拽过戎哥的外套,想着给他送过去。   就是这么一拽,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从戎哥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掉在地上,发出弹珠落地般的声音,但要更微小。   赵远阳低头寻找着,什么东西掉了?   可他地上铺了很厚的白色羊毛地毯,毛很深,脚踝都能陷进去的那种深,眼睛不太容易寻找到那么小的东西。   突然,有一道反光刺了赵远阳的眼睛一下,他眯起眼,仔细地低头看着——在灯光下,那道光炫目而耀眼,他缓缓蹲下来,但他一条腿伤了,只能有些难看地伸长另一条腿,免得因触地而使力。   赵远阳伸手,拨弄地毯的长羊毛,最后他搜索到一个……   这是什么?   他把那鱼眼珠大小的、会发光的东西捡起来,对着屋里的灯光看。   ——是钻石,而且不是市面上看到的那种钻石,是那种未经打磨的裸钻,在灯光下呈现出七彩的光芒,哪怕原始,也不能掩盖它的美丽。   赵远阳呼吸屏住,把那颗细小的钻石放回戎哥的兜里。   可当他把手伸进霍戎兜里的时候,却倏地脸色一变。    第26章   霍戎兜里全是钻石,大大小小的, 一抓一大把, 一手还不能抓完。大的或许能有半个乒乓球大,小的也有刚刚从地毯上捡起来的那么大。   可这些, 都不是让赵远阳色变的原因。   因为这些钻石里,还藏着一个拇指, 那拇指僵硬,上面还圈着一个扳指, 扳指上有一些复杂的图腾, 赵远阳不敢再摸,连忙撒手。   他把外套放回原位, 一丝不苟地。   这时,刚刚离开赵远阳房间,跟他说了晚安的霍戎又回来了。   赵远阳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本他上午说随便看看的《基督山伯爵》。   厚厚的精装本挡着他的脸,他微微歪头,眼睛望向霍戎。   霍戎说:“我忘记拿外套了,阳阳看书的时候别拿那么近,容易近视。”   他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 低头时,却在地毯里瞥见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   他微微眯眼, 不动声色,弯腰帮赵远阳打开床头灯,“这样会更亮一些, 别看太晚。”   赵远阳微抿着唇,没看他,盯着书上的字,用鼻音嗯了声。   等戎哥走后,他才丢掉书,深深地喘了口气。   赵远阳不确定他看出来没有,毕竟霍戎是个洞察力惊人的人。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霍戎真不是什么好人,他干的一直都是违法的生意,灰色地带的生意,政府管不着的那种。   联合国前几年就在管制非法钻石交易,可这种生意代表着多大的利润?根本管不了。   一个从未开发过的天然钻矿,多少人盯着抢,当地的军队、美国人,全都盯着的。   因为赵远阳脚受伤的事,霍戎连夜赶回来。   原本不必动用武力解决的事,只因为他急着走,就只好采用极端手段了。   其实他要是不顾赵远阳,留在那边,只要花点时间,就能安然无恙、不费一兵一卒地拿走钻石矿的合同。毕竟赵远阳没什么大事,只是脚崴了罢了。   回到房间里,霍戎从衣兜里拿出那个断指,取下上面的扳指后,他把断指丢进焚化炉里。   第二天,赵远阳没露出一点异样,霍戎也没试探他,只是等赵远阳进厕所的时候,弯腰在地毯里捡起那些细小到不易被发现的钻石。   赵远阳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了,心里松了口气。霍戎给他的脚踝打热敷,又给他用药酒按摩了会儿,眼看着伤势已经变好了许多,消肿了。   只不过左脚和右脚相比起来,左脚还是要肿一些。   赵远阳问他:“我是不是可以下地走路了?那我明天可以去上学吧?”   “能是能,不过千万得小心,阳阳,哥还有事,等会儿晚上送你去上了晚自习就得上飞机了,明天不能送你去学校了。”   赵远阳愣了下,随即道:“我一个人也行的。”   霍戎说了声“乖”,接着大手抚摸了下他的头顶,赵远阳注意到他手上那个突兀的扳指。   ——就好像昨天晚上,他在戎哥兜里摸到的那个一样。   他脸色有些变了,可什么都没说。   霍戎注视着他的反应,收回了手。   晚上天气凉,出门的时候霍戎给他拿了个围巾,免得他吹了风感冒。   车开到校门处,保安没放车子进来,但还是很客气地走到车窗那里:“只有教师车辆能停进学校。”   后座窗户摇下来,霍戎说:“孩子前几天运动会受伤了,脚不能走路,麻烦通融下。”   保安看了眼穿着校服的赵远阳,挥手开了电子门。   车子直接开到教学楼底下,六点半的晚自习,此时刚过六点,太阳还高高挂着的,没落下来。   高一和高二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个很大的活动区域,很多人在楼下,也有很多人在楼道上,趴在栏杆处向下望。   车子一开过来,好多人就齐刷刷地扭头,“学校不是刚换了个校长,这是校长的车吧,好大的排场。”   “哇,居然有司机给开门。”   换校长就是这两天的事,事发得很突然,有人说前任校长升官了,还有人说他是惹到了人,被发配了。   司机拉开车门,霍戎下车后,再帮赵远阳开门,他微微躬身,让赵远阳把手臂挂在自己肩上。   赵远阳受伤的那只腿缠着绷带,还穿着拖鞋,看起来像伤情很严重一般。   戎哥扶着他,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装得过头了,明明可以走路了的。   赵远阳微微垂下头,手臂搭在霍戎肩上,霍戎也低着头,两人靠得很近,赵远阳感觉自己头发蹭着他的下颌,“哥……不然我自己走吧,别扶我了,我脚好了。”   霍戎不得要领地回答他:“晚上上自习,要是想上厕所了,让同学帮忙扶着你。”   赵远阳尴尬地咳了声,“我哪有这么……”上厕所都要人把尿,明明在家的时候,他不也还是一个人就方便了么,也没见霍戎提出要帮忙啊。   霍戎把赵远阳送到教室里,没呆多久,跟他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人一走,班上就开始闹,讨论说赵远阳他哥好帅,人好高腿好长,好体贴,又说那个是什么什么车,车牌号好牛逼,远看着就是五个八,太牛了。   连孔三思都专门问了他:“你家还有保镖啊?那个开门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保镖,好壮一个,像电影里那种。”他比了个拿机关枪的动作。   赵远阳说他脑洞大。   其实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还真是保镖,又是保镖又是特助还是司机,全能的。   快上课那会儿,魏海才到,其实他一般是不上周末这个晚自习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出去跟人玩儿的时候遇到了魏庭均。   魏庭均看见他和女生在一块儿,就说:“我送你和你同学回学校吧,正好我要路边那边。”   于是魏海就这么来。   周末晚上是老余的英语自习,快上课那会儿,他招呼着让帮他搬了个纸箱子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又是一番致辞。   赵远阳看见魏海身上穿的校服,“新校服?”   “不是,是丢的那个。”   “找到了啊?”赵远阳瞥了眼他耳垂上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   “是啊,女同学给我送来的。”魏海不太记得她名字了,那同学给他送来校服后,还自我介绍了番,魏海只注意到她是高二的,于是他就叫人学姐。   兜里的耳钉一个没丢,魏海挺高兴,就说请她吃饭。   这不,下午就被魏庭均给逮个正着,还明里暗里给他做思想工作,跟他说交女朋友可以,别玩过火。   魏海本来想说这他妈不是我女朋友,他最近空窗很久了,可是一触到魏庭均那云淡风轻的样儿,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误会就误会吧。   这二哥,老妈子似的,他爹都不管他那么多。   老余终于讲完他的发言了,教室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鼓掌,老余双手抬了抬,示意大家不用鼓掌了。   “班委,把这张奖状贴在后面黑板旁边。”   这次,一班的总成绩名列前茅,是全年级第三名,很不错的成绩了,学校发了张超大的奖状,还给班上奖励了大量的运动器材。   第一名奖励得最多,第二名其次,第三名奖励了四对羽毛球拍,四对乒乓球拍,还有篮球两个,羽毛球乒乓球若干……总之非常丰富。   “以后每周六不做课间操的时候,同学们就可以借器材去运动。”   “大家每次借器材前,先去体育委员那里登记,有借有还,谁弄丢的谁赔。”   “现在,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奖品和奖状。”   念到魏海的时候,他上去顺便帮赵远阳领了,“余老师,赵远阳腿不方便,他的奖状和奖品都给我吧。”   老余把奖状找出来,魏海自己在那儿找钢笔颜色的标签。   他拿着两张奖状,和两个被压得有些破损的纸盒回到座位。   拆开盒子,里面还有个装钢笔的盒子,和眼镜盒长得很相似。   赵远阳的那个钢笔是黑色的,笔帽上印着“英雄”两个字,现在英雄钢笔,这应该是学校拿得出的最阔气的奖品了,这个款的英雄在外面文具店要卖六十块一支。   旁边同学都很羡慕,要借来看看。   魏海宝贝得很,不给看。   正好两支钢笔颜色不一样,魏海把他专门挑的白色的那只送给了赵远阳,“喏,这个是你要的,下次再送个好的万宝龙给你。”   赵远阳摆手,“你拿着用,我这儿有一支了。”   “那就用两支,一起用,反正我也不做作业。”说着,他还从抽屉里摸出了瓶墨水出来,这是下午他去买的,那个谁……什么学姐说,这个牌子墨水味道比较香,不像有的墨水,是臭的。   魏海嫌价格便宜了,“这么便宜还能香?”   那学姐羞答答说:“你送什么礼物我……唔,那个人收礼物的应该都不会嫌弃的,这个墨水我很喜欢。”   所以魏海就掏钱买了,还管文具店买了包装的礼盒,那丝带却是粉红色的,魏海就跟店老板说:“送男生的,不要粉色,我要蓝色的。”包装好了,结果他揣兜里就走了,还跟学姐说谢谢。   学姐看他那副美滋滋的样子,一句不用谢硬生生卡在嗓子里。   魏海一定要把钢笔给他,还喜滋滋地帮他打开墨水盒子,结果他不知道怎么给钢笔加墨水。   如果说赵远阳是字丑的话,魏海就是不会写字,活脱脱一个文盲,从小到大几乎没用过笔。   赵远阳给钢笔打了墨水,试着写了两个字,觉得还挺顺滑,可以用。   他把奖状和剩下那只笔都放进了书包里,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得奖状,尽管还是运动会的奖状。   发完奖品,老余开始说另一件事:“明天我们班要派一名代表,上主席台领奖。”   “因为我们班级这次得了全年级第三名,校领导将亲自给我们颁奖,新校长很重视这次的运动会,很重视同学的精神面貌因为这次运动会而发生的改变。”   老余原本想着让一个精神面貌好的人上去领奖,最好是女同学,后来他又想着让赵远阳去,赵远阳长得倒是一副好学生模样,你不骂他他就不会跟他抬杠,听话得很。   可是赵远阳腿又受伤了,这下,他又看了眼魏海。   要说班级里谁看起来精神面貌好,还真是这两个不合群的“差生”最优秀。   老余沉吟了下,钦点了魏海。   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魏海似乎是有背景的,几个校领导周六开总结会议还专门点名提出了表扬,点了魏海的名字。   让魏海去领奖,还可以让他在领导面前沾点光。   点了他后,老余说了声自习,接着走下讲台,“明天你上主席台领奖,校服校裤穿规矩了,领子理好,拉链别松松垮垮的,也别吊儿郎当的,耳钉必须给我取了。”   魏海漫不经心地哦了声,没把这当回事。   “记住了吗?要给班集体争光,而不是丢分。”   魏海点了下头,也不明白为什么老余让他去主席台领奖,这不是毛病吗。   晚上,司机车开了进来,停在下午停的那个位置。   那车开到教学楼底下,车灯的光芒就非常引人注目了,引得还没下课的学生频频往外望,说羡慕赵远阳。   赵远阳憋了一晚上没尿尿,膀胱要炸了,一下课就抓着书包要走。魏海把他扶到车上去,赵远阳说自己没那么严重,不让他扶,魏海就瞥着他:“那你想一瘸一拐地走路吗?”   他坐上车,魏海看了眼车里,“你哥呢?”   “他有点事。”   两人告别,车子在同学艳羡的目光下开走,赵远阳看着车窗外,正好看见有个女同学从高二那边的教学楼过来,走到魏海旁边,跟他说话。   人群好像在起哄。   赵远阳坐在寂静的车厢里,感觉到外面的喧闹,随着车子驶出校门,他便慢慢远离了这喧闹。   第二天赵远阳才知道,高二的级花来给魏海告白了。   魏海点头了,班上同学都在说他们登对,都在说陈雪庭像个洋娃娃,可漂亮了。   在高中,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事,每个班级里都偷偷摸摸的有好几对,可是这么高调的很少见,老师都惊动了。   还有人在说:“陈雪庭别想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和魏海一个初中的,他就是那个性格,改明儿就把你给甩了。”   陈雪庭虽然在十班,平行班,可她成绩在班上也是前茅,还是学校广播社的,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就是她来主持的。   周一,魏海上主席台领奖,老余让他把耳钉取了,他当着面取了,结果等他走到主席台下了,又把耳钉给戴上了。   明摆着的跟老师对着干。   他人走上去领奖,就站在陈雪庭旁边,他阳光大方,校领导给他颁奖,都比他矮。   陈雪庭偷偷地看他一眼。   下面班级里传来不知名的“哦、哦”的起哄声。   校领导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新校长听到起哄声后,脸色立刻不好看了起来。   这位新校长特别矮,就和女生差不多高,一米六几,站在魏海面前给他颁奖时,像个侏儒般,他还以为同学们都在嘲笑他,所以脸色很僵硬。   他仰头盯着魏海:“耳钉怎么回事,你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哪里?”   魏海哪里怕什么校长,低头平静地看着他。   旁边的罗主任急了,怕这不长眼的校长把魏海这祖宗给得罪了,连忙阻止道:“黄校长,先别说学生了,您还要讲话呢。”   回到班上,月考成绩已经贴了出来。   赵远阳和魏海的成绩不在成绩单上,赵远阳单独去办公室找老余问的。   老余把他的试卷给他,“这次考得还行,英语得了一百一,不过在班上还是中游,得加把劲了。”   “我看了你的试卷,扣分点都在单词上,你是不是平时不背单词?看得出你词汇量很大,很多生僻词你都会,但是你总写不对。”   “总体来说,成绩是不错的,都及格了,就只有语文差点。”   “再接再励。”   赵远阳特别高兴,回到班上,他就把自己的试卷拿给魏海看,“总分750,我有466!”   魏海不明白这个466是个什么水准,不过他就一交白卷的,别说466,200分那也是远阳厉害!   “远阳真棒,这么高的分。”   赵远阳犹不知足,专门要去找虐,去看了成绩单,发现班上最后一名的学生,也比自己高。   但也高不到哪儿去,就高区区三十分罢了。   赵远阳很满足了。   他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了这个分数,要知道刚重生的时候,他完完全全是个文盲,初中知识都不会。   分数下来了,班上不免热议。   班上考第一的是语文课代表兼副班长的谭梦佳,紧跟着第二名是张凝,两个人是好朋友。   这让老余单独提出来表扬了一通:“什么叫互相学习,这才叫互相学习,是你们的榜样。”   他说话的时候,有人看见了站在前门的新校长。   新校长刚刚走马上任,要视察一下学生的学习情况,首当其冲的,他先去高三看了一番,发现学习氛围非常好。   下来到了高一,从顶楼往一楼走,越看越满意。   他刚离开,一班就开始哈哈哈,小声地说:“那个校长真的好矮好矮,好迷你,你不知道今天早上魏海上去领奖,魏海身高像他爸爸哈哈哈……”   听见别人这么说的魏海脸黑了下来。   第二天,魏海就去染了个头,是现下流行,可是再过几年会被说成非主流的颜色。   新校长要视察,他就专门顶着自己挑染的银白色头发去他面前晃荡。   黄校长脸色铁青,想起昨天下了升旗仪式后,罗主任说的话。   这个魏海在他们一中读书,必须得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别说打耳钉,再严重的事都不能训,不仅不能训,还必须得和颜悦色的。   他的头发染了没两天,老余看着不舒服,说像个混混,班上有些女生则觉得二次元,男生觉得他像古惑仔。   赵远阳说丑。   于是周五的时候,魏海就去把头发染了回来,染回了黑色。   这次,霍戎足足消失了五天,到了周五晚上,他才回来。   赵远阳放学在门外看见他,立刻就跑向他,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欢喜,“哥!你回来了!”   “脚好了?这就开始跑了?”霍戎是正准备伸出手臂接他,哪知道赵远阳一个急刹,在他怀抱面前停住——差点干了不要脸的事,自己可是个直男!   怎么可以随便抱个基佬呢。   赵远阳如是想。    第27章   这种僵硬的急刹车,在霍戎眼里就显得很奇怪了。   他不止一次发现, 远阳对自己的依赖感, 还有他对于肢体接触的抗拒。   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依赖感,把自己当成可信任的家人般, 而那股子抗拒,也是非常明显。   譬如方才, 赵远阳看着就要扑上来了,结果下一秒生生顿住。   像是自己强迫自己一般。   霍戎什么也没说, 问他脚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 你走后我也没忘记热敷,然后就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什么意思明白吗?意思就是一百天以内, 你最好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跑步。”他说教的样子,像个一本正经的老大夫。   赵远阳哎了两声,心想哪有那么夸张。   他书包里积攒了一大堆问题,就等着霍戎回来问他呢。   其实这些问题,问老师问同学,都是可以的。老余常说不耻下问的美德,但赵远阳拉不下脸, 不肯。   别人不知道他笨,只当他不肯学, 就像老余总爱说的:“你这么聪明的,要是努力一点就好了。”但事实是,他一点都不聪明, 旁人不知道,戎哥还不知道吗。   既然戎哥知道,那他不耻下问也就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霍戎是舟车劳顿,到家就进了浴室。   赵远阳放下书包,就开始吃夜宵,他吃得心不在焉,接着就冲到衣帽间里。   两人共用一个衣帽间,两道门,这两道门都是没有锁的。也就是说,要是戎哥晚上想进来,他不用钥匙,什么都不用,只要推开门就能进来。   赵远阳也是一样。   但他从来没有那么做过。   他看见衣帽间里,通向霍戎房间里的那道门没关,而是虚掩着。而衣帽间的换衣凳上,杂乱无章地堆着上衣、袜子,长裤和内裤。   内裤。   衣帽间里,两个人的空间其实是泾渭分明的,中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楚河。   他们作息不一样,所以平时两个人也几乎不在衣帽间里碰面,当然这也是赵远阳有意避免的结果。   当他站在地板上,盯着那堆衣服,又看看那道门,始终拿不定主意是推门还是敲门还是回去等戎哥自己过来的时候。   ——那道虚掩的门突然开了。   霍戎刚洗完澡出来,什么也没穿,双腿修长,胸肌上淌着水珠。   什!么!都!没!穿!   赵远阳瞪大眼。   一丝不挂!   “卧槽!”赵远阳猛地顿住,内心一阵咆哮,戎哥个死基佬,不穿衣服到处跑!   霍戎倒是泰然自若,转身抽了条浴巾,浴巾白,他肤色深。   赵远阳瞥了眼他那明显有色差的屁股,默默别过眼去。   宽肩窄臀,屁股还翘,就是有色差。   衣帽间的落地镜,轮廓分明地映照出他健硕的侧影。   霍戎随意地用浴巾擦了水,背对着赵远阳穿内裤,声音低沉:“去房间等我。”   赵远阳:“!”   霍戎回头看他一眼,“不是要讲题吗?”   “对……对哦。”赵远阳眼角一抽,跟着转身就跑。其实他应该第一时间就跑的!可那岂不是太明显了!   他一跑,霍戎就说他:“阳阳,当心脚。”   听见后,赵远阳跑得更快了,棉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他把书本找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等霍戎出来,他已经穿好了家居服,赵远阳脚尖勾着棉拖,翘在小沙发的扶手上。   他呢,是规矩不了一分钟,立马原形毕露。   霍戎也不说他,现在这个天气,屋里却已经开了暖气,但温度并不高。   霍戎给他讲课,赵远阳就在旁边儿走神地研究,戎哥是不是又变黑了。   “两颗人造卫星,它们的质量比是……轨道半径比是……现在求它们所受的向心力比。”霍戎递了张干净的草稿纸给他。   赵远阳右手握笔,左手靠在嘴边,他有一个思考时咬手的习惯,霍戎判断他是否走神,除了从他的眼神判断,还可以看他的小动作。   过了会儿,他得出答案,霍戎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当赵远阳答不出来或者答错时,他就会耐心地给他讲解答案。   灯光暖黄,映着他的眉眼,在波浪般的窗帘上投出深邃的轮廓剪影。   赵远阳看了眼他的脸庞,注视他垂下来的长睫毛,因说话而微微颤动,又低头地看他写字的手。   戎哥刚开始写中文的时候,字也不是很好看,可他临摹了一段时间的字帖,现在已经非常漂亮了。他比赵远阳聪明许多倍,比赵远阳有毅力许多倍。   字漂亮,手却黑。   但手掌大、手指长,比自己的手好看多了。   有段时间,他心心念念都是想要晒成戎哥这种肤色,觉得这才男人。后来他去做美黑,晒得全身都成了麦色,结果还是没有戎哥身上的那种男人味。   过了大约半个月时间,他一直没出门,就自然而然的白了回来。   他一发呆,就特别明显,霍戎停了下来,“是不是困了?”   赵远阳胳膊支着下巴,扁着嘴,嗯了声。   他不是个特别有毅力的人,坚持这种事,对他来说真的很难,特别难。他曾经是个不学无术,对学习非常抗拒的人,现如今做的这些改变,有些太剧烈了,他难免觉得累。   霍戎安慰地摸摸他的头顶,“阳阳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没接触过曾经的赵远阳,但他是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在他得知赵远阳父母去世后,他对赵远阳做了一个仔细的调查,事无巨细。   在赵远阳回国后,因为成绩落后,他还留了级,和班上同学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后果就是逃课成瘾,加上他的朋友也都爱玩,所以导致赵远阳也爱玩。那么小的年纪,居然会出入酒吧。   要知道在别的国家,未成年人是不允许饮酒的,卖酒给未成年人是犯法的行为。   但自从他的到来后,这种情况就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赵远阳基本不出去混,也基本不喝酒了,但染上了一个资料里没有的毛病——抽烟。   不过也不严重,是正常的青少年行为,而且他说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再阳阳身上闻见过烟味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阳阳都是个很乖的孩子,百分百听他的话。   但霍戎又知道,其实赵远阳不是那种会听话的人,可就是要听他的话。   他把书本关上,又帮赵远阳整理好了摞在桌上,接着关了暖黄色的台灯,声音是温柔的:“洗个澡再睡觉吧?”   赵远阳打了个哈欠,眉目染上倦意,“好。”   学习真是太累人了,但有时候又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最主要的是,学习可以抑制他的很多蠢蠢欲动的想法,让他变得安分,变得讨人喜欢。   从前戎哥对他很无奈,但总是纵容他。现在的他,在戎哥眼里,一定是乖得不得了,半点问题都没有吧。   魏海问过他一个问题,问他怎么突然认真学习了。   赵远阳说:“我想变好。”   魏海不解:“你已经够好了,学习成绩好了,人就能变好吗?”   赵远阳心想也对,他想了想道:“至少某一方面不再让人操心了。”   过了十月,今年就不再有假期了。   禹海的十一月,已经步入深秋,操场的银杏黄澄澄的落得满地都是,为这个灰色的季节装点了斑斓。   十一月底,一中有期中考试,他们一班现在就已经进入了准备阶段。   这个期中考可不一般,不仅要考九个科目,考完试还得召开家长会!   自从第一次月考后,学的内容就越来越难了,赵远阳又是个贪玩的,有时候上课他前一秒还在记笔记呢,后一秒就受不了地趴下了。   这种状态,他还想要跟上的话,就只能在课余加倍努力了。   可他真的不够聪明,不会举一反三,也背不住公式。   连王后雄都没法帮他!   只有霍戎,每天晚上都帮他补习,他并非那种一定要孩子成绩好的家长,如果赵远阳露出一丝不乐意,不想学,他都不会勉强赵远阳的。   可是他每天给赵远阳补习的时候,他都能察觉到阳阳其实是喜欢学习的,至少在他们相处的那几个小时里,赵远阳是觉得愉快的。   但是除掉那几个小时,赵远阳在学校上课,还是会经常不专心。   下课铃一响,魏海就摘掉耳机,从抽屉里摸了包烟,“最近我这烟抽得很快啊。”   赵远阳看向他。   魏海递给他一根,赵远阳没要:“我戒了。”   “说戒就戒?这么果断。”他摸了下裤兜里的打火机,“擦,这么快一条就没了,我怎么又觉得少了两包。”   赵远阳微微蹙了下眉,魏海也不在意,懒得去深想。   “四海,你下次别放抽屉里,一放还一整条,容易丢。”   魏海脸上写满了不可能,质疑:“我都塞那么里面了,谁偷啊?”   赵远阳:“……”   这神经大的,那么大一条,怎么会没人看见。   “再说,我们班不都是好学生么……对了,我知道实验楼那边有空教室,没锁的,也没人。”   正好是课间操的时间,两人便直接翘了。   实验楼这个地方,离教学楼稍微有点远,要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这条路旁边就是小山,小山种了很多树木,都挂着木牌标签,种得最多的就是西府海棠。   有很多情侣都会来这里偷偷约会。   钻进小山的林子里,干什么都难以发现。树木掩映下,赵远阳还真看见了好几对。   穿过这条路,就是实验楼,实验楼这个地方,有奇奇怪怪的传言。   高三的说他们那届高一的时候,有个高三的住校生,因为考试成绩差了,要被火箭班踢出去了,就从实验楼的顶楼跳了下来。   还有人说,这里比女生宿舍还阴,夏天来的时候简直阴风阵阵,哪怕凉爽也没人敢久待。   教室经常空着,就成了学生的秘密基地,譬如情侣做点什么时,或者像赵远阳和魏海这种,过来偷摸抽烟的。   像他们这样翘掉课间操的,不在少数。   生物实验室的凳子桌子上,有很多仪器,但全都是灰,没地方坐,魏海就蹲下,赵远阳站着。   他们站在实验室一角,另外还有一拨人。四个男生,赵远阳还看见了那两个跳高队的谁,他忘了名字,但是他记得长相,他们都站在另一个角落里。   烟味飘过来。   赵远阳坚持不肯抽,烟味特别大,他看着隔着一层烟雾缭绕的魏海,忍不住说:“对肺不好,你少抽。”   他说得很认真。   魏海听完笑了,“远阳你真可爱,抽多抽少,肺不都是黑的么?”   “下次我再换个牌子,这中南海特供也不好搞了,你抽外国烟吗,那种有薄荷味儿的,还有别的果味儿的。”   “我真戒了,我哥不喜欢我这样,”赵远阳想了下说:“你少抽烟,真犯瘾雪茄要好一些,那烟在嘴里含会儿就吐了,吸不到肺里。”   魏海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含在嘴里不呼吸啊,一呼吸就进肺了,一样的,都是有害健康。”   这时,那四个学生突然躁动,“卧槽,不好!我看见罗主任了!”   生物实验室在二楼,几人从窗户看到一楼的罗主任,罗主任自然也就看见了他们,他吼了一声,撸袖子就要上来捉人了。   四个人跑了,魏海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一群傻X。”   这有什么可跑的。   跑的四个人,正好遇到了两个老师包抄,左右包抄,被逮个正着。   两名主任训斥:“躲这儿抽烟呢?”   “没有!”   “哦,那我鼻子失灵了,怎么这么大烟味儿。”罗主任伸手,示意他们自己上交。   这四个人罗主任全都认识,两个跳高队的,剩下两个是二十一班的混子。   陈一鹏想着要不然就坦白从宽了,这时,候旺突然道:“罗主任,我们真没抽烟,是别人在抽,他们现在还在那教室里边儿呢。”   候旺也是跳高队的,就是那个被赵远阳踩下去的第二名,他身高不高,人瘦,精明,所以都叫他猴子。   罗主任听他的鬼话,“那你们几个不做课间操,来这里做什么?”   猴子面不改色说:“我们听说有人在这里跳过楼,好奇咯,看一眼。”   罗主任脸色难看起来,猴子继续说:“您要抓的抽烟的,不是我们,他们还在里边儿呢。”   “别给我废话!把烟给我拿出来。”罗主任神色一厉,大声呵斥。   猴子说:“别不信,不然您去看一眼……喏,他们出来了。”   这下,罗主任正好就看见了赵远阳,他表情难看,还真有!   “你给我过来!”   这时,魏海也跟着出来了,罗主任傻眼了。   魏海跟着赵远阳走过来,两手插兜,眼睛笑眯眯,“什么事啊主任?”   罗主任咳了声,声音立刻变得和风细雨,“没什么,抓几个抽烟的学生。”   那态度,比对上面来视察的领导还亲热。   转头他就变了脸:“你们四个,马上给我交出来,不然叫你们家长来!”   候旺夸张地哟了声,“凭什么啊,他们俩就不用交?”   烟是几个人凑钱买的,老贵一包,好货色。   抽了六七根还剩一半呢。   让他交也没什么大不了,别人不用交,他就不乐意了,不都是犯了校规吗?怎么能差别对待。   他不依不挠,罗主任睁眼说瞎话:“他们抽没抽我闻不到,你别废话,你小子最鸡贼,快拿出来。”   “不拿。”候旺看那赵远阳很不顺眼,他学着两人的样子,双手插校裤兜,望着天。   “成,不拿吧,先跟我回政教处,给你们教练打电话,让你们教练来领人。”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   叫家长不怕,可是教练就不一样了。   一旁的陈一鹏跟候旺对视一眼,接着掏了包烟出来。   红色包装的黄鹤楼。   罗主任看了看,“就一包?”   “就一包。”   收缴了犯案工具,罗主任大手一挥,“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上午交到政教处来。”   四人脸色一垮,转身要走。   一旁的赵远阳看见那烟,神色变了,他看了看四人,突然喊住他们:“等等,烟哪里买的?”   陈一鹏说:“超市。”   赵远阳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超市?”   “哎,你是不是想挑事儿?”猴子神情不善。   魏海是直接上手,揪住他校服领子,俯视他,“你找事儿?”   候旺让他吓住了,吞咽了下,眼神凶横,“你他妈想干嘛?有本事下午放学外边儿佳群工地见。”   佳群是开发商名称,那工地就离学校不远,一中学生约架,基本就在那里。   “干嘛,老子废了你。”他眼神凶,魏海眼神比他更凶,更别提他那么高那么壮,一把拎着猴子的领子,把他摁在墙上,手掐他的脖子,缴了他的手腕。   那三人都怒了,要上来打魏海。   赵远阳伸手也揪住一个,一脚踹翻一个,一拳头过去又正中人鼻梁,一套格斗动作快狠准,还带着不慌不忙。   罗主任人还在呢,几个人就开始干架,把他放在哪里?!   “住手!都给我住手!”罗主任大喊,魏海哪里会听一个主任的话,盯着猴子厉色道:“道不道歉?不道歉我今天真废了你。”   猴子脸涨得通红,死死瞪着他。   魏海脸上露出从容的笑,“还跟我横呢,我跟你说,你要想上外边儿约架,你就别想活命。”   罗主任简直要气疯了,都疯了、疯了!   还敢当着他的面打架!   他气急败坏,可是偏偏又不能动人魏海,他和另一个主任只能拉开另外几个人。陈一鹏气得眼睛都红了,但他从没见过魏海这样的,好像真敢杀人!   还一脸从容不迫!   还有那个赵远阳,看着奶油奶油的,谁他妈知道力气那么大!一把就把他踹开了!   真他妈撞邪了!   这事儿怎么挑起来的?   他想起来了,不过就是赵远阳问了句烟哪里买的,他撒谎回答了句超市,然后就出事儿了。   “住手,你别掐猴子了,他要死了!杀人是犯法的!”   魏海张口就来一句:“滚,我管他妈犯不犯法!”   赵远阳知道四海看着下手狠,其实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让人毙命的。   他倒是冷静,问陈一鹏:“我再问你一遍,烟哪里买的?”   “是我们宿舍楼的烟贩子,高二十班的夏荣生。”他哪里还敢撒谎,老老实实就把人给捅了出来。   他瞪着赵远阳,一个杀人,一个纵凶。   得,两个凶神,以后看着都绕道走吧。   赵远阳看他表情,知道他不是说谎,喊了声:“四海,放开他吧。”   魏海果然听话,手松开了,那猴子也没扑上来要打人,他是怕了,发怵了,后悔,觉得这次真惹错人了。   他顺着墙面瘫软地坐在地上,罗主任瞥了那个不怕事儿大的魏海一眼,眼睛一抽,这祖宗欸,又给他惹事。   赵远阳和魏海转身走了,罗主任留在原地,跟几人说:“打架斗殴,你们都知道是要开除的,今天这事儿,谁也别说出去,我放你们一马,下次别让我逮着你们几个聚众吸烟。”   这烟,虽说是中南海特供,很难搞,不过也没规定说只有魏海能搞到,或许学校里还有别人有这本事呢?   可是恰逢魏海觉得自己烟丢了,抽得很快的时候,这事儿就没对了。   魏海琢磨着,远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问他怎么回事。   赵远阳说:“你回去数数,看是不是烟丢了。”   其实丢东西,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算贵重物品,但赵远阳不能容忍这种行为,魏海又是个心大的,今天丢烟,明天保不准就是他的钻石耳钉了。   他非得把那偷东西的贼揪出来不可。   魏海当然是全力配合赵sir办案了。    第28章   刚回班上,赵远阳就看见了魏海那新女友。   如同班上人议论的那样, 陈雪庭是个洋娃娃。眼睛大, 皮肤白,高马尾很精神, 学习成绩好,人还是钢琴十级。   而且最好的一点是, 她不粘魏海,不会随时随地给他打电话、查岗。魏海不觉得她烦, 所以半个月了, 还没分手呢。   跌破人的眼镜。   陈雪庭给魏海买了不少吃的小零食,威化饼干、巧克力棒什么的, 还都是进口货。   “你上次说你喜欢,我就让亲戚从国外给我寄回来的。”   魏海打开包装袋,低头闻了下,“这个甜的吗?”   陈雪庭点头说:“你说你要甜的,我就专门……”   他伸手拿了颗威化吃,那威化饼干有一整盒,盒子里堆着小小的一片一片的,他吃了就皱下眉, 随即舒展眉头,“远阳, 给,这个真够甜的。”   赵远阳看了眼他女朋友,心说他每次分手都特别快, 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再一看陈雪庭,她居然一点不高兴都没有!看赵远阳吃了零食,反倒笑得愈加甜了。   “你们喜欢吃,我就再带一点。”   魏海问他:“好吃吗?”   赵远阳吃了,觉得是够甜的,就是没有戎哥买给他的好吃。而且吧,人女朋友买了吃的,最后受惠的是他,挺不好的,他就说:“最近我不爱吃甜的了,牙疼。”   魏海表情没变,但是把威化放下了,“下次不买零食了,我们都不吃甜的。”   她点头,“我中午来找你,我们去吃饭,我在食堂的小炒馆点了菜。”   学校食堂专门有个卖小炒的窗口,一般呢,同学过生日,就来这里点菜吃,不过得提前一天预定。   魏海嗯了声,赵远阳突然想起来,这个陈雪庭,是不是高一十班的来着?   好像那个谁……什么夏什么,这才多久工夫,赵远阳就把人名字给忘了。   他问道:“你们班是不是有个什么烟贩子?”   “啊?”陈雪庭看向他,小声地说:“你也知道?你要买啊。”   “不买,有事儿问他。”   陈雪庭嘴巴动了动。   “也不找他麻烦。”赵远阳补充。   “那我跟他说一声,中午一起吃饭你看成吗?是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大事儿,”赵远阳看了眼教室里的钟,道:“中午我有事,不跟你们一路,下午吧。”   这些天里,魏海都跟他女朋友一块儿吃饭,不过通常是他请陈雪庭,陈雪庭不好意思,就说给他送零食。   魏海说:“零食可以,要甜的,特别甜的。”   一送来才知道,为什么不爱吃甜的魏海专门说要甜的,原来是给赵远阳吃的。   魏海对赵远阳太好了,不过陈雪庭知道男生之间兄弟友谊是这样的,同穿一件校服、一条校裤,一起犯事儿,被抓了一起承担、一起写检讨。   她是一点都没觉得嫉妒,谁叫赵远阳长得比魏海好看。   前些天运动会的时候,班上一群花痴在叽叽喳喳地吵:“那两个高一的学弟都好帅,我要他们谁当我男朋友呢,啊好难抉择啊……”   “要是他们同时追求我,我应该会选魏海吧,赵远阳比我还白,一起出去约会显得我多黑啊。”   “我的话我要选赵远阳,你看他跳高没,太帅了!还有他脸上那颗痣,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两个都好帅,我选不出来了,好难,两个都要行不行?”   吃饱了撑的才想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她没参与过讨论,但还是想过,万一……呢。   把校服还给魏海时,她成功认识了他,第二天晚上去找他告白,没想到一下就追到了,和完全不给面子的赵远阳不一样。   陈雪庭问过魏海,问赵远阳的问题:“他是不是单身,交不交女朋友啊?我好多闺蜜对他都感兴趣,美女哦。”   魏海却说:“远阳喜欢读书,不谈恋爱。”   可以说是非常扯淡了。   ——可事实还真是这样,赵远阳为了读书,已经要累成狗了,哪有精力去交女朋友。   天赋不够,只有勤奋来凑,可他又不够专注,这毛病怎么都改不了,也只有戎哥跟他讲题的时候,他才能专注那么一小会儿。   在学霸班里,他这种状态,导致他只能不上不下的。   家住得近,好处就是中午可以回家午休,不用趴在硬邦邦的课桌上睡觉了。   中午睡觉误事,他特别困,睡着了就起不来了,睡过了的后果就是迟到。   车子在路上开得飞快,霍戎伸手帮赵远阳整理校服领子,又用手压了压他的头顶,“头发睡翘了。”   “翘了?”赵远阳一看后视镜,得,几根竖立的呆毛,拿手一摁,死活就是摁不下去。   不听话地在风中飘扬。   车上当然不会有定型液,赵远阳嘴角撇下来,霍戎安慰他说:“挺可爱的。”   闻言他更不高兴了,但他没办法,只能郁闷地顶着四处乱翘的头发进了学校。   他从后门摸进去,数学老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魏海把他的笔记本给他,“刚刚尤勇就讲了这些,我乱七八糟记的,你看看你对不对。”   赵远阳预习过这课,魏海照着黑板记笔记,当然不会记错,但魏海字也挺丑的。   魏海往他这边偏头,“我看你笔记本上,有别人的字迹,是不是你哥写的?”   赵远阳点点头。   魏海又说:“你哥叫霍戎啊?”   赵远阳倏地抬头看他。   魏海咳了声,“你还挺崇拜他,书上全是那名字。”   赵远阳什么还没说呢,魏海就翻到他数学书的某一页,“你这画的你哥?”他手指着一张中性笔简笔画,很抽象,需要认真解读才能看出画的是个人。   赵远阳说:“是,怎么?”   “没怎么,”魏海竖起拇指,“艺术,大艺术家,比梵高还厉害。”   赵远阳拿回自己的书,“看来你是真不懂了,梵高是印象派,我这是和蒙德里安学的,标准的抽象派。”说完,他开始埋头记笔记。   下午,陈雪庭带着魏海和赵远阳去了篮球场,说:“夏荣生喜欢打篮球,是篮球队的。”   “我已经跟他说了,有什么好好问啊,别打人。”陈雪庭想的是夏荣生是不是哪里惹到赵远阳,所以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们一过去,夏荣生看见陈雪庭,就上下打量了魏海和赵远阳两人几眼,接着拎起自己放在旁边篮球架底下的书包,走向他们。   夏荣生也是不高,人很黑,没有一米八,但投篮神准,是校篮球队主力。   赵远阳还看见,他们打篮球那里,还有个眼熟的人。   “你们要买那种?”   “夏荣生,他们不买,就是找你问点事。”陈雪庭道。   夏荣生脸上的笑马上散了,“不买?不买滚边儿去,耽误我时间。”   他转身,要回去打他的球,赵远阳突然出声:“黄鹤楼,我们要黄鹤楼。”   夏荣生看了他一眼,摸了一包出来,“这个三十。”   赵远阳看了他手上的烟,“不要这个,我要最贵的。”   他脸色微变,“最贵的没有,卖光了。”   “我要这个。”赵远阳说着从校服里摸出一个盒子,红色的烟盒。   “有吧?”   夏荣生拉上拉链转身就走,“有毛病。”   赵远阳伸手就抓住他的上衣,把他揪住,不让他走,夏荣生反手一肘子,“搞毛啊?不做你生意!”   旁边的魏海看他居然要还手,一腿就踹上去,“老实点,他问什么你回答什么,知道吗?”   那边打篮球的看见这边状况了,都停下了,陈雪庭也急了,“不是说好不打人的吗?”   魏海腿蹬着夏荣生的膝盖,不让他起身,“这孙子不配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知天高地厚。”   赵远阳说:“我们不搅和你做生意,只要你说,是谁把这烟卖给你的,说了我们保证不动你。”   魏海逼供似的踹他一脚:“快说!”   夏荣生望着赵远阳,老实交代了:“肖龙。”   赵远阳这下想起来了——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但赵远阳不记得他名字,夏荣生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伸手一指,“他对吧?”   篮球场上,肖龙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没敢跑。   魏海腿拿开,放了他,“早点老实交代,就不用吃苦头了嘛。”   夏荣生站起来,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暗自记下了这仇。   魏海看着他,教育他:“以后别收来路不明的烟,知道这什么货吗?不知道你敢随便收?那姓肖的偷老子的。”   夏荣生不说话,只是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他又道:“你多少钱收的,卖多少?”   夏荣生沉默了下,“四十收的,卖一百。”   魏海彻底无语了,两个人都有毛病,四十块就给卖了?这烟贩子也蠢,七八百一包的东西,还有市无价,一百块就卖了。   “他卖给你多少包?”   夏荣生老实交代:“总共可能有八包烟,他还送了我半包。”   赵远阳:“……”   魏海:“……”   一条烟总共就十二包,这就让人顺走这么多?魏海也傻了,这人胆子这么大?起先他不相信有人敢做这种事,还反驳远阳来着,现在想想他就觉得脸疼。   他气急败坏,只得对着夏荣生撒气,让他赔钱。   “八百五,拿来!”   夏荣生脸一抽,“一包我赚人六十,你怎么要我八百五。”   魏海是算不清楚八乘以六十是多少的,他知道自己算不出来,眼睛一瞪,“八百五!”   他卖烟,身上有钱,又怕魏海打他。这两个人力气太大了,太蛮了,他不想跟两个蛮不讲理的人校园斗殴。   斗殴,被老师发现了写检讨还是小事,要是让人抓到他私自在男寝卖烟,就是退学的事儿了。   他只犹豫了两秒,就老实赔钱了。   这时,魏海又要去找肖龙麻烦,赵远阳远远看着肖龙站在那群篮球队员里,腿一直在抖,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这边,他眼神一过去,肖龙就低下头。   赵远阳拉住魏海,小声道:“我们先不找他麻烦,那个谁赔了你八百五,当然会收拾他。”   魏海不动了,果然看见夏荣生走到肖龙面前,一脚踹他膝盖上,和自己刚才踹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旁边的人要拦:“怎么了荣生,怎么打他……”   “你们让他自己说自己干了什么,”夏荣生又踹了一脚,“拿那种脏货卖给老子,去你MD。”   “赵sir料事如神,真厉害,”魏海夸了他一句,拿着八张毛爷爷挺高兴,说:“远阳,赚钱了,我们明天吃好的。”   赵远阳看他那副真心高兴的模样,一阵无言,在心里帮他算了一笔账。   魏海等于赔了七千多,收回了八百五,结果还挺乐呵,觉得赚钱了。   傻子。   晚自习,肖龙没回来。   放学后,赵远阳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周淳在教室门口等他,一脸的憔悴,胡子拉碴,往日三月怀胎的啤酒肚都平了下来。   “远阳……”   “你干什么来了?”赵远阳倒没有不理他,看周淳这副倒霉催的模样,怕是有事求他。   赵远阳最喜欢有人求他了。   “是这样的,我……最近生意上遇到了点麻烦,很严重,再不挽救就要破产了!公司是你的,你也不想看见这样的吧?不如你把你股份拿去套点现,挽救一下公司的危机,我保证,等钱回来了,我就赎回你的股份,再还给你。”   “没病吧你?”赵远阳笑了,看智障一样看他,“你怎么不把你的卖了?”   “我……”周淳握紧拳头,“这是你的公司,你父母留下的,你不长心的吗?你都这么大了,好歹也懂点事了……怎么能在这种紧要关头任性!”   同样的当,赵远阳怎么可能吃亏两次。   上辈子,周淳也用同样的理由套走了他父母给他留的股份,那时候的赵远阳义愤填膺,把所有股份都给了周淳,让周淳拿去套现,能套多少套多少,只求能保住父母留给他的公司。   哪怕他一点经营的天赋都没有。   但,上辈子那是个圈套,这辈子这个,约莫是真的,估计是霍戎给周淳下的陷阱。   “不然这样吧,你把你的股份卖给我,我按市价给你钱,公司你也别管了,我请经理人来管。”   周淳一下愣住了,没想到赵远阳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他不是什么都不懂吗?   可他为这个东方地产打拼了多少年?他怎么可能轻易撒手,不但不能撒手,还必须把赵远阳手里的股份抢过来!赵远阳这么说,简直是在断他财路!   “不行,坚决不行。”   赵远阳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不是要赔钱了吗?现在不出来,真等公司破产了再抽身?”   周淳又是一愣,他张张嘴,没法反驳了。   真等那个地步,的确是赵远阳给出的方案划算,可就算是要卖,那他不如卖给别人,把赵远阳的百分之五十一一起卖出去,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留本。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公司势头正好,怎么最近四处碰壁不说,还突然走到了这种阶段,就像是专门有人要搞他一样。想到这里,他怀疑地盯着赵远阳——不,不是他,赵远阳有一半控股股份,他怎么可能做这种自绝死路的蠢事。   也不可能是他那个哥哥做的,要知道搞垮这公司,赵远阳可就不剩什么东西了。抚养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到成人,毫无利益可言。   周淳也没想到,赵远阳居然会不同意!   “这公司是你父母留下的,要是没了,你也就什么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赵远阳神情淡漠,“没了至少还是我的东西。”   周淳惊愕地看着他,赵远阳不同意,那他现在还在为这个即将破产的公司卖力,就是蠢。周淳也认清了,他从赵远阳身上是捞不到最后一笔金的。   他索性撕破脸,“你的东西你都不管,老子也不想帮你管了,等着破产吧!”   对此,赵远阳反应很平静,“对了,我清点了下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有很多都不见了,那些你当时说暂时存放在你家里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吗?”   股份都打水漂了,周淳怎么肯把东西换给他,呸了一声道:“做你的美梦,什么东西,没拿过!”   闻言,赵远阳也不恼,笑着说了句:“那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今晚都能睡个安稳觉。”   相比起从前,他似乎也从霍戎身上学到了一点东西,就是让人看不穿他。   周淳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可没等他想明白,赵远阳已经背着书包走远了。   赵远阳要想找周淳麻烦,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他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他慢慢踱出校门,想着不然问问四海,当他望见在校门外站着等他的霍戎时,他的这个想法就打消了。   其实,他可以相信戎哥的。   上辈子的他,就是不肯相信霍戎,才吃了那么多亏。   赵远阳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演戏说委屈,而且直接给戎哥说他家里很多东西都被人拿走了,他想拿回来。   霍戎听见他这么说,笑了下,“我本来在想,阳阳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他很熟练地伸手,摸摸赵远阳翘着几根呆毛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他惯有的,只对赵远阳的温柔:“阳阳放心,哥肯定一样都不少地帮你拿回来。”   赵远阳鼻头一酸,心想只有这个人疼他,他犯了那么多错误,霍戎还是包容他,宠着他。   正想跟戎哥说谢谢,霍戎就突然来了句:“阳阳,谢谢你相信我。”   霍戎这么礼貌、绅士风度,说话经常煽情,其实都是他中文学得不够好、或者说太好了的原因。导致赵远阳老是被他搞得满身鸡皮疙瘩,觉得肉麻死了,正常人哪里会这么说话。   他张了张嘴,“哥你……你别这样,是我该谢谢你,你知道我没有家人了,我……”他鼻子更酸了,话也说不下去了。   “阳阳,你还有人,现在我是你家人,明白吗?”霍戎握住他的手心,犹豫了下,没告诉远阳关于他父亲的事。   赵远阳知道希望渺茫,所以一直也没问霍戎结果。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   如果戎哥能一直把自己当成家人就好了。   赵远阳望向窗外,看见玻璃反光里霍戎的英俊脸庞,回过头,他又在霍戎眼里看见了自己。   一晚上过去,赵远阳早起时,收到了一份大礼。   他不知道周淳一家下场怎么样,反正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东西,一样不少,霍戎说到做到,全部给他拿了回来。   赵远阳一边漱口,一边望着那堆堆在阳台外面的东西,太阳的熹微从东方出来,他叼着牙刷,站在阳台上,眼睛有些发直。   橘红色的薄晓投在他身上,轮廓笼上一层耀眼的光芒。   “如果还有什么少的,我再去帮你拿回来。”   赵远阳嘴里含着牙膏沫子,话说不清楚,只能拿着牙刷,含糊不清道:“谢谢哥。”   一开始赵远阳是想慢慢收拾周家人的,让周淳体会到慢慢失去所有珍爱之物的绝望,再把他送进深渊。   这似乎正好符合复仇之道,和那本基督山伯爵的套路相似。   可昨天周淳来找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就不那么想了。   仇人自己上门来找死了,他还要放过周淳吗?   换句话说,整人还要挑日子吗?   十一月份深秋的天,今天天气却晴得正好,赵远阳换好校服,上了车。临走前,霍戎给他拿了条围巾,给他挂脖子上,“天气预报说晚上降温,会冷,戴上。”   赵远阳嫌热,就摘下装书包里了。   他望着霍戎,有种失而复得的感慨。    第29章   到了学校,从车上下来, 果然觉得有点冷了。   赵远阳从书包里翻出灰色的羊绒围巾戴着, 在脖子上围了两圈。   这个季节,好多女孩儿都还没开始戴围巾, 赵远阳开始了,魏海笑话他怎么这么怕冷, 不如去冬眠算了。   赵远阳单脚勾着魏海的椅子,坐在椅子上向后仰, 手一伸, “砰”地关上呼呼吹着冷风的后门,说:“围巾是我哥买给我的, 我乐意。”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炫兄狂魔了。   魏海嘴角翘起来,“我头上三个哥哥都对我好,跟一家人似的。”他家里情况比普通人家庭都复杂,好几个兄弟,都是男丁,那些个想给他爹生孩子的女人,知道生女孩儿没用, 所以生下来的,全都是男孩子。   一个个的私生子, 按理说这种家庭,勾心斗角难以避免,魏海却活得很滋润, 因为兄长都对他很好,是被宠着长大的。   别人宠他,他觉得远阳好玩儿,就宠着远阳。   开始上课了,赵远阳看了前面的空座一眼——肖龙还没来上课,或许是被收拾惨了,没脸见人。   午后下了一场雨,降了温。   天空如洗,揉着几缕白云,消失了一上午的肖龙回来了。   他一上午没上课,一回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伤,老余当然先把他叫到办公室,满脸凝重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肖龙深深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老余皱眉,“遇到事儿了要打报告,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老师帮你解决,老师不行,还有学校。”   肖龙还是不说话,老余没办法了,开始翻报名册,“我给你家长打电话,跟他们沟通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他猛地抬头,嘴里蹦出一个“不”字。   他是住校生,家在外地,乡下,离这里要坐一天的的火车。老家的父母要是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肯定会担心他,会专门过来一趟。   “那你又不肯跟我说怎么回事,我不给你家长打电话怎么办?你还没成年,不具备判断力,有些事不是忍着就行的。你忍让,别人就会继续欺负你。”   肖龙握紧拳头,“没人欺负我。”   他不肯说,老余也撬不开他的嘴,只能让他回去上课。他脸上伤口不多,夏荣生没往他脸上招呼,但还是沾了点,肖龙嘴角是淤青的。   一回到教室,同桌就问他:“你怎么一上午没来?我听说你们打篮球起了矛盾,怎么回事啊,谁啊……”   肖龙还没说话,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一看。   “出来。”赵远阳双手插兜,目光冷漠地低头看着他。   肖龙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又看见旁边的魏海,想起了昨天这两个人怎么打夏荣生的。   他没反抗,跟着就出了教室。   赵远阳把他叫到男厕所,厕所里还有人,魏海跟着就开始清场:“都去二楼上厕所,这里我们征用了。”   “什么时候开始偷的?”赵远阳问他。   “不记得了,上……上个月吧。”   “运动会?”   “运动会前。”他非常老实了,这两人连夏荣生都能收拾,还收拾不了区区一个他?   “偷了多少?还偷过别的没有?我们班还有谁被你偷过?”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的。   “烟……可能十来包吧,我记不得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屈辱,盯着厕所地面,“别的东西我没拿过了,”   厕所里味儿重,魏海顺手点了杆烟散味,没抽。   “我们不为难你,” 赵远阳声音很平静,叫人心里没由来地发怵,“赔钱就成了,四海,一条烟多少钱?”   魏海报了个数。   肖龙一听价格,腿登时软了,“我、我没那么多钱……你们坑我是不是,怎么会这么贵,什么东西,黄金吗这么贵!”   “没坑你,就是这个价,你问内行打听,只多不少。”赵远阳说,“赔钱,我们不计较。”   “我没钱,打死我我也没这么多钱,你们打我吧。”肖龙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   赵远阳:“……”   魏海:“谁想打你啊,毛病,打你手不疼啊?”   “大家都是同学,我求求你们了,我道歉,我下跪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上学都是借的,真拿不出钱……”肖龙一边说,屈辱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搞得好像两人在欺负他一样。   这时,男厕门口传来老余带着愠怒的声音:“赵远阳!魏海!你们俩给我出来!”   三个人齐齐被拎到了办公室。   “是不是你俩欺负的他?把他打这样?!”老余猛地一拍桌子,站着叉腰,“打架斗殴,学校是明令禁止的!我今天话放这儿了,无论你什么后台,欺负同学就是不对,必须给我道歉了!”   赵远阳没什么表情,魏海一脸无语,差点一腿给肖龙踹过去,“你自己给老班解释,我们欺负你了?”   肖龙浑身一抖,“没有、没有,余老师,他们没欺负我,不是他们打我的。”   “不是他们还有谁?!肖龙你别怕,今天我给你做主!”老余一脸厉色。   魏海更无语了,瞪着肖龙:“你说不说,不说我真打人了啊。”   肖龙蔫得像霜打的茄子,犹豫半天,避重就轻地跟老余交代了。   偷班上同学东西,卖了钱,被找上了,买他偷来的赃物的人动手打了他。   他对偷了魏海什么东西,价值几何,都缄口不言。   魏海听得一声嗤笑,心想优等生就是会语言的艺术,不过还算老实,没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老余问:“你偷他什么东西了?”   肖龙不说,老余道:“你现在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烟。”他回答。   老余:“……很好,抽烟,偷窃,你这犯的事儿有点儿多啊。”   可肖龙家里情况,他也清楚,农民家庭,不容易。   爸妈养出这么个儿子,也不容易。   再说肖龙平时表现也还不错,很积极,上课总是第一个举手,分数是班级前十名。   相比起另外两个,他肯定是偏心好学生的,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能称为好学生呢?   老余想了想,道:“你犯了错,要改过自新,给魏海道歉没有?”   “道了。”他说完,又转身给魏海说了句对不起,态度诚恳多了。   “余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别给我父母打电话。”   老余没回答他的话,转头问魏海:“你原谅他没有?”   魏海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不在乎这个,可他不喜欢偷鸡摸狗的人。老余这么说,他心里很烦,看了赵远阳一眼,赵远阳点了下头,对肖龙道:“你保证不再犯?”   “我保证,保证!”   老余道:“你做一个检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道歉。”   肖龙沉默了下,最后点头了。   魏海无所谓地说:“那这事儿就这么着吧,余老,没事儿我们就走了啊。”   “还没完呢,你俩抽烟的事还没说呢。”老余脸色舒缓了点,紧接着又板了起来。   “没远阳的事,他不抽,是我的。”哪怕魏海一力承担,这事儿两人还是没得跑,老余认定他俩是共犯。   “一千字检讨,或者明天把家长给我叫来。”   赵远阳和魏海面面相觑,想不通肖龙犯这么大错,不找他家长,为什么偏偏要请他们俩家长。   魏海很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那就请家长吧。”他是无所谓的,但赵远阳不一样,他不想让戎哥觉得自己是个出尔反尔,不诚信的人。   他没抽烟,没抽就是没抽,说戒就戒了,非常干脆。现在突然让他来学校一趟,还是因为这种事情,戎哥得怎么想他?   他嘴巴动了下,“那我写检讨吧。”   当天下午,赵远阳在教室里坐着,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写这个检讨,魏海就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大哥,你有时间来学校一趟吗?犯事儿?没有没有,我没打架,抽烟被班主任抓到,来一趟呗……哦,你在国外啊,那算了。”   魏海把电话挂了,第二个电话是打给他家三哥的。   虽然他兄长都对他好,但在他心里,还是有个排名的,大哥>三哥>二哥。   魏庭均是他最不亲的那个。   他也没想过,最后他会沦落到给魏庭均打电话。让魏庭均来给他当家长,还不如让司机进来装一把!   教室里人多,窗户和门都紧闭,二氧化碳一多,赵远阳呼吸就不顺畅,觉得不舒服。他戴着暖融融的围巾,在后门开了一个小缝隙,通风。   他没写过这么长的检讨,这高中和初中就是不一样,检讨字数都要多一倍。   而他的检讨里,满篇是不同的句子,可全都是一个意思:“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违反校规校纪,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家长……”   措辞非常之不诚恳。   魏海要帮他写,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是他的责任,远阳身上的烟味都是从他这里吹过去的,这份千字检讨,理应由他来写。   赵远阳不同意,说:“你写一份,我再抄一份,不是多事?”   再说了,他每次认魏海的字,都特费劲,比看自己的字迹还要费劲。   晚上,赵远阳把检讨揣回家,他用书垫着,窝在沙发里,把书摁腿上,没个正形地数着字数:“697、698……”   霍戎一进来,他立马飞快地把本子藏屁股底下,“今天我全懂,不用讲题。”   他睁眼说瞎话,其实不懂的多着呢。   霍戎走进这间充斥着暖气的房间,把接了热水的杯子给他,迟疑着问:“阳阳,需不需要我帮你请个家教?”   赵远阳一口水吞下去,立刻抬头看霍戎,拒绝:“我不要!”   态度非常抗拒。   霍戎没问他原因,顿了顿说:“那还是我给你补习吧,不过哥忙,有时候会顾不上你。”   赵远阳说没关系。   他不在乎霍戎忙不忙,哪怕忙到飞天遁地,他也不想要往家里请家教。   第一他抗拒生人来他的家,第二,他也不能说真的是那么爱学习。至少他打心眼里,觉得学习这件事,就是用来讨好戎哥的。但他不学习也没关系,霍戎不会怪他、不会不喜欢他。   班里的学霸,经常听老余洗脑:“把书读好了,考个好大学,以后就轻松了。毕业后,再找个好工作。”   赵远阳没体味过这种人生,上辈子他什么都没学,最后啃着外公的遗产,过得潇洒自在。   可就是太笨了,什么都不懂,被人宠着宠着,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地球绕着自己转的。   学习着,他那些优越感就没了,原来世界也不是绕着他转的,看看这些个叫人脑仁疼的公式、文言文,他就知道自己在某方面,仍是比不上别人。   他看着霍戎,说:“不然我以后还是一个人学,你别管我了,反正我不请家教。”   “说什么呢,别瞎想。”霍戎站着,赵远阳窝在沙发,他手轻轻一伸,就揽着他的后颈,那粗糙的手掌心的炽热,让赵远阳觉得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脑袋一歪,不着痕迹地逃出他的手掌。   “那我去洗澡了,我今天早睡。”说着他一个翻身,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了,根本忘了屁股底下还藏着检讨的。   霍戎眼睛扫到,从沙发上拿起那刚刚被赵远阳坐着的检讨书。   “检讨书?”他念出声,挑了下眉。   他顺着看了下去,字真的很丑,该练字了这孩子。   赵远阳背脊发凉,他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儿了!   “哥,你听我解释啊,我真没抽,我真的戒了。不信你闻,我还没漱口呢,我嘴巴里没味儿……校服上有,不是我抽的。”他乱七八糟解释一大堆,霍戎放下他的检讨书,嗯了声,“哥相信你,不过阳阳,这字该练练了,你看你这个错误的错,写得像个‘钱’字……”   赵远阳羞愧难当,“好……我知道了,我去买本字帖。”   正好那运动会奖品的钢笔他还没用,他用不惯,现在要练字了,正好派得上用场。   霍戎这几天确实忙,在忙着倒腾新东西。   他在这边,等于是陪太子读书,想找的东西没找到,就得一直住下去。碰巧阳阳这孩子让他觉得喜欢,所以霍戎要在禹海市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   他是外来的,国安还整天神经兮兮地监视他,不扎根,就得一直活在这种监视里。   他要做就做合法生意,还得造福社会,让国安的人对他放心。   霍戎出去了,赵远阳洗完澡,重新躺在床上,开始数他的检讨书字数够不够。他的检讨书上,有不少错别字,刻意的错别字,然后被他涂黑,假装这也算是一个字,得,一千字检讨,完成啦!   赵远阳吐出一口气,幸好戎哥相信他。他有点纳闷,怎么他说什么霍戎都相信?还是说霍戎是对自己看人的水准特别有自信,所以他一看自己,就能判断出自己是不是在说假话?   他不清楚。   第二天,上午早读课,老余打断大家早读,让肖龙站出来念了检讨。   偷东西,这是一个很大的污点,肖龙念着念着,眼泪要掉出来了,哽咽着不敢抬头,怕别人看不起他。   这件事真相大白后,班里人看肖龙的眼神都变了,觉得他手脏,不愿跟这种人接触。   赵远阳也把检讨书交上去,魏海的“家长”也叫来了,但不是他的司机,是魏庭均的。   以前介绍给他的那个姓肖的司机,魏庭均似乎把人打发到别的岗位去了。   为此他还问过魏庭均,“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他觉得这是因为魏庭均戒备他,所以对他介绍来的人,保持着警惕心。   魏庭均则搓着他手心里油亮的文玩核桃,意有所指回答说:“小海,防人之心不可无。”   魏海觉得,这句话是对自己的忠告。   家长也请了,检讨也交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兴许是最近谈恋爱的原因,魏海没怎么逃课了,他女朋友还把自己高一的笔记复印了给他,“你说赵远阳爱学习,你可以让他看看这个,我笔记记得很详细的。”   陈雪庭字很漂亮,魏海翻着看看,也看不懂,只知道是好东西,就收了。   “谢了。”   她笑弯了眼,“对你们学习有帮助就好。”   这东西对赵远阳用处很大,他发现这笔记内容,就差不多是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有时候还会有一些老师没讲到的东西。而且陈雪庭字是很标准的正楷字,和打印出来的似的,看着一点儿不费力。   赵远阳说:“帮了我大忙了,该好好谢谢人家,她喜欢什么?”   “她什么都不喜欢,喜欢我。”魏海不要脸地说道。   其实魏海要谢谢她的时候,她说了句:“不用那么客气……你真谢谢我的话,我能不能……提个个要求?”   “说。”   她羞涩地垂下头,“能不能…亲我一口。”   魏海看了她一眼,说:“亲脸还是亲嘴巴?”   陈雪庭想亲嘴巴,她又觉得是不是太快了,脸红着说:“随便吧……”   魏海亲了她脸一口,觉得不怎么心动,没有蜜里调油的感觉,和之前的女朋友差别不大。   但他也没说分手,不喜欢归不喜欢,人姑娘挺好的。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月底。   期中考试。   一样的,赵远阳提前突击过,霍戎非常有针对性地让他复习这个、复习那个,赵远阳照着他说的做,加上有陈雪庭的笔记的帮助,最后成绩出来,果然还不错。   上次班上的最后一名被踢出去后,这次大家都认识到了竞争有多激烈,所以水准都均有提高。这次的月考,题偏难一些,可一班最差的总分都有700分。   由于还考了政史地三科,总分从750增加到了1050。   赵远阳考了640分,其中英语突击背了单词,导致他这次单科考得非常不错,有一百四。   老余单独在私下提出了表扬,但他没有当着全班人的面表扬赵远阳,毕竟在成绩单上,是没有他名字的。班上考了七百分的同学被踢出去了,赵远阳这个没有七百分的还在一班,对别的同学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但也没有不公平,一班一共有四十二名学生,往年都只收四十名,全年级最尖子的四十名学生就集中在这个班级,超过四十则不再收。   今年这一届学生,就多了赵远阳和魏海这两个异数,他们对班级里的优等生生态圈,构不成影响。   两个人是极端,一个还算爱学习,一个是真混,但两个人作为同桌,关系是真铁。   这次,赵远阳的成绩震惊了魏海,“上次才四百多,行啊远阳,进步神速啊!多了三百分!!!”   赵远阳也很震惊:“你算术怎么回事?”   数学老师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六百多减去四百多,不是三……哦是两百。”他嬉皮笑脸,“那也是进步神速啊!贼厉害了!”   赵远阳说:“之所以多了快两百分,是因为多考了三门……你不知道吧?”   “那也是很厉害的。”   月考一结束,学校就紧锣密鼓地通知了学生,让家长下午两点半来学校大礼堂参加家长会。   这次的家长会,是专门针对高一年级的,要求每位家长都必须参加。   赵远阳拿到了试卷,揣在书包里,捂得书包都热了,都没拿出来。   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霍戎看在眼里。   他起身,“阳阳,我去给你接杯水。”   赵远阳点头,“要温水。”他心烦意乱的很,他这个成绩,似乎还成,老余说,在全年级是五百名左右,一中总共有一千一百名学生,这个排名,似乎真的还不错了。   老余道:“保持下去,考个大学没问题,继续进步,争取读个一本院校。”   他手在书包里摸摸,班级最后一名,年级五百名……这个成绩,有点拿不出手啊,怎么跟戎哥说呢?   还得家长签字,签字个毛,他地理就考了21分,这种分数……哪怕他把21的1,改成了9,那也是没差的。   他怎么好意思。   这时,霍戎端着杯子进来了,赵远阳还是那样没正形地窝着,腿翘在沙发扶手上,长腿在空气里晃啊晃啊,一上一下。后颈靠着抱枕,向后仰着。   霍戎把水递给他,赵远阳仰着头喝了一口,眼睛四处乱瞟,“哥……我跟你说一件事啊。”   为了显得从容不迫,他姿势还是没变,腿抖啊抖的,整个沙发似乎都在晃。   “那什么……我们班主任今天说……要开家长会,周六下午开,你有没有时间啊?”   赵远阳又掩饰性地抿着杯口,眼睛向上翻,注视着他的反应。   霍戎一笑,“给你开家长会,时间肯定是有的,我也有事跟你说。”   赵远阳看着他。   霍戎没说话,而是拿了一份文件给他。   赵远阳一看,就是一愣,嘴巴里的水呛了下,手一抖——水全洒身上了!   秋冬季节,在暖气十足的屋子里,他穿的家居服是浅芋色的丝绸长袖衫,这么水一泼,他衣服全贴着肉了,身材线条当下立显。   “怎么乐成这样……”霍戎无奈地俯身,要给他擦身上的水,这一擦,他就看见赵远阳满身湿透,两颗乳头贴着丝绸,翘了起来。   在胸口处凸出两粒圆润的豆子形状。   看见戎哥在盯什么,赵远阳衣服湿透,脸也红透了。   他内心一阵咆哮,戎哥这个基佬啊啊啊啊!臭流氓啊!!!    第30章   赵远阳伸手想遮,脑子里当即开始做艰难的斗争, 遮还是不遮?遮了矫情, 不遮好吃亏,让戎哥给看光了!   因为紧张, 他大口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 他下巴和胸膛都沾着水,手要遮不遮的, 那双眼睛还红红地控诉般地瞪着霍戎, 就好像谁占了他便宜一样。   更别说远阳胸膛湿透,除开乳头, 还有少年形态的薄薄一层的腹肌——当然和自己没法比,不过瞧着好看罢了。   水迹朝着下腹蔓延去,因为赵远阳的姿势,霍戎能看见他低腰内裤的边缘。   他两腿一条是挂在沙发椅背,一条则是挂在扶手上,呈九十度岔开。   霍戎看见他这样,眼睛就是一暗,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下。   “阳阳, 衣服脱了。”他眼神不加掩饰地落在他身体上,心里想其实赵远阳发育得很好, 不像学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吸引女人的本钱了。   脱……脱了???赵远阳觉得呼吸都困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要让他觉得窒息的暧昧气味, 他一把拽过沙发抱枕,抱怀里瞪他:“不!”   什么都让人看光了,还欲盖弥彰地遮啊遮,蠢乎乎的。   “不什么不,”他眉头一皱,“脱了,我去给你拿新的。抱枕拿开,你这样是要感冒的。”他不知道赵远阳干嘛这么防备着自己,而且脸怎么红成这样。   但霍戎也知道,赵远阳不大正常。   上次他们运动会,他看见远阳那个朋友搂着他,他就觉得没太对了。兄弟之间,搂着挺正常吧?可搁赵远阳身上,就不太正常了。   因为赵远阳抗拒同为男人的自己,尤其在身体接触这一块。但赵远阳居然不抗拒别的男性,这里边儿问题大了。   他没再说什么,赵远阳也跟着陷入沉默,看见戎哥大步走到衣帽间里,过了几秒,重新取了件睡衣过来。   赵远阳还是那姿势,霍戎手里拿着衣服,望着他:“哥给你换?”   他脱口就是一句:“不要。”   “你把抱枕拿开,别那样,我背过去,不看你。”说着,霍戎举起自己一只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干,接着又把睡衣放到他手边,然后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   他举着双手,背过身去。   态度是很诚恳,也很让赵远阳安心,但总有那么点不对。   他脑子里乱,想不了太多,只知道戎哥在纵容自己。   他快速地脱掉衣服,湿的就丢地毯上,裤子也湿了点,还有内裤,结果霍戎通通都给他准备了件!   他一边防备地盯着霍戎的背影,神经兮兮地觉得戎哥后脑勺也像长了眼睛般,必须得盯着他,他后脑勺的眼睛才不敢睁开。他又快又偷摸地换好内裤,再套上裤子。   坚决防着霍戎,不让他看见。   赵远阳根本没想过,要是霍戎够诚恳,就不会背对自己举着手,而是干脆利落地出去,给他留一个隐私空间了。   等他换完,霍戎转身,捡起他脱在地上的湿衣服,看见地毯那摊湿润的痕迹,还有沙发上,到处都是水迹。   ——这些通通都得换,等明天阳阳去上学了,再把沙发和地毯换掉。   赵远阳盯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他脱下来那堆衣服里还有内裤,他不想要霍戎碰。   他别扭死了,看着戎哥手里拿着他那堆湿衣服就超级难受,平时他内裤脱完就丢床上,回家就不见了,但他衣柜里总是补充在新的、洗干净的内裤。   他想到这里,脸色愈发怪异,伸手,语气干巴巴:“你把衣服还我。”   霍戎语气也有一丝奇异:“还穿?”   赵远阳声音更干了:“穿。”   “好吧,等干了再穿。”霍戎把衣服轻轻搭在沙发上,拿起那份同样湿透了的文件,放在他的书桌上。   赵远阳看见那份合同,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他这下才想起来前因后果,结果他还对他哥凶巴巴的。   霍戎给他的这份合同,是收购和和转让股份的合同,周淳的那百分之二十,被霍戎收购走了,不仅如此,股民因为眼看着破产、抛售的股票也全被他收走了,继而全部转到了远阳头上来。   完整地算下来,他拥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股份。   也就是说,现在他父母留给他的地产公司,是完全属于他的了,再也没人能抢走了。   周淳因为生意失败,最近一直很不顺心。公司眼看着要倒闭,他一直觉得有人在故意搞他,又猜不出是谁,他到底得罪了谁?   因为生意的原因,他和曹小慧又吵了很多次架,曹小慧骂他窝囊废,要跟他离婚。   他便去找了赵远阳,要哄骗他把股份移交给自己。结果赵远阳这次可聪明了,聪明得根本让他想不到,一口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还说什么:“破产就破产,破产好歹还是我的。”   而且回家的当晚,家里便遭了窃,偏偏他们全家都睡得很死。奇了怪了,连一些家具都搬走了,按理说动静不会太小,结果他们一家三口居然全都没听见动静!   周淳不免想到,他找到赵远阳时,赵远阳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今晚都能睡个安稳觉。”   可不就是安稳觉吗!家里东西全掉光了!曹小慧尖叫着要报案,哭得他脑仁疼。周淳粗略地清点了一番,浑身发冷地发现,但凡是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全不见了。   简直闹鬼了!   这一次,周淳认定是赵远阳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公司倒闭前夕,有大老板出手收购了他手上的股份,给的价格挺良心,没压价。   听人说这个大老板做的是珠宝生意,很有钱,但周淳没见到人。   钱到手了,他踏实多了。   就在他刚从银行出来的时候,戏剧化的事情出现了。   原本濒临破产的东方地产公司,起死回生了!而且在短短的时间里,重整旗鼓,请了新的经理人,拉到了新的投资人,一夜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风光。   曹小慧把周淳骂得狗血淋头,拉着他去了民政局,要离婚。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赵远阳是完全不知道,但想来也不好过。   赵远阳看着那份沾水的合同,心里很不好意思,他神经过敏,对戎哥太凶了。   他不敢看霍戎,手不安地挠了下后颈,凶巴巴的样子收了回去,跟他道歉:“对不起,哥,我太凶了。”   霍戎低头注视着他被灯照亮的头顶,眼里包含着思索,嘴里却说:“是我的错,不该那么让你喝水的。”   赵远阳很愧疚,头深深地埋着,盯着自己的脚看,“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   他没再说了,霍戎也不说话了,只是眼神若有所思,缠在赵远阳身上。   霍戎离开他房间后,赵远阳还心有余悸,他摸摸自己的心脏,小声地叹气。   又忘记拿给戎哥签名了,算了算了,他自己签字。   第二天赵远阳去学校了,地毯换了新的,沙发也换了新的,挂在沙发上的衣服再原封不动地收走。霍戎知道,赵远阳根本没有要继续穿的意思,就是不想让自己碰,实在太明显了,霍戎一眼就看穿了他。   好几天,两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劲,或者说是赵远阳单方面的神经兮兮,觉得霍戎怎么看怎么gay。   周六下午是家长会,两点时,就有许多家长进了校园,从校门口处就开始有指示牌,指示着家长大礼堂的方向。   一中除了师资力量好,硬件设施也跟得上,校园面积大,绿化好。   礼堂在操场边上,可以容纳三千人,暑假或周末的时候,有些汇演都会征用一中的礼堂。   霍戎是一个人来的。   他进学校的时候,给赵远阳发了条短信,他正在上课。   赵远阳立刻没心思上课了,掏出手机摸摸,犹豫半天,回复了条:“先开年级上的,要去大礼堂,你找得到路吗?找不到就跟着别的家长走。”   年级上的家长会主要是校领导讲话,年级主任讲话,总结这次期中联考取得的优异成绩,还对坐在台下的家长讲解了一些管孩子、帮助孩子学习的方式。   学校还请了几个学霸家长,上舞台现身说法,说他家孩子是怎么学的。   一位家长说:“我孩子在火箭班,这次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我觉得学习方法和自觉性很重要,我孩子住校,但她平时在家就非常自觉,当然……她也没有死读书,而是劳逸结合,该玩时玩,该学习时学习……”   好多家长都打瞌睡了,霍戎却听得很认真。   ——他在取经。   并且忍不住对比别人口中的孩子,和他家阳阳。   阳阳很努力,也很聪明,不比这些别人家的孩子差。   “最重要的原因,坚决不能让孩子谈恋爱,这个阶段是最重要的,要是谈了恋爱,保管会毁了孩子!”   一些家长深以为然地点头。   霍戎微微蹙眉,阳阳的心思……是有些没对。   他当然不是那种看成绩的家长,如果赵远阳不喜欢学习,霍戎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差别。   可远阳……是奇怪了些。    第31章   班上四十二名学生家长,几乎都到了, 除了个别偏远地区的, 实在赶不过来了的,还有魏海这种压根没通知家长的。   他连考试都没去, 还请什么家长啊。   下午三点,天色突变, 开始下起暴雨。   急促的雨点拍在走道上,赵远阳坐在后门处, 风吹进来不少雾珠。他扭头一看, 教学楼外面雾茫茫一片,天色昏暗。   但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 过了会儿就变成了小雨了。   听完校领导的讲座,正好是高一年级的下课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四点了,还得开至少两个小时的班级家长座谈会,每个科目的老师都要上讲台讲个十多分钟。   赵远阳站在楼道上,看见汹涌的家长浪潮在往教学楼这边涌来,有些带了伞的,但大多都是是完全没准备的,只能用手挡雨。   许多学生还去接家长了, 阵势非常凶猛。   望着这雨,赵远阳轻轻皱眉。   班上, 张凝在黑板上捏着粉笔写下几个字:家长座谈会。而班长领着一部分家长,挨个把他们送到他们孩子的座位上,很有条理;用纸杯倒了热水, 叔叔阿姨地叫,非常有礼貌。   一时间,班上变得吵闹起来。   魏海趴在位置上睡觉呢,让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怎么回事儿,地震呢我去。”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手有些酸麻,脸颊还有红印。   他扭头,看见站在后门外面的远阳,便喊了一声。   赵远阳回头道:“四海,我先去接我哥了,你先把校服脱了,你身上烟味大,等会儿他闻到了。”   说完,他就消失在魏海的视线里了。   虽说霍戎肯定不会迷路吧,但看着别的同学都兴高采烈地去接自己的家长了,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去接一下霍戎,给他家长一般的待遇。   再说还在下雨呢,他一个人淋雨过来,赵远阳心里过意不去。   人潮涌来,赵远阳一边讲电话,问他在哪里,一边在人群里搜索着他。   绵而细小的雨落到头顶、脸颊,顷刻就化了。   校服微微湿润。   霍戎很高,在人堆里必然是最打眼的那个,很好找,但赵远阳没发现他。   他在电话里问:“哥你旁边有什么参照物?我在花台这里,你看见池塘了吗?我就在这边。”   霍戎说:“我旁边有棵银杏树。”   赵远阳看着学校这条很长的大道,两排高大的银杏树伫立,沉默了。   “我看见你了,”霍戎突然说,“站着别动。”   人群已经散了很多了,没有刚才那么阵势逼人了,不挤,所以霍戎很快就找到了赵远阳,并且三两步就走向了他。   赵远阳眼睛四处寻找着,这时,有人拍了他的肩一下,接着捏住他打电话的手腕,“阳阳。”   他回头,手上的触感粗热,捏着他,叫人好似都没法动弹了般。   霍戎头上吹着雾似的雨水,睫毛上也有水,他的外套、肩膀,都是湿润的。他脸上有笑,笑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   他伸手指了下,解释道:“我刚刚就在那棵树下,正好挡住了。”   赵远阳反手拉着他的袖子,没抓他的手,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你怎么不带伞?”   “出门没看天色,不知道会下雨。”有时候他看一下天,就能判断出天气了,比天气预报还准。   今天恰巧就没看。   赵远阳走的很快,抓着霍戎的袖子,“哥……我先跟你说啊,我们老师是会念成绩的,但是不会念我的。”他声音变得小了点,“我成绩不好,是班上最差的。”   霍戎鼓励他说:“阳阳这么努力,会越来越好的。”   这是他刚刚在讲座上学习来的,有位家长就常常这么鼓励孩子,成效显著。   赵远阳听见后,显得没那么忧心忡忡了。   其实年级五百名,似乎也还不错,没多糟糕。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重生回来也很有自知之明,没天赋就是没天赋,的确是比不上那些天生会学习的人的。   但好在戎哥不嫌弃他这个。   跟着赵远阳从后门进了教室,这时班上已经变得很拥挤了,家长和学生都挤一块,吵闹,教室里满是人身上带着的雨水气息。   各种气味纷杂。   这次的家长会,学生是不能旁听的,家长坐在教室里,学生就得出去在走廊等待。   赵远阳让霍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去饮水机那里给他接了杯热水来,接着戳了下魏海,“喂,我们出去。”   魏海哦了声,站起身来。   霍戎盯着他身上的外套看,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这是阳阳的外套。   刚刚赵远阳让魏海把校服脱了,说烟味大,他就乖乖脱了,然后塞在了抽屉里。   抽屉里不知为何,还有好多本赵远阳的书,他就挨个给他摆放整齐,帮他整理好,放回他抽屉里。   下了雨,天气凉,风大。   冷飕飕的。   魏海就穿了赵远阳的外套。   他们平时根本不计较这个,校服都经常换着穿,反正码数都一样。   也只有觉得赵远阳没对劲的霍戎才会想歪。   赵远阳和魏海出去了,霍戎还盯着他的外套的,真是越看越不对。   教室里清了场,只剩下老师和家长,连班委都得出来等着。   前门后门全关上了,窗帘也拉着的,有学生从门上的玻璃偷看上一眼,就会立刻被老余瞪上一眼。   赵远阳站在后门口,耳朵竖着想偷听。魏海还是困,穿着赵远阳毛茸茸的黑色外套,靠在墙上,说:“远阳,你这衣服真暖和,我穿上立马就困了。”   “你冷不冷?冷我脱给你。”   “我里面穿了毛衣的,不冷,你穿着吧。”赵远阳很想偷听,可他听力不好,隔着门只能听见老余说话,说什么却不知道。   而且他也看不见霍戎在做什么,他座位那里,正好是一个死角。   坐在孩子的座位上,做家长的难免会好奇孩子在学校里的生活。譬如桌上刻了什么东西,抽屉里都是些什么书,书上有没有好好记笔记……作文写得怎么样,作业错误多吗,老师批语是什么。   老师说话的时候,几乎每一位家长都在兴致勃勃地翻孩子抽屉,无一例外,只有霍戎没动。   老余站在讲台上做数据报告:“这次期中考试,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三十名,退步了十二名。”   霍戎倒是听得很认真,没开过家长会,这对他来说很新鲜。   赵远阳还是想偷听,奈何听不见,魏海在一旁说:“远阳,我想喝可乐了……你陪我去买吧。”   “你去看看雨停没有。”赵远阳说。   魏海伸手一探,说:“还有一点,但是很小。”   他陪着魏海去了,中途他还给霍戎发了消息,问他老师说了什么。   霍戎回复了两个字:总结。   赵远阳却总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不应该啊……明明他把那些书都塞到四海抽屉里了。   当讲台上的老师一个劲儿地夸个别同学的时候,霍戎作为家长,反观自己的成绩,一定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吧——赵远阳还苦恼着这个。   魏海是不懂他这种苦恼的,把可乐递给他,“喝一点?”   赵远阳也不嫌弃,但他就喝了一口,这种天,冰可乐喝着不舒服,下了肚子浑身都冰冷了。   魏海边喝可乐边说话:“对了远阳,我抽屉里有好多本你的书啊,我全给你整理好,放你抽屉了。”   赵远阳:“!!!”   简直是当头一击,担心什么来什么!他还以为万无一失了!结果这个傻冒!大傻冒!   赵远阳一副大受打击,人生无望的模样。   魏海让他吓一跳,“你咋了?”   “没咋,你干了一件好事……”赵远阳望着不远处的白色教学楼,觉得像巨兽,一旦他走过去,就立马要吞了他。   “你居然帮我整理了书桌,你……”   “是啊,”魏海露齿一笑,斜斜地靠近他,眉轻挑,“我知道你哥要来开家长会,当然要帮你把课桌整理好了。”   赵远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到教室外面,家长会还没完,只不过讲话的已经从英语老师余显变成了数学老师尤勇。   老余从教室出来,门开的那瞬间,赵远阳听见尤老师讲话的声音。   老余叫走了肖龙:“你家长这次不能来开家长会,给我留了言,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赵远阳心情实在不大妙,就靠着后门,盯着没心没肺的魏海,“好好的,你怎么就帮我整理课桌呢……”   魏海不解,凑到他旁边:“怎么要哭了,咋了?”   赵远阳眉头狠皱,眼神都透出一股忧郁气息,魏海拿手一碾,“皱什么眉,跟我说说怎么了……哦,是不是因为你书上写了……”“闭嘴。”赵远阳突然打断他。   魏海一噎,超级委屈:“怎么还瞪我啊。”   赵远阳没说话,拉着他走到另一边去了,不再继续靠着后门了。   他差点忘了戎哥是干什么的,他的听力非同一般,他和魏海在后门说话,戎哥没准全听见了!   兜里手机一振,赵远阳立马紧张起来,霍戎发短信说:老师刚刚夸你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没能让赵远阳心情好起来,他试着在这个短信里揣摩霍戎到底看见他的书没有,可是揣摩不出来。   魏海绕着他团团转,“喝可乐吧?不喝啊,喝别的吗,我给你买成不。”   赵远阳一脸生无可恋,脸上赤裸裸地写着“完犊子了”四个大字,整个人跟外面儿阴天似的。   过了好久他才说:“四海你别担心,是我自己的事……”   可能会完犊子的事。   家长会一直在开,到了六点,好些班都放了一班还在看,老师轮流讲话。   赵远阳站不动了,蹲下来。   陈雪庭都放学了,过来找魏海,“我知道新开了一家法式西餐厅,我请你们俩吃,去不去?”   赵远阳摇头,他怕等下自己走了,霍戎帮他收拾书包。   魏海也摇头:“我等家长会开完。”   陈雪庭便陪着等。   老余跟肖龙谈完话,就放他走了。   在老师办公室里,他还跟阔别已久的父母讲了电话。这个时代,买得起手机的学生不多,平常肖龙要是想和家里联系,就只能去学校的IC电话机那里打电话。   电话里,母亲语重心长地跟他道:“我们没法来家长会,就给你老师打了电话问情况,哪知道你……哎,你们班主任老师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误入歧途,家里卖了树,钱都打给你了,你还给那位同学吧。”   肖龙抽噎着问:“爸呢?”   电话那头说你爸不想跟你讲电话,“他没想过你会做出这种事,他问你,知不知道人穷志不穷什么意思?”   从办公室里出去,肖龙飞奔回宿舍拿银行卡,学校里就有ATM机,他取了钱,回到班里,家长会还没结束。   魏海和他女朋友正在说话。   他走过去,把二十几张钞票全部给他,“我把钱还给你,我知道不够……但我只有这么多了。”   魏海看他一眼:“这什么钱?”   “…烟……钱。”他艰难地回答。   “那个啊,”魏海想起来了,也不接他的,“不用。”   旁边同学都看见了,指指点点的。   这段时间里,肖龙都不跟班上同学一起走了,更是各种避开魏海,不敢让人看见他。   压力大的让他喘不过气,考试成绩更是创了新低,差一点就要被踢出去了。   哪怕魏海不在乎这么点钱,但对肖龙来说,当着面把钱换给他,是很重要的。这钱,他必须要还上的,要是不还,或许这件事就会一直压在他心头,让他抬不起头。   他一直伸着手,很执着的模样。   魏海想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偷了就偷了,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这样。   这时,旁边的陈雪庭替他接了下来,对肖龙和气地说道:“好了同学,他原谅你了,以后好好学习,别再犯就是了。”   见他们终于收了,肖龙才觉得自己脊梁骨没那么疼了。   陈雪庭把一小叠钱揣他校服兜里,低声说:“别拒绝,你该收下的。”   魏海皱眉,“我不欺负人。”   “没说你欺负人,”她说:“你要是不收,才是欺负人。”   六点四十,家长会终于结束了。   教室门开了,赵远阳立马冲进去,看见自己的抽屉还是原样,不确定动过没有。他又抬头看霍戎,霍戎也是很正常的模样,捏了他鼻子一下,“一直在走廊等?冷?”   赵远阳开始收拾书包,眉间积郁,“不冷。”   “外套都给别人穿了,怎么不冷?”霍戎抓了他的手一把,“这么冰了还说不冷。”他抓着赵远阳一只手,揣自己兜里。   赵远阳脸一烧,单手拉上书包拉链,“我真不冷啊哥。”   说话间,霍戎看见了魏海和一个女孩儿站一起的。   赵远阳收拾好了书包,霍戎便帮他背着。   他和魏海告了别,“我就不跟你们去吃西餐了,你俩去吧。”   魏海说好,让他有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   上了车,霍戎状似无意般地问了句:“你同桌交女朋友了?”   赵远阳扭头看他一眼,嗯了声。   “阳阳呢?”霍戎还捏着他的手心的,哪怕车上暖气很足,也没放开他,“怎么不交女朋友。”   赵远阳有理有据:“交了女朋友,就会耽误学习。”   霍戎一笑,“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不想交,也没问题。”   赵远阳看着他的模样,根本没法判断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犹豫了下,赵远阳忍不住问他:“哥……你看见我抽屉里……”   “抽屉什么?”   赵远阳盯着他的脸,半晌:“没什么。”   一回家,赵远阳便开启了冬眠模式,晚上睡得特早,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两人相安无事。   霍戎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赵远阳有些松懈了。   十二月中,温度已经很低了,赵远阳每天全副武装,要穿秋衣,秋衣外是羽绒马甲,马甲外面套羊绒毛衣,毛衣外面是外套,外套挺薄,就再加上一件校服。   这让他表面看起来穿得并不多,但实则比许多穿棉服的人要暖和多了。   他还要戴围巾,上课写字都戴着半截手套。   他身体不差,就是特别怕冷,而且一到冬天,最困难的事就是起床了。   他知道自己起不来,就提前跟霍戎说:“早上我要是起不来,你无论如何都得把我叫醒了,无论如何!”   但他起床气特别大,霍戎要叫醒他,得费很大的劲儿。   开始是掀他的被子,但赵远阳怕冷,就死死拽住被子,不肯撒手。   霍戎就把手伸进他被窝里:“我数三声,你再不起来,就挠你痒痒了啊。”   赵远阳严防死守,蜷缩成一团。   霍戎挠他腰间的痒痒肉,赵远阳扑腾起来,嘴里含糊地嚷着:“我困,我想睡……”   一般见他这样,霍戎就会放过他,给他重新盖好被子,妥协了,“好吧好吧,睡吧。”   等起床了,赵远阳又会重新跟他强调:“我要是不肯,你就揪我,使劲揪,非把我揪疼了、疼醒了不可。”   霍戎怎么会按他说的办,赵远阳有多怕疼,他是知道的。   三分的疼都会被他自己脑补成十分的疼,呼天抢地的。   赵远阳对自己非常狠,话里非常狠:“往死里揪,我肯定会醒的。”   霍戎说算了,“你这么怕疼。”   “不怕,你来试试。”说着他伸出手臂给霍戎,仰头看他,“试试。”   霍戎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手就碰了他一下。   他还没使劲呢,赵远阳就开始大喊:“你弄疼我了!”   喊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算了算了,”赵远阳说:“对了我还特别怕痒,你挠我腰或许不管用,但是挠我脚心,我肯定能醒!”   霍戎还是望着他。   赵远阳特真诚,“不然你明早试试。”   冬天,人一冷,自然会不由自主地缩在被窝里,不愿从温暖的地方出来。   赵远阳豪情万丈地心想要是自己能有起床的毅力,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但他并没有自主起床的毅力,十个八个闹铃对他都没用,懒癌入骨。   闹铃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响,每五分钟响一个,赵远阳都会把手臂伸出被窝,啪地把闹铃按掉。   霍戎通常是七点进他的房间,先是敲门,没回应的话,就推门而入了。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难的工作,叫赵远阳起床的时候,得控制着力道,免得他又迷迷糊糊喊一句“你弄疼我了”,霍戎简直心都揪了起来。   到冬天,赵远阳就没那个整个团着,独独把脚伸出去的习惯了。   他如今是整个人变成一团冬眠的动物,自己抱住自己。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睡觉姿势都这么孩子气。   霍戎掀开他的被子,赵远阳露出半张脸和肩膀来,感觉到了冷,他没好气地抓过被子,盖住自己。   霍戎跪在他的床上,从床尾把他的脚踝抓住,逮了出来。   “我知道你醒了,我挠你脚心了啊。”   赵远阳脚缩了一下,霍戎那相比起一直暖在被窝里的脚,有些冰凉的手指一碰上去,赵远阳整个人都抖了下。   霍戎五根手指一起挠他,赵远阳脚猛地蜷缩起来,蒙在被子里似乎难受地“嗯”了声……赵远阳太难受了,浑身都通了电,痒到了骨子里。   “别挠,你走开…我要睡觉……”   霍戎手上没停,“阳阳,该醒了。”   赵远阳又是特难受的哼哼:“我困,困……”他实在是难受得要死,五颗圆润的脚趾紧绷,突然发力,开始毫无章法地踹他。   他肯定是练过的,一脚就准确无误地踹霍戎裤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完犊子了!我踹了基佬的裆!!!    第32章   赵远阳蒙在被窝里,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踹到了什么, 那脚又胡乱在空中蹬了几下, 没踹正中心,而是中了下腹。霍戎脸黑着, 神情隐忍,捉住他的脚——赵远阳皮肤好, 全身都是胶原蛋白,那脚嫩的, 霍戎捏了几下, 觉得像块豆腐。   他掌心茧多,在赵远阳脚上一磨, 那股质感以及颜色的鲜明对比叫他喉咙发干,裤裆发紧。   霍戎眼睛深地盯着他的脚踝、小腿,再往上……剩下的则看不见了,全缩在被子里了。   没人挠他痒痒了,赵远阳就不会乱踹人了,而是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冷。霍戎心里叹气,给他用被子把脚盖住。   虽然踹不出什么毛病,但是肯定也不好受就是了。   他没再继续试图唤醒赵远阳, 而是回了房间。   他自制力虽强,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根本架不住让人这么用脚……踹谈不上,赵远阳没使力,一脚一脚软软地蹬在敏感部位, 能叫人发狂。   霍戎回到房间,就直接进了浴室。   直到日上三竿才出来。   远阳年纪小,不懂事,可他是成年人了。虽然那方面需求不强,但也不是榆木疙瘩,赵远阳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真的分不清楚。   但的的确确,他起了反应。   没人吵他睡觉了,赵远阳舒坦了,在床上昏迷了过去,睡得很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自从那天早晨他不知为何把戎哥惹到了,霍戎就再也没来叫过他起床了。就算来,也不会上他的床,更不会摸他的脚。只会掀开被子捏他的鼻子,硬生生把赵远阳被憋醒。   赵远阳每次醒过来,就会不善地瞪他,霍戎好笑了摸摸他的脸,声音也带着那么点笑意:“醒了啊。”   每次等赵远阳睁眼后,这还不算完。   霍戎还必须得看着他,等他彻底清醒才能走开,不然下一秒他就能回到被窝里,继续冬眠。   这孩子睡着的模样,倒是很乖,蜷缩成那么一团,瞧着跟什么小动物似的。可是醒来后,脑袋伸出被窝,像个突然生长的植物,没有伪装,张牙舞爪地瞪着人。平常不瞪人时是迷人的桃花眼,一瞪起人来,就变得滚圆,在告诉别人,你惹他生气了。   霍戎感到有趣。   更有意思的是,再过几分钟,赵远阳彻底清醒了,就会记不清自己刚才有多放肆,又变得乖乖的,声音软绵绵地喊一声:“哥哥早上好。”   这态度前后差别,不要太大。   叫赵远阳起床,变成了霍戎每天必行的一项工作,好在他吃过一次亏,就防备了些,不会任由赵远阳的起床气发疯,见着那脚开始踹人,他就眼疾手快地捏着他的小腿。   而在早起时和戎哥对着干,也变成了赵远阳每天必行的一件事。   等他彻底醒来后,就会想:戎哥是不是又摸他腿了?这个变态!   冬天,他的出勤变得很糟糕,经常迟到不说,上课还老是打瞌睡。他总是戴着厚厚的围巾,脑袋一歪靠墙上就能睡着,或者垫个软枕在课桌,头一垂就能埋着睡着。   醒来时肩颈都不舒服。   这样偷懒的后果就是学习吃紧,等他意识到后,开始补救,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十二月底,家里提前几天开始为圣诞节做准备,和上个月的感恩节一样,他们也不会放假。   霍戎没有回家的意思,似乎要在这里陪着他过完整个冬天。   作业堆积如山,赵远阳看着便头大,他不仅白天上课要睡觉,晚上霍戎给他补课,讲作业,他还是会不小心睡着。   夜寒露重,而屋里却暖气充足,只点着书桌上的一盏明灯,暖黄的灯光叫人瞌睡上头。这是一种很难改掉的生理习性,赵远阳意识到后,就把沙发换成了硬邦邦、冷冰冰的金属制椅子。   只要他一靠上椅背,那刺激的冷意就会让他惊醒。   霍戎每次看他忍耐得很辛苦,就心疼。明明那么困,上眼皮下眼皮都要打架了,还在苦苦撑着,眼皮耷拉,嘴里却催眠自己说:“我不困,一点也不困。”   他不想那么严格地要求赵远阳,所以对他管的很松,发现他困了,就问他要不要睡觉。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会摇头,说:“我再学习会儿。”只有少数时候,似乎是真的坚持不住了,霍戎的话更让他睡意上涌,就说:“那我休息十分钟,哥你叫我哦。”   所以是赵远阳自己约束自己,霍戎反倒会纵容他。   赵远阳一睡,他就把他抱床上去,心想刚睡着的阳阳是真的乖,脚也不会乱动,眉头有一些因为做了很多难题,而打起来的褶子,他拿手一抚,就舒展了。   霍戎不敢开屋里的大灯,床头的壁灯也不会开,只留着书桌那盏灯朦胧的光亮,把他在床上放好后,给他盖好被子。   他眼睛很好,哪怕昏暗,他也能清晰地看见赵远阳的轮廓,像是长大了的模样。   赵远阳一上床,就自动卷着被子,头倏地一缩,就进了被窝。   霍戎就坐在他的书桌前,检查他的作业,发现字是比之前好了些了。翻开右手边台灯下的那摞字帖,赵远阳在规规矩矩地临摹正楷,现在已经快临摹完第二本了。   成效显著。   阳阳学习可能不够快,领悟力可能没那么强,还常常走神,不够专注,但他肯定是聪明的,知道任何事情,只要坚持就能有结果。   霍戎还在他这里发现一些皱巴巴的考试试卷,上面还冒充了自己的家长签名。   模仿得还挺像。   他不看赵远阳的书包,只是会简单地帮他整理书桌时看一看,这些书倒是干净,书页上什么都没有。   和学校里那些不一样。   霍戎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他的书桌前头坐了很久,眼睛深得像窗外墨色的黑夜。   早上他还是让霍戎给叫醒的,那手指捏到他鼻子上,他嘴巴张开,一下就给他憋醒了。   霍戎脸凑得非常近,赵远阳瞪他两秒,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他鼻子动了动。   见他眼神逐渐清明,霍戎又笑:“清醒了啊?”   这下赵远阳又闻到了更重、更明了的古巴雪茄味,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鼻音嗯了声。   赵远阳慢慢从被窝里起身,霍戎递给他一件外套,让他先披上。   赵远阳笨拙地穿上外套,还是坐在床上不动,像等着人来伺候他。   霍戎走进他的卫生间,拿了漱口杯和挤了牙膏的牙刷出来。   这时赵远阳已经不在床上了,而是去衣帽间换衣服了,他大概还没睡醒,衣帽间的门都没关。   他也是有意避着霍戎,所以躲着换的,可他没意识到,这衣帽间里除了衣柜鞋柜,就只剩下镜子了。   所以视力很好的霍戎,看见他坐在沙发上脱了上衣,再弯腰脱内裤。   看见他像是突然不怕冷了,光着开抽屉,翻找了条黑色内裤出来。   这时才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一样一样往身上套,霍戎全都能看见,看见他发育得很好的身体,看见他从毛衣里钻出来,头发一团乱糟,最后拿手抓了几下。   少年身材挺拔,双腿修长笔直。该有肉的地方通通都有,看着倒是漂亮,可就是花架子,不顶用。碰他一下好歹有肌肉挡着吧?不管用,还是会叫疼。   等赵远阳层层叠叠地换上衣服,最后拉上校服拉链,从衣帽间出来,就看见站在阳台门边的、拿着漱口杯和牙刷等他的霍戎。   门开了,外头是来自冬季的冷风,寒冽地吹着。   赵远阳也站在阳台,吹着刀子似的风漱口,屋内温暖如春,外面却寒冷刺骨。   他清醒了不少。   早餐里有烤火鸡片,苹果派。   餐桌旁立着一棵不算高的冷杉,深绿色的冷杉,却扎着红色的蝴蝶结。   看了眼日期,二十四号了。   出门前,霍戎拿了一盒姜饼,又给他拿了几个苹果。   现在几乎没有学生有过洋节日的习惯,赵远阳给魏海带了个红苹果来,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高高兴兴地就开啃了。   他牙口好,吃什么都让人觉得香。   盒子里是一个完整的姜饼屋,看着很漂亮,赵远阳说可以吃的,魏海就掰了块烟囱下来。   他仔仔细细地看,觉得这饼干做得还真的是很精致,空心的烟囱,还瞧得出整齐的砖瓦。他丢进嘴里,嚼了一口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吐了,眉头深皱,“什么味儿啊这,怎么有这种饼干!”   赵远阳好笑地把杯子给他,说:“姜饼。”   “姜?姜做的?”他脸色非常难看,一口一口接着灌水,“我最讨厌姜了。”   哪怕这样喝水,也怎么都压不住那股子浓烈的姜味。一整节课,他觉得牙缝里、胃里都全是姜,觉得赵远阳故意的,把自己害苦了。   害苦归害苦,赵远阳让他削苹果皮的时候,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赵远阳是典型的嘴挑,吃苹果永远不吃皮,但他不会削皮,只能等着别人切好,切成丁,放在他面前。   魏海给他把苹果切成八瓣,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压下嘴里的那股味儿,剩下的全给赵远阳了。   “对了远阳……你知道不,那个谁,姓周的那女的,她退学了。”   “退学?”他这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周淳搞破产了,怎么就这么脆弱,退学了?   “是啊,因为她爸爸跟人合伙搞了个钢厂,那种厂得关系过硬才能做,就求到我二哥头上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求,要办什么钢厂,化工厂……除了跟国资委打交道,还得过他二哥这关。   “你干嘛了?”赵远阳看着他。   “没干嘛啊,就把合同偷走了。”他一脸不以为然。   赵远阳盯着他,腮帮子鼓着,嚼着苹果,“你能随便进你二哥书房?”   “哎呦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说我二哥的,我爹的我都能进!”他一脸笑嘻嘻。   赵远阳说:“那然后呢?他生意失败?亏钱了?”   “岂止是亏钱了,他借了钱做的生意,你知道这生意只要做上了,就是稳赚不赔的,人人都想下水来掺和……他借了钱,现在还不上钱了,房子都卖了!”   “那周思思退学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他把最后一牙苹果丢嘴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班上有个男的喜欢她,可能逼她谈恋爱,或者上床吧……不清楚。”校园八卦,就算不去打听,也会跑你耳朵里来的。   整个学校就那么大,就那么点人,发生了什么大事,隔日就传得沸沸扬扬。   还有人说,说学校里有学生在实验楼乱搞,还不戴套!   被发现了,就退学了。   到了晚上,已经传得变了味儿,说:“那两个学生声音太大了,就让罗主任听见了……罗主任最喜欢去那里晃悠,每天都要抓几个抽烟的,这次居然这么严重!”   赵远阳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对这个的兴趣不大,知道周淳一家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霍戎把他接回家,给他准备了宵夜吃,还是甜腻的苹果派。   因为他也知道这圣诞风俗在这边不算很流行,很多人都不过,他觉得远阳肯定也不习惯,所以没有弄得非常隆重,只简单地在屋内屋外布置了冷杉和灯,专门给赵远阳准备了一份礼物。   仅此而已。   和平日的每个夜晚,都差不多。   但对赵远阳而言,这是他过的最冷清也是最温情的一个平安夜了。   从前的时候,他和一群人在广场上等待钟声敲醒,冬天的雪地松软,鞋子陷入雪里,冷,从脚底升腾起的寒冷,喧哗热闹,人群吵嚷,但并不温暖,也不能为他提供一点点的安慰。   现在霍戎的一声晚安,就是对他的最大安慰。   第二天二十五号,是周六,学校还是不放假。   霍戎给他的礼物是一套滑雪装备,说等他放假,就带他去滑雪。   赵远阳收到这套滑雪装备,给霍戎说了好几声的谢谢。   他高兴地准备换上试试,霍戎却提醒他:“阳阳,该去上学了,下午回来试吧。”   上车前,霍戎把围巾给他戴在脖子上,赵远阳看见不远处的湖面似乎有些结冰了。   葵园里有个不大的湖,原来是有天鹅的,但赵远阳对看天鹅没兴趣,这湖就全当观赏了,现在结了冰,冰面光滑的倒映着天地,倒是比原先有意思。   霍戎有事处理,就没送他去学校。   赵远阳心里却在想圣诞礼物的事,他收礼物,一向是要回礼的,但他没什么好送的,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他还不知道霍戎到底喜欢什么。   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想着把那张戎哥或许需要的图纸送给他,但赵远阳没时间去拿。   图纸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毫无用处的,但对需要的人来说,用处可就大了去了。   到了学校,魏海给了他一个暖手宝。   “雪庭在用,我觉得挺好看的,就给你买了个,抱着超暖和。”魏海把线扯了,说:“刚充好的电,我抱了会儿。”   暖手宝是个毛茸茸的兔子,雪白的兔子,麋鹿角,圆圆的黑眼睛,红鼻子——不太像兔子了,但显然是女生用的玩意儿。赵远阳也不嫌弃,不觉得娘,就抱着把手伸了进去。   上课铃响了,老余进了教室,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他放下课本,没开始讲课,而是负手站立,一脸的严肃:“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躁动。”   “要想考好大学,就不能躁动,要沉下心来,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那真的是一心只有读书,从来不会想别的玩意儿。”   下面没有一位同学明白他什么意思,想讲什么。   老余又道:“我知道你们有些同学,不太安分,不过大部分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你们现在还没成年,年纪小,不懂事……有时候一念之差就会犯错。”   “男生和女生做朋友,我是不反对的,但是要有一个界限,超过了这个界限,就是不对的了。”   众人恍然大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魏海听得“切”了一声。   老余这番长篇大论,长达半个钟头,再过几分钟就下课了,他才结束。   “不知不觉讲这么多,同学们都听进去了吗?”他目光转向魏海,这位谈恋爱,谈得倒是高调的很。   大早上的,大家精神都不太好,稀稀拉拉的几声“听进去了”,魏海居然还抱着个暖宝宝,一脸的无所谓,怕是把自己刚才讲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这让老余脸色有点差。   “复习昨天学的单词,给你们五分钟,马上听写。”   下课了,班上还在继续听写,老余拖堂了。   等他走了,班上才开始讨论,“是不是说的那个事?”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说那么多?”   “真有人在实验楼做那个被罗主任抓到了?这也太倒霉了吧,还退学了……”   “你们知道退学那个是谁不?周思思!”   “咱班上以前那个学习委员?特清高的那个?很有钱那个大小姐?不是吧……”   哪怕是学霸班,也是需要这种八卦的。   讨论的热度还没下去,尤老师进来上课了。   他让值日生上去擦黑板,笑着说:“我觉得你们余老师的话该听,不过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美好的东西,防是防不住的,不过我遇到的学生里,大多毕业就分手了。大家都得树立自己的目标,被别的事情耽误了就遗憾了。”   学霸班级里的小情侣,大多都能互相学习,互相进步,但也有例外。   两人整天脑子里都是怎么谈恋爱,怎么约会,怎么不让老师同学发现……就会耽误学习了。   下午放学,赵远阳抱着魏海送的那个暖宝宝走出校门,他的暖宝宝很引人注目,或者说他一个男生、还是高一年级的风云人物,抱着这种暖宝宝走在校园里,当然是会吸引人目光的。   有人猜测,说赵远阳是不是谈恋爱了,女朋友送的?   赵远阳上了车,霍戎也对他这个暖手宝表现出了好奇,“阳阳,谁送你的?女同学?”   “不是,我同桌,他女朋友有一个,说暖和,就给我买了个。”赵远阳手放在里头,除了写字,他是一整天都不乐意拿出来。   他微微侧头,望着霍戎,“哥你要不要试试?很暖的,我给你买一个吧。”   霍戎摇头,手却过来了,一下就伸了进去。   那暖手袋原本就是给一个人一双手用的,突然多出霍戎这么一只大手,特别紧,更别说那手和一直暖着的赵远阳的手掌相比,冷得叫人一个哆嗦。   霍戎手伸进他的暖手袋了,就没拿出来,手贴着手,粗粝的掌心蹭着赵远阳的手背,他背脊有些发麻。   “是挺暖的,”霍戎没有要把手拿出来的意思,就那么包着赵远阳的手,“不过哥不需要这个,在你这用用就成了。”   赵远阳不说话了,心说你用就用,干嘛占我便宜啊。   还摸!还摸!!   不要脸!   他心里抓狂,那手怎么那么糙啊……还是手吗,手心不都该是柔软的吗?   霍戎的手,在赵远阳的暖手袋里呆了一路,今天司机开车开得格外的慢,赵远阳备受煎熬。   等车到了家,霍戎把手拿出来,赵远阳才终于松活了,觉得好好一个暖手袋,让戎哥生生给撑大了!   周六的晚上,默认是拿给赵远阳玩、休息的。   霍戎没给他讲课,自己在书房里办公。   他的珠宝生意刚做起来,刚刚注册了公司,但是他的货来源都不正,得洗一遍。   得先从开普敦人工走私到蒙罗维亚,买通海关,开出利比里亚的原产证明,最后送到安特卫普,鉴定过后辗转到印度,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合法钻石混在一起。   再运送到中国。   他的事情还多着。   估摸着到赵远阳睡觉的时间了,他才过去敲门。   “要不要热牛奶?”   赵远阳戴着耳机的,他取下耳机,霍戎又说了遍。   “要!”他大声地回答,“要多加糖!”   过了十分钟,霍戎端着杯热牛奶进来了。奶牛原本是附近的牧场养的,霍戎专门买了两头养在葵园里,雇专人照看,每天让人把新鲜牛奶送过来。   葵园很大,赵远阳平日也不会去逛,也不知道多了很多新东西。   赵远阳把牛奶喝了,把杯子还给霍戎,最后舔了下嘴,粉色的舌尖在上唇绕了一圈。   霍戎看着他,让他去漱口。   赵远阳把电影摁了暂停键,取下耳机。   一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够迟的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也没下床,而是迟疑着问霍戎:“哥……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说话时,赵远阳手指在被窝里缠着,似乎很纠结一件事。   “怎么?”霍戎轻轻挑眉。   “没什么,礼尚往来。”他大人语气似的说,“你送了我滑雪的,我当然要送你一个更好的。”   他不爱亏欠人,比方说人送他价值数万美元的花瓶,赵远阳就会送个十万美元的古董回去。   他亏欠霍戎最多,什么都想给他。   霍戎沉默了下,眼睛很深地盯着他,最后微微俯身,手揉了把他的头顶,说:“哥没有特别想要的,只想要你快乐一点。”   他站着,赵远阳坐着,他一俯身,两人一时间隔得很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赵远阳一愣,朝露似的眼睛望着他。鬼使神差,他伸手,揽着霍戎的肩膀,头靠过去,下巴贴着他的肩,侧脸贴他的侧脸,很深地拥抱着他。   “那我抱你一下好了。”他闭着眼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戎哥这基佬肯定乐坏了吧!就乐死他!    第33章   这个拥抱的时间并不长,一触即分。但赵远阳把霍戎当成最信任的人来对待, 所以有种小鸟回巢的依恋之情。   他闻到霍戎身上的烟草味, 还有股独特的体香,听说所谓的体香其实就是荷尔蒙, 他不太清楚,总之就觉得好闻。   霍戎能很清晰地感察到他的依恋, 不过一两秒时间,这个短暂的拥抱就结束了。   赵远阳跳下床, 什么也没说, 就哒哒哒跑去漱口了。   等他出来,霍戎已经不在他房间了。   他觉得戎哥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从远阳那儿出来后, 霍戎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没开窗,一股很厚很浓郁的烟味弥漫着,霍戎嘴里叼着一只哈瓦那的黑色雪茄,烟雾氤氲里,看不清他的轮廓了。   他虽然还年轻,但什么都经历过了。   一个喜欢自己的小男孩,不新鲜, 但赵远阳……霍戎轻轻皱眉,不由想到他在课本上密密麻麻写的那些名字。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灯, 霍戎一晚上没出去,就坐在灯光下。   屋顶的窗外快到天亮了,朦胧的白光从顶上透入, 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块状的微弱光斑,显得那盏灯的光芒有些微不足道起来。   书房的陈设隐约显出轮廓,霍戎这才意识到——天亮了。   一晚上没睡,他的精神头还算好。捏了捏眉心,发觉书房里味道实在够呛,简直不能呼吸。   平常这个时间点,他该去外面骑一圈马,再练会儿靶的。   等他练靶完,就到了可以叫赵远阳起床的时候了。   不过今天是周末,霍戎就放他睡个懒觉,自己也进房间去补眠。   他和赵远阳的房间是并列着的,中间只隔了一个衣帽间。这衣帽间,说是说两人暂时共用,可是吧,已经一个季度过去了,还是在共用着的。   他和远阳的作息习惯不同,两人很少同时出现在衣帽间,也就避免了尴尬的事发生,但偶尔,他还是会看到一些隐私的事。   赵远阳懒,又爱干净,每天都要换衣服,里面穿的、外面穿的,全都要换新,连外套也每日一换。他衣服脱了就丢,有时候丢在床上,有时候掉地毯上,有时候就脱在衣帽间的换衣凳上。   养尊处优惯了,什么都有人给他收拾,所以赵远阳没那些个习惯,也意识不到自己这习惯不好。而霍戎也乐得惯着他,觉得他年纪还小,小孩子就是得宠。   下午,赵远阳在电脑上玩了几局穿越火线,就手痒想摸枪,想练靶了。   现在没什么游戏好玩,唯一就是CF,他玩不腻。   他一跟霍戎说自己想玩会儿射击,霍戎就带他去了自己布置的射击场。   射击场里有一些先进的设备,主要还是为了隔音,在这里做射击练习,外面肯定是听不见声响的。   枪这东西,一天不碰就会手生,所以霍戎是每天都练,他把赵远阳带过去,问他:“打多远的?”   赵远阳说:“二十米吧。”   二十米是他的极限了,超过二十米,他连靶子红点在哪都快看不清了。   “那阳阳先等会儿。”   赵远阳站在射击场等他,过了会儿,霍戎给他拿了装备来,在室内射击场,需要防护耳罩。   他给赵远阳戴上后,再帮他装好步枪,最后给了他一把伯莱塔美洲狮——这一把,正是家里遭小偷那晚上,赵远阳用过,然后被收缴的枪。   其实他当时的举措,有很大的隐患,这种美军军用的伯莱塔,一般小混混从哪里能搞来?最后势必会查到他身上来。   但他做事向来是不顾后果的,他低头看着这把黑黝黝的枪,心里也明白,肯定是戎哥及时给他捅的篓子擦了屁股。   霍戎在一旁给他做动作讲解:“它有十五发子弹,把弹舱滑上去并像这样锁上……”   他动作很缓慢地给他说着步骤。   “上膛的时候,空弹夹会掉出来,向后拉这个滑块……这时把新的推进去,然后,”他很细地教导着赵远阳,“拉这里上膛。”   哪怕赵远阳全都知道,还是很给面子地认真听着他说。   在霍戎这个专业人士面前,他没资格举手说我懂,我全懂!   整个射击练习场,其实是为霍戎单独准备的。现在让赵远阳占据了,霍戎就只得在旁边看着,然后盯着他、指导他。   赵远阳是练过的,他没让霍戎失望,准头也不错,就是姿势有点错误。   霍戎走上前去,整个人罩着赵远阳,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臂靠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掌顺着远阳的手臂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调整他的肩膀的高度。   霍戎整个人贴着他,眼睛微眯,帮他调整好姿势和角度,“要像这样……不然后座力会让你韧带受损。”他靠得极近,嘴巴就贴着赵远阳的耳朵,赵远阳怕痒,就抖了下。   “别动。”霍戎说着,重新帮他调整姿势,另一只手拥抱过去,姿态亲密地带着他的手上膛。   扣动扳机。   “嘭!”   靶子停下移动,十环。   赵远阳刚才自己打了十几发,最高就是八点五环了,十环——这还是他第一次中。   赵远阳眉开眼笑起来。   他脸上的笑意那么明显,霍戎也受他感染,看着他笑:“阳阳很棒。”说着,他慢慢放开了赵远阳,手从他手背上离开,胸膛也离开他的后背。   赵远阳很谦虚地摆手,“跟哥哥你没法比。”   大量运动后,他精神特亢奋。导致那天晚上,赵远阳做了个很不美妙的梦。   梦里霍戎抱着他、教他练靶,可练靶就练靶吧,那手慢慢就伸他衣服里了,最后还伸他裤子里,摸了他屁股。   最惊悚的是,TMD他居然没有拒绝!   最后,赵远阳生生被这个噩梦给惊悚醒了。   他起床换了件衣服,因为身上出了很多汗。他脱了内裤,接着直接把这条脏掉的内裤丢到垃圾桶里,销毁赃物。   可赃物销毁了,那梦的细节还在脑子里回想。   怎么会做这种梦?赵远阳忍不住拿后脑子撞墙,“咚”、“咚”、“咚”   这么撞了会儿墙,他关于梦的记忆就慢慢褪却了。   赵远阳舒坦了,这才对嘛。   *   年底和年初交接这段时间,约莫是整个城市气温真正开始变冷的时刻。   赵远阳连耳罩都戴上了,那种女生戴的耳罩,他也买了一个,浅灰色的、毛茸茸的。   好多人问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不然怎么戴这种玩意儿。   他就回一句:“我就喜欢你管得着吗?”   其实耳罩也有男款,但赵远阳就喜欢毛毛的,觉得看着便暖和几个度。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要不冷就行了。   今年的元旦节,正好碰上星期六,连带着星期五一起放假了。   魏海给他打电话,问:“远阳跟我去跨年吗?”   赵远阳知道,他说的的跨年,其实就是去喝酒的意思。喝酒,顺带看个跨年演唱会的直播,等散场了,一行人驱车到市郊的海边,在沙滩上放烟花。   “人多吗?”   “都是你认识的。”魏海说。   “那我要先问问我哥,他同意我才去,我不能喝酒。”赵远阳现在说话,俨然一副怕家长的模样。   “别啊,不喝酒有什么意思……”魏海啧了声,“你家教也太严了。”   “喝酒伤肝,抽烟伤肺,总之我全都不碰了。”他言之凿凿。   “不喝酒也成,”魏海妥协,“我给你点橙汁,但打牌总得来吧?”   “那……”赵远阳沉吟道,“那我先问我哥,问了再给你答复。”   “那我晚上来接你。”   其实赵远阳知道,只要他问霍戎,对他开了口,霍戎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霍戎是个负责,又相当开明的好家长。   果不其然,霍戎只是略微思索便同意了。   晚上,魏海来接他。这是他第一次来远阳家里,车子开进来后,他也忍不住惊讶了秒——不知道远阳这哥哥什么来头,他也没去打听过,现在一看,果然来历不简单。   晚上冷,赵远阳穿得特别多。霍戎一听他可能要去海滩,又给他戴了个帽子。   冬天的海边有多冷?那刺骨的海风一吹,人会被冻僵在原地。   “要是下车冷,你就别下车,呆在车上,不可以开车,更不能喝了酒开车。”   霍戎边说边把他的手机铃声和振动同时打开,放回他的大衣内袋,这样手机一响,赵远阳就会第一时间感觉到。   “我给你打电话,你必须得接,有什么事也记住第一时间给我打。”   赵远阳嗯了好几声,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我知道了。”   魏海坐在车上,瞠目结舌地看着赵远阳那个瞧着挺冷漠的哥哥,老妈子似的跟他一句一句的叮嘱。   上车前,霍戎又叮嘱他那句:“阳阳,别喝来历不明的酒。”   赵远阳信誓旦旦:“我肯定不喝酒,保证,保证不喝。”他举手发誓。   霍戎笑起来,准备揉他的头,可赵远阳戴了帽子,霍戎的手就摸了下他的脸,说了句乖。他接着道:“来历不明的饮料也不行。”   赵远阳眨了下眼,“好。”看起来是真的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外面坏人多,我担心你。”霍戎最后说了句:“别和陌生人说话,晚上我来接你。”   这时忍无可忍的魏海把头伸出窗外,“您别担心,我肯定会完完整整地把远阳送回家的。”   他今天穿了皮夹克,浓眉大眼,头发上抹了点发胶,有股不良的气质,像个混混、痞子。霍戎没说什么,认真交代赵远阳:“记得给我打电话。”   等赵远阳上了车,魏海才忍不住吐槽:“嚯,还真能说的。”   车里有暖气,赵远阳上车就把帽子、围巾和手套挨个脱掉了,他眉梢眼角都带着暖融融的笑,“我哥哥那是关心我。”   “又不是亲的,你咋这么得瑟?”魏海忍不住笑。   赵远阳漫不经心道:“要是亲的,我就该乐了。”   魏海心里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又不太明白,“远阳,为什么你家里人走了,来了个这么远的亲戚收养你?”   “其实他也不是我亲戚,跟我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哪怕一丁点都没有,”赵远阳解释着,“他……是我外公的一个熟人,但之前我也没怎么见过他。”   由赵远阳口中说出来,霍戎扑朔迷离的身份变得更加可疑了。   “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你也相信?我他妈还以为你跟他很熟,一口一个哥哥、哥哥……啧。”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但四海,你不用担心这个,他肯定是个好人。”   魏海想说你这种盲目的自信到底打哪来的?亲哥哥都不能相信,更别说认的干哥哥好吧?可当他眼神触到赵远阳说话时眼睛里流露出的信任,这话就退缩了。   他靠在座椅上,皮质柔软的座椅,和他身上的皮衣相融,他忍不住地想,其实他三个哥哥,看似对他都很好,其实真正好的……可能一个都没有吧。   对他的好,不过是看他够废物。   赵远阳和魏海闲聊间,车子抵达目的地的酒吧。   魏海下了车,他的皮夹克短,显得一双腿特长,更别说他穿了黑色牛仔裤,脚下蹬着同色的马丁靴。   赵远阳就穿得很多了,他的酒红色大衣长到了膝盖。刚从车上下来,他就把围巾戴上,怀里还揣了个暖宝宝。   围巾遮了下巴,喉结、下颌骨,通通被遮住了,头发还藏在帽子里。   要是忽略他的身高,只看他的五官和扮相,还真是个长开的大美人。   可赵远阳长那么高,没人会错认他的性别。   酒吧外面听着一辆辆的车龙,还都是很不错的车,有现在比较难看见的法拉利跑车、霸道的悍马车,还有哈雷机车。   魏海一只胳膊搭在赵远阳肩上,歪着头得意地说:“那机车是我的,好看吧?等会儿带你啊。”   赵远阳脑子里想了下该有多冷,眉一皱,长腿迈开,摆脱他的手臂朝酒吧内部走,“我不要吹风,太冷了。”   魏海追上他,“有头盔的!挡风的可以!”   酒吧今晚被他们包了场,里头坐着的,都是认识的人。   其实魏海的朋友,还真跟赵远阳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如果说他父母没去世,现在事业还在蒸蒸日上的话,没准能混进圈子外围。   但魏海待赵远阳特好,把所有朋友都介绍给他,说:“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带人干他娘的。”   霍戎也是这种人,但霍戎从不跟赵远阳说,自己做了什么,只会默默地帮他摆平所有事端。   在赵远阳心里盘算着他要先把周淳这样、再那样,烤了炸了最后再煎了的时候,霍戎就先出手把赵远阳占据控股股份的东方地产公司搞破产了,迫使周淳卖出股份,和公司脱离关系。   周淳拿了钱又借款准备东山再起,这时再给他致命一击。   ——这种作风,简直就是把人从绝望里捞出来,再把人推回绝望,如此反复,堪称报复的范本。   相比起来,赵远阳心里折腾的那些个小算计,一点儿都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重来一次,赵远阳要是得知霍戎把公司搞到破产,一定会跟他势不两立。   以他的脑子,根本想不到霍戎的做法其实是在帮他。   改造成商务类型的酒吧,可内里氛围还是乌烟瘴气的,主要就是由于那盘绕在上空的烟雾,以及压制住钢琴声的打牌声。   而且酒吧里的大电视屏幕上还在直播着某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某台湾来的歌星正在唱歌。   “远阳,你是想打桥牌、还是德州扑克?斗地主?”   赵远阳想了想,选了一个:“斗地主。”他很久都没有娱乐了,学习占据了他的大脑,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吵闹的人声,反倒让他神经安静下来。   “成,那就斗地主。”这时,魏海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是陈雪庭。   他看着手机一会儿,还是接了。   他走到一边去,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有个不认识的人过来给赵远阳倒酒,盯着他的脸看,“弟弟还在读高中?还是上大学啦?”   朋友唤朋友,一起跨年,所以就多了些赵远阳不认识的人。   他的长相很容易招惹是非,魏海人一走,就立马来了苍蝇。   赵远阳脾气不好,有段时间他神经敏感,一有男的上来搭讪,过分点的他直接就上手揍人,丝毫不留情面。   “我给你调鸡尾酒吧,你喜欢喝什么样的?喜欢什么颜色的?”   赵远阳目露厌恶,很干脆地表达出自己没那个倾向,语气含着冷意道:“谢谢,我不喝酒。”   这个人约莫是薛问叫来的朋友的朋友,不识趣,还是盯着赵远阳看的,眼神里带着贪婪,语言也是愈发放肆,“你皮肤真白。”   他声音不大,旁边又没有别人,所以也就没人发现,他的手还想勾赵远阳的肩膀,抬了起来。   赵远阳这下忍不了了,也不管这是不是会得罪人,手一把拧过他不太安分的手臂,扭了几圈反缴着,那人疼得面色发青,哎哟地叫。   “再盯着我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他语气森冷地威胁着,透出极度的冷意。   “我操,哪里来的小子……”他话还没说完,就让人捏住了脖子,把他从卡座拖了出去,像拖动一条死狗般。他还没看清是谁动的手,一条腿就狠狠地踹过来,踹他胸口,把他踹翻了。   黑色的马丁靴踹完胸口不算完,又踹他下巴,当场脱臼不说,鼻血横流。   动静太大,打牌的、喝酒的、行酒令的,全都停下了,望向这边。   跨年演唱会还在唱歌,酒吧里的钢琴师还在弹琴。   魏海踩着人脖子,脸色黑得阴沉,“谁带来的,自己领出去。”   有人张了张嘴,没说话。   魏海见无人认领,叫了酒吧安保的打手,“丢垃圾场去。”   赵远阳还是坐在原位,脸上冷若冰霜。   魏海倒了杯橙汁给他,坐他旁边,语气很温和:“远阳,咱不打牌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成不?”   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换他是赵远阳,早没心思打牌了。   不过赵远阳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虽然挖人眼珠……他还真没做过,顶多威胁,但卸人手臂,掏枪顶着别人的下颌威胁,这种事他还是做过的。   要是魏海没过来,说不定他真把人眼睛给挖出来了。   他非常讨厌有人用那种眼神看他,而有时候,他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虽然心里不爽,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拉着魏海就离场了吧。所以他只是笑笑,喝了口橙汁,把一盒崭新的扑克拆了封,“叫薛问过来斗地主吧。”   魏海还在跟他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走的,谁知道有这种人混了进来。”   薛问想着人多热闹,于是准许人带朋友过来。   “别跟我道歉,我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吗?”他瞥了魏海一眼,拿着扑克开始洗,洗牌手法挺专业,花哨,看着漂亮。   魏海认真地看着他,看他果真是没事儿的样子,就松了口气。   此时,酒吧后街的垃圾场里,爬了个人出来。这人刚出来,就让人给敲晕,装进了麻袋。   打了两局斗地主,赵远阳都赢了,看得出都在让他。   这时他发现酒吧里清静了许多,人也少了许多,如同被清了场。他大致望了一眼,发现几乎都是认得的面孔,也就是说,不认识的人全部都被请走了。   又玩了一局斗地主,魏海手机又响了,在桌上嗡嗡嗡的。   他接了电话,没走开,直接跟电话里说:“你到门口了?那直接进来……放心,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朋友开的。”   薛问看他一眼,丢了个红桃三,“女朋友啊?”   魏海平静地嗯了声。   “第一次啊,行啊,这次看来不是玩啊。”薛问露齿笑,“可喜可贺,我得给你哥说说这个好消息。”   魏海皱眉,“你烦不烦?”   说话的时候,陈雪庭进来了,大冬天的,她穿得挺少,粉红色裙子,还露了小腿。   这样的好学生,从没来过酒吧,一坐下就问:“这是酒吧还是咖啡厅啊,怎么还有人弹钢琴?”   旁边的薛问得意地甩了对王炸,笑着说:“这叫商务酒吧,和别的不一样。”   魏海瞥了眼那两张大王小王,又瞪了眼薛问。   不是叫你别出别出,要出也必须拆了出,怎么这么智障!   眼看着赵远阳要输了,他没好气地丢了牌:“不打了,我去上洗手间。”   扰乱了牌局,桌上就没个输赢。   赵远阳是最大赢家。   魏海一走,他胸口处就有个东西开始振动——是霍戎走前放在他外套内袋的手机。    第34章   想都不用想,电话只能是霍戎打来的。   接电话前, 赵远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十一点钟不到, 这么点儿工夫看不见他就要催他回家了?   果不其然,霍戎的第一句话就是:“阳阳, 什么时候回来?”   赵远阳唔了声,“我等下放了烟花就回来, 哥你不用等我。”   “我等下来接你,”霍戎顿了下, “刚才出了事,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赵远阳:“……”   他可疑地沉默了,眼睛望了下四周, 除了酒吧的服务员都是熟面孔,不确定是哪个在盯着他的。   “阳阳?”   “我……”赵远阳支支吾吾,“我不想让你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被男人骚扰了,还不是大事?”   “这有什么……他又没碰到我,再说了,我反手一个扭臂过去,差点没让他骨折了!”他语气里非但没有忐忑, 反倒带着得意,俨然把自己当成武林高手了。   他现在身体还非常好, 浑身都是力气,没有曾经过度酗酒后的孱弱。   他想让霍戎夸他,但霍戎声音很沉, 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也不显得高兴。   “下次出这种事,我不希望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赵远阳张了张嘴,想问这个“别人”是谁,可他知道问出来,只会让戎哥为难罢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弟,赵远阳没有穷追不舍。   哪怕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嘴上还是主动承认了错误:“哥你放心,下次,下次我有什么肯定会告诉你。”   薛问听得啧啧称奇,这家教,比什么都严了。   这就是赵远阳突然变乖的原因不成?   结束和霍戎的通话,魏海从卫生间回来了,三人继续打牌,陈雪庭旁观。   她没事情干,薛问看魏海女朋友闲得无聊,把牌给她,主动问:“要不然让你打一局?”   “我不会这个,你们玩儿吧……”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指幅度很小地指了下,“那边那个,钢琴……我可以去弹吗?”   “哟,还会弹钢琴啊,那敢情好啊。”   那架钢琴悬在二楼的一个位置,视野非常棒,陈雪庭坐在琴凳上时,是背对着人的,看不见她手指的动作,但是能听见从她手中流泻的美妙琴声。   是一曲应景的铃儿响叮当。   薛问出牌:“你女朋友不错啊,看着是个好学生,玩真的啊?”   魏海嘴里叼了根烟,抬头瞥了眼她的背影,“没玩真的。”   她弹了两三首曲目的样子,魏海叫她停了:“去放烟花了,别弹了。”   陈雪庭问他:“我弹的好不好?”   魏海不懂这个,就端着说:“还可以。”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他又不是专业的,只不过听人说钢琴十级特牛逼,还是夸她一句吧。   “学校音乐教室有钢琴,我认识老师,可以拿到钥匙,下次我再给你弹。”   从酒吧出去,又遇到了问题。   魏海的哈雷只有一个位置,女朋友都来了,他载谁?   他看着远阳,刚刚远阳才遇到了那样的事,要是把他和别人单独放一块,魏海不放心。   可要是让陈雪庭坐别人的车,他也不放心,都是喝了酒的,谁要是做点什么,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拧得过来?   还没等他想好,薛问主动招呼赵远阳,“来,上我车。”   他喝了酒,脑子里晕,没开车,而是叫了店里一个打工的给他开车。   魏海看着赵远阳上车,陈雪庭走到他的哈雷旁边,“你怎么不早说你骑这个啊,早知道我就不穿裙子了。”   “我又不能开车,不骑这个骑什么?”他把头盔给她,“戴上。”   陈雪庭戴上了,魏海这个男朋友,也没有主动给他系带的意思,陈雪庭坐上他的后座,“魏海,你这个头盔怎么这么大。”   “男式的当然大了。”   “里面有烟味。”   “忍着。”他发动哈雷,重型机车的引擎声听着特别爽,头盔的透明亚克力玻璃盖下来,却挡不住他眼里的光。   陈雪庭听着这声儿有点儿怕了,“你喝了酒,不会出事吧?”   “怕你就下去。”他不耐烦。   这时,赵远阳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打开车门,大声道:“下车!你别骑这个了。”   ——他差点给忘了,上辈子的时候,魏海骑重型机车出过事故,不是特严重的事故,就是腿骨折了。   他腿骨折的那段时间,赵远阳每天去医院看他,结果有一天,魏海从医院消失了。   赵远阳找不到人,然后才听说,魏家那个坐轮椅的老二上位了,怎么上位的,用的什么手段,众说纷纭,却无从考究。   最耸人听闻的是,魏庭均站起来了。   他想找魏海,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什么办法都用了,报警,自己雇佣私家侦探,都没用。   听见赵远阳的声音,魏海拨开头盔的玻璃,酒气一下冲了赵远阳一脸。   “怎么了?”他没有熄火的意思。   “你劝劝他,我跟他说了喝了酒别骑,他不肯听。”陈雪庭在一旁道。   赵远阳很干脆地拔下他的钥匙,“跟我去坐车,别骑这个。”   要是别人敢拔他车钥匙,魏海非得把人按地上揍不可,但赵远阳拔了,他只能忍着。   “为什么啊?”他伸手想抢回来,赵远阳却高高举着手臂,有理有据:“你喝酒了。”   “我什么酒量你还不清楚啊?开这个怎么会出事……”   赵远阳执拗地盯着他,抓住他的手臂,“我说不行就不行,给我下来。”   魏海看他几秒,拗不过,“好吧好吧,我不骑了,安全第一是吧……你跟你那哥学的吧……”   以前的赵远阳,可不是这样的,他比魏海还疯。   魏海能骑机车把自己摔骨折,他就能开车撞桥,再翻下海。   比起以前,现在的他变化太大了,像是惜命。   魏海听从地跟他上了薛问的车,薛问坐前面副驾驶,陈雪庭和他俩挤后座。   悍马高大充足的内部空间,一时有些拥挤了。   赵远阳坐在靠门的位置,前面开车的是店里的小哥,而薛问约莫是喝多了,一直在胡说八道些辛酸往事,还叫陈雪庭弟妹。   还跟她说魏海的糗事。   魏海抓过一个抱枕就砸他脑袋上,“操,别瞎几把说。”   他跟这女朋友,还没到那个地步。   可薛问还是喋喋不休个不停,“魏海啊魏海,你这女朋友……找的,真好,我要给你二哥打电话,我手机……手机呢,我得跟他打报告……手机……哦,我摸到了……”他一面打着酒嗝,一面要拨电话,魏海却一把把他手机夺了过来。   “打报告”三个字,让魏海脸色发黑,等他拿到薛问手机,看见他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脸更是黑得滴血。   他盯着发蓝光的手机屏幕,摁了下那个号码。   结果接通后,那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喂”,魏海就“啪”地给他挂断了。   他开始觉得远阳之前给他说的那些,是真的了。   薛问迷茫地看他,“你怎么了啊,手机还给我……手机,你二哥是对你真好,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魏海冷着面孔,伸长手臂,把车窗摇下来,干脆利落地就把他手机给丢了出去。   还爆了句粗。   薛问哎哟了一声,拍着大腿,“才买的!才买的祖宗!”   这里已经快靠近海边了,窗户一开,坐在车窗旁边的赵远阳就闻到了远处吹来的海风。   咸腥味的海风,让他整个都僵硬了。   ——他怎么给忘了。   他还隐约听见了海浪的声音,刺骨的海风,加上浪扑在礁石上的声音,让他突然就喊道:“停车!”   还在生着气的魏海,一转头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几乎有些不正常的远阳。   车倏地停下来,赵远阳快速打开车门,一些非常糟糕、非常恐怖的回忆随着海风的气味侵袭了他的大脑。   这三个多月来,实在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他也没想到,光是海浪的声音和海风的味道就让他这么不适,可想而知死亡的阴影对他影响有多么大。   魏海跟着他下车,“怎么了远阳?”他扶住像是要被狂风吹得歪倒过去的赵远阳,“我们马上就到了。”   赵远阳脸色非常难看,苍白不见血色,“你们去,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魏海更担忧了,说话都开始打结:“怎么、怎么就不高兴了啊?这外面这么冷,你先、先回车上吧。”   这条路,正好就靠着海边的,已经可以望见夜色下海面深黑色的轮廓了。   他们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这路上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黑漆漆的公路上,只有两盏车灯投射的长长的黄色的光芒。   赵远阳说什么也不愿再前进一步了,更是直接蹲下身,手捂住耳朵,“四海,我不舒服……你们先走,我让我哥来接我,”他打电话前,先看了眼时间,“这马上十二点了,你们要错过放烟花了,别管我。”   黑夜里,海的威胁比白天更大、更吓人。   赵远阳已经开始觉得头晕了,他滴酒未沾,却仿佛要昏迷过去般,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勉强坚持着打电话,低头盯着柏油公路,电话接通那刻,那头的声音让赵远阳找到了一丝安全感,觉得可以站稳了。   “哥,我不舒服,你来接我好吗?”他声音轻得可以被风吹跑。   霍戎一句废话也没有:“等着我,别挂电话。”   陈雪庭也下了车,那海风简直要把她吹倒一般,长长的黑发扬起来,她走得有些寸步难行,“魏海,他怎么了?”   魏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拿他没辙,干脆陪着他蹲下来,“你们先走,我陪远阳等他哥过来。”   “上车等吧,蹲着算怎么回事。”她冷得不行了,抱着手臂。   赵远阳连挪动脚步都困难,更别说站起来了。   他提不起半点力气,脑子里不断冒出海水的形态、味道。深蓝色的海水一点点地侵蚀他,他感觉自己要失去意识了般,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只能单手蒙着耳朵,单手捏着手机,让手机密不透风地贴着整个耳朵。   这时,远处突然来了两道强光。   那光亮非常刺目,又非常耀眼,切且接近的非常快,伴随着汽车引擎声。   赵远阳勉强地抬头,耳边的电话里,霍戎的声音还没断:“阳阳,说话。”   他嗯了一声,“哥……”   霍戎下了车,抱他起来。   赵远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时脱力,手机掉在地上。   十二点到了,烟花突然在海面上空绽开,哗地一声,赵远阳看不清,只能感觉到热热的光和温度。   魏海语无伦次地跟远阳哥哥解释:“远阳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就说要停车,然后下了车,蹲下来就站不起来了,我……我跟你们去医院吧。”   他怀疑是不是什么肠胃的毛病,他看着赵远阳窝在他哥怀里的脸,小半张侧脸,却白得骇人!他慌乱急了,酒也清醒大半:“他晚上没喝酒,我看着的,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就吃了点巴旦,牛肉干什么的……也没抽烟……”   霍戎要镇定许多,跟他说:“我带他走,你们好好玩。”他手臂很稳地抱着远阳,要是换魏海,魏海是没法这么淡然地抱动赵远阳这种重量的男生的。   他感到无力,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霍戎抱着他上车,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低头看着他煞白的脸蛋,“阳阳?”   一行人他们只能看见这辆黑色的加长豪车,以超跑般的速度疾驰而去——   霍戎手搭在赵远阳额头上,没发烧。   又伸手探进他的衣服里面去,摸他的肚皮,“肚子疼?”   赵远阳缓慢地摇了下头。   “哪里不舒服?”他低声问。   车窗紧闭,车子隔音好,赵远阳听不见海浪的声音了,可还是没缓过来。脑子里全是淹死他的海水、黑色的海水,仍旧在他脑子里狂乱地呼啸着。   他揪着霍戎的衣服,眼睛哭一般望着他:“哥,我要死了……你救救我。”   有时候心理疾病,比生理上的要严重得多,更别提他的心理障碍是源于上辈子的死亡。他原本……原本以为在海滩放个烟花,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又不下海能怎么样。   他重生以来,一直都避开海水,所以根本料不到,连海浪的声音都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威胁。   一瞬间,赵远阳觉得自己脆弱极了,当真是感觉到了死亡。   赵远阳是不是无病呻吟,霍戎当然听得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是真的难受到了要死的地步。   他牢牢地抱着赵远阳,手臂沉着地穿过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膛,声音依旧带着他一如既往的镇定,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色变。   “阳阳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赵远阳头顶着他的下巴,鼻尖戳在他的胸膛上,喘息声巨大:“我……不是病,我不用去…医院。”直到现在,他耳边还是存在呼啸的海浪声,觉得胸腔里灌着满溢的海水,很咸,非常咸。   他眼前发虚,甚至看不清霍戎的脸。   霍戎的手轻轻拍他的背心,像安慰孩子一样,“医生会治好你的。”察觉到赵远阳开始闭眼睛,他立刻冲着他的耳边说:“跟哥哥说话,别睡,随便说点什么。”   他并不能确定赵远阳是什么毛病,是哪里出了问题,只知道他情绪很不稳定,只能尽力安慰着他。   赵远阳大口地呼吸,“我要淹死了……”他用力抱紧霍戎,把他当成某种能载他浮上海面的东西。   有股快要溺死的感觉,呼吸不上来。   明明他被人抱着,好好的,没有海水,什么都没有,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呢。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硬汉,不需要安慰,可是做不到。   “我不要医生,我不需要……你带我回家……”车上开了暖气,他穿这么多不免觉得热,身上开始冒汗了,可是他毫无力气。   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海水抽干了。   “我想回家,想睡觉……”   “别睡,阳阳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霍戎托着他的后脑勺,低头看见他渐渐闭上的双目。   赵远阳觉得真的没力气了,坚持不住了,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霍戎探着他的呼吸,低头听他的心跳,很健康。   在赵远阳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叫了救护车,他比救护车要快,所以正好在回程的途中和救护车相遇。   他抱着赵远阳下车,又抱他上了救护车。   一系列的仪器往他身上招呼,但什么毛病都没检查出来。   可赵远阳就是昏迷了。   送到医院后,医院又全方面地给他做了个检查,说他像是溺水后的反应,可他明明没接触过水。   最后下结论:“惊吓过度了,带回去休息,醒了就好了。”   没多严重的事,至少没有生命威胁,可是赵远阳之前那副要死的模样,是真是假,霍戎再清楚不过了——阳阳是真的难受到了快要死掉的地步。   检查结束,没有问题,自然该把人带回家了。   霍戎全程都抱着他,不假人手。   折腾了半宿到了家,天色还没亮。   他帮远阳换上睡衣,抱他在床上休息。   赵远阳果然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醒得倒是很快,天色开始朦胧有了熹微,他睁开了眼睛。霍戎就坐在他旁边的,赵远阳的手有气无力地从被窝里探出来,似是想触碰什么。   霍戎把手伸过去,赵远阳抓住他,像抓住一个浮漂。   “阳阳,怎么样了?”   赵远阳动了动嘴巴,没声音,霍戎看出来了,问:“渴?”   他幅度很小地点点头,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恢复了些许生机——他还活着。   霍戎要去给他倒水,赵远阳却抓住他,不让他走。   明明一个看着没什么力气的状态,但抓住霍戎的时候,力气却大得可怕。   霍戎只好吩咐人倒水端进来。   赵远阳喝了水,眼睛微微有了神采一些,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生病。”   霍戎顺着他来,手掌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嗯,阳阳没病,很健康,也很听话。”   他抬抬手臂,看见身上的睡衣:“你帮我……换了衣服的?”   霍戎嗯了一声,“别想太多,你出了很多汗。”   一听出汗二字,赵远阳就受不了了,好看的眉毛拧着,要求:“哥,我想洗澡。”   霍戎没说话,顿了顿:“我去给你放水。”   “不,不要,我不要浴缸,”他对此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抗拒,霍戎低头看着他,赵远阳脸苍白无血色,“我怕那个,不要泡澡。”   ——怕哪个?   尽管赵远阳没说清楚,霍戎还是很快就联想到了,阳阳怕水?或者说是,怕海?   他轻轻皱眉,医院之前说他像个溺水的人。   他没继续深想,赵远阳已经自己掀开被子,“我要洗澡。”他爱干净,是真受不了自己浑身汗就这么睡觉了。   但他提不起什么力气,摇摇晃晃的。   霍戎打算帮他,伸手就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真要洗?”   赵远阳嗯了声,浴室里那个浴缸,他是一次都没用过,每次都是站在冲洗,而且通常很快就出来。   “别管我,”他推了下霍戎,“我自己洗,我又不小了。”   霍戎还是抱着他,心里对他妥协了,“别逞强,站都站不起来还要自己去洗澡。”   他抱着赵远阳那个姿势,让赵远阳真感觉自己像个几岁的小孩。   抱着他的腰,托着他的屁股,这算什么?   霍戎抱着他走向浴室。   他在霍戎怀里挣扎,“我自己走,我能走!”   “别动。”霍戎面不改色。   “就动!”赵远阳气力一瞬间回来了些,没有丝毫威胁地瞪他,大喊大叫:“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别……你、你干嘛摸我屁股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气得胸疼   芒芒:明天见~    第35章   赵远阳觉得霍戎是故意的,说完又开始后悔, 他又乱说话了。   他被霍戎抱着, 比霍戎高,此刻正低头注视他, 发现他脸上倒是没有被拆穿的难堪,反而又笑意。赵远阳心里又觉得生气, 无可奈何,“哥你放我下来, 我不小了。”霍戎不为所动, 他也根本没法撼动霍戎铜墙铁壁般的双臂。   “阳阳,别闹, 你现在走不动路。”霍戎柔声道。   赵远阳听他这话怎么觉得不对劲,回过味来,瞪了他两秒,随后放弃了继续挣扎。   霍戎抱着他走,也是觉得这样赵远阳会开心些。果不其然,远阳变得生龙活虎了不少,还有力气跟他挣扎。   床边到浴室,不过几步路。   霍戎放他下来, 手臂还作为支撑搂住他的腰:“能站稳吗?”   “我又不是腿折了……”赵远阳轻轻推开他的手臂,嘟哝:“我自己洗澡, 不用看着我。”他眼廓狭长,那眼睛常常都很勾人,此时非常专注地望着霍戎, 里头带着执拗。   霍戎心里微动,靠在浴室门口,看他。   赵远阳要洗澡,首先要脱衣服,他见霍戎不动,他也不动,手指轻轻捏着上衣下摆,作出一副我现在要脱了的动作:“你怎么还不走?”   “怕你等下摔倒,这门不关,我不看你,”霍戎说着背过身去,语气是不容置喙的,“但是门必须开着。”   赵远阳还是别扭,不放心他,觉得他肯定会偷看。   可是他知道霍戎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反悔,也不会说假话。   他说不看,那肯定就不会看。   赵远阳略微放心了些,推上淋浴间的弧形玻璃门,开了花洒。   瀑布式水龙头镶嵌在天花板上,放热水时,如同在下雨一般。   赵远阳怕海、怕那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也怕水,呆在水里会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来、产生溺水的感觉,所以让他泡澡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下雨,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打开热水开关,细密的热水从天而降。   霍戎就在门外,门开着。   而他光着在里面洗澡,只有一扇磨砂的玻璃门隔开,热水氤氲,玻璃壁上雾蒙蒙一片。   赵远阳有些心不在焉,盯着霍戎的背影,防着他偷看。   但他也看不太清,只能在玻璃上面用手指涂抹出一片清晰的痕迹出来。   但霍戎果然说到做到,背影岿然如山,一动不动。虽然是背过身,但他听力却很好,有什么异动他能第一时间听到,所以并不担心赵远阳出事。   赵远阳洗澡倒是没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不唱歌,也不会想事情,就完全放空,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整个洗澡过程安然无恙,他还特别注意着脚下,坚决不能脚滑,一定不能脚滑——不然他一滑,戎哥冲进来怎么办?   但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赵远阳洗完澡,推开磨砂玻璃门往外走,顺手抽了条浴巾擦身上流淌的水珠,正准换上睡衣的时候——脚意外地跐溜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赵远阳闭上了眼睛——不过眨眼时间,他就被人捞了过去。   胳膊被人拽住,接着被拉到怀里。   如同上次他骑马,闪电发疯,戎哥救他那回。   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赵远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完犊子了,霍戎就把他给救了。   摔地上和被戎哥看光,真要赵远阳选一个的话,那他宁愿摔一跤。   摔,顶多摔个鼻青脸肿外加轻微脑震荡,可要是被戎哥看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那就摊上大事了。   赵远阳简直不敢想霍戎会是什么反应。   ——还好浴巾没掉,掉了那可就完了。   霍戎的手掌碰到他的腰和后背,直接接触到他的皮肤。平时霍戎摸他的手、摸他的头顶,这些还不会让赵远阳产生不适。   被家人这样对待没什么不妥。   但要是霍戎的手超出了这个界限,甚至在他还未清醒的时候帮他换了衣服。   这问题就大了。   “没事儿吧阳阳?”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坦然自若,落在赵远阳的耳边。   赵远阳没说话,紧紧抓着浴巾,脸都臊了。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吓到了?”   这时,赵远阳才反应过来,仓促地说了句没事,“谢谢哥。”接着,他就一手抓浴巾,一手把霍戎给推开了。   眼睛还偷瞄着他的反应。   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大男子汉,整天的空闲时间都来带自己这个孩子了,浑身的火气怎么压得住?   赵远阳心乱如麻,甚至忍不住低头看戎哥的裤头,心想他肯定忍得特别辛苦。   难为他了。   霍戎虽然没有继续那么抱着他了,但手还是拉着他的手臂的。   赵远阳想让他出去,他要换衣服。   “出去换吧,地上滑。”   霍戎拉着他走,小心得像是在教导小孩子学步般,每一步都注意着他的脚下,直到踩到松软干燥的地毯上。   他去给赵远阳端早餐,房间里没了人,赵远阳松了口气,飞快把衣服给换上了。   身上有了布料,他才终于找到了安全感,甚至安慰自己,反正他也看见过几次戎哥的裸体,这次被他看了,就当吃点亏。   晚上还有晚自习,但赵远阳实在没什么心情去上课了,他吃完早餐便困顿,不过有了浴室那一打岔,他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躺下时,不会感觉到床四周正在蔓延海水,那海浪即将淹没他。   霍戎没走,坐在他看书的小沙发上。   赵远阳眼皮疲惫地耷拉,侧躺在床上,拉着丝绸的被子,“哥哥你昨晚上是不是也没休息?你快去休息吧,别看着我了,我没什么事了。”   “等你睡着了我再去休息。”   霍戎发现,现在的赵远阳又变乖了,叫他哥哥。方才的时候,赵远阳却非常不客气,没有称呼,像在跟人发威似的。   非常有意思,太两面派了。   赵远阳注视着他,又道:“你别这样……”明明霍戎自己也没睡,偏还要操劳他的事,现在还要等自己睡着了,他才去休息。   赵远阳怎么肯,坚持让他回房去睡觉。   霍戎站起来,走到床边,微微俯身,低声道:“阳阳,我不放心你,”   拇指摩挲了下他的额发,“等下你做噩梦了,叫我时我得在你旁边。”   “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你又不是超人,超人都需要睡觉的。”赵远阳有点不敢看他专注的眼睛了,眼皮再次阖上,纷乱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那哥睡你旁边吧?哥陪着你。”霍戎轻笑一声,结果赵远阳一听就炸,猛地掀开眼皮,想说拒绝的话,又觉得伤人。   他以前哪里会怕伤人心,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现在他却事事都要顾及戎哥,顾及他的感受,顾及他会不会伤心。   赵远阳知道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常常都口是心非,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注视着霍戎,看着他下巴和下颌都冒出了胡茬,唇周青色的,眼睛下面也是青色的。英俊的脸上有疲惫,显然没怎么休息好。   赵远阳心疼了,原本想要霸占整张床,说床太小,赶他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那……”他支吾着,避开霍戎的眼睛,“…那你要睡就睡,我睡姿特别好,肯定是不会动的,你也别动,千万不要抱着我。”   霍戎点头,眼里有笑,“我抱床被子来,不跟你抢被子的,就陪着你,睡在你旁边。”   赵远阳也点头,闭上眼睛装睡。   感觉戎哥离开的脚步,他就睁眼,等他回来了,他就继续闭着眼。   旁边的床塌陷了下,赵远阳微微往被子里躲了些,整个下巴都藏在被窝里。   霍戎躺了下来,离赵远阳有一个礼貌的距离。   可仍旧是很近,太近了,明明也没盖一床被子……却让赵远阳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他很不适应、极度不适应在睡着的时候,有人靠他这么近,可他终究没能抵制住疲倦的诱惑,渐渐沉入了睡眠。   约莫是因为戎哥在身边的缘故,赵远阳知道自己很安全。他信任霍戎,不仅仅是因为知道他没坏心,对自己好,还因为霍戎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睡姿不能说好,但是很规矩,不爱动,钻进被子里就跟乌龟缩进壳似的。   霍戎就躺在他身旁,听着他的呼吸声睡觉,他的睡觉,和通常意义上的不太一样,一般他闭上眼睛后,神志仍旧处于高度警备的状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会立刻睁眼。   念着赵远阳,他一开始也没怎么睡着。   但后来不知不觉的,他的睡眠变得很深了,如同生来第一次睡眠那样,没什么能打扰到他。   在冬天,赵远阳的睡眠一向是很长很长的,窗帘阻挡了大部分外面冬日的暖阳,只有一丝光亮从窗帘缝里透出来。   他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他望着白色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他突然扭头看旁边。   ——霍戎早就已经醒了,一只腿曲着,手上拿了几张图纸,一张草稿纸,垫在膝盖上写写画画。   见赵远阳醒来,他就放下东西,伸手摸他的额头,探他的温度。   赵远阳轻轻眨眼。   “哥,你在画画吗?”   “没。”   赵远阳伸手,“我想看看。”   霍戎看他一眼,把图纸递给他。   图纸非常精密,比电脑做出来的3D还要精密,密密麻麻标注着性能、材质,单位都是微米。   赵远阳看不懂这是什么,应该是武器一类的,他看了眼就还给霍戎,装作不在意的语气道:“我外公那里也有很多这种图纸,你喜欢这些吗?”   他看向霍戎,“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霍戎沉默了下,“阳阳……”   赵远阳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唯一看到你上心研究的,就是这些东西了。正好我有,还有很多,我都用不上,看不懂。我送给你。”   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霍戎还是推拒了,摸摸他的脸颊,拇指蹭了下他脸颊那颗痣,“哥不要你东西,我对你好,不是为了你的东西。”   这一次,赵远阳不知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两人都揭过了这个问题。   晚上还有晚自习,赵远阳还不知道要不要去,还纠结着这个。   可霍戎已经帮他请了病假,要他在家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干,更不要看书。   他难得地有些放松,一整天都没下床,什么都在床上干,霍戎还抱了乐高到他床上来,跟他一起拼。   明明是儿童才玩的东西,赵远阳却玩得很高兴。   饿了戎哥给他拿吃的,渴了给他端水来,困了闭眼就能睡。   六点半,魏海准时坐在教室里。上课过十分钟,老余在讲台守着,他就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老余根本喊不住他。   他也顾不上打电话喊司机了,就在校门口打了辆车,让他开到平安路去。   到达目的地,魏海下了车。看见葵园黑色的大门紧闭,带着森严的气息。他站在外面,看见了四个监控摄像头在转。   他听见一声凶猛的犬吠。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路边还有灯,魏海隐约看见有个人影,还牵着狗。   似乎是看门的。   “你有什么事?”   魏海这才看见,这看门的人,长得很高大,浑身的肌肉。还有那黑色的狗,居然是纯种的藏獒,目光对着自己,露出凶光。   藏獒的眼睛,像狼一般,有些发绿,很阴森。   他也没被吓住,他家警卫也多,每次回家都能看见一排警卫。   “我找赵远阳,请问他在家吗?”他客气地问。   警卫警惕地盯着他,重复:“你有什么事?”   “我是他朋友,你给他说一声,我进去看看他。”魏海还算比较有耐心,毕竟是远阳家的警卫。警卫嘛,警惕点,凶悍点,是好事情。   那警卫听了,就走开了,似乎去打内线电话去了。   过了两分钟,大门开了。   魏海抬头,看见门上布满了电网,非常高的电网,恐怕只有鸟才能飞进去吧?   等他走进去后,有辆小车来载他,送他到房子那里去。   他坐在车上,看见黑黝黝的树林里,有许多双狼一般的眼睛,森幽幽的。   魏海立刻反应过来,这些眼睛,全都是藏獒!   而且每只藏獒都配了一个警卫员。   从大门到白色房子那段路,小车行驶了约两三分钟左右,这段路程,魏海看见那树林里密布着警卫和狗。   多到了几乎数不清的地步!   他心里惊讶,好大的派头,他老爹都不敢整这么多警卫员,更别说个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   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他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今天他一个人来的,还是晚上,却意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进远阳家家门,还是第一次。   房子不大,是远阳的哥哥给他开的门,还叫他小同学。   魏海颇不适应,觉得有些压抑,进了远阳房间,房门关上,他才舒服了点。   他从裤兜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赵远阳,“你手机。”说完,他又仔细看赵远阳的脸色,“生病了啊?昨晚上怎么回事?”   赵远阳一天没下床了,懒癌上来了,不想下床走动。   他指了指太阳穴,“突然不舒服。”   魏海坐他旁边来,“去医院没有?”他眉头轻皱,“严重吗?”   “不严重,没生病。”他问一句,赵远阳答一句。   他靠着远阳的肩膀,头微侧,两人瞧着靠得非常近。   “那现在好了啊?”他注意到远阳床上拼好的乐高积木。   暖气太足,他热得慌,把外套脱了,搭在腿上。   赵远阳嗯了声。   魏海没问出什么来,狐疑地看他,“真好了?昨晚你都站不起来了,一个劲儿发抖。”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现在还叫他惊魂未定。好好的跨年活动,突然就出事了。远阳走后,他也没心思放什么烟花,把女孩子送到家,他也回家了。   可是一晚上都惦记着这事儿的,满脑子瞎想,生病了还是怎么的……   “真的。”赵远阳真诚道。   魏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再追问,而是问了别的问题:“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家好多藏獒和警卫,远阳,你跟我说实话,”他声音压低,“你哥到底干嘛的?养这么多……”   赵远阳声音也低:“家里大,警卫就多,安全起见嘛。”   魏海觉得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但他又从赵远阳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两人说话的时候,霍戎进来了一次,像个好家长,给他们拿吃的喝的。   魏海坐他床上,脱了外套,勾着远阳肩膀的姿势,就让霍戎看个正着。   他眼睛扫了一下赵远阳,发现他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   远阳这个朋友……他微微蹙眉。   虽说这是男生之间正常的勾肩搭背,霍戎也觉得不太舒服,连带着看魏海的眼神都变冷了许多。   魏海没由来觉得冷了,把搭在腿上的外套穿上,还是有股从背脊升腾上来的冷意,如同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盯上了似的。   等魏海走后,夜已经深了。   霍戎给他倒杯水进来,小心翼翼把他床上的乐高搬到桌上去。   这是两个人一下午的成果,得千万小心对待才是。   赵远阳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事,躺在床上跟霍戎说晚安。   霍戎走到他床边,俯首在他脸颊上亲了下,手指擦过他的唇角,“晚安。”   赵远阳愣了,张口就要骂他,“你……”话还未说出口,他随即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吻颊礼。   他反应要是太大了,就太明显了。   可霍戎也是奇怪,说完晚安还是不走,手停在他脸上。   赵远阳慌死了,眼珠子转啊转。   霍戎像是有心逗他一样,说:“要不要哥哥陪你?”   赵远阳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很热。他手在被子里抓啊抓,不知道抓了些什么,摇头,“我困了,睡了,别陪我。”   察觉到他的避闪,霍戎又笑:“我陪你睡觉,晚上下雨,我陪着你会好点。”   他说话时,嘴唇有些碰到他脸颊般,贴得很近。   “我要一个人睡。”赵远阳听见自己夹着慌张失措的声音,头默默往被窝里缩着。   霍戎本就是逗他的,想看他反应罢了。   赵远阳一直拒绝,可又拒绝得不够狠,显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心口不一,说的就是他。   第二天,赵远阳就彻底恢复了。他的心理创伤不像一些人,一直念念不忘,随时随地都可能发作。他忘性大,不愉快的事能忘得很快,只要不让他接触到海,他就能一直安然无恙。   他元旦作业一个字没动,一整个上午,都趴课桌上狂补作业。   眼看着期末快到了,学习吃紧,赵远阳这才意识到前段时间犯懒,落下了多少东西。   魏海安稳陪他读了两天书,每天扳着手指算:“你要生日了,对,十七,那四舍五入就差不多是十八……你又可以跟我一块抽烟喝酒了。”   这种日子持续了没几天,他觉得没意思了,就又开始逃课。   一月份,也就是说快放寒假了。   一中是高一下学期分科,但现在就得填写文理科志愿表。   老余下来找他,“魏海人呢,什么时候回来?你让他回来把表填了。”   赵远阳给他打电话时,听见那头呼呼的风声,混带着魏海被风吹得有些飘的声音。   “远阳,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骑车呢!”    第36章   赵远阳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很大:“机车?你骑车居然还敢接电话?!”   “喂?哎远阳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啊……等会儿我停车再给你打。”   说完, 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忙音。   赵远阳眉头狠皱。   关于那场车祸, 应该是高二或高三的事情,赵远阳记不太清了, 总之肯定不是这个冬天的事,没这么早。   因为他记得, 当时魏海去考了雅思,只考了一分。   他心里安生了一点, 可还是怕出什么差错。   直到魏海电话打过来。   他似乎是停了车, 没有剧烈的风声了,说话声变得平稳, 带着阳光:“什么事儿啊远阳?”   赵远阳松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文理分科,你选哪科?”   “你读文还是读理?”   “理。”他回答。   “那我也读理。”读文读理这种问题问他,毫无意义,反正他啥也不会,在学校读书纯粹是混吃等死。   赵远阳低头帮他填了理科,又伪造了他的签名。   “你人在哪?”他问道。   魏海报出地址。   “别骑车了, 把你的机车放下,钥匙拔了, 不许骑。然后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来接你。”赵远阳交代他。   魏海很不乐意,表面说着好, 挂了电话,又风风火火地发动了他的重型机车。   他的车穿插在街上的四轮车流里,见缝插针般,一个劲儿地超车。   赵远阳就知道他可能会这样,直接一个电话打到魏海家里。   隔了几天,他来上课了,委屈得很:“你居然跟我哥打报告!我罚了好几天紧闭!”   “我没打报告,我只是让你家司机去接你,至于你哥知道了这件事……骑重型机车本来就是你不对,那车速度多快,多危险你知道么?”   “不知道。”他一脸的我不听我不听,车都被缴了还危险什么危险。   赵远阳得知他的机车被家里缴了后,这才算是安心了下来。   至少不用随时担心他作死了。   赵远阳生日在周六,因为下周就期末考了,所以这周他们一班有模拟小考。   上午三科,下午两科。   赵远阳却提不起一点过生日的欲望,挣扎在被考试支配的恐惧中。   十七岁生日,魏海给他送了条限量版的破洞牛仔裤,是很难搞的款,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在圈内人眼里就是宝贝——赵远阳以前最喜欢这玩意儿了,只是重生以来,他就穿得少了。   他还想给赵远阳弄个派对庆生,结果赵远阳却说自己要回家。   一副乖宝宝样。   “怎么回事啊,要回家?你以前都跟我过的,蛋糕都给你订好了。”赵远阳嗜甜,爱吃蛋糕,所以魏海给他订了个超大的四层蛋糕。   人也叫好了,等着给他过生日,去唱歌,再点一首英文版的祝你生日快乐,多好啊。   赵远阳满怀歉意地说:“是我哥,我跟他说好了今天下课就回家。”   一听见他那个哥哥,魏海就没话说了。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多专制、多强权的人,才能把远阳改造成了现在这副乖模样?生日都不乐意让远阳和朋友一起过,这独占欲……   他想告诉远阳,就是得反抗,像这种法西斯家长,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要叛逆。   可他知道,那并不是远阳的亲哥哥,远阳不能这么折腾。   他叹口气,“那我让人把蛋糕送你家去吧,很大一个,有这么大,这么高……”他张开手臂比划了下,“你一个人吃不完别硬撑,吃不完就丢了。”   回到家,赵远阳首先签收了蛋糕——这蛋糕是专门用面包车运过来的,的确是很大一个。   进家门的时候,赵远阳听见里面很吵闹,他推开门,被屋里场景吓了跳。   ——屋里陈设换了、装潢大变。几个工人正爬在很高的梯子上,给客厅换灯,还有人在打扫,小心翼翼地擦着花瓶。   虽然吵闹,但是井然有序,而且就快完工了。   这房子虽然面积不算大,但穹顶真的很高,顶上有几面斜着的窗户,白天的时候从顶上投光进来,会在地上形成一圈金色的漂亮阴影。   赵远阳准备换鞋,发现地毯也换了新的。   地毯是很难清理的家具,尤其家里还是白色地毯,一有脏污就得整体都换掉。   霍戎站在那里,见他回来了,于是用手搂过他,带着他从旁边绕过去。   他动作娴熟,人又比赵远阳高许多、壮硕许多,简直把他整个人都带在了怀里,赵远阳压根就反抗不过。   他在学校同学面前的优势,到了戎哥这里就变成了弱势。   房间门关上,外头的声音小了许多。   霍戎笑道:“去看看。”   赵远阳终于得以从他怀里离开,他看见自己房间的地毯和陈设,也有了变化,不过变化较小。原来那方形的书桌变成了很长很宽的一整张,对着一张同样长的、柔软的白色牛皮沙发。   而且房间里还专门多整理出了一个角落,放着他和霍戎那天在床上拼的乐高积木,还有些别的,在赵远阳眼里很瞧不起的、认为只有小孩子才会玩的玩具。   但是还有一套电玩,让赵远阳平衡了不少,这才对嘛,这才是大人该玩的。   房间窗帘全都拉开,他还看见阳台多了一个秋千椅。   那秋千椅被风吹得微动,椅子呈球形,看起来有种藤编的特殊的冰凉感,不过里面却塞着许多毛茸茸的靠垫——这是个大号的秋千椅,两个人坐里边儿都没问题的那种。   赵远阳想着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窝在上面打游戏。   他还看见,浴室里的浴缸已经拆除了。   不过衣帽间还是没有变化,什么都没改变……不是说好会拆分成两个的吗?   大骗子。   赵远阳心知肚明,戎哥这个流氓是坚决不可能把这个衣帽间拆分的。   没了衣帽间,自己一锁门,他就不能随意出入了。   赵远阳顺便在衣帽间把衣服给换了。他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校服,校服不在身上了,会觉得少了许多束缚。   他猜这些事约莫是从早上,他去上学后开始的,到下午回来,几乎已经按部就班地改造完工了。   赵远阳把书包放下,坐在书桌前那张象牙白的牛皮沙发上——是他喜欢的柔软感,一靠上去,简直像是坐在棉花糖里般,太软太舒服了,和书桌的高度正好契合。   他四下看看,发现这些新的家具,正好都适合过冬,处处都透着暖意。   霍戎坐在他旁边,沙发太软了,他一坐上来,就像个山,要把沙发压垮了似的。   赵远阳明显地感觉到了旁边座位的塌陷。   霍戎问他喜不喜欢新的装潢。   赵远阳点头,问他:“哥,怎么突然想着换家具了?”   “觉得你会喜欢,”霍戎坐姿很端正,哪怕坐在这么软的沙发上,他依旧是挺直着背脊的,不像赵远阳,骨头都没了。他看着远阳,又问:“沙发舒服吗?”   “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靠着困,想打盹。”赵远阳蹬掉拖鞋,把脚也拿上来。   冬天他在房间里的时候,一般都会穿袜子,他比谁都怕冷,但今天他进门就脱了,考试考得满身汗,脚上也是汗,比运动还累。   为了不碰到霍戎,他曲着腿,懒懒地靠着柔软的靠垫。   霍戎低头看他似乎的比白色沙发还要白的脚,眼睛眯了下。   赵远阳还在说话:“哥啊,衣帽间怎么没改啊,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继续跟你……”他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他声音中止、瞪了大眼,戎哥居然在摸他的脚!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赵远阳不由得想起上次他跳高、脚崴了,霍戎就那样摸他的脚。不过那次是因为受伤、意外,这次真的是占便宜吧?   赵远阳简直忍无可忍了。   霍戎的肤色深,哪怕离开开普敦几个月了,也没能白一丁点回来。   对比着这崭新的白色沙发、对比着赵远阳光溜溜的白皙的脚,实在太黑了。   他脚往回抽:“干嘛啊你?”   霍戎有理有据:“不穿袜子,摸摸看你冷不冷。”说着,他双手都上来,捧着赵远阳的两只脚,像是真的在试探温度,又像是占便宜。   赵远阳红了耳根:“可是我不冷,一点也不冷,我现在就去穿袜子,你……哎你别摸了。”   霍戎看他脸红,手也没撤走,反倒直接把他的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拿手暖着。   还低声问他:“我手暖和吗?”   “暖是暖,但……我、我…”赵远阳支吾着,咳了声,“…不过我还是穿袜子吧,别那样摸了。”   霍戎没动,“暖吗?”   赵远阳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觉得他真是蛮。   一点也不讲理。   他难受得要死,想干脆地拒绝了,又怕戎哥被他的话伤了心。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没辙。   他心里叹气,干脆眼睛一闭,摸吧摸吧,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霍戎没摸来摸去的,就是那么安静地捧着,没动。他人长得像山般高大,力气也大,但对着赵远阳时,他把力气都收敛了回去,动作很轻柔。   赵远阳继续刚才的话题:“哥…我们……衣帽间…还是用一个吗?”   霍戎点头,神色未变:“要拆分的话,得重新造堵墙出来,工程量太大了。”   赵远阳觉得他在声东击西,什么工程大……呸呸呸,明明一天就能完工的事!如果这都叫工程量大的话,那全套换家具换地毯,不是要更复杂些吗?   他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好在作息不同,加上他谨慎,没怎么遇见过尴尬。   “前几天我问你想要什么,你说什么都不想要。”他黑沉的眼睛注视着赵远阳,“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赵远阳摇头,从前他日子过得让人羡慕,什么都不缺,有花不光的钱,还有那么多人爱他,是标准的人生赢家,但他真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整天都是找乐子玩刺激,什么没玩过玩什么。   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可赵远阳那么活着,看着比旁人肆意潇洒,却从没爱过一个人。   重生了,他一心想报仇雪恨,可报仇太简单了,没点难度。如果现在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就想让戎哥真的把他收养了,名义上盖个章,成为真的一家人。   这样,他们就能皆大欢喜了,霍戎也会顾着这层关系,不会打他的主意。   但难就难在,霍戎根本没法真正地收养他。   赵远阳低头,看着他的手掌。   霍戎手上很多枪茧,有伤口和疤痕,是枪林弹雨的男人。   不仅手上,背上,胸口,也是一样。   而赵远阳,是打出生起就没做过家务活,连自己的书桌都收拾不好。他小时候上学就不爱做作业,长大了也是学渣,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乐。   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别看身上有点肌肉,还有六块腹肌,可都是花架子,对上霍戎这样人男人,是断然拧不过的。   他的手和自己的脚有着明显的色差,那色差几乎有些刺目,让赵远阳喉咙有些发干,男人摸男人的脚,太不正常了。   这时,霍戎突然动了下。   他听力非常好,是从小训练的,赵远阳有时候看似超小声的嘀咕,他都能听得见。   而他在自己房间里,远阳在隔壁房里要是做点什么,他也立刻能听见。   所以他必须住在安静的地方才行,可是这个城市,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当中,靠近远阳学校的地方找不到很合适的地盘。   但运气好,赶上这葵园还没对外开放。   房子正好建在葵园很里面的位置,从大门开车到房子外面,至少要两三分钟。   这有些接近于与世隔绝的桃源了,让他因为异于常人的听力而受到的困扰减弱了许多。   ——外面客厅完工了,人走了,他听见了。   霍戎这下终于放开他的脚了,远阳的脚摸着舒服,像块暖玉,突然放了,他还有些舍不得。   赵远阳突然脱困了,就赶紧去把袜子穿上,免得等下戎哥又假借他脚冷之名,行占便宜之实。   而且他还故意当着霍戎的面把袜子穿上,故意气他。   我穿了袜子,没理由了吧!   霍戎没气,只是觉得好笑,觉得阳阳可爱得犯规了。把他当孩子对待吧,似乎不对,明明是大人了,但又不够成熟,所以还是得当孩子对待。   偶尔逗一逗,太有趣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红色的夕阳从天边落下,太阳蹒跚着离开大地。   客厅刚换上的灯开了。   那灯是树枝状,暖黄色的光非常亮,在地毯上投射出千奇百怪向外张开的树影。   魏海送的蛋糕很大,足足有四层,得放在推车上。他下午一签收就让人拿去冷藏了,现在送过来,还是冰冷的,奶油凝固得很漂亮。   霍戎是不知道远阳的朋友会送蛋糕过来,提前让家里的西点师傅做了个。   家里的西点师做的蛋糕、相比起魏海送的那个就很小了,但贵在精致。   赵远阳看着眼馋,一点也不想吃饭,就只想把两个蛋糕全都吃了。   他捏起一块巧克力吃,“我决定了,晚上不吃饭了,我就吃蛋糕了。”   听见他的话,霍戎没说不许。他把灯关了,点上蜡烛再让他许愿。   这些都是他听别人说的,事实上,霍戎从没给人过过生日,他自己也没这个习惯。突然要给一个孩子过十七岁生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对此很茫然。   而赵远阳过生日一向是要开派对的,他不许愿,不来那一套,霍戎让他许愿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想,等了几秒就睁开了。   他正准备吹蜡烛,腮帮都鼓起了——霍戎的手就快他一步过去了,拇指和食指直接把那两个数字蜡烛给碾灭了。   赵远阳:“……”   “阳阳,蜡烛还留着做纪念吗?”灯关了,蜡烛也灭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只有一个轮廓。   赵远阳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丢掉吧,蜡烛又不能吃,明年也不能用。”   他现在看不太清,因为霍戎为了达到黑暗的效果,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严丝合缝的。只有屋顶,几面斜着的窗户是没有窗帘的,透出些许月光进来。   赵远阳摸索着就拿起了勺子,在外侧的奶油上刮了勺。   没外人,蛋糕都不用切,省事了不说,戎哥也不怎么吃甜——也就是说,他可以独占两个大蛋糕了。   霍戎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他把灯打开了,而赵远阳已经摸黑偷吃了好几口,唇角都是奶油。   还伸出舌头舔。   他一手拿勺子一手拿叉子,去叉蛋糕上的草莓,但巧克力易碎,勺子叉子都不管用,他低头,直接用叼的。   他鼻子上都沾了奶油,结果自己还不知道。   吃个蛋糕,却吃得像个花猫,霍戎好笑地伸手给他擦掉了鼻尖那点,“慢点吃,哥不跟你抢。”   赵远阳唔的一声,舔着勺子扭头,嘴巴还在动:“哥,你一点也不吃?”   “阳阳多吃点。”霍戎眼睛在笑,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的香甜气味,是他从前不喜欢的味道,现在却觉得是好闻的,像远阳,甚至第一次有了想尝试的想法。   蛋糕是专门为他多加了糖的,吃着甜腻,赵远阳却喜欢这味道,甜食总是让人感到幸福。   他吃得幸福,看得人也觉得幸福,觉得这孩子活得快乐,一点烦恼都没有。   是霍戎向往的模样。   于是赵远阳就发现,刚刚还说着不吃的戎哥,脑袋突然歪过来,冷不丁道:“阳阳喂我吃一口?”   他声音低柔,就落在赵远阳耳边。   赵远阳手倏地顿在空中,眼睛转了转,想找个干净的勺子给他。   勺子他刚舔过,要是喂霍戎吃蛋糕,那不就是……得多尴尬啊……赵远阳手没动,没有自己吃的意思,也没有喂他吃的意思。   霍戎只看着他。   赵远阳觉得他厚颜无耻,很想凶他,喂什么喂,自己没长手吗——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犹豫下,他又抵不住戎哥的眼神,算了算了,喂他就喂他,吃个口水而已,又不是接吻,没什么大不了,不会掉肉的。   赵远阳捏着勺子,把上面的奶油凑到他嘴边。   他不喜欢吃里面的蛋糕,只喜欢吃外面的奶油,所以满勺子都是奶油,霍戎含在嘴里就化了,他虽然不太喜欢甜食,但也不会很抗拒,也不会吃得不舒服。   勺子到了霍戎嘴里,又舔了一通,赵远阳郁闷地盯着那个勺子,又看看蛋糕,艰难地说道:“哥…我、我想吃晚饭了。”   他拒绝用戎哥舔过的勺子!   他的这种拒绝,在霍戎眼里就是别扭的可爱。   “不吃蛋糕了?”   赵远阳把勺子丢一旁,摇头,“不吃了吃腻了。”   蛋糕没吃完,又不能过夜,全浪费了。   吃了这么多甜的,赵远阳也吃不下多少晚饭,喝了碗汤就结束了。   早上的时候已经吃过长寿面了,生日该进行的仪式全进行了。   去外面走了一圈,消了食,回来赵远阳先洗了个澡。   出来时,霍戎还在他的房间里没走,就坐在沙发那块儿的,腿侧放了个什么东西。   见他出来,霍戎就招手,唤他过来。   赵远阳低垂着头,朝他走去,手里用毛巾擦着湿发。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眼那礼物盒又垂下头,霍戎接手他的毛巾,帮他擦着头发。   赵远阳低头时,看见自己的脚。   糟糕!他不仅没穿袜子!还没穿拖鞋!   简直失策!   霍戎替他擦着擦着,头凑过去,鼻子靠着他的颈窝。   他嗅的时候吸气,那吸气声太明显了,赵远阳浑身都僵了。   “阳阳。”他声音低沉。   赵远阳没敢出声。   “沐浴露也是奶油味的?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远阳:明明是西瓜味的你怎么闻的!    第37章   霍戎体积大,一靠近他, 赵远阳就感觉到了挤。   他不适地往旁边躲, 顺手抓过一个抱枕,挡在脸前面, “别闻了,不是奶油。”   “噢, 不是奶油,那是什么?”   “西瓜。”赵远阳总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 自己都多大人了, 没断奶吗还奶油味。   “那也是甜的。”霍戎笑了一声,身体挤着他的抱枕, 把赵远阳整个人都挤在沙发角落里。   这次,他没再做犯规的动作了,而是在空气里闻了一下,说:“果然是西瓜。”   赵远阳慢慢地松了口气,可还是抱着那个抱枕的,以防霍戎偷袭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霍戎,霍戎轻轻一笑,拿起腿侧放的那个礼物盒递给他。   赵远阳腾出手来拆盒子, 一面又盯着霍戎,免得他小动作不断。   盒子很大一个, 没绑蝴蝶结,他打开盖子,差点没被气死。   里面放着一套笔记本, 以及一堆教辅。   赵远阳拿起一本看了眼,《高中数理化公式大全》,又拿起另外一本,居然是《高中文言文赏析》——气得一时语塞,谁过生日送教辅的呀,这也太气人了吧。   而且一点诚意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他眼神不善地盯着霍戎,霍戎下巴指了指那套笔记本说:“我看了你的课堂笔记,上面的字我不认识,你可能也不怎么认识,就重新帮你抄了一份。”   ——赵远阳是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多时候还有错别字,霍戎看他的笔记,觉得比看海图还伤眼睛。   赵远阳这下无话可说了。   嘴巴动了动,憋半天憋出来一个:“谢谢哥。”   他还是喜欢有诚意的礼物,比如四海送他的那条破洞牛仔裤,多有诚意啊。戎哥这个,简直就是拿了把刀在扎他的心窝子。   他翻开笔记看了一眼,果然字迹清晰又漂亮,比自己的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赵远阳心里软了一部分,哪怕吧,他不爱学习,更不乐意有人送他和学习有关的东西,但好歹也是戎哥的心意,他一整学期的笔记量可不小……加上他字丑,辨认加整理会很需要花时间的吧。   他重新把盒子盖上,礼貌地说了句:“礼物我收到了,谢谢哥哥。”   霍戎看着他:“阳阳是不是不喜欢?”   赵远阳一脸的对啊对啊,嘴上却说:“没有不喜欢,我最爱学习了。”   霍戎摇头,嘴角含笑:“口是心非。”   赵远阳把那盒子放在书桌上,语气平铺直叙:“我没有,我很感动的。”   “阳阳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说话的时候,霍戎不知怎地,又往他身旁凑。   赵远阳下意识抓起抱枕做盾,“没有!”   哪知霍戎抓住他的手腕,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有点要把他整个人抱怀里的意思。   “想不想要哥哥晚上抱着你睡觉?”   “……”   赵远阳气得发抖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挤出几个字来:“我、不、需、要!”   他气得脸都红了,从脖子红到耳根,大喊道:“哪怕我小时候,我爸妈也从不抱着我睡觉!”   戎哥这样,太犯规了。   赵远阳苦恼地想,要是霍戎是女人就好了,有女人对他这么好,他多半是愿意的。   他坚持不肯要,霍戎却觉得赵远阳会喜欢,弯腰把他抱起来,声音低哑:“那哥哥帮你暖床好不好?阳阳?”   他把赵远阳放到床上,自己似乎也有要上床的意思,赵远阳立刻全副武装,伸长四肢,大有霸占整张床的架势。   “别来了,我不要暖床,不要你抱着我睡觉,我床太小了。”他一脸的无赖样,我就这个睡姿,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越是这样,霍戎越是觉得有意思。   床大,赵远阳再怎么伸出手臂和腿,也不能完全霸占这张大床。   霍戎则翻身上去,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侧。   赵远阳:“……”   这姿势怎么瞧着不对……   霍戎手握着他的腰。   赵远阳深吸口气,能绷出腹肌形状来,不深吸气、躺着的时候,他的腹肌就变软了。和戎哥随时都能保持硬邦邦的肌肉没法比。   屋里暖气足,他衣服薄,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彼此的身体。   赵远阳嘴巴张了张,觉得他手放自己腰上,特痒。   霍戎没想那么多,轻声说:“真不要哥抱你睡觉啊?”他手哪里也没碰,也没有上下其手,就是安静地放他腰上。“有人抱着你睡过吗?连爸爸妈妈也没有,女朋友也没有?”   他像座山,逼着赵远阳,把他逼得喘不过气。   他快哭了,眼角都是红的,“哥,你下去好不好,别这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思考这种问题,对他太难了。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只希望霍戎可以停止这种行为,不然……不然他这个钢筋直男,可能会变钢圈。   霍戎注视他两秒,接着松开他。   赵远阳呼地喘了口气,胸口起伏不定。   他连忙抓过被子,把自己盖起来,不像之前那样霸占着床,而是把自己缩成一团。   脑袋、身体,全部缩到被子里去。   霍戎从他床上下来,站在他的床边:“阳阳,别这样睡觉,脑袋出来。”   赵远阳不说话,也不回应,身体还是火热的,他蜷缩起来,手抓着裤子。   霍戎轻轻皱眉,好好的,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沉默了下,觉得赵远阳这会儿又不听话了。他的手隔着被子摸摸他的头顶,沉声跟他道歉:“哥下次不这样对你了,生日快乐,晚安。”   赵远阳听见他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很轻,灯关了,赵远阳在被子里察觉到外面的黑暗,他确认霍戎是走了的,这才敢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   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只有脑袋冒出来了。   黑暗里,他脸红的可怕,他自己却不知道,只知道好烫,全身都好烫。   赵远阳手在被子里瞎摸摸,把裤子蹬掉,手摸到内裤里,顿了一两秒,他绝望地闭眼,鼻间发出沉闷的呼吸。   他手慢慢地把内裤也脱了,单边挂在腿上。他侧着身,手臂伸出被窝,拿了包纸巾备用。   赵远阳压根就不知道,他在这房间里做什么、无论他做什么,霍戎都是可以听见的。   哪怕他尽力地压低了喘息声,咬着被子一角,那窸窸窣窣、夹杂异常的呼吸声,还是让霍戎听出了他在做什么。   他愣了下,接着失笑,果然是小孩子,禁不住撩。   方才还不知道阳阳到底怎么了,突然就要哭了似的,让他下去。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原来是因为难堪,所以赶走他。   霍戎以为自己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赵远阳要是知道霍戎本领大到这种地步,他肯定宁愿难受死,也不肯在他刚刚走后、就在被窝里撸。   他弄完后,纸巾擦擦,也累了,不愿意收拾,把内裤穿上就睡了。   其实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周几次都算正常的,但赵远阳不知怎么的,重生回来,就没那个想法了,没那么重的火气。   他是一觉睡到中午,霍戎敲门没人回应,就自己进来了。   “阳阳,十二点了,该起床了。”他走到赵远阳的床边,看见旁边的篓子里一堆用过的纸巾。   味道已经散个七七八八了,但还是能闻到。   赵远阳让他从睡梦里唤醒,头伸出被子。   醒来后,赵远阳就昨晚发生的事给忘光了,一点不见尴尬,还打着哈欠跟霍戎说早安。   直到霍戎说了句:“昨晚上是不是蹬被子了?”   赵远阳不解地望着他。   “你感冒了?”霍戎指了指床头那个放小零碎的篮子,让赵远阳拿来丢垃圾了。   等赵远阳看见他说的是什么,他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脸登时红完了。   他缩进被子里,“对,我感冒了,我鼻子不舒服。”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霍戎给他拿了件外套来,体贴入微:“家里虽然不冷,但感冒了,还是多穿点好。”   他要帮赵远阳穿外套,让他伸手、抬起手臂。   这个不超纲、不算犯规,赵远阳挺心安理得的让戎哥帮他穿衣服。   外套穿上了,赵远阳掀开被子要下床,他刚清醒,虽然让那些揉成一团的卫生纸吓得不轻,可脑子里还是糊糊的,比平常还笨。   等他脚都下地了,走了两步,他才发觉有什么不对的。   他的裤子呢!!   他上面好好的,还套了外套,下面却只穿了内裤,这时,赵远阳才想起来,昨晚上戎哥坐在他身上,把他给坐出反应了,一时不察就硬了。   然后戎哥走了,他就蒙被子里摸自己。   他脱了裤子,最后穿裤子又嫌麻烦,加上被子里一团,他也不想找睡裤掉哪里去了,就没穿。   赵远阳下意识地僵硬了,紧接着就是回头一看——霍戎果然看着自己的。   “你看什么?”   “看你怎么不穿裤子。”   “……”   两条腿直愣愣地暴露在空气里,莫名的冷,赵远阳硬着头皮,坐回床边,趴床上到处找睡裤。   找到后,他继续维持淡定自若的神态,弯腰把裤子穿好了。   反正他穿了内裤,戎哥能看到什么?   看不到吊看不见腚的,他怕什么?   赵远阳全程泰然自若,霍戎全程忍笑。    第38章   这么丢脸的事,赵远阳当然是想忘记的。可是戎哥无时无刻!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赵远阳, 感冒了不能干这个, 不能干那个……吃点这个、这个不能吃。   赵远阳差点就要咆哮说我TM不是真的感冒、我装的!装的!!   第二天,赵远阳起床, 看见霍戎第一句话就说:“哥,我感冒好了, 嗓子不痛了鼻子也不痒了,全好了!”   霍戎安静地看着他。   “真好了!”他强调。   以他的身体素质, 很少会生病, 感冒而已,一天就好有什么稀奇的。   霍戎道:“虽然好了, 但还是得注意些,冬天容易着凉,不能再感冒了。”   赵远阳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霍戎笑了下,揉他脑袋:“乖。”   其实比起赵远阳乖宝宝的模样,他不乖的样子,要更叫霍戎心痒。他不知道为什么赵远阳身上会有这种反差,对别人都挺坏, 回家对着自己就乖顺的。   如果仅仅是一开始,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而装乖, 那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对他的纵容也应该让他原形毕露才对吧?   可远阳还是很乖。   只有偶尔的时候,他把远阳逗弄得发脾气了、把他给惹毛了, 远阳身上那点不安分的因子才会乍现、变得张牙舞爪。   而昨晚的玩笑,就开得过分了些,霍戎是以为他会喜欢,才逗他说抱着他睡觉。   不过赵远阳反应太大了——但无疑、他肯定是喜欢这样的。   踩着点到学校,赵远阳慢吞吞把作业交了,开始复习。   这周的星期四、五,就是期末考试,考完就等于放假,再过一周,一月底了,要来学校领成绩单。   到了快中午,魏海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一副病态。   “你怎么了?”赵远阳看向他。   魏海吸了吸鼻子,说话时鼻音浓重:“别提了、感冒了。”   “那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来学校做什么?”   “我没地方去了,昨晚上我爸把我赶出来了。”他没对着赵远阳说话,怕传染他。   赵远阳回忆了下,好像上辈子是没这个事的,魏海一家人都很宠他,是肯定不会把他赶出家门的。   “你做什么了?”   “我没做什么啊,”魏海觉得自己可无辜了,“我就不过是偷了家里车来开,被发现了而已。”   “你无证驾驶?!”他声音有些高了,上面讲台上的老师都忍不住拿尺子拍桌子提醒道:“别开小差,认真复习。”   “你小声点诶,不就是无证驾驶吗,你以前还开车带我飞过呢,你那时候胆子比现在大多了……”他跟赵远阳说话时,抽了本书挡住嘴,怕病菌传染给远阳了。   “不是我胆子小了…是我怕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过一次才知道珍惜,虽然开车对他构不成什么危险,他驾龄都十年了。最重要是:“我无证驾驶,我哥会不高兴的。”   “你哥怎么会知道你干嘛去了?他是天网啊?他是不是在你背上贴了眼睛?”他说的可激动,拿纸擤鼻涕。   赵远阳没说话,心想还真差不多,他干什么霍戎都能知道。   魏海唉声叹气,以前那个远阳不知去哪儿了,是父母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吗?他听说远阳妈妈死后,爸爸第二天就失踪了,后来找不到人,正巧河里捞了具尸体上来,他爸爸的朋友就来认领,说是,就是这个。   尸体泡了很久的水,泡烂了,认不出面孔,警方又想了结案子,就下了死亡通知、让家属给火化了。   后来听周淳说了些什么、赵远阳才回过味来,这尸体,很有可能不是他爸爸。   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赵远阳知道,他爸爸还有微小的可能性,是没死的。   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会抛弃独子去自杀吗?   他不知道。   下课铃响了,魏海站起来:“我现在没地儿住,我要去找个人投奔了。”   “你可以住我家……哦不行,我家里就两个卧室,你只能跟我睡一张床了,不过你感冒了……那你睡我床……”赵远阳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摆头,他要是把床让给四海了,他岂不是只能睡戎哥的床?   这怎么行!   “我还有个别墅,你去住吗?”   “算了算了,”他摆手,“走吧先出去吃饭,你揣钱了吗,我钱都忘拿了。”   到了餐馆,赵远阳点了几个清淡的菜,魏海点了几个看名字就很辣的菜,两人都是给对方点的。   魏海身上还没手机,管赵远阳借的,他脑子里记不了几个电话号码,一个一个拨,薛问说:“我女朋友和我住一起的,我倒是可以给你腾个房间……不过我怕你听见我俩做爱的声音受不了……”   魏海一脸的嫌恶:“我会受不了这个?谁没有个女朋友啊!”   薛问:“……”   “你二哥正好也在,他说他管你,包接送、管饭。”   魏海更嫌恶了:“我不跟他住。”   “……他说他送你辆哈雷。”在我这儿呢,他说   魏海:“……”   晚上,霍戎来接赵远阳,魏海也上了他二哥的车。   听说自己要去投奔魏庭均了,远阳就跟他说,让他不要针对魏庭均,对魏庭均好一点,做个好弟弟。   但他上了车,还是很难有个好的表情,“哈雷呢?”他对着魏庭均说话,可就不用担心把病菌传染给他了,专门对着他的脸,喷他一脸的口水。   就是要传染给他!   “飞机上。”   魏海闻言就要下车,“你耍我呢。”   “小海,感冒了还这么大火气,”魏庭均很平和,“空运过来需要时间,明天就到了,是限量版的。”   听见“限量版”三个字,魏海一秒歇气。   不知是不是魏海的原因,期末考试前一天,赵远阳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前两天他嘲笑魏海说话难听,今天他就受到报应了。   真感冒和假感冒可不一样,不仅说话声音变难听了,鼻音很重,瓮声瓮气还沙哑,一直咳嗽,鼻子也痒,特难受。   头天感冒时,霍戎照顾着他睡觉,废了很大的工夫。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赵远阳脾气上来了,爱使唤人,一直说自己哪儿哪儿不舒服,要怎么怎么。   “我头疼……”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霍戎。   霍戎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坐在床边给他揉太阳穴。   他动作特别轻特别缓:“舒服点没有?”   “没有,我还是难受、好难受。”   霍戎就继续给他揉,嘴里轻言细语地哄着他。   赵远阳病了,什么都不想自己动,要喝水,让霍戎端着杯子喂,想吃东西,让霍戎送到他嘴边来。   ——只不过一个小感冒罢了,原本不应该这么严重的,可就是因为有人对他这么好,处处都顺着他,让赵远阳觉得自己病得太严重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只有一点,戎哥要让他吃药。   赵远阳不喝那种深褐色、闻着一股苦味的药,霍戎就哄着让他喝姜汤,端到嘴边喂他,赵远阳闻着难受死了,嘴巴紧闭,大喊:“我不喝这个,不喝!”   活脱脱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霍戎耐心地哄道:“喝了就好了,听话啊阳阳。”像是他自己,如果是这样的小病,他压根就不会去管,但赵远阳和他不一样,活在温室里的孩子,到底和他不同。   赵远阳坚决不喝,脑袋别过去:“我吃那个西药,不吃这个!”   “不吃西药,喝了姜汤就好了,我帮你捏着鼻子,你一口喝下去,喝完再吃颗糖。”他还是柔声哄着。   但赵远阳特别不好哄,折腾完了,这碗姜汤还是没喝,让他给打翻了。   这么一折腾,又是换被子床单、又是换地毯的。   太大费周章了。   于是霍戎把他抱自己房间里去了。   他的床不如赵远阳的软,很硬,赵远阳一睡上去就嚷嚷着不舒服,好硬、太硬了。   霍戎只好在床上给他铺了四五层羊毛毯,自己也侧身躺上床,手臂拥过去:“阳阳,哥哥抱着你睡觉?”   “你不要抱着我睡,”他往旁边挪,自己都折腾得没力气了,霍戎居然还这么耐心,他脾气下去点了:“我会传染给你。”   “别怕,”霍戎钻进被子里,揽住他:“不会传染给我的。”   他免疫力和赵远阳不一样,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赵远阳没什么力气,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很抗拒。霍戎就顺着他的毛抚摸,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哥抱着你,你会暖和点,病就会好了。”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又不是冰天雪地的,取什么暖啊。赵远阳糊涂了,但反驳不过他,拿腿踹他,让他走,可是腿上又没力气,说是踹、不如说是勾引来得恰当。   最后他也懒得跟戎哥这个不讲道理的继续争下去,妥协道:“抱可以,你不许做别的。”   霍戎嗯了声,答应了,又有些好笑,这孩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我明天还要考试……你什么都不许做,好好当你的暖炉。”他声音里有着浓重的鼻音,哪怕是一句警告,听起来也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好,我保证。”霍戎手摁着他的后背和后脑勺,将他摁在自己怀里,身上的温暖慢慢渡到彼此身上。   赵远阳生病了,想不了那么多,头靠他胸口,半响又来一句:“你胸肌怎么这么硬?”   他只想睡软的。   果然,他还是以前的他,那个钢筋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好硬   戎哥:这个不硬   阳阳:……又硬了    第39章   霍戎想了想,回答:“练出来的, 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硬。”   “如果阳阳你也想练, 我……”   “我不想!”没等他话说完,赵远阳就拒绝了。   他的头抵着戎哥的胸膛, 觉得硬得难以忍受,还有股成熟男人特有的气味, 那种味道在他闻起来像是体香,其实就是荷尔蒙。   他翻了个身, 声音闷闷的:“我不要对着你, 不然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他侧脸压在枕头上,腿折起来, 蜷缩在胸口。   这睡姿习惯一点也不好,但也扭转不过来了。   霍戎手臂就那么揽住他,前胸贴他的后背,他的怀抱安稳,将远阳的整个身躯都包裹起来。   过了会儿,赵远阳的脑袋又缩进被子里。   他在睡梦中再次翻身,脑袋睡到了霍戎胸口上去。   次日,赵远阳要期末考试。   他极度不愿意从被子里爬出来, 一想到要考试,他头都大了。   霍戎摸摸他的额头, 不烫、没发烧,但赵远阳神情非常痛苦,“我好困、好困, 不想起床……”   “不然今天请假吧?”霍戎看他那样,实在心疼,不愿让他去学校了。他俯首,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话:“我们就不去考试了,你说好不好?”   “不好……我复习了那么久,那么认真…”早知道会生病,可以直接请假,他就不复习得那么卖力了。赵远阳从床上爬起来,他坐在床上,却没有一点要下床的意思。   霍戎把他衣服拿到床上来,让他换上。   赵远阳眉头皱着,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他动作缓慢地脱下睡衣,接着钻进被子里,蜗牛蠕动般地把衣服换上了。   他钻进被子里换衣服,倒不是怕戎哥看,就是怕冷。   他以前其实没这么怕冷,可能因为死在海里,海水太冰冷了、把他给冷怕了,所以现在的他才这么怕冷。   等他换好衣服从被子里钻出来,早餐已经送进来了。   虽然他从前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和现在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以前他要吃饭,还是得下楼,去餐厅,吃什么可以提要求,但没人会纵容他、送饭到他房间,等他吃完再帮他收拾走——只有霍戎会。   而且他有好多坏习惯,不是从小养成的,而是霍戎给他惯出来的。   吃了早餐,又有一碗姜汤摆在他面前,赵远阳表现出极度的抗拒,鼻音很重地说:“我感冒差不多好了,等下午我回家,肯定就好了。”   他怕苦,喜欢吃甜的,让他喝姜汤,还不如杀了他。   霍戎看着他,看他那副小可怜样,就妥协了。让他吃了中成药胶囊,然后给他接了一保温杯的热水,装在书包侧袋里,叮嘱他:“多喝水,中午哥哥来接你。”   赵远阳有气无力地点头,“我状态不好,我要是考差了,你不许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赵远阳想想也是,又道:“也不许在心里骂我,说我不中用什么的。”   霍戎一脸好笑,“不会。”   赵远阳是拿他的话当了免死金牌,考试时他状态不好,很多倒不是不会,就是想不起来了,他想着反正情有可原。戎哥也不会骂他,就懒得想了。   上午考完,霍戎把他接回家,发现他的感冒症状一点都没松。   吃了中午饭,又吞了两颗感冒药。   吃完感冒药会犯困,这是一个常识,于是赵远阳下午考试时、一个没绷住,就趴下了。   那监考老师走下来,提醒了他一次。   赵远阳脑袋也不抬,用自己的鼻音当证据:“老师,我感冒了。”   “同学,要是不能坚持,可以去校医务室的。”   赵远阳又挺起身来,捏着笔:“我可以坚持的。”   他脑袋痛,昏昏沉沉,鼻子不舒服,喉咙也不太舒服,还很困。   可是他坚持完了下午的考试,并且几乎完成了整张试卷。   那监考老师还夸了他一句,说他很有毅力。   他做题的时候,如同梦游一般,考试完了,又梦游似的走出校门。   一上车就忍不住歪倒了,“我好困,下午差点睡着了,然后我忍着没睡,把卷子写完了。”   霍戎长臂一伸,揽过他,“晚上再吃点药。”他摸摸赵远阳的手心,因为要写字,赵远阳不能戴手套,所以手很冷。   不仅手冷、全身也是僵冷的。   霍戎大手握着他,给他暖手,还用车上的毯子给他当被子。   车上有空调,没一会儿,赵远阳就好多了,但愈发地困了,脑袋一颠一颠的。戎哥手一揽着他的脑袋,他就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他睡得不舒服,很快脑袋便滑到他腿上去。   第二天,赵远阳仍然坚持要去考试,他有股我昨天都坚持了那么久、我那么厉害了,为什么今天不能坚持的热血。   再说,连学校里的老师都夸他有毅力,他怎么能不去考试。   一天的考试结束,也就宣告着放寒假了,赵远阳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完成了伟大的使命。   当晚,病情加重,他发起烧来。   发烧和感冒,又是另一个程度的病情。   感冒的时候,赵远阳还有力气使唤人。等发烧的时候,他就没这个力气了,只能用眼神告诉戎哥,自己想干嘛,大多时候说话,只艰难地吐一两个字出来。   霍戎摸他额头的温度,发现是高烧,就立刻通知了医生。   他找到温度计,让赵远阳夹着。   赵远阳抬起手臂,霍戎把手伸进他的衣领里,把温度计放到他的腋窝。   “我是不是发烧了?”他抬头看着霍戎,“我要吃药吗?”这场病让他整个人都软了起来,别看平时乖,生病时凶,但生了病,反倒不会拒绝人了。   霍戎摸摸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要吃药。”   赵远阳脸色一下垮下来。   霍戎道:“不苦的。”   赵远阳神色还是很暗淡,觉得生病太苦了,早知道他就不考试了,就是因为考试,才把小感冒折腾成高烧。   霍戎拇指轻轻抚摸了下他左颊的痣,“阳阳,先睡会儿吧。”   赵远阳顺从地闭上眼。   太累了。   他睡得很快,又很不舒服,霍戎手伸进他的领子,把温度计拿了出来,一看,果然是高烧,三十八度二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医生来家里,给他输了液,针扎进他的血管,他也不知道,就没嚷嚷着疼。   输液输了四个多小时,输完了,他还睡着的。   被子很厚,他出了一身的汗,热醒了。   这会儿已经凌晨了,但霍戎还没睡,坐在旁边守着他。   他想说话,嘴巴一张,这才发现嘴里好苦,嘴巴异常干燥。   霍戎立即端着杯子给他喂热水喝,“阳阳,好点没有?”   他摸了摸赵远阳的额头,发现退了些,但还是在发低烧。   赵远阳喝了一整杯热水,嘴巴里还是好苦,他严重怀疑自己睡着时,戎哥是不是干了什么,比如给他吃了药……但他都睡着了,戎哥怎么让他喝药的?没准是用嘴巴……赵远阳想到这里,立刻哆嗦了下。   “还喝水吗?”   “……我想吃糖。”赵远阳用那双生病后、满是水汽的眼睛望着他。   霍戎看得有点想欺负他,但远阳还生着病的,他只能打消这个想法。   赵远阳把糖含在嘴里,又说:“我好热,想洗澡。”   “现在还不能洗,等烧完全退了再洗。”霍戎手抚着他汗湿的头发。   “我出了一身汗,我想洗……”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这么多汗,还躺被子里。   霍戎说:“就是要出汗,出汗才好,明天早上起来病就好了,你要是洗了澡,明天还会继续发烧。”   赵远阳腮帮子不高兴地鼓起来,他生气时就像个不大的孩子,“那我不洗澡了,我换个衣服,好不好?你同意吗?”   霍戎笑了笑,觉得他可爱。   “好,我同意,我帮你拿过来。”   身上是汗,脑袋上也是汗,头发都是湿润的,赵远阳很难忍受自己这样。   他换了睡衣,又个枕头睡觉,过了会儿,霍戎也上了床,抱着他睡。   赵远阳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只要不脱他衣服,那就不用太紧张。   或许正是出汗的原因,他一觉醒来就舒服了,神清气爽,烧退了、感冒也好了。   人精神了,脾气也上来了,一个不高兴就把昨晚上不嫌弃自己出汗、抱着自己睡觉的戎哥给推开了:“你干嘛又上我床了?”   霍戎是早就醒了,但是没起来,而是一直抱着赵远阳,等他醒过来。   远阳睡着的时候倒乖,不打呼噜,脸埋他胸口,也不嫌弃他胸肌硬邦邦了。   结果吧,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无奈道:“抱着你,你就不会因为热而蹬被子了。”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我从来不蹬被子,”赵远阳爬起来,把被子撩开,“你快起来,快从我床上下去。”   霍戎看他有精神的模样,没跟他置气,就下了床,“阳阳,你先去洗澡吧,哥等下把早餐给你端进来。”   “难得放假,先好好休息几天。”   他这么一说——赵远阳这才终于想起来,他放寒假了!   他乐得差点蹦起来,高高兴兴地进浴室洗澡,一边洗一边哼歌。   通常,他洗澡的时候都不会唱歌的,主要是太高兴、太兴奋了,就忍不住乐一乐。   等他洗完澡出来,床上用品已经全部给他换了,早餐也端进来了。   坐在床上吃早餐,这个习惯也不好,不过赵远阳吃饭慢条斯理,不会不小心弄到床上去。   他吃饭的时候,霍戎在身旁帮他吹头,昨晚上远阳才发了高烧,今天可不能作了。   放了寒假,可是赵远阳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以干什么。   他想去这里玩,又想去哪里,但想来想去,还是在家好,家里暖和。   霍戎说:“先休息几天,等你拿了成绩单,我们去滑雪,然后去墨尔本过冬。”   墨尔本一月二月,是夏季,所以会温暖许多,远阳又是个怕冷的,霍戎才这么定下行程。   但赵远阳是个闲不住的,霍戎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他第二天就忍不住跑了出去玩。   说起来和他关系好的朋友,只有魏海一个,但他狐朋狗友多。   不过狐朋狗友总归是狐朋狗友,不能深交。   陈雪庭买了电影票,叫上了自己的闺蜜,魏海又叫上赵远阳,四个人去看电影。   等到了电影院,赵远阳才知道还有魏海女朋友和他女朋友的闺蜜,他小声道:“你怎么不早点说你女朋友也来,这样我就不跟你来了。”   “她?她巴不得你来。”   陈雪庭的朋友,是她的同桌,叫喻佩佩,长得很清纯,很矮,也很容易激起男生的保护欲,跟陈雪庭关系很好。   赵远阳今天戴了帽子,露出了额头,五官清晰而精神,眉眼英俊,身上有很浓郁的少年感。   喻佩佩看着他,忍不住脸红了,偷偷地问陈雪庭:“他……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陈雪庭说没有。   赵远阳有绅士风度,主动买了可乐和爆米花,“还想吃什么?薯片吃吗?”   “这么多就够了,薯片就不用了,谢谢你。”那女孩子脸红红地接过,看电影时也心不在焉,眼睛瞟他。   兜里手机震动了下,赵远阳低头看,是魏海转发给他的短信。   他扭头看了陈雪庭一眼。   陈雪庭说喻佩佩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问他喜不喜欢,有没有那么点意思。   赵远阳心想我TM是直男啊,直男对这种清纯又娇小的女孩儿当然有兴趣了,但他扭头,在电影朦胧的光亮下,看见那女孩子的侧脸,心里居然毫无波澜。   可放寒假了……谈个恋爱也挺好的。   打发时间。   赵远阳这么想着,没有一口回绝,回复了个:再说吧。   陈雪庭收到短信,立刻低声和喻佩佩说了。   喻佩佩脸更红了,偷偷地看赵远阳,心想这个学弟帅得一塌糊涂。   陈雪庭又说:“别看是学弟,他比你还大几个月呢。”   “那……他对我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啊?”   “当然是有意思了,回头再约他几次,这事儿就成了。”   女生说话很小声,赵远阳听不大清楚,但还是可以知道,是在讨论自己。   像他这么大年纪的男生谈恋爱,其实很少有那种两情相悦才好上的,顶多有那么一丁点喜欢,等在一起了,发现没那么喜欢,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赵远阳不太想做渣男,可他又想证明自己是直男。   他甩甩脑袋,专注地看着电影荧幕。   这部电影是赵远阳看过的,票房很高、口碑很好,不过电影院效果远不如后世来得好,但再看一遍,还是挺有意思的。   等到电影结束,他们又去了附近的电玩城。   在赵远阳眼里,这是很古老的电玩城。   但哪怕这样,电玩城里还是有很多人,有学生,有年轻人,还有小孩子。   人非常多,挤满了整个电玩城,声音非常嘈杂。   女生们去玩跳舞机,魏海去玩推币机了。赵远阳没兴趣,买了点币,在旁边抓娃娃。   娃娃机里的娃娃,都有些丑,质量也一般,赵远阳只是喜欢抓娃娃那个过程罢了,他读书或许不行,旁门左道倒是玩得很溜,浪费了几个币后,他是一抓一个准,最后总共收获了十多个娃娃。   这么多,他一个人抱不了。   陈雪庭说:“你抓了这个多,送我们佩佩一个吧。”   赵远阳点头,无所谓道:“行,你们自己挑吧。”   陈雪庭手轻轻推了下害羞的喻佩佩,嘴角含笑:“快去挑一个。”   这女孩儿非常害羞,胆子也小,不敢拿,“这……多不好意思啊。”   “让你挑你就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说送你的,是吧赵远阳?”   赵远阳嗯了一声,眼睛瞟到别处去,他看见兑换游戏币的前台,后面柜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奖品,这些东西可以拿游戏币兑换。   喻佩佩红着脸挑了个粉红色的小猪,声音很小地跟赵远阳道谢。   赵远阳抱着剩下的,他抱着稍微有些吃力的娃娃,走到前台,问老板:“我可以用这些,兑换那个吗?”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柜子上,那里放置了一个大的粉猪。   老板抱歉地说不可以,“那些奖品是要游戏币兑换的。”   赵远阳哦了声,看着面前的十来个娃娃,有些发愁,不然丢了算了?   老板解释说:“你要的那个太大了,要是给你换了就亏本了,那个小一点的可以。”   “我把这些给你,不够的再用游戏币兑换,我要那个……”   “要什么?”这时,玩推币机大丰收的魏海走了过来,手里端的塑料篮子里,堆着大量的游戏币。   “我今天大满贯,”魏海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买,有钱。”   他手腕弹了下,篮子里那堆游戏币哐啷作响。   赵远阳看着那堆币,登时底气也足了,伸手一指:“我要那个,最大的。”   他俩在这边兑换奖品,不远处陈雪庭也在和同桌说话:“他一个男孩子,换那么大个玩偶娃娃做什么?肯定是送给你的啊……”   陈雪庭抓起她怀里,刚刚从赵远阳那里挑走的娃娃:“你看,你们是不是同款?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可是…可是……他那样的,应该不缺女朋友吧,我……”喻佩佩很不自信,她又没有雪庭那么漂亮。   陈雪庭捏捏她的脸:“傻妹妹,不缺是一回事,得要他喜欢才行啊。”   从电玩城出去,赵远阳怀里抱了个很惹眼的毛绒粉猪。   那毛绒娃娃足足有一米高,他抱在怀里还是有些挡视线,魏海说:“远阳啊,要不要我帮你抱会儿?”   “不用,我自己来,这个挡风。”赵远阳把脸躲到毛绒娃娃后面去,双臂围了一圈,抱着娃娃。   这娃娃兑换来干嘛的,赵远阳也不知道,拿回家放着吧,好歹也是战利品。   冬夜的寒风刺骨,地面上是刚下完雨的痕迹,满地都是水洼,空气里都是雨水潮湿的气味。不远处的路边摆着一排简陋的烧烤摊,那碳烤肉的香味飘到赵远阳鼻子里,他脚立马走不动了。   魏海也说:“这烧烤闻着怪香的,远阳想吃吗?”明明陈雪庭才是他女朋友,结果他第一个问的,还是赵远阳。   赵远阳想了想,抵抗不住香味的诱惑,“但我得吃快点,早点回家。”   “这有什么,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几人朝着烧烤摊那边走,这条丹东街是著名的喝夜啤酒、吃大排档的地方,附近有个很大的体育馆。   赵远阳怕冷,魏海就找了家有店面的烧烤店,虽然有店面,但外面还支着雨棚,蓝色的雨棚外面还扯了个油布帘子遮风挡雨,地扫得很干净,但桌子却满是油光。   他抱着那个粉色的猪,行动很不方便,好在毛绒娃娃外面还罩着一层塑装,不用担心放在旁边会弄脏它。   烧烤是闻着香,味道吃着也就那样了,霍戎给他发短信,问他吃完没。   寒冷的北风把油布帘子撩起来,赵远阳顺着朝外头望,没看见戎哥的车。   他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顿住,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吃东西。   “快了。”他回复。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是夜里十一点了,两个女孩子也得回家了。   喻佩佩的电话响了好多次,都是她家里人催她的,说太晚了不安全。   她一直在等着赵远阳跟她说话,但赵远阳一直没说,仿佛只对面前的烤五花肉有兴趣。她只好主动,跟他聊起晚上看的电影。   聊着电影,赵远阳倒是要说话了,喻佩佩心里很高兴,但她等啊等,最后赵远阳也没把那个很大的毛绒娃娃送给自己。她忍不住有些失望,给陈雪庭发短信:“他肯定没那个意思,我感觉得到。”   吃完烧烤,赵远阳抱着他的战利品从街道出去,就看见停在路边的,亮着双闪的车。   漆黑的车,融进下过雨的街道,车灯倒映在地面的水洼里,灯光被拉得很长。   魏海也看见了,忍不住凑他耳边:“你哥这就来接你了?”   赵远阳点了下头,心里有种自己其实是笼中小鸟的错觉。他看见霍戎下车,人高腿长,身影坚毅挺拔,金属袖扣泛着冷光,被地面水洼拉长。   霍戎看见抱着一个很大的毛绒娃娃、像是别人男朋友般的赵远阳,也看见旁边那个,抱着同款、要小上许多号的毛绒粉猪的女孩子。   赵远阳一瞬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戎哥要收拾阳阳了    第40章   他既心虚,又忍不住挺直腰板。   我行得正坐得端,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有早恋!我干嘛这么怕!   即便如此, 他还是怂哒哒地喊了声哥。   赵远阳眼神飘忽,想着要不要趁现在赶紧解释, 赶紧撇开关系。   或许戎哥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但赵远阳知道他可能不怎么高兴。   霍戎是见过魏海和陈雪庭的,也从赵远阳的口中得知他们其实是男女朋友关系, 所以剩下那个女孩儿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们会四人行、为什么赵远阳怀里抱着的毛绒玩具,和那女孩子怀里抱的粉猪一模一样。   答案不言而喻。   他是个独占欲、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人, 只要被他划了归属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碰了。哪怕他还只是赵远阳的长辈,这种领地意识依旧存在。   而且,他认为早恋没有好处,对于远阳这样……或许还不够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分辨能力不够强的年纪来说,早恋只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赵远阳现在是进退两难了,一边觉得应该撇清关系,一边又觉得不如让他误会。   最后他什么都没解释, 抱着大型毛绒玩具上了车。   车厢里寂静得一度陷入冰点,赵远阳不说话, 霍戎也不说话。   他抱着那个毛绒制品,外面套着的塑料袋发出噪音,这东西太大, 正好挡住自己的脸,也让他看不清霍戎现在是什么表情。   “阳阳,你交女朋友了?”   “我……”赵远阳在玩具背后偷偷地看他,车窗外流动的光从戎哥脸上走过,他眼睛时而发亮,时而深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是的,那你会不高兴吗?”他声音低低的。   霍戎听见了他这个假设句,别过头去看他,正巧和他对视上了,“作为你的长辈,我当然不建议你早恋。”   “那……”赵远阳嘴巴干涩,刚吃完烧烤,嘴皮也很干,他舔了下唇,小心翼翼地看着霍戎:“那你同意吗?”   “交女朋友吗?”霍戎的声音很平静,音量也不大,却掷地有声,给人一种不能忤逆的感觉。   赵远阳低下头,啊了一声。   “如果你能弄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我不反对,”他安静地注视着赵远阳,“如果你不能做到,那我不希望你早恋。”   “哥……其实我已经十七了,不小了,我喜欢什么,我当然分得清了。”赵远阳捏紧自己的手心,倒是戎哥你自己,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霍戎笑了一声,“是吗?”他的笑和平常的笑不一样,赵远阳身上有些发冷。   到了家,赵远阳抱着那个粉猪进了房间,他拆了外面的包装,摸摸它毛茸茸的质感,想抱到床上去。   这么大这么软一个,靠着睡觉不知道比戎哥硬邦邦的胸肌舒服多少倍!   霍戎进来看见了,就自然而然地从他床上抱走那个毛绒娃娃,“这种毛绒制品上面都有很多细菌,我拿去让人洗了,你到时再放床上。”   赵远阳哦了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心想他吃醋也就这种水准了,拿走吧拿走吧,他再去买一个。   “晚上你在外面走了多久?”霍戎突然问。   “没多久吧……”就一小段路,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   霍戎说:“你感冒才刚刚好,不能再着凉了,等下喝点预防风寒的姜汤。”   赵远阳:“……”   “可以不喝吗?”   霍戎微笑着:“不可以。”   赵远阳脸色垮了:“你不高兴就这样折磨我啊?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预防风寒。我不喝那种东西,不喝!不喝!”   霍戎表情未变:“哥没有不高兴,也不会折磨你。”他微微俯身,手指戳到他鼻尖,语气里含着宠溺:“你身体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看着倒是不错,就是太娇气。”   赵远阳别过脸去,霍戎的手指就戳在他的脸颊上,他坚持:“我不喝。”   最终,这碗姜汤还是送到他嘴边,赵远阳剧烈地抗拒,打翻了碗。   那碗寂静无声地摔在柔软的地毯上。   姜汤泼洒在床榻、地毯、以及他的睡衣上。   赵远阳低头看见自己被打湿的衣服,贴着自己显得有些饱满的胸膛,两颗肉粒。   他难堪地想遮,霍戎已经把打湿的被子给他掀开了,眼睛似有若无盯着他的胸膛:“去把衣服换了,洗个澡,去我那里睡。”   赵远阳深深地觉得自己中计了。   衣服湿湿地贴着胸膛,而那难闻的汤水还在向下淌,他眉头紧皱,很受不了这个气味,更别说黏在身上了。   “我不跟你睡,把床单换了就是了。”   “现在已经过零点了。”霍戎平静地阐述,没人会帮他换床单。   赵远阳沉默了下,看向书桌前的沙发,那沙发似乎正好能够躺下自己的身躯。   霍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想睡沙发?”   他看着赵远阳被打湿的那处肌肤,眼睛很深。   赵远阳没发现他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点头,接着去衣帽间拿了新的睡衣,走向浴室。   等他出来,戎哥不在了,床单和地毯上的残局还没收拾,而沙发上,则铺了一张厚厚的毛毯。   “什么嘛……”这就走了。   赵远阳一个人坐在那沙发上,直到头发干了,他关了灯,躺在沙发上。   毛毯不算薄,但狭窄的空间仍然让赵远阳觉得不适,哪怕这沙发坐起来柔软,也不代表它可以替代床。   那毛毯很大,比沙发面积大好几倍,拖到了地上去。   他躺着,蜷缩在黑暗里,心里委屈得要命,觉得戎哥现在不疼他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一只猪吗。   空气里弥漫着着一股让他难以忍受的姜汤的味道,赵远阳不明白,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味道还不散去,还没有挥发。   他蒙进那毛毯里。   可是毛毯不像被子那样透气,他睡在里头,第一次感觉这种黑暗干燥的环境让他喘不过气。   赵远阳想起小时候,他做噩梦了,梦到有鬼抓他的脚,要把他拉到阴曹地府里。醒来后他很害怕,去敲父母房间的门,可是家里没人。   他怕得要死,最后躲到一个他认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那时候年纪很小,身体也小,可以钻进行李箱。   因为害怕,他开着灯,趴在行李箱里,身体躬着,撑开行李箱,让它露出一个缝隙来,能让他看见外面的动静。   后来,他就喜欢把脸蒙到被子里睡觉。   认为这样他就安全了。   现在赵远阳觉得这样不舒服了,就只好探出脑袋,大口地呼吸。   这时,房间里的灯亮了,霍戎站在门边,手就放在灯的开关上:“沙发睡着舒服吗?”   赵远阳恨死他了,“特别舒服!”   “真舒服啊?”霍戎走近他。   “比金子还真!”他就是难受死!冷死!也坚决不去戎哥床上睡!   霍戎蹲在他身旁:“心里骂我呢是不是?”   赵远阳闭上眼,长睫毛垂下来,不高兴地说:“你不是不管我吗,你走开,别管我了。”   “哥什么时候说不管你了?”霍戎知道他的脾性,看着乖很真的乖,是两码事。   “不是你自己说要睡沙发的吗?你想睡我就由着你。”   赵远阳突然睁眼,眼里全是委屈,“你明明知道这个不舒服的!”   霍戎笑了,“刚才是谁说特别舒服的?”   赵远阳不说话了,神情很倔,就是不承认。   霍戎伸手摸他的脸颊,粗糙的掌心摩挲着赵远阳白皙的脸颊,赵远阳觉得有点疼,可戎哥声音却是温柔的:“好弟弟,去哥床上睡吧,床给你暖好了。”   赵远阳让他的称呼给弄得哆嗦一下,啊啊啊肉麻死了,这个死基佬啊啊啊!   “谁是你的好弟弟!我不去。”他语气很凶。   霍戎不生他气,只是手的力道有些变大,赵远阳觉得好疼。   霍戎盯着他,突然提起来:“你真的喜欢那女孩儿吗?”   “……哪个?”他一时还没转过弯。   “抱着佩奇的那个。”   “哦……”赵远阳眼睛望着天花板,语气飘忽,“喜欢啊,她那么可爱。”   “她叫什么名字?”   “……”   “不知道?”霍戎笑了声,这次没给他机会,弯腰连人带毛毯,一起抱起来。   赵远阳挣扎,喊叫着让霍戎放他下来。   霍戎把他放床上,说:“哥哥心疼你,不让你睡沙发了,你睡床。”   赵远阳要哭了,“我不跟你睡。”   “你睡床,哥哥睡沙发。”他阐述道。   那沙发连自己躺着都困难,更别说戎哥了,赵远阳怎么可能让他去受委屈,他一转身,赵远阳就心软了。喊住他:“你回来。”   赵远阳躺进被子里,床果然是暖过的,很温暖,枕头舒服柔软,让人一秒就萌生了睡意。   霍戎挨着他,没像之前他生病时那样抱他,因为他躺进去时,赵远阳就对他严肃申明:“我睡觉从来不会随便抱人的,所以你不能抱我。”   因为他是钢筋直男,所以哪怕他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也不会随便抱男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一睡着,就立马打脸了。   霍戎是没碰他,答应了不抱他,就没动了,可赵远阳自己缠上来,意义就不同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远阳方才靠在床头,姜汤打翻了,那汤汁打湿他的胸膛,丝绸的滑腻布料贴着身体,半透明的模样。   黑暗里,霍戎吞咽的声音很大,他喉结上下攒动,手摸了下他的脸颊。赵远阳睡得很深,他睡觉时姿态虽然不好,但神情是很正常的,只是嘴里有空气,齿关和嘴巴都紧闭,导致他腮帮有些鼓。   十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年纪却更小。   霍戎的手顺着往下摸。   赵远阳喜欢这种材质的睡衣,觉得睡着像裸睡一样,没什么感觉。   霍戎也喜欢,觉得滑,薄,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皮肤的肌理,微凸的肉粒。他没做得太过分,手指只在他上半身游移。   对此,赵远阳一无所知。   放了假,他当然不会继续早起,一连几天,他都在家里窝着,不过那天他在戎哥床上睡了一晚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周五,赵远阳要去学校拿成绩单,顺便把抽屉里的东西整理了拿回家。   他抽屉里那些书,当然是不能拿回家的,赵远阳打算干脆就扔抽屉了不管了,听天由命,掉了就掉了吧。   他的成绩单,是单独去老余办公室去拿,而不是班长发。   老余看着他的分数:“你是要读理科对吧?”   赵远阳点头,“对。”   老余给他分析:“除开政史地的分数,你的理科总分,比上次考试高了十分,但这次的期末考试,整体难度很大,所以你进步了。”   “五百分,这个分数上二本没问题,但是要上一本,还是很悬,不够稳。如果你有想考个好大学的想法,这个假期就别光顾着玩,好好补习,争取开学的时候能取得较大的进步。”   赵远阳敷衍地点头,开什么玩笑,好容易放假了,还建议他去补习?   他才不补!   拿了成绩,从办公室里出来,赵远阳就看见了在班级门口的陈雪庭。   陈雪庭看见他,立刻匆匆走向他:“你能联系到魏海吗,他不接我电话。”   “不接你电话?”赵远阳注意到她神色恍惚,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你帮帮我吧,我想跟他说话。”就在前两天,她突然收到了一直申请的学校的offer,她跟魏海说了,魏海就跟她说了分手。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赵远阳帮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开了外放。   魏海不接陈雪庭的电话,但接赵远阳的却很快,“远阳?”   “我在学校拿成绩,碰见你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接着魏海哦了声,声音很烦:“你别管她了,我跟她分了。”   陈雪庭直接哭了,“你跟我一块儿去吧,跟我一起好不好……”   魏海很绝情:“远阳,我先挂了,你不用管她,直接走。”   电话挂了,陈雪庭哭得很大声,来往领成绩的学生不少,都满脸诧异而八卦地望着这边,窃窃私语:“高二的级花?不是魏海的女朋友吗,怎么和赵远阳搅一起了,还哭成那样?”   “还能怎么的,分手了呗,抓不住魏海现在来抓另一个?”   “什么啊,我都知道了,她拿到了波士顿大学的offer……这是要出国读书,人家跟她分手了吧。”   赵远阳递给她一张手帕:“别哭了。”   陈雪庭抬头看他,满脸的梨花带雨——很漂亮的女孩子,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吧,但赵远阳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   只是觉得可怜。   “赵远阳,你能不能帮帮我,你知道他住哪里吗?我想找他。”她抽噎着说。   赵远阳摇头,“我没法帮你。”他要是给这女孩子说了魏海的住处,只会给魏海添加麻烦。   “那……那你……”她咬咬牙,手背抹泪,“你能不能跟他说,如果我不去了,我留下来,他能不能不分手?”   他点了下头,“我会转告他的。”说完,赵远阳就要走,陈雪庭又道:“喻佩佩也要转学了,这是她电话,如果你想联系她,可以打给她……”   赵远阳看着纸条上的号码,满脑子都是问号,喻佩佩是谁?   他没有接纸条,礼貌地说:“谢谢,我想我不需要这个。”   转过身,他才恢复了一点记忆,那个喻什么,好像就是……那天晚上,拿着他的毛绒粉猪的女生。   高二下学期前突然转学,要说这里面什么内情都没有,赵远阳是不相信的。   他上了车,低头给魏海发了短信,正是陈雪庭让自己转告给魏海的话。   短信石沉大海。   赵远阳回到家,把成绩单给戎哥看。   霍戎夸了他,说奖励他,带他去滑雪。   禹海市没有这样的滑雪场,赵远阳要坐霍戎的私人飞机去因斯布鲁克,带上了那套之前圣诞霍戎送他的滑雪服和滑雪装备。   上飞机前,他们在安检处受到了很严格的盘查和搜身,一群不像是机场地勤安保的男人,严肃且警惕地跟霍戎说些什么请他配合,就好像他是什么不法分子一般。   有人还要搜赵远阳的身,霍戎阻止说:“他还是孩子,我不想任何人碰他,用仪器扫就行了吧?”   赵远阳顺利过了安检,没有任何人碰他。   飞行时间长达十小时,赵远阳一觉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已经到了阿尔卑斯山脉上空,从舷窗往外看,是被白雪掩盖的蓝色山峦。   隔着舷窗,那些叫人惊艳的雪峰近在咫尺,隔着一层云雾,连山的纹理都看得清,连雪的光泽也显出明暗。   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被称为阿尔卑斯之都,雪峰连绵不断,有着世界上最好的雪场。   他睡了太久,飞机落地时非常精神,根本不存在倒时差的问题,简直跃跃欲试要去雪地地滚一圈了。   霍戎给他披上外套,“外面冷。”   下了飞机,他们直接上车,开往住处。   车从城镇街道慢慢驶过,哥特风的建筑鳞次栉比。   他们住的地方不在镇上,而是在滑雪场里——阿尔卑斯山的其中一座雪峰的半山腰,不高不低,赵远阳下了车,踩下去,脚踝陷入雪地里,他家的地毯也有这样的触感,但家里那个是暖的,这个是冰冷的。   那座房子有着木制的屋脊,玻璃的墙,就停在茂密的树林中央,深绿色的树林,雪堆得很深,仿佛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了般。   站在那里吹着冷冽的风,能俯瞰整座仿佛还停留在中世纪时期的城市。   他们什么都没带,只有赵远阳,专门带了霍戎上次送他的滑雪套装。   雪地太软、太深了,他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困难,但他却喜欢这种感觉,霍戎要帮他他也不肯,说自己来。   他一步步地走到楼梯处,霍戎伸手拉住他,把陷入雪地的赵远阳拉起来,他的手抓着赵远阳的手套,赵远阳仰着头,眼里流露出朝露般的光,脸上有感染人的笑。   进了房子,赵远阳才感受到暖气,在冰天雪地里,哪怕他全身都全副武装,脸还是露在外面的,能接触到过于冷冽的空气和温度。   但进了房子后,瞬间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赵远阳看见自己的滑雪套装就放在门边,整个房子不大,像家里一样,地上铺着雪似的地毯,温暖的地毯。而四周一圈都是透明的玻璃墙,风景非常美,但隐私荡然无存。   他环顾一圈,目光放在这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很大,而且看着便软得一塌糊涂,躺着一定很舒服——但这不是重点。   “只有一张床?”   霍戎点头:“一张,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换,换到镇上去住酒店。”   赵远阳看着四周的风景,知道要住在这样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地方,肯定是大费周章。住在酒店,哪里有住在这种地方舒服?   但四周的墙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太透明了,让他有种自己被看光了的感觉。   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霍戎适时道:“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别担心,也不会有人过来,要滑雪不用走远,就在后面。”他伸手指了下,“从树林穿过去,几分钟就到了,这里很安静。”   “你怕冷,如果冷了,我们就直接回来,这里很暖和。”   赵远阳心不由得松动了,以前住家里,好歹还有个衣帽间可以保证他的隐私,他不用担心自己看见戎哥换衣服,也不用太担心自己换衣服被看见。   但现在——赵远阳看着那光秃秃的浴室,心里咒骂着戎哥居心叵测,居然连浴室的墙都是透明的!   他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想干嘛   戎哥:你    第41章   外面是冰天雪地,里面却温暖如春。房子里的暖气足到赵远阳忍不住脱了外套, 再摘下帽子围巾和手套。   他在屋子里寻觅着一个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地方。整个房子方方正正,顶上是古朴的木质房梁, 四周的墙却是完全透明的。   这样的房子让他没有安全感,可又不得不承认, 风景的确美不胜收,仿佛到了另一个, 洁白而纯粹、透明而原始的新世界。   赵远阳站在窗户边, 望着山脚的城市。霍戎接着道:“想换住处吗?如果换到镇上去住,想滑雪就得坐半小时汽车, 外加半个小时的缆车。”   霍戎的话,成功让他打消了换个住处的想法,他很懒,只想玩,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坐车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   好吧,他决定了,哪怕这里没隐私,他也要住在这里!   见他似乎豁然开朗了, 霍戎便招手让他过来吃饭。   赵远阳在飞机上是一觉睡过去的,中途起来吃过一次东西, 下了飞机就有些饿了。   餐桌就在窗边,房子外表是原始而质朴的木屋,里面却一点也不原始, 满是现代化的家具和电器,餐桌旁的冰柜里还堆着琳琅满目的酒。   但赵远阳不能喝。   在过去,酒是因斯布鲁克人冬季重要的取暖方式之一,这里备着这么多种类的酒,也正是这个原因。   霍戎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说:“明天去滑雪前,你可以喝一点。”   “那今天我们不去滑雪了吗?”赵远阳看着外面的雪地,心里蠢蠢欲动。   霍戎说:“今天就不去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外面气温太冷了。”   赵远阳不高兴地噢了声,看见外面有些暗的天色,“那我换上那个试试可以吧?”他指着那堆滑雪装备,“就那个板,你同意吗?”   “别出去就可以,你可以在地毯上练习姿势,我教你。”   赵远阳拒绝说:“我学过这个的,虽然不专业,但是我会的。”   霍戎笑笑,没说不好。   吃完饭,外面已经到了黄昏,日暮落了下来,雪地变成了橘黄色,深绿色的冷杉树也被勾勒上一层金边。   光似乎从雪地上慢慢过渡到房间的地毯上来,赵远阳坐在光里,夕阳这个调皮的孩子在他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接着溜掉。   因为兴奋,他已经拆了滑雪板。霍戎送给他的滑雪板里有两套双板,两套单板,他把双板套在脚上,鞋尖穿进滑雪板脱落器的固定装置,接着站起身,他脚动了动,向下踩脱落器的脚跟固定装置,能听见“啪”地一声——鞋和滑雪板便融洽地固定好了。   赵远阳跳了一下,测试滑雪鞋固定好没有,确认好后,他接着在地毯上艰难地走了几步。   为了能在松雪上提供足够的浮力,那滑雪板板头设计得很长很宽,板子则又大又重。穿上这个,走路非常费力,而且不方便,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并且双腿一定得分开,姿势显得古怪而滑稽。   他双手拿着滑雪杖,躬着身,每走一步,手上的滑雪杖也就跟着移动一步。   认真看,他似乎还自己在喊口号:“一、二、一,一、二……”   而且为了不让霍戎嘲笑自己,他喊口号的声音非常小,小到他自己都不怎么能听见,他尽力地走得正常,而不摔倒。   在赵远阳不专业地进行自我训练的时候,霍戎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坐在窗户边,光从他身上渐渐消失,暮色只剩下天边一点点的橘光。   屋子里的灯开了,外面完全陷入黑暗,只能看见远处的小镇有零星灯光,因为太远,而过于微不足道。   因为是在温暖的室内,赵远阳没换上严实的装备,只穿了黑色的滑雪鞋和滑雪板罢了。   他训练时弯着腰,姿势很不正确,屁股撅着走,但霍戎却没出声提醒他。   等赵远阳自己摔了两跤,他才出声:“阳阳,真不要我教你?”   赵远阳捏着他的滑雪杖,站直了,斜睨着他:“我这不是会吗,我觉得我动作挺标准的,你觉得呢?”   霍戎说:“不太标准,你这样容易受伤,不过你也不让我教你。”他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的直言不讳,让赵远阳脸都发烫,狡辩:“怎么会不标准,还是有一点点标准的吧……至少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霍戎点头,声音里含着笑意:“是比一些初学者厉害,他们连怎么穿滑雪板都不知道,阳阳很聪明了。”   赵远阳越发臊了,可不觉得他在夸自己,可以又拉不下脸让他来教导自己。他丢了滑雪杖,一副发脾气的模样:“我不练了不练了,烦人。”   他让人宠坏了,脾气就这样。哪怕在对着霍戎时,他常常都有收敛自己的脾气,但有时候还是会显得任性。   他累了,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两腿岔开,脚上的滑雪板和滑雪鞋也懒得脱了。霍戎走过来,蹲下身帮他解开鞋扣和滑雪板前后部的固定器。   屋子里热,穿上这么厚的鞋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一脱下来,赵远阳便感觉到小腿好酸,连袜子都被汗水浸湿了,黏在脚上。   霍戎给他脱了鞋还不算完,手握着他的脚,要帮他脱袜子。   赵远阳不好意思了,要抽回来:“你别摸,我流了好多汗……”哪怕他知道没什么味道,也不好意思啊。   霍戎手劲儿大,赵远阳挣脱不开,他帮赵远阳把两双袜子都给脱了下来,低垂着头说:“那后面其实可以泡温泉的,不过阳阳你怕水,不然还可以去泡一泡,会暖和许多。”   因为对海水的恐惧,赵远阳连泡澡都不肯,更别说泡温泉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出了许多汗,脚上出得最多,浑身都粘腻,很想洗澡。   他抬头看着那透明的浴室,嘴巴动了动,接着沉默了。这个浴室……还不如不洗呢。   霍戎看出他在担心什么,站了起身,拉着他的手起来:“跟我过来。”   他走到浴室门边,手抚摸了下那玻璃墙,回头对着赵远阳道:“透明的对吧?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   霍戎说着,按了下门边的一个按钮,他人进了浴室,关上了门。赵远阳就站在外头,但这时,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原本的玻璃墙变成了灰色的墙面。   赵远阳明白了,又是什么高科技。   他可是从十年后回来的未来人,这种东西在他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现在不常见罢了。   这下他放心了许多,光着脚进去,关上门,还点了蓝牙音响放歌。他正准备脱衣服时,却觉得有点不对,出去又确认地看了一眼——还好还好,墙是不透明的,看不见他。   很放心戎哥人品的他并不知道,在他进去后,霍戎双手托着后脑,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接着便能看见那灰色的墙面慢慢退化,变得透明起来。   浴室里面放着歌,很大声,所以外面也能听见一点。赵远阳一边哼一边晃一边脱衣服,他先是脱上衣,他的身材虽然比不上霍戎,但是比大部分弱不禁风的同龄男生都要壮实些,有肌肉,胸膛饱满,后颈很漂亮,锁骨也漂亮。   赵远阳一转身,霍戎就只能看见他的背脊。赵远阳有很美的腰窝,脱裤子时弯着腰,从背脊开始弯曲的弧度,顺着蔓延到了臀部。当他只穿着内裤、弯着腰时,那深深的股沟显得非常性感,一双腿直又长,全身都很白。   在赵远阳脱内裤时,霍戎就别过眼去,把墙恢复原状。   有的时候,他在家里也能撞见这样的场面,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喉结动了下,深吸口气,下了床。   他从酒柜里拿了瓶冰冻的白兰地出来,又拿了一根雪茄点燃。   球形的玻璃杯里躺着有几颗冰块,琥珀色的白兰地在杯子里静静流淌,他指间夹着一杆黑褐色的粗壮的雪茄。   赵远阳出来时,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哈瓦那雪茄的气味。   桌上的烟灰缸里还留着灰烬,杯子底部还残留着些许金黄的液体。   赵远阳闻着空气里的那股气味,一瞬间,他的瘾也上来了——虽说戒了,而且也没多大瘾,但他就是不高兴。霍戎限制他做这个做那个,他全都照做,不抽烟不喝酒,结果他倒好,趁着自己洗澡的工夫,独享了白兰地和雪茄!   不知道好东西是要分享的吗!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霍戎是个坏家长,居然在自己这个未成年孩子面前做了不好的榜样!   霍戎看着赵远阳,他坐在沙发上,手里又点燃一支色泽深沉,散发着隽永浓香的雪茄,黑褐色的烟草顶端被火柴灼烧、变成了灰色,闪着橘红色的火光。霍戎嘴里吐出一口烟,烟雾氤氲里,他冲赵远阳招手,唤道:“阳阳,过来。”   赵远阳没动。   霍戎又道:“这味道好闻吗?”   他看着烟雾背后霍戎,心里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了,又诱惑我!又诱惑我!!   “想来一口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想   戎哥:你不准抽,来亲我一口    第42章   “我不要!”诚然赵远阳非常心动,他还是一口回绝了, 谁知道霍戎打得什么主意。   他才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真不要啊?”霍戎轻笑一声, 似乎赵远阳的反应很好笑一般。   赵远阳恼了,气得一屁股坐床上去, “笑什么…我又不喜欢这个……”   霍戎脸上笑意渐浓,低声说:“准许你抽一口, 就一口,过来了。”   烟味儿飘了过来, 一大股味道, 吸烟的人是没法忍得住的。而且……赵远阳觉得雪茄味道比普通香烟好,没准还要健康得多, 毕竟没有添加尼古丁……吧?   赵远阳坚定不移的心微动,有点儿禁不住诱惑了。但他可傲娇地往床头一靠,抱着手臂,“我不过去,你拿过来给我。”   霍戎拿他没辙,朝他走过去,从嘴里把自己抽了一半的那根拿给他,说:“一口。”   赵远阳有点嫌弃, 但想想……他以前也跟魏海抽一根烟过,其实男人之间, 共享一杆烟,其实是没什么毛病的……吧?   他别扭,霍戎很直接, 捏着雪茄的一头,凑他嘴边,“阳阳,含着。”   赵远阳紧闭的嘴巴慢慢张开,那雪茄色泽深黑,是哈瓦那产地中最粗壮的一种,他含在嘴巴里,霍戎眼睛变深,嘴里说:“只准吸一口,不许吞,别呼吸,然后吐出来。”   赵远阳听了,便狠狠吸了一大口,腮帮都鼓起来。   一口气吸太多,赵远阳没忍住,吞了进去,“怎么办,我好像吸进去了。”他一脸无辜地望着霍戎。   “没关系,吃了没什么坏处。”霍戎重新把那烧得只剩半杆的烟放回嘴里,空出来的手抚摸他微微有些湿润的头发。   天色已经很暗了,其实已经到该睡觉的时候了,但由于时差、以及赵远阳在飞机上睡了十个小时的缘由,他一点也没有困意。   不困,就得找点什么事儿来做,赵远阳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那电视不大,悬空掉在床尾。他下了床,打开电视柜抽屉,看见里面摞着一堆碟片,有电影也有动画,还有音乐MV,甚至还有任天堂的电玩设备。   赵远阳插好线,接着翻找了一阵,最后挑了张拳皇,他光盘放进去,侧头问霍戎:“哥你会这个吗?”   霍戎说没玩过。   “那正好,你不会肯定就打不过我,”赵远阳高高兴兴地丢给他一个手柄,“来,我教你玩这个。”   “好,阳阳教哥哥。”霍戎接过手柄,坐下来。   赵远阳也是很久没玩,摸了会儿手柄才知道怎么用的,他很不熟练地选了八神庵,霍戎对这个是一窍不通,问赵远阳:“我选什么?”   赵远阳拿着他的手柄给他调模式,选了草稚京。   他终于遇到了戎哥也不知道的问题了,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了起来,“这样,这样……这个可以发连招的,但是你的连招要是出错的,就不能继续连了……这里是看血量的……还有这里……”   诚然这只是个街机游戏,但也是格斗游戏,哪怕赵远阳更懂拳皇、比霍戎有优势,但两局下来,霍戎弄明白了,就立刻反杀了他。   赵远阳立马不高兴了,戎哥居然这么快就赢过他了!   他的不高兴写在脸上,霍戎侧头看他,笑着道:“阳阳,需要哥哥让你吗?”   “不要。”他拒绝,认为霍戎羞辱了他的智商,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笨。   赵远阳又输了两次,更不高兴了,“哪有你这样一直赢的?”   霍戎顺了把他炸毛的背,“好好,我下盘就输给你。”   “我不要你让我。”赵远阳说着,一个发狠,八神庵漂亮的踢腿哗哗哗劈过去,霍戎操控的草稚京连连退败——赵远阳这下满意了,他赢了。   他特好哄,输了不高兴,霍戎让让他,让他赢了,他就高兴了。   两人玩游戏玩到很晚,赵远阳有输有赢,总的来说他打游戏还是比戎哥厉害的,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些安慰,觉得自己终于能在某个领域胜过霍戎了。   正是这个原因,让他们和平地度过了一个夜晚,赵远阳没说你不准抱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的话,霍戎也没说我抱你睡吧这样的话,反而自主地,离远阳远了些。   他是不太敢抱着赵远阳睡,他虽然有定力,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不碰他。   远阳是个大孩子了——可到底还是孩子,他分不清感情,自己还分不清么。   睡着时,霍戎想的是赵远阳的身体,赵远阳想的却是栗子蛋糕。   异国他乡,而且还是这样冷的季节,不是想吃什么都能吃到的。   但赵远阳起来吃早餐的时候,真的在餐桌上看见了他梦寐以求的栗子蛋糕。   他看向霍戎:“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   “你昨晚说梦话了。”他睡眠比一般人浅许多,赵远阳说梦话,是可以吵醒他的。   “我睡着时候说的你怎么听得见?”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看我了?   霍戎说:“那时候我刚好醒了,去抽了根烟。”   两人没住一间屋子的时候,赵远阳是很少碰见戎哥抽烟的,从昨天开始睡一起了,他才发现戎哥瘾不是一般的大。虽然瘾大,但他很能克制自已,定力很强。   吃完早饭,赵远阳在房间换上滑雪服,他换衣服的时候霍戎背过身,以行动表面自己肯定不偷看。   滑雪服装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但霍戎知道他怕冷,所以给他准备的很齐全,里面的速干衣、护甲、毛衣、棉卫衣,外面还套着厚厚的滑雪服。   滑雪手套、帽子,都通通戴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霍戎换衣服就没那么多顾忌,他压根不怕赵远阳要偷看。但赵远阳很自觉地走到门边,心里默念着色即是空。   他穿着厚重的滑雪鞋,抱着滑雪板下了楼梯,脚一深一浅地踩在雪里。   上午薄薄的日光映照在厚重而雪白的松雪上,赵远阳眯着眼望着天边,觉得太亮了,就把滑雪镜给戴上了。   霍戎从后面过来,抓着他的手臂,“阳阳,这边。”   在这样的雪地上走路,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赵远阳觉得太难了,干脆坐在雪地上,给自己扣上滑雪板后站起来,他把手递给霍戎:“你拉着我走吧。”   ——俨然把霍戎当成雪橇犬了。   霍戎说:“这里没什么坡度,拉着你也容易翻,哥背你吧?”   他穿得比赵远阳少,赵远阳像冬眠的熊,身体让保暖布料塞得胖胖的,而霍戎就只有一件速干衣,外面一件方便行动的滑雪服罢了,他看起来高大挺拔,在一片雪白的衬托下,他皮肤显得更深了,但眉眼英俊,嘴角有很浅的笑意。   赵远阳望着他的脸庞,过一秒就转过头去,“不要你背,我好重的。”   他说着,撇开霍戎慢吞吞地走着,也不知一个人在别扭些什么,背影看上去真像只熊。   霍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好在这里离坡道很近,几步路的工夫就到了。   赵远阳很久没滑雪了,动作很生疏,属于新手,他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坡道很缓,但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脑子里回忆着,他微微俯身,站在坡道口,双臂握紧滑雪杖,浅浅插在雪里,用力一刨——   滑雪板顺着高山松雪的坡道直冲而下,浮力很大,他用得力气也大,所以速度快,可他穿太多了,自己行动都不便,从而稳不住重心,往旁边栽倒。   在这样的雪地里栽倒了,一个人想爬起来,是很困难的事。   霍戎伸手拉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自己来还是我教你?”   赵远阳倔,“我会的,我自己来。”他顺着戎哥的手臂力量站起来,再次重整旗鼓。   “那我看着你,只能在这一片练习,不许跑远了。”他叮嘱。   赵远阳敷衍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霍戎自己也不玩,就看着他练习,免得赵远阳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心里忍不住想:平时看起来那么娇气一小孩儿,到这种时候,怎么就倔成这样,一点也不怕受伤。   赵远阳一次又一次地摔倒,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渐渐地,他能在新手坡道滑得很稳了,但坡道太缓,不具备让他觉得舒爽的俯冲速度,他开始不满足起来,想要去更陡峭的坡道滑雪。   对于滑雪的人来说,这种坡道就是给小朋友玩的,他回头看见戎哥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棵树旁,似乎对这种难度的坡道毫无兴趣。   赵远阳也不顾他一开始的指示,滑向没有探索过的区域。   霍戎立马跟上去,远阳穿得红色滑雪服,在冰天雪地里很显眼,无论他往哪儿逃,霍戎总能看见他。   他速度比赵远阳快多了、也流畅许多,视雪地为平地,一下就追上了赵远阳。   他从后面追上来,双腿分开,两个滑雪板也分开,正好从赵远阳穿的两个滑雪板两侧过去。   霍戎从他身后抱着他,手臂穿过去,反着握着他的肩膀,控制他的行动。   赵远阳以为他要抓自己回去,回头就是一眼瞪过去:“不好玩!”   霍戎下巴几乎贴着他的肩,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呼吸的热气也落在他耳边:“哥带你去玩好玩的,但前提是,你不准撇开我,山里有狼。”   一听见“狼”这个字,赵远阳果真就不动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还是怕这个,他看过电影,人独自在雪山深处,被群狼分食。   霍戎动作很精准,哪怕抱着一个人,他仍能控制方向和速度,避开那些向后退的落了雪的常青树木。   赵远阳让他给抱着、束缚着,虽然觉得好没意思,但他仍能体会到踩在滑雪板上,向下俯冲,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自由。   风从耳边吹过,赵远阳真感觉自己的烦恼一扫而光了。   而且这样一点也不累,还很快乐,他渐渐就没了微词,准许戎哥抱着自己。   虽然这种抱法,加上俯冲力,让他委实有些尴尬。   后来,他们眼看着就要撞上树了,赵远阳大叫起来:“你!你快转弯,转弯啊!”   霍戎还没动呢,他自己开始毫无章法地转动身体,两人齐齐摔倒,抱着在雪地里滚。   他们一直向下滚,霍戎很牢靠地拥抱着他,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   两人紧紧地拥抱,赵远阳的脸被戎哥护在怀里,背陷入雪地,又离开雪地,身体不断地滚动着,听着戎哥掷地有声的心跳,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游乐场,坐海盗船,除了刺激,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撞上一棵树,他们才停下。   霍戎背抵着树,放开赵远阳,声音喘着,很沉:“阳阳,有没有事?”   赵远阳摇头,眼睛里还一片茫然,望着他:“你呢?”   帽子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滑雪镜也不见了,他跟这白茫茫的雪一样白,脸上有运动后的红晕,嘴巴也是红的,眼里还透着水光。   霍戎注视着他,接着把自己的滑雪镜给了他。   “哥没事,好在这里没什么障碍物,”霍戎笑着,手拨开他头发丝上沾着的雪:“害不害怕?”   赵远阳说不怕——其实他真没怕,让戎哥抱着,他有说不出的安心,觉得很安全。   霍戎背包里装了水和饼干,还有巧克力和栗子蛋糕,赵远阳说渴了饿了,他们就地停下来,往雪地上铺张野餐垫。赵远阳取下滑雪板,盘坐着,像松鼠似的啃食。   他吃饱了,就躺在雪地上。他穿得厚,加上运动,只觉得热不觉得冷,便摘下滑雪镜和手套,雪的温度让他觉得清醒、而毫无杂念。   内心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很干净。   返回的时候,原本是可以坐缆车的,但霍戎没给赵远阳说,赵远阳累得不想走路,又不肯让霍戎背,只让他拉着走,他走了会儿,自己忍不了了,往雪地上一趟:“哥,我不想动,我想飞回去。”   霍戎再次提议:“那我背你?”   见他这么上道,赵远阳心里乐死了,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那好吧…我吃点亏,就让你背好了。”   霍戎忍着没笑,微微弯腰,回头,“来,上来。”   他们玩得太疯,跑了老远,霍戎却还是很有力气,一直背着赵远阳回到住处,也没喊一声累。   赵远阳那么高一个男生,重量就不说了,还穿那么厚,熊似的,外加一共两副超重的滑雪板,重量更是惊人。   进了暖气充足的房间,他便脱了外套和鞋,坐着休息。   让戎哥背了这么久,赵远阳怪不好意思的,给他端茶递水,还给他捏肩膀,“哥哥累不累?我是不是很重啊?”   “不是很重,但挺累的。”霍戎喝口水。   赵远阳更愧疚了,站在他身后,动作很轻地给他捏肩膀,活脱脱一个小棉袄:“我手重不重啊?你喜欢吗?”   霍戎其实没他想的那么累,但远阳这样,他挺乐意的,背靠着椅背,脸上有很深的笑意:“不重,喜欢,就这个力道吧。”    第43章   一月底放的寒假,二月初就要过春节了。   赵远阳说想回家了, 霍戎就带着他, 赶着在大年三十前到家。   可家里只有他和霍戎两个人,而且戎哥还只是半个中国人, 两个人的年夜饭,未免有些冷清。   晚上的时候, 赵远阳接到魏海的电话,那头是天崩地裂的蹦迪声, 魏海声音吼着般问他:“远阳!你去哪儿了!前几天怎么打不通你电话了!”   大过年的, 很多酒吧都关门了,他要找个蹦迪的地方不容易, 所以非常非常吵,他只能非常非常大声地说话,也不能挤出人堆,免得等下就挤不进去了。   赵远阳说:“去了深山滑雪,没带手机,没信号。”   “噢!!你现在呢!回家了吗!”   “回了。”赵远阳把手机拿远了些,觉得魏海一面蹦一面这样打电话,肯定丢脸死了。   “噢!!出来玩吗!”   “不出来了, 新年快乐。”   魏海笑起来,吼着说:“新年快乐!改明儿给你压岁钱!!”   跟女朋友分了手, 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不,应该说他一直就这样,没变过。   陈雪庭接到波士顿大学的OFFER, 机会难得,她要出国读书了,问魏海能不能等她。魏海觉得她有毛病,就跟她提分手。   她后悔了,可这时,她已经联系不上魏海了。找到赵远阳,让赵远阳告诉他,如果自己回心转意了,能不能不分手,但魏海还是不愿意理她。   他从来不吃回头草。   打开电视,赵远阳窝着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觉得比后几年的要好看许多,但还是没什么意思。   无聊透顶,赵远阳只好拖着霍戎一起在房间里打拳皇。   两人都盘着腿坐在地毯上,霍戎光脚,赵远阳穿着大红色的毛巾袜。   霍戎知道不能总赢,所以赢一局,再输两三局,这样赵远阳就会比较满意,觉得自己碾压了戎哥的智商。   打了几局,赵远阳维持在一种很虚荣的谁与争锋的豪气里,霍戎站起来,去冰箱里拿了瓶科罗娜,切了瓣青柠,摁进冒着浓烈气泡的啤酒瓶瓶口。   他手里拿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走过来,赵远阳抬头,眼神幽怨。   “那天滑雪的时候,你说让我喝的,然后你又不准我喝。”   “那些酒度数高,”霍戎坐下来,光腿蹭到赵远阳的腿边,靠着他穿着袜子的脚。“这个可以喝。”他仰头喝酒的时候,喉结咕噜地动,似乎酣畅淋漓。   赵远阳拿着他的游戏手柄,脚轻轻往他小腿上踹,“喂,你重新给我拿一瓶好不好。”   就戎哥喝酒那姿态,不知道多少口水进去了,赵远阳没敢说,他是有点嫌弃的。   “一瓶不许,太多了。”霍戎直接把自己喝过的那半瓶给他,瓶口的青柠堵着,还在汩汩地冒着气泡。   见赵远阳不接,霍戎一挑眉,“嫌弃哥哥的口水是不是?”   赵远阳不敢说是,只好默默接过去。   见他喝了,霍戎笑意加深,语气意味深长:“看来阳阳不嫌弃哥的口水。”   赵远阳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但还是呛了下,大声反驳他:“我当然嫌弃!我从来不吃人家口水。”   霍戎笑出声,看赵远阳那副被戳中什么,炸毛的样子,就觉得欢乐,这小孩儿笨死了,笨得可爱、招人喜欢。   他的笑声成功激怒了赵远阳,很凶地把啤酒还给他:“我不喝了!继续玩游戏,看我不虐死你。”   霍戎哈哈大笑,赵远阳又拿脚踹他腿,太丢脸了,“别笑了,别笑。”他没用力,踹得霍戎笑声慢慢下去,裤裆慢慢起立。   赵远阳没发现这个,还拉着他打游戏。   霍戎忍不了很长时间,一边打游戏一边看他穿着红色毛巾袜的脚,远阳说过年就得喜庆,专门买了红色袜子和红内裤,还有红色毛衣。   霍戎入乡随俗,也买了,但是没穿。   他坐着陪赵远阳打游戏,眼在他身上流连,手上却心不在焉,不自觉地轮番把赵远阳虐了个爽。   赵远阳输得太快、太莫名其妙了,还没反应过来,他血量就见底了——这下他终于回过味儿来,霍戎打拳皇打这么厉害,之前还跟他装不会儿玩、玩不好,结果都是为了让他。   他不高兴了,丢了手柄,扭头对着霍戎道:“你是不是让我了?为什么要让我。”   霍戎腿盘着,注视他的脸庞,喉结上下动了两下,声音很沉:“想让你。”   赵远阳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脚要过去:“我不要你让……”   可他的脚却在空中被霍戎一下给抓住了。   赵远阳更恼了,这时,他却发现了霍戎的不对劲。他愣了,嘴微微张了下,一瞬间停止了挣扎,盯着霍戎宽松的家居服下,被撑起来的裤裆——别人的是小帐篷,他那个帐篷能塞一个游击队!   打个游戏而已!这基佬都能对自己硬!   “阳阳……”他声音低哑得可怕,目光很深地注视着赵远阳。   赵远阳哑巴了,脸一下烧红。明明尴尬的不是自己,又不是他举枪了,为什么他脸好烫,臊得慌。   他有点不知所措,声音也熄火了,没有打游戏时那股劲儿头了,委屈巴巴:“你……放开我啊,我出去。”   霍戎放开了他。   赵远阳一个骨碌爬起来,穿着他的红袜子就飞快地跑出去,末了还不忘帮霍戎把门给带上。   他出去后,就躲在客厅继续无聊地看春晚,听歌星唱歌,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在心里腹诽,半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四十分钟了!他怎么还在撸……一个小时……MD这是在练铁布衫吗???   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霍戎却能听见他的动静,听得见赵远阳坐立不安,甚至踩在沙发上走来走去。   十二点前,霍戎终于出来了。   赵远阳尴尬死了,盯着电视屏幕,眼睛也不看他:“你完事儿了?”   霍戎嗯了一声,走到他身旁:“阳阳,出去看烟花吧。”   赵远阳哦了声,慢吞吞地站起来,嘴里磕巴地说:“其实…其实……那个你、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这个,很…很正常的嘛……”   没等霍戎说话,他就哎呀一声,赶忙跑到门口,随便穿了双鞋就出去了。   出去了,外面空气清新,只有一股大自然的清香,赵远阳舒服多了……他是怎么都觉得,戎哥身上有股味儿,除了酒味,就是jy味道,心里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小心射裤子上了。   他跑出来的着急,霍戎才慢慢出来,给他拿了外套和围巾,帮赵远阳穿上,又给他戴上围巾,低声道:“跑什么跑,哥又不会吃了你。”   赵远阳没说话,他盯着脚尖,把手揣兜里,围巾挡着大半张脸,耳根红着。   霍戎站他旁边,手伸进他的衣兜,摸他的手。   赵远阳就把手抽出来了,谁知道……谁知道戎哥弄完了,洗手没有,要是没洗,这可不就是间接……他不敢想了。   他的手要跑,霍戎就没继续为难他,觉得这孩子害羞了,情有可原。   快到时间了,赵远阳感觉天空亮了,便抬头望着天空。此时远方的天际已经陆陆续续被烟火点亮,黑漆漆的夜里一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赵远阳对放烟花没兴趣,他喜欢看,喜欢别人放给他观赏。   在大规模的烟火将黑夜染成白天的时候,霍戎的手又过来了,赵远阳不干,霍戎说了句:“别动,手给我。”赵远阳就没动了。   霍戎手心很热,他体温一向很高,比常人都高,赵远阳不敢看他,仰着头看烟火,脑子里却很乱,跟天上的烟花似的炸开了花。   戎哥干嘛要牵他手,干嘛啊干嘛啊……他能不能……甩开啊?   赵远阳想着、忍受着,听见霍戎的一句新年快乐。   这场仿佛不会熄灭的盛典照亮了两人的脸庞,赵远阳也应了声:“新年快乐。”   他声音太轻了,轻到在这样的盛况下,很容易被忽略。   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烟雾伴着这味道一同弥漫了整个冬季的葵园。   霍戎垂首看着他的脸庞,他比远阳高,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赵远阳倒映着新年的眼睛,像树影一样的睫毛。   眼睛下面的痣很迷人。   那双眼里有彷徨,而且一直不敢看自己。   一下又一下绽开的烟火,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开放,火星坠落,硝烟味更浓了,赵远阳看得够了,转身要回去。   霍戎一直抓着他手的,赵远阳一动,他就势必要动,“阳阳,不看了吗?”   “不看了,我要睡觉了。”推门进了房,赵远阳想蹬掉鞋子,奈何只有一只手,他看着霍戎,眼睛黑漆漆的:“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霍戎手指挠着他的手心,“不喜欢哥碰你?”   “我有洁癖,”说完,赵远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不喜欢人碰我,我就是……”他越补救越出错,自己呸呸呸好几声,“哎哥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霍戎注视着他,低声说:“那阳阳你愿意让我碰你,意思就是你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戎哥要拆穿阳阳这个假直男真基佬了!    第44章   赵远阳哑口无言了。   戎哥这基佬整天都想些什么?!开什么玩笑啊!!!   霍戎注视着他,声音含笑:“不喜欢哥哥啊?”   “是……不是那种喜欢, 但是没有不喜欢。”他是生怕霍戎想错了, 话更不敢一口说死,免得戎哥自尊心受挫。   他这么说, 听着就和承认没什么区别。   霍戎只当他脸皮薄,语气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真不喜欢啊?”   他说话时, 手指抓挠赵远阳的手心,一下一下的, 动作很轻, 赵远阳觉得痒,很不自在:“哥……你让我想想, 我想想,你也想想,我还没长大,你不能这样带坏我。”   “阳阳,哥没带坏你,是你把我带坏的。”霍戎无奈地阐述事实,逼迫他看清自己。   “怎么可能!”赵远阳可不肯背这个锅,“我喜欢女孩儿啊!我喜欢软绵绵的胸, 不喜欢你这种硬邦邦的。”   霍戎看着他,一副让他继续说的模样。   赵远阳不太敢看他, 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袜子,“不过……我不歧视同性恋就是了。”   霍戎让他一番解释说得没脾气了,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脸皮这么薄?”   赵远阳不高兴了,脸一偏,一副我不喜欢男的碰我的模样。   他表情凶神恶煞,两腮鼓动,看得出他非常生气了。可一出声,声音却软着:“我脸皮不薄!”   霍戎深有同感地点头,“阳阳脸皮最厚了。”   赵远阳瞪着他,太生气了,生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霍戎摸摸他的头,“哥不勉强你,去睡觉吧。”   赵远阳泄气,想跟他说我不需要勉强,我超级直的。他叹口气,低头看着霍戎还拉着他的手,搞什么啊这是,十年前的偶像剧吧,拉吧拉吧小手就当自己跟他是同类了?   “喂……现在放开我总行了吧?”   霍戎没放开他,一手拉着他的手心,一手抚摸他的柔软的发,语气近乎温和地说:“阳阳啊,下次别那样拿脚踹别人,没穿鞋的时候更不允许,”他声音变小了些,低低地落在赵远阳耳边,“你看看你,今天踹了哥哥几下,把哥哥踹硬了。”   赵远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霍戎继续靠在他耳边说:“你要是一直乖乖的,没勾引我,我也不会捅破窗户纸的。”   赵远阳:“……”   被踹都能硬,敢说不是戎哥自己的毛病?   赵远阳不想跟他抬杠,也懒得反驳他,“我不跟你说了,我困,我要睡觉了。”   睡一觉,他就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过了。   可赵远阳想错了,朝夕相处的,他又不能凶霍戎,更不可能离家出走,霍戎当然会得寸进尺、打蛇上身了。   正月初一的清晨,赵远阳被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给吵醒了。   他们家向来是最安静的,方圆十里没有一只鸡,早上从来没有鸡鸣狗跳的声音、更别说炮仗了。   结果今天——那鞭炮声冲得上天,赵远阳用被子捂着耳朵,皱着眉叫嚷:“吵…谁啊……别放鞭炮了……啊啊啊……!”   被人打扰了清晨的大好美梦,就是他这样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缝起来,太吵了!太讨厌了!   这时,霍戎还在他床边叫他起床:“该起来了阳阳。”   赵远阳不理他。   霍戎的手伸进他的被子里,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赵远阳一下把被子给推开,眼睛还闭着,嘴里嘟哝道:“不要放鞭炮了,我睡不着了……”   “这才几点啊就起床,我不要睡觉的啊……”   “那继续睡吧,”霍戎摸摸这个乖阳阳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好脾气地道:“哥把压岁钱放你枕头下了。”   赵远阳听见那个“继续睡吧”,就一头栽倒,回到他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大觉。   鞭炮声渐渐停歇了。   赵远阳一个回笼觉就睡到了中午,他虽然醒了,但是喜欢温暖的被窝,加上懒,躺着不想动,所以不想起床。霍戎敲了下他的门,没等赵远阳有所回应,他就推门而入。   霍戎走到赵远阳床边,“醒了啊。”   赵远阳躺在床上,脑子里慢慢回忆起了昨晚上的事,此刻见到霍戎,还是很别扭,他望着天花板,“下次……哥你能不能敲门。”   霍戎说:“我有敲门。”   赵远阳无言以对,“你那叫敲门吗?我还没说让不让你进呢……万一我在换衣服怎么办!总之……你下次要是再不敲门就进来,我就……”   “就怎样?”   他凶巴巴的:“就……我就要闹了啊。”   霍戎笑了下,低头注视着他:“那你闹吧,最好拿脚踹我。”   “我说真的啊,我平时都跟你闹着玩儿呢,我踹起人来,能把人踹飞,你信不信?”他说话语气一点儿也不凶,霍戎是觉得远阳这孩子性格是真可爱,总能让他笑。   养这么个孩子,不吃亏。   一开始,他对赵远阳没那方面的意思,可赵远阳总勾引他,摸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勾引,每天都要来一出。   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忍得了这个。   话说出口,他就知道收不回来了,远阳脸皮薄,让他拆穿了,跑了,还不肯承认。   霍戎俯下身,手抚摸他的脸,他的一个手掌,差不多能有赵远阳整张脸大,赵远阳有气无力地别过脸抗议:“我真闹了啊。”   “闹吧。”霍戎语含宠溺地说,“不过闹之前,先起床把饺子吃了。”   赵远阳没动。   “如果你不起来,我抱你了。”   下一秒,赵远阳便飞快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霍戎以前没在中国呆过,很多春节习俗他都不知道,放鞭炮吃饺子这些,都是问了人的。   下午,霍戎让他帮忙一起贴春联,贴春联的时候两人倒是融洽,和平共处着,只是氛围略微尴尬,或者说,是赵远阳单方面的尴尬。   他觉得自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霍戎,可上辈子,他就是那么做了,然后霍戎就走了,虽然吧……他说话是过分了些,但他那是没过大脑说出的话,不能作数的!   赵远阳好纠结,他不想重蹈覆辙,也就是不能把话说死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认真和戎哥说清楚了。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重新布置了家。晚上,赵远阳捧着一本书,假装认真学习的模样,拿着笔靠着沙发,等戎哥主动过来。   不出他所料,霍戎给他端了杯水进来,坐在他旁边。   霍戎人很高大,他坐在光的那边,一下把赵远阳的光给挡没了,他嚷着:“别挡我光啊,我看书呢。”   听他这么说,霍戎反而靠他更近,压迫性地靠着他,低头看着他的书:“在看下学期的内容啊,真乖。”   赵远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得什么书,他浑身防备着:“说话就好好说话,你怎么一副……喂你别靠这么近啊行不行哥哥?”他忍住攻击人冲动,轻咳了一声,“别靠过来了,哥,你坐好,我有事儿跟你说。”   霍戎用鼻音嗯了声,有点想笑。   赵远阳捧着书,一本正经的模样:“第一,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不计较,但我还小呢,别整天这样……这样……”   打好的腹稿到了关键时刻,就卡壳了。   “哪样?”   “就……”赵远阳眼神飘忽,“就像早上,你不敲门进来,手还未经允许伸我被子里,摸我屁股……”   霍戎早上的时候,也没刻意,就往他被子里一摸,也不知道摸到什么远阳反应就那么大,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摸到了尾巴。   赵远阳认真而严肃地望着他,补充说:“第二,我是真把你当哥哥的,当成亲哥,是家人,我也想你单纯地当我是弟弟,像昨晚那样,你陪我打游戏可以,但是当着我面儿硬了就不可以。”   “第三,咱们以后约法三章,超出兄弟情谊的事情不要做,我喜欢女孩子,当然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对家人的喜欢……你大我十岁,性别相同,没有未来。”   “而且你能对我硬,说明你禽兽,我对着你是没法硬起来的。”   总而言之,他必须是直男。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一回,让戎哥弄得在被窝里举枪的事情了。   霍戎哪里知道他自个儿瞎琢磨了这么些玩意儿,听着全是扯淡,把自己的责任全摘出去,管撩不管灭火的。   赵远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这番演讲很震撼人心,脸上透出股得意劲儿,“我说的这些,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霍戎全部给他驳回了,“霸王条约。”   赵远阳哎了一声,“怎么就霸王了。”   霍戎也想举例个一二三出来,他对着赵远阳一向耐性好,想跟他说,他的条款从第一条就不成立。   “你想跟我做兄弟?”他深深地注视着赵远阳,眼睛底下似乎在酝酿些什么。   赵远阳有点怕这样的他,他向后缩,可是后面已经没有空间了。   他艰难地发出一声“嗯”来。   霍戎的手上来,粗糙地摩挲他的脸颊,拇指划过下颌骨,擦着他脸颊上的那颗痣,“你搞清楚一点,我当你是孩子、是弟弟,结果呢。”他逼近赵远阳,嘴角有一丝的笑意,身上有股赵远阳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的东西,让他觉得这个戎哥很陌生。   霍戎双目锁着他,手捏着他的下巴:“是谁一天到晚都勾引我的。”   赵远阳听得很震惊,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霍戎牢牢捏着他的下巴,刚开始的时候,赵远阳像个没人要的小奶狗,他没有家人了,所以霍戎自然而然地当起了他的家人,对他那来得太快的依赖和信任接受得理所当然。   同处一个屋檐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更别说霍戎自己也不是笔直的,整天对着赵远阳这么个依赖他、信任他,叫他哥哥的大男孩,怎么会没点反应。   最开始或许是他见色起意,但他什么都没做,是赵远阳自己撞上来的。   久而久之,这份见色起意里就带了真心。   感情变质的太快,赵远阳得负大部分责任。   霍戎几乎压在他身上了,赵远阳避无可避,心里真的开始思考起来,是不是自己的错。   要是他乖乖的、不凶戎哥,戎哥肯定就当他是好孩子,否则怎么可能会让他一踹就硬。   赵远阳脑子里很乱,看着像是被吓到了,不知所措,霍戎看他这副反应,突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说不定远阳自己真的不知道,他是一直不清楚远阳是故意还是无意,现在看来,或许真是无意的。   他叹口气,身上那股铜墙铁壁般的逼人气势收敛了回去,   他看着赵远阳茫然无措的眼睛,垂下头,沉声道:“阳阳,你喜不喜欢我?”   赵远阳沉默了下,闷声道:“我……我不是说了嘛,我喜欢你的,但不是那种喜欢。”   前世,周淳跟他说霍戎是同性恋,喜欢自己。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只是心里存了疑,后来他洗澡出来,霍戎的眼神才让他第一次发觉没对。   他问霍戎,问他是不是同性恋,霍戎承认了,他才说了过分的话。   说完就后悔了,他没道歉,霍戎丢下他走了,没像以前那样来安慰他,没像以前那样给他时间,说让他想想。   赵远阳一直让他宠着宠着,突然有一天,他走了,不要自己了,赵远阳当真像只没人要的小奶狗,幼小无助,更别说回去找他了。   他等了一个月,霍戎没有回来。   第二个月,霍戎还是没回来,赵远阳甚至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是戎哥回来,他就忘记发生的不愉快,也不计较他是同性恋的事了。   第三个月,赵远阳想跟他道歉了,想去找他了。   但这时,赵远阳却听说他身边有其他人了,他气得要命,在家里砸东西,骂了他好几天,过后觉得委屈,觉得他满口谎言,又哭了一场,然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忘性大,喝点酒,什么都能忘,就想着这么把霍戎给忘记,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后来,他才知道是谣言,但为时已晚了。   他避开霍戎的眼睛,“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好不好,但是你答应我,你不能走,不能不要我。”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自私了,如果他是霍戎,他才不会管自己这种人。   什么都不想付出,却想得到全部。   但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过来的,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别人上赶着来送给他,还怕他看不上。   “算了,”他垂下眼睛,抱着膝盖,“哥你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不会不管你的,”霍戎盯着他的嘴唇,“你需要时间想,那我给你时间。”   “一天够不够?”   “一天哪里够,起码得……三个月吧?”   “太长了,我等不了。”   赵远阳无辜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别人一会儿就能想清楚,我三个月还不一定想得明白。”   而且他不仅笨,还很自欺欺人,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他就是不肯正视。   霍戎不想给时间让他磨叽,三个月,就远阳这样,一年了保不准还在纠结呢。   “阳阳。”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赵远阳嗯了声,霍戎问他:“上初中的时候交女朋友,跟女朋友做过什么没有?接过吻没有?有感觉没有?”   “……”   赵远阳怎么可能记得清这么久远的事,他重生回来就是高中的开学分班考试,初中小打小闹的谈恋爱,都是遥远的,十多年前的记忆了。   他怎么知道做过什么没有,有感觉没有。   他不回答,霍戎又道:“那我就当你没经验好了,”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顺着捧起他的下颌,让他抬头,低声道:“眼睛闭上。”   赵远阳慌了,“闭、闭上干嘛?”   “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这个假直男,马上要被亲硬了   证据确凿,他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第45章   赵远阳更慌了,拿手捂着嘴, 不要他亲上来。   因为一直向后躲避, 他现在已经是躺在沙发上了,无处可逃。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戎哥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凑到了……   霍戎双手撑在他的脑侧,略他的唇, 嘴唇转而覆在赵远阳的眼皮上。接着,他慢慢拿开赵远阳捂着嘴巴的手, 赵远阳像是被卸掉了全身气力般, 手腕被他拿捏着,很轻易就被移开了。   没了阻碍物, 霍戎有些烫的嘴唇慢慢向下移,顺着他的脸颊,到嘴角。赵远阳重重地呼吸,睫毛惊乱的一颤一颤的,就在霍戎的吻快到他嘴唇上时,赵远阳突然呜咽了声,叫唤起来:“哥……我肚子疼,啊好疼……”   他演技爆发, 捂着肚子惨叫:“好疼,疼。”他叫着疼, 眼睛还特委屈地望着霍戎,像是在说:你看我都要哭了,放过我好不好。   霍戎撑着双臂离开他, 注视他两秒,最后叹了口气,手伸向他的肚皮,“吃坏肚子了?”   哪怕他知道赵远阳多半是在演戏,但这孩子这么看着他,霍戎还怎么亲得下去。   赵远阳点头,脸上是疼痛难忍的模样,“可能是吃坏了……我疼。”   霍戎拿他没办法,把他的腿放自己的腿上,大手放在他小腹上,“这里?”   赵远阳也不知道是哪里,总之疼就对了,他点头,“对的对的,胃疼。”   霍戎看着他,手转移阵地,“这里才是胃。”   “对,就是这里,这里疼……”赵远阳蹙着眉,好似真的吃坏了肚子一样。   霍戎轻轻地帮他揉着,手心微微发热。赵远阳终于得救了,呼出一口气来,望着书桌上那盏暖黄色的灯,心里觉得戎哥不再像刚才那样陌生了,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总是迁就自己,纵容自己的霍戎。   霍戎帮他揉了会儿,看他表情舒缓,像是舒服的模样,“还疼吗?好点没?”   赵远阳正在走神,舒服地走神,霍戎一问,他就点了下头。   “不疼了啊?”霍戎挑眉。   “疼……还是有点疼的。”赵远阳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霍戎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远阳多半是装的,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帮他揉着,问:“这样舒不舒服?”   赵远阳闭着眼,用鼻音嗯了声。   霍戎手慢慢下移,“现在呢?”   赵远阳发觉有点没对了,他睁开眼,看见霍戎的手正在摸哪里后,眼角一抽,急忙把自己被掀起来的上衣放下去,把他的手推开:“我不疼了,我好了……别揉了。”   “这就好了?”霍戎表情似笑非笑,赵远阳有些心虚,是不是演得太假了?   “好了,谢谢哥,我去洗澡了,”他正准备从沙发上起来,霍戎却倏地按住他的腿——刚才他嚷嚷肚子疼的时候,霍戎就把他的双腿抱到自己腿上去了,现在赵远阳想逃,当然逃不掉了。   “阳阳,别玩了。”霍戎按着他的双腿,单手钳制住他的手腕,俯身。   赵远阳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他紧紧抿唇,眼睛也忍不住闭上,大气也不敢出,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戎哥不要脸!不要脸!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耍流氓,他还没法拒绝,更没法施展自己的佛山无影脚、断子绝孙腿。   虽然知道戎哥身强力壮,赵远阳还是怕自己把他踹伤了、踹出毛病来。   霍戎低头凑近他,能感受到赵远阳身体的紧绷、抗拒,他心里犹豫了下,轻声说了句:“别怕。”   赵远阳抖了下,眼睛没睁开。   霍戎稍稍更低下一点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下远阳的唇面,手指抚摸他的眉眼,“不用紧张。”   赵远阳感觉自己被他捏着下巴,手腕上的桎梏似乎松开了,他再次推了下霍戎,可霍戎嘴唇已经完整地贴了上来,捧着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嘴唇在他唇上辗转舔吻着。   他死死咬着齿关,心跳快得惊人,鼻子发酸,刚才演技爆发都没掉出来的眼泪,现在掉出来了。   “哥……”他唇齿间含糊不清地喊了声,感觉到霍戎在摸哪里后,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再怎么防备住,咬紧牙关,最终还是让霍戎给突破了,赵远阳不敢咬他,只能容许他侵略性的气息进入,深入自己的口腔。   舌头被他吸住,赵远阳头皮都发麻,咕噜吞咽了下,发出唔唔的鼻音。   他仿佛不会呼吸了,只能张着嘴巴,表情看上去有些绝望。   这时,霍戎才感觉到他脸上的湿润。   他放开赵远阳,“怎么哭了?”   赵远阳不说话,霍戎拇指替他擦脸上的泪水,眉头微微蹙起来,“不喜欢?”   赵远阳控诉地望着他:“你强吻我。”   霍戎仔细地盯着他的表情,“阳阳,如果真不喜欢这样,你可以反抗我,而不是这样半推半就。”   “我不喜欢,是你强迫我的。”赵远阳觉得他强词夺理,自己怎么可能拧得过他,他刚才只不过失去了力气,加上……加上他又不可能真的伤害戎哥,他怎么可能反抗。   霍戎看得比他清楚,赵远阳心里怎么想,哪怕他不肯承认,霍戎也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轻抚摸赵远阳的头发,托着他的后脑勺,低声跟他阐述一个事实:“你有反应了,要我帮你吗?”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轻轻碰到他脸颊的肌肤,一股热气让人一颤。   赵远阳浑身一僵,身体是他的,他不用伸手摸,只需要感受,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更绝望了,脑子里轰然炸了,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全都崩塌了。   他一把推开霍戎,眼睛通红:“你走开,我不要你帮。”   霍戎哪里是他的力气可以推开的,他确认赵远阳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于是更变本加厉地刺激他:“现在想清楚没有?”   他声音很沉,像是拽着赵远阳长大,逼迫他看清成人后的世界。   赵远阳委屈死了,挣又挣脱不开,他还不能动戎哥,不能欺负他,不能说过分的话,做过分的事。   这让他怎么办?   “明明……明明就是你,管我什么事,你那样亲我,哪怕…哪怕我起了反应,又能说明什么,顶多你吻技高超,你不能这么绑架我。”他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霍戎还是听出他什么意思。   原来在远阳的认知里,和男人接吻、并且还起了反应,是因为和他接吻的人吻技高超,和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霍戎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可以笨成这样,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自欺欺人。   赵远阳低着头,他的双腿被霍戎抱着,他看见自己裤子,心里难堪得要命,也绝望得要命。   他只想赶紧把裤子按下去,那就一个是证据,确凿的证据,提醒着自己,哪怕他不是同性恋,他对霍戎的感情也绝对有问题——至少不像他从前想的那么单纯。   他哽咽了下,腿往回抽,语气里带着哀求:“哥,你能不能放开我,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现在一看见霍戎,脑子里是一片混沌。   别说把感情理顺了,赵远阳心里还在怀疑着自己到底是不是直男。   “我放你一个人,你就能想清楚?”霍戎盯着他的双眼。   “能……能吧。”他避闪着他的目光,只想快点找个隐私的地方,先把生理问题解决了。   霍戎低头,看着他的下腹:“不要哥哥帮你?”   赵远阳眼里还有水光,很倔:“不,不要你帮,我自己会。”   霍戎说:“我帮你摸,会舒服点。”   “不要,你出去,出去……”赵远阳太难堪了,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手,再说……戎哥手那么糙,摸着多难受啊。   他打心眼里,是喜欢软手的。又软又小的手最好,谁要这么个大糙汗的的手,那么大不说,全是茧,摸着能舒服才怪!   霍戎看着他两秒,决定放过他,不欺负他了。   远阳都让他给欺负哭了。   要知道平时,赵远阳怕疼怕得要死,没吃过苦,所以娇气。可脚崴了、生病了、发烧了,他都只是叫唤,说疼,但是从来不哭的。   结果一吻他,那眼泪就啪嗒掉下来了,眼睛红红的,带着控诉,看着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霍戎心疼他,想一整晚都抱着他,想欺负他,但全都妥协了。   “那哥不帮你弄了,你自己弄,”他手掌轻轻抚了下赵远阳的头发,“好好想,明天哥再问你。”   见霍戎走了,门关上了,赵远阳才松口气,总算是——不,还没结束,戎哥说明天还要问他!   他心里绝望,也没力气去卫生间或者床上了,他就那么躺在沙发上,一只腿勾着沙发背,一只腿踩着地,正当他要从脑子里搜索一个日本女优出来时,霍戎的脸却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赵远阳手上动作倏地顿下,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绝望地大叫出声。    第46章   他恨不得打开脑袋,把霍戎的图像从脑子里抽出去。   ——可他做不到。他啊地乱叫了两声, 侧着头, 脸埋进柔软的沙发里,心里认知到一个事实:他怕不是真的弯了。   他还意识到, 之所以霍戎上辈子和这辈子对他不一样,都是他自己作的。   前世, 他一开始一点都不能接受霍戎,对他万分抗拒, 直到霍戎拿出假冒伪劣的“外公手迹”, 他才慢慢地开始接受他、相信他。   他对霍戎很坏,要多坏有多坏, 从来不收敛脾气。   至于戎哥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他也不清楚,意识到的时候就那样了。   但前世的时候,霍戎隐忍不说,也从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不应该做的,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后,霍戎得知他没那个意思,是直男, 还说再也不想看见他,就很干脆地离开了。   但这辈子就来了个大转弯——霍戎对他非常不要脸, 行径可以说是流氓至极。   这样的转变,都是因为他自己……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的,一边防备一边把自己送到他嘴巴里。   霍戎从没想过强迫他, 所以怪不到戎哥身上。   但哪怕赵远阳认清了这个事实,仍旧很难接受。   他拿纸擦了手,草草清理了下,洗个澡便躺上床了。他烦躁不安地酝酿着睡意,却突然想起什么,在枕头底下摸索几下。   ——摸了红包出来,红色的封,外面是手写的压岁钱三个字,很厚一个,还硌手。   赵远阳隔着一层纸摸了几下,觉得怎么不对,一般人塞红包不都是塞钱吗,戎哥这么……怎么摸着,里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啊。   他灯关了,只能靠着一丁点的夜色,打开红包看了眼。   一大堆的裸钻,钞票,鸽子蛋大小的宝石。   女人或许会很喜欢的东西,赵远阳对这个兴趣不大,但心里还是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戎哥可能是觉得,只放一摞钞票的话,这个压岁钱诚意不够,就乱塞了点东西进来。   赵远阳重新把压岁钱放回枕头下。   戎哥让他好好想清楚,赵远阳脑子里还是糊涂的,睡着的时候很不安稳,一觉睡得大汗淋漓。   正月初二,这天早上和初一不一样,很安静,没人吵他睡觉,一觉睡到天明,戎哥也没来他房间。   赵远阳睡醒了,就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动了,不起来,也什么都不想。   他饿的肚子都开始叫了,也不肯起来,心里嘀咕着戎哥怎么还不来叫他起床,这都中午十二点了。   又等了一会儿,霍戎终于来敲他的门了。   敲了门,赵远阳没说话,那门就没继续敲了。   他怎么不进来?!   赵远阳急了——这才突然想了起来,是昨天的时候,他跟戎哥说,让他敲门时记得等自己回答了,才准进来,现在他没出声,霍戎自然不会直接推门而入。   听不见敲门声,赵远阳也等不下去了,直接推开了门。   两人房间相连的衣帽间,有两道没有锁的门,一扭门把手就开了。   他极少主动去敲戎哥的门,而且戎哥的门没关,赵远阳轻轻一推,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叫上赶着让人拆骨入腹。   一面那么抗拒,一面自己送上门去,心口不一得讨人厌。   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这种行为。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让人喜欢,别人看着喜欢他,那都是喜欢他的表象,或者喜欢他的慷慨。那些假惺惺的喜欢,一度让赵远阳非常受用,一度让他看不清现实。   他不知道要怎么讨人喜欢,学乖、认真学习、认真听戎哥话,这些他都有做,但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暴露本性。   他要是一直乖乖的,霍戎想来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赵远阳轻轻推了下门,门慢慢开了,他看见霍戎穿着外套,看着像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听见动静,霍戎回头,露出一个笑:“阳阳,醒了啊。”   赵远阳应了声,有点不自在,手捏着裤缝,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霍戎说:“正想叫你呢,这几天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里不要乱跑。和同学出去玩可以,但是不准去不安全的地方,也不许去声色场所,酒可以喝,但必须少喝,也不准碰来路不明的食物。”   他一番老妈子似的叮嘱,让赵远阳有点懵,空气凝滞几秒,他出声:“你要走了?你去哪里,你……是不是……”   他甚至认为,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又把戎哥给赶走了。他焦躁起来,五根手指烦躁地互相挠着:“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吗?”   “别瞎想,”霍戎是什么人?他怎么想的,表情和动作全暴露了,是怕自己一去不复返?果然没长大就是没长大,他安慰道:“哥有点事,过几天就回来,你得一个人过年了。”   他声音带着歉意,“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他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也没问赵远阳想清楚没有。   他这样,反倒让赵远阳开始着急了。他看见霍戎的床上,靠着一只大大的毛绒粉猪——正是之前他在电玩城兑换的那个,戎哥说是拿去给他洗了,赵远阳还以为是给他丢了呢。   他盯着那毛绒娃娃发呆,霍戎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道:“我走的时候,你把这个拿到房间去,晚上冷了,可以抱着它睡觉。”   霍戎走到床边,抱起那个娃娃,又走到他面前来:“里面的填充物不太好,我已经让人换过的,现在抱着会舒服些。”   赵远阳穿着他的粉袜子,和他抱着的这个粉娃娃相得益彰。   他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戎哥离开的时候,从来都不带电话,赵远阳若是想联系他都毫无办法。   他抱着大娃娃,跟着霍戎从房间一直走到门口,霍戎一边穿鞋一边说:“怎么还跟着,孩子似的,哥有事情办,不是玩,不能带你去。”   赵远阳才不想跟他出去,他知道霍戎有事情,他只是……   霍戎大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别太想我,我很快就回来。”   赵远阳抬头望着他,怀里的大娃娃挡住他半个脸,也挡住他的表情,他声音很小,嘟哝出来的:“哥,昨晚你让我想清楚,我想了一晚上,现在想清楚了,我……”   “阳阳。”霍戎突然打断他,神色无波,“等哥回来再说吧,你不是需要时间么,给你时间。”   赵远阳有点茫然。   霍戎走了。   他抱着一米多高的毛绒娃娃坐在沙发上,有种前世的时候,霍戎走了第三个月了,他意识到戎哥真的不会再回来的恐慌。   毛绒粉猪有个大鼻子,两个大鼻孔,赵远阳拿手捏着它的大鼻头,像是在跟娃娃说话:“他怎么可以现在走?我正想跟他说呢……”   他孤独的声音落在空气里,没有人回应。   没了人管束,赵远阳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单机拳皇,睡觉睡到昏天黑地,忍不住地想他、想他。   戎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戎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第三天……到了第四天,赵远阳麻木了,算了,不回来就算了,他也有朋友,他也有自己的娱乐的。   赵远阳给魏海打了电话,魏海说:“你哥哥终于肯放你出来玩儿了啊?那敢情好!”   正月里,街上过年的氛围还是很浓,赵远阳穿了他的红袜子和红内裤,还想穿个红彤彤的外套的,最后他的审美阻止了他。   他找了件酒红色的鸡心领毛衣,外面穿的外套是从霍戎的衣柜里拿的,稍微大了一点点,不过冬天,大号的外套也不碍事。最后他还翻出了香水,往身上喷了下。   魏海的车开进来,对着他家里这一大片花海感叹:“我老爹都不敢这么做,你这哥哥拍偶像剧呢。”   赵远阳鄙视他:“花都谢了还偶像剧呢,夏天虫多,一点也不好。”   魏海笑眯眯的,转移话题:“你哥哥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出差去了。”赵远阳说到这个就来气,这都几天了,出什么差这么久,还联系不上人。   他知道戎哥职业危险,具体怎么个危险法,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很多不法分子都想抓他,因为他值钱、可以拿他换军火。   觉察出赵远阳的不开心,魏海又开始说他今天穿得帅,要把他风头抢过了,“你外套怎么有点大啊,还有你是不是喷香水了?一股乌木味。”他低头,狗似的在赵远阳肩头闻,“有股烟味。”   “你不是戒了?”他抬头。   “戒了戒了,你闻错了。”赵远阳猜到,这衣服身上的烟味,铁定是戎哥染上的。   魏海却觉得,赵远阳肯定是忍不住了,他就说,哪有人戒烟戒得那么爽快的,而且一点瘾都没有。   赵远阳靠在车上,听他说话,那外套领子竖立起来,能让他一侧头就闻到上面的气味。   因为春节的缘故,路上车流比平时都多,车子堵了好一会儿才开到游乐场,停下。   赵远阳看着窗外,不远处高高的游乐设施,尖叫的人声刺耳,穿透过车窗。   “怎么来游乐场啊?”他跟魏海说他想去玩,魏海问他要玩什么,赵远阳说随便。   “你不是让我随便?”魏海开车门下车,拽着他,“走啦,你又不喝酒,去酒吧没意思,来玩这个挺好,刺激……我今天还想骑车过来接你的,路上这么堵,还是骑车方便。”   “……骑、车?”赵远阳一字一句地问。   魏海一副得瑟样,“我哈雷不是被收缴了吗,有人又送了我一辆新的,限量的!”   “谁送你的?”赵远阳下了车。   关上车门,“魏庭均送的,哦,就是我二哥。”   赵远阳闻言,表情立刻不好了起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   “没忘啊。”魏海拉着他往买票窗口走,那里很多人在排队,魏海也没提前问熟人拿票,也不想因为这种事麻烦人,只好排队。   “你不就是说他坏吗,他是挺坏的……不过腿,我看着不像装的。而且这种事,远阳你打哪儿听来的八卦?”   这才不是什么道听途说的八卦,是赵远阳亲眼所见。   他知道没法跟魏海解释明白,只能再三嘱咐:“机车不能碰,太危险了,不能碰。”   甚至威胁他:“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骑车的事,我就……给你爸说。”   魏海:“……”   “怕了怕了,我不骑就是了。”   游乐场这种地方,赵远阳倒是不怎么来,对于玩项目,他更喜欢在路边的商店吃点什么。   大冬天的,他去买了香草冰淇淋。   冬天吃冰淇淋,是赵远阳的爱好之一,换到夏天,他就没那么爱吃这种东西了。   两人在游乐场里玩,路遇了好几批女生来要号码的。   赵远阳没给,魏海看人好看的,就给了。   他分手了,正好空窗期,听说陈雪庭正在某大学里学语言,准备九月走。   晚上,赵远阳说自己想喝酒,就跟魏海去了酒吧。   魏海看他一杯一杯下肚,诧异:“怎么又转性了?不是家里管得严吗?”   “他能管我什么?他又不在,我想喝多少、喝多少!”一整天,赵远阳都处于这种郁郁寡欢的状态,喝了点酒,就把霍戎走前的叮嘱给忘得一干二净。   戎哥说可以喝,但不能多喝。   赵远阳心里兴许还是顾忌着的,没有喝到烂醉如泥。倒是魏海,劲头上来了,被赵远阳猛多了,最后人都喝瘫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后门出去,魏海吐了一通,兜里电话不停地响。   一看备注,是他家二哥的大名,魏庭均。   魏庭均把魏海接走时,从车里望着赵远阳,眼里带着审视,又带着冷然,赵远阳也是喝大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眼形狭长,瞪别人时不会有瞪霍戎那种风情,他喝了酒,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凌厉里又带着忌惮和恍惚。   等魏海二哥把他接走,车子开远,赵远阳站在原地吹风,脑子里才清醒了些,他对魏海叮嘱过很多次,说他二哥不是好人,是豺狼,让他待他好点……   以魏庭均崛起的速度,他很有可能在所有兄弟身边都安插了人。   也就是说,魏海身边肯定也有,魏海平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魏庭均保不齐全都知道。   赵远阳想到这里,醉酒后微微有些晕乎的的脑袋清醒许多,感到头皮发麻——争个家产跟宫斗似的,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还是他这样的好……要跟他抢东西的,都被他踢出局了,别的麻烦,还都有霍戎帮他解决。   魏海有人接,赵远阳自然也有人接,只不过他耍着司机玩,他往这边走,把人差遣到别的地方去。   他站在街口没多久,也不见有人来接他,心里生气,自言自语地嘟囔:“你再不来,我就要闹了啊,我踹人很厉害的,能把你踹飞……”他踢着脚下的空拉罐,一脚踹飞,“你出差去了,不要我了……”   这边后街倒是没什么人,只有许多跟赵远阳差不多的醉汉,东倒西歪地走路。   醉汉,那都是眼睛长头顶,鼻孔朝天的。   赵远阳又是一个人,带着帽子手套大围巾的,身材高挑,脸庞被路灯的光芒照耀出了勾人的意味。有人不长眼睛往他身上撞的概率,那是非常高的。   只不过,那醉汉不是无意撞上来的,是故意的,看起来也没怎么醉,还很清醒,眼睛色迷迷地盯着赵远阳,还要摸他。   赵远阳最讨厌这种眼神,心里恶心,他戴着手套,一股劲把人推开,冷声道:“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睛挖出来!”   醉汉不止一个人,往赵远阳身上撞的就一个,看着兄弟让人推开了,一行人齐齐围上来,捡了啤酒瓶子摔烂,手里捏着碎玻璃,个个神情凶恶,看着要群殴他似的。   路过有别的行人、喝完酒的客人,可全都装作看不见似的,自己走自己的路,不去管别人的闲事。   赵远阳要是清醒着,一个人打一群,那问题不大,顶多挂点彩。   ——可他喝醉了,别说打人了,自己的步伐都是晃的,方向都找不着。   他瞧着别人捡了啤酒瓶,自己也有样学样,从地上捡了个起来,往旁边不知道谁的汽车上一砸——啤酒瓶倒是没碎,结果汽车开始哇哇大哭。   那警报声在夜色里非常惊人,声音冲到城市的天际。   赵远阳又使劲砸了好几下,车窗玻璃和玻璃瓶齐齐碎掉。他摇摇晃晃地站着,举着只剩一个头的碎玻璃片,狭长的桃花眼里三丝醉意,七分的狠厉,“来呀,看谁干得过谁,老子有的是钱,不怕赔医药费!”   光说不练假把式,都是喝了酒的人,谁还怕他这个?   赵远阳盯着自己一点也不尖锐的玻璃的“武器”,还是有点不满意,伸手在怀里摸摸——衣服是戎哥的,他里面穿的厚,也没仔细摸,这会儿倒聪明了起来,从内袋里摸了把黑黝黝的东西出来。   他掏出来了,也不知道对着谁,就朝天举着,大喊:“都TM别动!”   一时间,没人敢动。   赵远阳脸上挂了笑,“手都举起来!”   车的警报声还在响个不停,加上他无法无天的大喊,以及手上那么个吓唬人玩意儿,看着像是个恐怖分子。   醉汉里有清醒的,也有不清醒的。心里怕的,手举了起来,不怕的,叫嚷着:“拿了把玩具就想吓唬人?现在是法制社会,持枪犯法的!”   赵远阳眯着眼笑,谁不服就拿枪对着他,“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鸡鸡?”   他喝了酒,兴奋,真的上了膛。就在这时,一辆车突然驶过来,速度很快。从远处过来的车灯摄目,赵远阳眼睛被灯光照射得忍不住闭上眼,手臂半挡着眼睛——看见那是什么车,他浑身的戾气和痞气一瞬间卸掉了。   他嘴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在叫霍戎的名字。   赵远阳这个差点就要犯法的醉汉,让衣线挺括、高大如山的司机扛上了车。   大庭广众下摸枪,还要崩了人鸡鸡,这种事,也只有赵远阳干得出来了。   他坐在空荡荡的后座,神情落寞,脑袋歪着,嚣张地伸腿踹上司机座位的后面:“喂,你老板呢?”   司机还是那副冷硬的模样,没有表情,没有喜怒,一切都听令行事。   直到现在,赵远阳还不知道他名字,明明都接他上下学那么久了。   司机一字不漏地转述霍戎的话,声音冷漠,似乎预兆着赵远阳的下场:“老板说,他回来收拾你。”   暖气十足的车厢里,赵远阳却突然感觉到了冷,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第47章   可回到家,赵远阳面对的还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家里没人, 他也没顾忌, 说话也不用提防着被戎哥听见:“收拾就收拾,你有本事倒是回来啊!”   回答他的, 仍旧是静默的空气。床上那只毛茸茸的粉猪用它的大鼻孔对着赵远阳,像是在鄙视他这个怂包, 只敢在没人的时候猖狂。   他喝了酒,脑子里麻麻的, 把霍戎的那件外套脱了, 放在床上,接着进浴室冲澡。   他似乎精神很好, 在浴室大声高歌,家里没人,他洗完澡就直接光着出来了,睡衣也不换,穿了条内裤就躺进被子里。   今天戎哥不在家,正好方便他裸睡。   平时他都防着霍戎的,总怕他伸手往他被子里摸,每次都规规矩矩地穿着全套。正好他一个人, 就不用担心了。   他睡觉没有抱人的习惯,也不会抱那么大个毛绒猪。正好他还是裸睡, 于是便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冬眠似的,能感觉到温暖的侵蚀, 头昏脑胀的感觉让他睡得很快。   睡着睡着,迷迷糊糊的,赵远阳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但他睡得很熟,睁开眼睛看见了霍戎,叫了他一声哥,又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还以为霍戎没回来呢。   醒了,宿醉感却并不强烈,可能正因为年轻,还可以折腾。   “他怎么还不回来……”赵远阳醒了,就开始念叨他,他寂寞慌了,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嘴里又开始咒着:“一个人多好,多自由,谁要他回来啊,别回来了。”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赵远阳头埋在枕头里,浑身一僵,耳朵竖立。   他心里乐坏了,可算是回来了!   赵远阳闭上眼,有点想装睡,并不想搭理他。   但霍戎并没有进来——他遵循了赵远阳跟他说的规定,未经允许,不会擅自进入。   真是烦人,就不会自己推开门进来吗!   赵远阳纠结了两秒,决定不装睡了,干咳了声,“进来吧。”   他声音不大,霍戎却听见了,推门进来,走到床边。   赵远阳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抱怨:“你敲门声好大,把我吵醒了。”   霍戎衣衫整洁,不像之前那几次,这次回来后专门整理过,头发刚剪、胡茬刚刮,只是脸上有一道伤口,就在眼睛下方。   赵远阳有点装不下去了,脸上都挂彩了,他干嘛去了?   “还困?”霍戎微微俯身,盯着他的脸,“小家伙,我不在你就给我惹事?”   赵远阳也盯着他那道伤口看,打了个哈欠,想把这件事揭过去,“惹什么事,我没惹事,我乖着呢。”   他睡觉只穿了内裤,刚才又在床上滚了几圈,此时露出圆润的肩头和锁骨,被子下面是他练出来的假肌肉,看着有料,实则不顶用。   霍戎低低地笑了:“想让我怎么收拾你?”   赵远阳装糊涂:“我又没惹事,你干嘛要收拾我?”   “没惹事,没惹事你要崩了人家的生殖器,嗯?”他最后那声鼻音,让赵远阳哆嗦了下,说好就好好说话,卖弄什么风骚……   赵远阳咳了声,嘟哝道:“我没崩啊,我都没上膛呢……哪里惹事了。”   “里面没子弹,上膛也没用。”霍戎说话时,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他的肩膀,继而看向床上,最上面一层,盖在被子上的、属于自己的外套。   “趁我不在,你还偷穿我衣服。”   赵远阳有些不自在了,偷穿戎哥衣服,是他不对。他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了,“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换衣服。”   霍戎视线慢慢又移回来,声音低哑:“睡觉不穿衣服?”   “穿了的,穿了内裤的……”男人这么睡觉很正常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赵远阳就是不自在,要换成魏海,他就没这种感觉了,“喂,你快出去,出去,别看。”   “有什么是哥哥看不得的?”霍戎眯着眼,“阳阳,你以为自己换衣服的样子我没见过?”   “你怎么可能见过,我每次都很注意的!”赵远阳反驳他,虽然心里已经认知到了事实,但他还是改不掉嘴硬的毛病,非要让人一层一层剥掉他的伪装,好像历经了这个过程,就不会输得太难看。   “你又不是女孩子,注意这个干嘛?”   “我……”赵远阳哑巴了,他一直以为戎哥对自己图谋不轨,每天都觉得他眼神里包含着颜色,其实明明就很正常,都怪他想太多,才露出了马脚。   霍戎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阳阳,哥哥对你本来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喜欢你,你不乖,睡觉要把脚露着,踹人的力道太软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赵远阳让他说的赧然,“也只有你才会这样想……”   “我们都有错,”霍戎摸摸他的额发,眼神专注,声音很低:“那你说说,这几天想得怎么样了?”   赵远阳又不说话了,他是想清楚了,可是没那个勇气承认。   他发现,有什么地方悄然转变了,虽然很细微,就像冬春交替时冰雪融化的细微,但到底是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说话,霍戎只能换一种方式逼着他,眼睛深深地凝视他:“那你告诉我,是好还是不好,或者你点头摇头,告诉我答案,不要不说话。”   赵远阳没看他,看着被子,过了好久,轻轻点了下头。   他点头的弧度很小,手在被窝里,抓着身下的床单,不敢喘气。   ——从没这么紧张过。   他以往的认知真正在这一刻被颠覆,他只跟女孩子谈过恋爱,但一直就是那样的感觉,觉得人家好看,胸大,手心软,再特别一点的感觉没有了。   但这也够得上直男的标准吧?   加上当初是他自己把霍戎逼走了,就更加不愿意承认了。   “好孩子。”霍戎拇指从他的眉眼划过,接着把衣服给他,“换上吧。”   赵远阳拿着衣服,见他没有转过身的意思,就拿着衣服钻进被子里了。   在被子里换衣服,他也能换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   什么也没发生。   这……就完了?赵远阳有些茫然。他还以为按照戎哥的流氓程度,自己一点头,他就要把自己摁床上亲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赵远阳从床上爬起来,和霍戎一起吃饭。   前几天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吃饭,没人陪他,他也找不到人陪他。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孤独又可怜,只盼着霍戎早点回来。   霍戎真的回来了,他才觉得安心。   原来真的有相思成疾这回事——真正发生的时候赵远阳才意识到,他对霍戎的感情是不知不觉累积的,连他自己的都不知道,或许早在上辈子,已经开始了。   两个人吃饭和一个人吃饭,氛围到底不一样,哪怕全程都没说话,他依然觉得胃口好了许多。   下午,霍戎带他骑马。自从闪电上次发疯了回,赵远阳就很久没在家里的马棚里见过它了,或许是被戎哥送去训练了。   而且因为那件事,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也没心思学骑马了。   闪电脾气烈,霍戎今天没让他骑那个,而是另一匹,叫温蒂的红栗色的汉诺威马。脾气温不温和赵远阳不知道,很高大,而且很听霍戎话。   上马前,他拒绝戴头盔,也拒绝穿护甲,霍戎都没强迫他。   要是赵远阳自己骑马,这些都是必备的装备,但若是和他同乘一骑,这些额外的保护人身安全的装备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当霍戎抱着他骑在马背上时,赵远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别扭了,但他还是嫌霍戎胸肌太硬,喜欢他人是一回事,不喜欢他身材又是另一回事。   他双腿夹着马腹,脚踩着马镫,而霍戎人更高,腿则更长,为了确保他坐得稳,两条腿从身后向前微微弯曲,夹着他的双腿,手臂从他腰侧穿过去,抓着四根缰绳。   他这样的姿势,等同完全把赵远阳圈在自己怀抱的范围内。   是一种很保护的姿态。   赵远阳也像他一样,抓着四根缰绳,但不会去拽扯,马儿的控制,就全部交给霍戎。   温蒂像她的名字一样,很温和,步伐很慢,微微颠簸,人随着马的律动而动。霍戎头低着,靠着他头侧:“上次教你骑马说的那些,都还记得吗?”   赵远阳嗯了声,道:“还记得一点。”   “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了,”霍戎声音落在他耳边,热气扑在他耳廓,因为贴的太近,就好像在亲吻他的耳朵一边,说话语气也是,让赵远阳心跳如鼓,他说:“那阳阳今天想快点还是慢点?温蒂很稳,颠着不会太难受。”   “不会像上次一样,完事后自己躲着上药。”   赵远阳觉得他的话怎么听怎么怪,他觉得肯定不是自己想多了。微微侧头过去,霍戎的唇就落在他脸颊上,霍戎将他拥得很紧,腿也夹着他的,冬日淡淡的阳光下,霍戎浓眉斜飞,鼻挺眼深,眼睛下方的伤口结了痂——赵远阳这会儿才终于有一种,好像真的不一样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宇直终于发现自己是蚊香了!可喜可贺!    第48章   冬天骑马,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赵远阳马裤里有厚厚的绒, 戎哥夹着他的腿,导致他出汗出得厉害。   浑身粘腻, 屁股坐在马鞍上,能感觉到底裤都湿透了。   更别说霍戎那个姿势顶着他, 前胸贴后背的,拥抱的姿态很亲密。这让赵远阳当真觉得骑马就是个幌子, 戎哥的真实目的肯定不是教他骑马, 而是是占他便宜。   但赵远阳还不能像以前那样瞪他,让他把手拿开。   他只能默默忍受。   马儿慢吞吞地踱步, 霍戎就那么抱着他,一边跟他说话:“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忘了。”赵远阳抿着唇,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霍戎嘴唇贴着他的后颈,“嗯?那书上是什么时候写的名字?”   赵远阳:“!”   “我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霍戎声音低沉,“阳阳,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赵远阳立刻大声否认:“才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会被你看见, 再说了,写你的名字就是喜欢你啊?”脸真大。   霍戎婉转地噢了声, 嘴唇在他后颈窝亲吻着,没做出格的,仅仅只是用鼻尖和嘴唇在他后颈慢慢暧昧地磨蹭着, 意味深长道:“写一个名字不算什么,但你书里写满了我名字,还说不喜欢?”   赵远阳有种被拆穿的懊恼,后颈痒得要命,让他整个背脊都忍不住颤抖,“别亲了,那边有人……”   葵园不怎么见得到人,但正巧,附近有人守着,还牵着狗的。   要是没人就算了,让人看见了赵远阳就觉得不好受了。   “别怕,他们都看不见的,”霍戎轻笑一声,双手放开缰绳,贴着他的耳朵说:“抓好了啊,别拽,你一拽温蒂就会跑,受罪的是你。”说着,他松开缰绳的手,摸到了赵远阳的大腿上去。   一手摸他的腿,一手撩进他衣服里。   刺激的赵远阳忍不住勒了缰绳——温蒂倏地扬起蹄子,霍戎眼疾手快地抓回缰绳,脚粘性十足地踩着马镫,硬邦邦的大腿贴合赵远阳的腿,稳住他,等马重新落地,霍戎的手回来,这次变本加厉地直接伸进他的衣服里。   “阳阳,别太紧张,哥就摸两下。”   因为要骑马,他穿得不算多,比平时都少。外套里是毛衣,毛衣里只有一件衬衣。   霍戎的手摸到他的腹部,赵远阳浑身僵硬着,听见霍戎评头论足道:“最近你没有锻炼,太懒了,腹肌都少了两块。”   冬天这么冷,赵远阳哪里会有锻炼的念头,腹肌只少了两块而已,该谢天谢地了。   霍戎咬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而暧昧:“所以啊,以后每天都要跟哥哥学骑马,白天学,晚上也学。”   赵远阳忍不住了,骂了句:“不要脸。”   霍戎似乎让他的反应逗笑了,低声道:“跟你说着玩的,晚上不会欺负你,可是你太软了,哥喜欢欺负你。”   赵远阳听得脸烧红,“你别带坏我。”   “你别勾引我,我就不带坏你。”霍戎捏他的腰,糙热的手掌抚摸着,有点生疼,让赵远阳特别难受,觉得某个部位起了反应,他气息不稳道:“我不骑了,你别摸了成不成……”   “不成,说了要收拾你的,好好骑你的马,别乱动。”霍戎咬了下他的耳尖,舌头从他耳廓边缘轻轻一扫。   赵远阳忍不住颤抖下,闭上眼,妥协了:“……你摸吧摸吧,明天我死也不骑马了,别想让我骑!”   因为他之前的的情绪失控,勒了下缰绳,导致现在温蒂情绪也有些失控,跑得比先前快许多,冬季的冷风从脸侧刮过去,赵远阳却一点不觉得冷。   浑身都是滚烫的,尤其是后背,屁股是重灾区。   他一会儿全身僵硬着,一会儿又软下来,可他却又不得不拉着缰绳,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操纵马的方向和速度上——免得自己一个不注意,勒得温蒂这匹温和的马儿发疯了。   霍戎很喜欢摸他,觉得赵远阳摸起来舒服,他一开始只摸他的腰,后来就更放肆了,往上走,抚摸他锻炼出来的,比常人稍显饱满的胸膛。   拇指和食指捏着他的乳头揉搓,很轻地揉搓,但或许是那手指布满枪茧的缘故,导致赵远阳感受到了疼,疼里夹杂了让他牙齿发酸的酥麻。他咬着牙,低声警告:“你够了啊!”   眼神足够凌厉,可眼角是红色,带着春色,声音也不够强硬,是软的。   “不够,”霍戎好整以暇,流氓本色尽显,“阳阳,你不知道,上次你打翻了姜汤,衣服湿透时,哥就很想这样摸你了。”   他鼻尖顶着赵远阳的后颈窝,腿夹着他的腿,“舒服吗?喜不喜欢哥哥这样欺负你?”   “一点也不!”   赵远阳不明白,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似乎从他点那个头起,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霍戎这是真的要吃了他!   而且还一点不含蓄,他的行径恶劣到昭然若揭!   这会儿赵远阳才终于明白,原来之前的时候,戎哥摸他的脚,摸他的脸颊,头顶,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来真的。   应该说这叫报应,以前他对霍戎坏透,现在是戎哥对他坏透了。   骑马原本是件很惬意的事,却让霍戎搞得异常情色。   葵园很大,赵远阳记得以前来这里玩过一次,他坐着观光车,大半天才逛完。   现在骑着马,温驯的马比观光车慢得多,顺着小小的路踱到这头,慢慢再返程,直到日暮西山,赵远阳才终于得以解脱。   ——戎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   他全身是汗,一下马就去洗澡了,以防霍戎突然进来,他还锁了浴室的门。   大约是为了补偿他,晚饭后,还有刚做好的栗子蛋糕。他吃得饱胀,回到房间时,却突然发现床上那个毛茸茸的粉猪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戎哥床上的那块枕头——霍戎睡不惯软枕,他的枕头是木制的,深褐色的阴沉木因为年岁而油光发亮,赵远阳睡过一次,特别硬,很难忍,真不知道霍戎是怎么经年累月地忍受下来的。   他把枕头移过来,似乎在告诉赵远阳,这个床现在有他一半所有权。   在赵远阳没点那个头之前,霍戎是克制礼貌的,态度隐忍,但在赵远阳今天点了那个头之后,事态就骤然剧变。   霍戎知道他的底线,也一直在试探他、试图突破他的底线,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赵远阳。   而远阳也是矛盾,嘴里说着不要,结果身体一再忍让,似乎对霍戎有着很大的容忍度,无论他做什么,做得再过分,他都不会真的生气。   霍戎要睡他的床,赵远阳没有资格拒绝,也没法拒绝——似乎从心里那道防线被突破后,从前再如何觉得难以接受的事,现如今都可以忍让了。   但赵远阳下午是被他的给折腾怕了,不敢让他进自己的被窝,他伸手在床中央画了条不存在的却泾渭分明的线,严肃地申明:“我睡这边,你睡这边,不准超过来,谁超过谁就是小狗。”   一张床、一人一半;两床被子、一人一床,公平。   霍戎觉得有意思,长腿一伸,抹平那条不存在的线,眯着眼:“谁给你的划分地盘的权利?”   赵远阳被他的不要脸给震惊了,“这是我的床,我连这点权利都不剩了吗?!”   “小家伙,你有没有权利,是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   赵远阳听得心里生出了逆反来,觉得他的控制欲太强了——明明以前还没这么厉害的,可他今天算是真的了解到了。   “我要是不听话,你要干嘛?”   霍戎看着他,唇角有一丝的笑意:“不好说,你最好乖乖的,听哥的话,不要自讨苦吃。”   赵远阳更不好受了,抱着自己那床被子,表情很凶:“我就不听!你要是越线,我就……就咬人。”   霍戎让他的威胁逗得笑了,这是威胁呢,还是勾引啊?   他心里跟猫抓似的,痒得很。长臂一伸,直接勾过赵远阳的的脖子,用力把人扯到床的这边来。两人鼻尖相抵,胸口紧贴,气息急促,体温也在升高。   霍戎无所顾忌,揽着他的腰,“小阳阳,现在公平了,我做一回小狗,你也做一回小狗,咱们都打破了规定,现在该我来定规矩了。”   “哥这个年纪,什么都能忍,这方面不能忍,你要是不让我碰,我急了可是会弄哭你的。”他手轻轻抚摸赵远阳的后脑勺,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望见他的眼睛里,“我的规矩是,我有需求的时候,你得帮帮哥哥,明白吗?”   他勾着赵远阳的脖子,让他再下来一些,嘴唇贴了下,一触即分,“像你刚刚说的,你想咬我,没问题,想踹我也没问题,尽管往这儿踹。”霍戎说着,手向下伸。   赵远阳浑身僵硬,这流氓摸哪里呢?他听见霍戎声音哑着,很性感:“你不知道,你脚有多软。”   ——男人的脚能有多软?可相比起霍戎这个大糙汉来讲,还真的是软。    第49章   赵远阳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他会反抗, 挣扎起来动静很大——但他拧不过霍戎。   来了那么几次后他就明白了, 他越是反抗得激烈,戎哥就越来劲。   所以现在, 他几乎不会费力去跟他反抗。他艰难地跟霍戎对视着,心里很纠结, “我问你哦,你是不是……恋足?”   他话音刚落, 空气就凝滞了。   赵远阳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霍戎身上的气息带着一丝危险, 眯着眼,手轻轻捏着他的脸颊, “哥没那种嗜好,但你还小,哥不能碰你,你要是愿意拿脚给我弄,我也没意见。”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赵远阳才咬牙切齿般地开口:“变态。”   霍戎一笑,“别这样瞪我,不然我得忍不住了。”   他一说, 吓得赵远阳立刻不敢对他怒目而视了。他打心眼里认为,要是换个人来跟他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他妥妥得把人废了。但这个流氓换成霍戎,赵远阳就只能忍着了。他还能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 踹一脚他说爽,瞪他一眼他还以为是勾引。   ——他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霍戎,原以为关系确认后,戎哥肯定是事事顺着他,任自己捏圆搓扁,但赵远阳现在发现,反倒是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道:“那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我不让你碰我的时候,比如现在,你能不能不摸了?再比如早上,我睡觉的时候,你也不许摸。有人抱着我,我睡不着的。”   霍戎听着他的条条框框,一挑眉,“为什么早上不行?”   “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早起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我不想发生尴尬的事。”   他特龟毛,霍戎听得笑了声:“那是谁生病的时候,靠我怀里睡觉的?”   “你都说了,那是生病,是特殊情况,不作数的,而且我又没有赖着不走,是你硬要抱着我的。”赵远阳说,“当然,如果你胸肌软一点,那我没意见的。”   他喜欢睡在柔软的床上,喜欢睡很软的枕头,什么都喜欢软的。他说自己不喜欢霍戎硬邦邦的胸肌,倒不是矫情,他想要跟霍戎一样的身材,但如果要抱着这种身材的男人睡觉,赵远阳内心是聚拒绝的。   霍戎没说话,抱着他动了下,让他靠在自己胸前。赵远阳被迫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侧脸贴着他的炽热的胸肌,隔着一层睡衣布料,赵远阳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声。   他脑袋想动,可是霍戎摁着他,不让他动,赵远阳不满地嘟囔:“干嘛啊你,我现在还不睡觉,我要打会儿游戏再睡。”   霍戎手抚摸他的头发,“没让你睡,别动,嘘,安静。”   赵远阳不明白他的意思,霍戎却用一只手盖着他的耳朵,这样,赵远阳两只耳朵就接近于听不到外界的状态了。他也看不见霍戎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就在耳边,引起自己胸腔的共鸣。   心跳的步调似乎不知不觉变得一致了。   赵远阳慢慢安静下来,听着他很稳很响的心跳。霍戎用另一只手臂揽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赵远阳都快睡过去了,才感受到他拿开了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掌,低声问了句:“这样睡觉舒不舒服?”   赵远阳昧着良心说:“不舒服。”   “撒谎,”霍戎低笑道:“这才五分钟,你就要睡着了,还不舒服?”   “那只能说明我困了。”他狡辩,“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霍戎知道他就这个性格,非要跟自己斗嘴、争个高低才肯罢休,只要自己让他了、承认他赢了,他就高兴了。   这样的赵远阳,霍戎也不是拿他没辙,他用力量和强权让他认清现实:“傻阳阳,不管舒不舒服,以后你都得这样睡了,明白吗。”   “你怎么这样啊!”赵远阳不满极了,觉得自己的权益已经变得像指甲盖那么小了,他双手撑在他胸口,整个上半身都起来了,居高临下的,这样的姿势让赵远阳觉得自己在霍戎面前的形象高大了些许,“你这么专制,那你干嘛还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舒不舒服?我觉得不舒服,你还必须按你的方式要求我?”   “我不管,我要睡枕头。”   他态度强硬,霍戎没说不让他睡枕头,只是喜欢看他闹脾气的样子,觉得有意思。   看戎哥没说话,赵远阳还以为自己维权成功了,这下得意了,眉飞色舞的:“你是不是同意了?”   他双手撑在霍戎胸膛,霍戎轻轻一拉,赵远阳双手就弯折下来,接着摔他身上。赵远阳还没反应过来,霍戎便抱着他翻了个身,从赵远阳划定的属于自己的那个地盘,翻到赵远阳的那一半床。   他手掌扣着赵远阳的后脑勺,整个人压迫性地把他严丝合缝地压住,像座大山似的,把他压得不能动弹。   他逼近赵远阳,声音很低:“阳阳宝贝儿,你刚刚说的,我答应你,我可以犯规,你也可以犯规。”说完,霍戎俯身吻住他,他捏住赵远阳的下巴,湿滑的舌头探进去,在他口腔翻搅。   赵远阳只反抗了一秒,就反抗不动了。   霍戎很凶猛,像野兽似的凶猛,一点也不温柔,一上来就舌吻。赵远阳不喜欢粗暴的,他眉头拧着,嘴唇被他舔弄着,舌头被他被缠着吮吸。   他这种吻法,让赵远阳有点儿缺氧了,舌头也发麻,但渐渐的,他就觉察出有点舒服来了,眉头缓缓舒展。   接吻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一件让人觉得舒服的事——但这只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的前提下,戎哥这样……或许赵远阳一开始是抗拒的,但他并不讨厌霍戎吻他。   而且当他觉得舒服起来时,他心里的那点不情愿就烟消云散了。   霍戎鼻子很高,亲得狠了,鼻子压下来,赵远阳深吸口气,觉得让他压得胸闷,太重了。   赵远阳推了他一下,嘴里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霍戎放开了一下,赵远阳让他亲的眉梢眼角都染上欲色,嘴巴也让他给亲得红肿,布满了自己的口水。他状似不满地说:“你亲够没?”   “没够。”说完,霍戎再次摁住他。   “你……唔!”他的抗议声不奏效了,等霍戎似乎真的亲够了,他才有气无力地抱怨了句:“你好烦。”   他让霍戎亲的浑身发软,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霍戎不生气,双臂撑在他的头侧,低沉着嗓音,很性感:“阳阳,哥嘴巴软吧,舒服吧?这是哥哥全身上下最软的部位了,你说你喜欢软的,哥也喜欢软的。”   赵远阳没话讲了,索性不说话,亲也亲完了,他要抱就抱,抱个够。   但霍戎虽然这么流氓,但到底是有分寸的,没做太出格的事,可就算是这样,也够赵远阳喝一壶的了。   赵远阳要打游戏,霍戎就陪着他对打,一人拿一个游戏手柄,霍戎把他往自己腿上抱。   之前两人打游戏的事后,是一人坐一边,盘着腿——可现在变了,他们家里现在不是赵远阳说了算了,而是是霍戎想做什么做什么,赵远阳不能反抗,也不能提意见,一提意见霍戎就要亲他。   他要抱着赵远阳打游戏,赵远阳只能骂他一句:“你怎么这么烦人?”   骑马就算了……打游戏还这样,多腻歪啊。   霍戎的手臂结结实实地从他腰侧穿过,他一个手柄,赵远阳一个手柄,他的手在赵远阳的手下方,而赵远阳的屁股就坐他大腿上的。   赵远阳如坐针毡,屁股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霍戎反倒受用,不让他起来,就让他那么扭,扭了几下,赵远阳听见霍戎发出一声低闷的喘息,这才发现自己又让他给逗着玩了。   他脸都气红了,“你这叫打游戏吗,这不是调情吗!”   霍戎嗯了声,鼻音性感,抱着他,像抱个娃娃:“那你别乱动了,乖乖坐好。看屏幕,打游戏。”   赵远阳这下是真不敢乱动了,他眼睛佯装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手里握着游戏手柄,脑子里却在发散思维,谈恋爱怎么这么腻歪,为什么他以前都不觉得腻歪?只要一想到对象是戎哥,他就觉得……太奇怪了,干什么都觉得奇怪,全身都难受。   他这种难受,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过了最初的几分钟,他进入游戏状态了,打得亢奋了,摁着键盘时全身都要动,根本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赵远阳打游戏很不讲理,很无赖——眼看着霍戎要发大招了,自己血量不够了,他手就一沉,握着手柄的双手压住他拿手柄的手,不准他继续动了。   要是放在外面玩街机,他这种行为是要被打的。   也只有霍戎才会由着他、纵容他,让他赢。   明明是耍赖得来的胜利,赵远阳却万分得意,好似自己翻身做了主人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霍戎把他的性格摸得很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欺负,什么时候最好不要欺负他——比如打游戏,只要让远阳赢了,他就高兴了,感觉扳回了一局。可实则,他还是被霍戎吃得死死的。    第50章   两人称得上是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上,很和平。   像之前去滑雪的时候, 两人也是这样的, 赵远阳防备地抱着自己那床被子,和霍戎井水不犯河水。那时候的戎哥要正直得多, 赵远阳说了不喜欢,霍戎就不会强迫他, 只会跟他说一句:“晚上冷,阳阳, 要是觉得冷了就到哥这边来。”   但现在, 事情变了。   他说自己不喜欢睡在霍戎的胸膛,霍戎也没强迫他, 让他睡枕头,等他睡着了,再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   远阳说自己没有睡觉抱着人的习惯,其实他也没有。但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日子还长。   赵远阳一觉睡到天亮。   自从放假后,他就没再早起过了。   他睡眠深,但不代表他睡着时,有人摸他还不知道。   赵远阳心里暴跳如雷, 要跳起来打戎哥脑袋了,但他只是屏住呼吸, 忍耐着。他知道像戎哥这样年纪的男人,是这样的,需求高也是正常的, 不让他纾解反倒不好。要是他不忍着,醒了骂他一句,事情势必会变得很尴尬。   可越忍着,越是难以忍受,因为霍戎已经从摸他的后背,到过分地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隔着内抓他的屁股,而且霍戎的脚,还在被子里蹭他的脚背和小腿,双腿贴着,赵远阳都能感受他的腿毛蹭得自己好痒。   赵远阳忍无可忍了,差一点就要睁开眼睛咬他一口了,就在这时,霍戎没再继续了。   他感觉到戎哥撩开了被子,听见他下床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赵远阳才敢偷偷地睁开一个小缝隙,他看见霍戎进了卫生间——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睡觉前,他分明是裹在自己的被子里的,蚕蛹般地牢牢地裹着一圈,就连他自己想要出去,都得先滚个几圈。   问题来了,他是怎么从自己城墙般牢靠的被窝里,跑到戎哥的被窝里去的?   赵远阳识趣地不去深想这个问题,反正肯定不会是自己主动的。   他听见戎哥在卫生间里发出的声响,动静很大,像他自己,一个人弄的时候都不敢大声,还得咬着被子,可戎哥完全没那个顾忌,叫得很大声。   赵远阳还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堪其扰,又把脑袋睡进被子里。   过了很久,霍戎才出来,赵远阳已经重新睡着了,呼吸声听着很均匀,被子外面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霍戎钻进被子里,带着冷空气,他体温因为在外面呆久了,而且碰过冷水,远远比不上赵远阳暖和。所以哪怕赵远阳是睡着状态,还是很嫌弃地抱着被子滚了圈,一脚就蹬过去,不让霍戎碰他。   霍戎很喜欢他这样,就想抱他。   赵远阳不让,而且因为他体温的问题,完全是生理性的抗拒。于是霍戎在被子里躺了一小会儿、等体温上去了,再伸手抱他。   果不其然,这次赵远阳没动作了。   早上的时候,霍戎一向起来得很早,他和赵远阳作息不一样,太阳还没出来时,他就要去负重训炼。   葵园里有个冰湖,湖面因为冷而结冰,但冰面很脆弱,霍戎就用拳头在面上凿了个口子,人钻进去,做闭气训练。   冬天结了冰的湖水,有多冷?普通人在下面呆不了半分钟,就得活活冻死,他手却要握着秒表,看着时间,每两分钟探头换气一次,五分钟人才出来。   除了闭气训练,他还要练靶,以前他住在塞拉利昂的时候,甚至还会负重去攀岩,身下就是悬崖,他身上却只栓了一个简易的自制威压。   这些训练,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断过,但是今天,霍戎却只想躺在床上,安静地抱着远阳睡觉。   但是打破自己习惯的事,霍戎只做了一次,第二天早上,赵远阳醒来的时候,霍戎就不见了。   他估摸着戎哥肯定是去锻炼身体了,并不在意,继续睡他的觉。   只有一天的时候,赵远阳睡得很早,于是醒得也比平常早,有心去看看戎哥在做什么,便早早地起来了。   他披着外套出去,站在外面客厅的窗户边。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冰湖,湖是原来的人工湖,不大,有喷泉,原先湖里还养着天鹅什么的。但他们入住后,天鹅就放生了。   他站了会儿,脚踝陷入长毛地毯里,看见霍戎从那结了冰的湖里钻出来,上身赤裸,头发淌水。   明明屋子里温暖得要命,赵远阳却清晰感受到了那逼人的寒气,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寒冷和苦,戎哥平时都做这么非人的训练???   赵远阳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心一抽一抽的,他听说在戎哥那种家庭里,孩子从小就要接受很严苛的训练,但没想到严苛到这种地步。   霍戎从湖面出来后,就没再进去了,披着外套往回走。   赵远阳立刻躲在窗帘背后,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他躺在床上,忍不住地想,戎哥该有多冷啊。   过了一会儿,霍戎就回来了。他没往被子里钻,只是坐在床边,但他的身体并不如赵远阳想象的那么冰冷——他是在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呆了一小会儿,等体温恢复了些,才上床的。   可哪怕如此,那股寒气还是萦绕着,他并没有去抱远阳。   赵远阳装着睡,却久久没感觉到戎哥进来,他忍了会儿,急了,假装被他吵醒般,揉眼睛,“哥,你不睡觉,坐着干嘛?”   霍戎说:“睡醒了,不睡了,阳阳,你继续睡吧,等会儿哥再叫你。”   赵远阳躺在被窝里,霍戎坐在床边,身上披着外套,嘴唇不是冻的白,但也不红润——赵远阳还是觉得他肯定很冷。   他头陷在枕头里,眼睛望着他,犹豫了几秒,主动把被子撩开一些,拐弯抹角:“你要不要进来睡?”   霍戎还是那句话:“你睡吧,哥不困。”   赵远阳要抓狂了,谁管你困不困啊,我关心的是你冷不冷!!   他别扭极了,又闭上眼睛,心里烦透了,简直要装不下去了。   感觉霍戎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似乎有离开卧室的意思,赵远阳忍不住了,喊住他:“那你不困,抱抱我总成吧?”   霍戎脚步止住,赵远阳又说:“先说好,我不是投怀送抱啊,你不准乱摸,我就是冷,想你抱会儿我。”他说话时,不敢看霍戎,戎哥摸人心思摸得很准的,赵远阳怕叫他识破了自己的心思。   见霍戎没动,赵远阳不耐烦:“你要不要抱?”   “抱。”霍戎像是被他给暖化了,眉眼一笑,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赵远阳摸到他身上没那么冷,可相对于自己暖和的被窝,还是冷得一塌糊涂,换在平时,他肯定会把这样温度的戎哥一脚踢开。   但只要赵远阳一想到他的自我训练有多么的严苛,就没法这样对待他了。   他像个无尾熊般,四肢缠上去,被戎哥的体温闹的一个哆嗦,还是没放开他。   霍戎一开始没动,他聪明,看见了旁边沙发上揉成一团的外套,心里明镜似的,找到了赵远阳这样的原因。   “阳阳,哥身上冷。”他手心在赵远阳温暖的背脊上停留了秒,没有很用力地抱他。   赵远阳睁眼说瞎话:“哪里冷了?别废话。”他头靠在霍戎肩头,心里却在骂娘,马丹冷死了,怎么这么冷!   他不仅头靠在霍戎身上,手臂也缠着他的腰,腿更是翘他腿上,脚还不安生地和他的双脚挨在一起。他面积不如霍戎庞大,只能尽全力暖到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   霍戎没说话,只认真感受着他这种行为,沉默蔓延了会儿,他才低声说:“现在不嫌弃哥身上硬了?”   “……嫌弃,但还能忍。”赵远阳头顶挨着他的下颌骨,脸颊就侧着,躺在他的肩颈。   “也不嫌弃哥身上毛多?”他声音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很喜欢这样的远阳,懂得心疼人了。   霍戎毕竟是混血,他毛发较之一般亚洲人,肯定是要多一些的,尤其是腿毛,赵远阳不止一次在霍戎用腿蹭他腿时吐槽过痒,让他别碰,还让他刮腿毛。   胸膛毛发不多,但还是有,睡着会觉得毛、痒。   赵远阳艰涩道:“嫌弃……但你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就算了。”   霍戎这会儿,身体才彻底变暖了,他低头吻了下赵远阳的头顶,声音低沉:“睡吧。”   本来赵远阳心里都抱着今天别想睡觉的念头了,躺在硬邦邦的胸肌上,抱着那么冷的戎哥,怎么可能睡得着!结果,大约是因为安全感作祟,他还是安安心心地在戎哥身上睡了个回笼觉。   这种打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远阳渐渐也习惯了。   学校管得严,假期都比别人少几天。   起床后,赵远阳看了眼日历,却震惊地发现他的假期余额只剩一周了!   这时,他才急忙开始翻寒假作业。英语是抄单词抄句子,还有十张试卷,数学也是十张,副科都有五六张试卷,作业量很大,这些试卷都是学校内部出的,赵远阳也没法去买一套一模一样的抄答案,只能自己抠头皮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阳阳是小棉袄~    第51章   每个学生都有过在假期最后一天疯狂赶作业的经历——可是对于赵远阳,却是头一遭。   他首先把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排除出去, 一看见要写什么议论文、记叙文……每个体裁都要写两篇, 他就头大如斗。   而且这些寒假作业里,还包含了预习内容, 且其中部分试卷是下学期才会学到的内容。   别说解题了,赵远阳连题目都看不懂。   霍戎正在书房里处理公事, 赵远阳没有去打扰他,一整个下午, 都独自泡在书桌旁的沙发上学习。他腿上搭了张红色羊毛毯, 曲着腿,手里拿着试卷和笔。   他不是那种很能集中注意力的人, 时常都会被旁的事情分心,所以看似一整个下午,其实也没完成多少作业。后来他做得烦了,就开始乱写,选择题机选,填空题靠抓阉。   这么下来,成效显著,只剩下大题没做了。   赵远阳挺满意, 觉得自己可累了,做作业做得太辛苦了, 值得表扬。   晚上,赵远阳趴在书桌上练字,霍戎得了空, 顺手从他桌上拿过试卷,给他检查作业。   “下午完成了这么多作业?”霍戎有点惊讶。   赵远阳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他正在翻阅,心里也有点虚,偷偷地瞥他。   霍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赵远阳肯定是机选了,但他什么也没说,脸上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这样的不动声色,让赵远阳更心虚了,知道戎哥铁定是看出来自己在偷奸耍滑,但是他不说。   霍戎看着他的试卷,问道:“阳阳,有没有不会的题?后面大题都没做,不会?”   “有些会有些不会,”赵远阳转着笔,“因为好多都是没学过的,是下学期的内容,我不会做。”   他说话的时候,低头看着自己临摹的字帖——和原版几乎一模一样。   “那阳阳现在想听课吗?或者你继续练字,也可以来背单词,我抽你背,明天我们再学习。”霍戎说。   赵远阳对练字没兴趣,对学习也没兴趣,背单词就更没兴趣了。虽然戎哥讲课的时候,声音好听,很容易让他进入状态,听进去了,就学得很快。即便如此,赵远阳也不乐意。   他只想打游戏。   可是打游戏吧,戎哥就要抱他,抱他当个娃娃似的抱腿上,他屁股就戳他大腿上,总叫他想入非非,那叫什么打游戏?难受死了。   还不如玩单机。   看看试卷和桌上的书,赵远阳就一阵心累。这些书都是班里提前订购的下学期的教辅资料,帮助他们自学的,他一次都没翻过。   他心里烦,低头看着字帖,觉得自己字很漂亮了,心里舒服许多:“我还是练字吧,晚上睡觉前抽背英语,明天再学习。”   他英语成绩不错,但他有个毛病,是在国外呆久了的毛病,能听能说,就是不会写。   有些单词他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发音也非常标准,可就是记不住其中的字母组成。   于是,老余单独给他布置了一项作业,就是让他背单词记单词,一定得记牢靠了。这样,他的英语成绩就能有很大的优势,得满分也不成问题。   他练字,霍戎就坐他旁边,陪着他,鼻梁上架着副优雅的无框眼镜,那眼镜镜片不像一般的,一边是红色、另一边是蓝色的。灯光下,他鼻挺眼深,蓝红色的镜片的影子投在脸颊上。   他手里也拿着一杆笔,不知道在沙沙地写些什么。对照着一张很老旧的图纸,在记录一堆数字,像在算数般,字迹很潦草,赵远阳看不懂——外公的图纸上也是一大堆的数字,他从来都不懂这些。   霍戎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看看他字练得怎么样了,暖黄的灯光下,少年的轮廓饱满俊朗,一笔一划地临着字帖,就是姿势不太端正,趴着写字。   “阳阳,”他喊了一声,“练字的时候,背挺直了,坐端正。”   赵远阳漫不经心地噢了一声,坐端正了,过了会儿,肩膀又塌下去了。   太懒了。   “阳阳,背。”   赵远阳慵懒地哎了声,“我肩膀好酸啊,哥你看,我写了四页字呢,标准的正楷字。”   霍戎摘下眼镜,他不近视,只是这副眼镜有特殊作用,帮助他分辨一些肉眼难以看到的细节。   他看看赵远阳临摹的字帖,夸了一句,“肩膀酸了?”   赵远阳沮丧地点头,他认为自己很卖力了,学习了一整天不说,晚上还练了这么久的字,而且临摹出来的字,很漂亮,让他有种满足感和自豪感。   哪怕他心里知道,要是不临摹,自己在纸上写,一秒就会被打回原形。   霍戎把眼镜和一堆资料放到一旁去,“趴着,哥帮你按摩。”   “……按摩怎么还趴着啊?”   “趴着舒服点,顺便给你按摩后背,阳阳学习辛苦了。”   赵远阳想想也是,去按摩店做按摩,也是这样的,趴着的确舒服点。于是赵远阳听话地趴在了沙发上,下巴搁在方形抱枕上,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戎哥的那堆资料,话里有话:“哥……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譬如数字什么的,图纸上的解谜游戏。   霍戎沉默了秒,跨坐在他后腰处,“小孩子,你不懂这个。”   “是是是,我不懂这个,但是外公给我的遗产里,有很多这东西,你要是用得上,我就全给你。”他说着,戎哥的手便按了上来,他手劲大,赵远阳有点疼,哎呦了一声,“你轻点儿,弄疼我了。”   霍戎笑了一声,“这么怕疼啊。”   “我不是怕疼,是你手劲儿大。”他侧着脸趴在枕头上,半垂着眼,思维已经发散了。   霍戎笑意更浓,“你这么怕疼,哥哥要是欺负你,你不是得哭。”   赵远阳下意识就反驳他:“说了的,我不怕疼,是你劲儿大,你要是轻一点、温柔点,哪里会……”说到这里,赵远阳才觉得没对。   戎哥嘴里的欺负,是那个欺负。   他不说话了,脸埋着,过了好几秒,声音才闷闷地从枕头底下传出来:“你别欺负我,我不想那样。”   “哪样?”   “就……就那样,别那样。”他含糊其辞,霍戎却听懂了。   “阳阳放心,你暂时是安全的。”   霍戎说着,从后面把他上衣揭起来,他的手顺着肩膀往下滑,手掌按着赵远阳的穴位,没用劲,但还是疼,赵远阳叫了出声:“轻点,疼疼疼疼。”   霍戎放缓了力道,“疼是正常的,忍着点,按完就舒服了。”他的手在脊椎两侧的穴位上来回推拿着,由下至上,最后从他的腰肢绕回来。   他手掌火热,把赵远阳整个背都摸遍了。   因为要给赵远阳按摩,霍戎原本坐他腰上的,后来就坐在他屁股上了,着力点让赵远阳委实有些尴尬,但还是忍着的。   因为按摩了穴位,导致他全身都热热的、麻麻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似的,浑身别扭。   心里忍不住想,这破玩意儿叫什么体位来着……   按摩结束,赵远阳却有点儿不太舒服,生理反应上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脸色一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最后赵远阳遮遮掩掩地进了浴室,折腾了半小时才出来。   霍戎知道什么也没说,他听见了赵远阳在浴室里发出的动静,知道这孩子脸皮薄,别看发脾气的时候厉害,要是拆穿他这么私人的事情,铁定死不承认。   赵远阳看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因为上午那件事,赵远阳心里的城墙又塌陷了一堵,觉得戎哥那么可怜,自己应该懂事点,疼疼他。他在床中央划分的那条线,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原本床上有两床被子的,现如今也只剩下一床了,赵远阳默许霍戎进入自己的私人地盘。由于两人睡一块,他没法像从前那样把被子裹成一团了,他裹着自己那边,背靠霍戎滚热的胸膛,颈窝凹陷的部位正好契合戎哥手臂健壮的肱二头肌,除了有点儿硬,别的都好说。   有时候习惯,就是这么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的。   灯关了,霍戎还不准他睡,手揽在他腰上,声音像夜色那样低:“阳阳,来吧,我们背单词,我说中文,你回答英文和拼写,对了就奖励,错了就惩罚。”   赵远阳本来是背对他的,一听他这话就微微侧过头去:“还有奖励和惩罚?”   “当然有了,对了就奖励一个吻,错了就打屁股,发音要是不正确,哥就纠正你。”霍戎喜欢从背后抱他的感觉,他垂首就能碰到远阳的耳朵,远阳耳朵敏感,霍戎能通过触碰他的耳朵,感受到他全身的震颤。   赵远阳听见他所谓的奖惩机制,就沉默了,过会儿才郁闷道:“我可不可以不玩?”   “我是要好好学习的人,你不能用学习作为理由,来欺负我。”   霍戎却是一笑,热气喷在他的后颈,“哥要是想欺负你,犯得着用这种理由吗?阳阳,我们先从简单点的单词开始,地心引力……”   赵远阳:“……”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他想闹脾气了。    第52章   “我不跟你玩儿了,答对了也没好处。”他真的闹脾气了, 还哼了一声。   “那阳阳想要什么好处?你说得出来, 我都能给你。”他的声音沉而缓,把赵远阳脾气给磨没了。   “我没什么想要的, 我不要你这个奖惩机制,求求你行行好, 别奖励我了。”赵远阳说,“地心引力是吧?我知道, gravity, GRAVITY。我对了吧?”   霍戎倒真没奖励他,声音落在他耳边:“对了, 下一个单词,乳白色。”   赵远阳想也不想:“WHITE。”   “错了,是Milk white。”   哪怕赵远阳错了,霍戎也没惩罚他,手很规矩,没打他屁股。赵远阳放心许多,觉得戎哥还是很好的,至少他说什么, 戎哥会听,于是状态渐入佳境, 两人一问一答,进入了快答的模式。   赵远阳对了不少,也错了不少, 主要还是拼写方面的错误,基本上,除了特定的一些专用名词,他都能答对。   这项工作大约进行了二十分钟,赵远阳说得口干舌燥,声音渐渐低下来,忍不住中止他:“够了,哥,我们明天再学吧。”   霍戎说好,接着问他:“嘴巴干?”   赵远阳嗯了声,以为霍戎要起来给他接水,毕竟在被窝里躺了这么久,里面儿都热了,他怕冷,是不可能出去的。   但霍戎没动,而是开始给他算总账,声音不疾不徐:“阳阳,刚才你总共对了三十一个,错了十二个,奖励三十一分钟湿吻,惩罚打你十二下屁股。”   赵远阳:“!”   三十一分钟湿吻什么鬼。   他一个肘击,顶在霍戎胸膛上,语气很愤怒:“不是说好了,我不跟你玩这个的,你出尔反尔!”   霍戎一笑,“那是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同意你了?”他手扳过赵远阳的肩膀,从他耳朵吻上去,“顺便哥要纠正你发音,什么时候舌头该捋直了,什么时候该卷舌,你错了好几个。”   粗热的嘴唇摁上肌肤,因为说话,霍戎嘴唇是干燥的,从他的耳朵到他的后颈,再到下颌骨,最后反手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头仰起来。   白天接吻,和晚上接吻,又是两回事了。   白天那么亮,做什么都感觉堂堂正正,晚上太黑,做什么赵远阳都觉得他是图谋不轨,黑灯瞎火的,什么都可能发生。   赵远阳让他亲得说不出话来,这样半仰着头的姿势,他被迫张开了嘴巴,加上戎哥亲得狠,唇舌交缠的声音很大很淫靡,口水只能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从脖颈淌到霍戎的手臂肌肉上,最后再渗入枕头和床单。   亲吻,赵远阳倒没那么抗拒,可是口水滴得这么厉害,他就有意见了。嘴里发出抗拒的闷哼声,他一个使劲把霍戎给推开,不高兴地说:“别亲了你,口水到处都是,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啊。”   他喘着气,拿手想去扯纸巾,擦一擦。   “阳阳。”霍戎又缠上去,吻了他几秒,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对不起,哥忍的难受,体谅一下。”他帮赵远阳擦了一下,他夜视能力好,看见赵远阳嘴巴红润,很肿。   听着他这样说,赵远阳什么气都消了,舒服倒是舒服了,就是太腻歪,他忍不住又扯了两张纸巾,死命擦着,又把枕头翻了一面。   霍戎看他消气了,继续说:“今天没亲完的份,明天继续。”   赵远阳一听,火气又上来了,气得不打一处来,“这玩意儿还能分期的?”   “不分期也可以,反正我要亲你。”霍戎手捋进他的头发里,抱着他的脑袋,沉声道:“别生气了,哥就是喜欢亲你,你嘴巴舒服。”   赵远阳听得面红耳赤,心立马又软了。   这老流氓段位太高,怕了怕了。   霍戎调整了一下姿势,耳语般道:“差不多该睡了,明天早上,哥哥再打你屁股。”   赵远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过了会儿才冒出一个字:“烦。”   霍戎说:“不烦你了。”   他手心盖住赵远阳的眼睛,“睡吧。”   戎哥说着流氓,其实最多也就亲他两口,顶多再摸几下,多的他是不会做的,很有分寸。   哪怕是打屁股,手劲也很轻,打完还给他揉揉。   赵远阳脸红完了,教育他:“你别整天这样,我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不能花在情情爱爱上,你是家长,家长会听见我们老师说的没有?”   “听见了,你们老师说,你们这个年纪,不能早恋,会影响学习。”他持续地给他揉着屁股,“等你开学了,哥就不会这样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开学了就不这样了?赵远阳乐了,心里居然开始盼望起开学的到来了。   往后几天,都是霍戎在给他突击新学期的知识,也不知道戎哥怎么懂这么多,或者是他为了能够给赵远阳讲课,所以什么时候自学的。   下午上课,晚上练字,睡前背单词。   每一件事都卓有成效,尤其是练字和背单词,赵远阳临了一整本的正楷字帖,字终于有了长进了,背单词也是一样,他错误率越来越小,主要是因为赵远阳不喜欢让他打屁股,觉得色情。   开学报道当天,是周末,也是元宵节。   他们一中的开学时间,比别的学校都早,因为别的学校再怎么说,也会让学生过完元宵,再玩几天,才开学的。   早上,他被霍戎叫起来,“阳阳,吃不吃汤圆?”   赵远阳犯困,“吃什么吃,不吃。”   霍戎说:“吃栗子蛋糕,我们做汤圆,中午吃。快起来了。”   赵远阳抱着被子,烦躁地嘟哝:“我只想吃,不想做。”他就是不明白了,霍戎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人,这些传统习俗,比自己还懂。   霍戎俯首亲在他额头上,“起来吧。”   赵远阳拗不过他,只好起床,他起床气大,“做什么汤圆?自己做啊?我可不会这个。”   “我看了师傅做的,简单,我教你。”   “那你会了,做给我吃不就行了,我不想做。”   霍戎说:“你吃我做的,我吃你做的,这才叫团团圆圆。”   赵远阳打了个哆嗦,“你这么腻歪……”   “是喜欢你。”   赵远阳鸡皮疙瘩起来了,“先说好啊,我做的汤圆我自己不吃,全给你,你要是吃出什么毛病了,不赖我。”   霍戎眉眼带笑,“不赖你。”   吃了汤圆,下午,就得提前去学校报道了。交了杂七杂八的费用,领了书,晚上上个晚自习,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上课。   这次,因为文理分科,上学期的成绩按照学生的意愿,分了文科总分和理科总分,有志愿读文科的学生,就会从一班分出去。所以班级重组,班上多了些新面孔。   不过吧,现在都流行一个说法,说的是理科比文科有前途,容易找工作。而且一中也是重点抓理科,下定狠心学文科的,倒不算很多。   晚自习,赵远阳在新书上挨个用正楷字写好自己的名字,他不喜欢正楷,比较喜欢草书,觉得省笔墨,还有一股不羁的气质,很适合他啊。   但戎哥不许他练草书,只让他练正楷。   ——这个人连这个都要管。   不过,正楷也有正楷的优势,现在,他的狗爬字长进不少,至少现在能看出是个什么东西了。   晚自习上到一半,魏海来了,没穿校服,皮衣配破洞牛仔裤,手里提了个保温盒,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来。   老余那眉头当场就攒成了珠穆朗玛峰。   一班经过打乱重组,现如今留下的,都是上学期理科成绩最拔尖的学生。   知道魏海的,见怪不怪了,不知道的,都很震惊,怎么老师都不骂这个学生的?   有女生觉得他帅、不拘一格,也有男生觉得这个人哗众取宠,在学校不好好穿校服,穿什么奇装异服,想引起谁的注意?   魏海拉开凳子,坐在赵远阳旁边。   “远阳,寒假你过得好吗?”   从那天喝醉了差点捅了娄子后,赵远阳和他就只联系过一次,还是发短信。   至于过得好不好……赵远阳一言难尽,可疑地沉默了秒,道:“就……挺滋润的。”   魏海瞅着他怪异的脸色,沉吟良久:“嘴巴挺润的,你用什么润唇膏?这冬天一来,嘴皮子老干。”   “我不用润唇膏。”赵远阳看着他,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魏海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你需要的话,我送你。”   魏海也不推辞,点头说好啊。   今天原本他是不过来的,校服都没穿,但是在车上的时候,魏庭均突然说:“小海,晚上回去吃汤圆吧。”   自从他偷了家里车,他爸一怒之下骂了他,他也一怒之下离开家了,后来就住在魏庭均这里了。   魏庭均是个残疾,在轮椅上坐了十年了,魏海刚开始,是整天怀疑他的腿有问题,是装的,日子久了,怀疑就没有了。   这二哥,怪可怜的。   他说到汤圆,魏海就问:“什么汤圆?”   “今天是元宵,团圆的日子,你不想回家,我陪你吃。”   魏海听见元宵,就叫了停,在路边的餐馆里买了一份小汤圆打包,“送我去学校。”   汤圆这东西放不了太久,魏海打开保温盒,把筷子给他:“都软了,你试试看好不好吃,不好吃就丢了吧。”   汤圆没什么味道,引不起人的注意,没人看他们。   赵远阳吃了一口,果然泡软了,不好吃,但他还是吞下去了。   他看向魏海:“你是专门来给我送这个的?”   “是啊,感动吧?这个软没有?还能不能吃?”要是远阳家里人都在,他或许还不会想到这茬,但当魏庭均提起的时候,魏海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远阳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个非亲非故的哥哥。   赵远阳垂下头,说:“嗯,挺好吃的。”   魏海看着是个粗心的人,实则心很细。汤圆是真软了,真不好吃了,而且魏海还买的大份!赵远阳嘴挑,吃得特难受,但还是全部给吃完了。    第53章   今天算是第一天开学,赵远阳和魏海两个人公然违背了校规, 一个不穿校服, 迟到了还不喊报告,一个在教室里、课堂上, 吃汤圆。   老余花了一整个寒假疗伤的心脏,又开始抽抽了。   放学后, 赵远阳在车上,要求去超市。   “去什么超市, 买什么?”   赵远阳回答说:“买唇膏。”   霍戎看看他的嘴巴, 没说什么。   超市就是路边的超市,不大, 晚上了,只有一个收银员。   唇膏种类不是特别多,赵远阳先看价格,只看贵的,再看味道和日期。   他在选味道,霍戎就在旁边指点江山:“蜂蜜味?这个亲上去是甜的吧,就这个吧。”   赵远阳默不作声地把蜂蜜味唇膏放回原位。   “薄荷的也可以,凉快, 但阳阳啊,哥喜欢甜的。”他盯着赵远阳红润的嘴巴看, “而且你不用涂唇膏都行,你嘴巴又软又甜。”   虽说他声音不大,是两人的耳语, 但那边有个年轻男人带着孩子在挑牛奶,赵远阳还是担心让人听见了。他压着声音:“你烦不烦,我又不是给自己买的,不会让你吃这个的。”   “那阳阳是给哥哥买的吗?”霍戎笑意加深。   “不是。”赵远阳一脸冷漠。   霍戎脸上的笑没了,“你给谁买的?”   赵远阳:“……”   翻脸这么快?   “给我同桌买的,冬天他嘴巴干。”   听见“同桌”二字,霍戎更不高兴了:“他女朋友呢,怎么不给他买?要你买。”   “你别无理取闹啊,他是我朋友,送他东西不正常?”赵远阳还在低头挑,有个无色无味的,有个薄荷味的,他觉得都成。   这时,霍戎趁着超市人少,低头就亲了他一口,赵远阳吓坏了,眼睛不安地回头看,“有监控呢。”霍戎没理,已经开始搂搂抱抱了,“哥嘴巴也干。”他轻声说。   赵远阳把他推开,有点苦恼地警告:“别在外面亲,你要唇膏是吧,我给你买就是了。”   最后,他买了两个无色无味的,挑了半天,还是觉得没味儿的要好一点,不娘。   上了车,霍戎当即拆了包装,拧开嗅了一下。   他没用过这类东西,太糙了,所以从来不用。   他扭了一点膏体出来,往嘴巴上涂,赵远阳看着他涂唇膏的动作,觉得笨拙,那么大一只手,捏那么小一只唇膏。   那唇膏的大小,要女生拿才合适,赵远阳拿都会显得小,更别说霍戎了。   涂完,霍戎抿了一下,对他道:“润一下嘴巴?”   赵远阳扭过头去看窗外,已经快到家了,“我不涂。”   “你试试,挺好的。”霍戎拉着他的手心,在他手心挠啊挠,赵远阳心里松动,软了身体——他刚一松动,霍戎就拽过他的手臂,把他摁在后座椅背上亲。   原来戎哥说的试试,是这个试试。   他也发现了,霍戎就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你对他有多宽容,他就有多无赖,并且试图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的底线往后挪。   亲完了,赵远阳眼睛里都冒水了,朝露一般望着他:“你怎么这样,你说的,等我开学了,就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对不会碰我的。”   “你涂完唇膏还亲我,你是不是想毒死我?”赵远阳用手背抹了下嘴唇,觉得好油。   “这个没毒的,我闻了,就是甘油什么的。”霍戎好脾气地说,“你嘴里什么味儿,晚上吃了什么?”   “汤圆。”   “早上不是跟哥说的不爱吃汤圆吗?怎么又吃上了?”他离赵远阳很近,说话气息扑过来,熏他一脸热气。   赵远阳是无处可逃,旁边的车窗外,就是家了,但回到家、躺上床,他面对的还是戎哥这个恶霸。   “我吃的这个是桂花酒酿,跟你做的那个不一样。”其实戎哥早上给他搓的汤圆,要比四海买的好吃点。他揭过这个话题:“总之,你要是继续这样,那肯定耽误我学习。”   “哥让你好好学习,但是你去上学了,我只能早上亲你一口,晚上亲你一口,不过分吧?”   车子似乎已经到家了,停下了,司机好像也已经下车了。   安静的车厢里,霍戎把他逼到了角落里,贴着他的耳朵般耳语:“哥太喜欢你了,忍不住,你可以发脾气,哥喜欢你发脾气。”   赵远阳有种自己真的栽了的无力感,如同汽车熄了火,烟烧到了屁股。   他不说话,霍戎也没有放过他,涂了润唇膏后、在夜色下显得油光发亮的嘴唇在赵远阳的脸颊上,下巴上游走。   校服拉链被拉开,霍戎手从他的衣服下摆进去,摸他的腰,最后还问他:“喜不喜欢这样?”   赵远阳口是心非,“不喜欢。”   “又撒谎,心跳这么快,你说不喜欢哥这样对你?”   赵远阳一点被拆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眉毛一竖,很凶的样子:“好了,你下去了,我要开始学习了,明天还要上学。”   第一天开学,当然不会有作业,何况赵远阳的心是浮躁的,看不下去书,练不下去字,最后洗了个澡,就躺着睡了。   他洗澡的时候,都会把门锁上。虽然戎哥早把他看光了、摸光了,但赵远阳还是不想就这样跟他坦诚相待,太羞耻了。他虽然自理能力不强,但从小到大,还没听过男人帮男人洗澡的说法。   而且,洗澡是件很隐私的事,赵远阳不想跟霍戎一起。   他洗完澡,要穿好衣服再出来,穿得规规矩矩,一颗纽扣都不会系错。   但戎哥就不一样了,赵远阳躺在床上,看他出来的时候,只穿了内裤。   子弹头内裤,很壮观。   赵远阳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脑袋缩进被子里。   霍戎没打算做什么,毕竟赵远阳明天还要上课,他就是没穿衣服,接着钻进被子里,强壮的肉体从背后把他给抱住。   赵远阳是一再忍让,忍让到了现在,脾气都没了。   周一早上,是又臭又长的开学典礼,赵远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十点才到学校,这时班会已经开了一半了,他从后门进去,听见老余正在说寒假作业的完成情况。   赵远阳把唇膏给魏海:“给你,无色无味的,你看你嘴巴都要干出血了。”   “谢谢远阳。”魏海拆了包装,低头涂了一圈。   讲台上,老余说完了作业,又打开ppt,洋洋洒洒地讲他过去的辉煌历史,接着开始展望未来。   “当班主任太累了,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教完你们这一届,就再也不做班主任了。所以你们是我最后一届的学生,希望你们能超越上一届的学生。”   赵远阳听见前面坐的同学在说:“他瞎吹呢,上一届就那么跟学生说,说什么再也不做班主任了……结果还不是当班主任了?班主任老师工资高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不做了……”   老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他的演讲:“你们现在读书幸福啊,我读书那时候,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交不起学费……”   有些才来一班的同学,让他说得热血沸腾,拼命地鼓掌,觉得班主任很励志。   赵远阳却听不下去,他伸手,从魏海耳朵里把耳麦拿走,放自己耳朵里。   魏海喜欢听粤语歌,mp3里全是张国荣谭咏麟的歌。   他把声音开得很大,这下,老余说什么,他全听不见了。   下了课,老余下来,走到他座位旁:“刚刚我说的,你都听见没有?”   赵远阳摘下耳机,一脸淡漠:“什么?”   老余:“……”   他忍耐着说:“英语竞赛,班上要出几个学生,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赵远阳噢了声,“没兴趣。”   他一听是比赛,就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老余皱着眉:“我不知道你未来怎么考虑的,以后读不读大学,但是你现在学习还算不错,别浪费了。这个竞赛,等高三自主招生的时候,是可以加分的。这是个全国性的比赛,先要通过校内的,再通过市里的初赛,接着要和整个省的优秀学生竞争。”   “在省内拿到名次,就可以加分了,名次高的,还有奖金。”   “赵远阳,你考虑一下。老师知道你还算爱学习,是个好学生,人要向前看。”   “老师呢,是对你寄予厚望的。”赵远阳英语成绩不错,老余觉得他至少在这个科目上,是个可造之材。   赵远阳不是很喜欢老余循循善诱的说话方式,但是老余还算个不错的老师,对待自己这种学生,也是一视同仁的,会帮他分析分数,分析题,分析弱点。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借读生,和班上的优等生都格格不入,等高考后,自己这样的学生考出来的分数,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奖金或利益。   “好吧,时间呢?我考虑一下。”他懒散地说。   老余说:“到时候通知下来了,你来我这个填个报名表,准备一张一寸照片。”   赵远阳对比赛奖金、或者加分,兴趣都不大。他之所以说考虑一下,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比赛,是可以让他得到荣誉的,拿张奖状回去,多好啊,戎哥又要夸他。   到时候拿了名次,班级上表扬,年级上也要表扬,这些好学生肯定下巴都要惊掉吧。   下午,他去办公室填了个报名表,到了晚上,他就给戎哥说了比赛的事。   他是从小到大,除了运动会,别的比赛都没参加过,给戎哥说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我本来不想参加的,可我们老师非要让我去,说他对我寄……什么望,反正对我特别有信心。”   而霍戎的重点,却放在了“英语”两个字上面。   “阳阳,为了让你得到名次,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抽背单词句子,给你纠正发音。”他声音沉而缓,“像之前说的那样,对了有奖励,错了要惩罚。”   赵远阳:“……”   之前因为赵远阳的极力抗拒,加上他错误率低,就没再进行了。   霍戎有理有据:“你没发现吗,自从上次开始这样学习后,你进步很快。现在你要比赛,我们就得提高难度。”    第54章   “我不,我才报名, 比赛比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不要背。”赵远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甭管什么奖励什么惩罚, 戎哥都是不安好心。   到现在,赵远阳才真正算是认识霍戎。   以前的时候, 霍戎就是个好大哥,一位好家长, 把赵远阳当做需要宠的孩子, 他隐忍,想什么赵远阳都看不穿, 不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后来,赵远阳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霍戎,和他记忆里那个温柔体贴的戎哥完全不是一个人。   到现在,赵远阳可算是认清了,霍戎之所以隐忍,恪守,礼貌, 全都是因为自己没表态!   加上两人同居,前一阵还放假, 朝夕相处的,霍戎不断试探他的底线,摸准了远阳看着脾气大, 实则对自己万般忍让,自然是越来越放肆。   晚上,赵远阳看书,霍戎就把他抱怀里,像远阳这么高的男孩子,也只有霍戎这样体型的男人才能整个抱着,两人有着不小的体型差,肤色也有很大的色差。   赵远阳看书的时候,为了让他集中注意力,霍戎是不会乱摸的,他分得清场合,只用手抱着他,觉得抱着远阳舒服,心里踏实。   这样的姿势,赵远阳一开始也不习惯,觉得自己被当成孩子了,但慢慢习惯了以后,只要戎哥不乱摸,他就不会觉得不舒服。而且他看书,霍戎正好也能看他的书,赵远阳有什么不懂的,只用用手肘顶一下他,霍戎就知道了,然后给他讲。   比赛的事,第二天赵远阳才知道确切的。   四月报名结束,校内选拔,然后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竞赛,初赛、复赛、决赛。   余老师说:“这个竞赛题难、而且量大,这里有一些历年真题的资料,你去复印了,拿回去复习。”他说着,从柜子里拿了一大摞资料出来,很多个文件夹,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起。   赵远阳吓了一跳:“这么多啊?我全得背?”   “不是背,得看,这些难不倒你。我知道你以前在国外呆过,但是有些题怪,外国人来做都不一定会做,回去研究一下题目的套路,自己突击一下。”   他一边翻资料一边说:“这里是初赛的真题,这后面是复赛,决赛的真题也有,这里还有听力题,也看看。如果进了决赛,是要做演讲的,演讲分数作为加分项,你口语不成问题——当然,得进了决赛,才有机会展示你流利的口语,”老余用一种信赖的眼神看着他,拍了下他的肩膀,“努力吧,争取为我校争光。”   “有些题没收录解析,遇到不懂的了,随时来问我。”   赵远阳不出声,问老余还不如问他家戎哥。   “去学校文印室复印,给文印室老师报我名字,别给钱。对了,复印三份,班上除了你,还有两位同学参加。”   赵远阳看着这一大摞的资料,脑仁一抽,觉得真不应该答应班主任报名的。   这破玩意儿,不知道得多花时间。   他报名的初衷,是因为赵远阳想拿个奖回家,让人刮目相看,最好戎哥再夸夸他,满足一下他这种万年学渣的虚荣心。   但现在,面对这份资料,赵远阳觉得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我让你报名,是器重你,你知道好多个学生问我要报名表我都没给吗。”尖子班,真正的学霸,其实都不屑于参加这种比赛的,老余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想参加,觉得耽误学习。   这些个学生,都是不在乎什么加分的,人家只要保持下去,保送清华北大完全不是问题,看不起什么全国英语竞赛这点小荣誉。   像这样的比赛,还是要找班上中游的学生,于是老余就瞄上了赵远阳。   一个看似成绩不突出、但偏科特厉害,英语成绩比其他科目能高出个五十分的学生。   赵远阳复印了资料,回到班上,才知道和他一起报名的两位同学,一个是张凝,一个是胡小全。   张凝在上学期开学时,对班上的大帅比赵远阳产生过想法,写过一封情书,改了无数遍,也没胆量送出去。   最后让周思思当众念了出来,她哭了好久,后来,慢慢再把心思重新放到学习上。   学习真是一件好事,忙起来什么都能忘,她眼里现在是只有成绩和名次,为了不掉出年级前十,平日里学习做作业之外,自己还要刷题,说是争分夺秒也不为过。   这么忙了,哪里还有时间暗恋班上的男同学。   看见赵远阳抱着那套资料,她才知道原来赵远阳也报名了。   谭梦佳看见了,就低声问:“张凝,他也要参加?你不会还对他……”   “没有,你别乱说啊。”张凝立马捂着她的嘴。   “那你不会尴尬吗?不然……你退赛算了,我怕影响你现在的学习状态。”谭梦佳是现在的年级第一,知道他们这样的学生,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要是对某个异性朝思暮想的,那势必会影响学习。   “我不退赛,比赛还没开始呢退什么。”   “不是我说啊,这比赛没什么用,耽误学习,拿个证书得了。不过也没事,他应该初赛就要被刷下来吧。”   那么多的资料,赵远阳觉得头皮发麻,魏海比他反应还大:“我的乖乖,这么多你都要背啊?老余这是坑你啊!”   “不用背,就是看看。”赵远阳对自己有自信,虽然资料多,不过也不用全部看完嘛,随便看看就轻松上阵,拿他个全国特等奖回来,吓死戎哥。   赵远阳给自己复印了两份资料,一份拿回家,一份放抽屉里,上课的时候看。   老余整理的资料很齐全,有大量的词汇,短句,语法,最多的是真题资料,很厚一摞,差不多有七八本英语书那么厚了。   赵远阳一抱回家,就对戎哥说:“我问了,不背单词,这考试主要是做题,”他还以为做题、不抽背,就可以逃脱戎哥的魔爪了。   霍戎看他那高兴的样子,也笑了笑,捏他的脸,“做对了奖励,错了惩罚。”   赵远阳一听,什么做题的想法都没了。   “你这是在打击我的积极性你知道吗,我不做题了,不跟你玩。”   霍戎捏了下他的鼻子,“阳阳啊,哥不打你屁股了,别怕啊。我们换一种,做错题了就挠痒痒,挠脚心,错一道题五秒钟,错十二道就是一分钟。”   “玩不玩?”   赵远阳光是听,都觉得脚心发痒,“那对了呢?”   “也不亲嘴巴了,”霍戎盯着他,声音放低,“既然是奖励,那自然是你说了算,你让哥哥亲哪里,亲多久,哥都听你的。”   “那还成……”只要不亲嘴,什么都好说。而且是他做决定,让他亲脸颊一秒钟,这奖励也就不可怕了。   他也不怕戎哥骗他,戎哥虽然流氓,但不会骗人,这一点,赵远阳是有自信的。   而且惩罚这么可怕,他哪里有出错的道理?不就是做题吗,谁怕谁啊。   见他被自己激励了,霍戎就让他一个人做题,他则是去做自己的事了。   出去前,他说了声:“阳阳,等会儿做完题了,就来书房找我。”   等他走后,赵远阳就偷偷摸摸把答案拿了出来。   戎哥这次失算了,他可是有答案的人!但是抄答案,肯定达不到训练的效果,所以赵远阳只是在做完后,偷偷把错的改掉了,当然全对也不太可能,毕竟他是一个马虎大意、从不检查的人。   要是全对了,戎哥肯定会起疑。   赵远阳痛心疾首,在做完一套真题后,还剩了两道错误的没改。   挠脚心,十秒,这是他最大的承受范围了,再多半秒。他都会受不了。   弄虚作假,不是赵远阳的本意,他只是不想被挠痒痒而已,再说他错误率多少,对照了答案,他心里也有数。   他拿着试卷,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没关,霍戎应了声进来,赵远阳就推开门进去了,正好看见戎哥正在取那个奇怪的眼镜。   他把做好的那套题给霍戎,“哥你慢慢检查,我去倒点水喝,你喝不喝水?”   “帮我倒点酒来吧,谢谢阳阳。”他低着头,看着赵远阳做的题。   他做题快,戎哥检查题也很快,一眼过去就知道对还是错,赵远阳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又去给霍戎倒酒。   霍戎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赵远阳站在他酒柜面前看了会儿,最后抽了一瓶出来,拔了木塞,就着瓶口啜吸了口,不敢喝多,怕被发现。   喝酒,其实不是他这么个喝法,但他也不讲究,也不怕浪费,就是喝个味道。   喝完了,他又咕噜咕噜用白水漱口,生怕嘴里残留了酒味,让他给闻出来了。   他给霍戎倒了大半杯,端着进了书房。   霍戎已经帮他检查完了,喝了口酒道:“一共错了三道。”   “三道?不可能!”   霍戎抬头,看见他湿润的嘴唇,“三道你觉得多了、还是少了?”   “就……我看看,是哪三道啊?”他对着答案改的,只有两道是出错了的,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霍戎,却无比相信答案。   霍戎翻着试卷,指出来给他看,“两道选择,一道完形。”   赵远阳一看就看到,有一道题自己分明是做对了的,戎哥却说他错了,他指了下:“这道题,难道不是选C吗?”   “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认为C是正确的,万一答案错了呢?”   “答案怎么可能错!”赵远阳很大声地反驳他,反驳完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他嘴唇抿起来,看着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戎哥,心里一个咯噔——完犊子了。   “阳阳,为什么骗我?说吧,错了多少道?”   赵远阳眼神乱飞,“就……五六七八道吧,差不多。”   “不认真。”霍戎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答案我不收你的,下次不准这样了。”   见戎哥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赵远阳也是心里一松,紧接着,霍戎又说话了:“过来,把袜子脱了。”    第55章   矮脚大肚杯里是澄澈的暗红色酒液,霍戎一口就没了。   赵远阳站在他面前不远, 不愿意动, “不挠行吗?我怕痒……”   霍戎没说不或者好,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   赵远阳望着他, 软了音,乞求道:“那就十秒好不好?就算我错了两道嘛行不行哥哥。”   霍戎嗯了声, 伸出双臂,让他过来。   “十秒哦?”   霍戎点头, “过来了。”   赵远阳犹豫地朝他走过去, 心里默默地数着,觉得十秒真是漫长——马丹十秒怎么会这么长?他强烈怀疑自己能不能坚不坚持得了。   他试探性地靠近, 霍戎则一下抱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抱上书桌,赵远阳一下腾空、变高了,最后稳稳坐在桌面上。   他手指紧紧抠着书桌的边缘,心脏乱跳,觉得脚心的酥痒传达到了全身——明明惩罚还没开始。   他坐在书桌上,霍戎则坐在他那总是硬邦邦的椅子上,这样, 他就比赵远阳矮了。他抓着赵远阳的脚踝,“左脚还是右脚?”   赵远阳说:“……右脚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只脚会敏感些, 谁没事自己挠自己痒痒、测试这个啊。   “阳阳,你自己倒数十秒。”他说着,把他右脚的袜子给脱了。   挠痒痒的秘诀就是一定要轻, 动作一定要轻得像羽毛,四根手指来回乱动,保证怕痒的人会痛不欲生。   果不其然,赵远阳倒数了个“十”,就发作了,浑身乱动,哎哟哎哟地叫唤,伴随着哈哈哈哈,眼泪花一秒就笑了出来,他死死抠着桌沿——一脚过去就踹霍戎脸上去了。   他乱扑腾,一口气飞快念完了十个数字,就喊停——可这别说十秒了,两秒时间都没有。   霍戎不为所动。   “十秒完了,完了!你放开我!”他动作很大,撞到旁边的台灯,把台灯给撞下了书桌,哗啦碎了。   霍戎停了,赵远阳也停了。   台灯撞下书桌,发出老大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看,得,碎成了渣。   要是普通的灯,赵远阳就不觉得有什么,但霍戎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便宜货,他勇于承认错误:“我赔你一个,但是不赖我啊,谁叫你挠这么痒。”   想到刚刚他好像还踹了戎哥,赵远阳又是一阵心虚。   霍戎把袜子给他穿上,然后抱他下来,丝毫没提台灯的事,有点无奈又带着宠溺:“阳阳啊,你怎么这么能闹腾。”   赵远阳在他怀里,理直气壮:“我小嘛。”   惩罚的事,以台灯碎地为结局,不了了之了。   但奖励的事,还没完。   霍戎把他抱腿上来,“亲哪儿?”   赵远阳扭头,把脸颊给他:“就脸,一秒啊。”   霍戎凑过去,嘴唇灼热地印他脸颊上,果然一秒,不多不少。   赵远阳知道他是守信用的人,说过的话不会反悔,所以只要让戎哥做了保证,就不用担心结果。反之,如果他态度模棱两可,那这时候就需要小心了。   地上有碎的台灯,赵远阳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个古董。   年份什么的,他还得再看看,但从外观,可以判定是巴洛克。   因为地上全是玻璃渣,霍戎就抱着他,把他抱到了卧室。赵远阳洗漱的时候,霍戎就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但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等赵远阳洗漱完毕,霍戎就从床上起来,“床给你暖好了,过来睡了。”   赵远阳蹬掉拖鞋,往床上爬,看着他:“你不睡吗?”   霍戎摸摸他的头:“哥哥还有点事忙,你先睡,忙完了我再进来。”   赵远阳有点不太高兴地噢了声。   按理说,戎哥不睡觉、不跟他躺一张床,是件好事啊!但赵远阳却并没有欢欣鼓舞的高兴。他躺在方才霍戎躺过位置,这里还有霍戎残留的体温,暖和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霍戎帮他关了灯,要出去前,赵远阳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哥,那个台灯,我会赔你的。”   “哥哥的东西,那也是你的东西,不用赔了阳阳。”霍戎道。   赵远阳很坚持:“要赔的。”   霍戎没跟他争论这个问题,一个灯而已。   第二天上课,他就开始在脑海里复原那个灯的模样。他不常进霍戎的书房,进去了也不会在意这么个小东西,所以只有个大致的印象,圆瓣十字形的灯座,上面有精细的雕刻,似乎是圣母和两个天使组成的。   虽然他在这方面不能说是行家,但是见多了摸多了,和这些东西曾经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该懂的都懂了。一些东西,是不是真的,他一眼就能分辨。   凡是和他见过的不一样的,那都是假的。   这种东西,有市无价的,很难寻到,他只有去找找外公留给他的东西里,有没有类似的灯。   从这天起,霍戎似乎又有新的事情要忙碌,赵远阳时常都见不到他。   三月底,学校又有月考,这是这学期开学的第一次大考,赵远阳没怎么做准备,加上谈情说爱误事,考出来的成绩,和上学期差不多。   文理分科后,一中学理科的有八百多名学生,赵远阳的成绩在全校来说仍是中游,没有一鸣惊人,也没有太拖一班的后腿。   一中整体水平高,这个成绩,按照往年的经验来说,二本院校是很稳的了。   清明放三天假,赵远阳要去扫墓。   霍戎要陪他,赵远阳却要一个人去。   他没那个胆子把戎哥带着去见父母。   他从出生起,就没怎么得到过家庭的爱,那时候他父母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每天都在忙碌,请了保姆照看他。而他小时候,常常都是周淳在照看,陪他玩的,是周淳的大儿子周思明和小女儿周思思。   亲情关系可以说是很淡漠的。   可以说赵远阳变成后来那样,除了周淳刻意把他养成那样不学无术,更大的原因是家里人对他的疏于照顾,再后来,霍戎又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霍戎走后,赵远阳除了心里不舒坦,别的事情都过得很顺心如意。   没人招惹他、没人欺负他,地球都围着他转。   到死才知道,他过得那么自在,是因为戎哥在背后。哪怕霍戎离开了他,他的影子依旧笼罩着赵远阳,保护着他。   他自己一个人守着墓,霍戎就在车上等他,等到日暮西山,赵远阳才站起来。   墓碑前头,躺着他带来的一堆祭品。   野菊花花瓣被风卷起,不知道吹到了哪里。   赵远阳回到了车上,霍戎就伸出长臂揽着他,“阳阳,我在呢。”   “你不会走的对吧?”赵远阳紧紧抱住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他说:“要是哪天你想走了、不要我了,你就告诉我。”   霍戎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或许是扫墓后,触景生情,担心自己也不要他了。   “不会不要你的,哥要养你一辈子。”他抱着赵远阳,手掌在他手背顺着,又摸摸他的后脑勺,声音带着暖意,“哥肯定不走。”   赵远阳的心莫名颤了颤,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这会儿也不嫌腻歪了,整个人都窝他怀里,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汲取温暖。   他一想到自己一个人煎熬、挺过去的时光,就觉得难受。可是再一想,戎哥不也是这么挺过来的?他可能一直都在等自己,等自己回去。   两个人都是在等对方,霍戎在等赵远阳,赵远阳也在等他,一直等不到,就只能无疾而终。   清明通知说是放三天,实则只有两天半的假期,很短。   因为扫墓的原因,赵远阳一整天都蔫搭搭的,提不起精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眼睛是湿润的,但一直没哭。   表情让人看着特别难过、特别可怜,霍戎心疼他。   他最近一直有事忙,没怎么顾得上远阳,睡觉也不陪着他,有时候也没去接他放学。   一转眼,孩子遇上了伤心事,离不开他了。霍戎只能把事情都堆在明天做,一整个假期都陪着赵远阳。   为了让他高兴点,霍戎给他放喜剧电影,给他把蛋糕放床头柜,醒了就能吃一口,还有人喂。   这种糜烂,终于让赵远阳表情鲜活了些,一抬头看见戎哥还在,没走,他就觉得高兴了点。   他一天都没下床了,从昨晚扫墓回来,睡到了今天下午。眼看着四块腹肌已经要平下去了——赵远阳在被子里摸到消失自己的腹肌,决定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他痛定思痛,从被窝里出来,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乱糟糟,大开的领子露出他又直又长的锁骨。   入了春后,外面已经不冷了,但屋子里还是开着暖气的,等再暖和一点,就会关掉。   赵远阳抓了下头发,振作起来说:“我要打游戏。”   霍戎要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陪他打拳皇,不仅如此,他还得让赵远阳赢。   赵远阳说:“你是不是有事忙?不用管我,我打单机。”   “不忙,来吧。”霍戎摸了下他的脑袋,把手柄给他。   赵远阳满脸的固执:“我就喜欢人机对战,你去忙你的。”   霍戎挑眉:“你一个人能行?”   “这有什么不能行的。”赵远阳摁着手柄进入选择界面,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他不让霍戎做决定,自己进入单机模式,难易度选择的高。霍戎就在旁边看着他,看他一局又一局地失败,倒下去就起不来了,然后开始下一局。   输了好几局,赵远阳更颓废了,瞥到旁边的霍戎,“你怎么还不走?”   这孩子,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走,眼睛里却是可怜的,不要他走——霍戎看人识人,最懂得洞察人心,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   他腿伸长,伸到赵远阳那边去,手臂拽住他的胳膊,用蛮力让他靠过来,“哥哥胸膛借你。”   赵远阳象征性地挣扎了下,眼里的彷徨没了,嘴里却不要:“我不是说了吗,你去忙,我不喜欢硬的,你胸肌硬得像石头一样,是要硌死我啊。”    第56章   在赵远阳心里,自己说话那么的不客气, 如果戎哥还是包容他、纵容他, 那就说明霍戎心里是有他的、是宠着他的。   他的这种方式,就像叛逆期的孩子——正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但哪怕赵远阳看着才十七八岁, 内里却不比霍戎小。   可他经历得少,没有历经过大风大浪, 一辈子都过得很富足自在。唯一遇到过的挫折,也算不上是沉重打击, 这样一个没有烦恼, 唯一的烦恼就是戎哥怎么又摸他了,或戎哥怎么不摸他了的孩子, 每天必须得作出点什么事来,才舒坦。   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孩子,才会试图用这种幼稚的、不成熟的方式去找存在感。   不高兴了,霍戎哄他,他还是不高兴,得一直哄他,哄到高兴为止。   要是耐心不足的人,遇到他这样的, 多半第一关就失败了。   譬如他现在这样,各种嫌弃戎哥胸肌硬、靠着不舒服, 让他走——换个人,没准就真的走了,懒得理他。但霍戎是知道他性格的, 越是这种时候,远阳越是让他走,他就越不能走。   必须得陪着他。   赵远阳像是忧虑症犯了,自己贱兮兮地选择了高难度,打游戏一直输,当然会一直不高兴了。霍戎陪他玩了会儿,回回都让他,赵远阳一连赢了许多次,这下就高兴了:“你没让我吧?”   霍戎说没有,“是我们阳阳厉害,把哥哥揍得站不起来了。”   赵远阳就是想听他说这句话,哪怕他心里知道,戎哥铁定是让了自己的,还是爱听他夸奖。   这还不算完,他高兴了,还假惺惺地问霍戎:“哥你输了好多次了,不然我让你一把吧?”   霍戎好脾气地说:“阳阳不用让我,好好打。”   “真的不用我让你啊?”   换个人来,赵远阳这样是要被打的。   霍戎摇头,“不用。”   赵远阳更高兴了,扭过头去,“你不要就算了。”   霍戎笑笑,感觉到赵远阳微凸的肩胛骨顶着自己的胸膛,他打游戏时很投入,东倒西歪的,身体左右摇摆,霍戎就用手臂圈住他,防止他不小心栽倒。   别的不说,赵远阳屁股坐他大腿上,完全把他大腿当软垫了。他一激动,人就要动,屁股也要动,在霍戎腿上蹭来蹭去的,霍戎忍得很辛苦,但也只能由着他发泄,心想着远阳什么时候长大。   清明节一回去,赵远阳之前报名的那个NEPCS英语杯的校内选拔赛就开始了。   虽然是校内选拔赛,但难度很大,题也多。学校的意思,大概就是从这些报名的学生里,选出分数最高的一批来,所以题出得非常难,不管学生考得有多差,总归有考得好的。   难度这么大都可以考好,拿名次肯定不成问题了。   尽管题难,对赵远阳而言却是轻轻松松,一口气写完,都不带检查的,就站起来交卷了。   毕竟他是经历过魔鬼训练的人——错一道,就得挠脚心五秒,这个非人的残酷惩罚让赵远阳的正确率像坐上了火箭似的,突飞猛进。   他站起来交了卷,回头看见不少优等生还满脸思索地在做题,赵远阳心里过瘾,昂首阔步地走出考室。   报名的学生不多,每个班级就一两个,有的三四个,全校加起来也不过百。   这么点学生,试卷改起来就非常快,晚上赵远阳就接到通知,班上报名的三位同学,都过了。等着放端午前,要参加市里的初赛。   毕竟是十年前,竞赛没什么新意,就是做题做题做题,谁做题做得好、做得对,就能拿奖。   老余专门找到赵远阳说:“题答得不错,但是得改改你的字,你这样写连笔字,哪个老师认得你写得什么?”   赵远阳不以为然,觉得自己那叫风格,要他改掉自己的风格……除非戎哥说他,别人要是让他改,他铁定不改。   放了学,外面下起了雨。   四月是降雨的季节,时常都会下雨,地面倒映着整座夜色下雨幕中的校园,路灯辉煌。   “远阳,你带伞没?”魏海把外套脱了,丢给他,“拿这个挡雨。”   赵远阳不要他的校服,“你自己穿着,我哥他应该会进来接我。”   话刚说完,霍戎的电话就来了,赵远阳接起来,霍戎说他马上进来,让他在教室里等着。   赵远阳对着电话说:“哥,你多拿把伞。”   哪怕下雨,学校也是不允许家长开车进来的。而且正逢放学,正是校内学生流动量最大的时候,就更不可能放外面的车进来了。   魏海是个急性子,这种雨,他是一点也不怕,淋着就能出去,但他还得站在教学楼走廊上,陪着赵远阳等他哥。   “对了远阳,我端午过生日,准备开趴,你要来吧?”   “端午?”赵远阳弯腰收拾书包,“我可能要出国一趟,能回来我就来。”   “出国干嘛?旅游?”   “不是,我去我外公家里拿点东西回来,拿了就走,应该很快的。”他拉上书包拉链。   魏海哦了一声,“远阳啊,你以前那个家——那个别墅,现在是不是空着的?”   “空着的,”赵远阳看向他,“你要住啊?”   “不住,”他眼睛明亮,“你借我一晚吧,我开生日party。”他现在是住在他二哥家里的,当然不可能拿魏庭均的房子开趴,薛问的酒吧最近出了点事,为了避风头,就关门了,所以魏海就问赵远阳能不能把别墅借他。   赵远阳说好,接着把密码告诉他,“不过里面肯定很多灰,你得先让人清理一下,外面有很大的院子,可以BBQ。”   魏海说谢谢,“你别墅里空的吧?要是有什么值钱的,我先给你锁保险箱里。”   “只剩家具了,随便折腾,楼上两个卧室锁着的,别进去就行了。”   上辈子他突然成了孤儿,就从家里搬到了周淳家里。   他家里是密码锁,密码没瞒着周淳,所以周淳就把他家的值钱物件全搬走了。再后来的时候,周思思还在他的别墅开派对——而且没给赵远阳说,他的卧室、他父母的卧室,都让陌生人使用了。他有很多没搬走的私人物品,都让人给翻出来了,随意践踏。   但现在,他不仅改了密码,而且家里几乎不剩什么东西了——只剩下家具和回忆,墙上的全家福和桌上的相框、抽屉里的相册,这些都是触景生情的东西,赵远阳想把它们留在原地。   两人说话的时候,赵远阳看见了打着伞进来的戎哥。   霍戎走到台阶下,看见了穿破洞裤的魏海,知道了为什么赵远阳要自己多拿一把伞了。   他顺手把伞递给魏海。   魏海不是很喜欢赵远阳这个哥哥,觉得霍戎身上有股让人很不喜欢的气息,不和善。但偏偏远阳和这个哥哥很亲,明明之前是个陌生人,结果现在相处得像亲兄弟,远阳还对这个男人深信不疑。   魏海礼貌地跟他点了下头,接着就撑开伞,冲进雨幕,头也不回地招手:“我走了啊,拜拜!”   此时,校园里只有零丁的学生了,霍戎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他的肩,很亲密的样子:“阳阳,你同桌跟女朋友分手了?”   这还在校园里呢,霍戎就这么生冷不忌,赵远阳被他箍在怀里,箍得很紧,他敏感地察觉到戎哥是不是有一点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他分手了?”   霍戎说:“看出来的。”   “你是福尔摩斯啊?”   霍戎笑笑,跟他科普:“阳阳,有女朋友的人、和没有女朋友的人,这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   赵远阳哦了声,对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感兴趣,总之戎哥的洞察力很强,什么都瞒不过他。“你手松一点,别这么用力,我肩膀好疼的。”   霍戎头微微一歪,碰了下他的脑袋,“不松,就是要弄疼你。”   赵远阳觉得他有毛病——突然像个毛头小子,怎么搞得?他以一副夸张的,你是不是吃错药的表情望着霍戎。   霍戎却把他搂得愈发紧了,这回,他的力道是真的让赵远阳肩膀疼了。直到出了校园,霍戎拉开车门,把赵远阳往车厢里一塞,自己进去后直接就把赵远阳摁沙发座椅上,手捏着他下巴:“你跟那位男同桌,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   赵远阳这才恍然大悟,他说呢,戎哥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吃了飞醋!   司机也上了车,慢慢发动了车子,赵远阳听见汽车引擎声,轮胎飞速滚在下过雨的地面上的摩擦声。   “你还给他送唇膏?”霍戎逼近他,目光像狼一样盯着他。   赵远阳有点不适,他很少见到侵略性这么强的霍戎,让人心里发怵,觉得陌生。   他让霍戎捏得下巴疼,瞪着他,特委屈地说:“你弄疼我了。”   霍戎目光锁着他,赵远阳跟他对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闹了啊。”   “怎么闹?”霍戎抓着他的手臂,将他两个手腕都按在头顶处,赵远阳看他一副马上要亲下来的模样,连忙认错:“我跟四海就是好朋友,铁哥们,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但是我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的,我跟你说,我不喜欢男的,我就喜欢你……嗯,有一点喜欢你,不是特别喜欢。”    第57章   赵远阳眼神避闪,强调:“就是有一点而已, 你别想多了, 而且你胸肌太硬了,要是软一点, 我就更喜欢你了。”   他的口是心非让霍戎忍不住低笑,垂首亲他的脸颊, 他喜欢赵远阳这颗痣,喜欢触碰, 也喜欢亲。他抚摸着赵远阳的脸庞, 低声道:“阳阳,怎么办, 哥哥想跟你做爱。”   赵远阳大惊失色,被老流氓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硬有硬的好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霍戎说着,用软软的嘴巴去亲他。   没过火,他亲了一口就放开了,接着起身,也把仍旧处于震惊当中的赵远阳抱起来。   赵远阳也不是真的十七岁,听到戎哥的荤话, 再怎么震惊也不会震惊到这个地步,但他就是觉得难为情, 男人跟男人……怎么搞啊?搞起来爽吗?   肯定不怎么爽吧。   霍戎看他走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不会疼的。”   他这话提醒了赵远阳——啊, 肯定特别疼吧!   赵远阳五官皱起来,霍戎凑到他耳边说:“等你生日过了,哥哥教你。”   赵远阳神情更郁闷了。   他读书,累了,晚上回家吃了夜宵就很晚了,他以前晚自习爱玩,所以作业都堆到放学回家做,现在他晚自习都开始认真学习了,留下的作业不多,基本上都是不会做,或者是不怎么懂的。   他就把作业拿回来,问戎哥。   戎哥最近似乎很忙的样子,赵远阳发现他可能在往这边大量走私珠宝钻石,不,应该说是已经在印度注册成为合法钻石后,再运到国内来。   而钻石这种东西,因为稀有才值钱,虽然大量地运送过来,但肯定不能全部加工贩售,这会扰乱市场的。   霍戎想在国内买东西,没有问题,但他要是想要做生意、卖东西,这就有问题了。   他是做什么的,知情的人都知道,但不能摆在明面上提。哪怕说是合法珠宝生意,也是一样的,要提防着他,怕他私下里卖“机器”。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他最近都很忙。   给赵远阳讲完题,哄着他睡觉,他又开始忙了。   赵远阳体谅他忙,但是一个人睡觉……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觉得一个人睡一张床宽敞了。   他侧躺在床上,卷着被子,一只腿伸长,伸到被子外面,一只腿则曲着,折到胸前来,心里则想着:明天他绝对不要理戎哥了,要把他打入冷宫,让他也吃吃苦头。   霍戎忙到深夜,很小心地进来,没洗澡就躺上了床。   从背后抱着赵远阳。   赵远阳自己睡觉前,是必须要洗澡的,哪怕犯懒了,他也要冲两分钟,身上干干净净地躺上床。因为他有这个习惯,所以就要求戎哥也必须跟他一样:“床是我的,你要睡我的床,你就要洗了澡再上来。”   他是洗干净了的,要是戎哥没洗澡就上床抱他了,那他不是白洗了吗?   霍戎就跟他不一样了,非洲水资源稀缺,他在非洲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周能洗上一次澡,都算是奢侈的生活了。   赵远阳睡着了,他也忘了这茬,身上烟味很重地躺进被子里,抱着他睡觉。   他睡眠浅,而且永远比赵远阳早起。   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赵远阳还在熟睡中,他睡觉的模样孩子气,因为口腔里有空气,所以嘴巴是嘟着的。霍戎看着心痒,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巴。赵远阳睡着了,很乖,不反抗也不会瞪他。   霍戎又忍不住亲他一口,“阳阳乖。”   赵远阳没有丝毫反应。   霍戎一个人乐了,他现在应该是起来锻炼的,可是又舍不得松开远阳,于是就光着上身靠在床边抽雪茄,一只手臂搂着赵远阳。   赵远阳闹铃响的时候,他就伸手,帮他按了,然后捏捏他的耳朵、捏捏他的脸颊、再捏捏他的鼻子,把他叫醒,“上课了、读书了,阳阳,起来了。”   他不断地骚扰赵远阳,可赵远阳是个有起床气的人,要是闹铃叫他,他顶多把闹铃关了,闹铃再响,顶多再把闹铃摔地下。   霍戎叫他,他就不高兴地叫唤:“不起来、不起来,我困,困。”   他一喊困,霍戎就不闹他了,在旁边继续抽烟。   雪茄味道很大,屋子里没开窗,但是有新风系统,可仍旧是烟雾缭绕,味道浓重,硬生生把赵远阳给勾醒了。   “你怎么早上抽这个。”他睡眼惺忪地望着霍戎,眼睛慢慢又闭上,继而睁开,如此反复,清醒了许多。   霍戎往嘴里猛吸了一口,又吐出来,吐在赵远阳脸上:“阳阳,要不要哥喂你一口?”   赵远阳还没彻底清醒,在床上滚了下,头枕着他的肩膀,脸贴在他没穿衣服的胸膛上,毛茸茸的、硬邦邦的。   闻了一口。   “……哥,你身上烟味好重啊,你抽了多少?”   “没多少。”霍戎大手摸他的头顶,俯首,带着特殊香味的烟雾从他嘴里吹出来,“吃吗?”   赵远阳连忙捂嘴:“不吃不吃,我没漱口。”   “当初是你让我戒烟的,现在你又让我抽。你这样是带坏我你知道吗?我不抽,我是好学生。”他认真地望着霍戎……手上那根粗黑的雪茄,眼里流露出渴望。   霍戎笑了笑,“不是带坏你,不让你抽,不准抽,哥喂你。”说完,霍戎低头亲他,舌头进去,烟味也进去。   赵远阳让他亲得发懵,反应过来了踢他,“我要去学校的,嘴巴肿了!”   霍戎放开他,摸摸他的嘴唇:“没肿,放心去吧。”   赵远阳想骂他坏蛋,话到嘴边,觉得怎么那么矫情,跟言情女主似的,就给吞了回去。   这会儿,他已经忘了自己昨天晚上,说要把戎哥给打入冷宫一天的誓言。   今年的端午节在五月中,月考和英语竞赛只相隔两天,比赛完就放假。   赵远阳在学校月考,魏海正好过几天生日,就找了家政公司的,和布置会场的人去收拾一下远阳家那个别墅。   结果开着轻卡的家政公司的员工一到那儿,就发现里面住了人的,主人很愤怒地说:“什么派对?没有派对!也不打扫,你们找错人了。”   接着门砰地一关,那清洁员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打电话给下单的魏海。   魏海给赵远阳打电话,结果没人接——他这才想起,远阳这是在考试呢,肯定开的静音。   他把事情经过简略地发了个短信给赵远阳,觉得是不是家政公司的人找错地方了,又觉得是不是别的原因。   远阳说没住人,空着,那肯定是空着的。   他叫了两个兄弟,就开车过去了。   到的时候,家政公司的车在外面停着,车里装着派对需要的灯具和别的装饰品。魏海下了车,仔细地看了几眼门牌号——这也没错啊。   他走到门口,第一件事不是按门铃,而是试密码——提示密码错误。他眉头深皱,抬头又确认了眼门牌号,接着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正巧,魏海还认识。   那中年男人也没看清楚是谁,张口就骂:“滚滚滚,没叫打扫的,你们找错了啊,我们家不开派对!”   他说完,就要关门,哪知魏海一脚就把门给踹开,冷着脸,像个煞神:“你是那个姓周的?这里是赵远阳的家,你为什么住这里?”   周淳向后退了几步,他人矮,被步步紧逼地差点摔倒,“你!你谁啊你!”   魏海才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是谁,抓着他的衣领,满脸凶横:“说!你怎么住这儿的?住多久了!怎么进来的?!”   周淳吓得发汗。   “不说揍死你!给老子老实点!”魏海一把把人给摔地上,脚踩着他的胸口。   周淳后脑勺撞在地板上,头晕脑胀,“我说,我说。”   “怎么了爸爸?”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魏海抬头一看,哟,周思思啊。   赵远阳考完试,就看见了魏海的未接来电,以及短信。   ——他家住了人?   他眉头一皱,立马给魏海拨了过去。   “远阳?考试完了?正好,你快过来一趟,我抓到一个人,他现在住你们家的,噢,就是你那个周什么……那个胖子。”他说着,又踹了周淳一脚,继续对电话道:“还有他女儿,我正在逼供呢,两个死不要脸的。”   赵远阳顿了顿:“我马上过来。”   自从知道周淳破产了、离婚了,周思思也退学了,赵远阳就再也没管过这家人了。   知道他们过得很惨,他就舒坦了,但现在,周淳居然鸠占鹊巢,公然把他家别墅当不要钱的酒店了?!   他怒气又被掀起来了,对电话里说:“四海,你别打脸,往身上招呼,再栽赃一下,我报个警。你那边人手够吗,不够我带两个过来。”他边说边往外走,今天还有最后一堂的生物考试,他直接翘了。   “我这里带了哥们的。”魏海说着,从包里摸了一把现金,直接塞进周淳兜里,嘿嘿一笑:“人赃俱获,十年起步。”   他看向旁边瑟缩发抖的周思思,眼神冷漠:“至于你嘛……”    第58章   哪怕魏海说他那里有人的,赵远阳还是不放心, 带了人和狗过去。   他到的时候, 警察还没到,但小区保安和物管负责人已经全集合在这里了。   他手里牵着一条庞大的黑色藏獒, 藏獒太大了,赵远阳不太能牵制住它。到周淳面前时, 周淳还没说话呢,狗就挣脱了狗绳, 凶狠地咬了周淳一口。   周淳让狗咬到了小腿皮肉底下的骨头, 疼得大叫,周思思更是吓得尖叫, 赵远阳这才慢条斯理把狗牵回来:“家里狗不听话,不好意思了。”   凶蛮的大狗,留着口水、目露凶光地盯着两个还穿着睡衣的不法分子,周思思禁不住吓,晕了过去。   为了不让周淳发出声音,旁边有人拿抹布堵住他的嘴,赵远阳手里牵着的藏獒不太听话,跃跃欲试地冲周淳伸出舌头哈气。   “逼供逼出什么了吗?”赵远阳一边牵住狗, 一边问魏海。   魏海说:“问出来了,他是没有你家密码, 但是有别的门窗钥匙,估计配了好几把。春节的时候就住进来了,都快三个月了。”   “而且最奇葩的是, 他们一开始没换门锁,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就留在这里,门锁是不久前换的,密码也更换了。”   赵远阳扭头,看向物管那方,“你们保安不知道?有生人住进来,不查一下?”   物管经理看着他那条狗,头皮发麻,大汗淋漓地说:“春节期间换了新的保安,不认识这两个人,也不认识别的业主。而且他们都不怎么出门,没有特殊原因,我们怎么会去查业主。哎,给您添加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家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吗?”   赵远阳望向楼上,他还没上楼看过,但是估计他的房间,已经让这两人给霸占了。   周淳破产后,房子拿去做了抵押。老婆要跟他离婚,打了离婚官司,因为之前嫖妓上报的事,法院让他净身出户,一丁点财产都不给他。   儿子周思明在外地读大学,正值大三实习期,很忙,抽空回来,就给他们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那房子他又不住,爸你正好有门窗钥匙还有密码,就住进去呗。”周思明是不知道一些事的,不知道赵远阳和周淳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赵远阳现在是从骨子里憎恶他们这一家人。   要是知道,他不会出这种主意的。   “不给他打声招呼?赵远阳把密码给换了,我也不知道房门密码啊。”   “不用打招呼,他一小孩儿,怕他做什么。你带着妹妹住进去,平时你们出门,要在房子里留着一个人,先捱过这段时间,实在不行就换个门锁,这密码锁几年前的东西了,现在锁匠都可以换了。再过一阵,我手上这个项目赚钱了,就给你们租个房子。”   上个月的时候,周思明就给周淳打钱了,说让他重新去找个房子。   周淳在这里住的舒坦,而且赵远阳完全没有管这个房子,物管费早就交了一整年的了,让他放松了警惕。他舒舒服服的,才不愿意搬出去。   儿子给他的钱,他就全拿去买看好的股票了。他认为,只要有本钱,再干出一番事业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因为拮据,他也不允许周思思出门,让她必须每天看书,“等爸爸东山再起了,到时候重新给你找个学校,参加高考。”   他也是没学历没文化的人,所以不觉得没学历就怎么了——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他认为,思思需要学历来包装自己,这么好好一个姑娘,学习好样貌好,结果就让赵远阳那小混蛋给葬送了!要不是他,思思会去那样的班级读书吗?如果没有进那样的班,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归根结底,都是赵远阳的错。   住了三个月,还相安无事的周淳不会想到,他心里认为已经变成他家的地方,有一天真正的主人突然回来了,就要把他的全部东西都夺走!   警察来的时候,两个人特别凄惨,周淳被狗咬了,小腿还在滴血,周思思晕过去了。   “这怎么回事?民事纠纷?刑事纠纷?”   赵远阳大致说了案情,“房子我一直没住,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有人住在我家,我家狗认生,就冲过去咬了人。”   “这两个人、不仅住在我家、侵占私人财产,还偷了我家保险箱放的钱和珠宝。”   “多少钱,什么珠宝?什么价值的?”   “钱不多,两万块,但是珠宝……”赵远阳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布袋,打开给他看,“具体价值不好说,按照现在的市场,这么多钻石……”   那做笔录记录情况的警官也是一惊骇,被布袋里闪着光的东西吓得录音笔都掉了。   涉案金额太大了,原以为是一般的民事案件,现在看来……如果那黑布袋里的东西都是真的话,那这涉案金额起码上亿啊!   他没有权利处理这么大的案子,只能联系上头。   赵远阳牵着自己那条大狗,看见客厅里,原先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已经不见了,他心里怒火中烧,对警察说:“我想上楼看看。”   果不其然,他的卧室现在充满了周思思的私人物品,床具上随意放着女孩儿穿的内衣,桌上有化妆品。他走的时候,没有全部都带走,值钱的东西是没了,但是一些譬如航模、拼图、相册的东西,都放在这里的。   他翻找了一下,有些东西可能是给他丢了,但相册什么的都还在。   赵远阳把相册和相框塞到书包里。   他父母的房间,倒是没动。   可能周淳心里有顾忌,知道这床上死过人,不敢住,就住在旁边儿的另一个小卧室。   他下了楼,魏海忧心忡忡地看他,小声问:“丢什么没?”   “一点小东西,幸好他没住我爸妈的房间。”不然,就不是狗咬一口,栽赃入狱的事了。   救护车来了,把两个死狗一样的人拖走了。   赵远阳和魏海跟着警车去警局立了案,给证物拍了照。   他这里发生的事,霍戎都知道了。   事实上,在设下陷阱、把周淳弄破产后,霍戎就没再管过他们了。在他眼里,这些人还犯不上去监视,只是蝼蚁罢了。   也没想到会折腾出这种事来。   霍戎过来接他,让别人跟警方交涉、譬如解释钻石和珠宝的来源。他把赵远阳带回家,顺便请了他的朋友来家里吃饭。   魏海不太想去,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到现在,都没打听到赵远阳这哥哥什么来头,他专门去问了一下魏庭均,让他帮忙查一查,结果吧,半点都查不出来,很神秘。   而且很不好惹,看这狗就知道了,他们家那个葵园里,有上百条这样凶悍的藏獒。   狗狗立了功,赵远阳把狗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奖励它吃牛肉,一大盆的牛肉。他跟家里的狗从没接触过,不熟悉,只知道这样的狗,很能吓唬人。   结果家里的狗,似乎知道他是主人,并不攻击他,相反还会按照他的心意办事。   赵远阳当然得奖励它了——要不是戎哥不允许他把狗牵进房子,他还得把狗带房间里去。   因为要请客人吃饭,晚餐设在湖边,不大一张四人桌,霍戎和赵远阳挨着坐,魏海一个人坐对面。   他低头一看,发现几乎都是赵远阳喜欢吃的菜——他们经常在学校食堂点小炒,每次问远阳要吃什么,总是这几个菜。   魏海开始觉得,这个人没准是真心的对赵远阳好。   他抬头,正好看见霍戎在给赵远阳夹菜,赵远阳又把碗里的一片菜给退回去:“我不要,给你。”   “阳阳,不能只吃肉,素菜也要吃一点的。”   赵远阳头一歪:“你不要烦。”   霍戎微微一笑,伸手自然地抹掉他嘴角的饭粒:“哥不烦你。”   魏海就坐他们对面,两人的神态动作、眼神交流,他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啊。   他甩甩脑袋,也没想太多,他们关系好,自己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远阳又有家人了。   他埋着头吃饭,觉得赵远阳家的饭菜,不知道比自己家的好吃多少倍,加上远阳的哥哥好客,一直再说:“你多吃点啊,别客气。”于是他就没客气了,疯狂吸入。   魏庭均那个没品位的,总是这个沙拉那个沙拉的,虽然总是单独为魏海准备定食,他还是觉得难吃,一股子草味儿,哪里有远阳家的饭菜好吃啊。   在魏海看不见的地方,霍戎的腿,在桌子下方,伸向赵远阳的腿边,隔着裤子布料蹭着他的小腿,没有拿筷子的左手,也是放下去,放在他的大腿上。   赵远阳低头吃着饭,突然猛地踩他一脚,以示警告:还有人呢,你别太过分了啊!   霍戎不觉得疼,远阳根本不敢用力,他别说疼了,只觉得是挠痒痒。面上,他仍旧是那副好大哥的模样,给远阳夹菜,还让魏海多吃点。而桌子底下,他的手和腿都非常放肆,甚至摸到赵远阳的大腿内侧,像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一脚。   赵远阳浑身紧绷,突然发脾气,把筷子一丢:“我不吃了!”    第59章   魏海嘴里的鸡爪更是直接掉餐巾上了,他一脸茫然:“远阳怎么了?”   赵远阳忍无可忍地说:“我吃饱了。”他别扭地转过身子, 再把椅子移开, 离霍戎一米远,“你们继续吃。”   霍戎歉意地对魏海说:“招待不周, 你知道,阳阳爱闹。”他用餐巾擦了下手, 就走到赵远阳身边,再蹲下来, 拉他的手, 开始哄孩子:“阳阳,别气了。”   赵远阳是顾忌着魏海在, 不然哪里只是这种程度的生气。   但要是魏海不在,霍戎指不定更放肆,而他……说不定也不会气。   “你别摸我,我在闹呢,走开一点。”他低声警告,同时抬头看魏海——这二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吃。   霍戎说:“别闹了,你考试累了, 要多吃点,”他声音放低, “哥不弄你了,吃饭吧?”   赵远阳低头看着他,霍戎拉着他的手晃啊晃, 讨好的意味很浓。   他勉为其难地点头,抬着下巴小声道:“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霍戎笑笑,“晚上再跟哥哥计较也不迟。”说完,他连人带椅子,一起抱到餐桌旁。   魏海还不明所以,觉得远阳大哥的力气真大啊,看那膀子,多粗。   赵远阳继续坐下吃了,魏海也觉得没毛病,突然发个脾气,家长哄了下就好了,这就是赵远阳。   吃完饭,赵远阳还邀请魏海打游戏,魏海很心动,正要同意,就听见远阳哥哥说:“阳阳,你后天还要去参加英语竞赛,今晚打游戏还是复习?”   赵远阳说:“打游戏。”   “好,那就打游戏吧。”   魏海留下来,陪赵远阳打了几局,发现赵远阳非常菜,自己一直赢、一直赢,想输都没法输。   赵远阳还坚定地认为:“四海,我今天手感不好,平时的我是可以大杀四方的。”   他感觉远阳是不是输得不高兴了,正准备让他两盘呢,催他回家的电话就来了。不得已,他只能放下游戏,“我先回家了,下次等你手感好了再陪你打,你后天还有比赛,好好考。”   赵远阳把他送出去,回来后,霍戎主动说:“阳阳,过来,哥陪你打游戏。”   “你不是让我复习吗?”赵远阳看向他。   “明天再复习也不迟,先打游戏。”   赵远阳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接过手柄:“我不想打的,是你非要让我打游戏的哦,不管我的事。”   霍戎嗯了声,声音带着笑,“是我让你打的,坐过来,哥抱你。”他伸出手臂。   “不要你抱。”赵远阳自顾自抱了个软枕在怀里,坐在软垫上,看起来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霍戎坐他旁边,脑袋歪过去,碰了下他的头顶:“阳阳,还生哥气呢?”   “你手都快伸进我裤子了!换谁谁不生气啊?”他发泄似的对着游戏里的角色拳打脚踢,霍戎让他踹飞了,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KO掉。   赵远阳犹不解气,决定在戎哥身上找回自己的游戏手感,重振雄风。   几局下来,刚才输给魏海的阴影彻底消失了,他神清气爽,眉开眼笑起来,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真正水准。   霍戎肩并肩跟他挨着坐一块:“气消没?”   赵远阳本来就没生气,闻言就别过头:“还有一点气。”   霍戎笑了笑,左手操控手柄打游戏,右手搂过他,话音落在他耳边:“那气消了,刚刚摸得舒不舒服?”   赵远阳摇头,手肘顶他腰:“打你的游戏,你看你,又输给我了,我都让你了啊!”他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模样看着霍戎,叹息扼腕,摇头,“再让你一局,这次你要赢了。”   霍戎说了声好,最后他还是毫无悬念地输给了赵远阳。   赵远阳这下舒服了,也不想复习,不愿意看什么英语题,洗了澡出来,就躺在床上听英文歌。   天气暖和了,房间里的暖气也关了,这时候,赵远阳就没有冷的时候那么爱靠着霍戎睡觉了。如果说冬天,因为冷,他还能忍受靠在霍戎身上睡觉,现在暖和起来了,他当然就不愿意了。   赵远阳不肯让他抱,让他走开点,自己抱着被子睡。   过了会儿,他睡意上来了,就拔掉助眠的耳机,回头看了眼,霍戎像是已经睡了,而且没像往常那样,死皮赖脸地抱上来。   赵远阳很不适应,侧着身子,借着月光看他。   霍戎有着冷硬的眉眼和轮廓,却是个温柔的人,或者说他对着赵远阳时,脾气是温和的。但对着别人时,似乎就没那么温柔了。   赵远阳回想起有一次,他在戎哥外套口袋里摸到的断指,一个断指能说明什么?至少能让赵远阳明白,霍戎的确不是他看见这样,他还有另外一面,像别人口中说的那个、让他更陌生的一面。   赵远阳看了他几秒,伸手在他脸前晃了下。   没反应。   “……真睡着了啊?”赵远阳有点不高兴,自己还没睡着,戎哥先睡着了!说好的等他睡了、就偷偷抱着他呢?   他对着黑暗叹气,过了会儿,自己想通了,决定栽赃陷害戎哥。他在床上磨叽地移动,慢吞吞地移到霍戎那边去,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臂上。   真舒服啊。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赵远阳平日里因为读书,所以起来得早,他早起惯了,周末的时候,第一次清醒也差不多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   霍戎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没舍得放开他。   赵远阳眼睛迷迷糊糊一睁开,霍戎就对他低声说:“阳阳,今天周末,不用上课的,你可以继续睡。”   赵远阳眼睛又闭上了,声音带着没清醒时的含糊不清,嘟哝道:“我记得我昨晚上一个人睡的,你是不是又偷偷抱我了?”   霍戎没拆穿他,说道:“是啊,哥不抱着你就睡不着。”他轻轻抚摸赵远阳的眉心,声音很轻,“继续睡吧阳阳。”   赵远阳用鼻音嗯了声,跟他说:“下次不许了。”他慢慢闭上眼,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整个人都抱着霍戎的,头顶抵着他的肩窝,脸颊靠着他的胸膛。   因为赵远阳明天还得去比赛,霍戎就没让他去处理周淳的事。   一对私闯民宅、侵占财物的父女,在清醒后对赵远阳的证词表示了否认:“私闯民宅我们认,但决计没有侵占财物这回事!”   “但是保险箱上有你们的指纹,失主声称钱和钻石都放在保险箱内部,如果你们没有拿,那怎么解释上面的指纹?”   周淳抵死不认:“虽然我是开过保险箱,但他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啊,保险箱里也什么都没有,更没有拿他钱或者钻石了。警官您想想,他那房子都一年没住了,怎么可能留下贵重物品在家里?”   这的确是个疑点,但谁又说得准?没准人就是有这种嗜好,喜欢把财物藏在别的房产里。   总之,这两个嫌疑犯,是坐实了犯罪的事实了,涉案金额巨大,虽然失窃财物全都找回来了,可还是得判刑。   至于判多久的刑,这得看法院了,大的这个至少得吃二十年牢饭,如果律师有本事、关系疏通的好,可以早日假释。至于小的这个,还是未成年人,只能送进少管所。   周一,赵远阳到了学校,要乘坐校车去参加市里的比赛。   比赛地点在禹海市某大学内部,和赵远阳知道的那种,一个学校作为一个代表团,最后获胜也是由学校全体参赛学生领奖的竞赛不同。   这个英语竞赛,就是大家各自考各自的,分数够了就晋级,不够就淘汰。   一开始全校报名的学生、一共约有上百人,学校内部洗礼后,就只剩下二十五位学生参赛,一个校车都塞不满。   带队老师赵远阳也不认识,在车上给每个学生发了准考证,交代:“考试很严格,记住,你们代表的是我们一中,是整个学校,考场有监控,千万不能作弊。另外,不允许提前交卷,做完了就检查,检查到考试结束。”   校车上,互相认识的同学在相互看对方考场,似乎一共都只有四个考场,不少人都被分在了一起。   赵远阳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一想到等会儿考完试,下午还要回学校上课,他就郁闷得不行。   似乎看他在休息的模样,没人找他说话。等到了目的地,下了校车,张凝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赵远阳微微一笑:“你也加油。”   考场外面,贴着一张很大的标语:可提前半小时交卷。   进考场前,他收到了戎哥鼓励他的短信,说中午吃好吃的。正想回复条消息,他的手机就被监考老师收走了。   考试整整两个小时,包含听力,和平日考试差不多,但是难度比平时大很多。   整个考室里,都是个学校的外语尖子生,有的人准备过、有的人是完全没准备,但考试氛围很好,没有打盹的,也没有玩笔的、或者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的。   赵远阳也一反常态地很认真,他做英语题一向做得快,就是俗称的英语思维。有些学生在看见题目后,会在脑海里飞快地分析,转换成中文再填写答案,赵远阳不用,他不需要这个过程,自然就下笔如有神助了。   等听力开始时,他都做到第三页了,大部分学生才写到第二页。   听力题,对赵远阳就更简单了,完全不用思索。   全部都完成后,时间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赵远阳百无聊赖地检查了两遍试卷,改了两道错题,觉得这次自己应该可以满分了。   不是满分至少也有149了吧。   反正很牛逼。   他偷偷看了下别人,嗯,还在做,全都没他快!这让赵远阳觉得非常过瘾,终于轮到他在考试场上欺负别人了!   半小时一到,赵远阳就起身交卷,他从讲台上的篮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往外走。   学校带队的老师就在考场外面等着,赵远阳跟她打了一声招呼,说:“老师,我就不跟着校车回学校了,我家里人来接我了。”他说着指了下在外面等着的霍戎,“我吃完饭,下午直接回学校。”   那老师看了下外面等待的“家长”,继而拿出名单:“你是哪个班的,什么名字?你怎么提前交卷了?我不是说了不允许提前交卷吗!”   赵远阳报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漫不经心道:“您说话的时候我在听歌,没听见,我做完了就交了。”   那老师看他胸有成竹这样,也不知要说什么了。   “考试难度怎么样?”   赵远阳一副自信过头的模样:“很简单的。”   “简单?不可能吧。”   赵远阳满脸真诚,“不信您等下问后面出来的同学,老师,我就先走了。”   他走向那边的霍戎,两人上了车,霍戎问他考得怎么样。   赵远阳一副谦虚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好简单,结果考室里的人都做得好慢。”他叹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拿满分。”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可以说是戏精本精了,好讨打233333    第60章   “别担心,我家阳阳这么棒, 你不拿第一谁第一?”霍戎很配合地恭维他, 赵远阳想听什么话,他就说什么话。   赵远阳听得笑眯眯的, 觉得戎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赵远阳走后不久,终于打铃了, 考试结束。   参加考试的学生就是市里几个高中的学生,不多, 蜂拥出来。那带队女老师问学生:“发挥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学生回答说:“感觉不太好, 题有点难度,完形填空很难, 而且听力念得特别快,都没听清楚就过去了……”   那老师连问了几个,都说的发挥一般,稍微有点难了。   这下,老师是基本可以确定,那个提前交卷的赵远阳同学,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都是不会做,随便做完了就出来了。   考试的成绩, 要等一周的时候才会出来,到时候会在该竞赛官方网站上公布成绩, 学校会通知班级的老师,再由老师通知学生。   禹海市赛区的比赛晋级了,还有省上的, 层层往上,最后是全国总决赛。   能走到全国竞赛的,全省就那么几个。   又上了几天课,放假前,公布了月考成绩。   赵远阳有一堂缺考,名次退了很多。   老余跟他谈了下,问他缺考原因,赵远阳没说。   下午放学,老余来教室里给班上同学宣布放端午了,让同学们假期注意安全,“夏天快到了,去海边的时候尤其得注意,去年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学生在海里被淹死了的,每年这种案例都不少,这告诉我们不要一个人去海边,有禁区标志的地方不准靠近。”   赵远阳听见他说的话,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魏海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不以为然,还歪着脑袋问赵远阳:“你端午三天都不在吗?去不去游泳?”   “我今晚就走,可能后天回来,但是不游泳,我怕水。”   魏海微微一愣。   远阳以前是不怕水的,因为他怕冷,所以很喜欢泡温泉。   他换个话题:“远阳,我的生日派对,你要赶回来哦。”   “我尽量赶回来。”但是往返双程的飞行时间,都超过20小时了,能赶回来上课都不错了。   “房子我帮你换了锁,密码没变,我去清理的时候,那里有很多你哥哥的人,看着不怎么善良……他是不是混那啥,黑的啊?”   “他长得是有一点像……但他是好人。”   好人?   ——魏海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好人,但当着赵远阳面,什么都不好说。   “对了,端午放假,等工作日就要开庭庭审了,他们给自己请了辩护律师,不过律师很菜,估计就只会拿我打人和狗咬人做文章。”   “到时候我们得出庭。不过远阳你放心啊,我已经打招呼了,二三十年刑期起步,没有悬念的。等他进去了,我再让人教训他,说真的,活到现在,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没地方住居然正大光明住你家去了,我去!”魏海很不文明地呸了一口,以表达他的愤怒。   赵远阳跟他说了声谢谢。   其实当初,很多人都提醒过他,周淳不是好人,结果他义无反顾地相信周叔叔。因为在他小的时候,周淳的确对他很好,可以说是看着赵远阳长大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只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证明,他眼神真的不怎么样。   放学后,赵远阳回家随便收拾了点东西,他虽然是个龟毛的人,但是又很懒,觉得出门带很多东西会很麻烦,所以他一向都是到了当地后,再买新的。   他就收拾了两条内裤,放在盒子里,装进书包。不仅如此,他还装模作样地往书包里揣了几本书,美名其曰不能浪费在飞机上的时间,得学习。   他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   霍戎看见他的相册——这相册,是赵远阳从以前的别墅里拿过来的。   他翻了下,看见了小时候的赵远阳,像个小姑娘,五官精致,还扎小辫。   赵远阳一看他居然在看这个,伸手一把夺过来,凶道:“不准看!”   “为什么不给哥哥看?”   赵远阳很霸道:“反正就是不许!”   里面有小时候的黑历史,还有中二时期的照片,太中二了,赵远阳想一把火烧了,又舍不得,觉得是很珍贵的回忆,不高兴了可以看一眼,保证马上笑出声。   他留着做纪念没问题,但是戎哥想要看,这就不行了。   赵远阳越不让他看,霍戎就越感兴趣,哪怕他曾经在资料里看见过赵远阳的过去,也很想翻翻他的相册。   赵远阳一把把相册塞抽屉里,接着扭头问他:“哥,你的飞机上我可以打游戏吧?就打那个,电玩。”   霍戎说:“做什么都行,当成KTV唱歌都没问题。”   “唱歌就算了,我就想打游戏,不然太无聊了。”   霍戎说:“你不是带了书吗?”   赵远阳一瞪眼,理直气壮:“书要看,游戏也要玩,劳逸结合。”   飞机是霍戎的私人飞机,他家祖宗想怎么折腾都行,蹦迪都没问题。   但通常情况下,赵远阳都是一觉睡到旅程结束的那种人。   霍戎私人飞机的机长是开战斗机的,开起这种小型客机来,操作依然很风骚,速度又快又稳。   飞机平稳下来后,两人先吃晚饭,吃完饭后,霍戎就陪他打游戏。   赵远阳打拳皇已经打腻了,现在开始打七龙珠了。   一般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不玩这种游戏了,因为太中二。   但赵远阳却乐在其中,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玩超级玛丽。结束和戎哥的对打后,他就一个人玩超级玛丽,乐此不疲。   等他玩游戏玩累了,也困了,更没心思看书了,洗漱后就直接躺下睡了。虽然飞机上噪音不大,但还是有些许噪音,微小的噪音,却很影响睡眠。   他带上耳塞,抱着手臂睡觉。   霍戎就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开了一盏小灯。   接着——他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正是赵远阳藏着掖着,不要他看的相册。   要是赵远阳现在没睡着,一定能跳起来踩他的脑袋。   霍戎一页一页地翻看,相册是整理过的,可能是远阳的妈妈整理的,从0岁的宝宝照开始,一直到十五六少年时期。   赵远阳似乎从小就爱拍照,镜头感很好,还是个宝宝,就抱着脚往嘴里塞,眼睛很大很明亮,他的笑容让霍戎也忍不住跟着笑,扭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远阳——变了很多,但从远阳小时候,就能看出长大后的帅模样了。   再往后翻,阳阳宝宝一岁多了,会走路了,但是摔跤了,趴地上哭。   嘴巴向下撇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镜头,一副我不高兴,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我就原谅你的模样。   和长大了一模一样。   远阳小时候是个调皮蛋,十岁以前,经常上房揭瓦,惹是生非。   小朋友再大一点,也是爱惹是生非,要在学校里打架。但赵远阳打架的原因,要么是这个男同学说他像女生,要么是这个人欺负了别人小女生,远阳很有正义感,要帮人讨回公道。   他从小就讨女生喜欢,也讨男生喜欢,就是皮。   但每次一有人说他好看,像女孩儿似的,赵远阳就要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必须把牙齿给人打掉,一边揍一边凶悍地问:“说!我还像不像女孩?啊?”   家长找到老师,当面跟赵远阳对峙,赵远阳嘴贱,不提原因,就说:“我就乐意揍他!”   上初中的时候,也不知道赵远阳跟谁学的,穿着打扮和行为处事都极其中二——中二到令人发指。   初中孩子,就去染发,搞发胶,牛仔裤上瞎捆着裤链,还穿吊裆裤,戴个骷髅头吊坠,表情拽二五八万似的。   ——可以说是非常讨打了,走路上家长都会给自家小朋友说:“以后千万别学这种人。”   可就是这种打扮,他仍旧是女生眼里的白马王子。这年代,就流行他这种、热血高校里那种穿着。赵远阳为了赶时髦,什么都往时尚前沿靠,还特得意,觉得自己很牛逼啊。   赵远阳要是回想起来,会觉得那些女生估计全都瞎了。   后来,和魏海交了朋友后,他的品味就直线上升了,开始爱上破洞裤,不穿吊裆裤了,也不弄什么会哐啷响的裤链了。   直到外公把他接走,他跟外公住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家庭又发生剧变,导致他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和现在这个远阳……霍戎看向躺着睡觉的少年。赵远阳睡着的模样带着孩子气,他五官长开了,但睡着时,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因为他睡觉习惯不好,导致他嘴里总是有空气鼓着,腮帮就鼓着,嘴巴也嘟着,和小孩儿睡觉的神态一模一样。   霍戎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心里很安稳。   “阳阳。”他轻声喊了一声,但赵远阳估计是塞了耳塞的缘故,睡眠深,也听不见别人在叫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霍戎侧身,动作很轻地躺在他身旁。    第61章   赵远阳一觉睡过去,结果到了当地, 还是晚上。   这下他睡不着了, 迫不及待想去把东西都找出来,霍戎不知道他要来找什么, 就问他,赵远阳说:“我上次不是打碎了你一盏灯吗, 我说了要赔给你的,赔十盏!”   霍戎一怔, “阳阳, 哥不是给你说了……”   赵远阳打断他:“我不管,那就当我送你的吧。”——尽管只是一个灯, 但戎哥书房那个灯,不是随便去灯具店买一个就行的。   赵远阳是刚睡醒,精神很好,哪怕现在是黑夜,他也不愿意休息。   霍戎只能陪着赵远阳,大半夜的,去他外公那个年近古稀的老宅子里寻找台灯。   远阳外公喜欢收藏古董和艺术品,晚年时候, 把所有积蓄都花在这上面了,像灯这种精美的小玩意儿, 也是他收藏范围内的东西。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些灯的价值,顶多以为就是个漂亮精致些的灯。灯而已,能有多昂贵?但赵远阳却是知道的一些的。   他一开始也不懂, 后来自己慢慢学习,把这些东西的来历价值都摸清楚了后,自己也具备了一定的鉴定能力。   不能说是行家,但也不是以前的外行了。   赵远阳把外公老宅子里所有的灯具全部搜罗起来,让霍戎打包运上飞机。   霍戎让他停下,“阳阳,你这个习惯不好,你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吗?”   赵远阳摆手,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样,“管他什么呢,我又没送给别人。”   灯再珍贵又如何,反正他送给戎哥,又不是外人。   “真送我了啊?”霍戎盯着他的眼睛。   “你烦不烦,送你了送你了,别问了,全都送给你的。”赵远阳不耐烦,让他等着,“你坐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再去找个东西。”   赵远阳让他等着,霍戎就坐沙发上等他,等赵远阳走后,他才站起来,在宅子里转悠,不动,只看。   房子老了,虽然保养得当,但赵远阳上楼的时候,木楼梯还是会发出咯吱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他上了楼,东翻西找,最后把自己想找的东西全都找到了。   一些图纸能折叠放书包,一些则不能,要卷起来放在防潮画筒里,再带走。   赵远阳把东西都收拾好,又塞了几个小东西在书包里,正准备下楼梯时,灯突然灭了——宅子老旧,线路突然坏掉,导致停电,是常有的事。   黑灯瞎火的,赵远阳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前面就是楼梯,他摸索着楼梯扶手,但是没敢往下走。   “哥,你在吗?”他在黑暗里喊了一声,心里郁闷极了。   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霍戎的声音道:“我在,别动,我上来接你。”   赵远阳嗯了声,手在书包里摸索着手机,但他装的东西有点多了,不知道手机滑到哪儿去了,他不怎么怕黑,只是房子太老了,房子是古董、里面的很多物件摆设也全是古董,都是死人用过的,有股阴森的味道。   这是让他有些害怕的原因。   他需要照明才能看清,但霍戎不需要,他听见赵远阳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他人在哪里。   赵远阳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听见他上楼梯时发出的咯吱声,心一下安稳许多,他手掌抓着楼梯扶手,对着正在上楼的、黑乎乎的影子道:“我在这儿。”   “看见你了。”霍戎夜能视物般,抓住他的手掌。   哪怕戎哥牵着他的,赵远阳也不是很敢往下走,他看不清,若是一步下去踩滑了,就会连累霍戎。   霍戎不由分说,把他给抱起来,沉声问:“你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   赵远阳手臂揽着他的后颈,感受到他快步向下走的步伐。他轻轻嗯了声,“找到了。”   从窄小的楼梯下去,霍戎就把他给放了下来,牵着他走。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戎哥显得非常可靠。   外面草坪上停着车的,车灯透过窗户,给屋子里提供一点光亮。这下,赵远阳终于能看清了,霍戎也看见他背着几个很长的画筒,问道:“是画?”   赵远阳轻轻地嗯了声。   “我已经让人去抢修线路了,阳阳,晚上要不要就住这里?”霍戎道。   赵远阳不困,但霍戎说了,他也就点头,“我房间在那边,但是很久没住,没整理。”   “整理起来很快的,我们先等来电吧。”霍戎抱着赵远阳的肩膀,取下他背上背的东西放在一旁,揽着他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的头顶。   赵远阳原本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睁眼问他:“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霍戎嘴唇灼热地落在他的耳边,“问吧。”   “那我问了,你要老实回答我,不可以骗我。”只有一点点照明的黑暗里,赵远阳眼睛亮着光,注视着霍戎,“你当初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收养我?我对你毫无价值吧。”   像霍戎这样的人,是有着商人的本性的,什么都讲求价值和利益。   赵远阳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霍戎和他外公关系真的好到那种程度了吗?难道不是由利益维持起来的交易关系吗?居然好到可以帮他接手变成孤儿的孙子,而且还是远在国外的外孙。   说完,赵远阳就有些后悔了,戎哥对他是真好,好到没话讲,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这么好了。而他这种问法,等于赤裸裸地把怀疑摆在明面上,等于他不信任霍戎——明明两人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霍戎沉吟了下,道:“阳阳……”   “算了算了,”赵远阳突然打断他,“我不问了,我又不好奇这个问题了,反正你对我好是真的,我知道你很好就行了。”   霍戎瞒着他的事,又不是一件两件的,赵远阳必须要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俗话说的话,好奇心害死猫,他还是什么都不要问的好。   赵远阳这个问题,显然让霍戎有些措手不及,而他后来的反应,也让霍戎没想到。   他低头轻轻地吻他的后颈,“阳阳,如果你想知道,哥可以告诉你。”   赵远阳很烦,“我不想知道,哎你别那样亲,我外公在天上看着你呢,他在骂你混蛋你听见没有?”   霍戎低低地笑:“混蛋就混蛋吧。”   不知为何,一直没能来电,霍戎趁着黑,到处摸着、亲吻着,直到灯亮了,赵远阳就把他推开。   他觉得这么亮、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外公的房子里,跟戎哥这样,有种偷情的罪恶感。   比喻或许不太准确——但这就好像是外公的旧友上门造访,把外公打发去泡茶了,接着这位旧友便和主人家里的外孙搂抱在一起,亲吻他、抚摸他。   这里对于赵远阳,或许是异国他乡,但却是霍戎从小长大的城市,赵远阳第二天就独自上了飞机,霍戎却有事留下,不能陪他一起回去了。   那些灯完好无损地运到家里,占据了整个客厅的桌子和地面。   赵远阳最不喜欢整理了,偏偏这些又是易碎品,他一个人也不想整理,于是就那么放着。   他睡了半天,下午,就是魏海的生日派对。   因为上次魏海让人去他家别墅清理,却发生了那样的事,魏海二哥就知道了,然后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套带泳池的别墅,让他开派对。   赵远阳也给他买了条牛仔裤,出门前,他又弯腰在客厅地上挑了个台灯,抱着过去。   魏海接到电话,知道赵远阳回来了,还要过来,很高兴,就在门外等他。   他朋友多,派对很吵。   赵远阳下了车,把装在礼盒里的牛仔裤给他,又把灯给他。   他直接抱着台灯过来了,连包装都没有。   魏海倒是挺开心,说把这个拿来当成床头灯,回去就放床头。他带着赵远阳进去,“你就呆在这里吃蛋糕,或者去楼上,后面是泳池,你怕水,就别靠近了。”   赵远阳点头,注意到魏海今天的耳钉,似乎是自己以前送给他的。   别墅很宽敞,后院和屋子之间没有墙,包括地面台阶上,都有着十多公分深的水。赵远阳必须得非常注意脚下,才能不踩到水。他看见有几个穿比基尼的姑娘在泳池里玩水,泳池边上,请了个摇滚乐队在弹奏一些赵远阳听不懂的音乐。   声音很嘈杂。   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蓝色的水面,却让赵远阳非常不适,他别过眼去,也不敢低头往脚下看。   迎面走来几个人,赵远阳看着面熟,但是忘记是谁了,在问魏海:“谁给你送的灯啊?生日怎么送灯,这灯怪好看的,就是有点旧。”   赵远阳有点眩晕,听别人说话都听不清楚。他快步走到楼梯上,手扶着墙 ,“四海,楼上有房间吗?我有点累,休息一下。”   魏海抱着那盏远渡重洋的灯,“有房间,打扫过的,我带你上去啊。”   “差点忘了你怕水了,是看着水就怕吗?”   赵远阳点头,慢慢上楼梯,“会晕。”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怪我,”他把赵远阳带到一个房间去,结果一推开门,里头不知道是谁,抱一起在打架,魏海立刻拉上门,换了一个房间给他,再把灯放在床头,给他打开,夸了句:“这灯好看,像什么……有点儿欧风。”   赵远阳靠在床头,笑笑,“就是从欧洲带回来的。”   “你先休息,我给你拿个蛋糕上来,你还吃什么吗?”   赵远阳揉着太阳穴,“就吃点蛋糕。”   魏海点点头,让他休息,接着他帮赵远阳把门关上,过了几分钟又上来,给他拿的蛋糕和饮料,“饮料没有酒精的,放心喝。”   赵远阳随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他闭着眼睛靠在床上休息,房间很安静,隔音很好,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嘈杂。   赵远阳眯了会儿,精神就回来了一些,他是看见那么多的水才不舒服的,但只要一避开水池,过一会儿就能好了。   正当他休息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不知道是谁进来了。    第62章   房间里只有赵远阳一个人,魏海给他把吃的喝的拿上楼后就又出去了, 赵远阳没睡觉, 一听见动静就立马睁开眼。   屋子里没开灯,就只有旁边这盏——他送给魏海的这盏灯开着的。   进来的是个男人, 约莫是喝醉了,走路摇晃, 一下跌在床上。   赵远阳立马摸出手机发短信,今天是家里司机送他来的, 现在就在外面等他。   他坐起来, 准备下床穿鞋出去,但这时, 那个喝醉的男人却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手抓住他的脚踝,“老婆,别走……”   赵远阳立刻有一种蛇缠上身的感觉,恶心坏了,飞起一脚就踹过去——这和他踹霍戎的力道就不一样了,他一脚狠狠踹人下巴,男人啊地一声惨叫, 仰着头,满身酒气地欺身上来, 愤怒地要教训赵远阳:“你TM敢踹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赵远阳冷笑一声,一脚踹他裆——他大有一股要踢爆人蛋蛋的架势, 非常用力!   他抓起男人的西服领子,拽到面前,冷着脸,要笑不笑地说:“管你是谁,照样踹你,疼不疼?”说完,赵远阳一拳又招呼上男人的肚子,接着他用力把人甩了出去,甩到了床下。   借着台灯的一点光,赵远阳看见他的面孔,有些脸熟,但赵远阳想不起来是谁了。他从不怕惹麻烦,管他是谁,打了就打了。   他站起身,声音很冷:“看清楚没?老子是男的,不是你老婆。”   喝醉的男人躺在地上猛烈咳嗽着,大喊大叫:“瞎了你的眼,老子是魏淮!”   赵远阳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魏淮是魏海的三哥,很浑的一个人。但无论他怎么犯浑惹事,背后都有他爹替他买单,魏海对比起他这个哥哥,就是个乖宝宝。   魏淮看他没说话了,当他怕了、不敢出声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旁边的灯要打他,嘴里说:“不就摸你一下吗,敢打你爷爷,呵呵,现在知道怕了?”   赵远阳知道他是魏海的三哥后,原本不想跟他纠缠了,结果看见他抄起了自己送人的灯,还自称“你爷爷”,就怒火中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要他把灯放下。   灯被他拿了起来,电源就断了,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魏淮蛮力地跟他争起那台灯来,嘴里骂着:“你他娘的还敢反抗!”喝醉酒的人,力气很大,加上赵远阳不想打碎灯,一下连人带灯,栽倒在地上。   灯先碎,碎裂的声音很大,继而赵远阳是倒上去,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他手还揪着魏淮的衣领,赵远阳疼得不行了,他最怕疼了,倒在一堆碎瓷片上,他感觉有碎玻璃瓷片扎进肉里了,疼痛神经让他太阳穴一凸一凸的——但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瞬间也不怕疼了,眼睛红着,咬着牙齿,抓着魏淮的衣领就把人翻了一转,用力把他摁在那堆碎瓷片里,一拳正中他的脸!   赵远阳是真生气了,一拳头又一拳头,直到有人进来,打开灯,看见他后背渗血的伤和他疯狂打人的动作。   ——进来的人是赵远阳的司机和魏海,司机收到赵远阳的短信,就把车开到了门外,但是赵远阳一直不出来,他是敏锐的人,察觉到没对就立刻进来,但他不知道赵远阳在楼上。   他在楼下飞快地搜索一圈,都没找到赵远阳人,这时,他看见了在泡在泳池里喝酒的魏海。   他也不管魏海是寿星,一把把他从水里拎出来,问他赵远阳的下落。   两人刚推开门,就看了赵远阳在疯狂打人的一幕。   他后背是血,地上也全是血,被他打的男人看不清面孔,隐约是个猪头了。   司机当机立断,把赵远阳扛着就走,他开车的速度要比等救护车过来要快许多。他人走得快,魏海被画面刺激了下,回神后追出去,喊:“远阳,远阳。”   赵远阳被人扛着,有气无力地跟他说了句:“你快打120,叫救护车,里面那个是你三哥。”   魏海脚步顿住:“……”   那个猪头是魏淮???   赵远阳趴在后座,冷汗涔涔地冒出来——这会儿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到底有多疼。他一直是个很怕疼的人,但是又爱逞强,脾气倔,吃不了亏。摔在碎玻璃上有多疼,他现在算是尝试到了。   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求救,而是把那个害他这么疼的人抓起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不能比别人惨。   所以他揪着魏淮的衣领,把他摁在碎玻璃上后还不算完,还要疯狂揍他的脑袋。   此刻,回过味儿来了,他趴在汽车后座,叫着疼,但司机可不是霍戎,不会体贴他、也不会安慰他,而且一句话也没有。   赵远阳呜咽着:“喂,你没跟你老板打报告吧?”   司机不说话,沉默蔓延。   赵远阳持续喊着疼:“你打报告了吧?他是不是要回来了?喂,问你呢!你叫什么啊?”   一边疼一边还话这么多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若是现在赵远阳能看见自己后背的惨状,估计就没那么多精力叫嚷了,但是他说话的话,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就让他暂时被麻痹了神经,觉得自己应该没多严重。   车子开得飞快,过了四五分钟,就到了医院。   赵远阳这时已经没力气叫唤了,他疼得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黑夜已经更迭成白天了。   赵远阳趴在床上,他脖子扭了下,眼里映照出周围的陈设,不是医院——他回家了。   他想动弹,但后背有股撕裂般的疼痛感,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转动着眼珠。   “阳阳。”霍戎看他醒了,便走到床边,“别动,你背上有伤。”   赵远阳听见他的声音,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他艰难地移动手,把手给他,呜咽着:“哥,我好疼啊。”   霍戎拉着他的手心,抚摸他的脸颊,“忍忍,想吃什么吗?甜的?”   赵远阳觉得嘴里好苦,就嚷着:“糖,我要吃糖……”   霍戎要去给他拿糖,但赵远阳拉着他不让他走,哼哼道:“你不许走,我这么疼,不准走。”   “哥不走。”霍戎坐在床边,他刚回来不到一个小时。   得知赵远阳出事了,他就立马回来了。   过了会儿,有人送糖过来,赵远阳含着糖,侧着头看着他:“我严重吗?你拍张照给我,我想看看。”   霍戎看看他惨不忍睹的背脊,道:“不严重,别看了阳阳。”   赵远阳啊地叫了一声:“你不肯拍给我看,那肯定很严重了,是不是有很多伤口?那以后好了,不是会有很多疤痕?”   霍戎没敢给他说,除了背,他的脚也有伤。   当时赵远阳没穿鞋,就跟人扭打在一起了,估计他自己打人打得太亢奋,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严重。   霍戎想抱他,但是现在又不能,只能用力握着他的手心,俯首吻他的额角:“疼就叫我。”   赵远阳半闭着眼,有气无力:“疼、好疼啊……”   他是真疼,不是无病呻吟,比胃病犯了的时候还疼。他那时候胃病很严重,什么止痛药都不行,霍戎就给他打的吗啡。   赵远阳疼得出了汗,甚至想要他给自己来一针吗啡,但他知道那东西不好,便忍着。   他突然想到:“我伤的这样严重,是不是不用上课了?那我这几天都不用读书了是不是!”他说着,眼睛倏地亮起来,就像中了彩票似的。   霍戎好笑:“嗯,不用读书了,不过你至少要躺半个月。”   赵远阳笑着说:“太好了。”   “对了……我明天是不是要出庭?”那他有伤,不就得推迟庭审了?   “不用出庭,”霍戎抚摸着他的头发,“判决书下来了,判了四十年。”   赵远阳高兴了,“那…那个,我昨晚上揍的那个谁,他是不是比我严重?”   听他说到这个,霍戎眼神倏地冷了起来,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摸他的脑袋:“嗯,比你严重多了,在重症监护室。”   原本,以赵远阳的伤害力,是没这么大的威力的。   在赵远阳狠揍了那人一顿后,魏淮刚送到医院,又让人给打了顿,这次,直接推到ICU去了。别人或许会怕他地头蛇的魏家,霍戎是不怕的。   而且,事情做绝一点,阳阳和他那位好朋友的关系,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吧?而且这件事,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魏海请赵远阳去参加生日派对,原本派对举行地点是在赵远阳原来的那个别墅,但后来就换成了魏庭均提供的泳池度假别墅。   泳池很大不说,整个一楼几乎全是水。   “啊?”赵远阳扭过头,眼里有一丝的后悔,“这么严重啊?我……哎,哥你把我手机给我,我给人四海打个电话。”   霍戎说:“你手机没电了,等下充会儿再给你。”他看着赵远阳,若有所思,“你怕水的事,还有谁知道?”   赵远阳想了想,“你知道,四海知道,然后……没了。”   “怎么了?”他望着霍戎。   “没事。”霍戎笑了笑,起身把手机给他,帮他拨了号,又给他开了免提。   终于联系到赵远阳的魏海,可算是松了口气:“远阳,你怎么样了,好没有?严不严重?你在哪个医院?”   “我没在医院,在家,不是很嗯……有点严重,你三哥……”赵远阳手抓着霍戎,垂下眼,“对不起啊,我下手不该那么重的。”   魏海沉默了下,“他也有错,我也有错,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楼上的,明明知道你怕水,还用这泳池别墅开派对。”   “你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罪过就大了,我下午过来看你吧。”   魏庭均把这别墅给他用时,先说的不是开派对,而是让他带朋友去玩。   魏海就说他不玩,赵远阳怕水。   魏庭均便让他叫其他朋友,还提议:“小海,不然你到时开生日派对用吧?”   魏海心想赵远阳要出国,多半赶不回来了,就点了头。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第63章   他是运气好,没伤到神经, 魏淮让他摁在瓷片上狠揍, 瓷片深深地压进背脊,伤到了神经, 所以比赵远阳严重很多。   赵远阳没往深处想,他知道魏家老三浑, 不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有隐情,他是被人给算计了。   他怕疼怕得要命, 一天都不得安生, 拉着戎哥不让他走,说疼。   霍戎看他又出了冷汗, 拽着他的手掌很用力,很可怜的模样,就给他吃了点止痛的药。但又不敢过量了,所以赵远阳还是疼,他挣扎在药性和疼痛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哪怕睡着了,他也不肯放开霍戎。   霍戎心疼他家小孩,心想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生个病都那样要死要活了,更别提这么严重的伤势了。   他的整个背部, 零零碎碎扎了十几个碎片,有大有小,送到医院时的模样简直不能看了。他收到消息的时候, 脸彻底黑了,一副发怒却隐忍的模样。   霍戎坐在床边,一刻不停地守着他。   他已经让人去查这件事了,是不是有人算计赵远阳,要借他的手杀人,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趁着赵远阳睡着,给他换了一次药,脚上的伤不重,没有背上严重,这样的伤,放在霍戎身上,两天就能痊愈,但放在赵远阳身上,就严重了。   止痛药剂量不大,药性过去了,赵远阳又给疼醒了,趴在枕头上叫唤:“我想上厕所。哥哥哥哥,我要上厕所。”   “疼成这样还话痨?”他给赵远阳拿来尿盆,因为伤势挺重,不能移动太远,只能小幅度地移动,所以赵远阳暂时只能这样解决生理问题。   赵远阳很嫌弃,但是他又毫无办法。   比起嫌弃,在戎哥面前这样小便,更是让他尴尬。   霍戎面不改色地帮他脱裤子,给他扶着,对准:“尿吧。”   赵远阳尴尬死了,抖抖索索开始嘘嘘,嘘了一秒,觉得这水声好尴尬,又生生止住,憋着,“哥……你,你放个歌来听吧,我尿不出来了。”   霍戎没放歌,吹口哨给他听,赵远阳憋不住了,一股水箭射出。   尿完了,霍戎还给他擦,赵远阳脸丢光了,索性闭着眼睛,不看他。   霍戎给他擦完,帮他穿裤子:“阳阳,不用害羞,哥也让你摸。”   赵远阳生气地瞪他:“谁要摸你了?走开走开。”   他一让霍戎走,霍戎还真走了,赵远阳看他走出去,更气了:“都怪你,要不是因为送你灯,我怎么会这么惨。”   “我这么疼,你还不好好看着,让你走你就走,那么听话干嘛!”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这种行为能够有效地分散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疼痛。   霍戎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他一口一个“混蛋”,不知道对着什么东西在骂,总之很起劲。   他走到床边,“阳阳,我帮你给你老师请假了,他说你的英语竞赛成绩出来了。”   赵远阳心里激动,表面淡定地瞥着他:“多少?”   “148。”   赵远阳一副果然没有考满分的可惜,霍戎很上道地安慰他:“虽然没有得满分,但也是最高的了,有人和你分数一样,但是没有比你更高的。”   赵远阳还是一脸的可惜,他生病了,不能去学校听老余在班会上表扬他,然后看全班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下次的比赛在六月,赵远阳过了这关,还有两关要过。   下午六七点,魏海过来看他。   他爹很生气,骂他交的都是什么朋友,魏海就反驳了句,他爹就骂:“什么玩意儿,把你哥都快打死了!”   魏海很不舒服:“你不准去找他麻烦,再说了,这又不是他的错,三哥自己进人家睡觉的房间,要非礼他,打他一顿怎么了。”   “放屁!那是个男的!”他爹气得心肝疼,喷他:“你个没心眼的傻瓜蛋,胳膊肘往外拐!”   魏海来看赵远阳,都是自己打车过来的。   赵远阳自己看不见自己的伤,魏海却能看见,一圈圈的绷带,太惨了。   魏海问他疼不疼,赵远阳坚定地说不疼,表情非常硬汉:“这有什么。”   他很内疚:“对不起,我不应该让我三哥来的,你别怪他。”   明明赵远阳是伤势轻的那个,魏海却觉得远阳更可怜一点,至于他三哥,他觉得是罪有应得,自己不检点,怪得了谁。   他爹骂他那句“胳膊肘往外拐”,还真是没骂错,连霍戎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亲哥都进icu了,居然和他家阳阳之间一点裂痕都没产生?   “我怕我爸找你麻烦,你住家里好,别住医院,哎,我回去再给他说说。”   赵远阳不怕报复,觉得只要四海没怪他就好。魏海接到电话,要走时,赵远阳还指挥着戎哥,让他搬个灯来,让魏海拿回家。   “那个碎了,再给你送个新的。”赵远阳满脸真诚。   魏海哭笑不得:“远阳啊……”   “你拿回家,要是你爸要打你骂你,你就拿这个往他头上招呼。”   魏海点头,说好。   霍戎把他送出去,很冷漠地让他自己出去打车,而不是让家里车送他。   “你回去的时候,转告魏庭均,让他在轮椅上等着,他最好是真的残疾,不然我不介意让他真的废掉。”他冷声警告,声音里含着冰碴般,把魏海冻在原地。   魏海瞪大眼睛看他,眼里有愕然。   霍戎不作解释,冷漠地转身回去。   魏海不是笨人,霍戎一说,他才意识到,或许里面有什么问题。   霍戎一回去,赵远阳那副在魏海面前装出来的硬汉样又不见了,可怜兮兮,把手伸着,要戎哥牵他的手。   “阳阳,”霍戎坐在床边,捏他的手心,“下次不许拿我的灯送人了。”   赵远阳反驳说:“那又不是你的灯,是我的,我送给你的。”   “是啊,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灯,不是你的了。”   赵远阳哼了声,“上次是谁说的,不让我赔,说你的东西就是我的,现在反水了?”   霍戎没有半点脾气,“那是你送给我的,不允许再送给别人了,知道吗?”   赵远阳不说话。   霍戎叹气,“不许有下次了,不然挠脚心十分钟。”   赵远阳抖了下,认怂:“哦,我知道了。”   他这会儿,才觉察出来脚也有点疼,这才想起来,他没穿鞋就踩瓷片上了。   幸亏他聪明,第一时间叫了人,不然没人知道他在里面,他的伤势只会更严重,而且说不定他真能把人活活打死。   赵远阳修养了几天,可以下地了。但他不是很想走路,觉得脚疼,穿软绵绵的拖鞋也疼。他那样,霍戎也不可能抱他,怕伤到他的后背,所以干什么都要坐轮椅。   他一直不愿意走路,心里有阴影,总觉得会疼,霍戎为了让他下地走路,用了很多方法,最后赵远阳才勉强同意试试。   不是多严重的伤,却因为赵远阳自己的心理原因,克服不了。   霍戎搀扶着他走,走得很慢很慢,慢慢地,赵远阳就好了,恢复如常了,只是后背的伤还没彻底好,他不能洗澡,霍戎也不允许他洗澡。可赵远阳爱干净,总觉得不舒服,霍戎就每天不厌其烦地拿毛巾给他擦身体,避开后背。   等伤口结痂,霍戎每天给他涂药,不知道什么药,非常难闻,和赵远阳心里想的那种名贵的祛疤药完全不同。   他知道自己后背有伤,很难看,他要求要看,霍戎却不让他看,很霸道,在养伤这件事上,赵远阳必须什么都得按照他要求的来。   赵远阳实在好奇,偷偷照镜子,也被自己吓了跳。他数了下,受了不小的惊吓:“卧槽,这么多……”   他担心死了,问戎哥:“我的伤好难看,会不会留疤?”   霍戎让他放心,“不会让你留一点疤痕的,哥哥身上也有很多伤,现在都看不出当初受过伤了。”   他脱掉上衣,给赵远阳看:“但有时候条件差,不能妥善处理,这些伤痕就是永久性的了。”   尽管赵远阳每晚都靠着戎哥睡觉,但极少这样直白地接触到他身上那些,意味着勋章的伤痕。   他后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枪伤和刀伤,肩胛骨甚至有个枪眼,直接洞穿到了胸口,前胸和后背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痕迹。   赵远阳觉得心疼得要命,抚摸着他的伤口,似乎能感受到他当时有多疼痛难忍。   霍戎看着他,突然看他眼泪流下来,他愣了秒,粗糙的拇指给他抹掉:“宝贝儿,怎么哭了?受这么重的伤你都没疼哭,怎么现在哭了。”   说来也奇怪,赵远阳这么怕疼的人,在受伤的时候居然没哭,后来他回来了,赵远阳看见了他,委屈得眼泪打转,把手给他,却也还是没哭。   给他换药的时候也是一样,非常能忍。   他罕见的坚强让霍戎都刮目相看,给他把眼泪抹了,赵远阳还是哭,哭个不停。霍戎手不敢抱在他的后背,但又实在想抱他,就虚虚地抱住他,俯首亲他的额头:“是不是后背疼了?还是脚疼,不哭啊,哥给你亲亲。”   赵远阳哽咽地嗯了声,说:“我背疼。”   可他的伤,明明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第64章   这段时间,赵远阳一直没去上课, 他心里一点不见着急, 抓紧时间在家里玩。   等到终于伤好了,他去学校上课, 才发现老师讲的东西他完全听不懂了。   虽然他来上课了,但魏海却没来。   有女生主动把笔记借给赵远阳, 赵远阳第二天就给人送了很多零食,谢谢人家的笔记。   老余火速得到消息, 把他喊到办公室, 苦口婆心:“你们年纪都还小,不成熟, 别把人女孩儿往沟里带。”   赵远阳无言以对,“我感谢她的笔记,给她送点零食,没别的意思。”老余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整天怀疑赵远阳去祸害别的女孩子了。   他敲打道:“没那个意思最好,你高中三年,最好都不要谈恋爱了,影响你学习。你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 比赛拿个奖,考外国语可以加分的。”   赵远阳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知道了。”——不跟女生谈恋爱,他要是敢跟学校女生谈恋爱,戎哥会打断他腿的。   顿了下, 老余又开始跟他说补课班的事,“暑假的时候,你想不想去补课?”   “辅导班吗?”   “对,你学习挺认真,但是基础不好,正好暑假去补习一下基础。我平时关注你的成绩,你语文比较差,数理化平均,生物也不太好。”他隐晦地说:“如果你想补课,就给我说,我给你找班。”   拿珍贵的暑假去补课?赵远阳是疯了才会同意。   他一口拒绝:“余老师,我不想补课,我暑假有事。”   老余皱眉:“高一暑假不补,高二可就晚了。”   赵远阳还是那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笑眯眯的:“我没什么时间,太忙了。”   老余挥手,让他赶紧走。   赵远阳很无辜,他本来就很忙。再说,让老师来给他补课,那效果能有戎哥补习的效果好?他现在的成绩,可都是戎哥生拉硬扯拽上来的。   到了六月,赵远阳英语复赛的结果都出来了,魏海还是没来上课。   省上复赛的时候,正好多考了门口试——这口试一开始都没通知,是提前几天才说的,各大学校接到通知的时候都懵了,不知道要学生怎么办。有些学生做题很厉害,笔试能获得很高的分数,但是一到说,就不行了,不说口音了,说话也会磕磕绊绊的。   或许英语口试对别人很难,在赵远阳这里,就太简单了,准得不能再准的英伦腔,对答如流,在一众学生里鹤立鸡群,分数自然超高。   口试和笔试两项成绩加起来,赵远阳居然通过了复赛。   老余在班上说的时候,全班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谭梦佳诧异地问张凝:“他运气这么好?你没过,他居然过了?”   张凝说:“咱们平时觉得他贪玩,因为总看他听歌,其实他很努力的。”   “他英语好,考口语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抽签抽的题目,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讲,但赵远阳就会讲。评委老师问他问题他也能对答如流,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都不知道了。”   现在的大部分普高,都不怎么注重口语,老师水平参差不齐。有些教的好,但英语说出来带着很浓的方言味道。有些老师说着去哪儿哪儿留学过,英语很标准,其实带着一股北爱尔兰的乡土音,很容易就听出来了。   学生也跟着学,这乡土音学出来,就更不可能标准了。   哪怕如赵远阳所愿,他震惊了全班,把他们都吓到了,他还是没多高兴——因为魏海还是没来上课。   赵远阳刚开始给他打电话还能打通,后来就不行了。   好像是被关在家里禁足了。   赵远阳没途径去打听,又实在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只好回去问霍戎,拜托霍戎去帮他打听一下。   霍戎很无奈,还是告诉他了:“他什么事也没有。”   想到远阳一个人在学校读书,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唯一一个要好的魏海,现在还因为多方面的原因,有转学的风险。   要是转学了,他高兴了,但远阳就难受了。   霍戎心软了:“你的好朋友很好,过几天他就能回来上课了。”   “真的啊!”赵远阳高兴了,他对霍戎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戎哥说四海过几天回学校,那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真的,哥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魏海就来上课了,瞧着没瘦,倒是胖了。   “我爸要我转学,我跟他闹,他就关我禁闭,我就闹绝食。”   “绝食?”赵远阳上下打量他:“那你怎么看着胖了?”   “别提了,”他一脸郁闷,“我妈心疼我,半夜给我送吃的,太多了,吃撑了。”   赵远阳:“……”   “那我白担心你了。”   “远阳,你背上的伤好没有?现在没事儿吧?留疤没有?”   赵远阳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好了,没事了,没留疤。”一开始他也担心留疤,后来看见戎哥身上的陈年旧伤,他就不那么想了,觉得有伤疤也无碍。   但霍戎把他照料得好,限制他做一切可能留疤的事,现在,赵远阳背上只有很浅的粉红色印子了,这些印记,需要时间才能彻底消失。   赵远阳看着他:“你三哥呢?”   “转到普通病房了,还在养伤,不过没什么大事了。”魏海也看着他,“幸好你没什么事。”   因为远阳那个哥哥,给他说魏庭均在里头掺了一脚,魏海就傻乎乎地去质问他了。   装残疾也就算了,魏海不能忍受他利用自己,算计赵远阳,最后借刀杀人,把三哥差点害死。   两人彻底闹翻了,魏海把他送的哈雷机车丢了,现在继续回家住。家里管得严,每天很早把他送学校来,放学准时来接他,还会打电话问班主任打听学习状况。   现在正好是期末了,魏海想跑也跑不掉,只能窝囊地在学校里上课。   赵远阳处于复习状态,每天都很认真,像一条拧得很紧的绳子,过得很充实。他不仅要复习期末需要考试的科目,还得看英语竞赛题。   过了复赛,还得参加全国决赛,全国那么多学生,当然不可能全部往首都跑。   同样是在当地考试,试卷统统寄到首都去改,而演讲则是当场打分,演讲视频录下来,再由别的老师复议。   七月初,赵远阳去参加了最后的英语竞赛决赛,老余很重视,提前给他说了很多考试的要点,包括演讲,给了他很多资料,“一般来说都是这几个类型的,环保啊,教育啊,现代化……把这些都看看,到时候随机应变,加油!”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赵远阳能走这么远,说到底,还是因为省赛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的口试。   提前两三天才通知要考口试,所有人都被打个措手不及,怨声载道。   结果赵远阳就是因为口试考得漂亮,总分才过了省赛的。   决赛,上午是笔试,考室里只有十几个学生,却一共有三个监考,而且还有监控器,前后共两个,考试很严。   题很难,比之前都要难,就是老余嘴里说的:外国人都不会做,都会犯难的题。   用英语来考你中国文化,问你这句话里的“意思”,和另一句话里的“意思”有什么不同,外国人当然不会做了。   赵远阳也做得很苦恼,什么破题。   下午则是演讲。   赵远阳抽到题目,看见题目居然是《古代艺术对现代设计的影响》,他就乐了。   这题目,平心而论,很奇葩。他看了眼周围人的表情,发现都不太好,有人咬牙,有人紧紧皱着眉,有人跺脚——可能大家的题目都这么奇葩。   只有他眉笑颜开的。   赵远阳抽到号码,他是第二个。   总共只有十四个学生,演讲限时八分钟,除了第一个学生给了三分钟的思考时间,剩下的学生都是一个接一个地上。   第一个学生是本市一所很好的外国语学校的学生。这种演讲,他们平日里训练过很多次,校内常常都有演讲比赛。但这次的题目实在是奇葩——从没遇见过这种题目,导致他只能从题目延伸,扯到很远的地方去,讲得好,但不扣题。   赵远阳第二个上去。   他这个题目,要是一心读书,从没研究过艺术的,都不可能讲得好。   出这种题目给高中生,显然是为难学生了,但赵远阳心里早有腹稿,这题目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都觉得是老天爷在帮他了,或者谁给他暗箱操作了……但箱子里那么多签,他偏偏就抽中了这个,只能说是天意。   从东方谈到西方,从米开朗基罗谈到达芬奇。   用的最简单的例子,人人都知道的例子,八分钟,不带停歇的,洋洋洒洒,抑扬顿挫,加上他长得好,气度更是不凡,演讲起来让人竖着耳朵听,眼睛根本离不开他。   赵远阳讲到最后,都觉得自己变强了,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顶,幸好,头发还在。   别人只看他男神,在下面窃窃私语他是哪个学校的。   后面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震惊到了,总之赵远阳觉得肯定是,他沾沾自喜,觉得肯定都被他的风采折服了,影响了自身的发挥,所以都表现的很一般。   考完试,老师让他们等学校通知,就放学生们走了。   上了车,霍戎又问他:“阳阳,这次考得怎么样?”   赵远阳还是那副谦虚的模样,“一般般。”   霍戎笑:“拿到了擅长的题目,还一般般?”   赵远阳:“!”    第65章   “你怎么知道的?”赵远阳瞪大眼看他,“你怎么又知道了!”   他就说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正好从十几个题目里抽到自己最擅长的那个!   赵远阳眼神不善起来, 霍戎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自己抽的签,我还能控制这个啊?阳阳, 是你运气好而已,不过你拿到别的题目, 一样能侃侃而谈,一样能技惊四座。”   他的马屁拍到了点子上。   “哦, 也对哦。”   他相信了霍戎这个说法, 因为戎哥是不会骗他的,他说没有, 那就是没有。   也就是说,那都是他的真才实学!   赵远阳放心了,又变回了那个沾沾自喜的赵远阳。   竞赛结果至少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出来,在此之前,赵远阳还得期末考试。   近日,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让他在这次演讲后彻底疲劳了,脑袋里绷紧的弦也断了。整个人只想躺着,不想读书, 不想学习,甚至不想吃饭。   学校放假晚, 七月二十五才期末考,八月才出成绩,八月底又得重新开学了。   想到半个月后的期末考, 他就提不起一点精神,人蔫了吧唧的,躺在床上叫唤:“我不想去读书,好累啊,我肯定是生病了。”   人没有病,一叫唤起来,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霍戎摸摸他的额头,不烫。   “哪里不舒服?”   赵远阳可怜巴巴地说:“脑袋疼。”   霍戎就抱着他的脑袋,嗓音低柔:“还有哪儿疼?”   赵远阳靠在他的臂弯,很虚弱:“全身都不舒服,背疼,脚疼,旧伤复发了。”   他装着装着可怜,竟然真的觉得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他一可怜,霍戎就心疼。虽然知道赵远阳这是学习学累了,导致的“心病”,其实都是作出来的,把赵远阳揪起来操练一番,去外头骑两小时马就好了,但还是心疼他。   他靠在床头,抱着赵远阳,下巴蹭他的头顶:“阳阳,要哥哥给你叫医生吗?”   赵远阳超委屈:“不要,我不要医生。”   “那你说怎么办?吃药吗?”   “我想……请假,我都是小病,休息休息就好了。”他眼睛转了转,终于拐弯抹角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霍戎听了想笑,嗯了声:“那哥哥帮你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好。”赵远阳虚弱地闭上眼睛,末了抬头,“哥你该刮胡子了,好扎,扎着我了。”   一瞬间,霍戎心底的柔情蜜意全都没有了,捏一把赵远阳的脸颊,继续拿下巴蹭他脑袋,“扎吗?”   “特别扎,你快去刮了。”   赵远阳总有本事把霍戎的脾气给磨没,他无可奈何,起身去刮胡子。他家这孩子,什么都嫌,嫌他胸肌硬,腿毛痒,嫌他腹肌多,鲨鱼线没有人鱼线好看,现在还嫌他的胡子扎人。   他刮了胡子,赵远阳躺在床上,大少爷似的又催他:“你赶紧帮我给老师请假,说我病了,很严重。”   霍戎只好出去打电话,帮他请假。   打完电话回来,发现赵远阳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望着他说:“我无聊,我可以打游戏吗?生病可以打游戏的吧!”   “不是脑袋疼吗?”   赵远阳点点头,“脑袋疼,背疼,脚疼,屁股疼,全身都疼。”屁股为什么疼?躺久了不舒服。   “这么难受怎么还打游戏?”   “就是难受我才想打,”赵远阳坐在床上望着他,厚脸皮地要求,“我还想吃双皮奶,加焦糖的,最好有杏仁碎。”   霍戎嗯了一声:“栗子蛋糕吃吗?”   “吃!”赵远阳猛点头,眼睛明亮,“请问我可以打游戏了吗?”   霍戎点头,“去吧,别光脚,穿鞋。”   赵远阳跳下床,从床底下把拖鞋找到了。   他连续装病两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人精神了,振作振作,又精神抖擞地去学校读书。在学校呆了几天,人又变得萎靡不振了起来。   不过值得让人高兴的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七月二十六,是戎哥生日。赵远阳兴冲冲地找出了那一大摞图纸,他也看不懂,上面除了图就是数字,但他猜这里面肯定有霍戎要找的东西。   虽然赵远阳不记得是哪张了,但他知道就在这些图纸里面,他自己翻了下,但怎么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来。   霍戎生日,他自己是从来不过的,没这个习惯,也没给远阳说。   这还是赵远阳自己从他的护照上看见的。   而且戎哥的真实年龄,也一直是个谜。霍戎自己给赵远阳说的,只大他十岁。但赵远阳某次看见过他真正的那本护照,就知道他往小说了三岁。   ——还一直不告诉赵远阳。   一开始霍戎是为了拉近距离,后来,他又怕赵远阳嫌他老了。   霍戎还不知道,赵远阳什么都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还要给他在蛋糕上放个“30岁”的蜡烛,吓死他。   蛋糕是赵远阳去店里定做的,味道是他自己爱吃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爱吃的,戎哥必然是爱吃的。赵远阳想了想,感觉戎哥好像没什么特别钟爱的东西,钟爱健身,锻炼,骑马……还喜欢和他的西瓜沐浴露同一个味道的剃须水。   于是赵远阳又买了个西瓜回家。   霍戎看见了,根本没往赵远阳其实是给自己买的方向想,还以为是赵远阳嘴馋了。   蛋糕、西瓜,不都是赵远阳爱吃的么。   霍戎要给他切西瓜,赵远阳说热,让他放冰箱冻一会儿。   他考试考得又累又热,跟霍戎交代完,就把校服脱了,钻浴室里洗澡。   赵远阳似乎心情不错,在浴室里很小声地哼歌。   一出来,看见桌上那盘切得整整齐齐,摆盘很漂亮,他只用拿叉子叉着吃就行了的西瓜时,就怒了:“你怎么给我切啦,我要切的!”   夏天热,赵远阳洗完澡,穿了个短袖和内裤就出来了,霍戎盯着这个湿漉漉的远阳,没让他去穿上短裤。   赵远阳直奔霍戎,头顶的湿发还在滴水,凶巴巴的:“你赔我西瓜!这是我要切的!”   霍戎不知道他又闹的哪一出,好脾气道:“哥帮你切了还不好么?”   “不好。”赵远阳心里怨着,西瓜买来,是他准备亲手切给霍戎吃的,亲自动手,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都是他计划好的,一定得把戎哥感动哭了才行。   结果他洗个澡的工夫,霍戎就把他的第一步计划给打破了。   “怎么不好了?”赵远阳是只喜欢享受,至于动手的那个过程,霍戎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的。   “就是不好,”赵远阳很不高兴,手里拿着水果叉,指挥他,“你坐这儿来,坐好。”他叉了块红色的西瓜,放霍戎唇边,“张嘴,啊——我喂你,你要高高兴兴地吃知道吗。”   霍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样了,听他的话,张开嘴巴,含住西瓜。   眼神专注地注视着赵远阳。   赵远阳刚开始绷着脸,一口一口地喂他,后来就绷不住了,“你吃你的,别老看我。”   “阳阳,”霍戎拉他的手,“怎么突然跟哥献殷勤?”   赵远阳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霍戎摇头,他是真的忘了自己还有生日这回事,也根本想不到,远阳这孩子会惦记着。   “我不告诉你。”赵远阳不想跟他解释,等会儿天黑了,给他吃个生日蛋糕,点个三十岁蜡烛,戎哥肯定得感动哭了吧!   霍戎吃着赵远阳亲手喂的西瓜,也闻到他身上刚洗完澡出来的西瓜沐浴露香气。   他喜欢赵远阳身上这股味道,于是之前把剃须水也换成了西瓜味。   西瓜太多了,赵远阳机器人一样,一直喂他,霍戎就一直张嘴,“阳阳,你不吃点?”   赵远阳摇头:“都让给你吃。”   开玩笑,他专门买给戎哥的,再怎么想吃他都得忍着。   霍戎吃不下了,就捏住他的手腕,把他手上的水果叉放下,勾住他的胳膊拽过他,把他拽到自己身上来。霍戎的手,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捏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腿上,然后凑过去亲他。   “哥一个人吃不好意思,也让你尝尝味道。”   赵远阳没反抗,让他亲了十秒,推开他:“差不多得了,晚上再让你亲。”   霍戎笑着,用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去蹭他的脸颊:“晚上还有项目?今天什么日子啊,放暑假?”   “对,放暑假。”赵远阳面无表情,“我超开心的。”   等见到赵远阳的那个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霍戎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赵远阳突然跟他献殷勤是为什么。   赵远阳看他说不出话来了,轻声问:“感不感动?”   霍戎低低地嗯了声,赵远阳说:“先别急着哭啊,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那摞图纸,很多都是卷起来的,赵远阳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它们整理好,然后摞在一起,压平。他自己的课本书角,总是乱糟糟的,让他帮别人整理,还是这么厚厚一摞陈旧卷边的图纸,还真是为难他了。   霍戎看他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从床底下搜出了一堆报纸包着的东西。   赵远阳找不到那么大的盒子,就拿报纸包起来,藏床底下的。   霍戎走到他旁边,看赵远阳把外面的报纸摊开,里面的东西让他瞳孔一缩。   他喉结动了下,看向赵远阳,“阳阳,你……”   赵远阳把东西给他:“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给你买蛋糕,买西瓜,其实那都是我喜欢吃才买的。”   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眼睛望着霍戎,“你看看,我猜你肯定喜欢这个,我经常看你在看这种东西。”他解释,“如果你不喜欢,也不许还给我,知道吗?”   “谢谢,有心了。”霍戎也坐下来,慢慢翻着那摞很厚的图纸。他翻的时候,不是看内容,而是摸纸质。   赵远阳说:“我也不知道哪张对你有用,但看着又都差不多,就全拿来给你了。”   ——霍戎现在才想起来,上回赵远阳去他外公家里,除了拿走了数十盏台灯,还拿走了几个画筒,还装了满满一书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霍戎慢慢翻着,终于在其中一张,在赵远阳看来平平无奇的图纸上停住——与往常不同的呼吸频率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高涨。   赵远阳知道他肯定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伸腿轻轻蹬了下他的手臂,“别沉迷了,去吹你三十岁的生日蜡烛。”   霍戎放下那堆赵远阳送他的礼物,他对吹蜡烛没兴趣,捉住赵远阳的脚踝:“怎么想到送哥这个的?”   赵远阳早知道他要问,还是那个答案:“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来想去,你好像只对这个有点兴趣了。”   霍戎低笑,“哥喜欢你,”赵远阳只穿了内裤和短袖,坐在地板上,霍戎抓着他的脚,弯腰从他的脚背往上亲,声音低哑,眼神着迷:“阳阳,你把自己送给哥吧?”    第66章   赵远阳下意思就是摇头,霍戎从他脚背往上亲, 吻到了大腿上。   他喜欢远阳身上的这股西瓜沐浴露味道。   “你洗完澡, 不穿裤子就出来了,不是这个意思吗?”他抬头看着赵远阳。   赵远阳两只胳膊肘撑在地上, 脚轻轻踹他,反驳:“我有穿内裤啊, 你不也经常什么都不穿就出来了,我有想歪过吗!”   “男人和男孩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的。”霍戎没有理会他的拒绝, 扣着他的腰, 压着他,把他压在地板上, 从额头开始亲吻,密密麻麻的吻印在赵远阳的脸颊上   赵远阳眼睛慢慢闭上了,等霍戎吻到脖子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了,叫了声:“哥……”   霍戎用鼻音应了声,撩开他的衣服,嘴唇贴上他的胸口,赵远阳有点意乱情迷了, 推开他,脑子里保留着清醒:“别, 不要……”   他这句话,等于叫停,霍戎停下来, 顿了几秒,把他衣服归位,把赵远阳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哥不做什么,你别动,我抱会儿。”   赵远阳感觉到了他身体变化,有点尴尬,尤其想到了前些日子,他因为受伤而不能动弹,那时候生理问题都是戎哥在帮他解决。   霍戎让他别动,他真的就不敢动了,怕自己不小心动了下,戎哥立刻把他丢床上去。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霍戎抓着他的手,移动到自己胯间,沉声问了句:“阳阳?”   赵远阳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他纠结了下,抬头看他一眼:“你就仗着自己是寿星是吧?”   霍戎低头吻他一秒,声音很低:“哥三十岁了。”   赵远阳不说话了,霍戎就那么圈着他的腰,一手炽热地握着他的手心。半晌,赵远阳叹口气,很不耐烦地交代他:“你自己脱裤子,我不负责这个,还有,不准弄我身上了。”   霍戎坐在床上,赵远阳趴床上。   他的手只劳作了十分钟,就累了,受不了了,抬头:“怎么比写字还累?”明明他自己给自己弄都从来不累,难道是尺寸原因?   霍戎疼爱地抚摸他的头,“换只手吧阳阳。”   赵远阳面上极度不满,但还是给他换了只手,二十分钟后,同样的对话出现了。   霍戎继续抚摸他的头发,看向赵远阳趴着时,勾起来的小腿,低声说:“你拿脚给哥弄。”   “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赵远阳瞪着他,“下次是不是要我用嘴了?”   霍戎笑笑:“怕你辛苦。”   好容易完事了,赵远阳累得大汗淋漓,躺床上,不安分地拿脚踹他的背:“去,三十岁的霍叔叔,去把你的蜡烛吹了,蛋糕吃了。”   霍戎回过身,捏他的鼻子:“嫌弃哥哥老?”   “有味儿,”赵远阳鼻子一皱,拂开他的手,看着他,“你自己老不老,心里没数?”   霍戎笑着说:“你见过有鲨鱼线的老人家?见过一个小时的老人家?哥这么棒。”   赵远阳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他自己有人鱼线,结果戎哥有鲨鱼线前锯肌,这或许是造成他一度很嫌弃霍戎漂亮身材的直接原因。   他累惨了,手酸,不想跟他腻歪了,要他去吃蛋糕:“你把蜡烛吹了,就可以切蛋糕了,我要去洗澡了,你弄得我一身汗。”   霍戎明白过来,这是赵远阳自己饿了,想吃了,就催他去把蜡烛吹了。   他起身,笑着应道:“好。”   未免浪费,赵远阳定的是八寸的蛋糕,他帮霍戎把蜡烛插上,就催他:“快吹了、吹了,许愿,快点儿的。”   霍戎把蜡烛吹了,赵远阳立马把蛋糕切了,一分为二,一半多的,他让给戎哥,一半少的,他留着自己吃。   切了蛋糕,赵远阳就进了浴室,他刚进去,开了热水,霍戎后脚也进来了。   赵远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挡哪里,似乎也没什么好挡的,他捂着鸡鸡,懊恼:“你进来干嘛?”   “礼尚往来。”霍戎说,“你把哥弄舒服了,哥哥也让你舒服。”   出来时,赵远阳平日里那双总是很凶的桃花眼,被打湿了,像哭过一样。   八月初,赵远阳去学校领成绩,期末那段时间,他整日整日地不想读书,还装病请了几天假,状态很差,考试成绩自然就不怎么好。   全年级读理科有八百人,赵远阳排六百九十八,差点就去了七百名。   老余这次却没说他,反倒笑意盎然。   把他叫到办公室,笑呵呵地把荣誉证书给他:“一等奖,不错,很争气,可以加分了。”   赵远阳领过荣誉证书,摊开,里头装裱着一张奖状,写着他的名字,竞赛主办方,还有一等奖三个字。   赵远阳拿了奖状和奖金,因为期末考试名次不理想的郁闷,立马一扫而光,脸上春暖花开般,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去,把证书丢戎哥面前。   老余比他还高兴,嘴里一直说:“嗯,不错,不错……很不错啊。”   “赵远阳,你有没有想考的大学?我建议你考外国语,因为外国语学校有单科要求,明年有单招的时候,你就去考,过的几率很大。”   赵远阳不是很感兴趣,随意点头:“再说吧。”   他拿着证书和奖金准备走了,老余却突然道:“等等。”   他回头。   老余盯着他的脖子道:“我看你脖子上有蚊子包,要驱蚊水吗?”他说着就从抽屉里把六神给拿了出来,在空气里喷了几下。   一股让人皱眉的气味袭过来,赵远阳一时间不知道要接什么好了,他扯了下衣领,捂了下脖子,艰难道:“好……我回头就去买花露水。”   老余虽然也三十岁了,但还是打光棍。上次赵远阳听同学说,余老师出去相亲,第一次请别人女方吃饭,约在了肯德基。   都在嘲笑说他:“难怪没女朋友,他这样能找得到女朋友才怪。”   赵远阳深以为然。   从办公室出去,赵远阳就把那印着每科成绩,以及排名的成绩单揉吧揉吧丢进了垃圾桶,抱着他红彤彤的证书,兜里一把一千块的奖金,上了车。   “拿到成绩了?”   赵远阳点头,轻咳了一声,眼睛望着别处,“拿到了,给你看这个。”   他晃了晃,霍戎挑眉,看着小孩儿那得意的脸:“荣誉证书?”   赵远阳又晃了晃。   霍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去,摊开来,从善如流地夸道:“还是一等奖?我家阳阳真棒!太厉害了!”   赵远阳心里高兴,面上惋惜道:“可惜不是特等奖,”他从兜里摸出奖金来,尾巴快翘天上去了,“我现在也挣钱了,听说特等奖好像是五千块。”   他把一千块奖金拿给霍戎,望着他道:“我第一次挣钱啊,给你了。”   霍戎没接,深深地回望着他:“阳阳怎么不自己留着花?”   “我想给你。”一千块能买什么?赵远阳知道什么都不能买,但给戎哥,他肯定特感动。   不出所料,霍戎手掌心抚摸他的头顶,抚摸了几下,倾身过来要亲他,赵远阳连忙把他给推开来:“别——今天我去办公室,我老师看见了我脖子,都怪你。”   霍戎阐述事实:“阳阳,放暑假了。”   “放暑假也不能白日宣淫。”赵远阳道。   霍戎故意歪曲他的意思,笑着说:“那晚上就行了?”   “晚上也不行,白天我学习,晚上累了,我就需要充足的睡眠。”他有理有据。   “放假还学习,这么用功啊?”   “当然了!我买了好多下学期的辅导资料,就是为了暑假学。”别说霍戎了,就连赵远阳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放假能坚持学习,而不出去玩。   他只不过坚持了两天而已,就坚持不下去了,嚷嚷着无聊,热,想玩。   一个暑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假期,赵远阳觉得太坑了,玩了一周罢了,却眼见着就要开学了。   日子是数着数着在过,等赵远阳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荒废下去了,已经只剩下一周了。这一周里,霍戎又带他出去玩了一次,去避暑,结果回来就得报名了。   高二,就代表着学习任务更重,课余时间更少。   每天的晚自习,都得上到九点不说,还有大量的作业。班级里死气沉沉的,都被学习压力压榨得说不出话来、没有半点活力。赵远阳塞着耳机一边晃做作业,格格不入的模样。   魏海也是一样,他不喜欢读书,但是他爸爸要求他坐在教室里,要求他:“学生就要有学生样,整天翘课算怎么回事。”   他太烦躁了,没穿校服,身上一股很浓的烟味,手里玩着打火机,想逃课,想骑车。   他拿了本学校发的本子,用火机在点,点燃了立马吹灭。   终于,他忍不住了,抓起校服,小声说:“远阳,我先走了啊,老余问起我,就说我看病去了。”   赵远阳点头,翻着书,“记得准时回家,别玩疯了,少喝酒。”   ——他要是早知道魏海准备去骑车爬山路,肯定会阻止他的。    第67章   魏海走后,赵远阳才想起来, 给他发了条短信:“别骑机车。”   过了会儿, 那边回复了条:“知道啦。”   魏海自己买过一辆哈雷,但是后来, 那车被他爹缴了。之后魏庭均又送给他一辆,两人闹翻后, 魏海就把车丢他家门口了。   但好巧不巧,他出去玩, 朋友就把自己的车借给他了。   漆黑的山路上, 没有路灯,只有哈雷的前大灯, 在盘旋的山路上投出很远的光。   一辆车呼啸过去,后面又追上来一辆,紧接着又追上来一辆跑车,你追我赶,车速像幻影一般,非常快。   悬崖侧壁上的树丛被风吹拂,发出簌簌声,马达和引擎声在夜色下刺耳, 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下了晚自习,赵远阳从学校出来, 霍戎接过他的书包,低声跟他说话。   赵远阳正准备上车,却看见魏海家的车, 就停在原处等他的。   他顿了顿,还是没过去。   上了车,他却有点心神不宁,捏了下眉心。   继而掏出手机给魏海发短信:“你快回家去,你家司机来接你了。”在赵远阳这个旁观者眼里,魏海家里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真正对魏海好的,应该只有他的父母了。   在赵远阳心里,他认为,永远不要惹疼爱自己的人生气,也永远不要做伤害自己、又伤害那些、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人的事。   这是他活了一辈子得到的教训——所以他对霍戎也是这样,他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想一遍:戎哥会不会生气,他这么做戎哥会不会不高兴。   他的任性,都是在他考虑后的范围内的,他的教训和经验让他永远也不会做真正出格的事。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如今也有了忌惮的事。   短信发出去,却良久没有回音,赵远阳更焦躁了,手指烦躁地搓着校服裤子。   霍戎问他怎么了,靠近他,“是不是读书累了?”   他了解过赵远阳的学校,也知道他们怎么上课的,知道他们作业有多少,教学有多严格,而且赵远阳还是读的尖子班。升了高二,学习任务更重了,这让远阳整天看起来都没精打采的。   “是啊,好累,特别累。”他都想放弃了,这才高二罢了,而且也是刚开学没多久,他不敢想,要是高三得怎么办。   得累成狗吧。   霍戎心疼他,“阳阳,咱不读书了吧,太累了,哥养你。”   赵远阳一副“你认真的?”的样子望向霍戎,发现他真不是在开玩笑。他怕苦怕累,一瞬间真的松动了,嘴唇微动,继而别过头去:“不要你养,我要考大学,找工作,我也要赚钱,把钱都给你花。”   他上辈子是从没工作过的,不知道工作有多吃苦。对别人来说,或许忍气吞声就完了,只要忍耐,总会升职加薪的。但对赵远阳来说,他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   他也没有做生意经商的天赋,他父母留下的公司,自从股份被收回来,再重新上市后,就是霍戎请了职业经理人在管理,赵远阳从没操持过,却每月都能拿分红。   这种吃穿不愁的人生,他就应该好好享受才是。   但上辈子怎么玩过来的,最后又是怎么翻车的,赵远阳如今还历历在目。   听了他的回答,霍戎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从没想过,赵远阳会是这样的想法。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远阳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轻轻捏了下赵远阳的脸颊:“钱都给哥哥花了,你自己花什么?”   赵远阳想了想说:“我有积蓄,养你没问题。”   他是有遗产的人,他说自己要养霍戎,还真不是空话。   霍戎抱过他,亲他的头顶,“阳阳啊,哥还没老,你就说要养我了,怎么这么懂事。”   赵远阳靠在他身上:“胡子,扎。”   霍戎嗯了声:“回去就刮。”   赵远阳低头,又给魏海发了个短信。   隔了会儿,到家了,赵远阳依旧没收到他的回复,他走到窗户边,给魏海打过去。   电话却一直接不通,让他稍后再拨。   赵远阳拨了两道,都是这样。他微微皱眉,回到书桌前,趴着继续写作业。   正当赵远阳担心着,想着要不要一个电话拨到他家里去问问时,他终于收到了魏海的短信:“我马上就回家了。”   赵远阳心里的一颗大石落地——魏海出事,他已经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但依稀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他记得,魏海只是骨折,并不严重,做了手术再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   刚开始,赵远阳每天都去医院看他,结果去看着看着,魏海就从医院里消失了。   赵远阳作业多,做到最后,他眼睛都睁不开了,霍戎一看时间,都十二点了,就把眼看着要睡着睡着,结果还在坚持,中性笔在练习册上划出乱七八糟的笔迹,脑袋颠一下,立马又抬起来。   眼睛无神地睁着,嘴里念叨着公式:“x……,x等于多少,我怎么知道多少……”   霍戎走过去,动作很轻地抽过他手上握着的、正在瞎画的笔,盖上笔帽,弯腰,把赵远阳抱起来,抱到床上去。   赵远阳原本就想睡了,一靠上松软的床,眼睛就彻底闭上了,继而睁开一个缝隙,眯着眼望着霍戎:“我还剩点没写……”   霍戎帮他盖好被子,低声说:“你已经做完了,睡吧。”   “我好像还差一点没写的……”赵远阳迷糊了。   “写完了的,”霍戎抚摸他的额头,说,“放心睡吧。”   赵远阳这下放心了,写完了。   他深深地闭上疲惫的眼睛,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声不过半分钟就变得均匀了——是真的困了。   霍戎看着他睡着,接着关掉房间里的大灯,只开了书桌上的那一盏台灯。   台灯是赵远阳上次从国外拿回来的,因为实在太多了,十几盏灯,只好把家里以前的灯都换掉了。   赵远阳睡着了,他就帮赵远阳赶作业。他这种做法并不好,但霍戎不想他太辛苦,知道他做不完作业了,明天到了学校,也是只有抄作业的份。赵远阳的字丑,哪怕练了字帖,还是很丑,也很好模仿。   霍戎花了五分钟就帮他赶完了,接着给他把书和笔袋全收拾好,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第二天赵远阳到了学校,翻出练习册准备赶作业了,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写完了。   他愣了会儿,因为他分明记得,他开始犯困的时候,还差两页没写。再一看,书上还有他犯困的证据呢!他一犯困,握着笔不肯松,就要在纸上乱写乱画。   证据是有了,但赵远阳发现自己真的把作业全写完了——自己睡着了这么猛???   他支着下巴看了一遍,发现好多难题,都是他平时绞尽脑汁才能答出来的,结果他睡着的时候却全答对了!   前桌的同学转过身来,敲了敲他的桌子:“赵远阳,交作业了。”   赵远阳这才回神。   他眺望一眼,别人没写的题目,他写了。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敢信,这都是他打盹时写的。   啧。   上午的时候,魏海一直没来,赵远阳没太在意。挺正常的,虽然魏海家司机每次都很早把他送到学校,但魏海看着车子开走了,转头就把校服脱了,逃课。   但是一整天都没来,赵远阳意识到不对了。   下午,赵远阳忍不住给魏海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却是魏海的大哥。   *   事情正好发生在魏海给赵远阳发了那条短信后。   他把手机揣在胸口,扣上头盔,发动机车。   下山比上山的事故率高许多,因为下山时加速中的车辆是来不及缓冲的,而且很容易摔下山,掉下悬崖,直接丧命。   这条山路,更是事故多发地段。   魏海是属于运气好的,山路有坑,也有从上方坠下来的山石,这些障碍物,在夜色下是看不见的。   他车速过快,遇到障碍物时一时没抓稳车,车子侧翻,在下坡路上连人带车滑了十几米。金属在地面摩擦出火花,在靠近悬崖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来了——魏海全身均有轻伤,磨破皮了,而最最严重的,大概是他的腿了,裤子破了,皮肉翻飞,还骨折了。   赵远阳得到消息后,晚自习也不上了,直奔医院而去。   魏海是昨晚上出事的,连夜做了手术,现在人已经好了,头在地上磕了,有轻微脑震荡,还在睡着的。   赵远阳到了医院,看见了魏海全家人都在,他的父母亲、三个哥哥,包括被自己打的差点残了的那个,和装残疾的那个。   他的目光在魏庭均的腿上停留了一秒。   赵远阳还不知道,魏庭均的腿,已经在两个月前,从假的残疾,变成真的残疾了。一针肌肉萎缩剂下去,管他腿是真的残还是装的,下半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   大抵正是这个原因,让魏庭均的手指紧紧抠着轮椅扶手,一副忍耐而愤怒的模样,可他的眼里却藏着很深的忌惮。   而魏淮是一看见他就怒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冲上来要打赵远阳,魏庭均冷眼旁观,看他作死。   还是魏父拉住了他,老三不知道这小朋友家里有个煞神,他是知道的。   不然老四怎么可能还在跟他做朋友!还跟他一个班级,还跟他做同桌——要不是因为他忌惮,魏海早就转学了。   赵远阳对他家里人怎么样不感兴趣,礼貌地点了下头,就道:“他醒了吗,严重吗?”   “醒了。”   赵远阳进了病房,病房窗帘拉着,开着灯。   魏海戴着呼吸机,脸上有伤口,他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手指上夹着心电监测仪,冲赵远阳招手。   赵远阳站在他的病床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昨晚上我给你发短信,让你别骑车,你回了个什么?你知道了?这就是你知道了?”   魏海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很小声:“远阳,别气了。”   “我叮嘱过你了。”赵远阳叹气,心里措辞着,该怎么给魏海说他二哥的事。   魏海手抬起来,指了下,讨好道:“别生气,花送给你。”   ——他手指着的方向,是床头柜上,不知道谁来探望病人送的一大捧百合花。    第68章   “我没生气,是你自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魏海无辜:“你不就是在生气吗?”   赵远阳绷着脸:“我没有。”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魏海, 就是以前的赵远阳的真实写照。别人说什么都不听, 不管是多亲近、多信任的人,都阻止不了他的一意孤行, 仍是我行我素。   像魏海这样的,只有吃点真正的苦头才能明白过来。   但赵远阳是有前车之鉴的人, 也没资格说他。   这时,魏海注意到了他的脖子, 又看看赵远阳的脸, “远阳,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啊?没啊, 怎么?”   魏海眨了下眼,说:“草莓,脖子上有草莓。”   赵远阳:……   和老余不一样,老余一看就觉得是蚊子包,让他买六神,魏海一看就知道那是吸出来的。   他脸臊红,“我说是蚊子包,你相不相信?”   “都十月了。”哪里来的蚊子。   赵远阳哦了一声, 说,“不是女朋友。”   魏海躺在病床上, 沉默了下,道:“别瞎搞,注意卫生, 要先看健康证明。”   “……”赵远阳艰难地嗯了声。   跟魏海说了会话,赵远阳看见窗户外还站着几个人的,就俯身,对魏海低声叮嘱了句:“你小心你二哥。”   魏海看着他。   “他的腿是装的,”赵远阳说,“你现在在医院,随时都小心点,手机千万别离身。”   魏海点头,这次没说他别开玩笑了,而是认真听了。   “那我走了啊,我哥还在等我放学。”   魏海手又抬了下,“远阳,花。”   赵远阳把花抱走了。   他没给霍戎撒谎,而是打电话给他,坦白说自己在医院,在看病人。   “风大,别站在外面等。”霍戎没问他具体的,只是让他别吹风。   赵远阳应了声好,左右看看,最后走到树底下去。   十月而已,风没多大,赵远阳穿了校服外套,不觉得冷。   过了会儿,霍戎就到了,第一眼就看见他怀里抱的那捧百合花。   赵远阳上了车,还不肯放开花,抱在怀里的。   霍戎眯起眼,问他:“谁送的花?”   “同桌。”他下巴支在那捧花里,微微侧头,“他生病了,我就去医院看他,这花不知道是谁探病送的,他对百合过敏,就送给我了。”   魏海对百合不过敏,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赵远阳对霍戎撒谎了。   霍戎听后,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怎么高兴。赵远阳发现,他现在能够摸清楚一点戎哥的情绪了,比如他不高兴,就特别明显,自己会有感应。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花店差不多都关门了。赵远阳看了下窗外,把百合放到旁边的座椅上,接着拉他的手,眼睛望着他,讨好性地晃了晃他的手心——意思很明显,让他别不高兴了。   霍戎没说什么,“你同桌病了?怎么了?”   “他啊,骑机车,”赵远阳有点来气,“让他别骑了还骑,腿断了。”   霍戎摸了下他的脑袋,“那我们阳阳很乖了。”   他记得资料里有写,赵远阳从前,就是跟着魏海,什么都干,喝酒的毛病就是跟着他染上的。   “……我当然乖了!”赵远阳没好意思告诉他,从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但是他觉得机车那玩意儿骑着冷,穿再厚都冷,就没骑了。   霍戎抚摸着他的头顶,认真地说:“那哥哥希望你一直都这么乖,有些危险的事情,不要去碰。”   “哥,你放心,我肯定不。”赵远阳保证道。   “好孩子。”霍戎往他那头压,故意压着他,也压着放在旁边的那束亭亭玉立的百合花。   赵远阳一下让他推得倒在花束上,急了,“花压坏了!”   霍戎嗯了声,不在意道:“坏了就坏了,哥再给你买。”   赵远阳知道他是吃醋,“霍叔叔,幼稚。”说完,他往霍戎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霍戎很不待见这个称呼,一开始见到赵远阳的时候,他故意把年龄往小了说,还想说自己二十岁的,但又觉得夸张,一看就是他骗人。   他那时候让赵远阳叫他叔叔,赵远阳偏要叫他哥哥,导致霍戎现在一听见他叫叔叔,就觉得远阳嫌自己老了。   赵远阳一口咬他肩膀,霍戎低头,一口咬他下巴,手伸他校服里,挠他痒。   “别挠,别挠!哈哈哈……”他哈哈笑,推着霍戎,“口水,你口水滴我脖子里了!”   “哪儿呢?哪儿,哥给你舔干净了。”他扯开赵远阳的校服,拉链一下滑到底。   赵远阳头枕在花里,车厢里弥漫着百合花粉。   前座的司机,对后座发生的“车震”充耳不闻,像个聋子。   车子到家了,霍戎还摁着赵远阳在车里折腾,赵远阳好半天才想起正事来,浑身瘫软道:“对了,哥,你能不能借两个人给我啊?”   “做什么?”   赵远阳说:“嗯……你借给我就是了。”他怕自己说了是因为魏海,戎哥又生闷气。   “好。”霍戎拉着他起来,那束百合已经被两人给压得不成样子了,花瓣脱落,掉在座椅上,还有黏在赵远阳头发上的,霍戎一一给他摘下来。   虽然花不能看了,赵远阳还是把花抱到了房间了,放在了床头柜。   霍戎看着,双眼要冒火了,但什么都不说。   今天赵远阳因为翘课,没背书包,也不知道作业是什么,于是就非常安逸地在床上翘着腿玩游戏、听歌。   霍戎想把他的游戏机给收了,“阳阳,明天读书,早点睡。”   赵远阳看也不看他:“我再玩会儿都,我还不困。”   霍戎出去了,过了会儿,给他端了杯热牛奶进来。   赵远阳沉迷于游戏,手没空,就说:“有吸管没?”   霍戎就去拿了根吸管,但赵远阳还是没手,于是霍戎只能给他端着杯子,端着放他嘴边,把吸管在放进他嘴巴里。   而赵远阳,就一副大爷样,咬着吸管,把吸管咬成了扁的,啜吸的时候,嘴巴要撅着,吞咽的时候,喉结会动。   霍戎盯着他的嘴唇看。   等赵远阳终于玩完了游戏,牛奶也喝完了,就看见戎哥盯着自己的那副模样。   “你是不是也想喝牛奶了?”赵远阳问。   霍戎低声道:“想喝牛奶,想亲你嘴巴。”   赵远阳眼睛瞪圆。   霍戎低低地笑,声音更沉:“想干你。”   赵远阳:“!”   他倏地回了句:“你有健康证吗?”   空气一瞬间凝滞,霍戎脸黑了。   赵远阳慌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不用健康证,亲都亲了我还怕什么……”   他就是嘴欠。   赵远阳总有本事把霍戎的火点起来,再一盆水给他把熊熊烈火浇熄。   霍戎摸摸他的头,也不提什么干不干的事了,赵远阳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戎哥是不是在生气。这种时候,只要霍戎不愿意让别人看透他的情绪,赵远阳就看不透。   他犹豫两秒,抓过霍戎的手臂。   霍戎停住,看着他。   赵远阳原本是靠在床头的,这么一抓,他就借力坐起身来。赵远阳双手环过他的后颈,他跪在床上,和站着的戎哥基本持平,他微微仰头,亲了下他的脸颊。   慢慢地亲,亲到他的嘴巴上,贴着他的嘴唇说:“哥,你该刮胡子了,你胡茬每次都扎我。”   霍戎用鼻音很轻地嗯了声,眼睛深邃,欲望静悄悄地开闸。   他推了下,赵远阳就往床上倒。   不过两秒,赵远阳就开始奋力挣扎:“别啃!别啃!肿了!我明天要读书的啊啊!!”   霍戎:“口水可以消肿。”   第二天,赵远阳只能戴个口罩去学校,有人问起他是不是病了,赵远阳就咳一声:“感冒了。”   下午,他又不上晚自习,去医院探望魏海,但这次背了书包,记了作业。   他进医院去,在楼下花店买了两束花,一捧抱着上楼,一捧寄存在旁边的水果店,他还顺便买了最贵的一个水果篮。   魏海住院的那层楼,人不多,那条vip病房外的走廊人更是稀少,赵远阳在走廊来回踱步,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才发现戎哥借给自己的两个人,已经变成一位病人,和一位病人家属了。   而两人所在的病床,正好可以监视电梯和楼道。   这乔装手段,跟卧底片似的。   赵远阳抱着花进了病房,魏海还是昨天那样,但要精神一些了,脸没那么苍白了。   “远阳啊,哟,还给我买花,还有水果篮啊。”   声音也没那么虚弱了。   “你能吃水果吗?这里有香蕉,我可以给你剥。”水果篮里什么都有,基本都需要用水果刀削皮,赵远阳没那个金刚钻,只能问魏海吃不吃香蕉了。   魏海是管他能不能吃,都点头,说要吃。   赵远阳陪他聊会儿天,就坐在病床前,打开书包做作业。   魏海吊着的腿不能动,又不好意思打扰远阳做作业,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护士进来了一次,给他换输液瓶,魏海就拉着护士姐姐说了两句话,什么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哦实习啊。赵远阳抬头一看,小护士估计是才毕业的,瞧着很小,很腼腆。   护士出去了,魏海就叹口气:“无聊啊。”   隔了会儿,时间到了,赵远阳也得走了。他的作业做了大半,留下了不会做的难题,和后面来不及做的题,打算晚上回去发个功,打个盹,看看能不能把题给解决了。   赵远阳下楼,医院门口是不允许长时间停车的,他站了会儿,看见对面水果店就想起花来了。   车子绕了一圈回来了,霍戎在后座。   赵远阳背着书包,抱着那束满天星坐上车。霍戎脸色很难看,差点没给他把花扔出窗外——他又以为是魏海送给远阳的。   “谁送的?”他明知故问,语气如同寒露般。   “不是别人送的,我买的,买来送你的。”赵远阳把花给他,“不许不高兴。”   “喜欢满天星吧?不许不喜欢。”    第69章   “你送什么哥都喜欢。”   成功把戎哥哄高兴了,赵远阳也露出了笑容。   回到家, 霍戎就开始找花瓶插花, 他把这么一大捧花,分成了好几束, 这个花瓶插一点,那个花瓶插几支。   还总过来打扰赵远阳, 征求他的意见:“阳阳,这个花瓶好看吗?”   赵远阳看了眼那雍正青花, 点头:“好看。”   “那这个好看点, 还是这个好看点?”   赵远阳虽然看得出花瓶是什么花瓶,什么窑, 什么年代,但什么是美他就欣赏不来了,两个花插得都瞧着差不多,他随手一指,“这个好了。”   霍戎说:“那我把这个放床头。”   赵远阳默默扭过头去,手掌支着额头,继续发功。   他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咒语。霍戎终于忙活完了, 看一眼单手托着脸颊,闭着双眼, 瞧着是在睡觉的赵远阳,低声问:“不会做?还是困了啊?”   “别说话,我在发功。”   “……”霍戎发现他越来越不理解他家小朋友了。   “我最近发现, 一旦我开始打盹,就会在睡梦中把这些作业统统解决掉,早上起来,就会发现我做完了。”他语气已经开始有了睡意,“很神奇是不是?”   霍戎沉默了下,有些无奈:“是很神奇,傻阳阳。”   “你不信是吧?其实我也不信,所以我想试试。”赵远阳憧憬道,“作业太多了,做不完了,要是做梦可以把它们都做完就太好了。”他说话时,努力地睁大眼睛,盯着题目,可是那些数字映射到他的虹膜里,过了几秒就开始出现重影。   霍戎站在沙发背后,给他按着肩膀,让他打起精神:“先去洗漱,洗漱完回来,有什么不懂的,哥给你讲。”   洗漱完,赵远阳坐在书桌前,勉强打起了精神,解了两道函数题。   等看他真的睡了,霍戎就把他抱床上去,然后帮他把作业都写完了,再给他收拾好。   接连几天都这样,一开始真以为自己神功盖世的赵远阳终于察觉到没对劲了。   他是把题给做出来了,看着笔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好像真是他自己写的一样。但当他看着答案,开始倒推做法时,他就不会了。   明明是他解出来的题,怎么可能连倒推都用上了,还是做不出来呢?   一开始,赵远阳是没想过是戎哥帮他写的作业。   下午,他去医院探望魏海时,把这件事给他说了:“晚上我困了,就睡了,但是早上起来,就会发现作业都写完了。”他费解道,“正确率还很惊人。”   “我以为我困了,要比平时聪明点。”   赵远阳还没说完整件事,魏海就哈哈大笑,“远阳啊,你不会以为那都是你自己写的吧?”   他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许多,笑声很猖狂。   赵远阳很茫然:“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写的?”他平时都有认真听课,这些题型他全都见过,也知道解题思路,没准清醒时忘了做法,有点迷糊时反倒能写出来呢?   魏海笑得肚子疼,他除了腿上的伤,别的地方的伤势全都好透了,“这么跟你说吧,没有人有这样的特异功能,睡着了做题?那你岂不是去高考场上睡一觉,起来就上清华了啊!”   “那你说怎么回事?”赵远阳不高兴了。   “我小学的时候,我大哥也帮我做作业,我睡着了他就给我写,但是我是谁啊,我人精啊!他的字能和我的字一样?”   魏海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写作业了。老师电话打到家里来了,他大哥为了不让他挨骂,就帮他写作业,小学题,十分钟就能写完了。   听见魏海的话,赵远阳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都不用去求证,就知道多半是真的。   一时间,他也没心思写作业了,把书本和练习册都收在书包里,问魏海他们家的情况。   他每天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护工,魏海家里人,一个也不在。   问魏海,魏海也说不知道。   他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不担忧。   赵远阳皱着眉,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手机别离身知道吗,有什么事直接按快捷键。”   魏海随意地嗯了一声,伸手剥了个香蕉吃,岔开话题:“你那嘴怎么肿的?让人啃的?”   “我自己啃的。”赵远阳说。   魏海又笑:“你自己啃一个我看看?”   赵远阳不说话了,魏海说:“交女朋友,这是好事啊,遮遮掩掩的干嘛?女朋友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挺好看的,就是他的胸,是硬的。”赵远阳不自觉就被他套出话来了,戎哥的胸,是让赵远阳最心塞的一点了。魏海听见他说的,要把喉咙里的香蕉都呕出来了,“硬的?!这你也能喜欢?这得多好看啊你才能喜欢得上啊!”   不仅胸是硬的,还有浓密的腿毛。   除了这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百叶窗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   晚上,霍戎来医院接他。他让赵远阳在室内等他,接着打了把伞进医院。   赵远阳已经连续一周来医院探望同桌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极度不满。尤其他作为家长,要操心远阳这个那个,什么都要操心,晚上等他睡了,还得仿着他的字迹帮他写作业。   *   赵远阳走后,魏海一个人在病房里。   护士进来了,让他下床走两步,开始做复健。   魏海让她扶着,走到了窗外,他一低头,看见一把伞下的两个人,每一步都带着雨花,雨水扑到鞋面上,染湿裤脚。大的把小的搂着,搂得很紧。   路灯的光影下,虫身乱飞。   “你要探望你的朋友到什么时候?每天都来?直到他出院?”   赵远阳浑身雨汽地坐进后座,“对啊,等他出院了,我才能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了,还管我借人看着他?”   赵远阳拿纸擦着袖口的水,“你别管了。”   霍戎也帮他擦着水,看着他说:“跟哥哥说了,哥哥帮你解决不好?”   赵远阳抬头看他,接着垂下眼,睫毛很长地投出影子,下弧形的投影,旁边就是他脸颊上那颗叫人着迷的痣。   “是他家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太多,我只想让他一个人好好的。”他低声道。   霍戎听了,就没说什么了,但却记在心底了。   到家后,赵远阳吃了点夜宵就开始做作业。   他晚上是坚持着把作业做完了,然后故意留下了几道题没做,再趴着装睡。   霍戎像往常一样,把他抱床上去,给他盖好被子。   赵远阳知道一般的装睡,是瞒不过戎哥的,他要想成功骗过霍戎,有一个秘诀,就是先真的睡了,然后凭借一股意志力,在身体挨着床榻时,把眼皮给撑开。   他睁开眼了,清晰地看见,戎哥就坐在书桌前,拿着他的笔,在他的练习册上刷刷写着字。   他不像赵远阳,不需要用草稿纸算,看一眼答案就出来了,做得很快。   赵远阳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霍戎似有所察,背影顿住,接着回过头来,和原本已经睡着了的远阳四目相对。   “阳阳……”   赵远阳什么也没说,只觉得戎哥这样为他操心,太辛苦了,心里又软又苦涩。他慢吞吞地在床上乌龟似的移动,把自己刚刚睡的地方给霍戎腾出来,望着他道:“睡觉了,床给你暖好了。”   霍戎握紧笔:“还差一个小题,哥给你写……”   “别写了,我明天自己会写,以后都不准写了听见没?”赵远阳训着他,感觉自己瞬间高大了几分。   “好。”霍戎把台灯关了,在黑暗的房间里,他走到床边,窸窸窣窣地躺上床。   直到魏海腿伤好了,能走路了,赵远阳一直以来担心的事也没发生。   就好像,这件在历史上原本应该发生的事,被什么类似蝴蝶效应的东西硬生生干预了。   让赵远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错了。   他扪心自问,他这只蝴蝶,应该没怎么煽动翅膀吧?他只不过提醒了魏海几句,又不小心打了魏海的三哥,在魏海住院的时候让人守着他,不让他出事罢了,这就改变历史了?   十二月初,接近年末。   每年到这个时候,霍戎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赵远阳也不知道戎哥在做些什么,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危险的大生意。   人过惯了危险的生活,没那么快适应安稳的日子。   霍戎就是这样,放不下过去。   但他心里现在装了赵远阳,虽然不能每天都打电话,但每隔一天都会给他打一次电话,还给他发过自拍。   是对着镜子的自拍,图片上有正面,也有镜子反射出来的赤裸的后背。   一身绷紧的肌肉在雾蒙蒙的窗外的阳光下,闪着肉欲的光。内裤也不好好穿,穿一半露一半,屁股很翘,股沟全露了出来。   股沟有色差,很大的色差!   赵远阳看见他的照片,发现他又变黑了。   “能不能涂点防晒霜?戴帽子都能晒这么黑你也是厉害!”   霍戎笑:“阳阳,你也给哥发张照片过来,发邮件,哥想你了。”   赵远阳说麻烦,“你赶紧回来,安全地回来。”   “想哥哥了?”   “……只有一点,不是很想,不想你晒得更黑,你还是赶紧回来好了。”   霍戎满腔炽热:“等几天,哥马上就回来。”   他说话还算算话,元旦前夕的晚上到家了,他一回来就抱着赵远阳亲,把赵远阳满脸都亲得是口水。   赵远阳回抱了他一下,低头在他胸口蹭了下脸,把脸上的口水蹭掉——却没法忍他身上的味道,就赶他去洗澡。   霍戎洗澡快,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穿,赵远阳先是看见夸张的鲨鱼线,接着是更夸张的胯下——没眼看了,他别过眼去,把内裤和睡裤都丢给他,让他穿上。   他穿衣服的时候,赵远阳没忍住又偷偷看了眼,看见戎哥那性感的臀,美中不足,就是颜色不一致。   赵远阳看得眼角一抽,终于忍不住说了:“哥啊,咱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抽个空,去做个美黑,就专门晒屁股,把屁股晒黑点。”   “至少看着颜色均匀点。”   霍戎拽上裤子,回头看他。    第70章   他一边扣睡衣扣子,一边说话:“阳阳,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成年吗?”   赵远阳一下哑巴了。   他的话无异于惊雷, 赵远阳倏地清醒过来……自己怎么像是在作死?戎哥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在警告他?   去年生日的时候,正好是考试完, 放寒假。   细节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家具装潢换了, 戎哥还吃了他吃过的蛋糕勺子。   霍戎把衣服穿好了,就走到赵远阳这边来, “作业做完没有?”   赵远阳面前摆着作业, 他却在用psp玩飞车,显然是在装模作样。   “玩游戏还是做作业?”   “……明天放假一天, 我还是玩游戏吧。”他靠在沙发背上,脚也上来。   他靠在沙发另一边,腿伸向霍戎的大腿底下,取暖。   一副我要玩游戏,你别打扰我,但你不准走的姿态。   霍戎就势抱着他的脚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赵远阳玩游戏,他就看赵远阳, 像是要把之前一个月没看到的时间全部补足回来般。   赵远阳是不管他怎么弄,一门心思打游戏, 戴着耳机,耳边只有飞车在赛道上飞驰的呼呼声,他全心投入, 一局结束,拿了很高的分。他满足了——这时才发现霍戎抱着他的双脚在干不和谐的事。   “喂。”赵远阳声音不大地提醒他。   “阳阳,哥憋了一个月了,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   霍戎一双手掌握着他的两只脚,和自己硬着的某条腿,电话里的满腔炽热都付诸行动,“你想不想我?”   一个“不想”,在嘴里憋了半天,转出来时,嘴里已经蹦出了一个字:“想。”   他说话声音很小,刚说完就忍不住说别的,掩盖住自己刚才说的那个字,他看着霍戎,大声道:“你动作小点,我还要打游戏的,撞车了跟你急啊。”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赵远阳说完,就继续开他的飞车,他把音量开到很高,有点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   霍戎却情绪高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赵远阳戴着耳机,听着游戏音效,充耳不闻,但还是有些走神。   任谁腿让人抓着抖啊抖的,都没心思玩游戏吧。他的飞车三次出界,撞了障碍物,“GAME OVER”弹上屏幕。赵远阳蓦地抬头,却看见霍戎嘴里在喊些什么——应该是叫床。   赵远阳犹豫了下,偷偷把音量调小,也不看他,垂着脑袋,一副专注于游戏的模样。   但当他听见霍戎在叫些什么后,赵远阳浑身都僵了,怔愣住几秒后,他疯狂摁音量键,把音量开到最大,以保证听不见他的声音。   但是脸已经烧红了,从脸颊红到耳根。   赵远阳全情投入于飞车,霍戎也是全情投入,很忘情地在叫着什么,夹得好舒服,好爽。   刚刚赵远阳不小心听见的,正是这句,把他吓得全身都僵硬了。   就此,他发誓在戎哥完事前,坚决不摘耳机了!   最后霍戎终于弄完了,却不小心弄他脚上了。他赵远阳拿纸巾擦,注视着他,问道:“脚这里还疼不疼?”他用拇指摩挲,“伤口消失了。”   “别摸了,我脚酸了。”   霍戎又不舍地摸了两下,接着便催他去睡觉。   赵远阳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一个月没抱着他睡觉的霍戎后后面贴上来,粗热的嘴唇在他后颈流连,手摸着他,声音混淆深沉的夜色:“阳阳,哥哥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自己弄过?”   赵远阳一定是全天下最嘴硬的人了,他咬着牙,也不知道在骗谁:“没有!”   霍戎低笑,钻进被窝里,撩开他的衣服,吻他的后背。   赵远阳的背自从上次受伤后,霍戎就经常抚摸这里,像是在安慰他,如今的亲吻,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他忍耐着不出声,手抓着被角,问道:“哥,你走了一个月,去哪儿了?”   ——霍戎说是出差。   他顿了顿,声音在被窝里答道:“叙利亚。”   赵远阳:……   虽然他没文化,但叙利亚是什么地方赵远阳还是知道的,他不仅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一呆就是一个月?他深深地皱眉,知道霍戎这样的角色,去了这种地方,一定是身陷虎穴,因为两边的军队一定都很想抢他。   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方得到——所以说他是非常危险的。   赵远阳手紧紧抓着被角,没问他到底干嘛去了。   霍戎继续被窝里说:“刚才没穿衣服,你看见了,哥完好无损,身上连擦伤都没有。”   赵远阳还是不高兴,霍戎说:“今年结束了,明年或许就不去了。”   他闷闷不乐:“答应我了啊。”   霍戎嗯了声:“答应你。”   赵远阳放了一天元旦,霍戎就陪了他一天。   等赵远阳去读书了,霍戎就真的去做了美黑,自己让人空运了仪器回来,躺在家里自己晒,想晒什么色晒什么色。   几天过去,成效显著。色差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仍是深一块浅一块。   前面和后面,又是不同的颜色。   而赵远阳是临近期末,人很忙,霍戎不可能每天晚上都那样缠着他,最多就是在睡前亲他一口罢了。所以赵远阳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他专心备考,每天都被汹涌的题海淹没。   困了就背《琵琶行》,每次都能把他从疲倦中惊醒。   而且赵远阳听说,今年的寒假,放的比以往都要迟,要等过年前三天才放假。   在整日整日的这种密不透风的复习中,他的生日悄无声息地过去。吃了个蛋糕——一块不大的蛋糕,霍戎就吃了一口,正好是蛋糕上面“祝阳阳生日快乐”的阳阳二字。   再简单地庆祝了下,霍戎抚摸他的头顶,轻声跟他说了句:“阳阳,你长大了。”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仿佛在提醒着赵远阳当心——但霍戎什么都不该做的都没做,他耐性一向好,所以在忍耐着等赵远阳考完了、放假了,再像吃蛋糕一样,把他给吃了。   终于考完试了,赵远阳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听见老余在说什么:“开学你们就是高二下学期了,现在要学艺体的,最好放假期间就考虑好。我们班上还是有一些艺术特长生的,以你们的文化成绩,读艺体就是随便挑学校。对于文化成绩好的,老师不建议,文化成绩一般的,可以考虑一下。”   “最后,放假期间……开学时间是……”   似乎是为了让学生过一个好年,今年的寒假不来学校领成绩,而是等开学再公布。   不过今年的寒假,赵远阳对着日历数了一下,总计只有十三天。   太特么坑了。   赵远阳清理了课桌,抱着一大堆书本,走出校门,霍戎远远地就看见了他,过去帮他抱东西:“这么多东西,怎么不给哥打电话?”   “昨晚上手机没充电,没电了。”身上全部的重量都转移到戎哥身上去,赵远阳松了口气。   两人上了车,霍戎拉上车门,探出手掌去摸他的手,“怎么又怎么冷?”   “考试嘛,不能戴手套。”   霍戎摸着他的手心:“阳阳,这次放几天。”   赵远阳看向窗外,还差三天就过年,街道上已经有了年味了。   天是冬天特有的那种雾蒙蒙,哈一口气在空气里飘荡、冻结。   “放十三天,特别短。”赵远阳下巴缩在围巾里,目光从路边新开的麦当劳得来速上掠过——因为刚刚开张不久,而且还正值放假,所以人潮非常汹涌,大部分是家长带着孩子。   排队的人越多,就吸引越多的人去围观,最后也跟着去排队。   赵远阳突然也想吃了,回头说:“我想吃薯条。”   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这种东西,每周都要来吃,不仅自己来,还要带着同学来,用零花钱请他们吃。   排队的人多,车辆也多,排在车队后面,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排到他们。   赵远阳摇下车窗,点了个套餐,问霍戎:“你吃什么吗?”   霍戎不吃这种东西,赵远阳问,他就要了杯可乐。   赵远阳吃薯条,总是先吸一大口番茄酱,再吃两根薯条,然后喝一口可乐。   他满手都是油的时候,不用纸,要先舔干净了,再擦。   手指在嘴巴里,舌尖上卷着过了一圈,然后再用纸巾擦干。他一手握着可乐,吸管已经被他咬坏了,吸的时候需要特别用力才能吸出一小点液体出来。   他吃快餐的时候,有一些特别不好的习惯,换成别的家长,这时候都该训斥孩子了,霍戎则是让他慢点吃,眼睛很深地盯着他:“好吃吗,喂哥哥一口?”   赵远阳把薯条的盒子给他,咬着吸管歪着头:“还有一点了,都给你了。”   霍戎不想吃薯条,他想吃赵远阳的手指,等着远阳递一根薯条过来,他再把他的手指含住,结果赵远阳大方地把整盒薯条都给他了。   他失去了兴趣,笑了下:“算了,让给你吃。”   赵远阳眨了下眼,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可能是他的最后的晚餐了。    第71章   他想起这茬来,再看一眼霍戎, 觉得他包藏祸心。   他也没心思吃什么薯条了, 低头找纸。霍戎手臂伸过来,给他擦擦嘴, “吃饱了?”   “没有。”赵远阳无所事事地咬着吸管,也不喝里面的可乐, 冰块化了,可乐味道就被冲淡了, 他就不爱喝了。   他叼着吸管, 一面看着车窗外。   一眼看到了超市,他立马提出:“停车停车。”   霍戎:“怎么了?”   赵远阳说:“我要去逛超市, 买东西。”   “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人送到家里来。”   “我……”赵远阳怎么知道他要买什么,他就是想拖时间,“你管我买什么,走,去超市!”   赵远阳极少逛超市,哪怕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他也请了阿姨帮他做饭。   就是以前跟着周淳和曹小慧来过。   进了超市, 看见别人推着购物车,他也去推个购物车。   约莫是快过年的原因, 超市里人很多,赵远阳推着车走,霍戎就站他身后, 也推着车。   前胸贴后背的,赵远阳被他环抱起来,但超市里很多促销和打折,而且大部分都是阿姨大妈,忙着抢购,没人注意他们有多奇怪。   他微微侧头,耳朵从他的领口蹭过去,手打他的手背:“你松开我,干嘛这样啊?我自己推车就好了,我又不是小朋友。”   “是是是,我们阳阳不是小朋友,长大了,”霍戎长臂丝毫不被撼动,赵远阳一向前走,霍戎就在背后顶着他走,他低着头,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哥是怕你走掉了,这里人太多了。”   赵远阳哼了声:“你是怕没人知道你大庭广众耍流氓是吧?”   超市是本市最大的超市了,东西齐全,人是蜂拥而来,霍戎推着赵远阳推着购物车走,一旦遇上堵车了,那必然是搞促销了,一群人疯抢呢。   赵远阳也是要凑热闹的那种人,他抬头一看,冬枣,想吃了。   霍戎长得高,目光能穿透人群,看见里面的场景:“看见了,阳阳,大的红的都被人挑光了,只剩下绿的蔫吧的枣。”   赵远阳买了点草莓,买了点北京酥糖,买了果冻,又买了一些他很少会吃的、容易使人发胖、三高的零食。   他想吃牛肉,想买虾,不会看,霍戎就会给他说:“这个牛肉冻了三天了,这个虾冻了半个月了,这个冻一个月了,别买了,家里有。”   赵远阳:“……”   “你怎么看出来这冻了多久的?”   霍戎认真回答他:“只能大致看出来,具体的要闻,要摸一下肉质。”   赵远阳:“……”   他也不是真想买,他就是想拖时间,不想回家。   两人在一楼绕了两圈,赵远阳最后又买了点开心果,两人上二楼收银台结账。   收银台前面排队的人,更是排着一条长龙,人挤人,非常嘈杂。有收银员大姐,站在高处用扩音器喊:“不要插队!禁止插队!”   赵远阳大臂撑在购物车推手上,挑了个看起来人最多的队伍,安静地排着。   霍戎怕他手臂压着疼,就拿手背给他垫在下面,“累了?”   赵远阳无精打采地唔了声,“不想回家。”   “寒假作业多吗?”   “多啊,怎么不多,”赵远阳回头看他一眼,“多得要命!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能挤出来啊!”   霍戎说:“哥辅导你。”   排队的时候,赵远阳看见打折搞促销的暖手宝,就顺手拿了个,问霍戎:“你要不要?”   “要一个。”   “你要哪个?”   霍戎:“跟你一样的。”   赵远阳哦了一声,挑挑拣拣,挑了两个哆啦A梦的。   两人慢慢朝前排着,眼看着离收银台越来越近——赵远阳看见了一排的益达、绿箭口香糖,以及旁边的冈本和杜蕾斯等等。   他瞥了眼那排避孕套,又忍不住看霍戎。   接着飞快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结账了,”霍戎推着他往前走,低下声来:“买了的,别看了。”   赵远阳浑身一僵。   结完帐,赵远阳摸了把开心果揣兜里,边走边剥着吃。右边口袋装开心果,左边口袋装剥下来的壳,霍戎也帮他剥,剥了十来个,就一齐给他喂到嘴边。   一回到家,赵远阳压根就不敢靠近卧室,不敢靠近床。他换了衣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条腿垂着,一条腿压在屁股下。他装模作样地拿着笔和练习册,好半天了,一个题都没解出来。   过了会儿,霍戎给他端来洗净的冬枣和草莓。   草莓是超市里买的,冬枣是想买却没挤进去的。   赵远阳伸手抓了一把枣子。   霍戎坐在他身旁:“怎么不去里面做题。”他看了一眼赵远阳的练习册,一道题也没写,难为他坐这里十多分钟了。   赵远阳不给他看自己的练习册,小气地摇头:“我喜欢客厅,就喜欢在这里做作业。”   卧室多危险啊,他才不去。   晚饭桌上,有他今天想买却没买的大虾和牛肉。   赵远阳下午吃了不少东西,就不怎么吃得下了,一副郁郁寡欢、失去胃口的模样。   霍戎问他怎么了,赵远阳看他一眼,捂着肚子说不舒服。   “哥,你送我去医院吧?我肚子疼。”   霍戎立刻停下筷子,穿上外套,也给赵远阳披上外套,牵着他去了医院。   急诊室医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问他怎么个痛法,赵远阳说:“绞痛!”   “拉肚子吗?”   “不。”   医生让他照个B超,片子出来,什么毛病都没有。   “估计吃坏肚子了,也不好给你开药,这两天别吃大鱼大肉,生冷都不许吃,只能喝粥。”   赵远阳虚弱地应了一声,他因为要装病,走路的时候都躬着身子的,眉头紧皱,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   霍戎拉着他:“阳阳,要不要哥背你走?”   “不要了,就几步路,出了医院就上车了。”   “还能坚持?”他看着赵远阳。   赵远阳也看着他:“……不能。”   霍戎弯腰,把他背起来。   因为装病装得成功,赵远阳成功躲过一劫。   回去后,霍戎让厨房单独给他熬了碗白粥,赵远阳喝了,就肚子好痛地躺床上玩飞车了。   本来玩得开心,眉飞色舞的,霍戎一进来,他表情立马就皱起来,“好疼。”   霍戎不管他是不是把戏,是不是装的,都心疼。   “阳阳,还疼吗?哥哥给你揉揉。”   “哎,疼,不揉了吧,我忍忍。”揉肚子??!!这估计要揉出大问题了——赵远阳是坚决不同意的。   霍戎靠到床上来,抱着他,很固执地要给他揉肚皮:“放心,哥不做什么,能缓解的。”   他揉了两下:“阳阳,你的六块腹肌,现在只剩一个了。”   赵远阳下意识摸了下,被自己平坦的、没有肌肉的肚皮吓到了。   他明明记得,上次都还剩俩,这次怎么全部不见了!   “等你病好了,就得开始跟哥一起运动了。”霍戎低声道。   赵远阳不能拒绝,苦着脸,说了声:“好的哦。”   霍戎问他:“脚上穿袜子没有?冷不冷?”   赵远阳撒谎:“穿了。”   霍戎伸手一摸,赵远阳脚一缩,因为谎言被识破,他羞愧地低头。霍戎什么也没说,下了床,给他拿了双袜子,接着去把他新买的暖手宝给充上电。   他掀开被子,帮赵远阳穿好袜子,继续给他揉肚皮,还给他说:“继续玩游戏吧,哥保证,什么都不做。”   于是赵远阳略微放了心,但也不是太放心,每当霍戎问一句:“还疼不?”   赵远阳就可怜兮兮地回一句:“疼。”   当晚,他逃过一劫。   夜里,窗外下了雪,早上起来,大雪变成小雪,肉眼几不可察。   赵远阳醒的时候,窗帘大开,冬日的阳光透入,窗明几净。   他侧躺着,看见戎哥在外头,蹲着干什么。   接着,霍戎起身了,敲了下他的窗户,示意他看。   ——他捏了个小雪人,那雪人比手掌大点,他用手心捧着,问他:“出来玩雪吗?”   赵远阳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看着霍戎,在冬季淡淡的阳光下,他的肤色被阳光和白雪一衬,显得更深了。   其实颜色没多深的,但是他偏要穿白色衣服,还站在雪地里,不是暴露自己的缺陷吗。   霍戎招了下手:“出来。”   赵远阳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到窗户面前。   霍戎把那小雪人捧到他面前来,赵远阳摸了摸窗户玻璃,看见雪人脖子上绕着几圈红色小毛球——这毛球是从赵远阳的手套拆下来的,霍戎指了指雪人,又指了指玻璃对面的赵远阳,对他道:“这是你。”   赵远阳很嫌弃:“丑。”   “你像它一样白。”   赵远阳:“……”   霍戎笑了笑,冷硬的眉眼被阳光融化,赵远阳看他手上什么也没戴,没戴手套,就那么捧着一团雪,担心他冷,便推开门,把手伸出阳台外:“我摸一下。”   他碰了一下,就被冰得缩回了手。   “你不嫌冷啊!”   霍戎说不冷,问他:“肚子还疼吗?”   赵远阳不自然地说:“还有点疼,可能等下会更疼,你进来了,别在外面站着,好冷的。”他说完,手又伸出去,抓过他的手腕,把他抓了进来,“我肚子饿了,吃什么?”   “粥。”   赵远阳看着他。   霍戎说:“在你肚子好之前,你只能吃这个了。”   赵远阳气急,甩开他:“你跟你的雪人玩吧!”   他喝了点水,但肚子特别饿,可是因为生闷气,坚决不愿意喝粥,肚子真的开始不舒服了。霍戎就来哄他,哄闹脾气的小朋友似的,一勺一勺递到他嘴边。   赵远阳开始不肯张嘴,霍戎就一直喊他名字,一直哄他,比爸妈哄家里一两岁的小祖宗还耐心,赵远阳禁不住他那么哄,就张嘴了。   好容易喂完闹脾气的小孩子,霍戎问他肚子还疼不疼,赵远阳继续点头,很可怜的模样:“疼。”   装病这招虽然万能,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一连装了好几天,每天都清汤寡水的,人瞧着都瘦了。   外面雪下个不停,从晚上下到白天,又从白天吹到夜晚。   风雪掩盖了整座城市。   霍戎把充好电的暖手宝给他,赵远阳就抱在怀里,霍戎便靠在他身旁:“肚子还疼?”   赵远阳可怜地嗯了一声。   霍戎摸摸他的头发,手搂住他的肩膀,无奈:“别躲了阳阳,真不愿意,哥哥又不会强迫你,直接跟哥说就行了,每天都喝粥不难受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赵远阳低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很深的阴影,不回答。霍戎吮着他的耳垂,声音落在他耳边:“阳阳?说话。”   半晌,赵远阳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很小:“我很怕疼的。”    第72章   霍戎吻嘴唇印在他的发顶:“疼了就说,哥一定不让你疼。”   赵远阳想的却是:要是戎哥会缩吊功就好了。   有了这种功夫, 他还怕什么疼啊。   霍戎见他态度像是默许, 自然是见缝插针,打蛇上身了, 吻他的后颈,解开他的睡衣扣子。   哪怕屋子里开了暖气, 赵远阳还是一个战栗。   他吞咽了下,难忍道:“哥……你让我先去洗个澡吧。”   霍戎停下来, 继而应了声:“好, 去吧。”   赵远阳进去洗澡,霍戎便去拿了瓶白兰地, 拔了木塞,趁着远阳躲避的工夫慢慢醒酒。   他知道赵远阳说洗澡只是幌子,赵远阳心里到底愿不愿意,他是看得出来的。   远阳似乎不想跟他做超出接吻范围之外的事,躲啊躲,现在倒是有些妥协了——但更像是出于对他的容忍、或者说爱,才妥协的。   赵远阳在浴室里冲了很久的澡,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自己拿手指戳了两下,脸色立即苦了起来, 有了退缩之意——要是戎哥会缩吊功就好了。   他再次这么想到。   哪怕知道衣服还是要脱掉的,赵远阳还是穿得齐整了,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头发滴着水,支支吾吾地说:“哥,我肚子……好像又开始疼了。”   霍戎这次没纵容他了,倒了一杯酒,冲他招手:“阳阳。”   赵远阳从没遇到过这么让他纠结的事,在霍戎再次招手的时候,赵远阳慢腾腾地朝他走过去。   霍戎把杯子推给他,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显得澄澈透明,“喝了。”   赵远阳喜欢白兰地,他自制力不够,抵挡不了这个的诱惑。他看看霍戎,又看看酒,知道戎哥是什么意思。   在霍戎的允许范围内,赵远阳喝了一杯酒,约一百毫升,他酒量好,喝这么多不至于醉,但可以给赵远阳壮点胆子。   他喝酒不怎么上脸,但喝完,脸还是稍稍有些红了,脸庞光洁饱满,眼睛发亮,桃花眼彻底软化了,湿润地看着霍戎。   霍戎看得喉头发紧,拉过赵远阳的手心,道:“穿这么整齐出来?”   赵远阳低下头,安静地嗯了声。   霍戎慢慢地把他扣子解开,动作不疾不徐,漫不经心里带着享受,或者说他是喜欢观摩这个过程,看他的身体慢慢从他的手里展露。   赵远阳觉得冷,不管是接触到空气的部分,或是他手指不小心碰到的部分,都冷得叫他浑身一颤。   其实脱衣服的部分,放到后面做也行,但赵远阳故意穿了他最厚的那件睡衣,很厚实的法兰绒。当霍戎隔着这么厚的布料抚摸他时,赵远阳往往没什么真实感触。   所以霍戎才要先把衣服给脱了。   怕疼没关系,只要前戏足够,再怕疼的人,只要被勾起了性欲,都会麻痹痛觉的。   赵远阳觉得冷,霍戎便抱着他,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拥抱着他的同时,嘴唇慢慢贴了上去。   他一手抚摸着赵远阳的背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远阳的皮肤触感滑的叫人吃惊,难以离手,霍戎粗糙的掌心,有些用力地抚弄他的后背,后腰。   他湿热的舌尖轻轻地舔着赵远阳的嘴唇,舔得湿漉漉的。   和平常相似的步骤,接吻,吻完了赵远阳就可以睡觉了,可这次却不一样——他止不住地因为冷而发抖,心也跟着颤抖起来,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他脑子不听使唤,鼻腔发出一声声细微的闷哼,齿关借着本能,咬得很紧。   “阳阳,宝贝,张嘴。”霍戎贴着他的嘴唇说话,音色低哑。   赵远阳一双朝露似的眼睛,被染上了欲色,迷蒙地望着他。   霍戎手掌捋进他的湿发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哥不会让你疼的。”   “那……那你保证,我喊疼,你立马停。”赵远阳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霍戎轻笑一声:“哥哥保证,乖,张嘴。”   赵远阳脑子变成了浆糊,他仰着头,乖乖张开了嘴,霍戎的舌头便顺利地窜了进去。   霍戎是那种,只要让他找到机会,找到漏洞,就坚决不会放过的人。赵远阳表面露出抗拒,但他的漏洞,在霍戎眼里实在太多了。   要是远阳真的抗拒,真的不喜欢,不会是这样的。   霍戎含着他的舌尖,轻轻地吮吸,不像以往似的粗暴,而是充满耐心和温柔。   赵远阳早已对他吻适应,很快便乖顺地接受霍戎对他口腔的侵犯。   霍戎毫无保留地将舌头伸入他柔软的口腔,甚至探入他的咽喉,两人深吻的啧啧声很大,唾液交缠在一起,再从赵远阳的嘴角边溢出来,向下滴着,拉出很长一条银丝。   他闭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声的软黏呜咽,被迫从霍戎这里接纳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口水,喉咙吞咽的动作很大,喉结上下攒动。   两人的嘴里都有股甜腻里带着辣味的酒香,或多或少,互相侵占。   霍戎用接吻来让他分神,手则是从后面伸入他的裤子,直接探入内裤,抓着他软腻的屁股,继续向下,抚摸他的大腿根部的肌肤,然后慢慢绕到前头,捏他的阴茎。   他拿手给赵远阳握着,动作柔软地揉搓着。   赵远阳发出唔唔的抗议声,霍戎咬着他的嘴唇不让他离开,“阳阳,哥喜欢亲你嘴巴,别分心。”   赵远阳丝毫没有震慑力地瞪着霍戎,霍戎继续不紧不慢地给他揉着,揉着那两颗垂着,晃动的阴囊,“都给你吃过了,摸一下就不高兴了?”   之前的时候,霍戎会在被子里帮他口交,因为被子里黑,赵远阳就淡定地假装这事儿没发生过。   霍戎提起来,他就恼羞成怒:“你想说什么?你忘了你拿我脚做足交的事了吗!”   “哥没忘,哥喜欢亲你,亲你嘴巴,”他低声道,“脚也喜欢。”   他慢慢亲着赵远阳,从他的嘴唇转移阵地,吻他的脖子,一边亲吻一边问道:“现在还冷吗?”   他比赵远阳高,亲到他乳头时,掐着赵远阳的腰,头和肩颈深深地埋着。   他一边舔吻赵远阳的胸膛,啃着他的乳尖,一边捏弄他的肉棒。   之前霍戎也这么亲过他的乳头,但赵远阳的反应远不如现在这么强烈,或许是上下夹击的原因,让他反应加剧了。   舌尖在上方团团打转,猛地吸一口,赵远阳发出两声隐忍的闷哼。霍戎很受用,他把红得发亮的乳头当做什么食物来吮吸,赵远阳摇着头,脖颈高高仰着,“别吸了,哥,求你了……”   霍戎一概不理,他专注地加大力度,眼睛里除了欲望,还有些别的,叫他自己都心惊胆颤的东西。   而赵远阳的反应则是越来越剧烈,呼吸又乱又急,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迎合他的舔吻一般。   霍戎把他两边的乳头都舔的湿湿的,亮晶晶的,挺翘在空气里,这下再去脱他的裤子。   刚在伸进去揉搓,已经让赵远阳那么大反应了,现在把裤子给赵远阳脱了,他的真实反应暴露无遗。   霍戎仔细看着他。   赵远阳也看见了自己的反应,他有点难堪地夹着腿,扯了下旁边刚刚脱下来的裤子遮挡,凶他:“看什么看?不准看!”   “那哥哥闭着眼睛给你舔?要是不小心咬到你了怎么办?”   “谁要你舔了,走开。”   自己已然光溜溜了,可戎哥还是那副衣冠禽兽的模样,凭什么他还穿着衣服,自己就什么都不剩了?这让赵远阳极度不满、难堪。   拿膝盖顶他,还是那么凶:“喂,你也把衣服脱了。”   霍戎低头笑了下,看着他笑,然后很快地把自己衣服也脱了,解开两颗扣子,他就直接从头顶褪下,睡裤和内裤一起飞速扒下来。   赵远阳这才发现……戎哥身上的色差,已经不存在了。   身上是什么色,屁股就是什么色,鸡鸡也是一个色。   不辣眼睛了,赵远阳觉得好受多了,要是戎哥鸡鸡再小一点,就完美了。   霍戎是专门咨询了专业人士后,再做的美黑,最后总算调整出来了均匀的颜色。   没了色差,他的身材让赵远阳有些嫉妒起来,反观自己的,原本让他引以为豪的六块腹肌,现在已经平了,只有绷紧时,才会出来两块。   非常凄惨了。   霍戎已然伏着身体,趴在赵远阳的腿中央,他用宽阔的肩膀分开赵远阳的两条大腿,手心揉搓着他的肉棒,一只手托着两颗颤抖的卵蛋掂量,另外一只去摩挲龟头,用手指去刮开包皮。   他这种摸法叫赵远阳简直没法招架,但是又实在舒服,赵远阳只能发出喘息声来,而不是推开他。   霍戎摸了两下,就张嘴含住。   赵远阳是正常少年人的发育程度,不能说短,在普通人里面,也是大鸡巴一类的了。   颜色很讨人喜欢,远阳这么白的肤色,让他阴茎颜色也漂亮。   霍戎并不能完完全全地给他吞下去,他用嘴唇亲了远阳的龟头,接着张嘴从侧面含住了他的肉棒,用力地吸舔着。他的舌尖在茎身上缠绕,最后又绕到前端,张着口含住龟头,脑袋在他腿间缓慢地一起一伏,用力往喉咙里吸。   他一旦这么做,就很容易把赵远阳的整个阴茎都给吞下去。   赵远阳是第一次在灯光大开的情况下这样,有两回,霍戎都是在被子里帮他舔,帮他深喉,赵远阳当时会很舒服,过后就骗自己没发生过,然后忘掉,反正他也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不行了,灯光太亮了,将霍戎的行为亮堂堂地映照在他的眼睛里,深刻地刻入他的记忆里,让他永生难忘。   他腿发软,手不自觉地抚摸霍戎的头发,他头发短,刺人,赵远阳双腿打开,嘴里发出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呜咽声。   听见他的反应,霍戎温热的口腔更加充分地含住赵远阳的肉棒,双手捧住根部,揉弄着两个肉球。舌尖不知疲倦地卷着龟头绕,传出一阵阵令人害臊屈辱的“啵、啵、啵”的声响。   赵远阳受不了了,但霍戎并没有给他舔射了,而是眼看着他不行了,就放开了他。   霍戎一离开,赵远阳就伸手向下摸,打算自己撸两下。霍戎这时,下了沙发,将他给抱起来,抱到床上去。   赵远阳虽说懒,但是体力并没有差到那种地步,但他不知怎地,只能躺着任人鱼肉。   霍戎第二次开始吻他,这次从他的脚开始,鼻子贴着他的脚心,舌头从后跟一下一下地舔到脚趾,几次后,含住他的脚趾,一颗颗地吸吮。   赵远阳脚心是极度敏感的部位,他浑然都让霍戎给舔弄软了,要不是霍戎拿捏着他的腿,他能抽搐给他看。   他把赵远阳的整条腿都抬起来,握着他的脚腕,将他的每一颗脚趾都啃得湿漉漉的,往下淌水。   赵远阳眼神略微失焦,盯着天花板,手揪着床单。   霍戎的亲吻顺其而上,密布他的小腿,继而是大腿,吮吸他的大腿内侧的柔嫩皮肤,啃噬出一颗颗,密密麻麻,像疹子一般红色的小点来。   他两手完整地分开他的腿,脑袋深陷其中。赵远阳一有夹紧的意识,他便用双手抓着赵远阳的臀部,用力往两边掰开,脑袋往他的屁股缝里挤压。   他的脑袋深深地埋了进去,用脸在他的股间蹭,像野兽在深嗅猎物一般轻轻拱起来,鼻尖和嘴唇,像羽毛一般搔在他的屁股中间,使得远阳哼哼叫唤了起来,是难受夹杂着舒服的声音。   赵远阳用鼻音发出闷哼,忍不住合拢腿,夹着他的脑袋,霍戎这时就会拍他的屁股,揉捏他的臀,像揉面团一般揉着他的雪白屁股,在手心里软绵绵的,荡漾出臀波。   这样的刺激下,赵远阳的两条腿都在空中乱蹬了几下,不知道在踹谁。霍戎大力揉着他的臀,舌尖认真地扫荡,专攻着缝隙中央的紧闭着的肉洞,偶尔舔一下那两颗沉甸甸的卵蛋,他的唾液润湿了赵远阳的整个股沟。   赵远阳被刺激的胡乱颤抖,像冬天被雪压得摇摇欲坠的树枝,他呜咽出声,嘴角也有可疑的亮的痕迹,像是口水不小心从嘴角溢出来了,他脑袋深深地埋在枕头里,“不准……把舌头伸进去!”他警告。   霍戎不听,手口并用,舌头钻进去,双手托着她的双臀,大力地揉捏。   他口活再厉害,顶多给赵远阳润滑一个头,连塞个龟头进去都还不够。   但霍戎就是想舔他,想看远阳被他操控到高潮的模样。   霍戎这时,拿了润滑剂来,挤满他被舔得湿漉漉的股沟,挤在手心,双手搓了搓,覆着他的臀。   赵远阳被凉得一惊,“你不会加热后再用?”   霍戎还是第一次听见加热润滑剂这种说法,好笑道:“下次给你加热。”   赵远阳忍不住看向他的下体,真是……好大一坨啊。   “你要拿这种可以杀人的玩意儿,进来?这里?”他忍不住吞咽一下,双目充满惊惧,拽过被子,打算遮住自己。   霍戎阻止他的动作,手往下伸,直接没入一点手指头,“先用手指,疼,就跟哥哥说。”   赵远阳望着他,叫了声:“疼。”   霍戎无奈,“哥哥慢点。”   他手指旋转着,另一只手将赵远阳的大腿抬起来,跟他说:“打开点,自己抱着。”   赵远阳不乐意,他什么都不想做。   霍戎看着他:“这样会舒服一点。”   赵远阳乖乖抱好了,霍戎便趴在他的双腿间,慢慢将整根手指都插了进去,然后微微按压着扩张。赵远阳没经历过,非常的紧,无论身心,都太紧了。   霍戎得慢慢来。   因为紧张,赵远阳本能地收紧后穴,抗拒手指的进入,紧窒火热的肠道一下下收缩着,紧紧裹住霍戎的手指。   霍戎感受到他的反应,夸了句:“阳阳聪明。”   赵远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就夸他了,既然夸了,他就点头,嗯一声,“当然聪明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特殊的感觉,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爽上天,倒是方才戎哥用舌头的时候,他浑身都难受——是因为他不喜欢霍戎这种行为,认为他不该这样的。   霍戎持续用手指模拟着抽插的动作,不时挤一点润滑剂出来,充分湿润他的股沟和肠壁。   赵远阳肠壁随着呼吸加重偶尔收紧,缠住戎哥捣弄得手指。   霍戎可以顺利用一根手指抽插后,就加入一根,变成两根。   他耐性足够好,做得很慢,怕远阳无聊,就变成手里持续不断地动作,而他的嘴唇则落在赵远阳的额头、脸颊、嘴唇上,然后含住他的耳垂,细细地舔着,舌头绕着他的耳廓,把他整个耳朵舔湿。   他的嘴唇逐步向下,锁骨、胸口,含住一边的乳珠,舌头灵活地在他的乳晕周边打转,赵远阳胸口剧烈地起伏,霍戎手指则趁机又塞进一根,做着扩张。   他很慢很慢地让远阳适应,无比耐心,直到他认为足够了,便压着他的腿,拆了包安全套,自己戴上。将早已硬挺的阴茎抵在了赵远阳的后穴入口。   顶着,慢慢朝里塞,打开一个小口,但是很难进去。   而且他还没进去呢,龟头都没完整地塞进去,赵远阳就大喊着:“出去!出去,我疼!”   他双腿乱蹬,作乱着,不允许他进入。   “阳阳,阳阳,”他压住赵远阳的双腿,“哥保证,会让你舒服,忍着点吧。”   赵远阳的肠壁已经足够湿润,足够柔软,但赵远阳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脑补一下都疼。   “哥,求你了,别,我给你唱歌吧?”   霍戎抚摸他的眉眼:“不让你疼,等下舒服了,再唱。”   他一向是极具耐心的,他动作很慢,俯身同他接吻,分散他的注意,缓解他对下面的在意。赵远阳望进霍戎很深的,像是潜伏的野兽般的眼睛里。   他慢慢地吻他,含着他的舌尖,他的嘴唇,捧着他的脸,把他在心尖般。   在这种温情攻势下,霍戎很快就将肉棒插入了大半,穴口被撑到了极致,赵远阳难受死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哥……”   “别怕啊阳阳,不会让你疼的。”   赵远阳眉头一皱:“你骗我。”   霍戎说:“等下就舒服了,舒服得让你叫哥老公。”   赵远阳瞪着他:“不害臊,你怎么不叫我老公?”   霍戎笑笑,低头吻他的嘴角,越塞越深,整根没入了,赵远阳把他给夹紧,“不舒服。”   霍戎动作幅度很小地抽顶着,“等下就舒服了。”   他就这么一直哄着赵远阳,慢慢地,赵远阳涌上来一种“满足感”。那就是所谓的被填满的充实,他的难受很快被这股异样感给冲刷过去。   霍戎抽出来一些,看着赵远阳眉头皱着,鼻息紊乱,却没喊疼,“哥没骗你吧?”   “骗了!疼!”   霍戎狠狠一顶,怒涨的大肉棒,轻而易举的分开柔软的肠肉,“噗嗤”一声,一直被顶到最深处,整根没入。   赵远阳浑身都颤了一下,夸张地瞪大眼,啊了一声,鼻息浓重道:“好胀……”   “舒服吧?”霍戎双手托着他的大腿,开始很慢,很匀速地抽插着。   赵远阳坚决咬紧牙关,不肯发出那种叫床声了。   霍戎却很喜欢叫床,说赵远阳皮肤滑,皮肤白,说他屁眼紧,夹得舒服。   他极具温柔地缓缓抽送着,每一次都几乎整根拔出,再尽根插入,每一次抽送,都让赵远阳身体渐渐失去抵抗,溃不成军。   赵远阳双眼紧闭,努力对抗着源源不断的快感。   可他的后穴却主动收缩,吸紧戎哥硕大的分身,让他强劲的抽插给敏感的肠壁造成更强的刺激。   霍戎知道他的欲拒还迎,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伸到他双腿之间,握住了他干净的阴茎,轻柔的搓弄,马眼溢出的液体和润滑剂滑腻地混合在一起。   赵远阳觉得胀极了,戎哥那东西……怎么可能插进这么小的地方????   还可以自由活动??!!   他不知道,在润滑足够,前戏足够的情况下,是可以这样的,哪怕初次,也不会太难受。   渐渐地,霍戎抽送的力道变大,频率也变了,浅浅抽插三四下,再很用力地、深深地往阳心顶一下,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抽插速度越快,赵远阳越来越能体会到戎哥说的那种舒服了。霍戎在这样的过程中,找到了他的G点,专往那里顶弄着,很深地顶着。   肉棒下面的两个阴囊紧紧拍着赵远阳的屁股,抽插得时候,阴囊拍打着他的臀,水声混合着啪啪的声音。   他抽插力道和速度都变快,一次深而有力的顶入让赵远阳憋不住了,叫出声来:“慢点!别……哈啊……”   那短促的叫声让霍戎红了眼,两只手架着远阳的腿就整个压上去,狠狠地使力摆动起了臀。赵远阳痛苦地揪起了眉,可那样的痛苦比起随之而来的快慰感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快感越来越强烈,大脑一片混沌,脸上布满红潮,连身体也变得通红。   霍戎伏在赵远阳身上,狠狠干着,硕大的龟头强力地操干着不停收缩挤压的肠肉,一次次直插到深处,对抗着肉壁的强力收缩。   赵远阳后穴被涨得满满的,被干得极度敏感,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屁眼被撑开到极致,他大张开腿。   霍戎疯狂地操干他家宝贝孩子的肉穴,水声黏腻,咕啾的水声混杂着阴囊拍在屁股上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赵远阳敏感的肠壁被插得柔软无比,强烈地收缩着,酥麻的快感犹如潮水涌向全身,每一次抽送都能带来极大的快感。   虽然他极力压抑,但溢出口的呻吟还是慢慢变得高昂,“哥,呜呜……”他摆着脑袋,“你不要那么快,慢点,慢点……你轻、轻点,啊……好不好?”   他口中发出淫浪的呻吟:“太深了,我受不了了,你出去,出去……”   “舒服了?哥没骗你吧?”霍戎抓住他光滑的腰,臀部快速摆动,肉棒飞快地在他湿滑的肉穴中抽送,囊袋拍打着红艳的穴口,发出响亮的声音,连周围的臀肉都被拍打成粉红色。   他一边抽插,一边拍着赵远阳的屁股,尽情揉捏。   赵远阳不吭声了,只喊着:“不要……你出去了,我……”   “不舒服吗?”   赵远阳有些失神了,“舒服……”他难耐地呻吟,“哥哥,不要这样……”   霍戎知道他舒服了,更卖力了,黑色的身躯压在他雪白的肉体上,双手抓着赵远阳的臀部,用力往两边掰开,让自己插得更深,更狠,凶猛的肉棒狠狠摩擦着柔软的肠壁。   把他顶上高潮。   赵远阳第一次高潮,浑身都抽搐,嘴巴半张开,溢出不可控制的呻吟,他眼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胸膛的起伏停了一瞬。   霍戎停了一小会儿,等他高潮过去,继续压着他猛力操干,一直没换姿势,他的体力一直充沛,腰臀使力,在他肉穴里飞快地抽插起来,顶弄他的阳心。   硕大的肉棒在赵远阳的肉臀间来回出没,若隐若现,红肿的肉穴不住地喷出黏腻的液体,赵远阳简直被他干得死去活来。   霍戎用力插他,公狗腰快速耸动着向前顶,他注视着赵远阳,双目有些赤红。   龟头捅过的地方像触电般,赵远阳不自觉地扭动着,屁股有些抽搐,却不由自主收紧,将体内的大肉棒吃的更紧。霍戎体力好,插他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赵远阳软得一塌糊涂,被撞的目眩神迷,神志不清,胡乱的叫:“我不要了,你停下……啊,不要了,出去,出去……”   霍戎不知干了他多久,很蛮横,最后射在了套子里。   这还不算完,他欺压着失去力气的赵远阳:“阳阳,再让哥哥来一次好不好?”   赵远阳不乐意了,舒服了,累了,就不想要了。   霍戎换了个套子,一下又“嗤”地顶了进去,“阳阳,哥求你了,哥跟你保证,这次让你更爽行不行?”   终于完事后,赵远阳已经不知人事地睡着了,呼吸声均匀,眉眼染上疲累,睡衣敞开的领子里面,密布着牙印和吻痕。   看一眼时间,已经从去年跨到今年了。   春节到了。   霍戎是食髓知味,注视着睡着的远阳,注视他疲惫的脸庞,忍不住眷恋地亲亲他,亲他的额头、耳朵,嘴角,抱着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可赵远阳压根就听不见。   霍戎想着,远阳还是体力不够,不过他平时读书辛苦,作业都做不完了,霍戎哪里舍得再操练他,让他出去跑步、去骑马。   原本读书这么累了,大脑累了,就需要吃东西,需要休息,这时,还加剧他的身体劳累度,就太过分了。   赵远阳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后,霍戎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自个儿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会儿澡,擦干头发,吃了早午饭后,霍戎把压岁钱给他,祝他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他眼皮耷拉着,接过红包,放到一旁,说了声“谢谢哥哥,你也新年快乐,平平安安”后,便继续躺着睡觉。   太累了。   但倒是没有不舒服,就是累,有些喘不过气罢了,像是一口气做了三套黄冈的那种感觉。   一个下午睡过去,霍戎由着他休息,没叫他,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把他叫醒,赵远阳踢着被子,睡了一天,睡得有些糊涂了。   霍戎掀开被子,“阳阳,别动,哥帮你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不要!”   霍戎哄道:“不弄你,就看看怎么样了,肿没有。”   “你说肿没肿?!别碰!”事实上,赵远阳中午起床洗澡的时候,已经自己检查过了,干干净净,没有松弛,也没有肿。   太奇怪了,但是体内还残留着那股感觉,他睡觉的时候,身体都不断在回味着、提醒着他。   他不愿意让霍戎检查,一是因为羞耻,二是因为今天不想继续了。   哪怕吧……不是很疼,或者说一开始疼,结果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涨感。   但他还是不想这么高频率地做,太伤身伤心了。   霍戎没别的意思,结果远阳死活不让他检查。   晚饭特意煲了滋补的人参枸杞鸡汤,赵远阳一口气喝了好几碗,好几天了,他每天都只能喝粥,今天好容易吃点肉了,自然是往死里撑。   吃完饭,他沉迷于开飞车,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霍戎一靠近,他就警惕:“今天休想。”   “不弄。”霍戎手里也拿着一个psp,他晃了两下,“陪你一起玩游戏,可以吧?”   赵远阳看他两秒,脑袋扭回远处,盯着屏幕,“可以。”   得到他的许可,霍戎便坐在他旁边,肩膀碰着肩膀,赵远阳会别扭地移开——他越是别扭,霍戎就越是要逼近他。   赵远阳避无可避了,就要训他:“打游戏能不能好好打,你看你,非要往我这边凑,我又输了!”   霍戎笑了一声,坐过去了一些,“好。”   赵远阳瞥他一眼,这么听话?   他安下心来,继续开他的飞车,但他会忍不住分心,去看戎哥的psp屏幕,看他打得怎么样了,看他得到了什么分数。   等他看见霍戎一局打完,屏幕上浮现出的高分——赵远阳就受不了了,受刺激地大喊:“卧槽,你怎么打的这么高?”   霍戎望着他:“就是开车,有什么难的。”   “当然难了!有障碍物啊!这么多障碍物,你一个都没碰到过?!”赵远阳不可置信,脑袋伸长过去看,“我不信,你打一次我看看。”   事实摆在眼前,他偏偏要自我打脸,非要霍戎给他演示一遍。   霍戎知道赵远阳的小心思,于是只发挥了三分的水准,到处撞车,赵远阳扬眉吐气了,觉得戎哥的技术也不过尔尔,比不上自己。   他这么一想,就舒坦多了,看他也顺眼了起来,也对他刚才怎么获得的高分不感兴趣了。   赵远阳白天睡了一天了,他没什么困意,打完游戏又看电影,还说自己要吃薯条。   大晚上的,厨房给他现炸薯条,配番茄酱,霍戎再给他端进来。   赵远阳吃这种东西,不会在床上吃,他整个人躺在绵软的、雪一般的地毯上,手边就是热乎乎的薯条,还有一小蝶番茄酱,他这么躺着,腿则是抬起来,交叠着放床上,整个人用背部做支撑。   这种奇怪的姿势,却异样地让他觉得轻松,既轻松又舒适,他一手举着psp看电影,一手吃东西。   这种舒坦的,想吃什么吃什么,高热量也不怕的日子,晃眼几天就过去了,霍戎没对他做什么,而是放养着他,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赵远阳渐渐放松警惕,看一眼日历——还有六天就开学了。   今年的春节,他一直呆在家里,没体会到年味,没听见鞭炮声,也没吃饺子,家里没贴春联,没贴福字,一点过年的气息也没有。   眼看着假期余额不多了,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找朋友玩。   霍戎看他收拾着要出门,就给他拿上围巾:“阳阳,不做作业了?”   “做什么作业,作业特少,我一天就能赶完,再说吧。”赵远阳略微低头,霍戎帮他戴好围巾,问道:“今天去哪里玩?”   “我成年了,我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过去一周的安逸生活,让他胆子肥了不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或许会伤到戎哥的心,毕竟戎哥年纪也不小了,被自家孩子这样瞒着,这样反抗,心里说不准多难受呢。   “好啦好啦,”赵远阳跟他道歉,软了音:“不去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我去看电影,今年的贺岁片,我先去看看,好看的话,明天晚上再带你一块去,我们俩单独去看。”   霍戎低头亲了他一下,注视着他:“怎么办阳阳,哥一点也不想让你出门,我一刻看不见你,心里就慌。”   赵远阳觉得肉麻死了,浑身都抖了下:“你之前经常出差,一走一个月,我说过什么吗?”   霍戎想跟他做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他了,但是他没法做出这样的保证来——他能抽出这么多的空闲时间陪着赵远阳,实属不易。   赵远阳出门了,霍戎就让人跟着他。   不是跟踪监视,是保证他的安全——之前两次因为松懈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让霍戎提高了警惕。   更别说他家阳阳穿了黑色大衣,围着红色围巾,这两个颜色,都很能衬托出他雪白得叫人想侵犯的皮肤。   霍戎最初对他起意,就是因为赵远阳总爱用他白皙的手掌,来拉他晒黑的手腕。   这种色差,一度让他心痒难耐。   作者有话要说:  上车低调一点,评论里不要提到ROU之类的字眼!也不要提到具体的暗号么么啾!   上车方式:微博私信暗号:(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只用发送括号内内容,不需要加括号,不需要发送暗号两个字,也不要加表情或标点   私信前先点关注,收到自动回复后再手动取关   如果没收到,有以下几个原因:   1:未关注   2:国际版   3:海外等网络延迟   微博:@萌萌的睡芒    第73章   赵远阳记得去年春节期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他跟魏海、还有两个女生去去看了电影, 然后电玩城抓娃娃,他抓了一大堆的娃娃, 用娃娃和币换了一个很大的毛绒粉猪。   他本来还很喜欢的,结果抱着睡了没两天, 他床上原本留给大型毛绒玩具的地方,现在分享给霍戎了。   今年的贺岁档电影, 是周星驰的, 电影票很难买,像赵远阳这样临时决定要看的, 只有跟魏海挤角落了。   魏海这次,像上次一样,也带了女朋友。   赵远阳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魏海笑着说:“我女朋友,远阳你见过的,我腿受伤住院的时候,她是我的护士, 介绍一下,高明月。”   赵远阳噢了一声, 这才想了起来。   没穿护士服,穿常服,他就认不出来了。   高明月比魏海大三岁, 但看着年纪却比魏海要小,尤其她还扎了减龄的双马尾,矮矮一个,看着很娇小。   虽然瞧着魏海是经常换女朋友,但满打满算,没有以前换的那么勤了,赵远阳没法指责他的私生活,只能跟他说对人女孩儿好点。   电影开场了,影厅一暗,慢慢就便安静了许多。   以现在的眼光看,电影特效还是很不错的,除了电影院里小孩子多,吵,有些影响观影体验外,赵远阳仍是看得津津有味,咔嚓咔嚓地抱着一桶爆米花在往嘴里塞。   赵远阳还听见魏海旁边的高明月在哭——她看到七仔发功、牺牲自我把周星驰饰演的父亲一角救活后,就开始掉眼泪了。   魏海低声说:“哭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   高明月抽噎个不停,当然,此时,大部分的人看到这段剧情后都默默流了眼泪,赵远阳面无表情地吃着他的爆米花。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高明月出去接电话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电影结束,她还是没回来,魏海和赵远阳只好从影厅出去。   影院在兜售电影周边,赵远阳就买了个七仔的毛绒公仔,提着七仔脑门上的天线,觉得挺可爱,打算拿回去送给戎哥,安慰一下他。   魏海看得稀奇,远阳怎么就喜欢这种玩意儿?“你买这个干嘛?”   “我买回家送我哥。”赵远阳道。   魏海挑眉:“你哥喜欢这个啊?品味不寻常啊。”   “我送的,他必须喜欢。”他扭头对魏海道,“你也该给你女朋友买一个,送给她吧。”   “对了,她接电话怎么接这么久?”   “不知道,上厕所吧。”魏海听了,觉得远阳说的对,就掏钱买了一个毛绒公仔,又买了一对钥匙扣。   赵远阳看见他买了钥匙扣,自己也去买了一对,他可以挂书包,书包挂一个,剩下那个给戎哥好了。   他买了钥匙扣,接着又去买了两张明天场次的电影票,准备带戎哥来看。   买完电影票,回头一看,高明月已经出来了,捏着手机,很着急的模样,在跟魏海说些什么。   他走过去,听见高明月哭着说:“我爸,他、他被人打进医院了!怎么办啊……呜呜,魏海,怎么办……那些人放话说,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魏海看到女生哭就有点痛苦,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说:“你也别光哭,怎么回事?谁打的?为什么打人?”   “我、我……”她抽噎着说,“我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最近要拆迁,他们不肯拆,然后开发商的人就找了地痞流氓来我家门口找茬,都一个月了,刚刚,就……就突然打了我爸,把他打进医院了,还放话说,不同意拆迁,就教训他,他们还、还不出医药费。”   哪怕她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魏海和赵远阳还是勉强听懂了。   “你爷爷奶奶是钉子户,不肯拆迁,然后开发商忍无可忍,打人了是吧?”   高明月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挂着泪:“我让他们拆了,拿拆迁费,可是他们不肯,你也知道的,他们……他们都是老人家了。”   “第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拆迁必须要拆,先去医院看你爸,等他出院了、事情解决了,我再找人教训打人的流氓。”   高明月没什么主见,听见魏海说的,就点头,说好,听你的。   赵远阳突然插嘴道:“你确定是开发商找的地痞?”   ——他家里就是做房地产的,以前父母为了钉子户的事情,也很恼火,经常回家都在处理这件事,急得焦头烂额,火冒三丈:“能拿这些人怎么办?给多少钱都不要!就要守着老房子,说要拆房先把他们弄死了——这叫人怎么办!”   有些钉子户,是因为对拆迁费不满,还有些,是因为情怀,对房子有了感情,不愿意走。   哪怕开发商承诺,价格好商量,还偷偷在私底下给他们多许诺出一套房,这些人就是不肯搬,不愿意签字,不愿意拆。   有些开发商,会花钱请几个地痞流氓去闹事,但是坚决不敢打人的。   就算是打了,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让人知道就是他们开发商干的。   赵远阳说出了疑问,高明月擦了下眼泪,愤恨地说:“不然还能有谁!那些地痞……他们都、都说了,是开发商让他们来的,说签了字,就一切好说。不是开发商做的还能是谁!”   赵远阳有点头疼,这一听就有问题啊。   正因为他家是做这行的,赵远阳是知道一些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不然他会像这护士姑娘一样,被表面的真相所蒙蔽的。   不过……这也跟他没关系,赵远阳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这样,四海,你把你女朋友送到医院去吧,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魏海点了下头,“噢,那我送去医院,你怎么办?”   赵远阳挥手道:“我当然是回家啊,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就有人来接我了。”   魏海走后,赵远阳就一个人瞎逛了起来。   他现在还不想回家。   于是他臂弯里抱着个七仔的毛绒公仔,手指上勾着两个七仔钥匙扣,在如今禹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一个人逛了起来。   赵远阳是很少逛街的人,因为他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哪怕一个人住的时候,他要什么缺什么也是打个电话就有了。   以前的时候,初中小学,父母倒是会带他去买衣服,但他当时审美成迷,那些衣服都堆在原来的别墅衣帽间里。   他在M记甜品站排队买了个甜筒,转头进了旁边的卖场,坐电梯去了男装那一层。   赵远阳现在的衣服,都是霍戎给他准备的,戎哥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两人的审美差不多一致,霍戎买的东西,赵远阳觉得都还不错,就从来也不挑。   他上了顶楼的卖场,但是就看外面的橱窗,也不进去,因为那些衣服的款式,在赵远阳看来都已经过时了,他提不起进去逛的欲望。   赵远阳绕了一圈,最后看见了一家店的橱窗的假模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好看,就进去了。   他指名要看这件,导购员就说:“您真有眼光,这衣服就适合您这种年轻帅哥,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件了,爆款!”   “180的码,只剩一件了!”   ——一听见爆款,赵远阳立刻就不想买了,而且他也不是自己穿,是想给戎哥买,180不合适。   他抬脚打算走,这时,店里又进来了几个人,学生打扮——碰巧赵远阳还认识,就是不记得什么名字的。   这两人,是学校跳高队的陈一鹏和候旺,陈一鹏是高个儿,当时和赵远阳在运动会上并列了第一。候旺是矮个子,又黑又瘦,是当时的第二名,第二年的运动会赵远阳没参加了,他俩跳高队的就包揽了前两名。   在他们被罗主任抓着抽烟的时候,候旺就拖了赵远阳和魏海下水,指着说那里边儿还有人,他俩抽的,我没抽。   后来一群人还干了一架——虽说是赵远阳和魏海单方面虐他们。   还有一个是有过节的,那个和魏海前女友一个班级的烟贩子,夏荣生,剩下还有两个人,赵远阳就不认识了。   陈一鹏正好就看中了橱窗里那件衣服,进来就问导购员要180的号。   赵远阳原本都不想买了,打算走了,结果那导购给陈一鹏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有人先要了。”   “只剩一件了?”   “嗯,卖太好了,没货了,太不好意思了。”   陈一鹏想想就决定算了,结果旁边的候旺,一看这谁,这不是那谁吗!居然还是一个人!太好了!候旺当场决定一定要跟他抢!   拿着钱包抬起手说:“等等,他还没付款的吧?我们先付,我们要了!”   那烟贩子夏荣生一看赵远阳,哟呵,居然是这个人!居然还落单了!往前一站,站到赵远阳对面去:“兄弟,虽然大家是校友,但不好意思,我哥们儿看中了这衣服,你买别的吧。”   他知道魏海家里有背景,但赵远阳……似乎是很有钱的样子,但是应该没什么背景。   ——赵远阳是躺着也中枪,他对这种爆款的衣服毫无兴趣,但有人要跟他抢了,他怎么可以现在走出去?   他咔嚓咔嚓地把甜筒的蛋壳咬碎,眯着眼盯着他们一群矮穷挫:“你们想跟我抢这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跟我抢,拿钱砸死你    第74章   “抢?你这话就说的不厚道了,大家都是同学, 礼让一下又怎么了?”夏荣生一副笑模样道。   赵远阳俯视着他, 打心底瞧不上这种人:“你跪下来叫我爹,我就让给你。”   十足的找事模样。   闻言, 夏荣生冷笑一声,直接问那导购:“卖给谁?”他们有五个人, 这赵远阳落了单,只有一个人, 不想惹麻烦的都知道怎么选择吧。   结果那导购员是个直肠子, 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卖什么都讲究先来后到, 您可以选择其他款式,我们店里的其他款也是非常好看的呢。如果您实在中意这件外套,可以到时候等我们补货后,再来买。”她说完,再拿起衣服转向赵远阳,“您这边请跟我结账。”   赵远阳轻轻瞥了气炸的夏荣生一眼,跟着导购小姐走了。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赵远阳原本以为,这导购员会欺软怕硬, 狗眼看人低,正好他就可以顺水推舟, 拿钱砸人了——结果导购小姐没有。   太失望了。   夏荣生涨红了脸,在背后愤怒地喊:“你们店长呢!经理呢?!我要找经理!”   候旺跟着就说一句:“姓赵的,劝你别惹我们夏哥, 你知不知道我们夏哥家里边干嘛的?到时候打的你妈都不认识!”   “——噢,差点忘了,你没有妈。”   赵远阳脚步倏地顿住。   他转过身,候旺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嚣:“奉劝你一句,人啊,要知难而退,要识时务。你现在给我们赔礼道歉,跪下来一人磕个响头,叫声爷爷,哥们儿就不跟……”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赵远阳一脚就踹过去了,直接踹他肚皮上,把他踹向后面的衣柜。   衣柜里挂着的衣服被这么一冲击,全部掉了下来,掉在候旺身上,脸上,遮住他。   这还没完,候旺还没反应过来,赵远阳大步过去,摁着他打,一拳头接着一拳头,全都毫不含糊地招呼在他脸上。   候旺毫无反抗之力。   但他们一行有五个人,赵远阳却只有一个人。   导购员也吓傻了,匆忙按了铃叫保安。   剩下四人,一看赵远阳居然公然打了人,愤怒地要冲过去打他,眼看着一场男装店混战就要开展了,那头,男装店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两个人,精瘦,看着很普通,但一冲进来,就动作迅速地把那四人给统统缴了双臂按在地上。   赵远阳还在失控地揍人,他已然红了眼,非常暴力。   候旺被他揍得满脸是血。   这时,保安进来了,一看发生了这么狂躁的斗殴事件,立刻冲过来制止,结果没人制止得了他——因为一有人过来,赵远阳不分青红皂白,全都要揍。   卖场保安怕出人命,要采取武力手段,结果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男人,坚决制止了他们。   地上还躺着四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了,躺着没法动,哎唷哎唷地叫唤着,可表面看着也不像有伤的模样。   候旺被打得要晕厥了,神志不清地双手合十求饶道:“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我叫你爹还不行么……”   赵远阳又打了他一拳。   候旺晕过去了。   安静了。   赵远阳也停歇了,他喘着气,慢慢平复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手指骨上的血,站了起来。这才看见后面什么局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倒地上了。像是武侠电影里,高手一发威,旁观的要插手的人立马被他的内力所震、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般。   赵远阳这么想着,然后看了眼旁边的两个人——这两人长得精瘦且普通,一副大众脸,而且不高,和之前那种人高马大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这样的人,一走到人群里,马上就会被人流淹没。   男装店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群,都是在看热闹一般,交头接耳着:“打这么凶?那个怎么看着没气儿了?打死了啊?”   卖场经理也赶了过来,怕这件事对卖场造成不好的影响,神色很难看地让人清场,“没什么热闹好看的,走走走。”   而且卖场里面的店面,都是防盗玻璃门,玻璃橱窗,想遮都没法遮。   人家要围观,你也拦不住,除非宣布卖场今天现在就要关门了。   赵远阳打完人,心情舒爽了,心平气和地跟那吓得不轻的导购员小姐说:“你算一下损失了多少,我都赔。”   这时,卖场经理进来:“报警没有?谁闹事啊!”   有个保安说:“叫了120。”   那卖场经理顺着一看,候旺的脸简直不能看了,他捂着眼睛,别过头:“打得真狠呐。”   “谁干的?”   保安指了下赵远阳。   卖场经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看见了正在跟店里导购说话的赵远阳,以及赵远阳后面的两个……保镖?   店里另一位导购在给老板打电话,然后开始清算损失。   赵远阳态度非常好,或者说是有恃无恐,报警随意,损失他赔。   救护车,警车,接连过来了。   霍戎也来了。   赵远阳赔了钱,说了声抱歉,然后让警察给带走了。   卖场经理觉得这样处理最好了,但是救护车抬着担架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人了呢。   他被带上了警车,霍戎在跟警察说些什么,说完了走过来,赵远阳的车窗被摇下来,他抬头看着戎哥,眼里没有心虚。   ——他还以为霍戎要骂他呢,结果霍戎只是把手伸进车里,拉过他的手,低头亲了下他的手背,“手疼不疼?”   赵远阳一听,可委屈,觉得手可疼了,就低下头:“疼死了。”   霍戎摸摸他的手:“你没做错什么,不用担心,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你跟着警车,去做完笔录,咱们就回家。”   赵远阳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他:“我没想打这么狠的。”   结果太生气、太愤怒了,就控制不住了——他一直不是个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加上心里终究是有恃无恐,觉得无论他犯什么错,戎哥都会替他买单。   所以下手就特别狠。   霍戎知道赵远阳是好孩子,不喜欢他自责的模样。   他吹吹赵远阳的手背,“阳阳,哥跟你保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知道你不想的,你没做错。”   赵远阳点点头,把钥匙扣和七仔的毛绒公仔都给他:“看电影买的,送给你的。”   “我还买了明天的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说完,他坐着警车去警局,做了个简单的笔录,十几分钟,他人就出来了,跟着霍戎回家。   过了会儿,医院检查也出来了,说没有生命危险,脸上有很多伤需要缝合,赵远阳就叮嘱了句:“请个美容医生来缝针吧,外科医生可能会留疤。”   他虽然冲动打了人,但并不想把人给毁了。   回到家,霍戎给他的手上了药,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有点破皮,但骨头可能有些受伤了。   赵远阳现在手都不怎么能使得上劲,吃晚饭,霍戎要喂他,赵远阳不肯:“我手就是疼,我又不是废物。”   他捏着勺子,每一次抬手,再喂到嘴里,都有些艰难。   赵远阳爱逞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霍戎知道他的,一把夺过他的勺子,舀了一勺汤饭,递到他嘴边:“张嘴,乖,哥喂你。”   赵远阳看着他两秒,张开了嘴巴。   他手使不上劲,就没法做作业,可越是这种时候,赵远阳越是要作,非要写作业。   霍戎就只好帮他代笔,“你来算,你念给我听,我写。”   赵远阳点点头,两人挨在一起,赵远阳靠在他身上,霍戎手里拿着笔,桌上放着练习册。   他不会心算,每次遇到题了,就嘴里念着:“sina分之x平分,加上cosa分之y平分=tana,所以……所以……”   他一个“所以“在嘴里念了半天,都没个所以然出来,霍戎就说:“选A。”   赵远阳就点头:“对对对,选A,没错。我就知道是A,你别提醒我了,我会做的,我知道的。”   霍戎点头:“好,下次不会提醒你了。”   到了下道题,赵远阳又不会了,就故伎重演,演完了反过来埋怨他:“说好了不提醒我的,我都知道了,马上就算出来来了!你干嘛给我说答案!”   “好好好,哥知道了。”霍戎知道,哪怕赵远阳这么说,他也不能当真,远阳的话,得反着听,你要是真的不提醒他了,他反倒会更不高兴。   脸上会明明白白地给你写着:你怎么不提醒我了?你没看出来我不会做了吗!我要闹了啊!   两人就这么完成了整套试卷,瞧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心里霎时有些复杂——让戎哥写出这么丑的字来,也是为难他了。可同时,他心里也是满足的,觉得像是由自己亲手完成的一般。   到了晚些时候,赵远阳困了,想睡了,却接到了魏海的短信。   赵远阳看见短信,一时也愣住了。   ——下午哭着说爸爸被打到住院了的高明月,说找地痞流氓打人的那家开发商,叫东方地产。   这家房地产公司,正是赵远阳名下的,由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    第75章   魏海听见后,一开始没多想——直到方才才想起来, 这特么不是远阳家那个吗!   他看着时间有些晚了, 怕打扰赵远阳,就给他发了条短信。   赵远阳盯着短信看了会儿, 给他回复了个:   [知道了,我会去确认的。]   两秒后, 赵远阳收到他的:   [别想多了,晚安]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魏海心里肯定是维护赵远阳的。   他双手托着后脑勺, 躺在床上,想到下午陪着高明月去医院的时候, 她父亲戴着呼吸机、满身是伤的模样,旁边是哭泣的老人家。魏海看见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也很愤慨,觉得这该死的开发商真不是人。   他还给高明月说:“你放心,我帮你找回场子。”   高明月的家里人在旁边出谋划策:“一定要把他们告上法庭!太恶劣了!”   打了人,还不出医药费,是挺恶劣的。   “咱们真的要告啊?这怎么告, 这官司怎么打得赢,我听说那东方地产公司雇了很多打手。他们有权势, 咱们只是平民老百姓,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高明月咬牙切齿道:“告!一定要告!我相信司法是公正的!会帮我们主持公道的!”   “不仅要告上法庭,还要把这件事闹大, 请记者来采访!把这件事曝光!”   魏海想着要不要插手帮忙,他心里念着“东方地产”这四个字,怎么怪熟悉的?难道是熟人的公司?   回到家,一拍大腿,他想起来了!   他心里的天枰一下就偏了,然后斟酌了半天用词,给赵远阳发了条短信,提醒他,让他去查查有没有问题。   赵远阳倒也不急,如果真的是他公司的人做的,那肯定要承担责任,如果不是,那他肯定不会替商业对手背锅。   他放下手机,看向霍戎,霍戎正在折腾那个赵远阳下午给他的毛绒公仔,拽那根有弹性的天线。赵远阳看得眼角一抽,问道:“哥,你是不是找人监视我了?”   霍戎不喜欢他用“监视”这个词,轻轻皱眉道:“不看着你点,你今天不就被人给欺负了?”   赵远阳捏着他还有些疼的拳头在空气里挥舞了下,“我能一个打五,你信不信?”   霍戎放下七仔,服软:“信,信的。好了好了,阳阳,是哥哥错了。”虽然他道了歉,但是并没有跟赵远阳承诺,不再找人跟着他。   赵远阳太能惹事了,不看着他点,真的容易出意外。   道完歉,他也开始跟赵远阳算账了:“还有你,一个人逛什么卖场?怎么不回家?不给我打个电话?”   赵远阳一点也不心虚,理直气壮:“我不是为了给你买礼物吗?你看,我还给你买了公仔和钥匙扣!”   “而且我还买了明天的电影票,要跟你一块去看,好了,现在我不想跟你一起去了,你自个儿去吧!”他扭过头,不看霍戎。   霍戎泄了气。   他跟赵远阳吵不起来,也没法真正的责备他。   “阳阳,过来,别生气了。”霍戎伸出双臂。   赵远阳不理他,一把把床上的那个公仔抓过来,抱着,意思是:我宁愿要公仔,也不想要你。   霍戎喊不动他,知道赵远阳不听话了,就凑过去,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吻他的脖颈。他牙齿轻轻咬着赵远阳的脖子,在吻痕上吮吸出新的痕迹来。   现在是冬春交接的日子,温度还没转暖,赵远阳出门在外,都要戴围巾,于是霍戎就肆意在他身上,脖子上,显眼的部位做标记。   霍戎一边咬他的脖子,一边问他:“还生不生气?不生气了吧?跟不跟哥去看电影?”   “不去,不去!你自己去!”赵远阳脖子一歪,不让他亲,但他无论脑袋往哪里歪,都躲不过霍戎。   霍戎用手臂圈着他,圈出一个范围来,不让他逃走。嘴唇在他脸颊边磨蹭着,“去不去?去不去?嗯?”   “不去,不去!”赵远阳还是嘴硬,抱着七仔不撒手。   霍戎一把把他怀里的七仔丢开:“真不去?那你想在家里干嘛?跟哥哥做爱?”   赵远阳脸一下通红,“走开!不做!”   霍戎笑了,吻他的嘴角:声音温柔:“去不去看电影?”   赵远阳无可奈何:“去,去,就当可怜你好了。”   霍戎听得高兴,把他抱怀里,“明天去看电影,那明天就不做,今天做不做?”   赵远阳一下要弹起来:“都这么晚了!”   霍戎亲他的耳朵:“傻阳阳,这事情本来就是要晚上做的,关了灯做,开了灯做,在地毯上做,浴室里……”   赵远阳听不下去了,脸臊红:“够了够了,我要睡觉了。”   霍戎最后亲他一口:“那睡觉吧。”   他把七仔放在床头,然后关了灯。   黑暗里,赵远阳这才开始说重要的事。   他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而霍戎闻言,重点却没对:“你同桌交了新女友了?”   赵远阳在黑暗里对着他的方向:“重点不是这个,而且管你什么事?我要瞧黑板了,重点是开发商打了钉子户,把钉子户打进医院了,还扬言自己就是开发商找来的,还说打不死不给医药费,打死了再给买个棺材。”   “这一听就有问题啊。”   霍戎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聪明,是有问题。”   赵远阳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他提出合理怀疑:“我怀疑是公司的商业对手做的,太阴损了!”   “想的不错,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明天再查?”   “什么明天啊,”赵远阳腿在被子里踢了他一下,“再晚说不定都要被人告上法庭了,我是公司法人,你不着急?”   赵远阳成年后,就自动变成了公司法人,法律责任都将由他来承担。   霍戎闻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出去打电话了。   很快,他人就回来了:“调查去了,应该没这回事。”   他一躺上床,冷空气就进来了,赵远阳赶紧离他远点:“没有就好,要是是别人陷害我们,我们怎么解释?”   霍戎说:“从打人的地痞流氓下手,揪出幕后指使,有了供词,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了。”   “要是那些人不肯认供怎么办?”赵远阳发问。   霍戎轻描淡写地说:“会认的。”他说完,手臂伸长,把赵远阳抓过来,像抓个玩具一般轻巧。   赵远阳反抗不成功,霍戎双腿夹着他的腿,不让他乱动,低声说:“手放好,别压着了。”   赵远阳不动了。   戎哥身上已经不冷了,变暖和了。   像往常一样,赵远阳睡到中午才醒,起来神游天外般地洗脸、漱口,吃早午饭。   他先喝了碗羊肉汤:“钉子户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东方地产公司是赵远阳的父母多年经营的心血,上下司职都很透明,发生了这样的事,上下一通,什么都出来了。   霍戎说:“查完了,没有这回事。”   “那些打人的地痞流氓呢?”赵远阳喝了勺汤,又加了点香菜。   “也抓到了。”   “这么快?”他抬头,然后往汤里加了勺小米辣。   霍戎看着他的举措:“喝汤加什么辣椒?”   赵远阳说:“我就喜欢这么喝,不然你试试?”   霍戎摆手:“我不吃香菜。”   一般情况下,他是什么食物都能接受,再艰难困苦的环境都经历过,再难吃的东西都吃过了,结果吧,到了中国,他偏偏接受不了香菜。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不喜欢那股味道。   赵远阳愤然地夹了一筷子香菜塞嘴里:“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不吃!”   像是故意做给霍戎看的,他又往碗里加了小米辣,“你不知道,羊肉汤,就是得这么喝,多加点辣椒,最好加半碗。”   霍戎怕疼辣到了,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别加了,够了,辣。”   赵远阳这才不情不愿地住手:“怎么可能辣,不可能辣到我的,就是加得这么多。” 他说着,端着碗喝汤,一喝一大口,喝完放下碗:“看吧,不辣。”   说完,他表情就僵住了。   五官都皱起来,舌头吐在外头:“水!水!”   霍戎赶紧去给他接水,赵远阳接过水就是仰头狂灌,灌完一脸哭样:“好辣,辣死了,这什么破辣椒。”   喝了水还是觉得辣死了。他把舌头吐在外面,粉色的舌尖,露着前面几颗整齐漂亮的门牙,“辣。”   霍戎眼睛深了些:“阳阳,舌头收回去。”   赵远阳看着他,霍戎也看着他,接着,他双手撑在桌上,一口叼住他的舌尖。   亲了上去,霍戎表情却不太好,因为赵远阳嘴里除了辣味,还有一股剧烈的香菜味儿!   太冲了!   霍戎眉头皱起来,但没有放开赵远阳。   赵远阳愣了一秒后,推了他一下:“不亲,不亲了,我要喝水。”   霍戎没听,赵远阳让他亲得喘不过气来,亲完了,嘴里那股辣味没有了,嘴唇也肿了。   赵远阳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出去就发脾气:“等下还要看电影的!我这个嘴,你让我怎么看电影!”   “黑灯瞎火的,没人注意得到。”霍戎盯着他的嘴唇,“还有啊,阳阳,你嘴唇不是哥哥给你亲的,是你辣椒吃多了。”    第76章   不要脸!!!   ——赵远阳气得心口疼,想闹着不去看电影, 但不去看电影怎么办?要是戎哥一定要拉着他去床上怎么办?!   受身体年龄的激素影响, 赵远阳是正处于叛逆期,所以经常都很暴躁。他这个叛逆期, 估计至少还得持续个一年半载。而且,他发脾气时很不讲理, 只有霍戎能容忍,也只有霍戎能制住他。   赵远阳一不高兴, 那是太明显了。   霍戎给他戴上围巾, 把他的嘴巴遮住,好脾气地安慰道:“这样不就好了。”   赵远阳又好气又好笑的, 说不出气他的话了。   霍戎给他把车门拉开,笑着道:“走吧,看电影去。”   赵远阳这次买的位置,比昨天的位置要好一些,但也很偏。影厅小,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来的,不知道哪家孩子带了那种玩具塑料喇叭来,一直在吹。   赵远阳的前面后面, 左右两边,都有小孩子, 后面的孩子在踹凳子,赵远阳忍了忍,回头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儿, 七八岁的年纪,很皮。一看赵远阳看他了,就胆小地躲妈妈怀里去了。   那孩子妈妈就安慰她家孩子:“宝宝不怕啊。”   赵远阳无语地转过身,霍戎拉着他的手心,手指轻轻挠挠,脑袋凑过去,声音很低道:“阳阳,你也是哥的宝。”   赵远阳觉得他好肉麻,不自在地抖了下,可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他板着脸:“你小点声诶,这么多人。”   ——还全是小孩子。   等下旁边哪个小孩子听见了或者看见了什么,跟家长打报告“妈妈,那个哥哥和叔叔在亲嘴嘴诶”就不好了。   广告终于过去了,影厅的灯一下熄灭了,灯光暗了下来。   赵远阳撕开薯片,开始吃。   他昨天刚刚一刷过一遍,今天又来二刷,所以他对电影本身提不起多大兴趣来了,他主要就是陪霍戎来的。   因为他要吃薯片,所以两只手都没有空,吃了两口就递到戎哥那边,示意他吃。   霍戎本来是不吃的,不过赵远阳都给他递到面前来了,他就拿一片小的。   后来想了想,就抓了一大把。   赵远阳在昏暗里望了他一眼——不是说不喜欢吃膨化食品吗?   霍戎的确是不喜欢吃,但是他想到这么大一包,就远阳这样慢吞吞地吃,吃一口然后舔一下手指,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摸到他的手?   影厅里很吵,有小孩子乱吵,跟着台词念,后面的小朋友还在踢赵远阳的座位,赵远阳专注于吃薯片,没看电影,他忍了一会儿,咳了一声,提醒那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停了下,接着很快又继续开始,似乎把这个当成了好玩的游戏。   赵远阳忍无可忍了,回头瞪他。   小男孩缩回妈妈怀里,妈妈说:“听话,你看哥哥都生气了。”   赵远阳是真不高兴了——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高兴的吧。这家长怎么回事?怎么教导孩子的?   她应该给孩子说:“这样做是不对的。”而不是给他说别人生气了,让他不要这么做了——因为这样教导,孩子就会认为,只要别人不生气,那都是可以做的,是对的。   终于安静了下来,赵远阳的薯片,也终于吃完了,他喝了口冰可乐,打了个嗝。   霍戎这下终于可以把他的手拽到自己这边来了。   影厅里黑,而且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剧情给吸引了,也没人看到他们的动作。   赵远阳低声说了句:“好好看电影。”   霍戎点了下头,动作却很野蛮,低头轻轻舔他的手指头。   ——赵远阳是用右手吃的薯片,吃完了手指会有残渣,基本上他是吃两口舔一下手指的,然后再用纸擦擦。   他敢这么做,也只是因为影厅黑,而且旁边是戎哥——像是昨天,他跟魏海还有魏海新女友出去玩,他吃了一桶爆米花,但是完全没有舔手指这个习惯了。   霍戎两片嘴唇吮着他的指头,舌头卷着他的指尖,很色情地吸入。赵远阳吓了跳,接着就是恼怒,难为情,踩了他一脚,然后瞪他。   昏暗的影厅,只有荧幕那么一丁点的光,霍戎扭头来,眼睛里倒映着前方荧幕的光芒,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赵远阳,很迷人。   赵远阳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又很想发威。   “你干嘛?”他用口型说,“还要不要脸了?”   “不看电影了?”   霍戎不回答他,舔舔他的手指头,亲亲他的手指骨。   这一切,他都是埋头在做,没人看得见。   赵远阳一直觉得,在影院里做些亲密的事,其实是没关系的,只要不打扰到别人句号了。他以前看电影也不是没遇见过激烈的小情侣,干柴烈火直接摸裤裆的都有。   但坏就坏在,他们是两个男人,让小朋友看见了不得了。   赵远阳眼睛四处打探,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   后面一脚过来,凳子轻轻晃动了下,赵远阳就一个激灵——那小男孩又开始了,似乎只是试探了一下,见赵远阳没反应,就又踢了几脚。   还没等赵远阳发怒,霍戎转过身去了。   赵远阳立刻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手缩回来,拿纸把口水擦干净,然后揣在衣服兜里——防止他拽过去。   霍戎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小男孩愣住了——随即哇地大哭了起来。   这下,那孩子不止惹恼了赵远阳,旁边的人都有些不高兴了起来。有人让那家长管好孩子,家长就抱着孩子安慰,安慰不下来,孩子哭个不停,触犯了众怒,家长就只好抱着孩子出去了。   赵远阳终于清静了。   “我最讨厌熊孩子了,不,应该说最讨厌熊家长了!把小孩儿宠得无法无天的要干嘛?连哭都哄不住!”赵远阳低声吐槽道。   霍戎目光聚焦在电影荧幕上,深以为然地觉得赵远阳这段话,把自己也拉下了水——他可不就是典型的熊家长么,远阳哭了,他的确是很难哄住。   赵远阳要是犯错了,那肯定不是他的问题,是别人的问题。   按赵远阳那惹是生非的频率和程度来看,也是个实打实的熊孩子。   电影演着演着,赵远阳困了,侧头看了他一眼,霍戎秒懂,坐得低了一点,把肩膀借他。   赵远阳脑袋一歪,歪他肩膀上了。   这一觉睡到电影结束,中途,赵远阳兜里的手机亮了几次,霍戎都没叫醒他。   电影结束,灯亮了,赵远阳自然而然地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脖子朝前后左右都扭了扭,活动活动。   他们站起来,往外走。   霍戎说:“阳阳,刚刚你手机响了。”因为看电影,赵远阳开的静音,他手机屏幕亮了几次,霍戎都注意到了。   赵远阳掏出手机一看,得,是魏海的通风报信电话,还有短信。   霍戎处理事情,一向是滴水不漏,还喜欢讲究一个“文明”的原则,先文明着来,文明不妥了,再换别的招。   所以公司的领导,带着两个下属,一齐去了医院给高明月的父亲赔礼道歉,并严肃申明,这不是他们做的,是商业对手搞的好事,还让他们放心,医药费他们一定会承担的。   但是,一问给多少拆迁费,听见领导回答的数字,有人不满了,开始闹了,并且当场给电视台打电话。   领导拉下脸来:“给别人的拆迁费都是一平不到3000,给你们一平4300了,还多赔一套商铺,不够?”   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大概是高明月的叔伯,房子拆迁,他们户口都在这里,都可以分一套房的。所以当然是极力争取权益了,愤慨道:“我弟弟让你们的人打成这样?赔礼道个歉就完了?买个水果篮就完了?!告诉你!不可能!”   或许之前,给出4300的价格还有戏,现在人都进医院了,还想这个价格,做梦呢?!   “说了,人不是我们打的,进医院和我们没有责任,怎么说不听呢?”领导沉下脸来,他们想要漫天要价,这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虽然即使是漫天要价,也不会太高,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就会落人口实。剩下的,那些拖着不肯签字、不同意拆迁的居民,自然会比照这个标准,继续坐地起价。   这种高昂的拆迁费,扰乱了市场行情,是不可取的。   再者说,真要同意了高家人的漫天要价,那他们就坐实了打人的丑闻——去年来公司的那位职业经理人,今天早上就是这么交代他的:“不同意就撕破脸,要告就告,要举报给电视台就任他举报,造谣是要吃官司的!”   “不懂得见好就收,那是会吃亏的。”   高家亲戚:“不是你们打的是谁打的?不是你们干的你们干嘛来医院赔礼道歉?干嘛赔医药费?”   领导窝火:“大哥,是我们的商业对手干的。”   “什么商业对手,我听不懂!”   和粗人讲道理,讲文明,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了,尤其这一家人还想讹诈你的时候。   电视台接到电话后,听见有开发商领导,就赶紧过来采访了。   这一大家子人对着记者哭诉,那电视台记者感觉逮住了猛料,镜头对着东方地产那领导就是一顿狂拍。   领导冷冰冰甩下一句话:“报道不实消息,是造谣,是要进局子的。”   魏海是接到高明月的电话,说要告这家地产公司,但是什么不懂,让魏海帮帮她。   魏海张口就来一句:“告什么告!不准告!”   旋即立刻给赵远阳打电话,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这都是丑闻啊,而且真要告了,出席法庭的那不就是远阳么?   赵远阳一听始末,头都大了。   他给魏海回了个消息,澄清了事实,让他不用太过担心。   但他不会处理这类事,只会看着戎哥。   而霍戎还是那副但笑不语的模样,高深莫测地来一句:“不急。”   赵远阳看他不急,不知怎地,就相信他,也觉得全身都跟着轻松了起来——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77章   回到家,赵远阳就翻出他那堆寒假作业。   明明只有十三天的假期, 作业量却有一个月那么多, 不想写的,不会做的, 赵远阳统统机选,留下大题, 等戎哥来帮他解决。他的手现在已经不疼了,写作业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他写作业的时候, 霍戎就去帮他解决麻烦。   和赵远阳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 用这种低劣的手段陷害东方地产的是“商业对手”,但同时, 也夹杂着私人恩怨。   霍戎通过那些打人的地痞流氓了解到,指使他们打人的是个年轻男人,除了一开始找到他们,后来都是通过电话联系,处事非常谨慎。   开始是让他们去闹事,一天一百块,闹了一周左右,那男人又出现了一次, 给了他们一人两千块,让他们冒充东方地产的名义去打人。   从头到尾, 年轻男人没有使用过银行汇款,出现的时候也是戴了帽子的,非常低调谨慎。   而且他还没开车。   据那些地痞的回忆:“他应该是开了车来的, 但是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过来的。我注意到,他腰间挂了一串车钥匙。但是是什么车的钥匙,我就记不得了。”   仅仅通过这些信息,要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到处都有交通监控,有了时间点,通过筛选监控,找出这样一个可疑的人,并不难。   监控里,年轻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穿着耐克运动鞋,上了一辆黑色大众车。   霍戎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周思明。   周淳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也就是周思明,此前一直在外地读大学——名牌大学的学生,去年年初才开始实习,然后去年年底来到了现在这家位于禹海市的嘉年华地产分公司。   嘉年华地产公司总部在首都,周思明在总部实习后,得到了上司的赏识,要转正他,然后给他升职,结果周思明主动提出要来家乡的分公司干。   分部和总部的工资水平相差很大,结果周思明还是回来了。   回到禹海市后,他先融入同事集体,再获取上司的信任,在公司高层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打败对手,把东方地产搞垮时,周思明就给上司提了这样一个计划。   从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下手,造成舆论,让东方地产深陷丑闻不可自拔。   他的目的达到了,在东方地产选择去给被打的那家钉子户赔礼道歉时,本市的电视台记者就赶过来采访了,并且在次日的晚间新闻上,播报了这则新闻。   包括东方地产公司某领导的嘴脸——甚至威胁电视台记者说:“造谣是要吃官司的!”   在娱乐匮乏的年代,除了电视剧,市民最爱看的就是新闻了,尤其是这种爆料新闻。镜头下,高明月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一家人都挤在病房里,包括两个年迈的老人家,对着镜头哭,揭露开发商为了逼他们签字、而犯下的恶劣行径。   老人家还患有冠心病,因为这件事,身体恶化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新闻效果,记者还采访了医生。高明月是医院护士,她提前给医院医生一说,医生就在记者面前,把患者送进医院的情况往严重说了好几倍。   看见新闻的人,无一不觉得同情:“太可怜了,这开发商真不是人!畜生!”   新闻播报后的次日,就引起了很强烈的社会反响。   几乎都是谴责开发商东方地产的声音。   与此同时,电视台收到一封律师函。   这样的社会新闻,热度一般持续不了太久,总会被别的新闻压下去。果不其然,当天就又有了新的大事,城东一个刚刚开盘的嘉年华小区,倾斜了!   楼房只有七层高,是电梯公寓,但是因为在修建的时候偷工减料,地基不稳,导致楼房出现了像比萨斜塔那样的奇景。   这样的奇观,却引起了市民的恐慌,楼房倾斜了?这用的什么建材?!建筑安全过关吗!   ——尤其是那些居住在嘉年华开发的小区的居民,纷纷去找了物管闹事,要求赔偿。   开发商开发楼盘的成本,土地是大头,通常能占到一半左右,其次才是融资的财务费用、建安费用、税费及管理费用。   有时候,为了节约成本,有些黑心的开发商会在建筑安全费用上省钱,特别是像嘉年华这种开发商——好几年前的时候,他们还是本市房产界龙头,后来被本土的东方地产公司打败。   像他们这种上市公司,爱面子,资金紧张不会公开,但私下里紧锣密鼓地开源节流。   而且他们疯狂买地,在市场好的时候盲目扩张,导致公司非常缺钱,加上销售收入低,只能在多方面省钱了。   嘉年华在本市是分公司,总部觉得他们业绩不过关,就开会决定要换掉管理层、还要裁员,分公司老板趁着最后机会疯狂敛财,在本就资金短缺的情况下,他自己还要吃回扣,充盈自己的腰包,质量当然不可能过关了。   出现了这种事,他们还来不及庆祝对手东方地产深陷舆论,股票狂跌,就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不仅嘉年华的居民要闹,市民要闹,媒体也要闹!而且,楼盘质量不过关就开售,是非常严重的事,要担负很重的法律责任,经手该楼盘的所有高层领导,以及工程队,全都得担责任!   而且不是责任了,得坐牢。   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嘉年华老总召开的紧急会议。   他想不到,在把对手拉下水的第二天,自家公司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建安事故!   事情是上午十点发生的,中午电视台午间新闻就报道了,现在,闻风而来的媒体和一些居民都在公司楼下声讨黑心开发商,大闹着要他们给一个说法。   秘书敲门进来,低声在老板耳边说了些什么,张总脸色一板:“让保安拦着!谁都不许进来!”   他们继续开着会,最后分析出来——这是东方地产公司的反击。   嘉年华公司大楼下,一众愤慨的居民和媒体,都在往公司里挤,全公司的保安都出动,把这群人拦住。   眼看着就要让人给冲破防线了,这时,突然冲过来一拨人,在大冬天光着膀子,拿着钢管,跟保安说:“是张总让我们来解决的,没你们事了。”   等开会的张总,接到秘书的消息时,下面已经打起来了。   “谁找的人!谁找的!是哪个蠢货!!”他急得火烧眉毛,“是嫌我不够惨吗!还要火上浇油!完蛋了!”   秘书迟疑地说:“张总,他们说……他们是您找来的…打手。”   张总一口老血喷出来:“老子什么时候找过打手了!”   警察过来,先把打人的控制起来了,然后抓捕了公司参与决策的高层。   没人敢想象,若是今天开盘了,楼房没有出现问题,而是在日后出现这种问题,是多么大的隐患!会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   之后,自称嘉年华的张总雇佣的几个打手,坦白从宽,把这些年,嘉年华让他们干的脏事都统统捅了出来。   有一些纯粹是子虚乌有,但几人还说了:“这些都是真的!就在前天!晚间新闻爆的那个,东方地产开发商打人的事件,都是他们给钱让我们干的。”   “对了,一直联系我们办事的人,是他们市场营销部的,一个叫周思明的。”   ——东方地产的反击来的太快了,审讯室里,张总一开始抵死不认,可事实摆在眼前,楼房歪了,搞不好风吹雨打几天就要垮了,楼房建安有问题。   他全都知道,因为那些省下来的钱,全部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一听说,那几个自称是他雇佣的打手的地痞,是周思明联系的——他就想起来了。   他说怎么会有打手!   自己已经落入法网,逃不了了,他想着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干脆把罪魁祸首周思明也拉了下水。   此事影响太大,不仅上了本市的头条新闻,还上了新闻联播。   该开发商不仅偷工减料,楼盘质量堪忧,还长期雇佣打手,为了搞垮对手公司不择手段,寻衅滋事,买通打手冒充对手公司的人,殴打拆迁钉子户,将人殴打至住院。   一夜之间,股票狂跌,公司破产了。   本市电视台台长,这才注意到前几日寄到的律师函。   律师函最后一行写着,要他们连续半个月,每天插播五十条,造谣东方地产殴打拆迁居民高某事件的道歉视频。   要求道歉需诚恳,不得少于十分钟,从早到晚,节目前后、中途广告,都必须插播道歉视频,不然就法庭见。   台长是懂法律的人,嘉年华为了搞垮对手,使用了低劣下作的商业手段——这件事在新闻联播都曝光了,要是真吃官司了,不好受。   一看见对方索赔了一千万,并且合理分析了,这件事对他们公司不仅造成的名誉影响,而且股票狂跌等,台长就眼前一黑。   得,道歉吧。   哪个记者采访的,哪个栏目策划准许播报的,统统站出来道歉,然后开除!   市民们很少见到这么热闹的事,一开始,本地新闻插播道歉视频时,人们还觉得新鲜,后来又过了几天,市民就淡定了。   等半个月过了,市民还拿这件事当谈资,说从没见过电视台道歉,东方地产太牛了。   道歉视频当中提到的高某,早在之前,他看见那则嘉年华为了搞垮对手用商业手段陷害的新闻的时候,就给气晕了。   完了,这下是真赔不了那么多钱了。   医药费也跑了。   明明之前人家好脾气地来跟他赔礼道歉了,还主动承担医药费,提高拆迁费,主动许诺多赔一套商铺的。   现在全没了。   老人家也气得冠心病犯了,一众亲戚六神无主起来,高明月刚请了律师,打算告开发商了,这关头,岂料爆出了这样的事实!   她不得不付给律师高昂的违约费——这律师是魏海认识的,他专门叮嘱了,要败诉,败诉!坚决不能胜诉了!   魏海认识的律师,价格自然高昂,而违约费和索赔费用是挂钩的,高明月在听了家里人意见后,索赔的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   看见违约费后,她便是眼前一黑——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打电话给魏海,老早就想跟她吹了的魏海,电话也不接,直接给她发了条分手短信,还打了点分手费。    第78章   高明月本意是问他能不能帮帮忙,他反正认识那律师。违约费什么的, 又没开始打官司, 顶多提前忙活了几天罢了,哪儿要的了那么多的违约费。   都是熟人, 减免差不多得了。   她压根就没想到,魏海会直接跟她谈分手, 是觉得她家里一堆烂摊子吗?   现在好了,这些律师违约费, 开发商赔了拆迁费都不够付的!!   高明月不禁有些绝望, 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不断给魏海打电话, 发短信,让他救救自己、看在以往的份上帮帮忙。   魏海统统不理,不是怪高明月家里烂事多,是她非要告开发商的行为,触怒了他。眼睛瞎了吗,那东方地产一看就是好人啊!这事情一看就有猫腻啊,还是远阳聪明。   高明月打不通他的电话,又不知道怎么跟家里开口。   现在家里还在为拆迁费怎么分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该不该现在签字,还是再磨他一磨。   可是再怎么磨, 开发商也不会再掏一分钱了吧?   ——这次是真的一穷二白了。   高明月还在忧心律师的违约费怎么办,另一边,东方地产的律师函就寄了过来, 对他们一家人的造谣行为提出了索赔。   看见律师函上索赔的金额——全家人心如死灰,觉得天都塌了,这次是真的塌了,没人顶得起来。   高母当场晕倒,醒来后,就拉着高明月说:“明月啊!你快找你男朋友帮帮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高明月嘴角苦涩:“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不是富二代吗!这点钱应该拿得出来吧?!”   “妈,这可不是一点钱……再说,我们都分手了。”   “什、什么?!”   ——高母再次气得晕了过去。   在医院的时候,除了赵远阳来看魏海,就是高明月这个护士每天出现在魏海面前。   说起来,赵远阳还得感谢魏海找了这么个女朋友,不然他不会这么快知道有一户钉子户,被冒充他们东方地产开发商的人打到了住院。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他们是做不到这么快的应对措施的。   事情结束了,赵远阳也该开学了。   他完美补完了作业,一到学校,便看见学校四处贴着五环标志的图,树上、路灯上,连进校门处的大屏幕也在幻灯片播放奥运会的消息,五环的标志、以及申奥成功的视频。   开学第一天晚自习,是班会,上学期的的期末考试成绩、会考成绩,全部出来了。   赵远阳成绩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直接从年纪七百,冲到了三百名——或许是之前十二月的时候,霍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缘故,让他得以专心致志的学习,才取得了如此大的进步。   期末考试成绩,对班上同学来说不算冲击,老余在班上专门说了奥运火炬手的事,他神情严肃,眼里带着自豪:“今年七月份,火炬就将传递到了我们市来,现在学校里要选一名学生代表,以及一名老师代表,参加奥运火炬护跑的传递。”   听见班主任说的话,全班沸腾了:“奥运!火炬手!!!”   学校领导就此时开了一下午的会议,要求学生代表必须精神面貌好,要求这名学生代表必须得体现奥林匹克“希望、梦想和激励、友谊和公平竞争、奋斗为乐”的普遍价值,才能担当起火炬护跑手的责任。   老余站在讲台上,安抚下交头接耳的同学,说了具体选拔要求:“年满十七周岁的同学,能够在20分钟内轻松跑完3公里,可以来我这里报名。要记住你代表的不仅仅是学校的形象,还是我们国家的形象!同学们,这是一件荣誉的事!一件值得吹一辈子的事!等以后大家都老了,当了父母,当爷爷奶奶了……”   他是个很爱即兴演讲的班主任,每次都激昂愤慨,基本上全班同学都会被他感染,继而情不自禁地欢欣鼓舞,给他鼓掌。   班上大部分同学,基本都是年满十七岁的,出于对高三同学学业紧张、以及高一年级同学年龄偏小的考虑,本次奥运火炬手的选拔就在高二年级进行。   全国只有五千个名额,学校里选出一个学生代表、再选出一个老师代表,最后和其他学校的代表竞争。   学校还搞了个为奥运加油的口号,每天中午广播放,下午广播也要放一遍。   也正是为奥运加油,学校专门要求了全校同学,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来学校打卡报道,去操场跑步。   还有电视台来摄像、有领导来视察。   开学后,天气就转暖了,天亮得早了,赵远阳现在每天六点就要起床,六点四十就要到学校,五十必须到操场和班级集合,班长会清点人数,没来的把名字记下来。   从五十开始跑,一直不停,要跑三十分钟,跑到七点半,回班上早读,接着开始上课。   赵远阳是个爱睡懒觉的,但刚开始,他也坚持了两天。   三十分钟长跑,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但对于大部分同学,这都是一种惩罚、煎熬。   很多同学跑一圈就受不了了,尤其他们一班,全是学霸,每天沉迷于学习了,哪里有时间运动,跑一圈就开始拖后腿,蹲在旁边休息。   几圈下来,班上只剩下几个学生在坚持,赵远阳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魏海不来上课,赵远阳就鹤立鸡群地独树一帜,很出风头,坐在地上休息的同学,班上的同学、同级的同学,还有老师和视察的领导,都忍不住看他跑步。   女同学觉得他帅,男同学觉得他厉害,真能跑。   并且他没有露出那种累成死狗的喘气模样,好多同学跑了个几圈后,就因为岔气捂着肚皮,满头大汗的,背深深地躬着跑步。   而赵远阳,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跑步姿势端正帅气,腰杆挺得笔直,领导站在旁边表扬:“不错啊这个学生,余显你们的班的啊?那成绩也好,长这么端正,跑步起来精神面貌很好啊,我觉得很适合当护跑手啊。”   听见“成绩也好”四个字,老余稍微有点心虚,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个学生平时态度很端正的,模样也端正,很合适,上电视也很合适。”   瞧着全校都累瘫了,赵远阳也有点累,他是挺想休息的,想偷个懒,但眼看着班上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坚持,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腰板不由得挺得更直,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   半个小时,赵远阳坚持完了,出了满身大汗。   他非常不舒服,想回家洗个澡。   于是老余正想找他说护跑手的事,就找不到赵远阳了。   他一问:“赵远阳呢?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坐他前面的孔三思就回头说:“余老师啊,赵远阳说太热,他回去洗个澡再过来,他让我跟您请个假,说很快回来……”   老余:“……”   这叫请假吗!!!   赵远阳没给霍戎说,直接出校门打了辆车回家,他热得忍不住把校服外套脱了,把里面的卫衣袖子捋起来,抓着衣服给自己扇风。   “师傅,能不能关下空调啊?或者调成冷气行么?”   师傅帮他把车窗摇了下来。   车速很快,几分钟工夫就到了家门口,赵远阳站在铁门前,监控器转向他,然后门缓缓打开了。   赵远阳以前都坐车进来,每次都看到车子慢慢离门近了,门就开了。   看来这监控器是自动识别啊。   赵远阳进了屋子,踩在地毯上,就觉得热、热死了。   他吹了一路的风,还是觉得热,汗流浃背。   霍戎问他怎么了,赵远阳边说边脱衣服:“别提了,跑步,累死了,说什么弘扬奥林匹克精神。”   他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不怕霍戎看,脱了衣服脱裤子,光着进了浴室。   霍戎盯着他光裸的背影,在赵远阳前脚进了浴室,他后脚就跟着进去了,很快速地脱衣服。   赵远阳现在倒是淡定了许多,打开热水看着他:“你干嘛?你也要洗?能不能排队,有个先来后来?”   霍戎脱了内裤,走进浴室里,反手关上磨砂玻璃门。   “阳阳,哥陪你洗吧。”   “一起洗澡也太腻歪了吧,你出去出去,或者我出去。”赵远阳已经站在冷水下面冲了起来,他觉得冷了,把水温调得高了一些。   温水从天花板上瀑布式的花洒里倾泄下来,霍戎也站在温热的雨里,声音混合着水声:“哥也刚刚运动完,早上晨勃还没解决呢,帮哥哥解决一下好不好?”   赵远阳说不要:“我还得赶着回去上课呢。”   霍戎抱着他的背,赵远阳不为所动,把水调小,挤了点装在墙壁上的洗发露,开始搓起头发来。   霍戎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   赵远阳停住了,手关节顶他一下:“说了不要了,够了啊。”   “不弄你,”霍戎说:“给你搓澡呢。”说着,他就挤了赵远阳御用的西瓜味沐浴露在手心里。   赵远阳慢慢就让他搓出反应了。   这下事件就从半推半就,演变成了二人合奸。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面改了一个时间点的,现实里护跑手选拔时间在07.6——10月,这里架空、押后。    第79章   老余在学校里等啊等,一个上午, 他已经来了不下十次班上, 每次看看同学们的学习状况,再看看赵远阳来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等得望穿秋水, 手里报名名额越来越少,赵远阳还是没来。   老余给孔三思说:“等下他来了, 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下午上课,赵远阳神色颓靡地回来了, 他还抱了个毛茸茸软垫, 放在课椅上,垫着坐下。   孔三思转过身来道:“赵远阳, 老班叫你去找他——上午叫的,你……总之你想个理由解释吧。”   孔三思是高一开学时,坐他前面的同学,后来班上人的位置一直换,只有赵远阳还守着这个特殊角落。高二开学,他又调到了赵远阳前面。   赵远阳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可是身体并没有行动。   屁股疼倒是不疼,就是不想动。   他都不想来学校了,想睡觉的, 可还是坚持着来了。   孔三思看着他说:“你快去吧,余老师上午来了好多次, 每次都问你回来没有,是不是上厕所去了。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赵远阳还是那副表情,点着头说好, 身体却不行动。   孔三思还想说什么,一下看到赵远阳身后,默默转过身去,逃离战场。   老余阴森森的声音在赵远阳背后响起:“赵远阳,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瞥了一眼魏海的座位,“你的好伙伴,今天是不是逃一整天?”   赵远阳说不知道,接着慢悠悠站起来,跟着老余穿过走廊、路过二班、三班四班五班,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姿态散漫地站在老余的办公桌面前。   老余看着他,眼里有点冒火,用了把数学老师不小心落在教室里,后来让他捡走的五十cm的钢尺拍了下办公桌桌面:“站端正了!”   赵远阳身体不舒服,不想端正了。   他懒散地歪着脑袋,等老余切入正题。   老余训他不起作用,但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办公室没老师的时候,他就忍了,但现在办公室还有别的老师在,往这边看,似乎对他驯服不了一个学生表示了感兴趣——他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可是老余又不想闹得太难看,因为他知道赵远阳就是这种性格,你跟他对着干,是绝对干不赢他的,因为你越来劲,他就越喜欢跟你对着干。   他压制下怒火,压着压着,就没什么怒气了。   叹口气,余显说:“奥运火炬护跑手,我前几天说过的,想不想报名?”   赵远阳一听,居然没一来就说没兴趣,而是问:“这个不是要好学生才能去的?”   “是啊,好学生,你也是好学生。”老余瞥他一眼。   赵远阳闻言,无所谓道:“噢,那好吧。”   他草草填了个报名表,心里觉得这种事,肯定是轮不上他的。   但学校显然不这么想,这可是要上电视的好事啊!要体现他们学校的校风,要在全国观众面前展现风采,可不是成绩好就行了。   开会时,年级上有老师说:“在年级前十里面选吧,这些都是好学生。”   当场便有老师表示反对:“看电视的时候,观众能知道你学习成绩好?可以考虑一下学校的体育生,他们都是体育健儿,和奥林匹克精神很相符,也和奥运会举办的理念相符。”   “说到底,得看综合素质,身体素质、精神面貌,当然成绩也要看,但是不能只看成绩啊。从年级前十选拔?这个说法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对的。在传递火炬的时候,护跑手背后全程会有媒体跟着,你的名字,你的经历,都会在电视上进行实时播报。”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有各自的意见。   一些老师相当维护自己班上的学生,站出来说自己的学生一定是最合适的。火炬护跑手,将选拔出各行各业的人,也就是说,全市学生只能有一个,还必须有一段值得瞩目的经历。   这个老师说:“我这学生很优秀,家乡很穷,考奖学金来我们学校的,鞋子破洞了都还在穿,很刻苦,经常都位列年级前茅。”   “我们班的xxx得过国际奥数奖!”   “我们班陈一鹏,跳高,拿过省里的第二名!”   老余说:“我们班赵远阳,上次运动会和陈一鹏并列第一,而且……这位同学家里双亲都去世了,一个人守着父母留下的家业,而且他精神面貌非常好,我听说学生私底下评过校花校草,好像他就是校草吧。”   “余老师,这是奥运火炬护跑手选拔,不是选秀,也不是比惨。”有老师忍不住说。   “但是要上电视嘛,经历丰富点,怎么就是比惨了?对了,赵远阳同学已经年满十八了,他父母留下的东方地产集团,现在他是名誉董事——有没有能力我们暂且不提,这样的年级,这样的经历,足够丰富了吧?而且,东方地产集团也是出了名的慈善财团。”   随便扯两段做过的慈善好事上去,不就正好符合了要求嘛。   这些事,余显原本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赵远阳家的公司叫东方地产,不知道他现在有个名誉董事的名头,是赵远阳今天自己填表的时候写的。   老余还怀疑了一下,专门拉过他问。   赵远阳说:“是我父母留下的遗嘱,我成年后主动生效。”   听见赵远阳的话,老余心底也是相当的复杂难言,像赵远阳这样的学生,完全不用学习也没关系,虽然上午逃课了——性质恶劣,但老余觉得这个学生本质是很好的。   “好好学习。”   ——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有钱不可怕,如果有这么多钱了,还刻苦努力的话,是真可怕了。   当然,到底谁当这个护跑手,还不是学校领导说了算,是奥运组评审会说了算。   他们把资料图片录入电脑,再提交给官方,最后会出结果。   为了谁当吵个不停,是没有必要的。   散会后,年级上有老师跟老余说话:“余显啊,你这么维护你这个学生,是不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费?”   老余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好处费啊,又不是我选,学生是个好的,我维护他有什么不正常的?”   “可是就据我所知的,你这个学生,要打架啊!”   “打架,你说什么?”老余内心已经极度不爽了,凭什么说赵远阳打架?如果说是魏海,他还相信一点。   这位老师是高二十八班的朱老师,他们班体育生最多,陈一鹏候旺就在他们班。   开学时候,候旺脸上有伤,是打架的痕迹,朱老师就问他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候旺开始不说,后来他一直追问,怕学生跟校外学生来往,染上不好的习惯。尤其这个学生还是个体育生,如果一旦受伤严重的话,是会影响一生的。   他追问后,候旺就说了,和年级上一位校友在校外起了争执,校友把他打成了这样。   朱老师问:“哪个校友?哪个班的,叫什么?我去问问。”   候旺不肯说,陈一鹏忍不住说漏嘴了:“一班的,赵远阳,朱老师您别问了,我当时是说错了话,人打我……没做错。”他心底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可是躺在医院的时候,有人来给他付了医药费,了解到他家庭情况有困难、母亲被糖尿病、肺栓塞、肾积水等多种疾病缠身,但是住不起院后,就帮他还了上学贷款,还支付了母亲的医疗费用。   就赵远阳这件事,人家给他道了歉,说赵远阳父母去世了,你不应该拿这件事来刺激他。   候旺却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可他又不得不在金钱面前低头。   他觉得,应该赵远阳亲自来给他低声下气地道歉才对,可是他住院后,赵远阳就没出现过了。   候旺收了钱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陈一鹏是不知道的。   陈一鹏希望通过老师,给赵远阳一个处分,他已经深刻地了解到了,赵远阳这种人,坚决不能惹——魏海都没他那么恐怖的,没见过打人那种架势的,像得了狂躁症一样。   朱老师把这件事上报给学校了,但是学校说,打架斗殴,那双方都得处分啊。   朱老师就没再提了,今天突然在会议室听见一班的余显余老师,这么推举这个学生,维护这个学生,他就忍不住了。   打架斗殴的学生还能当火炬护跑手???   不是收了钱能这么维护?!   老余自己可以骂自己班的学生,但是别的班老师说他学生坏话,他就不满了。   “这件事你只听了你学生的片面之词,他说赵远阳打的就是赵远阳打的?”他冷着面孔,“赵远阳是个好学生,朱老师,你们班的体育生平时嘴有多臭不用我说吧?每次年级上点名批评的就是你们班学生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希望你不要武断。”不然会显得自己猪脑子。   虽然当着朱老师的面,老余非常维护赵远阳,言辞之间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信任,坚持他没打架,是好学生。   但私底下,他心里是有些没底的。   第二天,赵远阳没来跑步,他直接翘掉了。   因为不想出满身大汗,回家洗个澡,然后让戎哥压着干。   太耽误学习了!   结果领导今天又来视察了,专门问余显:“你们班那个学生呢?高的那个,我前两天来还看见他了呢。”   老余额头冒汗:“啊,他啊……我刚刚让他帮我去跑腿,复印卷子去了——他跑得快,力气大。”   领导点点头:“不错。”   赵远阳虽然没来跑步,但是没有翘课,在上课前,准时到达了。   老余下课就找到他,先拐弯抹角地问他:“怎么没来跑步了。”   赵远阳据实回答:“热,会出汗,我肯定会想回家洗澡的。”   老余看着他:“……”   这学生简直了。   他喝了口茶,继续拐弯抹角:“对了,问你个事,十八班的候旺,你认不认识?”   赵远阳说不认识。   ——因为他忘了人家名字,他从来不记人名字的。    第80章   老余放心了, 笑眯眯道:“我说呢,你怎么会打架。”   赵远阳:“……”   “这个人, 是不是跳高那个?如果是,那我认识。”   老余:“……”   他被茶水呛到了,声音陡然拔高:“你真打架了?!”   赵远阳点头,丝毫没有躲避责任的想法:“是啊。”   老余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掌掴了一下,脸火辣辣地疼——他昨天, 信誓旦旦跟朱老师说, 说这个学生不是这样的人, 是好学生, 以为像你们班啊。结果现在,他被赵远阳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脸上挂不住了,语气严厉起来:“为什么打架?”   “不为什么,”赵远阳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看他不爽。”   他一直都是这样, 小时候打架, 是因为这个人欺负了别的女同学之类的理由,总有个理由, 那时候的他正义感很强, 看不惯恃强凌弱的行为,然后自己去恃强凌弱,主持公道。   然后同学让他打得鼻青脸肿,回去告家长。   家长来了,问老师, 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来,当面对质,问他为什么。   赵远阳就那样,表情淡淡的:“没什么,看他不爽。”   “打他就打他了,还要什么原因吗?”   老师也叫了赵远阳的家长,但赵远阳父母都很忙,没法来学校。   可赵远阳内心深处,是希望父母可以来学校的,而不是接到电话,推脱一下,说没时间,给老师承诺,说回家会教训孩子的。   但赵远阳的父母,几乎没时间过问他在学校里的情况,也不会骂他,只会给他说:“远阳,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不要总惹是生非。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家业要交给你的。”   赵远阳听了,却对继承家业完全提不起兴趣了,他只想玩。叛逆心理让他越学越坏,要跟不负责任的父母对着干。   所以他现在养成这样的性格,是多方面的原因,父母、周淳、霍戎,通通有责任。   他也知道自己坏,想变得稍微好一点,他在尽力变好了,但很多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譬如候旺骂人时带了他妈妈,赵远阳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了。   果然,他这样敷衍的“看他不爽”,让老余不满了。   掏出钢尺拍了下桌子:“赵远阳!你这叫什么原因!”   赵远阳表情冷淡地看着他。   老余气得发抖:“给我叫你家长来!家里怎么教的!”   赵远阳表情更冷了。   老余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赵远阳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可他话都说了,他也拉不下脸去道歉,他和赵远阳对视一眼,就坚持不住了——似乎自己做班主任的,真的说了伤了学生心的话。   无论他是不是打架了,他都不该这样说。   他犹豫了一下,道歉:“赵远阳啊,老师不是故意的,别放在心上了。”   赵远阳表情动也不动:“我知道了,叫家长是吧,我等下就叫他来。”   “欸——老师平时这样的话说多了,对不住了,不用叫家长了,但是你打架,是不对的。”   赵远阳说:“我知道我不对,我下手重了,但如果他下次再惹我,我还是会打他。”   老余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开始觉得,赵远阳这孩子性格上的确是有一些问题的。   “哦——如果他再惹我,我这次下手会轻一点,会有分寸了。”他补充道。   老余嘴角抽抽,不禁有些头疼:“算了,你回去吧,好好上课,不要被这些事影响了,对了,少逃课,还有,明天跑步记得来。”   赵远阳点了下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看他出去了,旁观已久的同办公室的老师忍不住说了:“老余,你班上这两个学生怎么这么拽?”   “脾气是大了点,娇生惯养嘛,但本质是好的。”   “这都叫本质好啊?他打架,问他为什么打架,居然说‘看他不爽’??这叫理由吗。”   老余心里不高兴:“他打架固然不对,但我相信是有理由的。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十八班那批体育生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个学生不坏,我做班主任的最清楚了。”   那老师闻言,悻悻然,不再说什么了。   赵远阳出去后,一直没冷静下来,虽然他在办公室里看似冷静,可他听见那句“家里怎么教的”后,心里早已暴跳如雷,拳头握紧,差点就要冲动地打老师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   哪怕老余僵硬地给他道歉了,也是真心道歉,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   从办公室出去,他就走到安静的地方,给霍戎打电话。   霍戎接他电话总是很快,一秒就接了,这个时间点,赵远阳给他打电话,霍戎有点意外:“阳阳,怎么了?”   赵远阳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感到委屈,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说话,霍戎就着急了:“怎么了啊阳阳,想哥哥了?想回家了?”   赵远阳微微张嘴:“我……”   “你说,哥听着的。”   赵远阳抿紧唇:“哥,我老师叫家长了,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霍戎那头沉默了下,道:“我马上来,你放宽心,无论是什么事,哥都不会骂你,好好上课。”   赵远阳听得眼眶红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打人不对,我打那么狠,我没控制住自己,我是个坏孩子。”   霍戎是聪明人,他一听就知道原因了,哪怕赵远阳没有提前因后果,他也立刻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不管你的事,我自家的孩子我还不知道吗,阳阳,别去想了,等我过来,跟你们老师谈谈。”他声音一如既往,很沉稳,安抚着赵远阳,让他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你不然就……不过来了吧,算了,我好了。”赵远阳鼻子翁翁的,说话鼻音很重,听着就是受了委屈。霍戎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家孩子什么样,他当然最清楚了。   嘴特别硬,受委屈后完了还特爱逞强,必须逞强。   霍戎是清楚他的性格的,知道他口是心非。所以无论赵远阳对他怎么样,他从来都不会生气。   远阳要是发脾气,顺着他的毛摸就完了,实在不行了,就按在床上亲,把他亲到没脾气。   赵远阳打完电话,跟戎哥说完话,心里舒服多了。至少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是无条件对他好的,无论怎么样都站他这边的、维护他的。   因为打电话,他迟到了一小会儿才进教室,然后发现魏海居然来上课了,正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摇滚世界里,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一看见赵远阳进来了,他就摘下耳机道:“孔三思说老余叫你,他叫你干嘛?”   赵远阳沉默不言地坐下来,什么也没说。   魏海注意到他有点红的眼眶。   他声音放小,也趴桌上,着急道:“怎么了,快跟我说?他是不是骂你了?老家伙,狗日的,等我啊!我去把他车轮胎扎爆!”   赵远阳看着他:“没什么,别乱扎人轮胎。”   “卧槽他是不是真骂你了?!”能把远阳骂哭????老余这是吃什么神药了???   在魏海眼里,赵远阳和自己差不多是一类人。   他觉得,无论余显跟他说什么,骂他什么,他都可以笑嘻嘻地说好。   所以远阳也应该这样没心没肺,不把别人的屁话当话。   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会重复说:“你等着啊,老子去扎爆他四个轮胎!去给他凳子上倒红墨水!胶水!”   “你要是还不满,我找几个兄弟来……”   他话还没说完,赵远阳就摇头了:“他什么也没干,就是我寒假的时候打架,那个人好像告老师了,老余找我就是说这件事,要找我家长。”   “我操他妈哪个操蛋的居然敢告状!看我不搞死他!”他骂人声音忒大了,老师咳了一声,提醒着他。   赵远阳想了想:“叫……哦,我又忘了,刚刚他说十八班,谁,我不知道,就是跳高队那个,黑瘦的那个。也别欺负他了,算了,我上次打挺狠了。”   魏海震惊地看着他道:“卧槽你不能心软啊!这种人不教训留着过年啊???就是得教训!不教训他不长记性啊!”   赵远阳没什么兴趣:“算了,我不咬狗。你别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魏海憋屈死了,他拳头都痒了,赵远阳却不许他动手。   他憋了憋,艰难道:“我不打人,教训一下总可以吧,口头教训,居然告老师,有病吧。”   “我打他,他告老师,没什么错。你和他计较,他只会来你面前恶心你,”赵远阳心里也烦,陈述道,“别打人,拳头可疼了,你口头教训他,不动手,他还会觉得你侮辱了他,缠着你不放。”   ——赵远阳是不知道他家戎哥让人去给候旺赔了礼道了歉,还赔了很多钱。   他要是知道,不会跟魏海说算了的。   家里离学校近,霍戎来的很快。   他来的时候,魏海还在跟赵远阳说:为什么放过他啊,该打!   赵远阳觉得没必要了,只要别继续来他面前惹他,他是无所谓的。   霍戎来了,给他发了个短信,赵远阳看了一眼,脑袋一歪,往后门口一看。   他看见戎哥就站在外边的,手指冲他勾了下。   赵远阳站起来,说自己上厕所,就出去了。   霍戎本无意打扰赵远阳上课的,但电话里远阳语气听着不太好,霍戎当然得趁着现在还在上课、校园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把阳阳叫出来,抱抱他家小朋友。   “阳阳,眼睛怎么红了?”霍戎拉着他走,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赵远阳不发一言。   “哭过啊?怎么因为这种事哭,哥跟你说了,你没错。”霍戎握着他的手心,粗热的手指捏了捏。   在教室里的魏海心里不放心他,以为远阳他哥哥把他拉到办公室里挨骂——想去办公室门口看看情况,站起来跟着就出去了,招呼也不跟老师打。   作者有话要说:  四海对着班主任,是那种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人2333   感叹一句,戎哥真是好家长啊    第81章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魏海看着他俩手牵手,往走廊尽头走, 就跟了过去。   在上楼梯的地方,下面会有个隐蔽的角落。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也处于监控的死角处。赵远阳看着四周没人,就突然伸手抱住霍戎——他很少主动去抱霍戎,除了睡觉——有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抱上去。但其余的时候, 他都不会这么做。   世界上就是有赵远阳这种人, 你给他说你做错了, 他就会叛逆地想:“我没错, 我就没错,我打他怎么了。”   在方才老余的问话下,他就是产生了这种心理,坚决认为自己没问题——只不过下手太重了。   要是重来一次, 他还打这种人, 只是不会下这么重的手罢了。   结果老余矛头对准了他的家长, 质疑家教的问题——虽然老余很快就跟他道了歉,可这却让赵远阳偏执, 认为戎哥是没错的, 都是自己的错。   但给霍戎打电话,霍戎什么都没问,什么事实都没了解到,就给他说:“你没做错。”   ——这反倒让赵远阳觉得难以承受,他分明做了错事, 戎哥却要偏袒他。   总是这样偏袒他、纵容他。   楼梯间夹道,不仅没人、隐蔽、光线也暗。   赵远阳抱着霍戎就不松开了,手臂环着他的腰,很用力地抱他。他把脸埋在霍戎肩膀上,霍戎没见过他这样,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手抬起来,顿在空中,接着慢慢落下来,顺着他的背抚摸,轻声唤道:“阳阳……”   “闭嘴,”赵远阳打断他,“不许安慰我。”   他脾气大,哪怕现在他只不过是个红着眼眶的小可怜,他脾气照样很大。   霍戎沉默了下,接着轻轻地嗯了声,低头吻他的头顶,手拍拍他的后背,虽然嘴上没有安慰,但所有的动作和行为都是在安慰他。   赵远阳抱了他一会儿,舒服多了,他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霍戎余光瞄见一个人影,他装作没发现,问赵远阳:“好点没?”   “……好了。”赵远阳闷闷地说,接着仰头亲一下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做错了事,我认错。”   “但如果等下老师批评我,你要反驳他,你必须告诉他我为什么打人,告诉他我虽然错了,但都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要给他说,你的教育没有问题,明白吗?”   霍戎点头,又重复一遍:“你没做错什么。”   赵远阳心里动了动,愧疚更甚,因为紧紧拥抱而箍着的双手都在悄无声息地微微颤抖着。他望进霍戎眼睛里:“别可怜我。”   霍戎安静道:“阳阳,别人觉得你做错了,那是别人的事,哥觉得你没错,是我的事,你不认同,听着就好。”   他可能在来的路上抽了烟,嘴里一股子很浓的烟草味,赵远阳对这气味相当敏感——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相同地,霍戎的话也对他看似坚硬却敏感的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戎哥的为人处事,和一般人有很大的不同。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同时他的原则和普通人也不同。   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接受的环境不同,让霍戎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好家长。不过正因为这种差异,他才认为孩子就得宠。   他教孩子,觉得孩子不一定非得听自己的话。   所以通常情况下,他都由着赵远阳来,他做什么都纵容着。霍戎觉得这是赵远阳的天性,不应该人为地去做改变,而且他认为赵远阳是有分寸的,出格的事情不会做。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赵远阳却听见脚步声——“魏海?!站住!”是老余的声音。   “你又不上课,出来干嘛?!是不是抽烟了!”老余是出来上厕所的,一出来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躲在楼梯口干嘛的,他大喊一声——魏海立刻就跑了。   老余追了两步,追不上,就停下了。   他叉着腰,对着魏海落荒而逃的背影重重地叹气。   他转过身,霍戎抱着赵远阳就躲在楼梯下层,但老余没注意到那里有人。   赵远阳也不敢说话了,他忍不住抬头看戎哥,有点蒙,魏海刚刚在这旁边——偷听吗?   霍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别担心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出来,正好拉了下课铃,学生鱼贯而出。   赵远阳跟着霍戎走到办公室门口,有点不太想进去。   霍戎看着他:“阳阳?”   “让让。”有学生抱着试卷来办公室,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赵远阳摇头:“我不去了,你进去,他要是批评我……你就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懂吧?”   霍戎看着他:“你没做错,也没有任何问题。”   赵远阳一瞪眼:“我错没错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说。”   不断有学生从办公室里出来,又有学生从外面进入办公室。   他们不约而同地会对赵远阳、以及这个跟赵远阳说话的这个高大的男人行注目礼。有一班的同学过来了,会好奇地看一眼,再看一眼,乃至于走了,还在回头看。   赵远阳不想跟他这么站在办公室门口,太尴尬了:“你快进去,进去。”   霍戎进了办公室。   他走到老余的办公桌前:“老师您好,我是赵远阳的家长。”   他说话很礼貌,人瞧着似乎也很温和,老余赶紧站起来:“您好您好,坐吧。”上次家长会的时候,他就见过这位家长了,教书这么多年,他是 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家长——非贬义,但确实没见过。   叫人过目难忘。   霍戎眉浓眼深,哪怕他说话再温和,再跟你客气,这个人还是有股锋锐感,目光里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锋光,让你有股尊卑感。   老余惭愧地说:“其实没想闹到请您过来的,不过您既然来了,还是说一说赵远阳的问题吧。”   “这一次请你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赵远阳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   霍戎点头:“知道。”   但没说具体的。   老余面对他,稍微有些紧张,是那种怕说错话惹到面前这位家长的初出茅庐。在他刚来学校实习当老师的时候,面对学生家长,都不会出现这种紧张。   霍戎回答说知道,他就以为家长知道赵远阳学习懒散,爱逃课的情况。   相比起班上其他同学而言的话,赵远阳的学习状态确实是比较懒散的,有时候老余看着他学习,都觉得他真辛苦,明明这么简单的问题,说了好几遍了,他怎么还不懂????   他不懂就算了,又不问人,自己瞎琢磨。老余下来问他:“会做没有?”   赵远阳就回答:“会了啊。”   ——他会个屁。   赵远阳站在办公室门口,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注视着戎哥那么个大块头坐着跟老余说话,那椅子在他身下显得异常娇小。   但太吵了,而且太远了,他听不见戎哥在跟老余说什么。   但是两人的交谈,看起来似乎还挺融洽。   赵远阳知道戎哥一直是以“文明人”来标榜自己的,而且霍戎看人识人,所以他哪怕看起来不太和善,但只要他想,就很能很快取得别人的信任。   老余嘴巴一张一合:“是这样的,赵远阳平时在学校,还是很用功的,”比他同桌认真多了,“表现也不错,就是偶尔、只是偶尔啊,会犯点小错误、小毛病。”   他说的很委婉,霍戎笑了笑:“他在学校里很乖,在家里也很乖。”   老余接着就说:“那您作为家长,应该是知道的,他性格和别人不太一样。”   霍戎说:“他比一般孩子乖许多。”   老余噎了一下——突然不太想问这位家长,打架的事情了。   “……您平时在家里,是不怎么管教孩子的吧,或者说,您太忙了,没什么空,所以其实并不了解孩子。您也知道,青春期的少年,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这个时期的他们,最容易学坏。”他委婉道。   霍戎波澜不惊地说:“我虽然忙,但每天都有好好‘管教’孩子。”   这一说,更像是家长的问题了,学生跟着家长学,没毛病。   “那他回家会告诉你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吗?会给你说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吗?”老余语气不由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孩子藏不住事,所以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给我说的。我也知道老师您为什么找我来,孩子是我教的,我并不认为他有任何问题,如果你是说打架的事,不妨把那学生找来,我们当面问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霍戎不疾不徐道。   老余完全被他带走了节奏——刚开始,家长在回答他的话,但每一句回答都和自己想听的不一样,看起来,这家长完全就是个傻子嘛,完全不了解孩子、不管孩子的。   结果霍戎突然这么说了,他有点措手不及。   霍戎继续道:“当然了,像您刚刚说的,青春期的孩子,容易学坏,很敏感。如果当面问那位同学这种问题,恐怕会伤他自尊。”   “如果老师您想探寻真相,可以自己去寻找,就不要为难我家小孩,逼他做伤害别人的事了。”   他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维护赵远阳的意思。   老余忍不住想,是什么样的真相,会让候旺提到就会觉得受伤害?家境不好的孩子,通常都是自卑的,一般,会让他们觉得伤自尊的事,就只有钱了。   这下,他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觉得要把候旺当面拉着来对峙,真相会让学生很难堪、很伤自尊的话,最好就不这么做了。   他现在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不对,这位家长是真正明事理的人,虽然不太会教导孩子。他想的没错,其实赵远阳本身没问题,他现在这样,都是家里教育、溺爱导致的。   老余不再提候旺的事了,反而说起奥运火炬护跑手的事情来。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赵远阳也在我这里报了名,他这次很有必胜心啊,不过护跑手竞争很大,咱们全市,就只有一名学生,可以当这个护跑手。”   霍戎把他的话记下了。   但他一直没提出要走,反倒一直跟班主任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赵远阳忍不住在外头给他发短信:[你跟他说什么说这么久!]   [夸你呢,先回去上课吧,乖,哥都给你解决了。]霍戎回复。   赵远阳看看短信,又看一眼办公室里戎哥的背影,就转身回班。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是十八班的朱老师,带着候旺、还有陈一鹏在往老余办公室的方向走。   赵远阳看见了他们,他们却没看见赵远阳。   “听老师的,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老师给你做主——必须要学校给那学生一个处分!必须让他家长、还有他本人,给你郑重道歉!”   学校就这么大,教师群里那么多老师,朱老师在群里看见了消息,就急忙拉着候旺过来了。   在此之前,他多次询问候旺,候旺跟他说了事实,但候旺非常大度地说,不跟他计较了,不追究,不想闹大。   可事到临头,候旺却不想走了,像头蛮牛一样站在原理,朱老师使劲拽着他:“候旺你怕什么呢,你是受害者!”   他埋着头:“我不去了,我没有委屈,他没打我,我不要他道歉!”   “你之前在办公室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的,”朱老师转头,“陈一鹏你说,是不是那个赵远阳打的候旺。”   陈一鹏是不知道候旺收了钱的事,更不理解他为什么畏头畏尾的。他点头,对朱老师道:“是,是他打的,警察局都有案底!我是目击证人!”   “候旺,你别怕那些人,老师帮你讨公道!”朱老师义愤填膺,他坚定地认为,余显就是收了学生钱,所以才会维护那种坏学生。   “是啊,猴子,公道在人心。”陈一鹏拽了他一下。   候旺深受屈辱一般,挣脱开他的手臂,大喊道:“求你们别让我去了!我不要什么公道!丢人现眼!”   当时他躺在医院里,有人来给他赔礼道歉,给他说:“同学,这次的事我们深表歉意,如果你愿意原谅赵远阳,当这事没发生过,我们会帮你还掉你的助学贷款,还有你的医药费、你母亲的医药费。”   候旺手指都不由得颤抖,眼里流露出屈辱来,觉得这些有钱人在侮辱他,他没说话。   “同学,如果这样你觉得不够,还可以提你的要求。”   候旺心里动了动,沉默了很久道:“我上大学……”   对方立即了然道:“当然了,我们也会提供你今后上大学,直至毕业的学费和助学金。如果生活费上有困难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助你。”   候旺听得太阳穴都在兴奋地跳动,当即道:“我原谅他,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以后我都不会去招惹他了!”    第82章   保证过的事, 承诺会当没发生的事,现在他说漏嘴了, 老师和兄弟都拉着他,让他去跟赵远阳当面对质,让别人给他道歉。   一开始候旺很看不惯他们有钱人这样的作风,让一个秘书来给他赔礼,虽然也道歉了, 但更多的是在用钱羞辱他, 而他还不得不屈服在这种羞辱下。   候旺很想忘记这件事,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怎么可能同意去对质。对现在要钱又想要面子的他而言, 赵远阳受不受处分,关他屁事!他钱都收了,母亲的病也在慢慢好转了,现在他只希望事情沉下去, 再也不要激起水花, 最好永远都别有人提起!   大不了以后他见到赵远阳都绕道走, 再也不去惹他了!   结果现在陈一鹏反复提起公道公道,这每个字都在提醒着他, 当初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保证, 又是为了什么做出的保证。   真要去一班班主任办公室,要是赵远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他怎么办?!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收了那么多钱,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赵远阳给不给他道歉,根本不重要, 当初他认为这些有钱人在羞辱他,现在他才知道,给他钱是为了折磨他。   几个人在走廊拉拉扯扯,这时,候旺瞥见了赵远阳。   他脑子一下就炸了。   ——他站这里多久了?他是不是全听见了?!   他拳头握紧,死死盯着赵远阳,而赵远阳面无表情,从他旁边过去。   “赵远阳!”陈一鹏叫住他,“我希望你能给候旺道个歉。”   赵远阳看他一眼,眼里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   陈一鹏心里有点虚,他想起来——其实是他们先挑衅,候旺侮辱了他死去的母亲,然后赵远阳才打人的。   但他下手……太狠了。   狠到让人足以忽略他为什么打人。   现在当着老师的面,陈一鹏才有胆子,觉得可以要求赵远阳道歉了。   赵远阳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候旺,平静道:“我打你,我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论道歉,不是应该就你问候我母亲的事先跟我道歉?”   候旺拳头捏得更紧了,指甲嵌入手心肉。   他咬着牙,他以为赵远阳是知道自己收了钱的事,所以赵远阳说出这样的话,就丝毫没有诚意,像是在逼他道歉,不道歉就要他把钱吐出来一样。   他脸色过于扭曲,朱老师都忍不住道:“赵同学,欺负人不是这么个欺负法,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但你打了人,总该说一声对不起吧?”   赵远阳看着他们,嘴角慢慢勾起来。   候旺觉得他在嘲讽自己,难以忍受地喊:“够了!我给你道歉!我道歉行不行!”   朱老师不了解事情原委,从候旺嘴里,就是买衣服时起了口角。朱老师主观代入“有钱学生欺负穷学生”的思维。   “候旺!你道什么歉,你不需要道歉!应该是他给你道歉吧?!家里有钱了不起啊,看看都怎么教的孩子!”朱老师对他这种不争气的做派很不满,认为学生这是在委曲求全了。   也认为赵远阳这是在欺负他的学生。   “是啊猴子,你争点气好不好,忘记自己躺医院里什么惨样了?!”   候旺全身都发抖,而赵远阳却异常平静。   让候旺这种自尊心强的人道歉,是很难的事。他拳头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很艰难地开口道:“赵远阳……我……”   他说不出口。   赵远阳看着他,冷言冷语:“敢做不敢当,懦夫。”   “喂!你没看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欺负人啊!快给候旺道歉!”朱老师彻底被激怒了。   候旺浑身颤抖得更厉害:“我不给他道歉,我也不要他给我道歉,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候旺!”   “朱老师,我求你了,别逼我了,我都说了我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公道!别再逼我了!”他愤怒道。   朱老师很费解,一开始在办公室,候旺太可怜了,说自己在住院、母亲也在住院,说赵远阳欺负了他。结果现在,当着人面了,赵远阳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的态度,朱老师就更不能理解候旺了,自己想要帮他啊,他为什么愤怒?   他认为,是不是长时间的校园暴力,让候旺害怕了。   电视上不是没有这样的新闻,长时间经受校园暴力的孩子,在老师提到这件事时就会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还有不愿意承认的。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候旺,是不是他给了你封口费?”   候旺倏地瞪大眼睛,眼里带着血丝,盯着地面。   ——赵远阳不知道他在忍受什么样的煎熬。   他知道自己在打人这件事上,有不对的地方,他也反思了。但就候旺骂人这件事上,只要他不先跟自己说对不起,赵远阳就不会跟他道歉。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打人是错了,是不讨人喜欢的,在反思了。   以前的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是因为老师提到了“家教问题”这个词,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一直这样不讲理下去,问他打人什么理由,他回答一句“看他不爽”。外人会自动认为,不止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有家教问题,而赵远阳恰恰不希望别人这么想。   戎哥虽然包容他、溺爱他,但赵远阳觉得他是好家长,他不希望任何人有所误会。   既然候旺这样了,赵远阳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转身要走,候旺这时却接到一个电话。   手机是最新款——他一直买不起手机,这是当时那个来帮赵远阳给他赔礼道歉的秘书给他的,说方便联系。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候旺听见那边在说什么后,不由得捏紧手机。   他母亲被糖尿病、肺栓塞、肾积水等多种疾病缠身,常年来,都住不起院,也从不去医院检查,表面看着身体还算不错,每天怕个楼也没什么大问题。   结果候旺因为屈服,拿到了医药费,就坚持要母亲去住院治疗了。   这下,本来没事的母亲突然出事了,检查出来身体有很大的毛病,治疗费用非常高昂。   候旺担心他们不肯给钱了,怕他们出尔反尔,但对方说:“放心,只要你履行承诺,我们就会信守诺言,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他放心了许多。   他开学后,每天去校队训练前,都会先去医院看一下病床上的母亲,但医生的意思是:“情况还算乐观,只要住着院,就能吊着命。不过……这用的药物,都非常贵,住院费用也非常高昂,你们家的情况……”   候旺说:“贵没有关系,给她用最好的,一定要最好、最贵的。”   因为他知道会有人帮他支付医疗费用,那些有钱人,与其把钱拿去做坏事,不如花钱做慈善,买个良心。   他心安理得。   他也知道,自己收的这个钱,是所谓的“封口费”。他也没想到,挨个打,能有这么多的封口费。   更没想到,这笔高昂的封口费会突然飞走。   他神情恍惚:“医药费不是一次付清的吗?!”   医院:“有一个固定账号会每天联系我们,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但昨天就突然停了。因为你的要求,你母亲都用着最好的特效药、最尖端的治疗手段,一天不交钱,就不够用了。我们只能先把你母亲转到普通病房去了,给她输液,但现在她药底子太高,普通的药恐怕没有药效。”   那头委婉地说:“用普通的药,病情恐怕会恶化……并且,医药费余额也不多了,我们可以帮您延时,但最晚在明天前,要支付费用。不然……就只能请您出院了。”   “你们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还有没有良心了!给她用点好药怎么了!”候旺觉得这医院是吸血鬼,停掉医药费的有钱人更是恶魔。   那头说:“医院不是做慈善的地方,请您在明天之前,把医药费补齐。”   候旺一下觉得天塌了,因为有人买单,他就让医院用最好的特效药,医生说先从普通的用,他不肯,非要最贵的特效药。   母亲看着一天天地康复了、好转了,候旺很高兴。   结果药一停下来,就不行了。他想通了什么,把自尊丢掉,突然对赵远阳说:“赵远阳……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侮辱你母亲的,我知道死者为大,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好多个对不起,声音都哑了,神色恍惚。赵远阳平静地看着他,最后也说:“对不起,我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他仍旧觉得,就当时情况而言,他打人没什么不对,可他下手的确重了,失去理智了。   现在赵远阳反省了自己,看,他什么还没做,那朱老师就主观地认为是他家里有钱,教育有问题,肯定是他在欺负人。   他给人的这种直观的感受,显然是因为他平时做派,以及处理事情的方式有问题,譬如老余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出事实不就完了,结果他偏要嘴硬地来一句“就是要打他,看他不爽。”   他还不够成熟。   候旺道歉了,他也道歉了,他觉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一笔勾销了。   但候旺又开口道:“我都给你道了歉了,你能不能……”   “什么?”赵远阳不明白他的意思。   候旺声音很低地说:“我妈病情恶化了。”   赵远阳不懂他什么意思,噢了一声道:“祝她早日康复。”   候旺忍无可忍了,愤怒道:“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非得做这么下作的事吗!我妈需要钱,需要药!”   赵远阳莫名其妙:“我也道歉了啊,你这是在向我索赔?不是给你付了医药费吗?”   ——他指的是候旺的医药费,当时打完人,他挺内疚,还请了美容医生去给候旺缝针,怕脸上留疤,影响他的一生。   他负责了候旺的医药费,但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另一笔医药费存在。   候旺冷笑:“是啊,付了,付了又给她停了是什么意思?是为了打击我?给我希望后再让我绝望吗?!”   赵远阳还没听明白,旁边的陈一鹏明白了,惊愕:“我艹!猴子,你真收了他的封口费啊?!你怎么不早说!”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是在进步啊,会维护家长,承担错误了   这是这几章想表达的东西,但由于我自己的原因(被一些事影响了)写出来的东西稍微有点问题   下章会调整回来,解决掉   见谅    第83章   “是!我是收了!是他给我的赔偿!不应该吗?!”   听他这么说, 一直要求赵远阳给候旺道歉的朱老师脸上也挂不住了。他之所以一直挺候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是因为一开始他问候旺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候旺没说。   态度很懦弱。   还是陈一鹏给他说的来龙去脉。   后来他追问候旺,候旺顶不住压力,就说了,但是候旺还跟自己说算了, 说自己不追究, 不需要说法, 不需要上报学校, 也不需要给赵远阳处分。   而朱老师是坚决反对校园暴力的,学生因为暴力和权势惧怕了,如果他都不替学生出头,谁给学生撑腰?   结果事实证明, 他错得太离谱了。   赵远阳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候旺不是问他索赔, 而是得寸进尺, 贪心不足,把自己当冤大头了!   赵远阳脸色难看起来, 怒火中烧——一想到他刚才还给候旺说了对不起, 简直就像个傻子!大傻子!!   如果说他打了候旺,候旺给他道歉后,他也给候旺说了对不起,此事就算作一笔勾销。但若是候旺是收了他的钱,收了“封口费”后, 居然还告状、而且就他现在这种态度,让赵远阳拳头又痒了。   他扫了候旺一眼,目光如同寒露一般,叫人心生寒意。   这时,在办公室刚刚谈完话的老余和霍戎出来了。   他忍不住看向霍戎,但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秒,继而转向老余。   “余老师,有人恶意勒索我。”赵远阳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道。   在场人全都是一愣。   老余看看赵远阳,又看了眼候旺,最后转向赵远阳的家长。   赵远阳不是会向老师告状的人,他一有什么,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用武力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叫朋友,或者告诉霍戎。   受溺爱长大的孩子,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在这件事上,他认识到自己下手狠了,有错误,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突然爆出来的真相却让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去TM的海阔天空,这种人,就是该打,没打错!   既然候旺跟老师告状,那他也告状,他又不怕处分的。   霍戎走到赵远阳旁边来,赵远阳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别说话,我等下再跟你说。”   老余尴尬地咳了声:“赵远阳,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谁勒索你?”   “候旺啊,他刚刚勒索我,让我给他妈付医药费!我又没打他妈,这还不叫勒索吗?哦,这还有两个目击证人呢,他们可以证明我说的话。”赵远阳目光冰冷,把霍戎发威的样子学到了一分。   “这……”老余欲言又止,一时间非常尴尬。   “他挨打,我给他付医药费,哦,我还得付他妈妈医药费?”   候旺赤红着眼道:“是你自己要给的,我没逼你!没勒索你!你付了那么多天医药费,现在突然不给了,你知不知道医院就要赶她出去了!”   “是,我是有钱,是给你妈付了医药费,我看你可怜,我现在不想给钱了怎么,我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傻逼,不让你继续勒索下去了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勒索我的时候,谈好的是封口费吧?你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好,闹吧,钱全还我,随你怎么闹。”赵远阳心里怒意翻滚,“我管你怎么还我,去偷去抢,别拿我当提款机!我打你一次,不代表你全家都可以赖上我。”   “你都这么有钱了,这也要让我还?”候旺扯着脖子,整个人已经崩溃了,“我又没勒索你,是你给我的赔偿!你自己给的!谁逼了你的吗!欺人太甚。”   陈一鹏拉他一下:“别说了。”   老余听不下去了:“候旺!”他口气严厉地打断,对着旁边已经快钻进地缝的朱老师道,“朱老师,这样,你联系候旺家长,看看能还多少吧。赵远阳说的没错,打人呢,他没对,可是不能仗着自己是受害者就这么勒索人吧?!”   朱老师也点头,觉得这学生太不像话了,隐瞒了那么多内情,还把他拖下水,在余显面前给他难堪。   他严肃道:“候旺,你勒索……不,欠赵远阳多少钱,都还给他吧,这样,快下课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办公室。候旺家里有困难,先让他还一部分,剩下的先给赵远阳打张欠条吧?”   “赵同学,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啊,家里困难,可以去借钱啊,打欠条,那他什么时候能还给我?谁给他担保,你吗?”赵远阳现在就像一团炸药,被点燃了炸药,到处乱炸。   下课铃响了,原本安静的走廊,突然变嘈杂,老余干咳一声说:“先去我办公室吧。”   “去什么办公室,做了还怕人看笑话吗,我打了人我都不怕,他勒索凭什么给他留面子。”   结果候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跑了。   陈一鹏追了过去。   原本安静的走廊,现在多了许多学生。老余说:“去办公室里说吧。”   去了办公室,这次赵远阳把事情经过给说清楚了。   “他骂我,我打他,他先错,我后错。”   “封口费怎么回事?”   赵远阳嘲讽道:“他勒索我的啊。”   告老师没关系,一开始知道他告老师,赵远阳没生气,但知道他在勒索了戎哥那么多钱后,居然还告老师了,赵远阳就不能忍了。   “你看他现在跑了,是不想还钱吧。他要是不准备还钱了,我不介意找校长,把事情闹大。”赵远阳像个恶霸一样。   朱老师说:“你放心,我会让他还你钱的。不过,这件事还是私下和解吧,别闹那么大了,对你没好处,你会受处分的。”   “我打人,我受处分是应该的,我没意见,他要是不准备还钱,还不起钱,我就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朱老师有种这个学生惹不起的感觉,望向旁边那位一直没说话,让孩子自由发挥、做主的家长,忍不住问:“那家长,您的意思是……?”   霍戎来了句:“候同学成年了吧?”   “啊?”朱老师蒙了。   “成年了,就该知道勒索是犯罪的,是要坐牢的。”   朱老师:“……”   家长也惹不起。   事情说开了,赵远阳也没心思上课了,太跟着霍戎出了学校,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很强势地逼问:“为什么给那种人钱?”   霍戎没回答他,反而提了个问题:“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错了?”   他认为,花这个钱,是可以给赵远阳买个教训的,让他明白不是谁都值得可怜的。   赵远阳愣了下:“可我……打了人啊。”虽然是候旺先挑衅的他。   “打了人也不代表你错了,哪怕别人都这么说,你自己也不应该这么想。”他看着赵远阳,“现在还这么想呢?”   “……那,我好像是没错吧……”赵远阳觉得他家戎哥的教育是有点没对,但又不得不认同他的话,“那我没错…他是很欠揍,他要是不还钱,我还打他。”   霍戎点头,摸摸他的头:“这才对,阳阳,你不需要改变。”   赵远阳垂着头,在思考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远阳不说话,霍戎也不说话,车厢里一度静默至冰点。   赵远阳是想做个好孩子的,想做个普通的好孩子,不惹是生非,也不忤逆老师家长。但他似乎错了,他根本不适合这种活法。   他不怎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想法,但他却是在意别人怎么看霍戎的。   自己犯错,戎哥给他买单。   所以在别人眼里,是家长没有教好,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的。赵远阳就是在意这个,想太多了,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似乎是想通了,他眼里的迷雾散了,抬头兴师问罪起来:“还有你,你为什么给那种人钱,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给了他多少?医院清单呢!”   霍戎解释说:“如果他见好就收,那他不会继续招惹你,反倒对你感恩戴德,你也少了一个敌人。如果他出尔反尔,或是狮子大开口,那他得到的,统统会再次失去。”   霍戎一向标榜自己是“文明人”,他觉得犯了错的人,都是可以给一次机会的,如果有人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那这种人再留着就没意思了。   别人做一件事,或许仅仅只为了一个目的,霍戎做一件事,是会考虑多个可能性的。   如果赵远阳需要成长,那这个成长的教训,理应是他来安排。   回到家,赵远阳问他要了医院的清单,一看见候旺家人住院花掉的钱的记录,他忍不住眼角一抽。   “卧槽,什么病这么能花……”   候旺妈妈本身的病情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结果候旺想占赵远阳便宜,觉得不花白不花,就让母亲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   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的,可一旦停了,病却还没彻底好完,那问题就大了。这药底子高了,再也拿不出钱买特效药了,只能吃最最普通的药,身体当然会恶化得非常快了。   本来没什么毛病的,被他的贪心折腾出了毛病。   第二天,赵远阳拿着厚厚一摞的清单去了学校。他决定今天都不学习了,他要讨债!    第84章   医院打出来的清单事无巨细, 每天用了什么药,做了什么扫描, 写得清清楚楚。   早年的时候,候旺母亲检查出来身体有很多毛病,但是一直拖着没去医院,似乎也没什么大事。但候旺突然把她拉去医院住着了,一群医生给她做了检查, 检查出来了一大堆很严重的毛病, 必须住院观察。   候旺让妈妈别担心:“有人要给我们捐款, 医药费他都出了。”   “什么人啊, 为什么要给我们捐款?做了要有良心,我又没生病,你可别让人给骗了!”   “钱多得花不完的人。”候旺看她不乐意,还是坚持让她在医院住下了。   天降横财, 不花白不花。   他在学校让赵远阳当面污蔑勒索后, 没想到没人站在自己这边, 反而都和赵远阳统一战线,要求他还钱, 打欠条。凭什么!钱又不是他逼赵远阳给的!   他从学校跑出去, 跑到了医院。   陈一鹏跟着他。   学校原本是不能随便出去的,不过候旺和陈一鹏是体育生,很多时候都会外出训练、比赛,保安就放行了。   两人到了医院,候旺便看见母亲躺在走廊旁的病床上, 无人照料,也没有输液吃药,问她怎么样了,她说难受:“旺啊,不是说有人给我们捐款吗?”   候旺神色一僵,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让陈一鹏看着点,就很着急地要去找医生理论。   医生也给他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他妈妈会这样的原因,候旺却不肯听,不肯相信现实:“既然是用药的问题,你们医院为什么一开始不提醒我!你们就是想骗钱的吧!”   “用药前,我们开药方的医生提醒过你,说物极必反,药再好,用错了,不仅会没作用,还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但是候旺却说:“那就用对的药,但是要最好的。”   病人家属一意孤行,医院也没办法,好在病人对药效吸收得很快,身体渐渐好转。   但就在快好了、可以出院的关头,医药费停了。   这才出了岔子。   候旺心里有一丝懊悔,可更多的,是认为赵远阳既然出了这笔钱,就不该突然中止。   他借了点钱,拿出了积蓄,买了点药,就让母亲回家住,嘱咐她记得按时吃药。   一想到就连朱老师都要求他还赵远阳钱,他就不想去学校了。   不上课可以,但是训练不能拖,他们跳高队的教练是你旷一次训练,就要把你赶出去的人,所以还是得去学校。   赵远阳拿着厚厚一摞清单去了学校,昨天他直接走了,没回来过,也没给魏海打过招呼。   今天到的时候,发现魏海居然已经到了学校,趴着睡觉。   班上只有魏海一个人在睡觉,别的人都下去跑步了。   赵远阳一拉椅子,他就听见了,旋即抬头起来。   “早上好。”赵远阳坐下来,心里想到了昨天他和戎哥在楼梯下面说话,老余突然出现,大喊了一声魏海名字的事。   他当时是有点慌乱的,可赵远阳觉得他和戎哥好像也没做什么,就亲了下巴,也没亲别的部位,说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魏海抓了抓自己的飞机头:“早上好。”   赵远阳侧头仔细地看了眼他的神色——没什么不对的。   魏海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只不过今天来得稍微早了些,而眼睛下面是一团乌青,似乎是没有睡好的模样。   “你昨天失眠了?”   魏海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落枕了,没睡好。”他看向赵远阳桌上,“这什么啊。”   “医院清单,都是钱。”赵远阳问,“四海,你知不知道该怎么讨债?”   “讨什么债,跟谁讨债,那个猴子?”   赵远阳手指点了下那堆清单:“这个。”他还真没做过讨债这种事,第一没人欠他钱,他的钱都是自己送出去的,送出去完了别人指不定在背后骂他傻呢。第二哪怕真有人欠他钱,赵远阳也不是会自己出马去讨债的人。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给魏海解释清楚了原委,魏海就立刻来了精神,那副懒散的模样一扫而光。先是在赵远阳面前咒骂了一大堆脏话,接着眉飞色舞地出谋划策起来:“你等下去他班上,不,是我们去他班上,我是你打手,你就趾高气扬把这摞费用单丢他脸上,”魏海说着学起来,拿着数学书朝着空气重重一扇。   “像这样。”   赵远阳似懂非懂,抓着一本语文书开始练了起来。   教室里没人,都去跑步了,所以没人看见他们的中二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然后恶狠狠地跟叫他还钱。你要不要红油漆?我可以托人送到学校了。”   赵远阳:“……”   “红油漆…还是算了吧,他要是不肯还,再用红油漆。”   赵远阳没干过这种事,虽然他混,但是他从来也心大,不觉得这点钱有什么。   主要是赵远阳觉得他太讨人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你穷你有理的模样,觉得他理所应当就是该给钱,赵远阳就不能忍了。   赵远阳跟着魏海排练了好一会儿,还打电话去问人取经。   薛问给他们说了几个要点:“讨债一定要狠,首先要踹门——前提是门开着,要是门关着,就打开了再踹。”   赵远阳发问:“为什么是打开再踹?直接踹不可以吗?”   “因为门关着,你踹不开,而且脚会很疼。”   赵远阳:“……”   魏海:“到时候我来踹门就好了,我鞋底很硬的,我踹门,你进去,找到人然后把费用单丢他脸上,让他还钱。”   薛问继续交代:“他要是哭穷,那你也哭穷。如果人多一点最好了,声音一定要大,要让所有人都听见是怎么回事。但是别动手,因为欠债的人肯定会倒地不起,然后讹诈你。”   “如果要动手,也是得等放学后,在校外动手。”   赵远阳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打人还分什么场合吗,要是憋不住了,他也不会硬憋着的。   “去班上,效果肯定不如在食堂好,食堂人更多。”薛问最后交代。   赵远阳还没想好,魏海就说:“还是去班上吧,我想踹门。”   薛问:“……”   “去食堂可以踹桌子,不过肯定会很痛。”魏海权衡了下,觉得还是踹门轻松。   等下课,他俩直接上了教学楼四楼,魏海干这种混蛋事那叫一个轻车熟路,“砰”一脚把门给踹开!两人一副找事的模样就进去了。   “候旺在不在?”   两人事先说好了,踹门后,揪出候旺,这时候赵远阳再说话。   结果班上只有很少的人不说,大部分都在睡觉。   一问才知道:“我们班很多人都去训练了,艺术生都去集训了,所以人才这么少。”   赵远阳问:“那候旺呢?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今天没来上课,下午他会去训练。”   赵远阳问:“他中午吃食堂吗?他一般吃哪个窗口?”   “他喜欢吃一楼的炒饭,或是三楼的套餐。”大概是有点惧怕两个这么高的人,这位同学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两人威风凛凛地踹门而入,结果当事人根本不在,魏海气不过,走的时候又踹了一脚门,骂道:“什么垃圾玩意儿!”   赵远阳说:“别踹烂了,踹烂就是损害公物,该赔了。”   中午,两人提前就跑掉了,去食堂蹲守。   赵远阳蹲一楼,魏海蹲三楼,等食堂人渐渐多了起来,赵远阳在一楼看见了候旺。   除了候旺,还有陈一鹏和另外几个人,都是体育生。   他给魏海发了个消息,让他下来。   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体育生看着也不比他俩矮多少,但他们还是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魏海从后面踹了脚凳子,食堂的座椅是一排,他一踹,这整排人都晃了下。   “傻逼玩意儿干啥呢?!”有个练举重的体育生站了起来。   魏海抱着手臂:“别瞎比比,一边去,不找你麻烦。”   候旺看见了他们,但他没出声,握紧筷子,也没吃饭。   食堂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人非常多,他们闹事的动静也很大。   赵远阳慢慢走到他面前,把早已准备好的费用单,狠狠地甩在候旺脸上。   很重地“啪”的一声,是训练了一上午、训练出来的。   费用单有一摞,散的,赵远阳就这么丢他脸上,一张张纸就散开了,掉在地上、饭桌上。   候旺愤怒而屈辱地盯着他,但并没有说话。   赵远阳慢吞吞地说:“你妈住院的钱,你助学贷款的钱,自己点点,扣掉零头一共二十万,麻烦全部还给我。”   候旺捏着筷子的手指骨都发白:“你怎么不去抢?!”   “你可以去抢啊,去偷去抢我都不管你,只要你还我钱,就一笔勾销。”   “我没钱!你打了我,你赔我钱,不是应该的吗!凭什么让我还!我逼你了吗?!”他吼道。   “哟,挺理直气壮啊,”赵远阳不怒反笑,“你故意提我死去的妈妈,就是为了激怒我好让我动手打你吧?然后你才好勒索我?我看着就是冤大头是不是?你全家都讹上我了是不是?   “你医药费我付没有?付了吧。我打你我道歉没有?我也道歉了。那你助学贷款凭什么敲诈我?你妈生病住院凭什么让我给钱!我看你不是没钱,是没手没脚!”   这下,旁边那些为了兄弟准备两肋插刀的体育生,都停下来了。   食堂里人多,看见这边儿动静,以为有人在校园暴力,但听了赵远阳说的,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没听错吧?他骂人死去的父母,激怒人打他,然后勒索敲诈????”   “好像是这么回事……你没听那个瘦的说,都承认了,还觉得是应该的,说没逼他给钱。无语,太不要脸了吧!”   赵远阳捡起几张纸,一边说一边往他脸上打:“没钱是吧?早知道当初,我TM下手重点,让你坐轮椅,瘫了更好,这样你就可以勒索更多了不是?”   他虽然没干过这种事,电影却看过不少,香港电影里,讨债都这么演。   候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愤怒地瞪他。   赵远阳更是嚣张,脸上笑容慢慢减去:“要不要你把家搬到医院?每天做个全身检查,你不是喜欢吃药?不是喜欢吃最贵的特效药?那你把进口药当饭吃也不要紧,我有钱。”   他握紧拳头,一副强忍着怒气,要打人的样子。   赵远阳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我最近学习压力大。既然你还不上钱,我就把你打到住院,然后医药费从你欠我的钱里边儿扣除,直到咱们两清。可以吧?”   候旺忍不住了,“啊”地大叫一声,一拳头过去,结果赵远阳往旁边一躲,他的拳头落空,后面跟着又来了一个手掌,直接按着候旺的脑袋,把他的头按到了炒饭里。   魏海按着他:“艹,果然欠揍。”   赵远阳啧了声说:“不好意思浪费你的炒饭了,五块钱是吧,从你欠我的钱里边儿扣。还有刚刚打了你脸,你脸都红了,去买点药涂,药算一百九十五,怎么着也够了。那你现在还欠我……”他算了算,“那就还欠我十九万九千八百吧?”    第85章   “你和医院联合起来整我的是不是!她生病住院, 哪里花的掉这么多!”他双目赤红地盯着赵远阳。   赵远阳对着他笑:“你非要最好的最贵的,医院听你的, 你难道不是在敲诈我?看我好骗是吧。”   “你现在这样,就是活该,我知道你还不上钱,”赵远阳手上的那几张纸慢悠悠地掉下去,他低头看着候旺, “不过你有手有脚的, 我就想不通你干嘛这样勒索我, 自己不会去打工赚钱?”   候旺深深地觉得这就是个圈套, 目光憎恶地盯着他:“我没钱!”   “还不上,你可以去借,去打工,我也可以给你分期, 你慢慢还就是了。”赵远阳闹了这么一大场, 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不想还, 我就打你, 拿医药费抵账。”   “你打我吧,我没钱。”   魏海都看不下去了,抓着他的脑袋摇了几下:“有点志气行不行?还钱很难吗,是不是男人啊。”   候旺眼眶渐渐红了,赵远阳手插裤兜, 低头看他,然后蹬了下他坐着的凳子:“你要我打你还是还钱?”   他哽咽地说:“……还钱。”   “那行吧,在欠条上签个字,跟你说啊,这欠条是咨询过律师的,你要是不还,我有的是办法治你。”赵远阳慢慢地说,“这个月还一点,下个月还一点,慢慢就还完了,别想着赖账,赖账会吃苦头的。”   魏海说:“就是,我认识专业讨债的,小心去你家门口泼红油漆!”   候旺咬着牙道:“我还、我还。”   赵远阳知道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了,不然小心他跟你拼命。   事情算是解决了,赵远阳心情也好了许多,走路都带风,觉得可牛逼可牛逼。   不过他可没有时间每天来找候旺要钱,他联系了专门讨债的团队,许诺说:“二十万能拿回来,十万就是你们的了。”   他在乎的不是这个钱,而是他看不起候旺那种“你这么有钱凭什么还让我还”的态度。   这件事后,赵远阳在学校里再也没见过候旺了,他那天在食堂当众讨债的事情也传开了,老余又找了他一次:“事情传开了,校长那天开会点名批评了你,我帮你解释了一下。你以后别这样了,不然学校里其他同学会效仿的。”   “我可以不那样了,但他要是赖账,就不好说了。”赵远阳摊手。   这么大的金额,老余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只是老师,加上候旺做的事确实极品,他就更不好说赵远阳什么了。   只能挥手,让他:“回去上课,明天跑步要来了,以后早上跑步,你要带队,穿好校服。”   “啊???”他已经很久没来跑步了,每次到学校后看见班上同学累得像死狗一样,满身大汗地回来,他简直不要太轻松。   老余深沉地说:“领导非常关注你,所以你来带队。”   赵远阳:“……”   长得帅就活该受关注吗???   最近学校里因为这个晨跑,学生都怨声载道,有老师反映:“学生们跑完回来上课,都没力气听讲了!半小时太长了,建议中间增加十分钟休息时间,跑十分钟休息十分钟,再跑十分钟。”   还有老师提出:“不过我觉得,这个晨跑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我每天跟着跑身体都感觉好了,学生精气神也跟着好了。而且现在天热暖和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响应国家的号召,争取把奥林匹克精神贯彻到全体学生群体里。   赵远阳嘴上十分不乐意,结果回去了,还是调了闹铃。   霍戎看在他学习辛苦的份上,很久都没碰他了,结果晚上才亲了一口,赵远阳就推开他,说自己明天要早起,要跑步,不跟他玩。   但也不是不想玩,就是累,赵远阳一想到要跑步,半推半就的热情都没有了。   霍戎不肯放开他,把他逼到了床边,用手捞着他的腰,不让他掉下去。   他这样,正好赵远阳就无处可逃了,他可以很紧密地贴着远阳,抱着他。   “阳阳,之前你不是跟哥说不用跑步了?怎么,你们学校又开始让你们跑了?”   “一直都要跑的,之前我是骗你的,我想睡懒觉。”   “骗我……啊。”霍戎慢慢亲吻他的后颈,舌尖从他的耳廓扫过,含住他的耳垂。   赵远阳痒:“别玩,不想跟你玩,你再这样!我就抱着七仔睡觉了!”   霍戎亲他的脸颊,亲他脸侧的痣,低声说:“阳阳,哥忍好久了,让哥亲会儿。”   “你!哎……算了,就一会儿啊,不许脱衣服。”赵远阳开始板着脸,慢慢就让他亲软了。   霍戎的嘴唇很轻地密布在他的脸上,在这里啄一下,又在那里啄一下。房间里灯关了,赵远阳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霍戎的一个轮廓,隔得很近,喘气声很大。   赵远阳让他亲得满脸都是口水,心里也很痒,感受到霍戎换了个部位,开始吻他的嘴唇。   霍戎撬开他的齿关,含住他的舌尖。赵远阳舌头让他吸得发麻,是真想把他给推开,但是又毫无办法。第一他力气不够,捍卫不动戎哥,第二他有点不舍得。   霍戎辗转吻了他十分钟,赵远阳舌头都被吸肿了,鼻间发出嗯嗯声。   “说好一会儿的……你居然亲这么久,不讲信用。”他分明是不满,结果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变得很软。霍戎指尖擦过赵远阳的下巴,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声音很低:“讲信用的,过几天你们放假了,我们再‘好好’玩。”   赵远阳睡在床边的位置,很挤,要不是戎哥搂着他的腰他就该掉下去了。他没回答霍戎的话,而是推着他:“你往中间移,我要睡里面,等会儿你睡着了我就掉下去了!”   霍戎抱着他,磨磨蹭蹭地往里边儿移动,赵远阳要抱着他睡觉,眼睛都闭上了,霍戎却慢慢把他的双臂撤下去。   赵远阳看似口是心非,但手臂却抓他抓得很牢,霍戎一动,他就感觉到了。   他睁眼,声音疲倦:“上哪去啊?”   霍戎掀开被子:“去卫生间解决一下,不打扰你睡觉了,哥动静大。”   赵远阳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了一声,黑灯瞎火里也看不清他脸是不是红了,他睡在被窝里,手臂松开霍戎,轻声嘟哝:“动静大啊……那你小点声,快点儿的。”   霍戎给他掖好被子,笑着道:“小声不了,也快不了的。”   赵远阳一个人睡,不太适应,不过平常霍戎有事情要忙的时候,他也是常常一个人睡觉,加上实在疲倦,一会儿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霍戎什么时候结束的,又是什么时候上床的。   但是睡醒后,他迷迷糊糊地有些想起来一些,昨晚上戎哥弄完了,好像没穿衣服就钻进了他被窝里。   赵远阳问了句什么,霍戎就揽着他睡了。   因为要去学校跑步,还要带队,闹铃一响他就起来了。   他起身去换衣服,回来时霍戎就靠在床上,果然是什么都没穿,下半身遮着,上半身袒露着。   早餐在桌上。   “阳阳,跑完步回来洗澡吗?”霍戎问他。   赵远阳说不回来,坐下来吃早餐。   “真不回来啊?出汗了怎么办?”   赵远阳说:“出汗了我也不回来,我能忍。”   霍戎不得要领道:“哥去接你?”   “说了不回来,我跑步完了要上课的,不能回来,我坚决不回来!”他话说出了口,又有些后悔。   要是真的满身大汗了,他能忍?   霍戎也是不相信的,但嘴上还是附和他:“成吧,那哥晚上再来接你。对了啊,阳阳,你是不是想当那个火炬护跑手?”   赵远阳干脆地回答:“不想。”   霍戎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拆穿:“好好上课。”   他并不相信赵远阳能忍着满身汗味地上一天课。   赵远阳鼻子很灵,每次霍戎运动流了汗,汗在身上干了,没洗澡,赵远阳都能闻出来。然后让他去洗澡,不洗就不准上床。   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也是这样。   赵远阳去学校了,霍戎就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看见外面朦朦胧胧从层云里透出的阳光,霍戎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学校现在改了制度,跑十分钟休息十分钟,然后接着来十分钟,解散。   赵远阳没有以往那么累,但仍旧全身是汗,他是易出汗的体质,头发都湿了。   太阳出来了,今天是大晴天,很热,操场里弥漫着一股汗味。好多女生都捂着鼻子,有点受不了。   不过赵远阳身上虽然也流了不少汗,连后背都湿透了,但他并没有男生普遍的那种臭汗味。   霍戎经常在做爱的时候,在他流汗后舔他,说是香的。   赵远阳一开始不能忍,觉得他怎么这么变态,又变态又流氓,到现在就慢慢能接受了。   赵远阳跑步流了汗,热得要命,教室里开了风扇,他还是热,拿书给自己扇风,但就是不肯回家。   霍戎是笃定他忍不了这个,而他也的确不能忍着不洗澡,但霍戎没想到,赵远阳居然去了别人家里。   正好魏海在他们跑步结束后来上课了,赵远阳顺口就问一句:“四海,我去你家洗澡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又开始作死了    第86章   魏海愁眉苦脸地说:“我一回家, 我爸就该知道了,我家有警卫, 偷跑不进去。你怎么不回家?”   赵远阳面无表情:“不想回家。”回家洗澡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只有送上门被吃的份。   他说自己要回学校上课,但霍戎一概不听,晨勃的时候精虫上脑, 什么都不管了。   “那不然去酒店?我陪你去?”魏海提议。   “对哦, 这个好。”学校附近就有一个五星级酒店, 赵远阳居然觉得他的提议非常好, 当即决定逃课。   只要不回家,什么都好说。   他从书包里找到了卡和身份证,两人从教室出去的时候,老余正好从那头过来, 一看他俩下楼梯就暴躁地怒吼道:“赵远阳!!魏海!!给我回来!!!”   魏海拽着赵远阳跑。   魏海是逃课专业户了, 他有一大堆假条, 都是他自己签的。   两人把假条给学校门卫,门卫对魏海说:“你们班主任跟我打过招呼, 说但凡是你给的假条, 都是假的。”   魏海:“……”   “怎么可能!这次是真的了!我们是两个人!”   门卫不吃他这套:“你给你们余显老师打个电话,让他亲口给我说。”   魏海再次拽着赵远阳跑,直接冲出了学校,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快速上去后, 报了酒店的名字。   赵远阳靠在后座椅背上,嘴角有笑,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商店把衣服送到酒店。   魏海问他:“这样逃课是很爽吧?”   “爽。”赵远阳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点头。   “但我们下次,不能这么逃了,开假条太麻烦了,我的花招也被老余和门卫识破了,我知道那边男厕所后边儿,有个堆杂物的地方,那里没有监控,可以翻墙,翻墙过去就是居民区。”   赵远阳点了下头:“我只能偶尔陪你逃一次,我要是逃多了,我哥就该知道了。”   “又不是亲哥……怕啥,他管你这么多?你都成年了,拿自己的钱读大学,又不需要他供养。”魏海想了起来,赵远阳叫家长那次,他不放心就跟了出去,结果发现赵远阳和他哥躲着抱一块儿,但两人说了什么,他就听不见了,只能看见这对假兄弟,似乎非常亲密。   他们家亲兄弟,都很少像这样抱一块,魏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觉得奇怪。   到酒店后,赵远阳刷卡登记,拿着房卡就坐电梯上楼了。   他直接进了浴室,对魏海交代说:“等下送衣服的敲门,你开门签个字就完了。你把衣服挂这里,”他指了指浴室外面,也就是卫生间进门洗手台的架子,“你关好门,我等下自己拿。对了,楼顶有咖啡厅,你不然拿到衣服后上去喝杯咖啡等我。”   他对魏海,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但赵远阳觉得还是得注意些,免得霍戎不准许他跟魏海来往了。   他进了浴室,把衣服脱了,魏海没脱鞋就躺床上了,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魏海就听见了敲门声,但这敲门声非常大,“砰砰砰”地,力气很大,不像一般的服务人员,倒像是送水的。   魏海看了眼猫眼,只看见一个男人,手上戴了白手套,提了一套用米色绒布裹着的衣服。   他放心许多,打开门。   结果这门一开,不得了,进来的男人直接抓着他,一下就悄无声息地把他给敲晕,丢开。   有人把晕过去的魏海从地毯上拖了出去。   霍戎狠狠地把门踢上。   那声音大的,连在浴室冲水的赵远阳都听见了。他关了水,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以为是魏海把衣服送进来,挂在外边儿,就说了句:“衣服来了?四海你上楼去喝杯咖啡吧,顶楼的咖啡厅不错,有美女的。”   他说完,淋浴间的门一下让人给拉开了。   赵远阳吓一跳,向后退,抬头一看:“!!!”   “哥……”他退到了角落,背抵着墙,不自在地吞咽了下,心里发虚。   霍戎衣衫整齐,鞋都没脱,赵远阳却是一丝不挂,他看着霍戎抽皮带的动作,心里一抖:“哥哥,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就出来洗个澡,洗完我就回学校上课,我很听话的。”   “嗯,就出来洗个澡,”霍戎声音很平静,“洗个澡叫上同桌陪你?”   赵远阳伸手,阻止他继续往前走:“我又没让他陪我洗你激动什么……你先出去成吗,我把身上泡冲了就出来,你给我拿衣服了没?”   霍戎发现赵远阳在酒店刷了卡,还打电话让人给他送衣服后,就立马赶来,心里有一点旖旎的想法。可他从酒店这边了解到,赵远阳居然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闲情逸致就一瞬间全都没了。   赵远阳用手挡着他,抬头望着他,商量的语气:“别在这里好不好,我不喜欢酒店。哥你先出去,我冲了泡泡就出来,不然等下把你身上打湿了。”   霍戎不为所动,赵远阳因为慌乱,背碰到了开关,水一下就从头顶下来,正好浇到霍戎头上。   赵远阳:“……”   完犊子了。   霍戎猝不及防让水浇了满身,浑身湿透,衣服贴着他的肉体。   天气转热后,霍戎穿得就很薄了,哪怕看起来还是严丝合缝的,衣服布料却很薄很透气。这么一打湿,就贴着肉了。   霍戎盯着他,目光隔着一层水幕,锋光尽露,缭绕不休,把赵远阳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远阳咽了咽喉咙,心里疯狂地在叫嚣着后悔。   “阳阳。”他唤了一声,赵远阳有点神志不清地“啊……”了一声:“哥我错了,我帮你打电话叫人送衣服上来吧?那我先回学校上课……”   他话没说完,霍戎就伸手抓过他,动作很迅速地一手拉下裤链,扒下裤子和内裤。   等赵远阳意识到了,霍戎已经开始低头亲他了。   两人隔那么近,赵远阳还什么都没穿,另一个还浑身湿透。   赵远阳不喜欢在水里,霍戎低头亲他一会儿,赵远阳就不行了,密密麻麻的水从天而降,他脑子里因为接吻而缺氧,变得糊涂起来。   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挣扎着跟霍戎说:“我们出去行不行,我不喜欢在浴室。”   上次在家里的浴室,他也是不喜欢,霍戎把水关了后,他就好了。   霍戎低头贴着他,上衣虽然湿透,然仍旧整洁,他俯首,咬着他的喉结,手从他的后腰滑到了臀尖。低声说:“出去,好让你同桌看见我们什么关系吗?”   赵远阳听出来他很不高兴,他自己伸手把水关掉,心里很明白,魏海不可能在外边儿,不然魏海不会让霍戎进来的。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霍戎把魏海敲晕了,拖到了别的房间里。   赵远阳抬头望着他,仔细端详他的表情:“喂,你是不是吃醋?我不都跟你说过了,我……”   后面的话,赵远阳就不太说得出口了,他试探性地亲亲他的下巴,眼神专注。   “我这么亲你,但是我不会这么亲别人,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他拐弯抹角,就是不肯直说。   霍戎声音没有波澜,眼睛却深了许多:“不明白。”   赵远阳要气死了:“你不明白就算了!我不说了!我不喜欢酒店,更不喜欢浴室,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也要不高兴了!”   他想把霍戎推开,结果推不开:“我要回去上课了,我同桌在哪?”   霍戎不想放开他,有心想把他弄哭,但是远阳真不喜欢酒店的话,他根本舍不得强迫他。   他低头看着赵远阳两秒,摸着他的下巴,继而接着低头吻他。   但这一次,他一会儿就松开赵远阳了:“跟你同桌说清楚,他肯定会怀疑的,他刚刚看见我了。”   赵远阳觉得烦,这种事要怎么说?   他麻烦地点点头,心想要是魏海不问,他就不说了。   赵远阳出去后,把霍戎给他带过来的衣服换上,戎哥大概是有先见之明,他总共准备了两套衣服。   他把霍戎那套丢给他:“换上。”   霍戎慢慢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提醒说:“阳阳,下次想耍小聪明,别刷卡了,不然我立马就能逮着你。”   赵远阳换着衣服的动作一愣,这么好心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   霍戎慢悠悠地说:“也不能用现金,因为你一出校门,我就知道你逃课了。”   赵远阳:“……”   “只要你超过十分钟没到家,我就能知道你去哪里了。”霍戎很明白地告诉他,“如果再有下次,带着同桌或者别的人来酒店开房,你知道的。”   赵远阳是知道他占有欲的可怕的,可霍戎这么明白坦荡地说了出来,反倒叫他心里很不适应,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在牢笼里的一只鸟。   永远也飞不出去了。   换成以前那个他,他或许会非常生气,无论跟他说这种话的人是谁,他都会立刻跟他闹翻,踹走他,让他滚。   可现在的赵远阳,只能忍气吞声,说一句:“我知道了。”    第87章   霍戎也意识到或许自己话说得太直白, 让赵远阳不舒服了,他揉了下赵远阳的脑袋, 声音缓和了:“阳阳,别怪哥哥。”   赵远阳垂下眼睛,很平静地嗯了声:“不怪你。”   酒店房间里没人,两人都换好衣服了,霍戎把他推到墙上, 按着他的肩膀, 吻他的后颈, 一遍一遍地对赵远阳说:“别怪哥哥, 哥爱你。”   赵远阳也不推开他,让他亲。   他没怪霍戎,他知道在霍戎允许的范围内,他就是自由的。   或许是他今天的行为, 真的让戎哥不高兴了, 才这样跟他说话。   赵远阳换位思考一下, 心里是能懂他的。   上辈子的时候,他刚发现霍戎对自己有意思, 质问他, 霍戎就干脆地承认了。   接着赵远阳就把他赶走了,霍戎离开他后,第一个月,赵远阳完全不想他,第二个月, 心里开始念叨他怎么还不回来,气怎么还没消。   又过了两个月,赵远阳忍不住了,想去找他,甚至排练好了要如何跟戎哥道歉。   可就是这时,赵远阳听说他有了新欢。   在很久后,赵远阳才知道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谣言。   但当时他知晓这件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他也不是那么地讨厌同性恋,但是不能忍受霍戎前脚说喜欢他,后脚就跟其他人在一起了。   一点时间都不留给他想清楚,就不给他机会了。   将心比心,那时候他还没那么喜欢戎哥,或者说他还没喜欢上,都气得不行,现在现在霍戎生他气,是应该的。   赵远阳嘴上说着不怪他了,其实还在生闷气。   进门的时候,霍戎把魏海敲晕了,但是并没用多大的手劲。赵远阳等到魏海清醒过来,跟他解释了怎么回事。   “我哥收到我在酒店刷卡的信息,他以为我跟人开房去了,来捉奸的。”他睁眼说瞎话。   魏海捂着自己的后颈,神情痛苦而茫然:“哎我去,我看着像女的么?怎么一上来就敲晕我。”   赵远阳愧疚地说:“他可能……以为我跟你开房吧。”   魏海:“……”   赵远阳跟他道歉,说对不起,问他脑袋还晕不晕。   “不是很晕。”魏海瞥见他的嘴唇,愣了下,然后低下头:“早知道就用我的卡刷了,这样你哥也不会知道的,他骂你没有?”   “没有,”赵远阳摇头,“我给他解释清楚了。”   “那他走了?”   “走了,”赵远阳把校服外套穿上,“走吧,我们也回学校上课去。”   魏海看着他,欲言又止。   两人回到学校,老余把他俩骂了一顿,“为什么又逃课?我不是让你俩不许走!还当着我面跑了!门卫拦不住你们是吧!居然用冒充我签名的假条去糊弄人!”   魏海站出来说:“假条是我签的,和他没关系。”   赵远阳说:“我跑步出汗,就回去洗个澡,是我拖着魏海走的,跟他没关系。”   老余气得不行,两个人互相揽责任,他骂谁?最后让他们站着上了两节课。   晚上放学,魏海跟他一起走出去,快走到校门口了,魏海突然喊了他一声:“远阳啊……”   “怎么?”赵远阳看他。   “嗯……”魏海抿着唇,“我想问你……”   “问什么?你说吧。”   放学的校园,到处都是人,他们站在离校门不远的树下,旁边不断走过推着自行车的同学。   “你跟你那个哥哥,什么关系?”   赵远阳看着他,眼睛微微张大。   魏海摆手说:“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白天你嘴巴有点肿,你脖子后面还有草莓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草莓……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   他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脚踢飞,踢人骑自行车的人身上去了。   赵远阳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脖子上的草莓怎么来的?”   “是啊……不不不、不是,我肯定没怀疑是你哥!”   “嗯……”赵远阳也低着头,“就是他啊。”   魏海:“……”   他咽了咽喉咙,唇舌干燥,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想了一整个白天,越想越不对。   赵远阳抬头看他,声音安静地说:“我跟他就是那种关系,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怎么会……我不会的,”魏海眼神躲闪,“远阳,你哥哥,是不是就是为了……嗯,你,然后才收养你的?”他怕赵远阳这哥哥一开始就是居心叵测、动机不纯。   “我的监护权不在他手上,我跟他名义上,也不是兄弟。”赵远阳解释。   魏海精神恍惚地点点头:“噢噢噢,那啥……你也别想多了,我坚决不歧视同性恋!我也会……会帮你保密的,你放心吧,我嘴巴最牢靠了。”   赵远阳笑了下:“我不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我哥。”   魏海更恍惚了,点头:“噢噢噢,我懂我懂。”   他懂个屁。   赵远阳没说什么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虽然魏海看着一副“我懂,我理解,不就是喜欢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可他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还是让赵远阳发现他其实不太能接受。   但魏海比一般人,看着要谅解他一些,或许全然是出于他们的友谊才这样说的。   两人说话这会儿工夫,放学的人流变少了,稀稀拉拉的,赵远阳上了车,发现霍戎就坐在车上的。   他把书包放下来,抱在腿上:“哥,我给他说了,说了我们的关系,你不用再吃醋了。”   “阳阳,”霍戎拉着他的手,粗热的手指捏他的手心,“乖孩子。”   赵远阳却不太高兴。   第二天是周六,周六是特殊的,不需要跑步。   正是这个原因,晚上的时候,霍戎快速地帮他把作业写了,就把他抱上床了。   赵远阳不肯:“我要自己写作业!我要考大学的!你怎么可以帮我写作业!”   霍戎脱他的衣服:“做了今天,明天再说考大学的事,想考什么大学?哥帮你去打听一下。”   考什么大学——这问题赵远阳没想过,考上什么读什么呗。自从前两年高考制度改革后,现在是先出高考成绩,然后再填志愿,通常都不存在落榜的情况。   赵远阳没想读那种特别好特别牛逼的211、985,觉得一个离家近的,差不多的,他分数能上的大学就可以了。   过了这学期,他就是高三的毕业班学生了。   虽然才是高二下学期,班上的氛围已经非常压抑了,人人都在担心着未来,担心着高考,担心着成绩分数,什么都担心。   每次考试,赵远阳都能看见一些人进步,一些人退步。   退步的人会趴着哭,哭完了又继续起来做题。   赵远阳好像融不进这种氛围,他该怎么玩怎么玩,该学习就学习,有时候他想学习了,戎哥却会拉着他做别的事情,和一般操心孩子成绩的家长不同。   周末放假了,赵远阳接到了电话,是奥运组委会,通知他通过了护跑手选拔。   赵远阳地站起来,但只激动了两秒,就冷静下来了——这种事怎么会轮到他?   他想起了戎哥前几天早上,问他是不是想做这个护跑手。   赵远阳说不想,没兴趣。   可今天电话就来了。   要说里面没点猫腻,赵远阳是不信的。   组委会电话里那道温柔的女声,给他交代了一些重要的点,还要他过两天到市立体育馆听讲座,参加训练,领火炬什么的。   总之事情很多,赵远阳也没完全记下来。   本次奥运会火炬手有很多名额,是历届奥运会以来最多的一次。护跑手要更少些,每个火炬手只需要跑两百米,而护跑手则要跑上一公里。电视台扛着摄像机会跟着你拍,最后交接的时候,会停下来采访你。   赵远阳这边接到了通知,学校也接到了通知。   学校联系了班主任,老余正在家里吃饭,教务处一个电话过来,听见消息,他鱼刺当场就卡喉咙了。   他卡完鱼刺,给赵远阳打电话时,赵远阳正在跟霍戎说话。   他强烈怀疑这件事是戎哥操作的,问他,霍戎却说:“我是插手干预了,但没能帮上忙,是我们家小朋友本身足够优秀。”   闻言,赵远阳果断相信了他的说法。   霍戎知道他是个爱出风头的性格,知道这件事会让他高兴,便美化了他的资料,让赵远阳接受采访的时候有话可说。   老余在电话里,比赵远阳这个当事人还激动,给他一通夸:“争气!争气!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赵远阳就跟他打商量:“余老师,我能申请一件事儿吗?”   “你说!”   赵远阳说:“既然这个护跑手我选上了,那我是不是今后都不用参加晨跑了?”   “不行!这个不行!你现在是火炬护跑手了!是学校的代表!别人可以不来!你必须来!”他非常激动,措辞间带着器重,“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不能马虎!”   赵远阳不知道,原本这个晨跑,因为耽误学习,高二年级的主任就给学校提出来了,本来已经有了取消的意思,可因为赵远阳这个火炬护跑手的消息,全校庆祝,三千余名学生,必须参加晨跑!不仅如此,课间操也改为跑步。   而且学校还购买了一批火炬,印着赵远阳的脸和名字,以及五环的标志,立在校园的各处。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    第88章   印在火炬上的脸, 是从他证件照上抠下来的。那火炬粗制滥造,要不是因为他帅, 简直没法看了!   ——这个伟大的主意,不是别人出的,正是班主任余显在开会时提出的。   而且赵远阳还不知道。   等他去学校上课——一进校园就傻眼了。   从入校出的花台旁,到教学楼底下,这段短短的路就立了四个一米高的火炬。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 这些火炬当然不可能点真的火, 而是用红色的纸剪出来的“火苗”。   看见上面自己的证件照和名字, 赵远阳脸色铁青, 怒气冲冲地就踹翻了一个。   他来学校的时间原本就属于比较晚的,还不知道这东西让多少人看了去!   能不能找他商量一下!挑张好看的照片????   赵远阳脸色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旁边路过的同学,都看着他偷偷笑。   他气得心口疼, 直冲教务处, 找能管事的罗主任。   罗主任认识他。   这两天, 赵远阳在全校教师里出了名,狠狠地火了一把。原因是老余把他的证件照发到年级群上, 带着炫耀意味地说他们班这个学生要去当火炬护跑手啦!   瞧瞧长得多帅!   但过了今天, 或许就是在全校师生里面前出名了。   赵远阳到教务处的时候,几个主任正准备去操场,监督晨跑。一看到赵远阳,就讶异:“赵同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远阳忍着怒气, 冷着脸说:“火炬!”   罗主任笑眯眯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是荣誉,全校都看得到。”   “荣誉个屁,这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不同意!撤掉撤掉!”   罗主任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火炬虽然粗制滥造,但还算不错的了,而且是定做,一口气定做那么多,价格不菲,他说撤就撤?   “赵同学,这个火炬的意思呢,是要同学们把你当榜样,护跑手啊,了不起啊了不起。”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脸印上面儿去?”   “你是护跑手啊,我不是,”罗主任不耐烦,“这样,有什么呢,咱们先主持完晨跑再说,外面音乐广播都响起来了,你也该回班集体集合了。”   赵远阳太生气了,一想到学校三千多人,现在指不定都在嘲笑他,酸他,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他就止不住地难受,连带着对罗主任没了好脸色:“你不同意撤是吧?我让人来撤了。”   罗主任知道他们班这个魏海有背景,惹不起。也知道赵远阳有点背景,但他还知道赵远阳双亲都去世了。哪怕继承了家里的地产公司,也不能把这种社会习气带到学校里来吧?   他非常不满,也懒得理他:“你爱怎么弄怎么弄吧。”   学校里有保安,他一个人是撤不完的,顶多叫几个同学,“我先警告啊,参与这件事的,学校都会给予处分,不要害人害己。”   学校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全市那么多报名的学生,高中生初中生大学生,全都有,结果就赵远阳一个学生中标了。   这怎么不值得高调地炫耀。   至于当事人对这个有意见,学校没考虑过——这是多好的事啊!这么大的荣誉!怎么会有意见呢?   正好,上面有人要来视察,到时候看到了火炬,自然是有疑问的。譬如,领导可能会问:“这火炬的想法不错,但这上面是谁啊?哪个奥运冠军啊?怎么不认识。”   这时候,再来个人回答:“这是我校高二一班的同学,他竞选上了火炬护跑手!”   学校是这么想的,老余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脸上有光的事。   从没考虑过、或征询过当事人的意见,就笃定地认为他肯定会非常高兴。   赵远阳是爱出风头,但不代表他想这样啊。   罗主任丢下那句“你爱怎么弄怎么弄”后,赵远阳就去旁边儿打电话了。   随后,一辆垃圾回收车,大摇大摆地开进校园。   那车辆就和通常来学校回收垃圾的长得差不多,保安也没看开车的人,就直接放行了。   此时,全体学生们都在晨跑,校园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了,“垃圾回收”的工作进行得非常迅速,赵远阳晨跑完,那些辣眼睛的火炬全都消失不见了。   班上还有同学在惊奇:“咦,刚刚还在这儿的,现在怎么全没了啊?赵远阳,是不是让哪个爱慕你的女生给偷走啦?”   ——赵远阳心情不佳,哪怕火炬全部撤走了,他还是变成了笑话。   半小时前都还立在校园各处的火炬,一个晨跑的工夫全都消失不见了——学生们惊奇,老师们好奇,罗主任想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他直接冲到了高二一班,找到赵远阳。   赵远阳很淡定:“你们侵犯了我的肖像权,而且是罗主任您自己说的,让我爱怎么弄怎么弄。”   罗主任是百思不得其解,赵远阳这是怎么办到的。   他们学校查得很严,尤其是进校门,家长进校门都要拿身份证或者别的什么证件来登记,如果说要在半小时内把这么多的火炬撤走,那必然是需要很多人的,而且还需要一辆车,才能运出去。   他是给赵远阳说了,让他爱怎么弄怎么弄,但他怎么知道,赵远阳真有本事全部都给撤走了。   “这是学校的公物!财产!你这种做法是违背校规校纪!损害公物、不,你这是盗窃公物,是要赔偿的!”   赵远阳淡淡地说:“赔偿什么?火炬吗?等会儿就给你们送回来。”   罗主任是把他叫到外面来说话的,但他说话特别大声,班上同学都知道教务处主任——那个脾气很不好的罗主任,在对着赵远阳发威。   都窃窃私语着,说他要完蛋了。   “赵远阳是怎么触罗主任霉头了?骂人骂得口沫横飞啊……”   “没听见吗,损害公物还是盗窃公物的,要他赔偿,好像是火炬。”   “火炬?就印着他证件照那个?嗯……估计是了,一个晨跑的工夫全都不见了……”   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送回来?送回来也不能掩盖你犯的错误!”   “罗主任,您会错意了,我说送回来,是送另外一批新的火炬,之前那批已经全部销毁了——”都是黑历史,只有销毁,才能让赵远阳释怀一些。   人都是健忘的,哪怕同学们今天都还在津津乐道,但过几天就能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他这么说,罗主任就更不乐意了。   早上的情况完全颠倒过来,早上是赵远阳气得跳脚,现在是罗主任气得跳脚,恨不得把这个学生记过,记大过!   赵远阳平静地说:“赔偿了还不行?那我给学校捐点钱吧,修食堂,食堂太小了,每次都得挤。挨着再修一个食堂,要多少钱?”   罗主任一听,火气没了,整个人一瞬间就顺气儿了,脸上挂着笑容:“这个……我得先让财务算算。赵同学,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啊,我说真的。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您尽管放心。”   罗主任更客气了:“那你回去上课吧,好好学习啊,为学校争光,为国争光。”   赵远阳点点头,罗主任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一次?”   “不用了,”赵远阳笑着说,“我让人直接联系你们,别来找我了。”   赵远阳回到班上,整个人舒服多了。   魏海没来上课,前面坐的孔三思就回头,满脸的好奇:“罗秃子干嘛找你?”   罗主任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同学们都在说他是不是戴了假发,但说归说,没人敢做。   结果不知道哪个捣蛋的,在课间操的时候,把罗主任的假发拿掉了。   后来学生间就流传出来了,叫他罗秃子。   赵远阳说:“没什么。”   火炬的事情,太丢脸了,赵远阳才不想让人知道。   但孔三思不上道,又追问他:“是不是那个印着你证件照的火炬的事儿?我觉得那证件照挺帅的了,就是比你本人差点儿,我晨跑的时候,还听见其他班女生在说,要偷一个回家呢。”   赵远阳:“……”   “能不能……别提火炬的事儿了?”再提再提,赵远阳能疯了。   孔三思比了个Ok的手势:“懂懂懂,不提了。”   结果到了课间操休息的时候,赵远阳就听见他在跟人说:“我们去小卖部买吃的吧?我想吃冰淇淋,想吃火炬了!”   过了十分钟,他们人手一个火炬回来了,舔得满嘴都是巧克力和香草冰淇淋,满脸都是猪一样的幸福。   火炬冰淇淋的外包装上,还印着刘翔的脸。   赵远阳听着他们在谈论:“火炬换了?怎么换了啊,早上不还是……结果我刚刚看到的,全换成体育冠军了,刘翔吴敏霞什么的……”   接着,赵远阳看到别的同学,也人手一个火炬进了教室。   因为这个冰淇淋,赵远阳受了很大的刺激,只要一看见它,赵远阳就能想起今天的耻辱来。   到了晚上,已经没人提这件事了,似乎忘了这件事。   晚自习,老余抱着一个一米高的、粗制滥造的火炬进了班级,放在讲台旁边,兴高采烈地说:“早上高一有个女同学,把这个偷偷藏了起来!他们班主任抓到了就赶紧让我去拿走!幸好幸好,总算是抢救一个回来了。”   赵远阳一听——痛苦不堪地趴课桌上起不来了。    第89章   好在人们的忘性大, 加上他们一班的学习节奏紧锣密鼓,班上每个同学都沉迷于学习、沉迷于刷题, 没人继续关注赵远阳这个护跑手的事了。   对班上其他同学来说,老师布置的作业量是远远不够的,他们会自行购买练习册,每天上课听讲,下课就自己刷题, 刷完一本练习册又买下一本难度更大的。   除了刷题, 就是考试, 班级小考, 年级小考,每周基本都会有一次。   而对于赵远阳,他是基本可以完成作业,并且完成作业这项基本工作, 就需要他花费上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了。更别提做而且老师收作业是不会检查的, 而是发答案下来让同学们自行订正, 就更花费时间了。   他除了这些那些的考试,还得去补考会考, 一开始会考很严, 到了补考的时候,老师会在上面念答案。   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下,很快就放暑假了。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是最重要的一个暑假。学校只放十天,剩下的时间要全体在学校内进行补课, 而且补课是要另外收取补课费的,不算在开学交的学费内。   老余在讲台上说:“原则上,本次补课是不可以缺席的,也就是说每位学生都必须参加。马上你们就要升高三了,这是最关键的一年,大家现在辛苦点,以后上大学就轻松了。”   每位老师都会跟学生说这样的话,现在辛苦点,以后大学就轻松了。   等上了大学,大学老师会对你说相同的话:“现在辛苦点,工作就轻松了。”   这种话可以骗过所有的学生,包括赵远阳。   虽说他比在座的同学们要多活了十多个年头,但他是一直被养在温室里的孩子,从没为生计发过愁,也从没考虑过未来。他也可以说是没工作过,当年他还没参加高考,就提前读预科出国了。   在国外读了一所很不怎么样的私立大学,最后拿了剑桥艺术史学的文凭。   拿到文凭后,他被教授推荐去苏富比拍卖行工作了两个月,仅仅两个月,他就被因为迟到和态度等问题被上司骂了,赵远阳是个禁不起批评的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不长了、即将被辞退的时候,就提前一步提交了辞呈。   然后赵远阳就开始吃喝玩乐,过着外人眼里自由不羁又潇洒的日子。   在同学们都在学校学习的时候,赵远阳却需要经常出去训练,和本市其他的护跑手一起培训,每天都要跑很长的路程,必须要在20分钟内跑4000米。   为了美化档案,他还去参加了几个公益慈善会,捐了几笔钱。资料上还夸张地写着:年纪轻轻的高中生,在父母双双走后、一个人撑起了家族企业,短短两年时间,公司市值翻了两番。据公司员工透露,这位年轻人虽然年纪尚小,但眼光毒辣,正是他们背后每一笔投资的决策人。   这么夸张的简介,赵远阳读了两遍,就把自己呕到了。   ——太夸张了。   他一个草包二世祖干嘛非得艹个年轻有为的背后决策人的人设?   赵远阳盯着这份资料,越看越觉得假,郁闷地问霍戎:“为什么要这么写?这不是弄虚作假吗!一看就是假的嘛!谁会相信这个啊!”   霍戎说:“没人会关心真假,他们只会觉得你厉害。”   赵远阳还是觉得不好、心虚,皱着眉问:“那到时候有人夸我、问我什么问题的,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怎么办?”   “记者不会问那么多的,顶多简短地描述两句你的经历,会公式化地问你对这次奥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到时候提前背好稿子,不会有问题的。”霍戎宽慰道。   而且有时候,还不一定会采访你,或许连镜头都不会有,但就赵远阳这身高模样,提前背稿子是少不了的了。   赵远阳点点头,戎哥说的话,和组委会说的话是一样的。   展现给全世界观众的,无论真假,一定得是最好的一面。   和他一起做火炬护跑手的,有年轻的企业家,有消防员,有医生等等,各行各业的人都有,都是“不平凡”的普通人。   赵远阳是其中八十五位护跑手里,年级最小的,也算是其中体能测试得分最高、身体素质最好的。   到了七月,奥运已经开始预热了,学校却还在上课。   护跑手的职责是为火炬手传递圣火提供支持,在必要时帮助火炬手完成传递任务。火炬手需要只需要跑200米,但像赵远阳这样的护跑手,要跟着一直跑上数公里。   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翘课了,老余默许大家可以逃课去看火炬传递,于是整个班级,几乎全都逃课去看圣火传递了。   赵远阳穿着蓝色的、印着白色祥云的护跑手制服,他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安排好的火炬接力场地,和他组队的护跑手是体育大学的田径老师,而他护跑的火炬手都是曾经的奥运选手,其中有四位都是拿过团体金牌的残奥会选手。   接力场地的马路四周人山人海,许多人身上都穿着五星红旗,手里高举着国旗,脸上也画着鲜红的国旗。大家都摇着国旗高呼:“中国加油!首都加油!”   那些欢呼加油的声音非常洪亮,赵远阳安静等待着圣火传递过来,耳边渐渐只剩下了震耳欲聋的人群的欢呼声。   人群在接力场地外围挤成一团,拉着类似“情系华夏、为祖国加油”的横幅。   他往路边看,不爱挤人群的霍戎都挤在人堆里,人实在太多了,他在这里没有特权,只能站在人群里,给赵远阳加油。   好在他非常高,赵远阳一眼过去就能看见他。   不仅如此,赵远阳还看见了不少学校里的、班上的同学,魏海也在。老余提前问过他是跑哪一段路,赵远阳就说了。   老余就透露给班上的同学,默许他们来给奥运加油、给赵远阳加油。   “这种难得的机会只有一次,很值得去看,但是大家看完回来,需要交两百字的检讨。”   ——两百字检讨,可以说是很宽松的条件了,于是全班集体翘课,提前过来看火炬传递。   赵远阳需要跑很长一段距离,许多人是没法一直跟着跑的,而且接力场地外面人群围堵,行动不便。通常只能跟着他跑200米,就停下了。   渐渐地,赵远阳一扭头,就只能看见霍戎了。   魏海似乎是挤在人群里出不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远阳的背影渐渐远去。   坐着轮椅的火炬手,很艰难地推着轮子前行了百米左右,就把火炬给赵远阳了,让赵远阳帮助他完成传递任务。   旁边除了人群,到处都是摄像机,天上也都是盘旋的航拍器。   耳边是洪亮的加油声,那些声音太洪亮了,赵远阳这辈子都没有听过那么高的欢呼声。他原本对这个护跑手态度是觉得可以出风头,而在培训过程中,渐渐变得认真了。到现在,真正手拿着火炬的时候,他内心对祖国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自豪感。   他跑两步,就会扭头看一眼霍戎。气势滂湃的欢呼声让他一度非常想哭,可火炬前有摄像机,那些摄像机都对准他在拍摄,于是赵远阳强忍着眼泪向前跑。   把燃烧的火炬圣火传递给下一个人。   跑了约一公里,赵远阳才停下,换另外两名护跑手上场。   到了这里,赵远阳就可以离场了,七月的太阳太烈了,他满头是汗,有人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赵远阳一边喝水,一边有记者来采访他。   好几位不同的媒体记者都在问他:“请问对本次奥运有没有什么心里话想说?”   “当火炬护跑手怎么样?是什么样的心情?”   赵远阳拧紧矿泉水瓶盖,额头和鼻尖都有细密的汗珠,头发也是微湿的,汗水在七月的阳光下发光,他身材挺拔、双眼发亮,年轻而英俊的脸庞让摄像机不由自主地对焦他,给他特写。在镜头下,赵远阳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镜头永远地记住了这个年轻人,直播画面上、重播画面上,无数次地回放了这个瞬间。   赵远阳现在还不知道,他拿着火炬跑步、以及受采访的视频,被剪辑进了本届奥运的精彩瞬间的开头,虽说只有一秒钟的镜头,但体育台一天至少会放上百遍这个开头。   他是提前背过稿子的,可他记性不好,一首诗背了好多遍还是会记错,这么长的稿子他当然记不住了。   记者一问,他不怯场,但还是忘光了。   只能磕磕绊绊、不好意思地抓头,问道:“您刚刚问……问了什么?我太紧张了,没记住。”   年轻女记者忍不住愣了愣,仰头望着他的脸,回神后,有些尴尬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赵远阳这次稍微有点紧张,但还是完美回答上了问题:“很幸运能在这样的年纪、在求学阶段经历08奥运这样的全民盛会……”   稿子挺长的,他记不住那么多,只能简短地说上几句。   可记者不知是不是就是想采访他,缠着他又问了他好多个问题。   有些赵远阳是提前背过的,有些他没背过,来来回回就是几个词:“激动、幸运、自豪、骄傲。”   终于,等记者没有问题可以问了,赵远阳才离场。   那记者十分不舍地上了他们电视台的车,还在回头望着赵远阳。   马路两旁的人群基本已经散了,赵远阳跨出接力场地,满身是汗地跟戎哥拥抱了下。   明明才跑了一公里,他整个却跟散架了似的。   霍戎抚摸他的背,赵远阳脑袋搁他肩膀上,旁若无人地抱他,闭着眼睛道:“别碰我背,湿的。”   “累不累?”霍戎低声问他。   赵远阳双臂搂着他的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有一点累……明天还要读书,生气。”   霍戎低头,很隐秘地在他耳朵上吻了下,意有所指道:“阳阳,那明天请假好不好,就给老师说你累了。”   赵远阳抬头看他:“弄虚作假。”   霍戎低声咬着他的耳朵说:“不弄虚作假,回去干你。”    第90章   “喂!!”赵远阳脸腾地臊红, 不想抱他了。   好歹是大街上,霍戎没做过分, 最多抱着咬耳朵,再亲密,也不会叫人想歪。他把赵远阳的手机还给他,说:“一直有消息弹出来,你看看。”   因为他要跑步, 身上什么东西都不能佩戴、手机也是不能揣在身上的, 于是就霍戎帮他拿着。   赵远阳看了下, 是班级群。   他们班的班级群一向死气沉沉, 赵远阳也不喜欢玩企鹅,他没多少需要联系的人,所以平时很少会看。   这次,因为他护跑的事情, 一向是死水一潭的班级群突然被投下一颗炸弹, 炸得水花四溅。   有人拍了几张他英姿飒爽的跑步的照片, 传到群里,发消息说:帅炸了!!   赵远阳一瞥, 这是班上某个男同学, 几乎没跟他说过话的。   老余特许他放假半天,今天都不用上学了,还把群上的照片转发到了教师群里,洋洋自得地夸他教出来的、优秀无匹的学生。   群里全是夸他的声音,说他帅的, 说那么多人里,只有他最耀眼的,各种夸他的词,有些词语赵远阳见都没见过,只知道应该是夸人的——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为表感谢,他专门发了个消息在群里,说谢谢大家。   过了会儿,好几个班上的同学都来加他的企鹅了,赵远阳收到了好多个好友申请。   霍戎看见他在笑,偏头看了一眼:“都夸你呢。”   “是啊,说我帅。”他笑弯了眼。   霍戎也笑:“我家小朋友是很帅。”   这边交通全部封锁了,要出去,只能步行出去,然后去外面街道停车的地方上车。   因为赵远阳穿了护跑手的制服,许多人都忍不住看他。   但他只想赶快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霍戎放任他睡觉,让他一觉睡到晚上,才叫醒他,叫他吃晚饭。   赵远阳下了床,眼睛四下寻找了下,问:“我跑步穿的衣服呢?”   霍戎说:“洗了,明天送回来,放心吧,哥不会给你丢的。”   “噢。”赵远阳点点头,觉得果真像老余说的那样,这是件值得一辈子回味的骄傲的事。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人山人海;那震耳欲聋的沸腾的加油声;那带着分量的、沉甸甸的、燃烧着的火炬,都让他心跳加速,似乎还处于激动当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吃完饭,就很自觉地从书包里翻出练习册,趴在书桌上写。   霍戎问他需不需要辅导,赵远阳就指出几道题:“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的三小题,我不是特别懂。”   而赵远阳最近的状态都是这样的,整张卷子,他独自可以完成个七七八八,他不会的题,基本都是大众难题,可以难倒一大半高中生的题目。   霍戎看了一眼,接着给他讲题。   七月八月原本是该放暑假的时候,但学校里要补课,把高三的内容提前上了。   学习非常紧张,尤其他们班老师进度很快,很赶,听说其他班才上到三分之一的课程,结果他们已经快开始复习了。   全班都像一根紧绷的弦,隐隐都有了要断掉的架势,直到今天,因为赵远阳要护跑,全班翘课,这根弦才突然松懈一些、接着迅速地重新绷紧。   虽然运动和学习是不一样的,但却是类似的,都是一种坚持不懈的精神,同学们无疑是被他鼓舞了,当天回去就重新振奋了起来,打了鸡血般地学习。   校长和主任晚自习时过来视察,先是批评了余显,说他居然公然给学生放假,要扣他工资!   给余显扣了两千块的工资,接着,校长又说:“你这学生学习状态不错啊,我去申请,再给你发五千块奖金。”   罗主任站在后门口望了一下:“我们的护跑手呢?”   老余说:“他最近每天都在训练,我给他放了个假,他今天休息,明天过来上课。”   等校长和罗主任都走了,老余就接到了赵远阳家长的电话。   说护跑手生病了。   霍戎面不改色地撒谎:“对,在医院打吊水呢。”   “是不是前段时间太累了?”老余拧眉。   霍戎说:“嗯,疲劳过度。我让他多请两天假,他不肯,说最多就明天,后天就回来上课。”   “没事没事,家长,”老余赶紧说,“你让他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本钱,才能好好学习嘛。”   霍戎深沉地说好。   赵远阳在旁边冷哼了声:“弄虚作假。”   ——他当然没生病,都是霍戎为了给他请假,骗老师的。   他的确是挺想休息的,这段时间,他很多时候都没上课,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变聪明了、也可能是同学们都变笨了,他成绩一点没退步。   上回考试,他还是年纪三百多快四百名。   从操场回来,经过教学楼旁边的公告栏上,每次考试后就会张贴出一张很大的红榜。   一整面墙的红色榜单,只有年级前两百名才能上。   赵远阳每次路过,就看一眼,但他一次都没上过。人嘛,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有种执念。他经常都看,看着看着可能就受了刺激,直接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在没怎么学习的这段时间,成绩都没怎么退步。   而且,这段时间虽说经常训练,也不是每天都关在学校,但他压力也不小。   一会儿担心自己跟不上,一会儿担心自己在摄像机面前表现不好,说漏嘴。   压力大,自然就需要解压,做爱就是很好的解压方式。   赵远阳嘴上总是很排斥、非常排斥,结果每次戎哥摸两下,他就招架不住了。   年轻的身体总是欲望旺盛的,对肉欲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求——赵远阳看着不是这样,每次问他他就说不要,问他舒服吗他就说不舒服。   问他还做不做了,赵远阳说不。霍戎准备抽出来了,赵远阳就立刻用腿勾着他,很不满:“你好歹弄完啊,有没有责任心。”   霍戎就笑着问他:“阳阳,不是说不做了?”   赵远阳就看着他,不吭声,让他自己琢磨。   霍戎知道他不诚实。   他进去洗澡了,赵远阳还剩一点作业,没什么心情写了。   刚刚戎哥帮他给班主任请完假,就给他说:“哥洗十分钟,等出来了,希望你作业都写完了。”   赵远阳看了眼时间,手里飞快地转着笔。   他把笔放下,又去拉开抽屉准备数一下还剩多少套。这些东西向来是霍戎买,加上他们频率不高,所以每次一拉开抽屉,那些性用品都像爆仓一样涌出来。   赵远阳吓得连忙关上。   最后他再次打开,把里头所有的套套都都拿出来,给霍戎留了一个,就抱着剩下的那些,把那些东西都一股脑藏在毛绒玩具的拉链里边儿,塞在棉花里。   想了想,赵远阳又拿了一个出来,接着又拿了一个。   他家霍叔叔每次都很棒,一次一个小时不带停歇的。干得赵远阳每次都流很多汗,身心俱爽,但他过不了心底那关,每次都会口是心非,很不诚实地说不喜欢。   霍戎出来的时候,赵远阳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咬笔,一副看似用功的模样。   他走过去,问:“作业做完没?”   赵远阳不看他,低着头说:“没呢。”   霍戎走近一看,得,他进去洗澡的十几分钟,赵远阳一道题都没做。   干嘛去了?   他从沙发背后,伸手把赵远阳手上的笔拿走了,盖上笔帽,丢在桌上。接着隔着一个沙发椅背,从后面抱着赵远阳,手很娴熟地滑到他的短袖睡衣里,摸他的腰。   “阳阳,剩下一点,明天再做行吗?”   赵远阳是很敏感的人,让他一摸就受不了了:“不行的。”   霍戎继续摸他,亲他的耳朵,声音落在他耳边:“哥刚洗完,没穿衣服,你看一眼。”   赵远阳知道他没穿,所以一直没看他。但他耳根让霍戎亲得发软,呼吸变重,嘴上还在说:“哎,哥你别亲了,我还要写作业。”   “你再亲!我闹了啊!!”   他什么套路,霍戎一早就知道,听他说不,其实心里可乐意了。但是你要陪他演一会儿,非得哄着他,一直哄他,赵远阳才会大爷似的、勉勉强强地同意。   果不其然,摸清他套路和脾性的霍戎,很快就把赵远阳拿下了。   霍戎刚洗完澡,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张浴巾。他的宽背,窄腰,臀肌被遮住了,那浴巾挂在胯骨,下面露出健壮的小腿,上面遮不住霍戎下腹三角形的黑色毛丛。   他肌肉很健硕,是长久以来、一天不断地高强度锻炼的结果。说夸张,又不能说是太夸张,而是蕴含着一股蓬勃的力量感。   赵远阳以前觉得他胸肌硬,是因为霍戎随时都绷着的,连睡觉都绷着,人和精神都是紧绷的,没个休息时候。   后来睡着睡着,霍戎似乎没那么紧绷了,赵远阳就觉得睡在他胸膛上很舒服了。   霍戎把他抱上床,给他把衣服脱了,亲他一会儿,去床头柜摸了一下,结果手刚伸进柜子,他就停下了。   赵远阳眨了下眼,很无辜。   霍戎咬他:“三次?”   “……两次一次也可以,我要学习的。”赵远阳望着他潜藏着欲色的黑色眼睛。   霍戎把那三只、赵远阳留给他的套全部拿出来,放在枕头边两只:“那就三次。”    第91章   三次——听起来次数不多, 但普通人三十次可能都够不上霍戎三次的强度。   赵远阳就是普通人,加上他自制力不怎么好, 每次就十分钟或者十分钟不到,动情的时候就更快了。   最后,他感觉够了,再来就是纵欲过度了,就伸手把脑袋边的那个没拆封的套丢出去, 丢得远远儿的, 霍戎就停下了。   “阳阳, 不来了啊?”   赵远阳脚踢他一下, 白腿踢上他麦色的腰,让他出去:“不来了,你下去,快下去。”他是爽完了就不认人了, 霍戎想了想, 掰着他的腿继续:“再来十分钟好不好?”   赵远阳整个人被撞得乱晃, 想说不要,结果霍戎低头一亲他, 一次次地重复着问他好不好、好不好, 赵远阳就没能拗过他,说好。   “那你快点儿的。”   霍戎便听他的,很快地说:“这个快不了的。”   赵远阳忍不住抓他的背。   他也数不清时间,只觉得肯定不止十分钟,也没舍得在戎哥正卖力的时候把他踢开, 就一直承受着,承受到终于结束了。   霍戎从他身上起来,身上没人压着了,赵远阳就翻个身,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冲洗。   他去洗澡了,霍戎就给他收拾衣服、收拾散落在床上地上的裤子、内裤。接着,再给他把床单被套全部换了干净的。   他眼睛找了下,很快就锁定了那个放玩具和电玩的角落,最后在毛绒玩具里头找到了他藏的那些东西。   赵远阳藏东西很没水准,除了床底下和毛绒玩具里边儿,他就想不出更好的、更隐蔽的地方了,最厉害的一次,他把东西藏在阳台那个摇椅的软垫下面了。   但或许是霍戎足够了解他的缘故,每次他都能很快找到。   赵远阳洗澡出来,头发擦擦就睡了。应奥组委要求,他头发剪得很短很短,一摸是刺的、不是软的。但霍戎还是喜欢摸他的头顶,每次一这样做,就会觉得远阳被他握在了手心。   赵远阳在他手掌下温顺地低头,张牙舞爪的外表被收敛起来,人畜无害地露出雪白的后颈。   霍戎最是喜欢这种感觉。   赵远阳睡着时,就常常给他带来这种感觉。   虽然第二天请了假,赵远阳还是在群上问了作业和课程,很多平时不说话的同学都很关心他,几个说要帮他记笔记的,还有几个问他病好没好,给他说让他好好养病。   学校虽然不允许带手机,但现在属于暑假,而学校是违规补课,自然不可能禁止那么多东西,老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赵远阳在家待了一整天,而且一整天都在学习。他发现,戎哥或许是找不到套的原因,今天就什么也没对他做,一直在忙着他自己的事,手上拿了个巴掌大的、皱巴巴的笔记在研究着什么。   睡觉的时候,他抱着迷迷糊糊快睡着的赵远阳说:“阳阳,哥过几天有事,要走半个月,你自己在家别乱跑,就只准去学校,别的地方不准去了。”   赵远阳想了下,一周六天课,只有周末一天休息,戎哥走半个月,那他只有两天假期,能去哪里玩?   加上这么热,他就更不乐意在这种天气外出了。   赵远阳想了想就点了头,保证道:“你放心去吧,我一个人也没问题,不会乱跑。”   霍戎吻他的额头:“乖阳阳。”   赵远阳很乖地窝他怀里,慢慢沉入睡眠。   第二天,赵远阳收拾收拾准备去上学了。结果刚到学校,他就看见门外聚集着很多家长,围堵了校门口,还有许许多多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也堵在校门口的。   赵远阳还没下车,就在群上看见老余说不用去了,而且是以后都不用去了!学校要退补课费了!   ——怎么这么突然?   他摇下车窗,听见那群围在学校外面的家长在很生气地说什么,他们不要退费,要上课。   他还看见教导处的主任在头疼地跟家长们解释些什么。   赵远阳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下车了——这是真的不用上课了?   他有点蒙,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让司机开车走了。   回到家,他放下书包,才从霍戎这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学校偷偷给学生补课的事,不知道让哪个想去首都看奥运的学生给举报了——学校补课不罕见,教育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它要是收了补课费,那就一举报一个准。   基本上所有的学生都欢欣鼓舞,赵远阳也挺高兴的——终于不用上课了、不用压力那么大了,终于不用整天忧心自己要是跟不上进度该怎么办了!   他整个人身上捆绑的压力霎时一松,把书包往地上一丢,就倒床上滚了两圈,开始看日历,喜滋滋地数这个暑假有多少天。   ——真的放暑假了!而且这个暑假有整整一个月,还多三天!   赵远阳开始计划去哪儿玩。   同时得知消息的魏海,发短信问他要不要去看奥运。   赵远阳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正想回复一个好,旁边一直看着的霍戎就一把把他的手机夺走。   “你得先问他,有几个人去,如果就你们俩,我不同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赵远阳想抢过自己的手机,霍戎就高举着手臂,赵远阳根本触不到。   “你同桌跟你关系太好了,哥不放心。”魏海知道赵远阳跟他的关系,却还没因为“同性恋”而疏远赵远阳,这足以让霍戎提高警惕了。   “你自己都要出差,我都没问你跟谁去出差,凭什么管我!而且我跟你说几遍了几遍了!他就是我好哥们儿,你以为我跟谁都能好啊!”   霍戎认真地说:“我都是工作的事儿,如果你想知道我都跟谁出差,我回来会告诉你。但是你这个,你要是跟你同桌单独去,我不准。”   “手机还我!”赵远阳瞪着他。   霍戎低头看他,赵远阳不甘示弱地望着他,霍戎唤了声他的名字:“阳阳,听哥的话。”   赵远阳很想跟他生气,骂他管太宽,可他的脾气已经不知不觉消磨了许多,至少在对上霍戎时,他没有那样非要跟人争个输赢的脾气的。   他万般无奈地妥协:“好好好,我先问他,要是单独去,我肯定不去。”   “手机还我行了吧?”赵远阳望着他,伸手。   ——就他这样的,要不是因为赵远阳喜欢他,他早把霍戎给踹了。   赵远阳认命地给魏海发消息:“还有谁要去看吗?人多热闹点。”   一根筋的魏海,也不知怎地,就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复说:“还叫了几个人的。”   赵远阳竖起手机给霍戎看,嘴角撇着:“这下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霍戎看见了短信,继而注视着赵远阳:“哥不在你身边,怎么都不能放心,乖一点,别惹事知不知道?”   赵远阳不以为然,敷衍地嘟哝道:“我能惹什么事……看个奥运能惹什么事,又不是看足球赛。”   霍戎是真放不下心,只能叮嘱他:“不能喝酒,不许喝,抽烟没关系,酒别碰了。”   赵远阳继续点头,不管能不能做到,先答应了再说。   霍戎知道他就这样,无论怎么叮嘱,都是不管用的,还是得让人跟着他才行。他抱着赵远阳去床上,意图非常明显,赵远阳倒也不怕,无法无天地说:“没套我才不干。”   霍戎拉开爆仓的抽屉。   赵远阳一脸震惊——下意识望向他藏东西的毛绒玩具。   “别看了,”霍戎说,“我找到了。”   赵远阳张了张嘴,咽了咽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戎看着他说:“哥哥这次要走半个月,下个月十五号才能回来。”他手指慢慢的抚摸着远阳的脸庞,从眉峰一路滑落到脸颊上,抚摸着那颗痣,最后落到他柔软的唇上。   他拇指伸进他的唇齿间,霍戎用手指打开他的齿关,用手指撩拨他的舌头。   “阳阳,哥知道你喜欢玩,我不在,你就乖一点好不好?”   赵远阳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他不惹事,事情也会找上他的。   “乖乖的,嗯?”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赵远阳。   赵远阳不太能抵抗他这种眼神,他嘴巴被迫张开,戎哥一根手指在他口腔里搅啊搅,赵远阳没法说话,只能点头。   霍戎晚上就得走,也因为赵远阳突然放暑假的缘故,这次他很不知节制,抓了一把套,垃圾桶也是一大把方形包装袋。   到了晚上,他才放开赵远阳。   赵远阳累得不行,眼睛干涩,腿是软的。   他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侧着头看正在穿衣服的霍戎。   戎哥出了一身的汗,结果也不洗澡,穿上衣服就准备去赶飞机了。   赵远阳原本想提醒他,但他也知道,霍戎是把洗澡的时间节约出来干他,所以根本没时间洗澡,就得匆忙地离开了。   他累了,心里巴不得霍戎离开——可是戎哥还没走,他就涌上了一股强烈的舍不得,不想他走。   他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   霍戎穿好衣服,手伸进被子里找他的手:“走了啊。”   赵远阳的手指在他手心里很微弱地动了动,咽了咽喉咙,望着他说:“哥,如果你不想我惹事,不想我乱跑,你可以带着我走的——我知道你工作,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你办事的时候可以不用管我的。”   霍戎当然不可能带他走,嘴唇微动,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赵远阳就叹气:“算了算了。”   他意识到自己话语里透出了强烈眷恋,很懊恼,手从他的手掌心抽开,脸埋到枕头里:“你让我去我也不跟你去,你自己走吧,注意安全。”   霍戎摸了下他后脑的头发,很轻地说:“哥知道了。”   赵远阳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听见门关上了,才从枕头里抬头。   他在床上翻了两圈,裹着被子。   身上还有一股汗味,他的、霍戎的,都混淆在被套里。赵远阳一向对这个很嫌弃,做完必须换床单被套,结果这次,霍戎走了,他就不想换了。   懒得换。    第92章   霍戎是个忙人, 常常都会突然消失个两三天,有时候是半个月, 有时候是一个月,最长就不超过一个月了。   赵远阳有时候白天去读书了,晚上回家发现家里没人了,他就打破以往的规律,一个人在家里乱蹦瞎嗨, 折腾到很晚才睡, 觉得没人管的感觉真好。   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 发现旁边没有人, 他心里就会觉得空落落的——赵远阳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虽然不知道霍戎在忙什么,但赵远阳知道那应该是非忙不可的事情,不然戎哥不可能丢下他走的。   赵远阳一个人在家准备了两天,收拾好东西, 就去机场和朋友集合了。   他东西不多, 不需要行李箱, 只有作业和几件贴身衣服,一个包就够了。缺什么到地方了再买什么, 是他一贯的旅游方式。   八月的机票, 是最难买的,几个月前就抢售一空了,而且特殊时期,私人飞机也不允许往那边飞。幸好航空公司还留着几张头等票,不然他们只能取消行程了。   魏海在问过赵远阳后, 又问了几个朋友,一行含赵远阳在内共有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是赵远阳见过的。   薛问女朋友是个设计师,在飞机上一直打开电脑在办公作图,另一个女孩子戴着眼罩在睡觉,赵远阳和魏海其他三个男人一起打牌。   头等舱座位一共有八个,除去他们六个,另外两个位置坐了一个银发的外国老帅哥,还有个位置坐着个赵远阳觉得略微有些眼熟的人。   打着打着牌,李云畅就突然说:“旁边那个男的,你们认识?”   这是结伴一行人里另外的一对情侣,李云畅做过反侦察兵,比他跟魏海都要大个六七岁。   他这么一说,几人纷纷望过去,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穿黑T迷彩短裤的精瘦男人,一张大众脸。   做过反侦察兵的人,对这类事最为敏锐,他问了,那就说明发现了什么。赵远阳扭头看了一眼就回头,淡定地继续出牌:“别看了,我认识。”   “家里派来监视的?”   赵远阳点头。   霍戎现在似乎也不怕他发现有人在跟着他,而且赵远阳觉得,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明面上有一个,背地里不知还要多少。   他们继续打牌,一直打到飞机落地。   这个时间点,好的酒店都被订光了,好在魏海的大哥在这附近有个空着的别墅,提前让人打扫了,他们到了就直接住了进去。   在开幕式举行前几天,他们就到了,赵远阳除了做作业就没事干了,就跟着他们去泡吧,打牌。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他。   酒吧里有不少专门过来看比赛的外国人,魏海和一个金发的姑娘对上眼了,偷偷跟赵远阳说:“她好可爱,是不是?”   赵远阳兴致缺缺地点头,一口酒接着一口酒的,除了想他家戎哥,他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典型的俄罗斯美人,但看着年纪小,没准还没成年。   魏海又说:“那你帮我去要一下电话号码吧?”   “为什么要我去?”赵远阳看着他。   “废话,”魏海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英语啊,他们说拼音吗?你看,你看那妞看我了,去要一个?啊?远阳?”   “不去。”   赵远阳摇头,对魏海解释说:“他们说的不是英语,是俄语,我不会。而且你看,那里好多个毛子,他们喝了酒,容易出事。”   似乎是一群俄罗斯人组团过来看比赛的,他们出来喝酒,也都是一群人。   魏海看了一会儿,看着那些人喝酒不要命的架势,一时间也不怎么敢过去了。   最主要是语言不通,要是他说错话了,还解释不了。   两人慢悠悠地坐着喝酒,过了会儿,魏海去跳舞了。而赵远阳早就把霍戎叮嘱他,说可以抽烟但坚决不能喝酒的话忘光了,他喝了不少,显然是买醉的模样,有人过来搭讪。   刚开始赵远阳什么兴趣也没有,酒喝多了,来了个男人还是女人,问他要phone number,赵远阳就给了。   “For one night?”   一夜情?赵远阳定睛一看,魁梧,挺多毛的,好像是男的。   他不感兴趣,说了句滚。   但别人可听不懂他说的脏话,赵远阳瞧着又毫无抵抗之力,一声“滚”听着软绵绵的,像是在说“OK”一样。   要是赵远阳真一个人,这麻烦估计就得惹上了。   结果旁边突兀地过来了两个人,把那来搭讪的外国佬给请走了。过了会儿,又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赵远阳给扛走了。   他恍若未知,让人运回家后,醉醺醺地抱着被子喊哥哥。   霍戎不在。   赵远阳醉得不轻,他几种酒混着一起喝的,一口威士忌一口白兰地再一口波尔多地下肚,宿醉醒来,冲了个澡继续睡。   霍戎打过来的电话他也没听见。   八号,赵远阳终于恢复了,在房间做了会儿作业,晚上就跟着他们去看了开幕式。   前反侦察兵李云畅说:“这些天,我发现至少有四个人在监视我们、跟着我们,看那边儿,他们连开幕式都能混进来。”   “家里边儿管这么严?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管你?”薛问稀奇地看着赵远阳。   薛问女朋友——设计师小姐就说:“有些父母是控制欲比较强,不过吧,让人看着点不是什么坏事。”   赵远阳是早已习惯,说:“虽然被监视,但我也没什么感觉,他们只会盯着我,不会插手我做什么。”   “不会觉得不舒服?”李云畅说,“想不想摆脱这些监视?”   赵远阳看向他。   “我有办法让你逃离,他们的监视看似毫无死角。其实是有漏洞的,而且这里人这么多,等会儿结束了,人一多,就很容易混淆视听。”   赵远阳心中微动:“这……”   “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说方法。”   “……我能往哪里跑,我又跑不掉。跑得掉一时罢了,等明天就会被找到。”而且他要是真这么做,不出事也就罢了,要是不小心折腾个什么事出来,霍戎回来就得教训他了。   李云畅:“就问你愿不愿意?”   赵远阳又犹豫了。   在霍戎这里,他能算是真的失去自由了,虽然这个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但日子一长,他这样的性格,难免觉得被困得难受,想逃走。   难得有个反侦察兵朋友给他支招,赵远阳犹豫了会儿,咬着牙,点了个头。   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不就是逃一天吗,能出什么事儿,没人监视,想干嘛干嘛,多爽啊。   开幕式结束了,赵远阳就按照计划那样,穿着一件很薄的连帽衫外套,戴着帽子,和几人分开,坐上酒店的车,在中途下车后打了个出租,绕了很大一圈,最后到达一个荒郊野岭。   到了之后,赵远阳想给魏海打个电话,一摸兜空空如也——他才发现自己手机落在出租车上了。   赵远阳在原地等了会儿,就有个吉普开过来,接他。   “赵远阳?”开车的男人黑黑的,叼着廉价的烟,眼神很精,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赵远阳看了眼车牌号,跟着上了车。   他闻到车里有股很浓郁的烟味,但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味道,和霍戎身上的不一样,这个特别呛人。   赵远阳问他借了手机,给魏海打了电话,最后说:“如果有人找你,问我去哪了,别说,但如果我哥打电话问你了……你……你就告诉他吧,至少告诉他我非常安全,让他别找了,也别回来。”   魏海知道他和他哥是那种关系,但今天才知道,这个男人做事这么滴水不漏,赵远阳出门玩儿,要找四五个人盯他。   要换他,他早反抗了,早就远走高飞了。   恨铁不成钢,魏海牙齿磨了磨,从嘴里磨出个“怂包蛋”来。   赵远阳叹口气,也觉得自己挺怂的。但他做事情没想太多,可是做了,就有点后悔——这下算是完蛋了,戎哥得教训他了,但后悔之余,又觉得刺激,很爽。   感觉像是脱困了,没人监视他了。   挂了电话,开车的男人才问他:“躲人呢?”   赵远阳嗯了一声,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荒郊野岭,不知道是哪:“还有多久到?”   车子一路颠簸,可赵远阳根本不知道他在往哪里去。   “马上就到。”   吉普车开了约半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靠近军区基地,小平房,房子很旧了,家具比房子新,床上用品都是才准备的,但床很小,而且这里没空调,很热。   赵远阳一进去就后悔了——他干嘛要自讨苦吃。   他过来看个比赛而已,非得玩火,跟远在他乡的戎哥对着干。   ——谁知道霍戎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一听他不见的消息会不会因此受伤。   赵远阳后悔了,想回去了。开车送他过来的男人丢给他一个手机,嗤了声:“这就后悔了?”   “……谁说我后悔了!”做了这么多,手机还丢了,赵远阳当然后悔死了,可他偏偏嘴硬,打定主意至少要把今晚给熬过去了。   他做这件事,不为别的,大概就是想告诉霍戎,自己想跑就可以跑,他关不住自己的。   可是做了,又觉得这件事毫无意义。   像霍戎说的,他果然要惹是生非。   他睡不习惯那张床,于是就坐在窗边,拉开窗帘、开着窗户吹风。   外面是原野,这里是郊区,具体在哪,赵远阳也不知道。   他睡不着,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多个包,心里懊悔得不行,拿着手机特别想打电话让人来接自己,特别想通知戎哥一声,他后悔了!他再也不跑了!   他一边后悔,一边打蚊子。房子里开着灯,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驱蚊水,在空气里喷了好多下。   他还找到了一包皱巴巴的烟,不知道过期没有,赵远阳擦燃火柴,把烟点了。   结果那烟味太呛,赵远阳手一抖,烟就掉地上了。   ——正好就掉在窗帘布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远阳真是惹事精= =    第93章   那窗帘不知道什么材质, 一点就着,赵远阳赶紧拿脚去踩, 几下就灭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着火的臭味,窗帘布材质在火烧后,散发出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儿。   赵远阳皱着眉,掩着鼻子,低头看着那团黑乎乎的窗帘布, 神情有点发怔。   他看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了。   笼子里的鸟飞出去了, 在外面什么都不会, 觅食也不会,现在后悔了、想回去了。   这么晚了,赵远阳也不知道谁在。这手机不是他自己的,上面没有号码, 只有刚刚打过的、李云畅的电话。   他因为手机丢了, 就借了别人的手机, 给李云畅打电话,李云畅就把手机丢给魏海了。   现在打过去, 赵远阳听见长久的嘟声, 就是没人接电话。   过了会儿,嘟声没了,赵远阳一看手机,没信号了。   他满屋子地找信号,电话打不通, 他就只好给家里打电话,霍戎不在家,电话是接到警卫室的。   信号差,赵远阳听不见那头说话,只能一直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旁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敢挂电话了,他知道一直通着话,是可以追踪到他的位置的。   但是这几个月都会是特殊时期,不可能派直升机出来。赵远阳只有等着,对着一个没人回应、偶尔有个人的杂音的电话说话,描述着周围的环境,对电话说:“千万别给你们老板说,我很安全,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对了有个车牌号,我还记得……”   赵远阳等了好久,这里或许真的是太偏僻了,所以很难找。他抱着腿坐在椅子上,等到电话没电了,人也没精神了,外面才远远两道车灯,往这边儿照射。   那两道光,像是救赎一样,让赵远阳立刻打起精神来,从椅子上跳下来。   车不是熟悉的车,开车门的人赵远阳是认识的,是跟着他过来、在飞机上监视他的那个人。   赵远阳钻进后座,前座除了司机,还有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我手机丢了,给你们工作造成麻烦了。”他知道他的手机,多半都是有卫星定位的,一开始没想到这茬,是手机丢了后,他才突然想到的。   他抓了抓头,小心地问:“你们老板,知不知道这件事?”   “还不知道,没联系上。”前座的两个人,两个都沉默寡言,但赵远阳问一些问题,他们会回答的。   前面那句还不知道,让赵远阳松口气,后面那句没联系上,就让赵远阳一下坐直了,他立刻紧张起来。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是……”   其中一个人简短地回答说:“在工作。”   “噢……工作,”赵远阳点了下头,“那就不要联系他了。”   这次没人回答他了。   赵远阳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联系上了,也不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们加工资,不要给你们老板说了。”   这次,还是没人理他。   赵远阳开始觉得无聊,困倦。   他脑袋靠着车窗说:“你们放心,等你们老板回来,我会夸你们的,他就会给你们奖金吧?”   没人理他,他就一个人自顾自地说话:“他应该会给你们奖金的吧,他要是不给,我给。你们帮我保密,我就跟他往死里吹你们工作特棒棒……嗯……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他去哪儿了?”   依旧是沉默蔓延。   霍戎说他至少要八月中旬才能回来,而现在才九号。   赵远阳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太晚了,他也太困了。   半夜里,赵远阳去酒店将就睡了一夜,他不好意思半夜回魏海大哥的别墅,怕折腾人睡觉,也怕几个人说他怂包、窝囊。   白天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睡,只有当过军人的李云畅起床了,在抓着门框做引体向上。   一看见赵远阳,他就说:“听说你昨晚上又怂了、跑了?”   赵远阳不自在,解释说:“蚊子太多了,我睡不着。”   他啧了声:“就你这胆量,还是别跑了。”   赵远阳转移话题:“我先去做作业了,下午是去看击剑决赛?”   李云畅说:“击剑,还有马术和射箭的票,你想看哪个就去看,门票上写了场馆。”   赵远阳回房间做了会儿作业,下午,他背着书包先去看了击剑,再去看马术。   比赛的时候,赵远阳摸出作业,一边看比赛一边做作业,语文老师布置了奥运会观后感的作业。赵远阳一边看、一边用他贫瘠的词汇量描述着场馆的大气,特别高、特别宽、特别亮。场内看比赛的人特别多、非常多。加油声特别大,运动员特别厉害。   他一篇作文里,用了无数个特别、非常,这样的形容词。   除了这两个词,他就找不到词语,去形容心里的自豪感了。或许也是因为参与过的原因,这一次火炬护跑手的经历,让他比上辈子奥运举行的时候,多了很多感触和震撼。   他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每天都要去看不同的比赛,今天看了马术和击剑,第二天就去看了体操和排球。那种靠近水的,比如帆船、游泳、花样游泳和跳水,赵远阳是坚决不去的。   每次赵远阳去看比赛,都会好学生样地带上作业,有时候旁边看比赛的陌生人,会夸他认真。   赵远阳听了,就更来劲了,背着书包里的作业到处跑。   隔了几天,霍戎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赵远阳接到了。   在电话里,赵远阳感觉戎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但他依旧很心虚,说话都是讨好的口气,没像以前一样跟霍戎在电话里斗嘴。   霍戎夸他听话:“没惹麻烦吧?”   “没呢,”赵远阳很心虚,“我每天都去赶比赛,今天去看了篮球的,看到姚明和易建联了!我每天去看比赛,都有带作业去做的。”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赵远阳问他。   霍戎没回答,嗓音哑着说:“想哥了?”   赵远阳躺在床上,声音也哑着:“想了,有点想,想你回来。”   霍戎听着他的声音,心里痒:“阳阳,要跟哥视频吗?”   赵远阳居然没拒绝:“我手机没法视频的,屏幕太小了。”   “那你把手机放在耳边,哥听着你说话,去把门锁了。”   赵远阳知道他想玩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会儿啊,别挂。”他说着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去隔壁房间敲门。   薛问的女朋友池小姐是个平面设计师,她带了电脑来工作的。   开门的是薛问,赵远阳就不好意思地问他:“你女朋友在用电脑吗,我能用一会儿吗?”   薛问鄙视地说:“现在都晚上了,谁还工作啊,都干正事儿呢。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拿。”   赵远阳心说:你这是干正事,我那也叫正事啊。   薛问把笔记本给他拿来了,说:“这么大了,找个女朋友就不无聊了,无聊的时候跟女朋友打电话,多好玩儿啊。”   “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小池她们公司很多美女的,就是比你大点儿。”   赵远阳接过电脑:“谢谢薛哥,我不找女朋友了。”   他抱着笔记本跑回卧室,一边开电脑,一边在电话里跟霍戎说:“我借到电脑了,来,开吧。”   赵远阳不好把电脑放床上,怕他一不小心弄上点什么,他就去抬了个桌子,顺便把窗帘拉上了。   他把电脑放在桌上,桌子比床高一些,就靠在床边。   视频申请通过了,画面稍微有点糊,霍戎的脸都在屏幕上卡顿了。   赵远阳戴着耳机,听见霍戎的声音说:“阳阳,听得见吗?好没有?”   卡了会儿,网速好多了,赵远阳说:“听得见,但是有点延迟。”   霍戎低声说:“你坐近点,别坐那么远,哥摸摸你。”   赵远阳就听话地往电脑摄像头前凑,霍戎轻轻抚摸手机屏幕、抚摸赵远阳的脸。   今天的赵远阳格外听话,说什么做什么,一点也不反抗,不跟他说不。   霍戎觉得,他家小朋友可能是真的想他了,他没往赵远阳是犯了错那方面去想,一会儿让赵远阳凑近,一会儿让赵远阳脱衣服,裤子脱了,别脱内裤,自己摸。   赵远阳听从他的指挥,听见霍戎在耳边说些非常非常低俗的话。   像干死你之类的,也有更过分的。   弄完了,赵远阳长久地喘着气,他想摸摸屏幕,摸摸戎哥,但是不好意思去摸人家的电脑。他就去洗了个手,洗得干干净净,没味道了,然后再用手指抚摸屏幕上的霍戎。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有些卡的屏幕,说想他。   霍戎就说:“哥过几天就回来,你乖乖的。”   赵远阳不想结束视频,可还是不得不结束了。   他把电脑给薛问还回去,薛问那边结束好久了,就拉着赵远阳在客厅喝啤酒、看电视上的比赛回放,打听他的私生活,比如交过女朋友没有,还是不是处男啊。   赵远阳很难堪地说:“肯定不是了啊。”   他这样,应该也不算吧……赵远阳不清楚。   薛问看他表情,以为他在逞能,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帅一小伙,多少女孩儿追啊,怎么还是雏啊。”   赵远阳很懊恼,大声地反驳:“我不是!真不是!”   薛问说:“没关系,我谅解你。”   赵远阳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反复强调:“我不是!”   “嗯,我知道你不是,不用给我说了。”   赵远阳:“……”   两人一人喝了一罐为奥运加油的啤酒,就各自回房间睡了。   次日,赵远阳去看了乒乓球比赛,乒乓球是最热的比赛之一,场馆人非常多,比之前看的比赛,人好像都要多一点。   他们一行六个人,全部去看了,赵远阳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回去就挤不进去了。   赵远阳只好在下面看台站着等比赛结束,等他们出来了,再一起回别墅。   等回去了,赵远阳才倏地想起来:“你们谁看见我书包了?”   “你背书包了?”   赵远阳:“……”   ——那TM是他整个暑假的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余:没带就是没做:)    第94章   赵远阳立马打车回去找, 他几乎快完成了所有的作业,怎么可以丢!!!   但场馆清扫后就关闭了, 赵远阳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那个书包。   最后他死心了,掉了就掉了吧……掉了就不交了。   这次的旅行以赵远阳作业丢了告终,回家后,赵远阳又等了好多天, 霍戎才回来。   赵远阳提前是不知道的。霍戎是凌晨快天亮的时候, 约莫是五点左右回来的, 他轻手轻脚地进来, 赵远阳睡觉很死,但似有所察,翻了个身。   霍戎站在床边注视他睡觉的模样,心里火热地燃烧着。过了会儿, 他脱了衣服就往床上躺, 澡都没洗。   他伸手, 很轻易地就抱过赵远阳。他们家小朋友最近长高了些,身体似乎也结实了点, 前段时间每天跑步锻炼, 让他肚子上的腹肌又回来了四块。   霍戎在赵远阳身上摸了几下,结果赵远阳睡得非常死,半点反应都没有,就是翻个身,往他滚热的肉体上靠, 手臂和腿都挂在他身上。   这算是他无意识的动作,霍戎整个人顿了会儿,低头眷恋地在他头顶吻着:“阳阳啊……”   赵远阳毫无反应,没意识到霍戎回来了,也没意识到戎哥还没洗澡,更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忽略他身上的汗味就往他怀里窜。   等赵远阳醒来,是被霍戎给折腾醒的。   霍戎回来的时间点有些尴尬,睡觉吧,又睡不着,就看着赵远阳。不睡吧,他心里一把火烧着的,想把远阳扒干净,摁着干。   赵远阳醒了,霍戎就顺手把抬着他的手臂,把他的睡衣脱了,接着给他把睡裤连着内裤一齐扒了。   霍戎滚烫汗湿的胸膛贴着他的背,手很直接地滑下去,揉他的屁股。   赵远阳还有点蒙,望着霍戎,满眼都是迷茫。   “阳阳,哥回来了。”霍戎把他压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来做。”   他粗重的呼吸声就落在赵远阳耳边,旋即霍戎咬着他的耳垂,舔他的脸。   赵远阳慢慢从懵懂从醒过来,霍戎做的时候,要一遍遍地问他想不想自己,赵远阳就哭着说想。   好容易完事了,已经过了午饭点了。赵远阳进浴室冲了下,霍戎也跟着进去,帮他洗澡。   赵远阳就问他:“我过两天,就要开学了。”   霍戎嗯了声,赵远阳看着他:“你跟我说好,约定好说十五号回来,结果你迟了十天。”   “哥不是故意的,办完事,回家了一趟,被别的事绊住了。”霍戎跟他道了歉,“你呢,听不听话?”   ——赵远阳心里倏地一个咯噔。   他怎么给忘了!他做了什么事!   赵远阳看看他似乎还不知道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嗯……听话的,就是看比赛的时候……”   “嗯?”   “作业丢了。”赵远阳脑袋低着,霍戎的吻跟着热水下来,落在他雪白的后颈,光滑的肩头。他很喜欢亲赵远阳,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之间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他觉得远阳就是需要让人捧手心里的。   赵远阳因为心虚,那叫一个乖,霍戎一面摸他,一面说自己又硬了,问赵远阳想不想吃。   “嗯……”赵远阳靠他肩膀上,往常一口拒绝的事,居然这次犹豫了。   霍戎心里愈发火热,咬着他的肩头:“阳阳,哥哥的大宝贝吃不吃?吃吗?”   赵远阳更犹豫了,霍戎一下一个地戳着他的屁股,没进去,但声音很大。   “阳阳?”   “……好吧,”赵远阳闭上眼,“但是我要是吃不了,我就起来,你不能按着我脑袋不让我吐。”   霍戎也很讶异赵远阳居然同意了,他笑笑,说:“每次死死夹住我脑袋的是谁?”   “我没有。”赵远阳不承认,他微微弯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双手抓着霍戎的两条大腿,脑袋微微靠近,嘴唇也张开,仰头和他对视,“站着别动。”   他很吃力。   霍戎心疼他,没几下就抱着他的脑袋移开:“好了好了,不弄了啊,不好吃的。”   赵远阳是那种要逞强的人,他吃着又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是味儿确实大,块头也大,霍戎不让他弄了,他偏要死死含着不放。他跪在地上的,要仰头跟霍戎对视,用眼神跟他说:“你别管,我就弄。”   霍戎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很温柔地叫他的名字:“哥爱你。”   赵远阳顿了下,整个嘴都塞满了。   霍戎没回来前,赵远阳是睡觉都睡不踏实,别看睡那么死,做梦老是梦到他。   结果霍戎回来了,赵远阳连床都下不了。   他似乎也忘了自己不久前做过的错事,戎哥回来那么温柔,没有发难,没有训他,赵远阳就以为没事了,更是选择性地忘记了。正想说偷偷给保镖加薪——霍戎就知道了。   赵远阳那天正好开学,把这样那样的钱交了,领了补课费的退费,领了书,作业也没交,趁着老师还没检查出来就赶紧溜了。   可回家就发现有点没对了。   他们家外面有片很大的向日葵,八九月,正是盛放的时候。而门前有几株高大的凤凰木,最低矮的树枝上挂了个鸟笼,里头关了只赵远阳不认识的、羽毛很艳丽的雀鸟。   他们家不养鸟,之前也没说过,但今天一回家,赵远阳就看见了这样的鸟笼,他忍不住地想多。   他心里打着鼓,推开门。   霍戎就坐在沙发上。赵远阳觉得,今天的戎哥,和往常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赵远阳说不上来,也可能是他自己吓自己。   他蹲下来换鞋,霍戎一直没说话。换完鞋,他站起来,慢慢朝房间走,霍戎却叫住他。   “阳阳,看见外面那只鸟了吗?”   “什么鸟,没看见。”赵远阳望着天花板。   “就是鸟笼里那只画眉。”霍戎说话很温和,赵远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哦了一声。   霍戎看他一眼,双目黑沉沉的:“阳阳,把书包放了,坐这儿来。”   赵远阳回房间,把书包放下了,慢吞吞地坐到了霍戎旁边去。   门开着,一眼就能望见外面的鸟笼,鸟笼里有只色彩斑斓的画眉鸟,这里飞飞、那里飞飞,就是飞不出去。   霍戎搂着他说:“看见没有,那只鸟。”   赵远阳手指忍不住挠自己的手心,点点头。   “主人把他那样关着,你说主人坏不坏?”   赵远阳昧着良心说:“不坏,这是个好主人。”   “那你说,被那样关着,他会不会很想飞走。”   “不会……嗯,我不会读鸟术,不知道鸟怎么想。”赵远阳解释。   霍戎听后,反倒笑了:“是啊,我们都不懂鸟怎么想。”   赵远阳更紧张了,手都捏成了拳头,霍戎看着他:“所以阳阳告诉哥哥,你是怎么想的?”他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轻碰触到他的耳朵,那股说话的热气叫赵远阳颤了颤。   霍戎的手原本是搂着他的,这次就扳着他,抱着他,迫使他面对自己,和自己对视。   赵远阳往后一缩:“哥……”   “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不知道鸟怎么想,但我没想跑,可是你逼我太紧了。”赵远阳低着头,不肯看他。   霍戎捏着他的下巴,赵远阳继续说:“你让四五个人看着我,我就……”他是很怕霍戎生气的,他也没见过霍戎生气,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不高兴。   事实上,赵远阳也觉得自己没做错,但戎哥也没做错什么。   他的下巴让霍戎捏得疼了,赵远阳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抬头看他。   霍戎这才慢慢松了些力道,双目黑沉,声音也沉:“阳阳,鸟要是想跑,它可以跑,你如果想跑,你可以试试。”   “我不试!”赵远阳摇头,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把脸蹭上去,蹭着他的手心,眼睛慢慢阖上,“你别生气了,我肯定听你的话。”   赵远阳是真的有点怕他生气的,他就是怂,一开始觉得霍戎怎么可能生气,他总是纵容自己的,结果他意识到这个玩笑可能有点过了,会让戎哥这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不高兴。   他非常讨好地抱着他的手掌,把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叫他哥哥。   霍戎脾气一下就下去了。   赵远阳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他做了什么,霍戎都没法跟他置气,你说这么个犯了错、要抱着你的手拿脸颊去蹭的孩子,你怎么舍得去生他的气。   赵远阳在他手里一眨眼,霍戎手心就痒、发麻。   “不喜欢有人监视,就不监视你了。”霍戎说。   赵远阳猛地抬头。   “但是手机,必须随身带着,如果想故意丢掉,你可以试试。”霍戎警告他。   他还想给他手臂上注射个跟踪器的,但赵远阳怕疼,他也舍不得。   赵远阳见好就收,眼睛亮着,拼命地点头:“不丢不丢,肯定不丢,手机就是我的宝贝!”末了补充一句,“哥你也是我的宝贝!”   霍戎笑笑,看他长不大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自己像远阳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只记得那时候,是没人拿他当宝贝的。    第95章   第二天是九月一号, 赵远阳开学了。   当老师质问他为什么没交作业时,赵远阳就昂首挺胸地回答说:“丢了!看乒乓球比赛的时候丢了, 但我全部做完了的!”如果他没做,他要是撒这个谎,那他肯定是心虚的,而不是这么的理直气壮。   可他再理直气壮,在老师眼里, 没带就等于没做, 丢了?那就是没做。如果真的丢了, 那也是故意丢的。   如果换个学生这么说, 譬如班上随便来个学生,说这样的话,老师都会相信。可丢作业这种话从赵远阳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不真实了。   毕竟赵远阳是属于“有前科”的学生。   原本学校规定说, 没交暑假作业就不允许报名的, 可赵远阳这种情况……各科老师都要求他把暑假作业补上来, 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赵远阳当然不肯重新再写一份的,一再强调自己真的是丢了:“魏海可以给我作证, 我们一起去看的比赛!”   “正好, 魏海也没交作业,”老师了然地说:“你们俩一丘之貉,谁说的话能信?”   “真丢了。”赵远阳满脸无奈。   “嗯,我知道你丢了作业,你怎么没把自己弄丢?”   赵远阳:“……”   老师:“一周后, 必须补上交给我。”   暑假作业现在全部收上去了,赵远阳昨天没找人复印,今天要是想补作业,就没法像昨天那么便利,可以直接抄了。但如果要他自己再做一遍做过的题,他是坚决不肯的。   出了办公室,他就把作业的事给忘光了,谁爱交谁交,反正他不交。   他发现书包丢了后,去找过一次,但是当时没找到。而且都这么久过去了,现在找到的希望肯定更加渺茫。再说虽然包里的作业不算什么,没人会对他的作业感兴趣,可那也是个名牌包,而且包挂是之前在电影院买的七仔的钥匙扣。   他买了一对,他一个,戎哥一个,可现在丢了,赵远阳有点不太高兴。   野了一个多月,突然上课了,赵远阳很难适应。他不像班上别的同学,他是很难静下心来的学生,头天上课,他瞎做了点笔记,听了一天的天书,晚自习就熬不住睡过去了。   一打放学铃,他就清醒了。   九月的校园,桂花刚刚苏醒,赵远阳一抓一把,揣在裤兜里。   出了校门,赵远阳看见霍戎在等他,他现在读书,有时候霍戎会跟着来接送他,有时候不会。   早上的时候,赵远阳是不想要霍戎跟着来送他读书的。他校服原本穿得很规整,结果等下车时,夏季校服的纽扣就会全部歪掉,衣衫凌乱,有时候衣服都会扎裤子里,内裤腰往外翻。而校服领子里面,是他需要遮挡的、印着触目惊心的吻痕的脖子。   赵远阳一整天都得分外小心,才不会让人给发现。   霍戎属于那种你能在人群里一眼找到的人,不用刻意去寻找,赵远阳也一眼就能看见他。他姿态放松,身高腿长,站在路边时很多人都会看他。   但哪怕如此,他身边一圈仍旧没有人,因为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去避开他,可眼睛却会追随他。   这让赵远阳想起,别人口中的那个霍戎,传闻是个很冷漠很残忍的人。   他从没看过霍戎发威,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一些有些让人不适的事迹。但是听说的霍戎,和他亲眼见到的、长久以来接触的,完全不同。   赵远阳走近他,霍戎给他接过书包,掂量了下:“今天怎么这么轻?”   “今天开学,没作业。”赵远阳撒谎。   ——当然是有作业的,只不过他一整天都在走神,什么都没听进去,加上暑假作业的事,导致他也没心思做作业了。   上了车,赵远阳把校裤兜里那把桂花摸出来,从书包里翻了个白色手帕,包住,再拿给霍戎:“给你,祛烟味。”   霍戎接过,揣在上衣口袋里,看着赵远阳说:“你前年送哥的那把桂花,还在我抽屉里,就是干枯了,一捏就碎。”   前年?   赵远阳不太记得这件事了,刚重生那会儿,他记性非常好,什么事儿都能回忆起来,小到班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考了什么大学都有印象,但是慢慢地,那些记忆就好像随他远去了。   唯一记得比较深的,就是他把戎哥赶走那天,以及后来他溺海死了,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见他冰冷的尸体从海里打捞出来,霍戎抱着他,用一如往昔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那瞬间的时候,赵远阳开始后悔了。   他从没那么后悔过一件事,从没觉得自己那么讨厌过,戎哥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就那样把人给踢开呢。   那时候赵远阳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想过再来一次,他会对霍戎很好很好,坚决不会再对他说过分的、会伤害人的话。   应该说他一直都是直男的,就算是现在,他有时候看电视,也会觉得这个女明星漂亮,那个女明星好看。   而且他看别的男人,就不会有看戎哥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赵远阳把随手摘的桂花送给了霍戎,而霍戎会放好,一直收好,哪怕干枯,也没丢。   刚开始是忘记丢了,后来看着就不想丢了。   见赵远阳发起呆来,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霍戎转移了话题,道:“老师问你要暑假作业了吗?”   赵远阳回神,说起这个他就不高兴了,很郁闷:“……问了,我说我看比赛丢了,结果都不相信我,让我补上。我才不补……明明就是丢了嘛。”   “还有啊,书包上还挂了七仔钥匙扣的,我挂了半年呢,就这么丢了。”   霍戎安抚性地摸了下他的头顶,说:“阳阳,书包找到了。”   赵远阳猛地扭头:“!”   霍戎笑笑:“嗯,找到了,书包里东西都在,你明天可以拿去交作业了。”   赵远阳长长地舒出口气,眉开眼笑:“找到了就好——不然……钥匙扣丢了多可惜啊。”   回家的时候,赵远阳看见门外挂着的鸟笼没了,鸟也没了,估计是放生了。而他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多了个很大陈列柜。   用厚重的玻璃裱起来的陈列柜,里头最大的是个火炬,还挂着一套衣服,是赵远阳当护跑手的时候穿的。有一张运动会的奖状,还有英语竞赛的荣誉证书。   还有几张跑步的照片。   就这么两张奖状,一套衣服,一个火炬,几张照片,却是赵远阳的全部荣誉了。陈列柜很大,这些东西只占据了中心一点点的空间。   比起别人家孩子满面墙的奖状,赵远阳这点东西,实在是寒酸,但他看着,仍是有种满足感。   以前他可没拿过这种东西。   他问霍戎:“火炬是?”   他只是护跑手,而火炬是火炬手才有的,赵远阳只有一些纪念品。   霍戎说:“是你助跑拿过的那个。”   不知道霍戎用什么途径拿到的。赵远阳忍不住打开玻璃门摸了下,想起老余说的,这件事可以吹一辈子。   赵远阳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尤其是霍戎来做这些事,他就更容易满足、更容易感动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霍戎却都能记着,并为他考虑。   这是他人做不到的。   赵远阳关上玻璃门,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哥,不过这柜子怎么这么大啊……”柜子太大了,更加凸显了东西太少。   霍戎笑着说:“你还年轻,会有机会把这个柜子填满的。”   第二天一大早,赵远阳就背着他的作业,直冲办公室,找这个老师,那个老师,把作业交了,并且强调一遍:“我说我是丢了,是真的丢了。”   他书包里还有照片,背着书包站在鸟巢前面的游客照,这些证据让全科老师都哑口无言——居然真的是误会?真有学生丢了作业,结果又莫名其妙找回来了?   有些老师面子挂不住,挑他作业的刺,有些老师会尴尬地笑笑,说他完成得很好,要给他加操行。   赵远阳通体舒畅。   除了刚开始几天,他学习特别费劲,很静不下心,后来就慢慢好了。   氛围真的很容易改变人,当全班同学都在埋头学习的时候,你要是睡觉,你就感觉自己很不是人,赵远阳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强撑着眼皮,白天学,晚上也学。   霍戎知道他是高三的学生了,有时候看赵远阳实在压力大,就拉着他做减压的事,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安静陪着赵远阳学习的,他有什么不懂的都给他讲,有时候就抱着讲,但是不会做让赵远阳分心的事。   可谓是中国好家长了。   老师一人发了一份高三复习计划。计划分三轮,全校都是这一个计划,第一轮复习是整合知识,到来年三月;第二轮复习是巩固,从三月到五月;最后的第三轮复习,就是从五月到高考前,是冲刺——要求每个人都要考出超过自己预期、超过自己最好成绩的分数。   复习计划上这么写,可老师还是会说:“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就好。”   除此之外,老余还让学生把自己志愿的学校写在便签纸上,贴在后面的黑板墙上。   赵远阳上网收集了一点信息,但他没有特别想考的学校,他就按着自己那个分数,在本市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外国语学校,填上了,贴在后面的墙上。   但是班里的同学,志向几乎都很远大,一大半都是国内两个半边天的大学,剩下的各有不同,有的出国,什么麻省理工哈佛耶鲁的,还有一些有自己特殊想法的,就填写的是什么警校啊、政法大学类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最好的学校。   赵远阳填的这个,显然就差了很大一截,很容易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他觉得有点丢人,偷偷把志愿撕了下来——也填了个特牛逼的外国语学校上去。   虽然知道多半是考不上的,但他心里还是安慰着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是拿过剑桥毕业证书的人!   而赵远阳,慢慢在这种学习氛围下进步了,月考考了年级的三百名,差一点就进入前三百了。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和他的智商是不挂钩的,他智商确实很普通很普通,也不是学习的料子。能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完全是因为还算勤奋的原因。   而勤能补拙,所以他一直在缓慢地进步,是可以预见的。   他想的是,要是毕业前,能上一次学校的红榜就好了。   而今年,也是霍戎最忙的一年。以前是只处理生意上的事,所以年中出一次差、年末出一次差,完全够了。而现在还多了一些家事。   赵远阳读书的时候,他经常会回家,但通常几天就能回来,这么两头跑,来回近二十小时的飞行时间,让他一向坚毅的眉眼都染上了疲惫。   赵远阳认真地想了想,上辈子这个时候,似乎是出了个什么意外来着,那时候霍戎也是这样整天跑,就是他家里的事。   具体是什么事,赵远阳就不清楚了。    第96章   霍戎从不给他说自己的事, 赵远阳要是问他,他也不会正面回答, 只会摸摸他的头,让赵远阳好好学习,放宽心。   他越是不说,赵远阳越是容易想多。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霍戎。   他不住地回忆着,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儿来着……那时候他还在为考雅思做准备, 考了许多次都没过。而且当时他英语并不好, 哪怕在外公那里待了许久, 他仍然有交流障碍。   所以他一直拖着考试, 等他的同学全部都高考完了、毕业了、各奔前程了,赵远阳还是没考过。   而就是在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他终于低空飞过了。   其实雅思过不了,他也一样可以出国读书, 毕竟只是个私立野鸡大学, 哪怕最后拿的毕业证书是剑桥大学的, 可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的毕业证书有多大的水分。   ——这样的学校, 没那么多要求的。但赵远阳那时候贪玩, 就想留在国内,所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这才一直没有通过考试。   他那时候考试,以不能分心,要专心学习为由, 自己在外面住,然后每天都出去玩,喝个烂醉。   他还记得,他和霍戎矛盾爆发,就是在他考试通过后不久。   周淳说霍戎是同性恋,说霍戎对他有那种想法,赵远阳一开始没当回事,但心里也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考试过了,霍戎知道了就准备过来,赵远阳宿醉醒了,进浴室洗澡,结果出来时没穿衣服,霍戎就拿那种、肆无忌惮的、让赵远阳极度不适的眼神看他。   两人闹翻了。   赵远阳去国外读书了,霍戎也回国,两人同在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但却从来没有遇见过。   而就是在这段时间内,他从别人的嘴里得知霍戎有了新欢,也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其实是个很可怖的人。   还隐约得知了一些他的出身,似乎并不好,所以他能得到现在的地位,变成这样的大人物,是干了许多坏事的。   他还听说霍戎的母亲,现在嫁给了俄罗斯某个寡头,而且还有了新的孩子。   ——想到这里,赵远阳终于推算了出来,现在戎哥突然这么忙,还是处理家事,可不就是他母亲要嫁人吗!   霍戎父母两人有份无名,没有结婚。他母亲现在想嫁人了,没人拦得住。   猜出了事情始末,赵远阳更苦恼了。   他要怎么安慰戎哥?而且他的安慰,还不能摆在明面上,毕竟他是不应该知道内情的。   赵远阳又是个不算聪明的,加上霍戎隔几天回来一次,很快又要离开,赵远阳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   霍戎每次回来,赵远阳就忍不住抱他:“哥,今天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睡吧。”霍戎回抱住他,缄口不言。   赵远阳垂着眼睑:“哦,那我等你什么时候告诉我。”   霍戎沉默了下,说:“阳阳,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好好学习就够了,压力也不要太大,我对你没有要求的。”   他对赵远阳没要求,赵远阳对自己还是有点要求的。   但他最近也很吃苦头,高三学业压力大,他们一班更厉害了,是全年级进度最快、压力最重的班级,   老余每天都会用他的钢尺敲黑板、在上课前说一遍:“同学们,高考改变命运!你们知不知道?”   同学们就齐声回答:“知——道——”   赵远阳学习压力大,霍戎又常常不在家,魏海觉得班上氛围让他难受,就不来了。   但他有时候还是会来,陪赵远阳说话。   赵远阳受困扰许久,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情场高手魏海说了,问他要意见。   但他说话要拐弯抹角,会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女朋友,女朋友妈妈要改嫁了,不,也不是改嫁,他女朋友父母本来就没结婚的,就是他女朋友妈妈要嫁人了,女朋友心情很不好,求问他怎么办? ”   “就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女朋友心情好一点?”   魏海:“……”   “……这个朋友是你本人?”魏海瞅着他。   赵远阳摇头:“不是我,是我朋友。”   他一口咬死:“这个朋友你不认识的。”   魏海哦了一声:“那你这个朋友的女朋友,为什么心情不好?觉得家庭被拆散了?”   赵远阳被公式糊了脑子,自己也云里雾里的:“可能是吧。”   魏海不以为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苦恼的:“你朋友还没跟他女朋友求婚吧?求了婚,这件事就结束了,家庭被拆散了,重组一个不就完了。”   “……说的,好像挺对。”赵远阳手掌托着脸颊,唉声叹气。   但是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结婚的吗?结婚的意义何在,他和戎哥不是已经住一起、睡一张床了吗,他们都是单身,睡一起很合法,拿个结婚证会有什么不同的吗?   再说了,求婚这样的事——怎么着也轮不着他来开口啊,不应该是霍戎主动先问他结不结婚的吗。   赵远阳不知道怎么办了,烦躁地低头继续做题。   高三第一轮复习,是最枯燥的了,老师发了一大堆提纲,要求背。赵远阳很没有收拾,一会儿就找不到提纲去哪了,试卷又去哪儿了。   魏海就从抽屉里哗啦抽出一大堆纸出来:“喏,开学发的,都在这儿了,你缺什么就自个儿找吧。”   赵远阳低头在那一大堆试卷里寻找着缺失的提纲,一边问他:“你没什么打算?不读大学了?”   “读吧,读什么都一样,”魏海望着天,“好歹拿个文凭。”   就魏海这样的成绩和档案,连中专都不肯收他吧。不过有时候钱确实是个好东西,魏海可以进一流的大学,读个三加二,最后以专科的分数进校,本科的文凭出校。   高三时间过的太快,日子真的像水一样,哗啦啦就流得没了。   赵远阳学习太用功,熬夜读得眼睛都红了。   在戎哥看不见的地方用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变得更好,让赵远阳非常有成就感。   他有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看不太清提纲卷子上的小字。他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近视了,只是听了班上同学的意见,去买了瓶眼药水,眼睛干涩了就滴一滴,要好一些。   冬天来了,温度一下骤降。家里开了暖气,但赵远阳还是不喜欢在冬天离开被窝。他最近都喜欢盖着被子看书,一边看一边背,支着下巴,眼睛离提纲试卷很近。   远看着,还以为他在睡觉呢。   霍戎好几天回来一次,一回来就看到赵远阳这副模样。   赵远阳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红着眼睛望着他:“哥,你回来了。”   霍戎看他眼睛通红,也是心里一紧,以为赵远阳哭过了。   他快步走向赵远阳,跪在床上:“怎么搞的,眼睛怎么回事?”   赵远阳说:“痛。”   霍戎紧张道:“哪里?哪儿痛?”   “眼睛。”赵远阳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他把订成一摞的提纲放在一边,接着伸出手臂去抱霍戎的腰。   他闭上眼:“你怎么才回来?你是不是很忙,你要是忙,可以不用管我,不用回来看我,反正我最近也很忙,你不用抽时间顾虑我,我也不用总是想着你。”   ——就是因为赵远阳总是这样,霍戎才要时不时回来看他一眼的。   这不,几天时间没见,一回来赵远阳就说眼睛痛。   他低下头,下巴支在他的头顶,低声问:“眼睛怎么痛了?”   “作业多,熬夜熬多了,看字看不清了。”赵远阳实话实说,他也不知怎么搞的,看着戎哥特别忙的样子,东奔西走的,他心里不好受,所以学习就非常用功。   霍戎低头看他:“近视了?”   “不知道,不是吧。”赵远阳上辈子可没有近视过,他最近就是觉得眼睛痛,难受得要死。   霍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这么红了,眼睛里还有水,耷拉着眼皮,小狗似的望着自己。   他托着赵远阳的后脑勺,叹口气:“最近别这么用功学了,明天带你去检查一下视力,要是真的近视了,只能先佩戴眼镜,等你高考完了,就带你去矫正视力,现在医学很发达的,别把眼睛继续熬得更坏了,知道吗?”   赵远阳在他怀里点点头,心里想到了求婚的事情。   他年纪这么小,就跟戎哥求婚,是不是没太对劲。赵远阳觉得困了,想让霍戎给他拿眼药水,最后也没让他拿,自己伸手打开抽屉,仰着头滴眼药水。   他一开始不能接受这种东西,也没法成功。眼药水一滴下来,他就要眨眼,然后药液就只能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   他练习了几天,发现拿手指撑开眼皮,一瞬间的事儿,眼睛一下就润泽了、舒服了。   霍戎准备去洗澡,赵远阳就拉住他:“别洗了,睡了睡了,我困了。”他先前已经洗漱了,这会儿已经到他要睡觉的点了,按理说,他是没法接受霍戎不洗澡就上床的,觉得味道大,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   不仅能接受了,还能深深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滚烫汗湿的胸膛上,闻着那股浓郁的荷尔蒙气味,他好像也不在意了。霍戎不在家的时候,赵远阳还会可以在自己身上寻找这种味道。   对他这样,霍戎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远阳的洁癖怎么没有了?   赵远阳是困了,但脑子里还浮现着结婚的事,结婚有什么意义吗,或者说这件事对霍戎来说,有什么意义吗,他要是说了,戎哥能高兴一点吗?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声音闷闷地传出:“哥,我想你了。”   霍戎眷恋地拥抱他。   赵远阳继续说:“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霍戎嗯了一声:“说吧。”   “就是……”赵远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处于半梦半醒间的状态,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等我明年毕业了,我们就……”    第97章   赵远阳不是一个很喜欢坦露自己心声的人, 他心里想什么,他不会说, 非要叫人自己去猜、去琢磨。   只有聪明人,才能和他正常地交谈。   而让赵远阳说出“求婚”的话,真是比杀了他还难。   他的话卡在中途,然后没声儿了。   “阳阳?”霍戎捏了捏他的肩膀,赵远阳咬着下嘴唇, 垂着脑袋, 睡意昏沉:“哥……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啊, 结婚的意义是什么?拿个结婚证吗?”   霍戎顿了下, 低头俯视他的轮廓,他的长睫毛、他笔挺的鼻梁。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就,嗯……想问问,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没有别的意思。”赵远阳欲盖弥彰地解释。   “只是好奇?”霍戎似乎明白了什么。   赵远阳说:“也不是特别好奇, 就一点……哎, 我困了,我还是睡觉好了, 我不好奇了。”   他重新闭上眼。   霍戎摸着他的后背:“你要问我这个问题, 我也不明白。因为……我们家小朋友还没长大,还没跟我结婚,哥现在未婚,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赵远阳睫毛一颤一颤的,显然是没睡着。   霍戎继续说:“这个问题, 也得分人的,”他声音很慢,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心抚摸他的后背,“如果哥要跟你结婚,那肯定是因为爱。结婚后,我们就有共同财产了,不分彼此,我也可以合法跟你睡一起,操你。一切都是合法的。”   赵远阳听到最后,嘴角一抽。   他用额头碰了下霍戎的锁骨:“累成什么样了,还操啊操的,睡了。”   霍戎笑笑,应了一声好:“阳阳,其实哥哥一直没想过结婚这回事,结不结婚,好像没什么差别,但是你一说,哥就想跟你结婚了。”   赵远阳心跳都停了。   霍戎轻轻用他粗糙的、指纹似乎都被磨平了的指头,点了下赵远阳的鼻尖,声音低着:“因为哥哥爱你啊。”   赵远阳心脏重新起跳,这次的跳跃非常兴奋,跳到了嗓子眼来,他脸倏地臊红,从耳根到脖子,整个人都在欢欣雀跃。   他的诱导成功了!   这时,赵远阳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最终要以结婚为目的,他的心脏突然停下,又跳跃,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尽量保持着平静,长长地“嗯”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唔,你是不是想跟我结婚啊?你这是在跟我求婚?”   霍戎用他性感的鼻音嗯了声:“但是不太正式,先睡觉吧阳阳宝贝,等改天了,哥再跟你结婚,你要不要钻石,我有很多钻石,还有个五十二克拉的粉钻,一直没拿出来卖。”   “我不要。”赵远阳和别人不一样,他对这个“五十二克拉的粉钻”,是没有直接的金钱概念的,他从不缺钱,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他如果想要钱,早在重生的那段时间就跑去疯狂投资了。   毕竟他有远超旁人的未来眼光,如果不拿去做投资,就有点浪费了。但赵远阳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懒得去要。   霍戎轻声问他:“那阳阳想要什么?”   “我……我就想你别这么累了,想你身体健康,不要做危险的事了。”赵远阳是真的很不喜欢坦露心声,这么两三句发自内心的话,他说完脸都红完了,很不好意思。   “……哎呀,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了……不过还是要听一听。好了,我说完了,等你下次跟我求婚,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他头靠在霍戎肩膀上,放软了声音,“睡了,这次真睡了,坚决不跟你再说话了。”   “对了,我还有句话要说。”   “那什么……你要是忙,你就别一直来回跑,我又不是小孩儿,不需要你来看我。而且我也不会把自己弄丢的,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明白吧?”   听赵远阳说话,那必须是了解他的聪明人,才能听得懂,霍戎听懂了,心里很软,软得可以滴水了。   “哥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忙归忙,哥哥想你了,就得回来看你。而且我家小朋友近视了,要是隔半个月回来,你都认不出我是谁了。”   “近视又不是瞎子……我看我班上那些近视眼,好好的,平时也能认出我是谁啊,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再说,认不出,看高度和宽度,隐隐约约就可以估摸出是谁来了。   赵远阳是真的困了,却跟霍戎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嘴巴有点干,想让戎哥出去帮他接水的,最后算了,他下了床,披了件霍戎刚脱下的外套,就出去接水喝。   他喝完水回来,重新躺在了霍戎旁边。   霍戎很小心地抱着他,抱着他,心里在轻轻哼着摇篮曲。   像赵远阳这样的人,看着全身都是缺点,霍戎却喜欢得不得了。   到了高三,就几乎没有假期了,元旦放一天,春节放七天,国家法定假日几乎也只放一天或者一天半,可谓是毫无人性了。   赵远阳因为近视要去配眼镜,又专门请了两节课的假。   他去眼镜行检查了一下,发现度数很低,就一百度的样子,要是再熬,再那么凑近看书,眼睛肯定会很快恶化的。   这个度数,只要选择合适的保守疗法是可以恢复的。比如减少用眼,少接触电脑电视和手机,也要少看报纸、看书。   赵远阳现在高三了,不看书怎么能行。   最后,他还是配了副度数很低的眼镜,霍戎说,等他高考完了,就带他去进行矫正。只要度数没有恶化得太严重,都是很容易矫正的。   赵远阳是第一次戴眼镜,店里款式众多,他挑啊挑,挑了副玳瑁的圆框眼镜,人长的帅,戴眼镜也不会丑。他戴着刚配的眼镜回学校去上课,几个近视的、没近视的,都看着他,说他这副眼镜好看。   有同学问:“看着挺俗气的,怎么你戴着就这么好看?在哪儿买的,我也想去配一个了。”   赵远阳才不想他的眼镜成为爆款,变成爆款了,他又得重新去换了。   但是同学问了,他要是不说,那就太小气了。赵远阳最后还是老实回答了店名和店的位置,心想要是这个人真的去配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话,哪怕道理是谁丑谁尴尬,他也要去换个新的。   他这会儿,就稍微有点理解魏海了。   魏海的耳钉都是限量的,或者去定做的——因为不想和人戴同款。好在学校有规定,不允许学生佩戴耳钉等饰品。   有些女孩子爱美,会打耳洞,平时戴耳棒,偶尔戴耳钉或者耳环。   但人家那都是长头发,是可以遮起来的。   魏海这个就明晃晃的,视校规校纪无睹,结果也没人敢说他,不允许他戴。   到了年末,放元旦了,霍戎事情似乎解决了很多,开始变得有时间了。   赵远阳琢磨着他妈妈是不是最后还是嫁给了俄罗斯寡头,但琢磨归琢磨,他对戎哥的家里人不感兴趣。而且霍戎和他家里那些个“家人”,关系并不好,不仅不好,或许还能称得上是仇人一样的关系。   他曾经听说过一些,霍戎他爸爸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可以干政的人物,军火库的位置、导弹的发射密码,都能知道的那种人。   而且他爸爸虽然滥交、情人很多,但孩子并不多。霍戎他妈妈能怀孕,生下霍戎这样的孩子,而且现在五十岁了,都还能俘虏寡头的心,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厉害。   这种家庭,远比赵远阳的家庭要复杂,而且也是赵远阳永远都难以想象的复杂,比电视剧还精彩、龌龊。   ——赵远阳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的家里人,既然事情看起来似乎是解决了,他就懒得去想了。   元旦放了一天,当天晚上就回学校上学了。   学校原本还有元旦的新年晚会,结果高三不参与,不仅仅是新年晚会,别的所有的娱乐项目,高三都被勒令禁止。   学生们上着课,听见学校礼堂传来的音乐声,大多都很浮躁,心里很痒,想去看看。   上着上着课,魏海从后门出现了,他蹲在后门处,因为个子高,目标太明显了,老师一眼就看见了他。   魏海戳了戳赵远阳:“去不去看晚会?”   赵远阳放下笔,又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坐镇的老余。   魏海说:“别的班好多学生都去看了,我们班同学都是榆木脑袋,不懂劳逸结合,你快出来,跟我去看。”说完,他矮着身子,蹒跚着出去了。   老余没说什么。   赵远阳阖上书本,站起来就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他一出去,魏海就拉着他狂奔。   老余追出去,两个腿很长的男生就只剩下黑夜里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他回到班上,对全班同学说了句:“戒骄戒躁,方成大器。”   赵远阳这个又骄又躁的,已经跑掉了。   学校不大,冲出两栋教学楼旁边那条路,就安全了,魏海停下奔跑,喘着气,拉着赵远阳开始慢慢走起来。   这段时间因为学业,而且魏海鲜少来学校了,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了。   因为近视,赵远阳也不打游戏,也很少碰手机、聊QQ了。   魏海有自己的交际圈,朋友广如海,哪怕赵远阳沉迷学习,他也能找到自己的乐子。   听说学校有新年晚会,还不允许高三的参加,不允许高三的看,他就连忙来学校了——这还能忍?   大礼堂外面有学生会的人守着,两个人要进去,要通报名字、班级、老师名字。   出去的人要和进去的人对得上姓名才行。   那学生会的干部在名单上找不到到他俩名字,正想发问,魏海就拽着赵远阳飞奔、闯了进去。   飞快地上了楼梯,一眨眼就钻进后面座位里去了,黑压压的礼堂,只有舞台那里亮着的,一下就找不到人了。   魏海找了两个空位,和赵远阳坐下来。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高二某个班级自己排练的小品,正好两人落座,小品进入尾声,众人啪啪鼓掌。   主持人上台,用尚有些稚嫩的播音腔介绍下一个节目,XXX、XXX和XXX表演的太空步。   前两年的时候,赵远阳也动过参加的心思,但是这个要选拔、层层选拔,赵远阳看了下流程,觉得好麻烦,最后就没参加。   别人看晚会的时候,他有一年是跟魏海出去玩、去年则是提前翘课回家陪戎哥了的。   到了今年,他才算是完整地看了学校的新年晚会。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学生在主持,但节目都还挺有意思,赵远阳看到了九点过,忘了时间。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了,结果赵远阳因为看晚会而忘了,霍戎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没见到他人,又看见学校里头亮着的,有音乐声、很吵闹,就猜测赵远阳是不是去看学校的演出了。   他给赵远阳打电话,结果赵远阳开了静音,也没听见。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看见的是十分钟前的未接来电。   他连忙走到后面、僻静的地方去给霍戎打电话。   霍戎接电话接得很快,也不知是自己电话这边吵,还是戎哥电话那头的杂音,赵远阳听不清他说话。   “哥你等会儿,我在听晚会呢,忘了时间了,我马上出来了……你等等我……”   赵远阳边说边往外走,太吵了,他也听不见电话那头的霍戎在说什么。晚会还没结束,所以出口处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突然一个迎面过来,把赵远阳撞个满怀——赵远阳正想骂,那高大的男人就把他给抱住了,不仅抱住,头还低着,凑近来。   赵远阳吓一跳,黑漆漆的走道,没有旁人,可音乐声那么吵,五音不全的校园歌手、质量有些差的音响设备,这些声音都在提醒着赵远阳——这里是学校。   霍戎搂着他的腰,声音低而暧昧:“阳阳,节目好看吗?还有多久完?哥哥陪你去看完?”    第98章   一个学生会的从那头走过, 赵远阳慌张失措地避闪着,不让霍戎抱他了:“不好看, 你听那些人唱歌还跑调,你松开我了,我去跟魏海说一声,我们回家。”   这里到处是老师学生,不怪赵远阳怕。   他总觉得自己跟戎哥这样是见不得光的, 别说是两个男人, 就他们俩的关系也……不太合适。   赵远阳别的都不怕, 就是有点怕别人知道他俩关系, 尤其还是学校里。   旁边一侧是黑暗的出口,一侧的亮着光的舞台,两边都不时有人影走动,若是有人注意点看, 就会发现墙边靠着两个人。   赵远阳太胆小了, 霍戎是有心逗他, 他微微俯首,一边伸手把他眼镜摘下来, 在赵远阳抗拒的“不”声里, 嘴唇含吻上去。   他一边吻,一边抓揉赵远阳浑圆饱满的臀,赵远阳要被他揉烂了,眼睛睁大,望着四周, 生怕有人看见。   因为克制,他坚决不会发出声来,只用鼻腔发出气音,浑身都绷着。   在家里玩、和在外面玩,是全然不同的感受,赵远阳感觉到了,霍戎也感觉到了。   但霍戎也知道赵远阳的底线在哪里,他的感官远比赵远阳要强,远远听见有人靠近了,他就松开赵远阳,大掌拍了下赵远阳的屁股,向后退一步:“你们教室门都关了,还收拾书包吗?”   门关了不算事儿,可以翻窗户进去,哪怕那窗户特别高,但也架不住霍戎人高手臂长、身手还了得。   赵远阳用手背擦着下巴,全是口水,难受死了。   他红着眼睛看着霍戎:“不收拾了,没多少作业,我差不多写完了。你等我会儿,我去跟魏海说一声。”   回到方才他俩座位的地方,魏海不在了,赵远阳就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不看了,要走了。很快,魏海回复了个“好”字。   赵远阳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发现就在他刚刚打电话的地方,魏海蹲在那里抽烟。   黑暗里,他嘴里一个烟圈接一个烟圈地吐,每个烟圈都又圆又大,慢悠悠地消散在空气里。   “你在这儿啊四海,我哥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啊。”   魏海嗯了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刚看见你们俩在那边了,那个男人是你哥吧?”   赵远阳一瞬间脸红完了,极度不好意思,极度尴尬。他咳了一声:“……是……吧,嗯,那我走了。”   空气里烟味很重,魏海手指夹着烟,空出来的手跟他挥了挥:“拜拜。”   出来的时候,因为晚会尚未结束,而且也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所以校园里人很少。   赵远阳跟他牵着手走了会儿,看到有人了,就放开他的手。   要是他牵着个女孩儿,赵远阳或许就没这么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在意,或许是知道,别人看见了他们这样,会往那方面联想,并且会把责任全推在霍戎身上,认为是霍戎带坏了他。   毕竟在他们这段关系里,霍戎是赵远阳的家长。   回到家,赵远阳换了衣服,洗漱完上了床,就找了几张放在家里的高考真题试卷解析开始看了起来。   理科不像文科,文科要背很多东西,理科要背的,就少多了,但乱七八糟的公式,还是很容易背得混淆。   赵远阳数学成绩还成,要是突击一下,没准可以考个一百二三的。加上他英语本身很好,是拿满分的料,这两科加起来,就是二百七八了。算上语文,凑个三百三四。理综里面,赵远阳最好的是物理,在及格线上,生物和化学他学得差,每次理综测试,他都只能考个一百五六。   这些加起来,勉勉强强有个五百分了,运气好的时候,能考个五百二,这一般就能上一本线了。   赵远阳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就研究自己的成绩,要是这科再多个多少分,这科再多个几分,哎呀,他可以读重本院校了!   他之所以把外国语学校放在自己的志愿里,是因为赵远阳拿过奖,听说这个奖分量还挺重,不仅可以优先录取,还可以加分。   要是不报外国语,可不是亏了吗。   等他复习完了,时间也晚了,霍戎想抱着他做减压运动,赵远阳身体累,用脑过度,脑袋也累,什么也不想干。   两人随便摸了两下,赵远阳舒服了,就睡过去了。   学业紧张、时间也过得快。   白驹过隙、嗖一声就期末了。   期末考试是一模,也是全省联考,赵远阳这次是卯足劲去考试,考完心里特别不踏实,回班上一对答案,感觉天都塌了。   怎么错这么多!   不应该啊!   赵远阳忐忑不已,等成绩下来了,他才发现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这次是他考得最好的一次了——之所以对答案时感觉错得特别多,是因为他找到对答案的那个人,是年级第一的谭梦佳。   等分数下来,排名也下来了。   赵远阳去红榜看看,哦糟糕,他还是没上红榜,因为他没有进年级前两百。   但是在老余那里,赵远阳知道了自己的排名有了不小的进步,差一点,就可以上红榜了。   他现在的成绩,是全年级两百四十五名,老余给他分析:“这个两百名的学生,红榜尾巴上的学生,只比你高十五分而已,这十五分该怎么拿?首先,你的英语没问题,数学考得也不错,你们语文老师来跟我说了你的成绩,八十分——还没及格,你自己说说,怎么考的?”   赵远阳说:“这么高,当然是瞎考的。”   运气不错,蒙对了好多选择题呢。   老余:“……”   “班上语文成绩平均线是一百二,你也不需要达到这个平均线,就往上再提高个十几二十分,不难吧?如果没有把握,最好可以去补习一下语文,报个补习班。比如写作文,还有阅读题,这些都是有技巧的。”   “而且按照往常的成绩分析,我们学校的年级前两百名,只要平时稳定在年级前两百的,最后都能考上一个重本院校。你现在差的也不远,但是什么,你不能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   他跟赵远阳说了半天,十分费口舌,结果赵远阳最后想了想,皱着眉说:“成吧,我回去用功复习一下生物和化学。”   老余:“……”   赵远阳之所以不想突击语文,也不想去补习这个,是因为霍戎语文也不好,没法教他啊。   但是生物和化学,这两科都难不倒戎哥。赵远阳的英语和数学成绩已经稳下来了,只要保持住,趁着这个时间,突击他的短板科目,短时间内,都会是卓有成效的。   一模完了,期末结束,却还是不放假。   像往年一样,春节前两三天,学校才会放假。   赵远阳的十九岁生日悄无声息地走过,魏海今年给他送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书去年才出了第一版,现在还没多少人开始用。赵远阳拿到班上用的时候,还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教辅。   赵远阳知道这是好东西,毕竟这套书后来名气那么大,至少肯定不差,于是他就推荐给别人了。不过他们班的学生,用什么教辅、什么练习册,根本不重要,但是看到作者标注着曲一线三个字,还是有不少爱好刷题的同学专门去买了一套。   而他的生日,霍戎给他送了个高科技的眼镜——是赵远阳没见过的东西,哪怕在未来,他也只在电影里看过类似的。   眼镜的镜片可以伸缩、隐形。如果眼睛疲劳了,按一下镜架的按钮,就可以变成一副镜框了。   据霍戎说,这眼镜不会对眼睛造成负担,也不会造成他的眼睛度数增长,甚至还有些微的、治疗的效果。   总之是个高科技,很神奇的东西。   终于熬到放假了,赵远阳整个人在家里软了一天,从头天晚上,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起床。   他经常听到班上有同学说什么,等高考完了,一定要睡他个三天三夜。   赵远阳这会儿才算是真的有所感触。   他醒了后,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给他准备的饭菜全是大鱼大肉,赵远阳一个人扫荡完了,喝了两碗鱼汤。   原本寒假说的放七天,后来改成了十天。   不过十天七天,都差不多。   大概是看他累了,霍戎就允许他每天都躺着,先让他躺个两天后,再拉着他外出,在冰天雪地里,绕着葵园跑步。   有时候疲劳,是可以通过运动来缓解的,运动量上去了,再读书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除夕,赵远阳早上很早就起来了,出去跑了好几个小时,中午睡午觉,一觉到下午,起来吃了个年夜饭。因为运动,他食量见长,捧着圆滚滚的、看不见腹肌的肚皮,靠在沙发上看春晚。   他看冯巩的小品笑得肚子疼,到了蔡明,肚子因为哈哈大笑而更难受了。   霍戎给他揉肚皮,揉了两下赵远阳就拍他一下:“会揉大的。”   听说吃撑了这么摸肚子,会长小肚子和啤酒肚的。   霍戎动作一顿,他显然是没理解到赵远阳的意思,手放他肚子上,看着眉笑颜开的远阳,贴着他的耳朵,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什么。   虽然他声音小,可赵远阳还是听见了,脸一下爆红。    第99章   “你这个说法是不科学的, 学过生物吗?”赵远阳睨着他。   霍戎手没拿开,继续说:“阳阳, 我记得你生物只考了五十分。”   “喂喂喂,五十分怎么了,运气好我也能及格的!”赵远阳一边叫嚣,一边想到他说要让戎哥替他补习生物和化学的事。   霍戎一边陪他看春晚,一边陪他补生物。   因为赵远阳要学习的缘故, 以及霍戎忙的缘故, 他很久没碰赵远阳了, 坐在沙发上, 一直顶不进去。   赵远阳额头出汗了,裤子杂乱无章地脱在一旁。   霍戎拿手给他弄着,哪怕只是手指,赵远阳也剧烈地喘息, 睫毛颤抖着。   “阳阳, 这才多久没干, 怎么紧成这样?”   赵远阳抖着声说:“从生物角度来说,我这是正常的。”   霍戎一边说他紧, 一边使劲给他弄松一点。   雨一般的密集的吻、疾风骤雨般地落在他的侧脸和脖子上。赵远阳仰着头眯着眼, 迎接霍戎温柔而密集的亲吻,心里却忍不住想,他家霍叔叔还真是个色胚,补习英语的时候,要跟他舌吻, 补习生物的时候,要把生殖器插进来。   赵远阳曾经一直都是个看着放浪形骸的人,但他其实对于这种事,一向不怎么热衷。   有时候他去参加酒会,出于礼貌会邀请一位女伴,结果第二天就联系不上女伴人了。有时候他看哪个姑娘漂亮,他的爱美之心蠢蠢欲动,问人要了联系方式,正打算来段罗曼蒂克的爱情时,结果又联系不上人了。   ——是在霍戎这里,赵远阳才发现男的跟男的原来是这么搞的,原来搞起来这么舒服啊。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可以往床上躺,赵远阳或趴或仰躺,反正动腰的不是他,他也不用出力,也不费劲。   但做完,还是会觉得累,疲累之余,是酣畅淋漓,压力一扫而光。   也是因为赵远阳放了寒假的缘故,霍戎今天很不知节制,从春晚开始不久,到春晚结束,里外烟花齐放,李谷一唱着难忘今宵,霍戎抱着他进了房间。电视没关,歌声也没停下来。   霍戎不算年轻了,但他这年纪,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他有用不光的体力和欲望,更有满腔的爱意。赵远阳爽过头了,想叫他停了,结果一看见霍戎专注有神、叫人沉沦的眼睛,他就想着算了算了,老实配合吧。   这个寒假,赵远阳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化学和生物突击一下,争取在这两科上提高个二三十分。   霍戎精力有些无处使,从年三十那晚上开始,拉着赵远阳没日没夜地做爱,到了大年初二,两人才终于歇了下来。期间抱着赵远阳四处实验,从床上辗转到了外面的阳光房,虽说是冬季,阳光房里却花团锦簇,地上铺着温暖的蒲团,抬头望着疏淡的星光,赵远阳觉得很舒服。   舒服过头了,现在赵远阳有点儿感觉后面儿松的,肉往外翻,拿手一摸,却又是好端端的。   霍戎让他趴着别动,弯腰给他不知道往里边儿捅了什么药,一边心疼地说:“停几天,这几天哥先给你补课,等你考试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   赵远阳有点儿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别影响我考试了。”   他手指慢慢转动着,笑着:“阳阳,你觉得昨天那样舒不舒服?”   废话!   ——要是不舒服他怎么可能让霍戎那样胡来!不洗澡,睡醒就干,吃完饭继续干,累了就睡,赵远阳感觉自己被弄得都不像个人了——像玩具。   他不回答,因为霍戎的话,他才终于想起了要补课这茬。   他的压力因为这两天的放肆,似乎全部空了,结果一想到补课的事,他的心头就跟压着个什么似的,有点闷。   赵远阳想翻找出前两年的化学和生物的课本、练习册和教辅,结果高一上学期的书,他是怎么也找不到了。最后还是霍戎给他找了出来——正是高一刚开学发的那套书,那时候赵远阳脑子里老想着霍戎,他和霍戎才刚刚见面,两人关系看着还算融洽,其实一点儿也不亲密,有很大的隔阂,更多的是赵远阳单方面对霍戎的信任,而霍戎对赵远阳,全然是有目的地去照顾着他。   但远阳这孩子惹人疼,霍戎对他好,一开始也是带着一二分真心在的。   赵远阳带着前世的感情,他不剩亲人了,也不剩可以信任的人了,所以霍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对霍戎非常依赖。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霍戎,往书上写他名字,画两笔简笔画,把英俊的霍叔叔画得像辛普森。   霍戎翻开他的书,看见满篇都是自己的名字,是赵远阳特别幼稚、像小学生一样的字体。   而现在赵远阳的字,进步了许多,从小学生突飞猛进到了初中生水准,字迹还挺工整。   霍戎手里握着笔,轻轻敲了下赵远阳的手背,瞥着他:“上课都想什么呢?这是你的书还是我的书啊?”   看着这些字、这些名字,赵远阳很不自在,双手托下巴:“哥,要不然就不用这书了吧……我打电话去借一本新的来,这书多乱啊。”   赵远阳隐隐约约记得,他当时把书丢了的,怎么又出现在了霍戎这里?他认真地回想,终于想了起来,是放假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收拾,没有把书桌抽屉清空就放假回家了。   就是那时候,霍戎发现他没把书带回来,便专门去学校找了一遍,然后拿回来收好,并且没让赵远阳发现。   赵远阳现在是看着这套书就别扭,霍戎让他专注点,笑着说:“看名字有什么意思,人在你面前呢。”他目光柔情地注视着赵远阳,“阳阳,是那会儿就喜欢上哥了吗?还是说哥哥太帅了,你上课就老是思春。”   “没呢,我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赵远阳说了真话,奈何霍戎就是不信,宠溺地笑:“好好好,不喜欢,是哥喜欢你。”   赵远阳木着脸翻书:“别再说名字的事了,你抽我背。”   好在高一内容简单,很容易就复习完了。霍戎开始给他补后面的内容了,赵远阳就赶紧把书丢开,藏在沙发缝隙里——他希望以后再也别看见这东西了。   化学生物两手一起抓,短短十天的假期,赵远阳就突击完了。   初七,学校就开学了。   下午去报名注册交钱,晚上就开始正式上课,而且是一来就测试,老余往下发了一套专攻阅读理解的英语试卷,一共二十篇阅读理解,要求明天交。赵远阳没空做,在专心研究五三的理综题。   其实让戎哥补习,比听课有用得多、也比自学有用,赵远阳自学的时候,也是容易走神的性子,但让霍戎给他补课就不会了。   除非霍戎主动跟他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一般玩笑后,他很快再次继续进入状态,给赵远阳补课。   他喜欢抱着赵远阳给他讲,赵远阳手里一支黑笔,他手里一支红笔,他一边做题,霍戎就能一边帮他批改,给他纠错了。   对赵远阳而言,霍老师是个好老师。   赵远阳短板的两个科目进步了,在接下来的二模中,成绩又往上提了一截。   他理综头一次考了一百九的高分——虽然比起班上二百二的平均分还不够看,但对赵远阳,已经是很高的分数了。   不过,由于这次他语文考砸了,总分只提高了十八分。他上次一模语文考了八十,这次运气差点,只考了六十分。   而且二模比一模难度要简单一点。   总分提得不多,名次也上升得不多——还差十名,赵远阳就能进入年级红榜了。   那红榜就好像赵远阳的一个执念,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想要。   他学习的劲头一时间非常大,无人可匹。有时候主任、校长来视察,走到后门处看见班上同学学习那样,都会夸一句。   罗主任认识赵远阳,也忍不住夸,说他变化大,最刺的毛头小子,现在也爱读书了。   眼看着离高考越来越近,贴在黑板旁边儿的倒计时日历从三位数,马上就要变成两位数了。学校举办了誓师大会,高三全体参加,对着主席台、举手庄严宣誓。   三月底走到四月初,清明放假,赵远阳去公墓看父母。   这次,他没让霍戎在汽车里等他,而是带着他去墓碑前面,跟爸妈说话、烧纸钱。   他妈妈病逝后,爸爸第二天就不知所踪了,后来从河里捞到一具尸体,周淳去认尸,对着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嗯嗯是是,就是他。”   直接跳过了法医验尸这一步,潦草地下棺葬了。   赵远阳那时候大受打击,记忆也模糊了。他甚至不知道墓里面躺的是不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也没理由现在开棺验尸。而且他之前也问过霍戎,让霍戎去帮他调查一下,可这件事,却一直没有回音。   似乎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其实是霍戎有意瞒着他,怕真相会伤害到远阳,所以选择缄默不言。    第100章   从现状上来说, 赵远阳无亲无故,就只有霍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而霍戎不想打破这样的现状。   清明放假回校, 次日就要去市里的医院进行体检。   体检,要求早上七点到医院楼下集合,奇数班是上午体检,偶数班是下午体检。   魏海虽然不来上课,但是高考是要参加的, 所以体检也要参加。他家人似乎是放弃他了, 管他学不学。   他很久没这么早起床过了, 站在集合的地点喝酸奶啃面包, 结果旁边人说体检要空腹,魏海就只能把早餐丢了。赵远阳从车上下来,弯腰趴在车窗口,跟霍戎说:“至少得两个小时才能体检完, 你先回家吧, 我完事了自己回学校去。”   霍戎点头说好, 看着赵远阳:“现在有182了没?”   赵远阳说不知道:“去年还是181,应该长了点。”   “营养好, 肯定是长了的, ”霍戎叮嘱着他,“阳阳,体检完记得去吃早饭,别吃冷的。”   赵远阳嗯嗯两声:“我知道了。”   霍戎手伸长,一把拉住赵远阳扒拉在车窗上的手, 拽到嘴边亲了下。   因为赵远阳正好用背挡住了窗,也挡住了霍戎的动作,所以这点亲密之举,其实是很隐秘的。但赵远阳还是觉得心惊胆战,手抽了下:“别闹啊。”   “不闹。”霍戎放开他,轻声跟他说了句再见。   高考体检,似乎流程还挺多,而且挺严格的。   赵远阳过去集合,就听见旁边班上几个女同学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你多高?怎么办我要不要踮脚啊!可以踮脚吗?”   “要验血啊啊啊,我好怕验血啊,是不是要扎手啊?”   “听说还要脱衣服,真的假的?”   “不仅脱衣服……还得量胸围呢。”   旁边班级的一些男生听见了,也在低声讨论着ABCD的问题,譬如你看我们班那个谁,她有没有C,她肯定是最大的吧。接着会有人反驳:“我觉得xx才是最大的,你看她平时都穿特别大的校服,那么大都掩盖不住……”   高中男生,普遍都会好奇这种问题,而且说话声音不加掩饰,生怕女生听不见他们在讨论这个一样。   赵远阳不参与这些问题,说起胸围,其实戎哥的胸才叫大……有时候还很好摸,摸着摸着,就觉得其实比女孩子的舒服,要是再让他先去去摸女生的……他也不乐意了。   体检,要测视力,身高体重,什么血压,验血,肺活量等等等等……而且验血,是最开始的一项。所有人都得去排队验血,给你抽了一小管血后,你就可以吃早饭了。   吃点东西垫肚皮,再去做接下来的体检。   验血要先排队,赵远阳探头一看,那针又粗又长,要扎进肘窝的肘正中。赵远阳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肘正中静脉,青色的、细细的静脉。   排队人群中一片哀嚎,赵远阳表情也不太好看。   原本三分的疼,他还要一直看别人怎么抽的,一直问抽完的人:“痛不痛?是不是很痛啊?”   别人回答一句痛,赵远阳眉头马上就要皱起来,三分的疼痛被他脑补成了十分。   他是真不想抽这个,一时间脑子里甚至在想,干脆就不抽了,让戎哥操作一下——让这体检就这么过去了吧。   排队排到他了,他不情不愿地把手臂递出去,脑袋别过去。他眉头皱得更深,眉眼间的痛色呼之欲出,凉凉的碘伏搽到肘窝处,他就闭眼嘶了一声。   验血的妹纸笑了一声:“针还没扎呢,就这么痛了?”   一般露出赵远阳这种反应的,都是女孩子,但也不乏特别怕疼的男生。   毕竟那针看着是挺唬人的。   赵远阳是宁愿让戎哥的大针筒扎进来,也不愿意让这个针给他抽血。   “等我开始扎了,我再告诉你。”   赵远阳紧紧闭着眼睛,点了两下头。   过了几秒,什么感觉也没有,医生就说:“好了,验完了,不疼的对吧。”   验完血,赵远阳就去旁边超市买了个菠萝包,又去买了杯豆浆。刚把早餐丢了的魏海一边咒骂怎么没人给他说验血这么快,一边也去买了豆浆和包子。   领了体检表,赵远阳看哪里人少就去哪里排队,测了血压、视力、还有色觉、嗅觉和听力,好多个赵远阳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检完了,还挺严格的。不过这么多人一起体检,也挺好玩的。   他是每年都会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所以赵远阳很了解自己的状况,他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除了今年他眼睛变得稍微有点近视外,别的都很健康。   体检到内科的时候,赵远阳需要躺下,脱了外套,医生要掀开衣服,用听诊器在你的胸口、腹部,各种检查。   赵远阳脱了校服后,再撩开一点衣服,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就很明显了。   忽略医生意味深长的表情,赵远阳面无表情地躺下,再面无表情地坐起来。   “同学,你身上这湿疹有点多啊,幸好是没有传染性的,不然体检就过不了了。”   赵远阳嘴角一抽,套上校服:“这不是湿疹。”   医生低头在他的体检报告上写字:“在学校还是得注意点。”   赵远阳拿过体检单,跑了。   体检完了,才十点钟。魏海问他要不要去吃火锅,赵远阳原本还想回家的,一听他说好吃的,馋虫上来了,就兴冲冲地跟他走了。   他们去的时间早,人火锅店还没开始营业,等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才吃上。   火锅店热气大,赵远阳脱了校服,魏海眼睛看了一下他的脖子,继而低头,然后又忍不住看一眼,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赵远阳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   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魏海一边在锅里捞着,一边不着痕迹地问他:“我看你白天挺用功学习的,不会累?”   “累啊,但有时候我也会趴着睡觉,困了就睡。”   魏海夹了肥牛放碗里,赵远阳拼命给自己加着香菜。   “那……远阳你回家后,”魏海鬼使神差地问,“回家后就那样吗?”他指了下自己的脖子,“……我看你挺激烈的,白天这么读书,晚上还做?”   赵远阳觉得这话题有点没对,火锅滚辣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脸被这股热气吹得有点红:“也不是每天吧……”   魏海便像那位内科体检的医生一样,嘱咐说:“还是注意一些,脖子上有几颗,很明显。”他记得,似乎去年自己腿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赵远阳脖子上的吻痕,那时候他还没觉得不对,问赵远阳是不是交女朋友,赵远阳说没有。   魏海就以为他是跟人玩玩。玩可以,但是要遵循一个原则,为了不让远阳染上莫名其妙的病,魏海就提醒了他:“记得问她要健康证。”   知道真相后,他好长时间,都觉得没法像以前那样跟赵远阳相处——但这不是疏远朋友的理由,可是魏海却怎么都觉得不对,譬如现在,一年前看着挺正常的草莓,现在看着就觉得刺目了。   或许也是因为他对远阳那个哥哥,观感太差的缘故。   吃完火锅,赵远阳就连忙穿上了校服,把拉链拉高。   这事也不该赖他,他每次都会提醒霍戎,让他别亲脖子,但霍戎就喜欢咬他的脖子。而赵远阳也是个没自制力的,霍戎双唇含着他的肌肤,用牙齿厮磨,舌尖伸出来舔舐、吮吸,尽管只是表皮刺激,但可能是喜欢戎哥的缘故,赵远阳觉得全身酥麻,跟过电似的。   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哪里还顾得上霍戎在往哪里亲。   因为体检的事,加上天气也热了,赵远阳这次回家,就专门给霍戎说了,说以后不许亲脖子这种地方。   霍戎就笑,手指摩挲他细长顺滑的脖颈:“被同学看见了?”   赵远阳严肃地瞪他。   霍戎点头,答应下来:“这两个月,都不亲脖子了,也不做了。你安心备考。”   有了这句承诺,赵远阳果然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五一假期、度过了三模,接着进入第三轮复习。   他的三模成绩,分数没有多大长进,还是五百出头,但是名次却进步很大——也不能说很大,但是过了赵远阳心中那个坎,他终于上了年级红榜,目前是全年级一百八十九名了。按照老余的话来说,这个名次,只要不发挥失常,重本线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让赵远阳不要松懈,得一鼓作气。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二十天了。   赵远阳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各科老师都在帮学生释放压力:“高考场上,考室和座位都是随机乱分的,如果有谁认出了你们,要求你们传答案,比手势,统统不允许。别人要是看,那就看他的,跟你没有关系,那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也别去管,抓着作弊了,那就是三年禁考!”   换到别的班上,老师的叮嘱就会变成:“如果你扭头,不小心看见了别人的试卷——是如果,能看到算你运气好,看不见也别抓耳挠腮、探头探脑的,自己老老实实做题吧!”    第101章   考前, 学校放了两天假,意为放松、缓解压力。   老余说:“但是也别太放松了, 该看的内容还是要看,该复习的不能马虎了。尽量待在家里,别外出,外面天气热,当心中暑。”   “你们准考证, 我就先收着, 免得你们搞丢了就麻烦了。到时候七号考试, 到了考点我再发给你们。”他抱起自己的资料, 顿了顿,感慨万千地说,“最后……祝大家都能考个好成绩,如愿以偿考上心仪的学校。”   头天晚上放假回去, 赵远阳一晚上没睡好觉, 有点焦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焦虑, 这个没考好就没考好吧,考上什么读什么, 他也不需要借考试来改变命运——但或许是他的胜负欲在作祟, 让他日思夜想,根本睡不着。   赵远阳没睡着,霍戎是可以感觉到的。   他抱着赵远阳,而赵远阳也不断在他怀里寻找着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两人在黑暗里互相拥抱, 薄薄的睡衣布料相互摩擦。   霍戎歪着头,脸颊碰触赵远阳头顶:“想什么呢?”   赵远阳痛苦地说:“……想睡觉。”结果就是睡不着。   因为脑子里想得太多,导致他很难睡着。   霍戎手指轻轻挠他的下巴,扳着赵远阳的脸颊,低头细细地吻他的嘴角。   过了几分钟,赵远阳缺氧了,脑子也空了,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他大口喘着气,想起自己以前很喜欢喝酒买醉,其实也正是因为睡眠不好的原因。而酒精可以麻痹他的大脑,让他把一切都忘光——现在霍戎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所以赵远阳就不像以前那么爱喝酒、那么依赖酒精的麻痹作用了。   这一晚,虽然赵远阳最终还是睡着了,可他夜里做了很多个很长的梦,早上起来精神很不好,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吃完早饭被戎哥拉着出去跑了两圈,他回来就继续睡了。   赵远阳这个回笼觉睡到了下午,睡到太阳快落山了。金色夕阳透了进来,照射在床上、赵远阳的眼皮上。他慢慢睁开眼,望着窗外的光发呆,好几分钟精神才起来。   眼睛一转,赵远阳看见了不远处坐着的霍戎。   他手伸出被窝,声音带着尚未睡醒的迷蒙:“……哥,把我书包给我,我要看书了。”   霍戎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今天才五号,七号才考试。明天再看也不迟。”   赵远阳很坚持:“我现在就看,不然脑子里都是浆糊了,考试考砸了,那我不是白学了!”他想考得稍微好一点,是因为赵远阳觉得自己这高三一年来,背负了这么大的压力,学习这么用功,要是最后考砸了,那就亏大发了!   他闹着要看书,霍戎就把书包给他了,结果赵远阳翻了复习资料出来,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   听人说考试前容易浮躁,浮躁就很容易引起考试发挥失常——赵远阳一想到这个,就更浮躁了。他看不下去书,群里有人转发了高考前注意事项的消息。其中有一项就是讲如何减压。   赵远阳一看魔方减压,就靠在床头,拿着魔方玩。但他怎么都不是玩魔方的料,他拼了快二十分钟,结果照着公式也拼不出来,气得他把魔方使劲丢地上。那魔方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滚到了霍戎脚边。   霍戎便捡起魔方,手上不紧不慢地拼着,赵远阳看着他一会儿就把魔方给还原了,就开始幼稚地生闷气。   赵远阳觉得魔方太难了,所以才拼不好,结果一看戎哥那样,一分钟不到就把他的难题给解决了,他就觉得肯定是自己智商不够的缘故。   霍戎站起身,朝他走过去,正打算安慰赵远阳呢,结果赵远阳的气一秒就没了——他好像自己想通了什么,翻了本作文书出来,开始研究作文开头。   语文老师说,作文都是套路,照着高考满分作文的模子写,保证能拿高分。   而且他们班老师还总结了个开头仿写,段落仿写,说是他独家研发,多看看就没问题了。   赵远阳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两张如何写作文的资料,他对照着作文书,拿了个草稿本和一杆中性笔就开始研究。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好好学过语文,也没认真上过课。语文课,实际就是赵远阳的自习课。   结果现在一研究,还觉得挺有用的。   他们班语文老师总结了一套方法,说阅卷老师看作文一目十行,没那么多工夫看你写的作文立意是否独到、有没有什么深意,所以好词好句好诗往上面堆,就是最简单的、拿高分的方法。第一段来个排比和比喻,引用一句生僻的、扣题的诗词,就赢了大半了。结尾时,再扣题首尾呼应地来一句总结,升华全文,如果字再漂亮点,这作文就差不多有五十分了。   赵远阳研究了一下,又看了下他们班学生自主总结的好词好句——之前快考试的时候,语文老师专门拿了一节课出来,让同学们把他们收录的好词好句都挑一两句出来,写在小纸条上,交给课代表。   课代表拿着小纸条,到办公室用Word录入,再打印出来,然后复印给全班。   赵远阳之前一直没工夫看,对这个不感兴趣,但第一科就考语文,赵远阳临时抱佛脚,背了一晚上,一边背一边抄,还上网查含义和解析。   背了全班同学收录的好词好句,赵远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文化了,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油然而生,觉得自己都可以出口成章了。   考试前就放那么两天,没多少时间复习,也不能复习得很全面。第二天去看了考场,赵远阳和班上的第一名谭梦佳在一个考场。全市的人都在这里考试,考室和考号虽然都是随机分配,但还是很容易碰到认识的人。   后座的同学是其他中学的,看见赵远阳跟谭梦佳打招呼,知道了他们是一个班的。他急病乱投医,赵远阳看完考场,他就追出去,走到赵远阳旁边:“同学,你是不是一中一班的?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让一下手臂,字写大一点?”   谭梦佳不仅是一中的年级第一,在全市也是常居前三,随便一问就知道她很厉害了。   和她说话的、似乎还是一个班的赵远阳,应该也是尖子生吧?   赵远阳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一班的学生,我是年级吊车尾,没准我成绩比你还差。”   那同学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尴尬地说了声谢谢,没继续跟着赵远阳了。   出了考场,赵远阳把准考证还给老余,走了一段路,才找到司机停车的地方。   因为高考的缘故,这一整段路都非常堵,而且明天早上交警队还会实施封路,不允许任何车辆进入。   考点离赵远阳家远,听说好多同学的家长都在附近订了酒店,提前一天入住,第二天考试会很方便,中午也方便休息。赵远阳总担心会迟到的问题,不是他不相信司机的开车速度,是赵远阳不相信自己,他也知道自己有赖床的毛病,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有拖延症,很容易丢三落四、把事情搞砸。综上原因,赵远阳也让霍戎去找个酒店住。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霍戎全都听他的。   吃完饭,赵远阳看了会儿语文的字词辨析,检查了一遍文具,他给自己准备了五支黑色0.5mm的中性笔,三只自动2b铅笔,还有两块橡皮擦,米尺。挨个检查了一边后,他晚上八点就躺床上睡觉了,霍戎为了不打扰他,就在客厅做自己的事。   床上的床单被套都是家里用的,专门带到酒店来换上的,但赵远阳睡不安稳,躺了十分钟就坐起来,下床,轻轻扭动门把手,把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见霍戎在办公。   霍戎注意到赵远阳了,掀起眼皮看他。   赵远阳穿着睡衣、抓着门把手:“哥……你想不想睡觉啊?你肯定困了吧。”   ——才八点过一点,谁这个点就困了。   霍戎顺着他的话点头,眼含笑意:“嗯,困了。”   赵远阳心里窃喜,把门大打开:“那你进来睡觉吧!床给你暖好了!”他说完就回到了床上。   霍戎放下手里的东西,脱了衣服往被子钻。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抱住,赵远阳像往常那样,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而安全的位子。   他以前是习惯自己抱着自己睡觉,现在则习惯了抱着戎哥睡。以往让他既嫌弃、又觉得嫉妒的结实体魄,现在让赵远阳离不开了。   赵远阳不喜欢女人用香水,但还挺喜欢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那股气味,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霍戎身上这种侵略性很强的男人味。结果霍戎每次都把他抱得很紧,慢慢慢慢习惯后,他就闻不惯别的气味了。   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就连赵远阳自己都没意识到,霍戎却发现了。   第二天要考试,赵远阳起得特别早,一大早醒来了,洗漱完,在酒店房间吃完早餐,就去了考场。   但这时里进考场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来的太早了,就留在车上复习,看语文必考的古诗小册子。   这种时候,多看几句,万一碰巧记下来了,还考到了,那就是走狗屎运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特紧张,翻资料的时候手都在抖,霍戎问他紧张吗,赵远阳就摇头:“怎么可能!”   霍戎就伸手抱着他,抽过他手里的复习小册子:“阳阳,别看了,这样,我说上句,你来背下句。”   赵远阳满脸恍惚地点头:“好。”   “锦瑟无端五十弦。”霍戎说。   赵远阳接:“一弦一柱思华年。”   “乱石穿空,下句?”   赵远阳一一回答了,但后面他有一句死活想不起来了,就开始抓狂了:“怎么办,我昨天还背过这个的!啊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霍戎让他放松,手臂抱着他的腰,声音落在他耳边:“阳阳,不然哥现在把答案给你吧?”   赵远阳腾一下要从他怀里坐起来,眼睛瞪大,声音哑了:“你有答案?!”   霍戎平静地嗯了声:“你要不要?”   “……哎,不要不要,有答案我也不要,我自己考,谁要你的答案,走开。”   霍戎笑了:“不用紧张,也不用有太大的包袱,”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进考场了,走吧,我陪你去考场外面。”   他牵着赵远阳一路走。   学校外面这段路已经封锁了,车子开不进去,霍戎不好搞特权,打破人家交警队的规矩,就步行进去。   考场还没开,赵远阳去老余那里领了准考证,老余火急火燎:“你怎么来这么迟!还有魏海!魏海昨天看完考场就没把准考证给我,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   赵远阳说不知道,就帮着老余联系魏海。他一打电话,就立马联系上了,魏海不慌不忙,问赵远阳:“迟到多久取消资格来着?”   “好像是半个小时?”赵远阳回答。   “那没事儿,我可以准时到,你考试加油。”   考场开了,赵远阳跟班上同学站在一起的,学生都在往考场里边儿挤,赵远阳没动,他回头看霍戎,接着朝他走过去。   赵远阳走到他旁边,一言不发地抱了他一下,霍戎俯首在他光洁微凉的额头吻了下,手心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下,声音沉而缓,一下平了赵远阳的心:“阳阳,随便考考,不要有压力。”    第102章   赵远阳心里稳了许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总之稀里糊涂地就考完了。他生平第一次把语文试卷写那么满,答题卷的空位都被他给塞满了, 而且写到了考试结束,他才停笔。   出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对答案,赵远阳倒没有早上那么紧张了,也懒得跟人对答案了, 省的打击自己。   中午回酒店睡了一觉, 霍戎也没问他考得怎么样, 就抱着他睡, 下午再送他去考试。   坐在赵远阳身后的考生,下午又焦急地跟赵远阳说了一遍:“你就是一中一班的吧?!我看见你去你们班主任那里拿准考证了,这样,数学我就看看你的选择题和填空, 帮帮忙行不行?你要多少钱?”   赵远阳非常冷淡, 很直截了当地说:“不帮。”   “同学, 大家都有难处,我只看选择和填空而已, 和你没有竞争关系的!”   赵远阳说:“你再这样, 我直接给监考老师说了。”   那考生没想到他会这样,顿了顿,在他身后呸了一口,低声警告:“我记住你了,赵远阳是吧?别让我逮着你!”   赵远阳不拿他当回事, 别说他成绩不怎么样,就算他真是优等生,听见那句“你要多少钱”,他也不会帮忙的。   六月九号,上午是赵远阳不太喜欢的理综,他发挥正常,结果后面那个考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有两个人进来,把他带了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了。下午,最后一科是他最拿手的英语,毫无压力,写完了检查了一遍,他就提前交卷走了。   他从考室出来,拿着准考证和笔袋往外走,心里有种解脱的感觉。这辈子,他体会到了普通人都会经历的、而他却未曾经历过的事。尽管说起来有些丢脸,一个重活一世的人,目标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一本外国语大学,而在此之前,他还每天望着学校张贴的年级红榜,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上那个榜。   三模的时候,他如愿以偿了,但这次考试,赵远阳一开始特紧张,结果进了考场,拿到试卷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发挥得比三模好,按照以往学习的经验,他的高考成绩,在学校的名次肯定要比三模好,所以报考一所一本类外国语院校,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因为他提前交卷就出来了,老余还说他了:“你怎么不多检查两遍!万一检查出了个漏网之鱼!那至少是两分!两分,你知不知道这两分在高考竞争上可以干掉多少人???”   赵远阳平静地说:“我检查了一遍,没问题了。”说完他就要走,老余制止住他:“你上哪儿去?等下还要回学校开班会!”   “我先回家一趟,等下我会直接去学校开班会,不会迟到的。”   老余点头,又叮嘱了句:“准考证得收好,别乱丢了,填志愿得用上。”   提前交卷的人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几个。霍戎看他那么紧张,还以为他这次会奋战到底,看见赵远阳提前出来,拉开车门上车,也稍稍有些意外。   赵远阳靠在后座椅背上,整个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慢慢靠在霍戎肩膀上,最后顺着睡在了他的腿上,闭着眼睛说:“我想吃炸鸡,很多油的那种、炸的、脆皮的,鸡翅和鸡腿。”   他老早就想吃了,结果不知道班里谁说的,这东西转基因!吃多了影响智商!呼吁大家再也别吃了。赵远阳嗤之以鼻,结果还是不敢吃——他智商本来就不怎么高了,要是让转基因食品给毒害了,最后连大学都考不上了怎么办。   于是当时赵远阳就发誓,高考前绝对不会去吃转基因食物了!   霍戎应了声好,手掌从赵远阳的额头,起伏地抚摸到他的下颌,赵远阳睡在他的腿上,微微侧头,手抬起来,去找他的手。   霍戎意识到他的意图,主动把手给他,十指相扣着。   赵远阳去了市区里一家快餐店,店员还说:“高考的学生可以凭借准考证打8.8折。”   于是赵远阳便出示了他的准考证,点了一大堆的炸鸡,获得了折扣。他和霍戎并排坐在靠里的卡座,埋头疯狂地啃。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和辣椒面,吃撑了,结果看见霍戎一口也没动。   赵远阳知道戎哥从不吃这个,好像吃一口能要他命一样。他把啃了一口的鸡腿给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吃不吃?”   霍戎盯着他油油的手,也不知在想什么,就接过了。   赵远阳没想到他真的要吃,眼睛瞪圆:“你真吃啊,我啃过的,还有转基因!”   霍戎说没关系。他就喜欢吃赵远阳啃过的,要是赵远阳从桶里拿个没吃过给他,霍戎没准就不接了。   赵远阳拿纸擦擦手,低头捧着可乐喝,他一边咬吸管,一边微微歪头、注视着霍戎。   霍戎手上也是油,眉一挑,桌下,腿勾着赵远阳的腿。   “高三假期三个月?”   赵远阳嘴里咬着的吸管弹出去。   炸鸡点太多了,吃不完了,吃腻了,赵远阳站起来去洗手,顺便把脸上的油也洗了。   从快餐店出去,霍戎就把赵远阳送到学校去了。   班会顶多两个小时,霍戎就在外面等他。   赵远阳吃个炸鸡的工夫,班上同学都回来到齐了,班里正在对答案,而外面天上在飞试卷雨。   前两年的时候,赵远阳看见别的高三,每到毕业季就这么丢书、丢试卷,就特羡慕。他赶紧从抽屉里把自己的书抱出来,拉着魏海:“你的书都是新书,走,咱们上四楼去扔书!”   魏海看着赵远阳带回来的炸鸡,一脸的可惜:“不吃鸡了?先吃鸡再丢书吧?”   “吃什么鸡!先把这些书丢了再说!”   赵远阳腿长,一步能迈三层阶梯,几十秒就抱着一大摞书到了顶楼。   他冲到栏杆旁,找了个好位置。   低头一看,漫天飞舞的是白花花的试卷和课本,地上也是,堆积如山的白色试卷,赵远阳抽出自己的试卷,把订书钉抠开,接着把这一大堆散乱的试卷丢出去,看着它们在空中分崩离析,从一摞变成一张一张,被风吹得飘摇。   赵远阳心里爽快,把抱上来的书全丢了。   不知道旁边班级的谁,把垃圾桶都从上面丢下去了。   几个主任出现在楼下,大喊着停,罗主任更是直接冲上楼,要来捉那个丢垃圾桶的坏蛋。   收废品的在楼下清理着费试卷,罗主任冲上四楼,气喘吁吁地叉腰,大喊:“垃圾桶谁丢的?哪个班?是不是十八班!”   霎时间无人敢动。   魏海就当着他的面,把自己那一摞书丢下去。   因为没人继续丢了,空中只有他的书在孤单地飞。   罗主任正想骂,嘴都张开了,一看居然是魏海,他又闭嘴了。   委婉地说:“你们两个一楼的,跑四楼来干嘛?”   赵远阳双手空空如也,摊手:“丢书。”   “垃圾桶谁丢的?”   赵远阳摇头,指了下:“那边丢的,谁我就不知道了。”   罗主任嘴角一抽:“你们班已经开始开班会了,快下去,别跟着掺和。”   赵远阳和魏海就下楼了。   魏海吃着炸鸡,老余在上面讲台上说些陈词滥调,然后开始说填志愿的要点。   “吃东西的都停下了!认真听我说,填志愿!”   “大家回去后,可以在网上填报,也可以来学校,最好还是来学校,稳妥一点,老师可以帮你分析分数。”   六月二十三分数公布,接着就可以开始填报志愿了,截止日期是六月二十九,这期间毕业班的班主任都会留在学校办公。   “二十七和二十八号,尽量这两天到校来填志愿,自己在家可以先研究一下有意向的院校,往年的分数线高,并不能说明问题,往年爆冷门的院校,或许今年分数就水涨船高了,不要掉以轻心。”   虽然一班除开赵远阳和魏海,全是尖子生,但是说到填报志愿这件事,同学们依旧是一片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的,或者担心自己滑档的。   赵远阳觉得自己可能是炸鸡吃多了,老余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完了再一脸茫然地问别的同学:“是什么时候出成绩来着?什么时候填志愿?”   老余给大家留了一点互相讨论、留联系方式的时间,班上有看对眼的男生女生,这时候要是想告白了,他也管不着了。   有女同学来问赵远阳要联系方式,赵远阳一时间收到了好多条好友申请。   过了会儿,外班也来了女生,还有其他年级的——因为赵远阳要毕业了,这个时候不过来问他要电话那岂不是就错过了?   赵远阳行情好,魏海行情也好,看得旁边男同学都酸酸的。   班上在讨论聚会的事,说还剩点班费,问赵远阳去不去。   赵远阳平时跟班上同学关系都一般,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班上的优等生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八竿子打不着,于是平时就缺乏交流。   到了毕业季,散伙饭还是要去吃一顿的。   打铃了,老余又站起来说了几句掏心话,祝福大家都能有好前程,说了两句后,宣布放学。   班上有同学眼眶红了,老余眼眶也红了。   魏海从抽屉里摸出一条拆了的黄鹤楼,给赵远阳:“里头还有十包,等下拿去给他。”   老余是个老烟枪,他身上总是一股烟味。之所以班上很多同学抽烟他都不知道,其实是因为他闻不到。   赵远阳抬眼看他:“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魏海说:“我成绩又不好,还爱逃课,你去给。”他看着赵远阳,英俊的眉皱起来,“你不给我就拿回家自己抽了啊。”   等那些多愁善感的同学们把老余放开了,老余走出去,赵远阳就从后门追出去,把烟给他。   ——估计还是第一次碰见在学校送烟的学生,老余没接。   “是魏海给的,反正毕业了,也没人管你收不收礼……嗯,他说谢谢你照顾。”   比起照顾魏海,老余平日里照顾赵远阳的时候要多一些,他是看着赵远阳从吊车尾慢慢爬上来的。虽然在这个班里,赵远阳依旧算不上什么成绩顶尖,或者顶聪明的,也不是那种特别乖特别听老师话的,但他进步却是最大的。   他拍了拍赵远阳的肩,伤感而欣慰地笑:“烟老师就不收了啊,以后不教你了,还是得好好努力。”   赵远阳说:“这一条快一万块了呢,你不要魏海就丢了。”   老余噎住。   把烟给了老余,赵远阳回到班级,没什么要收拾的,该丢的都丢了,书桌上有他刻的霍戎名字的首字母缩写,还中二地画了个心形包起来。   魏海去上厕所了,让赵远阳在教室等他。   教室里渐渐没人了。   赵远阳瞥见魏海书桌上也刻了一大堆东西,魏海上课从来不听讲,上课听着歌就爱在书桌上刻他心爱的粤语歌。   他低头认真地看,还看到了一句歪歪扭扭、用小刀刻的: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这刀痕比较新,像是这一年才刻在桌上的——不知道是哪来儿的歌词,赵远阳看笑了,觉得魏海比自己还中二。   赵远阳和他一起出了学校,霍戎站在不远处等他,魏海家的车也在外面停着。   但校门口,还停着几辆摩托车,摩托上都坐着人的,有一辆开始轰油门,油门声很大,像是威胁。其中一个取下头盔,很吊儿郎当地朝赵远阳勾了下手指,接着手势变化,竖了个中指。   赵远阳眉心一拧——认出来,这好像就是坐他后面的那个、考理综的时候被带走的考生。   他怎么可能理这种人——估计是考试作弊被抓了,结果找麻烦到了他身上。   他不理,朝霍戎那边走,魏海吹了声口哨,侧头说:“找你麻烦的啊?什么仇什么怨,我帮你解决了?”他慢慢活动着筋骨,“反正好久没打架了。”   “不用,别管他。”赵远阳说。   魏海摊手,停下脚步,目光深远:“那好吧,反正你哥也在,我就不插手了。”   赵远阳冲他挥手,走向霍戎,结果那几辆摩托车,直接朝着赵远阳这边冲过来——当然不可能在校门口撞人,也不打人,只是为了围堵赵远阳,轰油门吓唬吓唬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赵远阳走到了霍戎旁边。   而这几辆车,也直接不长眼地围上了赵远阳和霍戎,围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然后停下,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很讨厌地轰着油门。   校门口,要是打架是会被拘留的。   看见赵远阳居然还有个帮手,专门来找赵远阳麻烦的人更是吹了声比魏海刚才还嘹亮的口哨。   霍戎没什么反应,司机拉开车门后,他护着赵远阳先上车,自己再上车。   车门关上,汽车发动,像往常那样,寻常地朝家里的方向开。   赵远阳给霍戎解释了下:“那个人考试时坐我后面,好像叫……哎忘了。”课桌右上角贴着考号头像和名字的,赵远阳看了一眼,但是现在又给忘了。   “然后他让我给他抄,我不要,后来他好像作弊被抓了。”赵远阳想了想,觉得挺冤,他又没举报那个考生。   后面那几辆摩托穷追不舍,也不知道是想干嘛。等快到葵园了,路上没什么车了,清静了,其中两辆车更是从侧面包抄过来。   赵远阳发现他们人更多了,似乎是中途又加入了几辆车。   反观霍戎,半点反应都没有,但开车的司机一下倏地变道,赵远阳猝不及防就往霍戎身上倒。   霍戎背抵着车门,手臂牢牢把他抱着,赵远阳听见机械在地上磨动的“滋滋”声,他睁眼一看,有一辆很嚣张的摩托车,直接被汽车挤到旁边旁边人行道的树上了。   摩托车被撞倒在地,甩出去老远。    第103章   赵远阳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车肯定刮掉了一层漆!   好好的车,因为这样废了就不划算了。但赵远阳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 前头开车的司机显然是经常应付这种情况,车再次往左边摆,把左边那辆摩托给振出局了——车道左边正好是花台,连人带摩托车一起翻了过去。   这似乎激起了这群年轻人的怒气,穷追不舍地跟着汽车跑——但是却不太敢追到汽车侧面去了, 方才那汽车的摆尾和漂移叫人瞠目结舌, 居然一下就撞翻了他们两人!   眼看着离家门越来越近了, 后面的摩托车还在追着, 赵远阳抬头看看霍戎,又看看后面。   这时,提前布好的阻车钉突然从地上冒起,那一排摩托车的车轮胎立刻被尖锐的阻车钉扎破了, 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赵远阳爬起来, 腿压着霍戎的大腿、手撑在霍戎肩膀上, 摇下车窗往外看。   方才那群骑着摩托好不爽快、以为在上演电视追击战的小青年,在阻车钉的威力下, 只能被迫下车。   隔了十来米的距离, 赵远阳听见他们猖狂的骂声,还有人狂追过来,给赵远阳竖中指。   赵远阳也很不高兴地竖了一个。   霍戎拍拍他的腰,让他坐下来。   到了家门口,车子缓缓进了大门。与此同时, 赵远阳看见约莫有二十来只黑色的藏獒犬,被放了出去。   其实藏獒犬并不适合做警卫犬,因为它们性子暴戾、太过凶猛,有时候还会反咬主人。但霍戎就是养了,养了一大群不说,还收拾得服服帖帖。   关键时刻还特别顶用。   刚进家门,赵远阳就想下车去看看摩托青年的下场,心里还有点儿担心藏獒咬死人。   霍戎就说:“只吓人,不咬人的。”   赵远阳兴致勃勃地下了车,去门外张望。他只能远远地看到一大群黑压压的狗,追着迈着两条腿狂奔的年轻人,一边穷追不舍一边凶悍地汪汪叫。人怎么能追得过经过特训的警卫犬!可这些警犬脖子上都戴了电子项圈的,每次一要追上把人扑倒时,项圈就会闪着红光,命令狗停下来。   停下后,等那几人跑远了一些,狗再继续追。   赵远阳没经历过被几十只大黑犬追逐,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是想想都觉得很酸爽。   考试后,他的那些压力因为一顿炸鸡而清空了,现在,他是彻底舒服了。   回到家,赵远阳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在家里的那些复习资料翻出来,全部丢了出去。   他几乎丢掉了全部的书,除了霍戎以前专门写给他的笔记以外,别的东西,赵远阳是再也不想见到了。   赵远阳原想睡他个三天三夜再说,结果压力没了,人也精神了。他亢奋得不行,完全没有睡意。   在家休息了几天,霍戎就带他去国外做视力矫正的手术。主刀的医生是国际闻名的眼科专家——而赵远阳只有一百多不到两百度的近视,让这种专家来操刀给他做个矫正视力手术,太浪费了。   而这么点度数,都是高三那段时间看书熬出来的。   虽说也不是很影响正常生活,但是摘下眼镜后、眼前有些模糊的画面让赵远阳很不适,他也不喜欢戴隐形眼镜,所以这个手术是很有必要的。   手术结束当天,赵远阳蒙着纱布死活不愿意睁眼。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回家是第二天了。摘下纱布,他能明显感觉到眼前所展现的世界和之前有所不同。   做完这种手术,恢复周期很长,一般完全恢复是三个月,所以暑假这三个月,赵远阳都不能长时间接触电脑或者手机、或报纸杂志等等等等;除此之外,赵远阳也不能吃辛辣食物,不能喝酒,至少在一个月内,这些都不能碰。   总之有很多忌口,也不能剧烈运动,还暂时不能洗头,免得水进眼睛,而且要多休息,没事就闭上眼睛养神。   别的也就算了,要是不让赵远阳洗头洗澡,那还不如杀了他。   他一回家就闹着要洗头,要冲澡。   霍戎就拿了毛巾布和保鲜膜,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   他一件一件地给赵远阳脱衣服,牵着他进了浴室。花洒的水流开得很小,从他肩膀流下去,霍戎手掌在他身上乱摸,打泡泡,然后冲掉。他动作很温柔,也很不老实,在赵远阳的后背抚摸着,接着就去摸他的屁股,两手都抓,用劲掰开,抓着又揉又搓。   赵远阳什么都看不见,觉得他过分了,羞赧地用手打他:“别摸了。”   霍戎手就拿开了,在他身上其他部位摸了会儿,赵远阳就说够了够了:“我要洗头,头。”   他头发短,一会儿就洗完了。弄完了,赵远阳就想把蒙着眼睛的毛巾和保鲜膜都撕掉,霍戎不让他碰,把他抱到床上去,捧着他的脸开始亲他。   赵远阳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神志却清醒着,感官也增强了数倍,霍戎每一个或轻或重的吻他都感受得特别清晰。   因为他要高考,在此之前,霍戎和他都禁了好几个月的欲,有时候赵远阳实在压力大,又想了,霍戎也只用手和嘴帮他弄。   所以这次,赵远阳没有说拒绝的话,可看不见,仍旧让他很不适,感觉自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   灯开得很大,灯光很亮,赵远阳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也能感受到霍戎灼热的视线,感受到他的脑袋在自己脖颈处乱动,发丝扫着他的下颌。霍戎一会儿亲他的锁骨,一会儿咬下他的喉结,或吸或舔,让赵远阳全身过电似的酥麻。   “哥……”他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沙哑,嘴唇抿了抿,“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的。”   霍戎从他脖颈处抬头,低声笑笑:“阳阳,你不用动,躺好了就行。”   赵远阳手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腕,头朝着他,似乎隔着一层布和保鲜膜在注视他。   霍戎能感受到他因为看不见而有些茫然、不安。   “别怕啊,和以前一样,就是看不见而已,哥不会让你疼的。”霍戎也低头注视着他,目光有些贪婪。   他家远阳无疑是顶漂亮的——是男性化的漂亮。因为蒙住了双眼,霍戎看不见他那双总会泄露情绪的水润的眼睛,但也不可惜,远阳看不见了,他的反应更有意思。霍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皙的、如今被染红的肌肤,粗热的手指在他脸颊上一下下地抚摸着,抚摸着他脸颊上那颗让人过目不忘的痣。   有时候霍戎觉得他家小朋友特别帅,比如等赵远阳放学的时候,霍戎看他走过来,就觉得他帅得耀眼,想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也不让别人看见。而在别人眼里,远阳也是帅的,但是在外面和在家里,赵远阳显然是不一样的。   在外面,赵远阳是不会决计冲别人露出这样、艳丽得几乎带着攻击性的一面的。   霍戎忍不住低头吻他,动作带着粗蛮。赵远阳有一瞬的无措,接着很快张嘴回应着他的吻,唇齿碰撞,戎哥舌头顶进来,吸着他的舌尖。   赵远阳是第一次在蒙眼状态下做,他果然不需要动,只需要躺着、任人摆布就好了。他看不见霍戎,所以会经常叫他的名字,一会儿就叫他一次,要听他应了,才安心。   一开荤,霍戎那叫一个一发不可收拾,加上赵远阳考完试了,他简直毫无顾忌,一个套一个套地往地上丢,像个不知疲倦的动物。   赵远阳好久没这样过了,全身都出汗,爽得想哭,但是蒙着眼,眼泪都渗不出来。   做完后,赵远阳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也没问,霍戎抚摸着他短短的、有些刺的头发,声音温柔:“阳阳,把头发留长点好不好?软点舒服。”   赵远阳大口喘气,说好。   他伸手要揭开蒙着眼的毛巾布,霍戎把屋里最亮的灯关了,开了一盏小灯,免得赵远阳眼睛受刺激。   终于重见天日了,赵远阳想揉眼睛,霍戎就抓住他的手,俯首吻他汗湿的额角:“不能揉,忍着点。”   赵远阳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许久不睁开眼,方才差点被操哭,现在一睁开眼,眼泪就包在眼眶里打转。霍戎看得心软,也心痒难耐,又摁着他来了一次。   赵远阳这次真哭了,一边哭一边骂他:“医生说我不能哭的,我想揉眼睛也不能揉,都怪你,你个打桩机,你起开。”   打桩机没打完桩之前,是不可能起来的。   这么一次放纵后,后来几天就好了许多,霍戎没有这么不知节制了,赵远阳也没哭过了。   这时,赵远阳才想起,要开始找大学了。   他提前没了解过,只搜索过一个本市的,然后他还知道一个全国最牛逼的外国语——就这俩,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因为赵远阳不能过度用眼,霍戎就抱着电脑帮他研究,问他想读什么专业,赵远阳说不知道,问他想去哪里读,赵远阳说离家近的。   霍戎看着他:“离家近不近这个没关系,你去读书,我是要跟着你去的。到时候在附近找个房子,很快就能装修好了。”   赵远阳也看着他:“我听人说,国内大学都是必须要住校的。”    第104章   赵远阳不了解这个, 霍戎也不了解这个。   但霍戎并不认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他想说一句不准住, 结果他低头看着赵远阳,嘴里的话就变成了:“你想住吗?”   “我不知道,”赵远阳非常茫然,“我没住过。”   内心是想的,可是赵远阳是个很龟毛的人, 毛病很多, 没人照顾他的起居根本不行, 再说了, 他也感觉自己离不开霍戎。   不过现在分数还没出来,看大学也只能先看着,还不能填志愿,只是说让赵远阳心里有点底。   目前他有几个选择, 一个是普通理工科大学的英语专业, 二个是外国语大学的英语专业, 第二外语选小语种,或者直接填报小语种专业。还有一些看起来不错的譬如外交学、高级翻译等专业。除了外语, 赵远阳还可以去读文物修复、艺术品收藏与鉴赏等, 总之选择还挺多的。   赵远阳一开始还兴致勃勃,但他不能长时间用眼,到了后来,就是霍戎把专业念给他听。   “哪个最轻松?”赵远阳此时还沉浸在班主任的谎言里,他以为真的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上辈子在国外读的那个野鸡私立, 就是特别轻松,一周没几节课,教授上课时没个重点,同学几乎全是华人。以赵远阳为首,每天的话题就是去哪儿玩,去哪儿喝酒。   而且一年要放三次假,圣诞节前放了后,学校考虑到他们国内传统节日的情况,要春节后,三月份再继续授课。   总之一年间最多有半年的课程,而半年的课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个课时。   这种安逸的大学生活直接导致了赵远阳想法天真,以为在国内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要问霍戎哪个最轻松,霍戎也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研究,赵远阳想了半天:“如果必须选个第二外语,那我就读俄语,如果不用选最好了,外交学这个……听起来就很累的样子,我不读这个。”   “艺术品收藏与鉴赏……听起来没意思啊。”赵远阳没有系统学过这方面,但他摸多了古董和真品,渐渐就自己会了。他不需要对着图片来学习如何鉴赏,真的和假的摆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要问他怎么分辨的,他也没个理由,假的就是假的,和真的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摸过的不一样,那就是假的。   ——学这个好像意义不大。   他想得眼睛都疼了,霍戎揉了把他的头顶:“等分数出来,找专家帮你分析,填志愿。”   像赵远阳这样对未来一片茫然,什么都不清楚的人,让别人来替他做决定,是最好的。而且赵远阳读大学也不需要像别的同学那样考虑就业和毕业问题,他只需要考虑读这个会不会开心,要是真的特别累,别说他自己,霍戎也不会让他去读。   他刚做完手术不久,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休息,哪怕不休息到时间也必须得闭眼睛。   霍戎总担心他睁眼,就让他戴眼罩,帮助他闭目养神。   六月二十三出成绩,二十二号晚上的时候,霍戎就收到了消息。   当时赵远阳考完,他也没对答案,觉得听天由命就好,而且考都考完了,对答案毫无意义,他对自己的分数是没底的,只觉得应该还不错,可能比他的最好成绩要好。   霍戎提前收到的短信只有一个总分,577。   去年他们禹海理科的一本线是五百二,前年是五百一,每年都是五百出头一点,甚至有时候要落到五百以下。   霍戎看着短信,再看一眼旁边戴着耳机和眼罩,没睡着,但是在休息的赵远阳。   过了一分钟,又一条短信过来,这次除了总分还有各科分数,但是没有分数线也没有名次。   分数线和名次,要明天才能出。   “阳阳。”霍戎叫他一声,赵远阳没听见。   霍戎把他的耳机摘下来,赵远阳戴着黑色眼罩,脑袋一歪,朝着霍戎的方向,鼻音很浓地道:“干嘛?”   “你分数出来了。”   赵远阳噢了一声,过了两秒,猛地坐起身,一把摘下眼罩,刚睁开的眼睛在发光:“多少???”   霍戎念给他听:“总分五百七十七,语文九十,英语一百五,数学一百二十二,理综二百一十二。”   赵远阳眼睛眨了下,似乎有点不能相信,他居然达到了一班的平均线!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他们一班往常的平均分就是五百七左右,也就是说百分百的一本上线率,一半的学生都能上清华北大。   他深吸口气,脑子渐渐清醒,突然想起一回事来:“今天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二十二号。”霍戎说。   “我说呢,”赵远阳放心了,他躺下来,继续把自己的眼罩戴好:“哥,你别信这种短信,都是假的,明天才出成绩呢。”   霍戎哭笑不得,说:“阳阳,这是真的。”   577——怎么可能是真的!赵远阳不相信,老神在在地躺着,安详平静:“明天再查成绩,到时候再说吧,你把那些号码拦截下来,不然过两天还得给你发这种短信,还给你推荐三无大学什么的,我们班主任说了,都是骗术。”   赵远阳考得最好的一次,那次也不过五百四,别的不说,语文考九十?   ——这一听就是骗术。   他压根就不相信,睡了一晚上起来,第二天看了新闻报道,说别的地区的状元是谁谁谁,考了多少多少,该地区的分数线是多少多少。听着那些六百七八,甚至有些七百分的,赵远阳什么感觉也没有,离他太遥远了。   下午五点,查分数的通道开了,但服务器非常挤,怎么也挤不进去。   赵远阳急死了,霍戎看着他在那里狂点鼠标和刷新,一点要帮忙的意思的没有。昨天他就给远阳说了他的分数,结果赵远阳不相信,还给他说是骗术。   他就等着赵远阳查到后高兴地跳起来。   服务器挤,赵远阳就急躁地把查分数的号码丢给霍戎,让霍戎去打电话。   网络服务器挤爆,电话线当然也是挤爆。   班主任那里,已经查到了全班同学的分数,正在挨个通知。   通知的顺序当然是从高到低,要到赵远阳,不知还得多久。因为服务器实在卡,卡崩溃了,赵远阳就没继续刷新了,他准备再等会儿,等大家都查完了他再查。   过了会儿,赵远阳接到了老余的电话。   班主任是挨个通知成绩,给赵远阳迅速报了分数后,他说了句恭喜,叮嘱了句让他记得来学习填志愿,就准备挂了。   赵远阳因为他嘴里那个飞快的数字而呆住,手机差点掉地上去。他叫住老余:“等等——”   “五百七十七?”他忍不住看向霍戎,声音不稳,“真的假的?”   “真的,”老余已经见了太多的六百分,对赵远阳这个还是很淡定,“没想到是吧?我也没想到,你还挺争气的。这个分数很不错。不过我还有别的同学要通知,具体的你自己去查。”   赵远阳双眼无神,电话听筒里冒出嘟嘟嘟的声音,班主任把电话挂了。   他看向霍戎,霍戎伸出双臂给他。   果不其然,赵远阳啊地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往他身上扑,霍戎抱住激动的赵远阳,眉眼带笑:“昨天给你说了的,你果决地告诉我是骗术。”   赵远阳四肢都缠他身上,缠得很紧。霍戎像抱孩子那样抱着他,抱着他的腰、托着他的屁股。赵远阳一边喊叫着,一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嘴唇在他脸上狂乱地亲着。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激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这样那样地抱着戎哥亲,口水糊了他满脸,亲了半天也不想松开。   “我做到了是不是?”赵远阳声音变得冷静许多,眉飞色舞,脸上有很灿烂的笑容,映照在霍戎眼睛里。   霍戎笑着说:“是,做到了,阳阳很棒。”他用鼻尖蹭着赵远阳的鼻尖,“很棒。”   “那我这么高的分,是不是想读什么读什么?”赵远阳眉眼弯弯。   ——也不是。   虽说五百七十七是超出期望值的分数,但也并非想读什么就读什么。赵远阳是知道的。   可是霍戎却点了下头,告诉他家欣喜若狂的小朋友:“对,想读什么读什么。”   赵远阳忍不住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手臂圈着他的后颈,抱得很紧。他眼睛有点累,于是闭上,还喘着气,声音很轻地说:“我好高兴,我不知道努力得到回报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我好高兴啊,哥,我好高兴,我爱你。”   赵远阳浑然不知自己突然说了什么,他内心又满又涨,抱着霍戎,感觉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他突然这么狂热,霍戎也愣了秒,心里也跟着颤了几下,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可是看赵远阳那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模样,霍戎忍不住收紧双臂,把他给抱紧了。他眼神深邃,咬着他的耳朵吹气:“阳阳这么棒,想要什么奖励?跟哥哥说?”    第105章   每次霍戎这么问, 赵远阳都想不出来要什么——他一回神,这会儿才发现, 自己居然整个人都挂在戎哥身上的。   赵远阳偏了下脑袋,侧着在他脑袋轻轻敲了下,说道:“不要奖励了,你放我下来。”   高兴完了,他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   霍戎托着他向上抬了抬, 抱着他转了个身, 弯腰, 把他往床上放, 眼睛深不见底,沉声道:“什么都不要?”   赵远阳望进他的眼睛,双腿隔阂般地横亘在两人之间,脚蹬在他的下腹处, 手也推开他:“霍叔叔, 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把招生简章的书给我, 我要研究学校了。”   之前看学校的时候,赵远阳根本没想到分数有这么高, 所以他看的都是分数线刚好划在一本线上面一点点的院校。现在考的分数比预料的高多了, 选择自然就多多了。   他从网上查到了分数线,今年他们省,理科一本线是五百整,文科一本线是五百三。所以赵远阳发现他这个分数,确实还挺不错的。   超了重本线七八十分, 超一流的大学读不了,差一点的211、985院校,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赵远阳趴在床上,一边翻着往年的招生简章,一边用红笔划线,顺便在书页折个角,做个记号,然后还把看着不错的学校名字记在小本本上,将往年的分数线都写上。   还有一些是和他的高考成绩差不多的分,赵远阳也全部记下来了,万一今年这所大学爆了冷门,分数线往下降了呢?   他翻着翻着招生简章,突然就想起了魏海。   但是魏海……赵远阳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问他了,毕竟想也知道,他肯定考得不怎么样。可转念一想,魏海是个豁达的人,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   赵远阳的电话过去,魏海很快就接了。   他还没说话呢,魏海就抢先一步说:“远阳,恭喜你啊,我听老余说了,他说你考得很好,你的努力有回报了。”   在赵远阳努力的时候,魏海每天都在玩,仿佛没有烦恼。他就像是上辈子赵远阳的真实写照,外人看着他潇洒又自在,并且羡慕他。   赵远阳捏着手机,他趴在床上,双腿翘起来,交叠在一起晃啊晃:“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我爸给我找好了。”他给赵远阳说了学校的名字,就在本市,是一所很牛掰的金融财经类211院校,哪怕在全国也是常居前三,就赵远阳这个分,想要进去都有点难。   魏海说:“我就读这个了吧……还是本科,就是要读五年。”   赵远阳也不懂这个,不懂这些学校设立的各种各样的班,他听了也放下心来。魏海问他:“那你读哪里?我现在也还没定呢,说不定……”   “我也没定呢,我研究了几个,嗯……”赵远阳翻着他的小本本,“比较好的有S市的外国语,还有H大的英语专业,外交学什么的……特别多,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   魏海说:“我有叔叔在省教育局,我可以帮你问问,你要读外语?”   赵远阳很迷茫:“我也不知道……”   高中努力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想着以后总不能靠着戎哥过活吧,虽然他自己也是有钱人,但他才不想混吃等死。   “那你想做什么工作?”   赵远阳脑袋靠在床上,耳朵压着手机:“不知道做什么,想赚钱的,体面的,还不累的,最好能跟比读高中轻松。”   ——唯一符合赵远阳要求的职业,恐怕就只有富二代了。   魏海也是一阵无言:“读金融吧,我准备读的那个大学,金融是它们王牌专业,在全国也是前三。你读完正好回去继承家业,当老板。赚钱、体面,还不累,你说好不好?”   赵远阳说不好:“我没那个头脑。”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管理者不需要头脑,只要会赚钱,有眼光就行了。你去年说你想玩个农场游戏,但是找不到,但是上个月的时候,我看大家都在玩一个叫QQ农场的游戏,就跟你说的那种模式一模一样,你看,你是有头脑的,笨蛋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游戏。”   赵远阳那时候特别想玩个什么打发时间的游戏,他以为农场已经出现了,结果才发现没有,就跟魏海发牢骚,说自己想玩那种可以偷菜的农场游戏。偷菜、农场,这是两个新词。   魏海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玩的?有地下城好玩?”   “你不懂……就是个小游戏,模拟经营游戏,打发时间挺好的。”赵远阳记得自己在当年,农场风靡全国的时候,自己也沉迷了好一段时间。每天隔一会儿工夫就要去看自己的菜成熟没有,再看看好友的菜成熟没有,他通常偷了菜,顺便再捉两条虫走。   魏海没玩过他说的那种游戏,赵远阳就哎呀,说:“我乱想的,还没问世呢,等问世了我再玩。”   上个月的时候,赵远阳去年就想着要玩的农场游戏发行了。   经过一个月的时候,这款游戏已经风靡全国了,上到六十岁,下到六岁,都被收菜偷菜给洗脑了。当然,影响力之所以这么大,也和腾讯用户量庞大有脱不开的关系,正是因为腾讯用户广,有平台粘度加成,这款游戏才能这么快就变得如此火爆。   魏海说:“我看见妈我奶奶都在玩,还让我玩,说要偷我菜……你说你,有这么好的想法,干嘛不去投资个游戏公司,把想法说给策划,出钱让人帮你开发呢?”   “我能想到的,别人当然也能想到,我就等着玩儿就好了嘛,干嘛要去自己开发。”   明明收购个游戏公司,就是一句话的事,把想法说给策划,也是几句话的事,开发个游戏,又要不了多少资金——结果赵远阳有钱不赚不说,反倒满心想着等别人开发出来,自己再玩。   就是等啊等,等得好难受。   所以赵远阳是真没什么赚钱的头脑。   魏海说:“那这样,我正好想创业了。我就去做游戏,把你想玩的告诉我,我尽快开发,然后你就可以玩了——你嫌麻烦,就可以给我投资,每年拿分红就够了。”   “好啊。”赵远阳双腿晃啊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的目光是有前瞻性的,而且让他有印象的游戏,必定是火过的。所以不说游戏做出来怎么样,至少肯定不会亏本。只要美工不是太差,肯定会大受欢迎。   他自己嫌麻烦,既然魏海要创业,那做游戏开发不失为一条好路子,而且这行业很广啊,国内市场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如果魏海要做科技公司,那不仅做游戏,还可以做社交、生态圈,就好像微博。   赵远阳想了想,在电话里说:“你知道脸书吗?”   魏海说知道,但是不太了解。   “就是一个公共社交平台,可以发表文章、图片、段子,他人可以分享转发,点赞关注什么的……”赵远阳当然记不清人家微博是什么时候发行的,但现在还没问世的话,不妨可以从这个下手。   他说着对这方面没兴趣,但是讲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想法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的,听得魏海一愣一愣,他和赵远阳半斤八两,也不懂,但不妨碍他能听明白赵远阳话里的商机。   赵远阳一直跟魏海说着,中途霍戎叫了他几次,让他吃饭,赵远阳也摆手:“不吃不吃,等下吃,我在赚大钱。”   他说着说着眼睛累了,就躺着说、闭着眼睛说,说得口干舌燥,电话电量不足,肚子也跟着饿了。   说了这么半天,结果两人连第一步——收购科技公司都还没开始做。   终于说不动了,赵远阳舔舔嘴皮,对着电话道:“总之你看着办吧,你要点子,我有的是。”   “可以啊远阳,果然读了书就是不一样,这脑袋瓜子怎么这么聪明!”   赵远阳非常心虚,受之有愧:“我一点也不聪明,也就只会吹牛打屁了……”以他的智商和性格,真要去经商干公司,那说不定会血本无归,还会得罪完所有的客户。   再有点子也没用。   “说完啦?”霍戎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赵远阳,“肚子饿没有?”   “说完了,饿了。”他把手抬起来,让霍戎拉他起来。   吃完饭,是晚上九点半了,赵远阳是没心思看学校了,反而上网搜起那些他有一定印象的游戏和门户来。搜不到的,他就记在小本本上。   霍戎就在旁边,不时看他一眼,让他休息。   赵远阳都不理他。   能让赵远阳留有印象的东西不多,他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他的脑子也不是计算机,所以一会儿工夫,赵远阳的脑子就空了。   他看了太久的电脑,眼睛及其不舒服,也不能揉,只能滴点眼药水缓解。   终于等到他停下的霍戎,把他的笔电关掉,放到了一旁去。他捞过赵远阳:“忙完了?”   赵远阳点头。   霍戎又说:“终于肯理我了?小财迷,钻钱眼里了,怎么叫你都不理我,眼睛累坏了吧?”   赵远阳闭着眼睛,点头说累:“我才不是财迷,我对钱没兴趣,”他抱着霍戎的腰,“反正赚了钱,就全给你,你要是嫌多,那就拿去做慈善。”   如果说他想赚钱,那他三年前就会辍学开始做投资,现在保管赚得钵满盆盈。但别说他没什么兴趣,就是那时候,他满脑子的霍戎,除了霍戎,就只剩下想着怎么弄死周淳。   补偿和复仇两件事在他脑海里打架,怎么会有空做生意。   但现在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正是因为魏海说自己要创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电话里说起这个,赵远阳也不可能会突然对这个提起了兴趣。   霍戎是资本家,资本家当然不会嫌钱多。   但他当然不能要赵远阳的钱。   他捏赵远阳的鼻尖,低声说:“傻阳阳,哥不要你的钱,也不用你养。赚钱是好事,但不能累坏自己……不过你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嘛,有天赋。”   “我没天赋。”赵远阳闭着眼睛,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神情像眷巢的归鸟,“这是你给我的。”   “阳阳,”霍戎手臂收紧,“你还没给哥说,你要什么奖励。”    第106章   赵远阳顿了顿, 一口咬定说:“没有,我不需要。”   霍戎看他那副分明是心里有数, 却执意不说的模样,笑了笑,轻声道:“等你大学定下来,哥带你去结婚。等你读大学去了,有女生追求你, 你就拿戒指给她看, 说自己是有家室的人。”   他的话说到了赵远阳心里, 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同性恋结婚, 我们国家不是不承认吗。”他上网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查到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的同性情侣,他们的婚姻实际都是不合法的。   霍戎揉揉他的脑袋,说:“不承认没关系, 我们有结婚证有戒指, 有彼此, 结了婚,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炙热, 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赵远阳心里动了动, 发烫。他手撑着霍戎的胸膛坐了起来,头发凌乱,起先就深思熟虑过很多遍的话慢慢地说出口:“嗯……那就结吧,虽然…结不结婚我都是你的人,你喜欢我们就去结。”   结婚这件事, 意义似乎不大,结了婚也能离婚。而且像他们这样的,本身就不被承认的婚姻,要离起来就更容易了。一张纸一对戒指的效应,什么都不能保证。有没有这个保证赵远阳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是认定了霍戎的,他就在戎哥身边,哪儿也不去。   高考成绩出来的次日,班级里有聚餐,换做以前,赵远阳真是一点也不想参加这种聚会,一群尖子生去吃饭,饭桌上还有老师,能有什么意思?   可赵远阳变了许多,他现在既不觉得无趣,也不觉得丢脸,加上之前口头上就应了下来,这会儿群里通知的时候,问他去不去,他就回答说去。   虽然距离高考,已经是快二十天过去了,但家在外地的同学还没回家,而是继续住在学校里,等着把志愿填了再打包东西回家。   考得好的,当然春风得意,考试失利的,想着至少不能和老同学断了联系,别的不说,一大堆社会未来的栋梁,当然要去打好人际关系了。   所以班长一说要聚餐,全班同学都来了。   聚餐的不止是他们一班,还有二班三班一起,就在本市一家新开张的自助烤肉餐厅,凭高考准考证还打六八折。聚餐花的是之前没用完的班费——并没有土豪同学赞助。   三个班加上老师,一共一百多号快两百人,提前订了座位,几乎把这家自助烤肉给包场了。   霍戎把他送到了,下车前他拽着赵远阳,拉着他的手,往他手指上戴了个戒指。   戒指是普通的男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但是很紧很牢靠地圈着他的手指。   赵远阳忍不住看着他。   霍戎一边摩挲他的手一边低声解释:“结婚的戒指,结婚的时候再给你戴。先戴好这个,有女同学给你告白就拒绝,然后把戒指给她看。”   赵远阳嘴角一抽。   “听话。”霍戎看着他说。   赵远阳敷衍地点头,心想他拒绝过的人,比霍戎喝过的水还多吧。虽然戎哥也是很英俊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敢靠近的他的人可不多。拒绝人,他还用傻了吧唧的要专门把戒指亮给别人看?   他敷衍地说了声好,打算开门下车,霍戎却倏地伸手把车门给锁了。   赵远阳还没能反应过来,就感受到霍戎滚烫的吻压下来,没有亲嘴巴,而是在赵远阳的脖子上撕咬。   六七月的盛夏,赵远阳刚毕业,穿的衣服领口敞开着,袖子很短,霍戎就俯首在他的颈侧大力吮吸着。赵远阳一下反应过来他什么目的,“我要去吃毕业散伙饭的!”   赵远阳用力推他,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   霍戎一手抓着他的肩膀,一手伸到座椅底下,捏着他的屁股。脖子让他吸得有点疼,赵远阳在他背上捶打了两下,却不怎么用力,浑身挣扎:“有没有意思?”   霍戎一概不理,抱着使劲扑腾挣扎的赵远阳,像是在安抚家猫。直到赵远阳的脖子被吸出一块很深很亮的鲜红色痕迹来,他才停下。   口水痕迹发亮,霍戎拿拇指一擦,接着替赵远阳整理着衣服上的皱褶,嘴里说:“下次不许喷香水了,要喷也只能在家里。”倒不是说这味道不好闻或者说娘,是那味道有些勾人,霍戎闻着他身上的味儿,就想弄他。霍戎情愿他喷个难闻的古龙水,好让全部人都远离他。   赵远阳眼含怒意地瞪他,扯着自己的领子,他也看不见脖子怎么样了,但他知道,肯定不能见人了。   虽说都是高中生,但这么明显的痕迹,能有几个不懂的?   “幼稚鬼!”赵远阳拿纸巾擦着霍戎滴到他衣服上的口水,使劲擦着,心里又生气,又说不出骂他的话。   霍戎把上锁的车门打开,满意地盯着赵远阳脖子上那块,谁都不会忽视的新鲜吻痕,叮嘱说:“不许喝酒,结束了哥来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上厕所的时候手机不许放在座位上,有小姑娘给你告白……”   “我知道了!”听着他的条条框框,不等他说完,赵远阳就打断他。他伸出自己的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发着光的戒指——宣示他是有主的人了。哪怕还没结婚,霍戎也把戒指给他套在无名指上了。   赵远阳说:“我知道,有女同学告白,我就把戒指给她看对吧?”   霍戎点头,拇指擦过那个吻痕:“嗯,去吧。”   下车后,赵远阳遮着自己的脖子走路,看车开走了,就走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盒创口贴。   那块草莓太大了,一片创口贴还遮不完,得两片才够。   赵远阳在药店里照着镜子往自己脖子上贴创口贴的时候,药店的几个店员都看着他笑,还问他买不买避孕套。   他脸烧得红,说不买。贴好了创口贴就连忙跑了。   他来的时间晚,说好的时间是六点到店集合,他原本是很准时的,结果因为脖子上那个吻痕又耽搁了会儿时间。此时,自助烤肉店里面已经全坐满了他们毕业班的学生,赵远阳一进去,认识的、不认识,全都在招呼他。   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像是男神待遇。   赵远阳一时间有点懵,平时也没见这些同学这么热情啊,好在他适应力强,又不是没经历过,只不过班上同学平日里都还挺清高的,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班上同学给他留了座位,都知道他跟魏海关系好,专门给他们留了两个座位。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坐着十四五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份酱料和一杯饮料,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类,小盘子里还有小点心小蛋糕。   旁边有人给赵远阳说:“那边拿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就去拿。”   “你要喝酒,那边冰箱里也有啤酒。”   赵远阳说谢谢,但是没动。他来之前,就在家里吃了栗子蛋糕垫了肚皮,他也知道肯定吃不了什么,霍戎还担心他吃坏肚子,说肉必须看着熟了才能吃。   有人看着他脖子贴的创口贴,问他怎么了。   赵远阳说:“过敏。”   “是吗?”他理由牵强,没人能信。   桌上全是交流高考分数和学校的声音,什么六百七十分、六百八十分的学霸,饭桌上几乎全是这样的人,差一点也有六百分,最差的也就和赵远阳一个分了。   赵远阳听得不敢说话,低头喝可乐。   当然,赵远阳肯定不是班上最差的,也有考场失利,连一本线都没上的同学,但终究是少数。   有些同学虽然考得很高,但是没达到自己和父母的期望,就苦闷地说起要准备复读的事。   毕业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赵远阳心态很平淡,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就收获多少,别人考六百七的,那是别人付出了他数倍的努力的缘故。努力是一方面,天赋也是一方面,他的确不是学习读书的料。   饭桌上在传递香烟,不知道是谁开头的,男生都拿了一根,会抽的不会抽,都拿了根。   不会抽的就学,抽两口就会了,饭桌上一大股劣质烟味,赵远阳轻轻皱眉。   不仅是烟,酒也有人在分,会喝的不会喝的,都拿了两罐。   这时,有个三班的女同学走到赵远阳这一桌,偷偷问她认识的人:“你们那里还有个空位,我能不能坐过去?”   “那好像是有人的,但现在还没来,晓雯,你是不是想坐赵远阳旁边?”在吃饭前,来问赵远阳坐哪儿的,位置在哪儿的女生,今天已经超过十个了。   看他旁边有空位,当即有女生坐不住了。   听见他旁边的空位是有人的,三班的那叫晓雯的女孩儿笑容垂下来:“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要报哪个大学?哪个城市?”   “不如等会儿吃完了,你自己去问,自己去告白,万一就成了呢?”   对此,赵远阳完全不知情。他坐下后不久,老师同学都来齐了,魏海也来了。魏海原本不打算来了,问了赵远阳,赵远阳说他要来,魏海也就报了名。   他眼底黑黑一圈,看着是熬了夜的,但却精神饱满。他坐下来,先是看见赵远阳脖子上的创口贴,愣了愣了,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他兴致勃勃地给赵远阳说创业的事,主动把股份大头让给赵远阳:“我准备让你拿六十个点,但是我大哥不让,我给他说了你的创意,他很看好我,就是太抠了。但我不能占你便宜啊!”   魏海说:“所以我们这样,远阳,你表面上拿三十点,再私下拿三十点的暗股,表面你三十我七十,实际你六十我四十。”   赵远阳听得麻烦:“什么暗股,不要不要,就三十点好了,要多少钱回头你再给我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赵远阳看着他,“昨晚上没睡觉?就搞这个了?”   “是啊,你给我说完后,我就睡不着了,总感觉明天就要赚钱了……我没接触过这个,不会管,只能找我大哥,我跟他谈了,他特别不要脸,要我自己单干。”不仅不要脸,还在魏海面前各种贬低赵远阳这个朋友:“你自己说你交的什么朋友?你拿六十点股份给他?!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赵远阳夹了片烤干了的五花,在辣酱里拌了拌:“其实你大哥说的不错,自己单干吧,我拿三十我都觉得多了,创意不值钱。”   “谁说的不值钱?我给我大哥一说,他满脸不可置信,现在电商这么多,你这个一看就是有商机的啊,凭着一个点子去融资,也可以融他个几千万……”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而且饭桌上大家都在互相说话,不容易被听见,但旁边还是有同学听见了他们的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来个人插嘴:“赵远阳,你们要去创业了?不读大学就去创业啊?大学都不读了???”   说话的人是班上前十的蔡浩淼,赵远阳平时没怎么接触过,记不住脸也记不住名字的。   但蔡浩淼高考成绩似乎不如平时成绩好,考差了,比赵远阳还不如。   他平时说话声音就大,饭桌上这会儿虽然吵闹,但还是不少人听见了他说的话,都扭头。有人理所当然地想,没考上好大学,当然是去创业了,美名其曰创业,还不是拿着家里的钱去浪费。   赵远阳听了也不恼,让魏海给他拿片生菜,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为什么读大学不能创业?两不耽误不行?”   蔡浩淼酸溜溜地说:“也是啊,有些大学也不怎么上课的,时间很多。”   赵远阳笑了下:“是啊,欸,你准备读什么专业?等你大学毕业了,没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现在名牌大学毕业生工作也不好找了。”   蔡浩淼还没说话,立刻有人扭头跟赵远阳套近乎,参加毕业聚会是为了什么?一是为了联络感情,二就是人际关系资源了。什么叫资源?像赵远阳和魏海这样的同学,只要未来都能保持着联系,等毕业了,这就是资源啊!   还有人说:“浩淼,你刚才不是说没考好,想复读的吗?”   “是啊……没考好,”一提起成绩,他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就算没考好吧,那也比……强吧。”他中间几个字说的含糊不清,但仍是被魏海听见了。   魏海挑了半天,挑了一片最漂亮最干净的生菜给赵远阳,嘴里说着:“远阳,你来不来我们学校读?我们学校虽然只是个211,但我们学校的金融系也是全国前三的,以你的分数,完全可以上了。我大哥和他们校长还有系主任和教授都特别熟,我可以提前把你档案给他们。”   “我还不知道呢,我打算报S大。”赵远阳伸手接过,魏海一不小心看见他的手,整个人愣住。   蔡浩淼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个学校都是名校啊!别说赵远阳那个S大,就魏海嘴里那个,全国排第三的?该不会是……Z财?!这正好是他想读的,而且他就想读金融系!蔡浩淼忍不住问魏海:“你都拿到通知书了?这怎么可能!是哪个学校?”他心里酸死了,不仅酸,还觉得魏海在说假话,在装逼。这怎么可能呢!   魏海还有些愣,嘴里报出他的校名。   其实也还没定,只是事先说好了,如果他愿意读,到时可以直接去读。   蔡浩淼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没有六百二怎么可能读这个!”他从高一进校,就定下了目标,魏海嘴里说的那个学校,金融系在全国的确是数一数二,他表哥就读的Z财,他平日里也去看过,校区虽然比较旧了,但是很大,特别大,教学资源也好,不比某些顶尖院校的差。   而且魏海说的校长,上次校庆他也见过。   魏海心里烦躁,也不知被怎么点着了,很不耐烦地说:“别信就别他妈问,有完没完,滚。”   全场静了一秒,接着很快恢复原样,蔡浩淼也讪讪地闭嘴,不敢说话了。   赵远阳站起来,准备去打碗蛋炒饭。魏海也跟着站起来,赵远阳看他:“你也要吃蛋炒饭?”   魏海木讷地点点头:“远阳……”   “好像还有银耳,你要不要?”   魏海摇摇头,这次不说话了。   赵远阳端着两碗蛋炒饭回来,魏海却和方才的模样不一样了,变得沉默了,手上拿了一罐啤酒在喝,很凶猛地往喉咙里灌。   老余中途过来,手上端了一杯鲜橙多,敬全体同学,祝福大家前程似锦。   氛围变得伤感,眼睛红彤彤的,说着舍不得老班。   赵远阳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是伤感的,有人递给他一杆烟,他也就顺手用火机点燃,一口提到肺里,把他给呛着了。   吃完饭,快八点了。班费还剩点,老师提前都走了,班长谭梦佳就拿着班费,说去KTV。   现在的学生聚餐,差不多都是这模式,吃完饭再去KTV唱歌,唱完解散,各回各家。   结完餐费,班费只剩不到两百块了。谭梦佳就提了一个有些老旧的KTV,离这里有些远,但是胜在便宜。   隔壁三班的班长说:“怎么不去旁边的纯K?那个刚开,音效好啊!”   “但是纯K贵,按时计价吧,我们班费还差点儿……”   就他们班这么多人,哪怕一大半人都不唱歌,要回家,但如果要去新开的纯K唱歌,那必然是笔不小的开销。至少一千块是打不住的,如果还要喝酒,加上酒的钱,至少都得一两千了吧?   班长谭梦佳不乐意,三班班长仰着下巴说:“哎,其实我们班班费也是不太够,我补贴八百块,也只能开个小点的包间,少唱一个小时,让大家早点回家。”   谭梦佳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也落下来:“唱歌罢了,哪里不是唱。”班上同学还在商讨去哪里唱,听见三班班长的话,都愣了愣。   “班上都有谁要去的?”   “魏海,赵远阳,你们去不去?”   “不然我们凑点钱,一人几十块就够了……”   这时,之前过来打听赵远阳的徐晓雯走到他们三班班长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三班班长抬头惊异地看她,再扭头看一班那两个特立独行的男神级别的男生,最后憋着说:“你真这么做?”   徐晓雯点点头,眼睛也忍不住瞥向赵远阳。   三班班长说:“这样啊,我们班徐晓雯说,她认识KTV的老板,她……”   “屁大点事儿,不就是班费不够吗,我请了。”魏海本来就烦躁,他还喝了酒,听见后火气很大地说,“唱哪个?纯K?那个太次,去飘金王朝。”   谭梦佳感激地望着他,但是那飘金王朝什么地方,那是有钱人玩的,是俱乐部,学生不可能消费得起。   听说里边包间,都是五位数起步。   就算魏海家里有钱,她不可能让人家魏海这样破费啊,就说:“算了算了,一人凑几十,去纯K吧。”   “班长,既然有人想请客,那就满足他吧。”说话的人是蔡浩淼,他是巴不得魏海当冤大头,到时候点贵的酒,专点贵的,看他皱不皱眉头!   魏海看也不看他,说:“就去飘金,这是我哥开的,不用给钱。”   蔡浩淼脸色当场凝固,僵硬而尴尬——谁能想得到,这就是人魏海家里开的呢。   赵远阳低头给霍戎发着短信,他原本是打算吃完饭回家了的,既然说着去唱歌,他还是去一下好了。   他把地点发给了霍戎,说十一点前结束。   霍戎短信回的很快,他不许赵远阳喝酒,让赵远阳每隔十分钟,要给他报个平安。   赵远阳觉得他管得太严了——可再严,也总比霍戎让人跟着他强吧?   众人打车去了KTV,打车的钱,正好从班费里支出,二班三班也跟着来了,魏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很张狂说他全包了。   所有人都在嘀咕说他有钱、大方。   虽然是三个班,但几乎都是好孩子,平日里从来不去这些地方的,还有人喝得烂醉,别说去唱歌了,站起来都困难。所以一共加起来,也就四十来个人。   魏海提前打了电话,订了个豪包,完全塞得下四十个学生。   刚到地方,大厅正好跟着进了一行人,是省招生办的厅长,教育局的副局长,还有Z财的校长,还有几个,都是教育体系的大人物、大领导。   四十多个同学,浩浩荡荡过去时,副局忍不住说:“现在的学生啊……”   Z财的校长突然看见了谁,定睛一看,簇拥在一大堆学生仔里的,高高帅帅的,走路还不稳让旁边儿同学扶着的。他脸上露出笑来,招手:“这不是魏海吗!魏同学,好久不见你了,高考成绩出来了?”    第107章   魏海抬头, 一眼望过去,一堆中年男人女人, 晃人眼。   “这是谁?”魏海没认出来,走近了才发现,“咦,黄校长啊!”   黄校长笑眯眯的:“是啊,魏同学, 考试成绩如何?”   “哎, 特别差, 就……多少分, 我都不好意思读你们学校了,我觉得丢人。”   “成绩不能说明问题的,你年纪轻轻,多跟你兄长学习, 以后也能为我校争光, 成为我校的优秀毕业生。”他一边说完, 一边跟旁边的领导解释些什么,介绍说这是魏家的老四, 刚刚高中毕业。   几位领导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全都忍不住上来攀亲认故,这个说我见过你父亲,那个说我认识你兄长。   听完黄校长的话,魏海说:“这倒是哦……我最近正好在创业,做电子商务, 游戏什么的……这,这位,”他拉着赵远阳的手,“是我合作伙伴,我好哥们,他很厉害的,不过他不想读金融。欸,对了,黄校长,你们学校外语系怎么样?”   黄校长一听是合作伙伴、好哥们,就眼睛一亮,魏海的朋友,那必定是家世不凡!而且很厉害?那就是说很有商业头脑了?   “我校有一个外语学院,不敢说在全国特别牛,但也不赖。而且外语学院的学生和留学生混住的,是全校最好的宿舍。”   “远阳,听见没有?很牛的,你不然,就去报Z财吧!”   “是啊,这位同学,我校有百年历史了,校名是开国元勋……”黄校长推销的时候,一群跟着魏海过来唱歌,顺便见世面的同学都忍不住吃惊。   尤其是蔡浩淼,更是当场僵住,脸上火辣辣地疼,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考失利,他比上不足,以为自己比下还是有余的。于是柿子挑软的捏,平日里最不学无术的两个人,居然在说创业的事,张口就来“你这点子去融资,分分钟几千万啊”这种话,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酸透了。   一边酸,一边觉得不可能,吹牛逼。   结果这个看着最不学无术的,哪怕人家考得不好,但是前途一片光明坦荡啊!不像他,现在还在考虑着复读的问题。就算复读了,考上了好大学,又有什么用?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魏海这种富二代。   心里苦涩,蔡浩淼也没心情去KTV点最贵的酒,宰魏海一顿了。   再怎么宰,这KTV都是人家里的,还能皱眉头?   他借口不舒服,还没进去见识一下,就跟众人打招呼离开了。   在门口寒暄几句,魏海就说自己同学聚会,吃散伙饭,便进去了。   赵远阳听霍戎的话,坚决不喝多,只倒了一杯,慢慢抿着。   班上同学在合唱着周华健的朋友,过了会儿换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再然后是水手。   一个包间,却是最大的包间,屏幕很大,麦克风有四只,传来传去地唱。   一些同学唱得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也不乏唱功不错的,但大部分听起来,都稍微有点鬼哭狼嚎。   麦克风传到赵远阳这边,赵远阳摆手说:“我嗓子不舒服,不唱了,你们唱。”   其实他是唱歌不好听,但也不是不爱唱,有时候在家里的时候,他经常戴着耳机陶醉地干嚎。正因为戴耳机的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唱的怎么样,所以自我感觉良好,结果摘下耳机一听,就受不了了——这调跑哪儿去了!   为了保持他的男神形象,赵远阳是坚决不在外面献丑唱歌的。   还是回家毒一下戎哥的耳朵算了。   包间里烟雾缭绕,都是赠送的好烟,所以大家都抽得很起劲,班上有个男生刚学会抽烟,一下过猛了,直接晕了。   好几个人把他送医院去了。   走了好几个男生,女生开始唱歌,赵远阳听见是王菲的《我愿意》。   女生唱歌就比男生动听多了,悦耳动听,加上王菲的哥,嗓音轻柔,还有几分空灵。   话筒在女生那边,魏海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跟着唱:“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那副苦闷的模样,就像失恋了似的。   赵远阳说:“你少喝点酒,等会儿肠胃坏了。”   魏海笑笑,眉头一扬,眼睛像个黑色漩涡:“远阳,你哥不让你喝酒你就不喝啊?真听话。”   赵远阳皱眉:“才不是,我刚做完近视眼手术不久,不能喝酒。”   魏海笑了笑,嘴里轻轻哼歌:“你知不知道,这首歌是给你唱的。”   赵远阳皱眉看着他,魏海继续说:“你看那边,这是三班那个女生点的,她唱歌的时候,一直看着你的……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   赵远阳看过去,那女孩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迷恋地注视着赵远阳。   “看见了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哼歌,耳钉反射着光,赵远阳心想他是真的喝多了。   他把魏海的手机摸出来,给他家司机打电话,让司机来把魏海接走。打电话时,一个女生给他告白了,赵远阳拒绝了。   他出去给魏家司机打完电话,顺便拒绝了一个告白的女孩儿,就给霍戎发短信,说想回家了。   赵远阳转身回包间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了。   是刚刚唱歌的女孩儿。   徐晓雯脸上满是忐忑和少女情怀,大大的眼睛望着赵远阳,手不安地搅在一起:“赵远阳同学,你……我想问你,你想读什么大学?Z财吗?还是别的学校?”   那女孩子只有赵远阳胸口高,仰着头看他。   她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三年了,我们可以上一所大学,或者去一个城市,如果你想……”   “同学,”赵远阳左手摸了摸右手上的戒指,低头看着她说,“对不起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已经定下要结婚了,我不会再接受其他人了。你很好,有很好的前途,值得更好的人。”   拒绝人的话,赵远阳说过无数遍,他总是舍不得伤害人,尤其是女孩子。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单纯的感情,赵远阳觉得冷漠的拒绝太没人情味了,所以每次都给人发好人卡。   他发好人卡发得很娴熟,也从未尝试过被人发好人卡的滋味,不知道那拒绝听着再好听,也是伤害人的。女孩忍着眼泪,忍不住了,朝外面狂奔出去。   赵远阳进了包间,发现魏海正醉醺醺地在跟一个女生聊天,是二班的一个女生,被魏海逗得发笑。   赵远阳拉了拉他的胳膊,把他手里的酒拿开了些:“我给你家司机打了电话,他到了,你别喝了。”   魏海抢回酒瓶,抱着酒说不。   赵远阳叹口气:“四海。”   魏海嘴角一撇,赵远阳看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结果他又露出一个笑,抱着酒瓶傻笑:“远阳,我听你的,我们走吧。”   他醉得厉害,赵远阳只好半扛着他。魏海却还在唱歌,从刚刚的我愿意,变成了王菲的矜持,也是包间里女生点的,魏海听了,就跟着唱。他用背驮着魏海,出了包间,走了几步后,就看见魏家的司机进来了。   两人顺利把人塞进车厢,赵远阳慢慢回想起一点,以前他也是这样,喝得烂醉如泥,霍戎来接他,背着他上车。   霍戎那时候不准他喝,赵远阳是怎么都不听,结果现在,霍戎不让他多喝,他一晚上,就真的只喝了两杯。   把魏海运到车上,注目着车开走,赵远阳才上车。   他一晚上憋坏了,尿急,而且还特想唱歌。   他眼睛瞥了下前面开车的大块头,脑袋偏到霍戎那里,抱着他的手臂:“哥,我好想唱歌。”   “晚上没唱够?”他看着赵远阳脖子上的创可贴,觉得碍眼,一把给他撕下来。   “没,我没唱,人太多,我唱歌难听,怕毁了我形象。”他有点闷,打开车窗通风。   霍戎笑:“那你唱给哥听吧,哥不嫌弃你。”   赵远阳靠在他身上,窗外往内灌风:“我还是回家唱吧,你听中文歌吗?”   “听,但听得不多。”他抚摸着赵远阳的脸颊,声音低柔地说,“唱吧,一晚上想唱没得唱,不是憋坏了?”   赵远阳清清嗓,直接来了一句:“我愿意为你,愿意……哎不行了,难听死了。”   这歌要用假声唱,赵远阳不行,他咳了几声:“不唱了不唱了。”   刚刚在KTV听见的时候,赵远阳就想唱给戎哥听了,结果才唱一句副歌,他就把自己难受死了。   霍戎发笑,手指扣着他的手指,拇指摩挲他的戒指:“那回家唱吧,怎么唱也没人听见。就那句我愿意,阳阳,哥哥喜欢你唱这句话。唱一百遍给哥听吧?”   “一百遍?你想得也太美了吧!顶多唱一句!”   霍戎心想赵远阳唱歌是真不好听,刚才还一副觉得丢脸,要他赏脸听,求他不嫌弃的样子,现在一听他喜欢,还要求一百遍,立马就变了。变成一副他是歌王,一首歌要天价,不肯赏光唱了的模样。   “那就一遍吧,回去唱给我听,嗯?”他声音低哑。   赵远阳看他一眼,接着别过头去看窗外,嘴角带笑:“一遍?啊,便宜你了……算了算了,就便宜你好了。”他让霍戎的态度捧得上天,一瞬间真以为自己唱的歌是天籁之音——一回神,才发现他想象力过于丰富了。能忍受他唱歌不打断,还要求听一百遍的,这世界上恐怕就只有霍戎一个人了。   而霍戎则觉得和赵远阳相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比方说琢磨他的情绪和脾气。   赵远阳支着下巴看车窗外,这时,他注意到前面路边大排档似乎有人在闹事。   ——有地痞闹事,这当然不关他的事,是一群光着上身带纹身的流氓人在欺负个姑娘,而周围围观群众没一人去帮忙的,都在互相对视,看谁去管。   那姑娘似乎威胁了句什么,拿着手机看着像是要报警,但她的手机立马就给人打地上了,其中一人扬起手要打她,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捉住流氓的手腕:“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哟嚯,还有人英雄救美啊?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放你一马,别不长眼!”   这时,赵远阳认真一看,发现那姑娘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刚刚跟他告白那个,结果赵远阳给人发了张好人卡,接着就跑出去的那女同学吗!    第108章   “——停车!”赵远阳正义感发作, 想也不想就喊了停车。   司机靠边停下,赵远阳推开车门, 一看那边儿四五个光膀子汉子,便扭头望向他家的哑巴司机。   这司机身强力壮、虎背熊腰,山一样的大块头,坐在前座开车时,赵远阳总觉得他的背宽阔得几乎有些挡视线了。   光是站在那儿, 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但是他和霍戎给人的压抑感是不同的, 因为司机的块头过大, 那完全是体型造成的压迫, 让人不容小觑,从心底产生惧意。   赵远阳仰头看着他,问道:“你一个人打得过那五个流氓吗?”   ——之所以问这个,不是因为赵远阳怕自己一个人力不能及, 而是他认为, 他真要出手英雄救美了, 别说那女孩儿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他的英勇而继续恋慕他, 光是霍戎这里, 赵远阳就不好交代。   戎哥打翻醋坛子,那是很可怕的。   司机不说话,反而是无声地看向霍戎。   赵远阳硬着头皮对霍戎解释:“这是我同学。”   霍戎看着他,赵远阳很坦荡地回望他,表示他和这位女同学非常的清白:“真的, 我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你看,她都被人欺负哭了,太可怜了。”   霍戎点了下头,他和赵远阳站在原地,那总是沉默寡言、不动如山的大块头司机,走向围观人群。   起先出声帮忙的男子已经被吓退,大排档棚里没有客人吃饭,都趁乱跑了,免得引火烧身,地上除了食物垃圾,还有徐晓雯的碎裂的手机,躺在黄色的盲道上,被人一脚一脚地踩踏着。   徐晓雯被赵远阳发了好人卡后,就冲出KTV,一路狂奔,一边擦眼泪一边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跑得太快,她开始岔气,于是一边抽噎,一边在路人诧异的眼光里向前快步走着。   路人都忍不住心想,这么漂亮个女孩子,怎么哭成这样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渐渐止住了,眼眶却是红通通的。走到大排档这边时,不巧就撞到了一个男人。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一个漂亮女孩子,撞到了喝了点小酒的地痞流氓,小流氓本来要找她麻烦,一看脸,就起了色心,说了下作的话,还叫她小妹妹。加上徐晓雯不是那种会息事宁人的人,一开口就骂人不长眼,而且还要报警。   她也不会防身术,等着路人来帮助她,可是没人帮她。   唯一一个帮她的,都被威胁着服了软,不在管她。   徐晓雯心里一阵绝望,往后退着,却无路可退,几个男人眼神色迷迷地团团围住她,手上有占便宜的意思——就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一把抓过小流氓的后颈,和抓小鸡似的,抓着然后丢开,一手一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五个男人,半分钟不到的工夫,就被那人给全丢开了,而且还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还疼的呲牙咧嘴,接着很快,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地就被人用领带给绑了起来。   徐晓雯被这迅速扭转的局面吓得呆住了,她胆战心惊地睁着眼,感激地望着那剽悍的高大男人。他一张脸长得普普通通,却异常高大,肌肉健硕,加上刚刚救了自己,徐晓雯的感激难以言表:“谢谢您,您是好人!”   结果那做了好事的大叔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点一个,转身就走。   徐晓雯追上去,拉着他的手臂:“真的很谢谢您!您有联系方式吗,我一定要报答您!”   那大叔一下撇开走,快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上了车。   赵远阳方才见情况稳定,已经上了车,从外面,是看不见车窗内部的。   前座的司机飞快地拉好安全带,接着很快速地发动汽车,赵远阳扭头看着窗外,发现徐晓雯一脸落寞,站在街道旁,目视着车子开走。   她望着那开走的黑色汽车,默默记下了车牌号——但是她却猛地觉得这辆车非常眼熟。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这车非常少见,若是见过,她一定能记住的。   想了许久,她终于恍然——这车,不就是赵远阳家那个吗!   班上、年级上都在盛传,说赵远阳是大少爷,家里司机每天接送,还给他开车门,而且那还是一辆极其少见的豪车。   徐晓雯平时住校,但是周末,她离校的时候,还是偶尔会看见赵远阳上车,看见他的家长给他背书包。   果真就像个大少爷。   见过几次了,车牌号也觉得眼熟了,她这一想起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忍不住地想,难道方才是赵远阳让他家司机来救自己的?她心里不禁又涌起了希望来。   过了两天,赵远阳要去学校填志愿了。   这两天,他一直在家里研究学校的问题,学校和专业,都是他的研究范围。   比如外交学,他有一丝感兴趣,便去查询了外交学学什么,结果这一查,他脑子就炸了。   外交学要学的课程又多又杂,什么国际关系理论、当代中国外交、国际关系史……外国政治制度、宗教与国际政治、谈判学等等。   再来是学外语。   如果就读英语专业,似乎也不如想象的轻松,最主要的是,赵远阳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专业很不好找工作。   还有艺术品收藏与鉴赏。这专业很冷门,国内没有多少大学开设,赵远阳抓破头皮,也想不出要怎么办。   他忍不住询问霍戎的意见,但戎哥是很开明的家长,他一切是以赵远阳的意愿为准。   赵远阳便问他:“你经常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个鸟语,是什么语言?”他经常能听到霍戎打电话,但是他的通话内容是什么,赵远阳却听不懂,叽里呱啦的,他半点都听不懂。   日子久了,难免觉得有些好奇。   霍戎说:“斯瓦西里语,有时候是齐切瓦语,或者阿拉伯语,还有些小国土著语,不通用的。”   “……怎么这么多种,听着都差不多啊,难不难,哪个最简单?”   “不难。”他想了想说,“都挺简单,但阿拉伯语用途会广一些。”   赵远阳让他教自己说两句,但霍戎一张嘴,他头又大了。他不是很有语言天赋的人,之所以英语比别的同学说的好,学的好,完全得益于他前世的经验。结果一听霍戎说的这鸟语,他心态完全崩了,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学了。   “阳阳,学语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哥先教你说几句,你觉得哪个有意思,就可以学哪个。”   赵远阳点头:“好啊,我听听看。”   霍戎教他说了两句阿拉伯语,又教他说了几句别的语言,赵远阳云里雾里,只有一句,他听懂了。   他一下坐直:“Nakupenda,这个我知道!黄家驹的歌里有这个词,这什么意思?”   霍戎说:“我爱你的意思,是斯瓦希里语。”   赵远阳觉得这个语言有意思,最重要的是他听懂了一个单词,太不容易了!而这个斯瓦希里语,有些像土著语,发音也很土,听着很简单,但学起来却难。   而且赵远阳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他的热情常常几分钟就消磨光了,学了四五六七句,他就没兴趣了。   他挫败地叹气:“算了,我不学这个了,麻烦死了,什么狗屁鸟语。”   霍戎不为难他,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学会一个我爱你就够了。”   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赵远阳,决定听天由命,他去了学校后,在志愿表的第一位填上了S市外国语,勾选了服从分配的选项。   原本以他的分数,想进这个大学,是很困难的事,但如果勾选了服从分配就不一样了。而且哪怕分到了一个他很不愿意就读的专业,进校后,也是可以转系的。S市外国语门槛高,但只要进了这个门槛,转系是很轻松的事。   而且他有很大几率会被录取——去年的时候,S市外国语在他们省招人的分数线是六百一十七,同理,去年的重本分数线,也比今年高出不少。   赵远阳这个志愿,是咨询了教育部专家后才填上的,他的第二志愿,就是之前魏海给他说的,让他填的Z财的外语学院。   后面几个志愿,都是一开始看好的学校,他随意填满了,就交了。   老余觉得他的志愿填得有些冒险:“你的前三个志愿,去年分数线都很高的,有些冒险了。”   赵远阳不在意,也懒得更改。他指着黑板上方贴着的班规道:“爱拼才会赢嘛。”   老余无语凝噎:“到时候,除了部分在外地的同学以外,录取通知书都统一寄到学校来,通知书来了我会打电话通知的,出去旅游的时候注意安全。”   等赵远阳走后,好几个女生进了办公室,找了个借口偷偷地看了赵远阳的志愿表。   志愿填报会截止到本月二十九号,七月五号的时候开始录取,先是提前批,接着在十号的时候,在一周内基本会出录取通知,等通知书寄达,那大约是月底的事了。   如果没录取上的,还有一次补录的机会,像魏海,他就只能钻补录的空子。    第109章   填志愿的事敲定了, 接下来就是安静等待结果。   霍戎知道他的每一个志愿,他的志愿都是两人在家里商讨许久, 再加上教育部专家的意见,最后填上的。他的前三个志愿都看似冒险,但却是经过霍戎深思熟虑的。因为远阳想去Z财,而那所大学是魏海要读的,霍戎就帮他把第一志愿改成表面看起来难度更高的S市外国语。   这样一来, 赵远阳就会有侥幸心理, 第一志愿比第二志愿分高那么多, 第一志愿多半是录不了了, 第二志愿要比第一志愿稳妥些。   如果最后意外被第一志愿录取了,赵远阳没读到自己原本想读的Z财,也不会觉得不高兴了。   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赵远阳去考了驾照, 每天风雨无阻地去学车, 他会开车, 所以学起来很快,走个过场, 学到课时够了就去考试, 很快就拿了驾驶证。这些日子里,他频繁和魏海用短信、电话以及QQ联系,魏海成功在他家里人的指导下,收购了一家有五十多人的精英团队的电子商务公司。   他口头上给魏海说的项目,估值市价是三千万, 赵远阳占三十点股份。他要给魏海投资了九百万——但他自己没这么多钱,他现在每年有分红拿,也有不动产,还有外公留下的价值连城的遗产。   但是他却没有大量的现金。   这九百万,他只拿得出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他只好管霍戎借。   “有借有还,等我赚钱了,就双倍还给你。”   霍戎饶有兴趣道:“阳阳,就这么有自信会赚钱?”   “当然会赚了!”他虽然不懂经商,也不认为这九百万会打水漂。他口述的项目是成熟的,当然,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赚钱这个,只是现在魏海奋进的模样,对比起他以前整日逃课,和三教九流交朋友、称兄道弟,一起喝酒耍闹的模样,差距不要太大。这让赵远阳有些刮目相看了,想帮他。   七月十五的时候,赵远阳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弹出来的界面依次是姓名、准考证号、身份证号、高考分数以及录取院校。   S市外国语公共关系学专业。   因为赵远阳勾选了服从分配,所以他也不知道录取自己的会是什么专业,一下跳出来个公共关系学,他一时有点蒙。   他别过头,看向霍戎:“这什么专业?这专业干嘛的?学什么的?”   霍戎也不了解,他手臂从他身后弯过去,捏着鼠标点开搜索引擎:“查一下吧。”   百科界面解释:公共关系学,是一门关于如何维护公众形象,和一个组织或个人如何交流沟通的学科——也就是公关。   赵远阳看见公关,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真是一个最不适合他的专业了,要赵远阳学会如何去给别人处理、维护正面公众形象,那真是太难了。赵远阳记得自己以前看见明星出了丑闻,明星背后的公关团队立马会出谋划策,挽救、维护艺人的公众形象。   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专业,但太不适合赵远阳了。他有时候连维护自己形象都做不到,遑论去给别人做公关了。   赵远阳皱着苦瓜脸,望着霍戎:“哥,我不读这个,我转专业吧。”   霍戎一起都依着赵远阳,说好。   录取通知出来了,赵远阳心里的大石落地,虽然专业他不太适合,但是可以在开学前走动一下,转系。   赵远阳想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读外语,他选了S市外国语最热门的专业之一——商务英语。   转系的事很快办妥,紧跟着月底,二十六号,录取通知书也寄到了。   赵远阳去学校领取通知书,还碰到了好多同学,挤在收发室窗口外。学校收发室里,是堆积如山、快要闷出来的通知书快件,天气热,一群人挤着,赵远阳看着都难受死了,头都大了,一点也不想跟着挤。有个热心肠的女同学满头大汗地挤在前面,垫着脚回头,汗湿刘海黏在额头,一张青春逼人的秀气面孔:“赵远阳,你是哪个学校?我帮你找通知书!”   “S市外国语大学,”赵远阳冲她笑,“谢谢你。”   他都不知道这女同学是谁,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看别人挤得火热,他就去买了两瓶水回来。   过了会儿,女同学找到了快件,把快递单拿给赵远阳签。   赵远阳顺手递给她一瓶水,低头签收:“谢谢。”   女同学呆呆地望着那瓶矿泉水,听见他的声音,脸腾地红了,忙摆手:“不谢不谢,你是S市外国语吗?哪个系啊,我也是这个学校。”   “商务英语。”赵远阳签完名,好奇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三班的?”   “不是,我是五班的,我读文科,对了我、我叫高心如,我被国际政治录取了,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高心如脸红红的,热气从头顶冒出。   “对,五班的,我记起来了。”看女同学热成这副模样,赵远阳愧疚地再次道谢,他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很像霍戎,礼貌疏离,给人好感,却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   等他拿着通知书走后,高心如才拉着友人的手小声尖叫:“他好有风度!和传言根本不一样嘛!”   当时有不少同学去办公室偷看了赵远阳的志愿表——S市外国语是个好大学,就外语专业来说,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一些考了六百多分的女生都跟着他填报了该校。   就算最后没能读一个学校,但被S市外国语录取了,也不亏——要是赵远阳考得太差,还真没人敢跟着他报相同的志愿,虽然许多人心里还是存疑的,担忧赵远阳的这个第一志愿,录取不上他。   七八月的太阳毒辣,赵远阳拿着通知书出去,碰到了不少认识的人,还有班上同学,看见他手里拿的快件,印着S市外国语的校名,都忍不住惊诧,居然真这么厉害???   有人忍不住上前去问:“赵远阳,你帮谁拿的通知书啊?”   赵远阳就回答说:“这是我自己的通知书。”   同学就高高兴兴地祝福他:“恭喜啊。”   “谢谢你。”   赵远阳虽然有一颗骄傲的、忍不住炫耀的心,但是他也知道,在班上这些同学面前,他根本就不够看。人家拿的都是清华北大人大的通知书,他这个差远了。   他上了车,一摸头顶,连头发都是烫的,可见太阳温度有多高。   他拆开通知书,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然后再给霍戎看。   学校通知书做得很简约精美,整体是深蓝色的,折页封面是校名,背面是校训。内页有大学简介,以及校园风光的图片。而且最关键的一页,上面印着赵远阳的名字,恭喜他被录取,下方有印刷的校长前面。   早在之前,赵远阳因为被录取而激动的心脏已经平复下来,现在拿到了通知书,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他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翘,往车窗外看,觉得夏日阳光明媚得叫他忍不住高歌一曲,再转头一看戎哥,今天的戎哥特别帅呢!   霍戎看了会儿他的通知书,帮他折好,封在文件夹里,最后再放进快件袋里。   他把通知书放到一旁,用手臂揽住他的背,声音沉而缓,带着感慨:“阳阳,这是一份很好的生日礼物,”他亲吻赵远阳的耳朵,声音就落在他耳边,“我家小朋友怎么这么棒,是哥哥的骄傲。”   赵远阳脸一红,他最听不得“你是我的骄傲”这种话了,一听就觉得羞赧,觉得肉麻,还觉得不好意思,受之有愧。   他低着头,声音维持着冷静镇定,结果嘴角翘那么高,眼睛那么亮:“这不算什么,对了,我还有别的礼物给你。”   回到家,赵远阳给他送了个铂金的领带夹,霍戎不常穿西装,或者说在赵远阳面前不常,但赵远阳很喜欢他穿西装的模样,便送了领带夹给他,希望他每天都能穿得很正式,穿得很帅。   晚上,他更是亲自下厨,给霍戎煮了一碗长寿面。   他没下过厨,不过会泡泡面,所以哪怕没做过,对他而言,煮面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他怕面煮太软烂,一会儿工夫就捞起来咬一口,隔一分钟就咬一口,直到感觉到面条软了,才关火。   对霍戎来说,他什么也不缺,长寿健康幸福平安,这些普通人奢求的东西,他同样缺乏,尤其是平安,做着那样的职业,每次霍戎出差,赵远阳都忍不住担心他,问霍戎,霍戎却说习惯了,不会有危险的。   这一天,赵远阳拿到了他的录取通知书,而霍戎过了一个平淡却有意义的生日,有远阳陪伴他,也有远阳送给他的礼物,以及一个抵死缠绵的仲夏夜。   过了两天,霍戎就带着赵远阳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了。   之所以去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全球闻名的,结婚最快、最自由的的地方,有的男女相遇不过一天,就来登记结婚,接着第二天就离婚。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也说明了在这里结婚是多么方便的一件事。   手续很少,缴纳五十五美金,就有一张证书了。   而且还可以办一个无人观看、没有观众的私人婚礼。    第110章   拉斯维加斯。   ——赵远阳以前来过这座城市, 也来过许多次了,但他每次来, 通常就是去赌场玩,还没跟人结过婚呢。   结婚,两个人都是头一遭,赵远阳万万想不到自己在这个年纪就要跟男人结婚了——他才刚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去学校报道。   婚礼原本有着繁复的流程, 但在本地结婚的人太多了, 到了拉斯维加斯的教堂里, 这些繁复的流程就被简化了。   哪怕是简化了, 赵远阳依旧觉得麻烦。他穿了一身合身的白色西装,一身纨绔气质被收敛起来,站得端直,真是个漂亮文雅的青年——像赵远阳这个年纪, 穿身休闲运动装就少年感十足, 换上正装, 打理一下发型,瞬间又变了个样, 变得成熟许多。   化妆间里, 赵远阳对着化妆镜在抓自己的头发,整理着自己的发型。教堂的婚礼策划分别把中英对照的誓词给两人后,就出去了。赵远阳弄好发型后,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起誓词来。   他一边看, 线条优美的嘴唇一边张合。   赵远阳眉眼低垂着,睫毛很长,皮肤在化妆间的暖光下透着毛茸茸的薄光,神情很认真。   霍戎看着他,突然间有种远阳真的长大了的感觉。   结果下一秒,赵远阳就把那誓词丢开,表情好不耐烦:“什么玩意儿!这么长,不背了!”   霍戎的错觉归位,他无奈地笑,弯腰捡起那张纸,低头看了一眼,道:“几句话罢了。阳阳,你可是刚刚高考完,以前背诗背文言文的时候,是怎么背下来的?”   赵远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那是高考的事了,多久了!而且出考场的时候,我就全部忘光了!也从此失去了背诵的能力——你要是让我背这个,我就不结婚了!”   对他的无理取闹,霍戎也不恼。要是换个情侣来,没准这婚真就不结了。   他对赵远阳总是那么容易妥协。   “不背也成,但宣誓还是要宣的,我教你。诸如这样:我对上帝郑重发誓,我将永远爱我的男人,一辈子都爱他,不离不弃。”霍戎注视着他,“这样就行了。”   赵远阳听完,脸跟着有点红了——这个誓词,比正式的誓词还让他觉得肉麻、难以启齿。   他觉得在心里说没问题,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为难了。   霍戎站在他身后,手掌按在他的双肩上,和镜中的他对视,低声说:“你自由发挥吧,发自内心地说两句差不多的就可以的,这里教堂的牧师也听不懂中文的,不用不好意思。”   赵远阳点头,他有点紧张,但也不是特别紧张。霍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时,发现他在轻微地颤抖着,很轻微很轻微,微不可察。   或许连赵远阳自己都不知道。   他深吸几口气,脑子里很乱,这就结婚了?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已婚大学生了?那他就是有家室的男人了???   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霍戎察觉到他的紧张,便安抚性地从后面、居高临下地环抱住他,低头亲吻他的头顶,声音沉稳:“虽然结婚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可以随意点,别紧张,只有我们两个人。”   赵远阳忍不住闭着眼,驾轻就熟地反驳他:“谁紧张了?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霍戎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的西装是V领,因为太热,他里面没穿衣服,就一个白色衬衫假领——这主意是他自己想到的,拉斯维加斯位于内华达州,是沙漠,天气炎热。   他心想婚礼肯定又累又热,不想穿那么多那么厚,就在里头穿了个假领——结果教堂里空调开着,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炎热。   不过霍戎的手伸进来,是直接触摸在他的身体上的。   “你干嘛啊?”赵远阳浑身都僵了僵,他目视前方,望着化妆镜,在镜子里和戎哥对视。   霍戎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回答他:“摸摸你心跳快不快。”   赵远阳抿紧唇,霍戎继续在他胸口处摸着,搓着在他手心里挺翘起来的肉粒,嘴里说:“是挺快的,阳阳,你太紧张了。”   “别摸了。”赵远阳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一寸寸地从他的西装里移除去,脸上带着红晕,“你再这样摸是会出事的,”他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好了好了,该举行仪式了,别闹。”   “不闹。”霍戎的手从他衣服里抽出去,屋内空调冷风钻进来,赵远阳一瞬间觉得格外地冷,好想戎哥再把手放进来。   赵远阳说着不背那个誓词,实际上他刚才是因为太烦了,太紧张了,感觉背不下来了,就把誓词给丢了。   真到了结婚的时候,反倒很顺畅地、一字不漏地把誓词说了出来。他对着上帝发誓说不离不弃的时候,心里很安宁,既幸福又安宁,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一如头顶窗户外的阳光般,叫霍戎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I DO”之后,霍戎给他把婚戒戴上。婚戒的款式也是非常普通的,没有传说中夸张的52克拉珍藏粉砖——霍戎知道他要读书,而且赵远阳不要钻石,就镶嵌了一块珍珠米大小的蓝锥矿石,很小一块,一点也不引人注目,非常低调。   婚戒内部还镌刻了姓名,代表着独一无二。   交换对戒后,霍戎低头吻赵远阳,他捧着赵远阳的脸,闭着眼专注地吻他。   赵远阳微微仰着头,歪着脑袋,鼻子抵着戎哥的脸颊,手臂揽着他的后颈,整个人都抱上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赵远阳意乱情迷,有点想要了。   霍戎深深地注视他,拇指擦拭着他的下巴淌落的口水。他抱着赵远阳,借口回化妆间换衣服,就把赵远阳衣服脱了——但赵远阳西装外套里面是个假领,霍戎看着他的假领,不知道该怎么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两人对视一眼,赵远阳也有点蒙,低头自己解扣子。霍戎啧了声,就直接上手给撕开了。   他再迅速地给赵远阳把裤子脱了,把他压在那化妆台上,让他背靠着镜子,掰着他的一条白生生的长腿,很粗鲁地干了进去。   婚礼结束,赵远阳在这座城市最高的酒店住下,休息了会儿起来,已经是晚上了。他站在落地窗前看城市漂亮耀眼的夜景,这边是赌城夜景,那边的窗户是广袤无垠的沙漠。   他的目光被夜色迷住了,忍不住硬拉着霍戎去了赌场。   他重新换了一身西装,白天结婚时穿的那身已经不能看了,在化妆间就被霍戎给撕开了,还沾满了各种痕迹。   现在换上的这个,笔挺合身,西装掐腰,勾勒出细腰长腿。   他戴着宝蓝色的领结,站在全身镜面前——觉得自己真特么帅。赵远阳自恋地打量着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各种找角度,心想他可真是完美无缺,霍戎那个老男人真是捡到宝了——这时,霍戎推门进来了,出现在赵远阳自恋的全身镜里。   他早在十几分钟前就换好衣服出去了,以为远阳很快就弄好,结果赵远阳在里头浪费了半天时间,挑手表、挑袖口、挑领结,挑这个挑那个,磨叽死了。   赵远阳是难得穿这么正式,平时都是校服对付,里头都是戎哥给他买的衣服,现在穿西装了,当然就变得磨叽了。   见霍戎进来,赵远阳一下站直,换了一个黑色领结,转身问他:“这两个哪个好看?”   霍戎看了两眼,摸着下巴思索道:“戴粉红色的吧,今天结婚。”   赵远阳想想也对,但不知道戎哥是不是有什么情结,经常给他买粉色的东西。   最常见的就是粉红色的内裤、袜子。给赵远阳买这些,是因为霍戎觉得,内裤和袜子,都属于藏起来的、穿在在里面的、很隐私的衣物,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因为赵远阳只在他面前脱衣服。   那粉色是纯度很低的粉色,不算艳丽也不骚气,看着这个西装笔挺、脸上带着朝气的赵远阳,霍戎忍不住夸他:“我家宝贝儿像个小王子。”   赵远阳最听不得这种肉麻话,还小王子呢……哪个国家的小王子有183的身高?   整装完毕,下电梯出酒店,就是一个著名赌场。   是一个赵远阳来过的赌场,他熟知赌场的运作模式,结果他根本进不去——因为他年龄不够。   规定是年满二十一周岁才能进赌场,赵远阳还没满二十。   但霍戎有路子,他在这里有射击场,开得很大。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全部由几个屈指可数的大集团控制,对于霍戎这样的人,人们都是跟他交好的、秉持着不能得罪的态度,甚至会主动送他筹码。   因为这层关系,赵远阳很顺利地进去了,他一进去就很老练去兑换筹码。一楼有大量的赌博机,赵远阳不玩这个,他要上楼玩德州扑克。   以前来的时候,赵远阳常常都是豪掷千金,有时候输有时候赢,总的来说输得多,赢得少。   但这次,赵远阳是穷人,他得问戎哥要钱,当然不可能花太多了,毕竟他要勤俭持家的。   而且他也并非赌徒,象征性玩玩儿就好了。霍戎把卡给他,示意他随便刷,赵远阳就去买了一千美元的筹码。   看见他手心里可怜兮兮的一小把面额很小的筹码,霍戎忍不住发笑:“胆子这么小?”   赵远阳认真地说:“玩小一点,输完就回去,赢了就还给你。”   霍戎转身就去给他兑换了一百万的筹码,十个大面额摞在手里,对赵远阳道:“筹码是可以退的,不用担心花不完怎么办,”而且赵远阳还是想坐下来玩,要是他只是单纯下注,一千美元也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我不是不想浪费钱吗。”   霍戎笑笑,眼睛看着他:“怎么没想过赢了?”   “十赌九输,你以为我不懂吗!”   “聪明。”霍戎没想到赵远阳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觉悟,刚刚赵远阳只兑换了一千美元筹码的举措,着实让他诧异。   “那当然,你没看那么多社会新闻……而且我们国家禁赌,为什么禁,就是因为害人!”赌场,赵远阳比他熟,但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熟悉了,就跟着霍戎走,低声告诉他:“我想玩德州扑克。”   他们筹码不算多,但相比起大多数进来后花个二十美元图个乐子的游客来说,也是大客户了,有专门的服务生带着他们上楼,进最内里的高投注区。   这里装潢奢华,地毯花纹叫人目眩神迷,外头的普通投注区充斥着热闹的音乐,但里面的高投注区,则是由弦乐队演奏着高雅的、节奏舒缓的音乐。   赵远阳“第一次”玩,他手里捏着筹码,霍戎给他找了个赌桌坐下。荷官是个上年纪的女人,风韵犹存,一看赵远阳是个生手,手里还有那么多筹码,她弯腰微笑着跟赵远阳说话,似乎想对他放电,结果一抬头,一下让霍戎的眼神给吓到了。   她立马规矩地起身,连后面穿黑西装的督察都忍不住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她,最后忍不住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了两句什么。   女荷官猛地看霍戎一眼,神色倏地变得恭敬而严谨起来。   霍戎不知道赵远阳会不会,事无巨细地跟他讲解,赵远阳做出认真听讲的模样,不时点头。   这时,那头突然过来几个洋佬,很气派,后面好几个保镖。为首的洋佬约莫四五十岁,虽然老却很英俊,旁边是个俊朗的年轻人,金发碧眼,像演电影的美人,赵远阳眼睛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他们目标很精准地朝着霍戎走过来。   走近后,那老帅哥脸上露出笑容,抬手客气又熟稔地跟霍戎打招呼,态度亲热。但说出的语言赵远阳听不懂——又是一个鸟语,他仰头看一眼戎哥,发现霍戎脸上也露出了笑,像是遇见了老朋友。    第111章   赵远阳还从没见霍戎对别人笑呢, 或者说他常常都对人笑,但不是这样的。   他仔细地辨认着戎哥表情里有没有一点疏离,最后发现,是有一丝疏离客气在,但应该算得上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了。   不过赵远阳警惕的不是这个中年帅哥,再帅也人过中年了, 没什么好担忧的,让他觉得不太对的, 是那个金发青年。   因为他漂亮,比女人还漂亮,赵远阳便不能免俗地盯着他看, 霍戎手放在他的双肩上, 用上力气捏了捏, 以示警告, 但赵远阳还是盯着人家看。等到金发美人跟霍戎说话了, 赵远阳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想起来了,在上辈子的时候,传闻中霍戎的“新欢”,就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赵远阳没见过,一开始以为是女人,后来听人说是男人,就赌气,认为霍戎居然在几个月的时间里, 就找到了新的对象,太过分了。明明……明明他心都已经软了,准备给霍戎道歉了,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赵远阳有种受背叛的感觉。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联系霍戎了,在那之后,赵远阳果然耐得住寂寞,再也不和戎哥联系了。   尽管最后知道都是造谣,但赵远阳还是提高了警惕。那什么,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个俗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会冒出谣言,那说明他俩肯定私下有过接触!让人给看到了,流言蜚语才跑出来的。   赵远阳很不高兴,接触?私底下有接触那肯定不行!而且在他看来,金发美人对霍戎的态度也很不对,和霍戎握手,碧蓝色眼睛温润地注视着他,嘴里说着许久不见。   金发美人说的是标准伦敦腔,而老帅哥不知道是什么鸟语,但三人的交流没有丝毫障碍。英语夹杂鸟语,赵远阳听不太明白,但隐隐约约了解到,他们的说话方式就是像生意伙伴一样,寒暄几句夹带一句生意上的事。老帅哥称呼霍戎为“VJ”,“VJ”是“Victor Junior”的缩写——戎的名字,和他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名字是一样的,所以在后面加了个Junior,表示他是年轻的维克多。   老帅哥称呼金发美人为honey,手还轻轻扶在他的后腰,赵远阳阴暗地想这是不是一对干爹干儿子。   霍戎则称呼金发美人为leo。   里昂是金发美人的名字。   ——居然都直称名字了!   尽管他心里不爽死了,但表面上,赵远阳依旧镇定自若,或许只有霍戎能看出来,他家小朋友现在看似平静,却属于一点就炸的状态,谁要是惹他,他就炮轰你。   好死不死的,老帅哥问起了赵远阳。   他看霍戎站在赵远阳身后,把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忍不住看向他:“VJ,这位是你的……”   赵远阳听不懂他说话,霍戎的回答他也听不懂。但可以看到,那老帅哥眼神一瞬间变得愕然,似乎是不可置信。金发美人的反应更有趣了,望向了赵远阳,紧接着转向霍戎,眼里好似有不甘,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   赵远阳很蒙,但大致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心里很爽。他仰头问霍戎:“你们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语?”   霍戎用中文跟他说话,这里没人听得懂这门语言,所以两人的交谈,是完全私密的:“葡萄牙语,他问我你是不是我的情人,我就告诉他我们来拉斯维加斯结婚的。”   原本出于保护,霍戎是不该让别人知道赵远阳已经跟他结了婚的,但看赵远阳那副模样,自己要是不跟人解释清楚一点,马上就要拉他去离婚了。   但远阳能吃醋,他倒是没想到,不过能让他吃醋,霍戎心里是高兴的。   接着,老帅哥提出要跟他们在一张牌桌上玩德州扑克的请求,霍戎把视线投在赵远阳身上。   赵远阳无所谓地点头,   对赵远阳来说,跟谁玩不是玩?正好,挫挫这个里昂的锐气!   他不是好惹的!   赌桌上共四人,老帅哥在最糟糕的枪口位置,霍戎在赵远阳的上家,而赵远阳的下家是金发美人里昂,他是盲位,在牌桌上,赵远阳处于后位,这是最得利的位置。   他这个位置,可以选择比较松的底牌范围,争取更多入局,然后利用位置优势对其他对手施压,获得最大赢面。赵远阳一开始坐下的时候,就是霍戎让他坐这里的,因为知道这是最好的位置。   霍戎打了个响指,再次兑换了一百万的筹码。他端过旁边的长岛冰茶抿了口,低声给赵远阳讲解着德州扑克在这里的玩法,赵远阳全都知道,还是没打断他,认真听他讲。   老帅哥看着这副场面,不由得笑:“难道你的妻子不会玩?”老帅哥经常游走在这几家赌场,是熟悉扑克策略的玩家,不过也称不上是精通。   霍戎解释说:“他是菜鸟,我先教他规则,免得他犯糊涂。”   对此,赵远阳完全听不懂。   也不知道霍戎是在帮他,给人造成他是菜鸟的错觉,接着让人轻敌,这样赵远阳赢面就会变大。   德州扑克玩法很简单,一共有52张扑克牌,没有王牌。在牌局开始时,每个玩家有两张面朝下的底牌,剩下由荷官陆续朝上发出的公共牌。五张比大小。   在经过所有的押注圈以后,若仍不能分出胜负,游戏则会进入摊牌阶段,也就是让所剩的玩家亮出各自的底牌以较高下,持大牌者获胜。牌桌是半圆形,荷官站在横线那一边,依次发牌。   赵远阳像一个新手,遮遮掩掩地看自己的底牌,没忍住一笑,接着立刻整理表情,抬头看牌桌剩下人的反应。   这游戏就是玩这个,若是赵远阳反应是真实的,那么他的底牌一定很大,问题就在于,没人分辨得出,他的那抹笑意是真是假。   而霍戎的打法更厉害,他根本不看底牌,老帅哥押注了两个筹码,一个筹码代表着十万美元,表情高深莫测。   霍戎连牌都没看,就推出去两个筹码:“跟。”   “All in。”赵远阳气定神闲地把自己的全部筹码,全部推了出去。他也似乎忘了自己说要勤俭持家的话,也或许是筹码的原因,让他意识不到,这十个圆片,代表着三百万人民币。   这下他是一点都不怕输了。   这桌上人打牌,全都不够谨慎,看着全都是冤大头,在筹码没有兑换很多的情况下,一个二个上来就玩这么大。尤其是赵远阳,看着跟傻子似的,但更让人摸不透他手里底牌了。   金发美人瞥了赵远阳一眼,按着自己的两张牌,弃牌了。   桌上公共牌翻开三张,分别是黑桃Q、J,还有一张方块的9。   老帅哥认定赵远阳是菜鸟,但又摸不准这个菜鸟什么路数,是一手一般的牌,还是同花顺?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思索了好一阵,到底没有All in,也跟着弃牌了。   众人摊牌,赵远阳也亮牌,最开始的底牌是AK,这在底牌组合里,是最强的结构牌,而且在这副公共牌里,他还是同花。老帅哥是对子,霍戎底牌很差,牌面就是最差的单牌——亏他还那么气定神闲地加注,连底牌是什么都不看。   第一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赵远阳赢走了四十万美元,他就像个运气爆棚的新人,把众人都唬得不轻,觉得他蠢,傻乎乎的,同时又不得不羡慕他的运气。   紧跟着第二局第三局,他全赢了,让人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菜鸟,而且一点也不在乎这么多钱。   赵远阳面前的筹码越堆越多,就好像有老天爷在帮他。   老帅哥脸色不好看起来,也不是输不起,就是接受不了这么小的年轻人,还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把自己赢光了。   他神色不免露出焦虑,让人给他拿了雪茄,问霍戎抽不抽,霍戎没要,问赵远阳,赵远阳就要了。   焦糖色的雪茄,比之前抽的都要细许多,金发美人筹码输光了,不断地兑换新筹码,但他们玩得大,这么输下去也不是办法。   金发美人脸色不好看地把自己的法拉利钥匙都丢了上去,说:“车是新买的,蓝色限量。”   赵远阳看他一眼,加注一百万。   公共牌很大。   金发美人是豪斯,而且是最大的豪斯,三个老A,一对K,结果没想到赵远阳居然又是一个同花——虽说不是很大的同花,但也比豪斯厉害。   他今天频频出同花,偶尔一局来个同花顺,牌不好的时候,也能拿个对子,赢多输少,运气可谓爆表——要知道同花容易,同花顺其实没那么常见的。   旁边有陌生人来押注,都押了赵远阳这个“赌神”。   赵远阳浑然不知,还以为是自己厉害,运气好,没想过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玩到最后一把,老帅哥开玩笑般问他要不要all in,说自己加注一栋LA的豪宅。赵远阳疯了,就点头说好,他指了下霍戎:“不过我要留一百万,不然没钱还给他了。”   老帅哥也能听懂英文,就是他总说葡语,赵远阳和他交流困难,但他是听得懂赵远阳的意思的。   比起他那边数千万美元的筹码,让他留下一百万,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还是年轻人。   霍戎看向赵远阳,冁然而笑:“阳阳,赢了就都是你的,输了也没关系,不用还。”   赵远阳不肯:“这么多钱,我要是输了,得多久才能还上啊。”   霍戎手伸过去,摸着他的手,抚摸他手上的婚戒,注视着他道:“你忘了,你都跟我结婚了,这属于共同财产。”   赵远阳扬眉说:“那就更不能输了!”   他桌上一堆的筹码,全是十万额度的,留下十块,剩下全一口气推了出去。   除了这一百万,他还留着车钥匙的,没舍得丢上去——正好他要读书,缺个车。   直到现在,赵远阳是还最大赢家。霍戎似乎没怎么用心玩,基本都是让着赵远阳的,如果赵远阳第一轮就弃牌,那么他就会认真一点,争取不输。   赵远阳也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一直运气好,哪怕输,也是小输。   最后一把,都孤注一掷了,老帅哥胜负欲很强,杀红了眼:“我不信你这局还能是同花!”   “没准。”赵远阳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他叼着雪茄,吐出一口烟。这是今晚的第三根了,他觉得味道还挺好,又觉得自己有赌神风范,就叼着耍帅。   孤注一掷,很快摊牌——赵远阳果然又是个同花顺。   9、10、J、Q、K——是仅次于皇家的同花顺。   他还一脸可惜:“差点就来一把皇家了,今天手真臭。”   老帅哥很有风度,虽然在牌桌上输得厉害,但牌局结束,就丢开了牌桌上的恩怨,还对赵远阳竖大拇指,跟霍戎说了一堆赵远阳听不懂的葡语。   霍戎就揽着赵远阳的肩,不时点头摇头,一个个绕口单词从他嘴里蹦出啦。   赵远阳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随后他们又说了两句生意的事,但没多谈。赵远阳问霍戎:“你们刚刚又说什么了?”   “他夸你,说自己有位老朋友是赌王,问你要不要拜师。”赵远阳眼睛一亮,霍戎低头看他,低声说,“我替你回绝了,你要是拜师,那就穿帮了。”   “穿帮,穿什么帮?”赵远阳一脸懵。   霍戎轻描淡写地说:“你今晚上只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什么时候不好了,那就只有输的份了。”   玩够了,也赢够了,赵远阳把筹码换成钱,全还给霍戎了,霍戎不要,赵远阳坚持要给,霍戎就无奈说:“知道共同财产什么意思吗?你就算给了我,那也是属于你的钱。”   “阳阳,我们今天结婚了。”他摸摸赵远阳的头。   赵远阳还稍微有点没能适应结婚这个概念,觉得和以前差不多,到现在,他才发觉了不同来。   从赌场出去,他还看见了里昂输给自己的那辆法拉利,蓝色法拉利,停在南美风情的赌场外,限量版,果然很拉风。   赵远阳意气风发,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眉梢眼角都带笑,已经开始想象起自己开车上学的美好生活了。    第112章   拿着一张结婚证, 一张结婚照,以及牌桌上赚来的钱,赵远阳出钱带霍戎去度假,或者也可以说是度蜜月,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两人都在床上。   性生活非常和谐。   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了。   赵远阳要提前半个月左右去学校所在的S市,有些学校需要提前军训, 但S外是九月份才会开始军训,军训半个月, 月底正式开始上课,上两三天就放国庆节。   之所以提前半个月是过去,是因为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在赵远阳被录取的时候, 霍戎就着手开始找离学校近的房子了, 现在已经装好一个月了, 还需要散味。赵远阳提前过去, 霍戎就让他先看看房子, 有什么不满的、不喜欢的,就再调整。   毕竟是“新房”。   装修不怎么费时间,主要是墙体需要加固,还需要布置一些安全装置,这些才是最费时费力的工序。   霍戎一开始问他要什么样的,赵远阳就说不要太大的,离学校近的,最好外面有小吃街。   他来读个大学,总不能带上厨师吧?   高中三年, 他也常常都要光顾学校食堂,食堂菜色非常一般,所以晚上吃夜宵的时候,赵远阳都会大朵快颐,暴风吸入。   虽然赵远阳嘴挑,但也没到那种只吃大厨做的菜的地步。   他来装修好的房子看了一圈,这是学校附近的高档小区,离学校算比较近了,步行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跑步的话十分钟可能都不要,如果开车,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两三分钟就能到了。   步行十分钟左右,就是离学校最近的商业区,也满足了赵远阳“小吃街”的需求。   而且这么近,霍戎早上就可以步行陪他走到学校了,也不需要开车——那辆在牌桌上赢回来的法拉利已经空运回来了,运输费用原本会不菲,好在他有私人飞机,顺道就运回来了。   赵远阳一回来,就跃跃欲试要开着上街。拿到驾驶证后,他还一次都没上过路呢——他开了一次后,觉得手感和体验感都特别棒,就提出要把车开到S市来,他要开车去上学。   霍戎尊重了他的决定,但是要让赵远阳一个人开车,他是不允许的。   学校不在市中心,但有地铁,交通很方便。   小区内也很安静,是罕见的低层电梯公寓,里面还有平层小院。   霍戎买的房子,就是一座普通的平层小院,不大,带院子、地下室和两个车位,很符合赵远阳的需求。   小院外是茂密的灌木丛,推开小木门,里面有高大的葡萄架,层层叠叠的树影,葱绿的盆栽和柔韧的花。这些繁密的植物,让从外面路过的路人,是根本看不见里面的,还有些挡光。   房间内部构造被大幅度改过,除去必要的承重墙以外,剩余的墙几乎都被拆了,保留下了卧室和书房的墙,以保证房间的私密性。   房间整体是性冷淡工业风,中灰色的墙,黑胡桃木地板,墙上有着冷硬的金属感装饰品,还有温馨的相框,而且家具软装,都是像家里一样,看着便知道一定柔软的皮质沙发,又宽又大,适合睡觉。   除去床上,赵远阳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沙发了,沙发正对着一张大电视,有个比沙发高一些,很适合他把腿放上去的木制八仙桌,木头是亚马逊丛林伐的好料,冷冰冰里带着被人工打磨后的温润感。   电视是也最大的一款,霍戎是为了方便赵远阳玩电玩,看电影,才买了大电视,他自己是根本用不上的。   赵远阳四处看看,发现有些东西已经从家里搬过来了,衣帽间也提前补充完毕了,都是崭新的衣服,款式有中规中矩的经典款,也有新潮款,还有赵远阳钟爱的破洞喷漆牛仔裤。   霍戎一开始想到赵远阳读大学了,和以前不一样,他再也不会穿校服了。他不想让赵远阳在学校里出风头,更不想让他开法拉利去读书,不想让他招蜂引蝶——可是就阳阳那个性格,是没法安分下来的吧。   因为房子还需要散味,以及加固一些安全装置,暂时还不能住人,赵远阳也没有回家的意思,反倒想着先熟悉一下这个城市——于是霍戎和赵远阳就直接去住酒店了。   放假期间的校园,人很少,像赵远阳这样提前过来闲逛的大一新生不多见。   学校出入管得很严,赵远阳便拿着他的录取信息,登记后进去。   根据官方资料,学校不能称得上是很大,但也不小,校区是近些年新修的,设施硬件教学楼、包括宿舍,都相当崭新。   图书馆非常气派,像个小一号的白宫。   校内还有个天然湖泊,湖泊里甚至有天鹅,湖泊岸边,还有宿舍区——据说这是校内环境最好的宿舍了,可惜是女生宿舍。   学校里还有一条河,叫涧河——似乎学校原本就是围着这条河建造的。   河道旁边还有立牌说明河的历史、来历,他和霍戎在炎夏的校园漫步,冷清的校园,却打扫的很干净,两旁有着高大的凤凰木、香樟、银杏和法国梧桐,学校主要树种就这四种,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美。   从这个校门慢慢踱到那个校门,赵远阳非常认真地在打量这个,他未来四年都会在此度过的学校。   赵远阳去看了宿舍区,看了教学楼,图书馆,食堂,他还看见学校里有公交站,是校内巴士站,从校门开始是第一站,刷校园卡上车,站牌提示说每五至七分钟会有一辆车经过。   他们从南门进校,走到西门,再次绕到北门,最后从东门出去。   东门那边有个很高的哥特式时钟,是仿制的伊丽莎白塔,也就是大本钟。   从东门出去,就是一个美食街,此时因为暑假的缘故,还很冷清。   除去大一新生,大二大三大四,都是八月底开学报道,现在距离八月底,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到时学校很快就会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赵远阳对学校的环境和设施,都还挺满意的,上贴吧查了下,学校似乎女生很多,经常和交大联谊,还有交大的男生、或者本市其他大学的男生来外国语大学的贴吧发帖、发自拍,找女朋友。   他胡乱在网上逛着,还发现了学校里有Gay在找男朋友,顺着找,赵远阳还找出了好多同城交友约炮软件。   开学前这段时间,赵远阳都在搜索信息,学校的信息,看一些譬如如何和舍友相处的帖子,以及室友在饮水机里投毒这样的社会新闻——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性格有点讨厌,俗称纨绔,经常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得罪了人。   这种新闻看多了,他不由得有些抵触住校来。而且赵远阳爱干净,是没法忍受男生宿舍袜子内裤乱丢,满地泡面垃圾零食包装袋这种环境的。   而且他爱干净也就罢了,他偏偏还不喜欢打扫!也不喜欢整理自己的东西,就是单纯的爱干净……必须要别人帮他整理好,才行。   平日夜里,赵远阳会开车外出,游览一下城市。   白天太阳太大了,哪怕戴着墨镜开着空调,赵远阳也不想出门。但霍戎管他很严,或者说对他的安全很在乎,不允许他自己一个人开车上路,不知道霍戎在车上装了什么东西,只要赵远阳打开车门,发动汽车,霍戎那边就会收到消息。   而且更坑爹的时候,赵远阳发现这车没法开太快——也不知道霍戎给这辆嚣张拉风炫酷的法拉利做了什么改造,最多只能加速到六十迈,还要加速的话,会出现一个提示框,要求他输入指令——狗屁的指令,赵远阳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加速到六十迈的法拉利,只比马自达好一点点!好不到哪里去!   赵远阳非常郁闷。   之前,魏海打电话给他,问他出不出去玩,问他要不要来个毕业旅行。结果赵远阳要结婚,要度蜜月,就拒绝了,开学前,两人通话变得很少。现在微信变得很火,很多人都卸载了Q1Q,开始用腾讯公司的另一款聊天软件。   赵远阳和魏海聊天,也都是换成了微信,魏海埋头创业,现在已经弄得有模有样了,给赵远阳说的是,即将上市一款基础手游,正在组团队开发大型电竞游戏。   他本打算卸载掉QQ,后来看到S外贴吧有人提醒说大学要加很多群,班群系群专业群,还有社团的群,在大学,学东西似乎变得次要了,更多的、更重要的似乎是社交和人际关系。   赵远阳从来没有为“人际关系”发过愁,此刻却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该如何去交朋友。   他看到不少陌生人的消息,还有许多好友申请,大部分是女同学,也有那种在S市上大学的男同学。   赵远阳统统置之不理,也不管这些好友里面是不是有跟他一个大学、即将变成大学校友的同学。   九月,除去大一新生,别的年级都开学了,学校周围变得非常热闹。   九月十一,是通知书上的报到注册的时间。   这次赵远阳特别积极,一大早就起来了。无论做什么事,一开始,他总是很有积极性的。   他起床后,便打电话让酒店送了早餐来,进浴室洗澡,他前脚进去,后脚霍戎就进来了——    第113章   于是赵远阳迫不得已, 在浴室跟霍叔叔玩了会儿。   出来时霍戎不留情面地把早已冷掉的早餐塞进了垃圾桶,再重新点了份午餐。   赵远阳对着镜子,往脖子上贴着创口贴。   吃饱饭足,中午,在太阳最大、最热的时候,赵远阳拿着他的通知书和行李去学校报道了——他还在为住校的事发着愁, 一边发愁,一边又觉得期待。   通知书的快件袋里还有一本小册子, 是入学报到指南,还有一张银行卡,是提供给学生缴费用的。赵远阳已经提前把学费存在卡里了, 开学前, 这份学费就直接被学校代扣了, 所以他今天去报到, 省去了最繁琐的缴费环节。   他一进校, 就看见举着专业和院系牌的学长学姐在迎接新生。   他们一行三人,司机在前座,他和霍戎在后座,后备箱是行李——赵远阳想自己开车去,霍戎却不允许,不想让他第一天开学就出风头、扬名全校。   车子开进去,但是赵远阳找不到报道地点,哪怕入学指南上写得清清楚楚在哪栋楼,还有一份地图, 但完全路痴、不分东西南北的赵远阳也找不到。   看地图识方位,却是霍戎的强项,而且前一周来过一次,逛过一次校园——所以哪怕他不看地图,他也知道报道地点在哪。   四个大门都有商英的学长学姐在迎接新生,校园里人很多,许多都是刚来报道的新生,拉着行李箱,万向轮在地面上“刺啦”地划动着。   报道手续不多,先是找到自己所在的分院,找到专业,最后登记——登记的时候就是排列学号,以及选班和选宿舍了,赵远阳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学号是2班的17号。   交钱拿了一张饭卡,他就要去看宿舍了。他们专业有个学姐,主动对赵远阳道:“你在34号公寓,我带你过去吧。”学姐化了妆,长得倒是很漂亮,很有气质。   赵远阳看了霍戎一眼,没推辞。   学姐自我介绍:“我是大二的,08级的,给你介绍一下宿舍情况,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情况不同,男生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   赵远阳嘴角一抽,霍戎捏捏他的手指,眼睛似乎在说些什么。学姐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赵远阳,但两人的小动作,她看不见,她的目光都集中在赵远阳的脸上了,看看赵远阳,再看看他的家长——不由心神荡漾,S外女生特别多,男女比例相差很大,外校都来这里找女朋友。   同理,粥多僧少,女生想找男朋友,都得过抢,要是不抢,这大一一开学,好的都被挑走了,剩下一堆歪瓜裂枣。   “……洗澡要去公共澡堂刷卡,还有,学校宿舍没有空调,这点男女都一样。不过除了这两个缺点,别的都很好,宿舍很新,上床下桌,也很安全,出入都要刷卡,对了同学,你的行李呢?”   “在车上。”赵远阳回答。   “那你可以先去看宿舍,然后去搬行李,现在是饭点,趁着人少把事情都做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的?”   赵远阳摇头,又点头:“学校查寝管得严吗?我要是出去住,能行吗?”   “这个……”学姐不期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家长,控制欲非常强地拉着赵远阳的手的,心里有点奇怪,她回答,“管得还是比较严格,尤其是大一,大二可能就会好一些了,而且我们学校,大一大二都是要晨跑的……晨跑,每天打卡,算学分的。”   赵远阳的脚步顿住:“……”   学姐说:“不过你们男生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哎呀,我都跟你说的是学校的缺点,其实我校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说不断电不断网,有些大功率电器也不禁止的。”   “再比如食堂,食堂饭菜好吃啊,不比外面馆子差,尤其是早餐的葱油饼……食堂还有个重庆小面的窗口,那个也很火,很多南方同学来这边一开始都是吃不惯的,每天都吃面。学校环境、绿化也好啊。而且你去图书馆,美女还挺多的,都在那里练习专业语言,咱们隔壁就是音乐学院,那边还有师范和交通大学,美食也多啊……”   走到宿舍区门口,这里就需要刷卡进入了——不过新生入学,自动门就直接大敞开了,方便汽车开进去。   “咱们宿舍区,还有停车场,不过车位紧张,那边是停车棚,可以去买一辆自行车……学校虽然不大,但是去上课也挺远的,有辆自行车会方便许多。”学姐事无巨细地跟赵远阳交代着,顺带看一眼他脖子上的创口贴……怎么有点像,那什么。   那边有移动搭建的棚,学姐说:“你可以先去领一张校园卡,校园卡很便宜,赠送校园流量和校园wifi。”   赵远阳看人不多,就去领了一张。   学姐说:“留个号码吧,万一你有事,你还可以问我。”她望着赵远阳,这是等了一年啊!单身一年,就是为了等这个学弟吧!   她眼里流露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含情脉脉:“你也可以备注一个联系人,我叫温婷,温暖的温,女子旁的婷。”   赵远阳爽快点头,把号码给她说了——毕竟这学姐带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浪费口舌给他说了这么多重要的东西。但是怕霍戎不高兴,学姐低头拨号码的时候,赵远阳脑袋歪着,在他肩膀上蹭了下。   霍戎没说什么,等会儿把他那张校园卡偷偷丢了就行了,又不是没手机用。   学姐把他俩送到宿舍楼下,就没进去了:“找宿管拿钥匙,登记,你们行李多吗?车停得远吗?要是行李多,我可以叫两个师兄帮忙……”   霍戎抢先一步说:“不多,麻烦你了。”他打电话让司机开车进来。   学姐只好离开,离开前还给赵远阳交代了事情:“等会儿你可以去领军训用品,在操场那边。”   赵远阳说声谢谢,霍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学姐说:“有事可以给我发短信,我帮不上忙的,可以找你们学长。”她顶着压力说完,也不敢再呆下去,觉得那赵远阳帅是很帅了,家长也长得帅,又高又帅,就是……有点奇怪。   赵远阳去领了钥匙,宿管是个中年大叔,看着挺好说话,很和气。赵远阳在楼下一边等着车开进来,一边看着宿舍的公寓规定。   不断电,但是有宵禁,有些电器可以用,但有些容易引发火灾的就是违禁品,比如锅,比如热得快。而且,学校里还不准宿舍里喝酒,抽烟可以,但要是查寝抓到宿舍藏着酒,会有惩罚的。   听说惩罚就是晨跑。   原本一周五次晨跑,如果犯错,那系里的处置方案就是周末罚你晨跑。   赵远阳有点焦心,原本的热情也被学姐这三言两语消磨掉了,晨跑!!!   他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怎么可能每天坚持起来晨跑……更别说宿舍没空调了,这个简直不能忍。   等了会儿,车子开进来了,准确无误地停在34栋楼下,但是这里不允许停车,只能短暂地停靠。   赵远阳和霍戎把行李搬下来,他行李挺多,三个箱子还有杂七杂八的包。   他的宿舍分在了四楼,416,也就是顶楼。   宿舍很矮,而且外观看着还挺漂亮,洋红色的,绿化也做得不错。   他和霍戎搬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上楼,霍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让赵远阳要不就别住了的话。   霍戎认为自己不用说,赵远阳已经开始后悔了,肯定得闹着回家住。   赵远阳用钥匙开门,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人了,正好是他学号前面的两个同学,叫……叫什么来着,赵远阳看过一眼,又给忘了。   霍戎低声提醒他:“你左边的叫牟涛,右边那个叫黄家辉。”   赵远阳主动跟人打招呼,笑着说:“牟涛你好,黄家辉你好,我是你们的新室友,我叫赵远阳。”   他从没为人际交往这个问题发过愁,因为通常都是人们主动来和他交际,哪怕赵远阳任性,给人脸色看,还是会有人来跟他交好。   牟涛是典型的北方人,很高,一口东北音:“你好,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在报道点那里看到的。”赵远阳说话的时候,霍戎帮他打开了箱子,把床单被套都拿了出来。   黄家辉在上面铺床,好奇地看了眼他的家长,他比较内向,跟赵远阳说了几句话,还对霍戎尊称叔叔。   霍戎面不改色:“你好。”   能被S外录取,成绩一般都很好,而且大多是清华北大复旦落选后、不愿意复读的学生。   赵远阳听他们说到高考成绩,他就不说话了,不过地区不一样,牟涛考了六百四,黄家辉考了六百,两人都是外地的。赵远阳听着,不想让他们问自己这个问题,就去走廊看看。   他从外面打量着寝室——果然没有卫生间。   每层楼都有厕所和盥洗室,但是浴室是在一楼,是公共澡堂。   赵远阳想回家住了。   他站在走廊,看见一个男生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跟父母抬杠:“说了别送我来,大学生了送什么送,别!我自己拿行李,别给我拎!”   男生走到416停下,抬头看一眼,又看看赵远阳:“同学你好啊,你是这个寝室的吗?那我们以后就是室友啊!”   “你好,”赵远阳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对,如果你是416的,那我们就是室友。”   男生推着行李进去,说:“我叫赵琨。”   “我也姓赵,赵远阳。”   “本家啊!缘分!”赵琨挺时髦一大男孩,是本地人,全身都名牌,帽子是纽约洋基队的,赵远阳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宿舍里,霍戎正在帮赵远阳擦桌,擦床,赵远阳看不过去,觉得不好意思,也跟着去擦。   宿舍还挺大,赵琨的父母都进来了,宿舍里七个人,地上还有行李箱,却不拥挤。   这时,赵远阳家的司机兼保镖,扛着一张床垫进来了。   那床垫是定制的,宽一米,长两米,又厚又软。   他一言不发地进来,赵琨还在跟他父母说:“你们别惯着我,哎哎哎,我自己铺床!你看别人,别人都自己……”他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进来的壮汉,扛着一张床垫,让整个宿舍都变得拥挤了。    第114章   赵远阳尴尬死了, 正想说他来,霍戎就说:“给他放床上。”   于是司机大叔目不斜视地,把床垫给他扛到床边,直接给他铺在床板上。   床本身也没多高,他站在地面上,就能直接给赵远阳铺床了。   那床垫很厚, 都快有护栏高了,只余下三指厚度的护栏。所以赵远阳到时候躺在床上, 等于侧面是完全没有防护措施的,像赵远阳这样爱翻身的,说不定睡着睡着就摔下去了。   床垫铺好, 霍戎给他铺床单, 一边铺一边说:“阳阳, 床有点短, 你睡着可能会比较憋屈。”   赵远阳注意到室友们的眼神, 已经没脸见人了:“哥……我……自己来吧。”   “你铺不好。”霍戎说。   在家里,两人把床折腾得乱糟糟之后,都是霍戎收拾的,赵远阳有时候有心收拾,岂料越收拾越乱,而且他就是有本事越帮越忙。   床单铺好,别的就简单了,赵远阳脱了鞋,穿着袜子爬上床去整理被子, 宿舍没空调,就一个可怜兮兮的摇头风扇。   阳台也比较大,相比其他学校的宿舍,S外没有厕所,所以空间要大一些。   阳台有个盥洗的洗手池,下面可以放脸盆。   赵远阳在床上假模假样地整理,看着寝室的环境,他一点也不想住了,想回家。   霍戎在下面,帮他把衣柜清理了,一件一件地帮他把衣服挂进去。   室友们开始互相留联系人和QQ号,赵远阳开始找自己的刚刚领取的那张校园卡,结果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赵琨的父母走了,霍戎还在,刚刚组建的416室友群里,头像为DNF勇士的牟涛发消息:咱们晚上去聚个餐吧?有本地人吗,这里什么好吃?   大概是赵远阳家长还在的原因,都在群里发消息,没说话。   赵远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就拉着霍戎出去。室友们看着赵远阳和他哥手拉手,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再看看赵远阳这边——床上有遮光窗帘,床边架了个看起来很高档的机械臂空调扇,他衣柜里漫出一股怪好闻的香水味。   还有自带的懒人秋千,两头挂在床头,和网上劣质的不太一样,那秋千的链是金属的,看着很承重,坐垫很软和的样子。   就差没贴个墙纸了。   今天开学,到处都是人,没有一点隐蔽的地方。   赵远阳最多就是拉戎哥的手,还没法抱他。   霍戎捏着他的手心:“回不回家?”   “我……我先住一晚?”赵远阳委屈巴巴,“可是我想洗澡,算了,我晚上还是回家吧。”   刚开学,管得不是很严,赵远阳打定主意,就算要罚他,他也要回家住——让他去公共澡堂洗澡,他是接受不了的。   霍戎没说什么:“好。”   “你先走吧,晚上我们宿舍要聚餐,我等下去领取了军训用品,晚上和他们吃顿饭,你再来接我。”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有个宿舍,宿舍门还开着的,里面还有人。   赵远阳想做什么,都不太好做。   他没忍住,还是抱了霍戎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望着他:“你先回家吧。”   霍戎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不想军训,也是可以的。”   赵远阳抿着唇:“我还是不搞特殊了。”   霍戎走了,赵远阳回到416宿舍,刚回来他就找不到自己钥匙去哪儿了,到处找也找不到,只好打电话给霍戎:“哥你看到我钥匙了吗?寝室的钥匙?我找不到了……”   霍戎说:“在右手边第一个抽屉。”   赵远阳拉开抽屉:“噢……找到了,那你知道我的校园卡在哪儿吗?”   霍戎坐在车上,把那张校园卡在手里掰成两半:“不知道,你找找你裤兜?我记得你揣兜里了。”   赵远阳摸摸裤兜:“没有。”   “没关系,反正还没有激活,你可以再去领取一张。”霍戎宽慰他。   挂了电话,他一下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赵远阳刚离家,他是根本就离不开霍戎,一离开了,整个人生活都乱套了。   领取了军训用品,回到宿舍,大家开始认老大老二老三,赵远阳留过级,在这个宿舍,是年龄最大的,所以他是老大。   牟涛是老二,赵琨是老三,最小的是黄家辉。不过他们年纪其实都差不多,赵远阳只不过比他们大几个月罢了。   下午,他们去东门的美食街逛,这附近几个大学开学时间不同,但九月中了,基本都已经开学了,一到饭点,就特别热闹。   在一家麻辣香锅点排了号,陪着室友去超市买了点生活必需品,赵远阳一下失去了束缚,买了大量的零食。   牟涛看着他的身板:“这么爱吃零食?怎么不发胖?”   赵远阳提着一大袋零食:“我在家的时候,都不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的。”   他好想回家,想回家吃栗子蛋糕。   吃晚餐的时候,赵远阳还在店里碰到了熟人,是当时拿通知书快递的时候,那个在收发室帮他挤的女汉子,赵远阳对她的脸有点印象,但是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高心如原本没打算吃这家店的,结果一瞥,那不是赵远阳吗!她立刻拉着室友进来了。   赵远阳对她不熟悉,但还是露出了一副好久不见、好巧的模样:“你也在这边大学城吗?”   “嗯……是啊,我跟你一个学校的,我上次给你说过。你在商英,我在国际政治……”   赵远阳恍然大悟:“噢对,我想起来了。”   其实他什么都忘了。   高心如的室友还挺激动的,坐下吃饭的时候一直看这边,一直看他,低声说没想到有男生这么白,还不奶油,那么高,看着还有肌肉,简直是优质股啊!!   赵远阳的室友们也挺激动的,尤其是牟涛:“跟你说话那大妹子,挺乖的,还有,我看上她室友了,穿白裙子那个……回头你帮我做个媒呗?问问看她有没有男朋友?”   “行啊。”赵远阳点头。   赵琨说:“我以前在S外的附中读书,所以我们学校的美女,我好多都认识,下回儿介绍给你们,又漂亮又有气质,还有那种练了十年芭蕾的美女!”   “对了,你们有女朋友吗?我最近刚分,单身。”赵琨说。   牟涛笑:“我也是单身。”   最内向的那个黄家辉默默点头,赵远阳说:“我不是单身。”他若有似无地拿左手去摩挲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赵琨看见他的戒指,哈哈大笑,喝了一口啤酒:“看出来了,你戴着戒指呢!”   霍戎手上也戴着这样一枚戒指,如果有心人一看,是会发现的。   “那你女朋友在这边读书吗?还是异地恋?”   “他……嗯……就在这边,但是有点远,”赵远阳支支吾吾,“我周末会去跟他一起住。”   赵远阳喝了点酒,又抽了两根烟,快吃完的时候,他就给霍戎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哪个街哪家店吃麻辣香锅。   结账的时候,是四个人A的,赵远阳也没主动要求请客。   报名时间是两天,所以明天也是一整天的报名时间,不用上课,从后天开始正式军训。   赵琨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娱乐:“你们平时晚上都玩什么?”   牟涛说:“打地下城。”   黄家辉说:“听英语磁带,学习。”   赵远阳:“……”他晚上都没事儿干的,也不出去玩,就打游戏,看会儿电影电视剧,然后跟霍戎搂搂抱抱到床上去。   “我……晚上睡得比较早,一般就学习吧,我很爱学习的。”赵远阳一点也不脸红。   三人:“……”   赵琨说:“明天晚上,我看看能不能约几个女生出来联谊吧,或者等军训后,争取全体脱单!”   在S外这种男女比例失调的学校,男生想要脱单,还是很容易的。   他们要走的时候,高心如追过来,跟赵远阳说了两句话:“我之前加你好友了,你没同意,以后我们就是校友啦。”   赵远阳不好意思地笑:“我没怎么上Q,没注意到,而且我女朋友经常用我的手机,登我的号。”   高心如愣在原地。   赵远阳说:“我有个室友觉得你们寝室那个白裙子的同学好看,你问问她有没有意思吧。”   高心如傻愣愣地点头,赵远阳跟她指了下牟涛:“就那个,你给你同学说说,要是她有男朋友就算了。”   赵远阳走了,她还傻站着。   但也不是说特心酸,对赵远阳这样的男生,很多女生喜欢他,都是喜欢他的皮相,眼看有机会,就会自己上去试试,但明知机会不大的情况下,是不会受到特别大的打击的。   谈不上失恋,但还是会有点难受。   从香锅店出去,赵远阳就接到了霍戎的短信:“车开不进来,我进去接你,还是在街口等你?”   赵远阳回复道:“在街口等我吧,我马上出来。我身上好大一股麻辣香锅味,我要回家洗澡!”   短信发过去,赵远阳看见有卖鸡蛋仔冰淇淋的,就忍不住去买了一个。   赵琨说他:“你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这不都女孩儿喜欢的吗?”   赵远阳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吃甜的,而且别看我这么吃,我也是有腹肌的,四块,以前有六块的,后来发福了。”   赵琨:“……”   走到街口,赵远阳一眼就看到了霍戎,他依旧是引人注目的典型——而且经常都坐车,从不开车的霍戎,把赵远阳在牌桌上赢的那辆法拉利开出来了。   就停在那边,他身后不远,特扎眼,赵远阳的室友们都是先看到那辆车:“哇,酷!”还没看到那边有个人,就是赵远阳家的哥哥。   赵远阳和今天才认识的室友们说再见:“我哥来接我了,我今天先回家住了。”   牟涛还在看车,说车帅,三人听到赵远阳说话,愣了秒,道:“好,注意安全啊。”   赵远阳点头,手里拿着他刚买的鸡蛋仔冰淇淋,朝着霍戎走过去。   霍戎给他拉开车门,赵远阳坐上车,霍戎也跟着上车,他发动汽车,赵远阳把冰淇淋凑到他嘴边:“你吃一口吗?”    第115章   他知道霍戎不吃这些, 但还是得象征性问问,不吃是一回事,问不问是另一回事。   霍戎低头在他那有些融化了的冰淇淋球上舔了一口,问他:“什么味儿的?”   “里面有三个口味的球,一个抹茶,一个香草, 还有个夏威夷果,你吃的这个是香草。”赵远阳一本正经地解释, 看着他道,“要不要再来一口夏威夷果的,我觉得这个口味最好吃。”   霍戎挨个尝了口, 迟迟没发动汽车。   赵远阳一脸真诚地说:“你吃了我的冰淇淋, 等价交换, 换我来开车吧?”   “不行, ”从他一上车, 霍戎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浓郁的酒味,他慢慢踩下油门,嘴里道,“你喝了酒。”   这个理由很充分,赵远阳没法反驳,只是自顾自地咬一口脆脆的鸡蛋仔,嘴里嘟哝:“那你干嘛要吃我冰淇淋?不让我开车为什么要吃我东西?”   “明明车是我赢回来的,还不让我开……”   有时候霍戎觉得远阳长大了, 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小孩子脾气。   但霍戎都能容忍他,包容他。   他慢慢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赵远阳:“室友怎么样?性格好不好?”   “还成吧……不讨厌,挺好的,”赵远阳慢慢舔着他的冰淇淋球,“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在大学,肯定是要交朋友的,但赵远阳这个性格,交朋友不难,交个真心朋友是挺困难的。   “交朋友不难的,顺其自然。”霍戎说着,车从小区外面绕走,再从酒店外经过,出了城。   赵远阳问他去哪。   “快把冰淇淋吃完,”霍戎说,“带你去兜风。”   城市内,兜风是不可能的了,入目所及处都在堵车,谈何兜风。   但是出了城,就有无人公路了,赵远阳一听双目一亮,立刻坐直了。   他迅速地吃完他的冰淇淋,一边快速地在嘴里含化了一边张着嘴巴哈气:“啊……好冰,好冰,怎么这么冰。”   在赵远阳开车的时候,有一个最高60迈的限制速度,这是车内安装的高科技系统,赵远阳之前开这辆车时,每次想要加速超车,都会被限制在这个范围内,要想加速,他就必须得输入什么破指令。   六十迈——也就比市区限速高不了不少。   但霍戎没有这个限制,他想开多快开多快,打开敞篷,油门踩死,赵远阳冰淇淋也吃完了,他抓着安全带,背紧贴着椅背,脸被风吹得生疼,眼睛也睁不开,肾上腺素飙升。   因为速度的刺激而心跳加快,赵远阳一边深呼吸着,一边觉得通体舒畅——虽然开车的人不是他。   但霍戎很快结束了这次飙车,车速变缓,慢慢返程。   回家后,赵远阳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学校里环境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唯独洗澡这项,他忍不了和一群人在公共澡堂里赤诚相见。   早上在浴室里做了两次,晚上霍戎就没继续了。   这还是赵远阳第一次睡这张床,之前他都住酒店的,直到今天,这房子才真正可以住人。他有点认床,但不是特别严重,对于陌生的床来说,他更认被窝的气味,没有熟悉的味道他是很难睡着的。   但是和戎哥一起睡,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次日下午六点,有系上的会议。整个外语系,总共有两百人,其中除了人数最多的英语、商务英语,还有各类小语种专业的学生。   有些像希伯来语,乌克兰语的专业,人更是少。   读商务英语的,大部分都是不知道自己的前景,对未来也没有什么目标的学生,因为这个专业是以既可以培训提高英语,还可以培养学生的职场适应能力。   大部分学生,毕业后都会去外企工作,但是商英的,到底比不上正儿八经的金融管理系学生。   赵远阳选的时候也是盲选的。   会议约莫一个半小时,系上的主任还是谁的,在讲外语学院在本校的地位,在整个S市的地位,以及外语学院学生的就业前景,等等等等……赵远阳听不下去,便趴着睡觉。   会议结束,还有分专业、分班的会议。   他们商英人多,是一个专业一个辅导员,而其他小语种专业,好几个专业都是同一个辅导员。   选班干的事,下午就在群里通知过了,让同学们做准备,赵远阳不是那种很有积极性的人,也对竞选班干丝毫没兴趣。   反正他会包揽系草校草的宝座,还竞选什么班干啊!   但是同寝室的人都跃跃欲试——不仅是他们,赵远阳一看,嚯,他们整个专业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同学要去竞选班干。   赵远阳无聊死了,随便听了听,最后投了室友的票。   赵琨性格有些交际花,也有些演讲天赋,很热情,说当了班长就请全班吃饭——最后他选上了班长。   赵远阳还想回家住,但是晚上辅导员强调第二天军训,会查寝,而且早上要很早起来,所以让同学都呆在寝室里,不要外出。   赵远阳听了,就没回家,给霍戎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   霍戎什么也没说:“缺什么了就给哥打电话,想哥哥了也打电话,明天军训,可以回家洗澡。”   赵远阳靠在阳台窗户吹夏夜的风,很寂寞地捏着电话点头。以前霍戎出差,赵远阳也是一个人睡,但这次不一样。   宿舍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但仅仅是洗手池,只能洗漱。   他洗漱完就躺上床了,开了风扇,他还是热。   他没盖被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拿着手机想给戎哥发短信,但他感觉自己太依赖他了,这样不好——赵远阳点开QQ,看见高心如的消息。   高心如就是昨天香锅店遇到的女孩儿,和赵远阳一个高中的。   她给赵远阳发消息:“我室友单身,没有男朋友,她说可以跟你那个室友聊聊。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你给你室友吧。”   “你室友叫什么?人怎么样?她人很好的,我怕她吃亏。”   赵远阳也不了解牟涛,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把联系方式转发给了牟涛,牟涛给他发了俩微笑的表情,说:“兄弟,谢了!”   灯关了,几个室友在说话,天南地北地聊。黄家辉在听英语磁带,没参与聊天。赵远阳虽然困乏,但也不时参与聊天。   牟涛突然问他:“老大,你哥做什么的,他开的车好厉害。”   从年龄排名,赵远阳是寝室老大。   赵远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说:“做生意的,车是……”他本想说车是自己在牌桌上赢的,最后道,“车也不是他的,是别人的。”   “噢……那你开过那车吗?是不是很爽?”   “开过几次,但也不是很爽。”车速提不上去,超车都没法超,爽个屁。   牟涛和赵琨自动理解为:不是他的车,所以开着不爽。   赵远阳提着精神跟他们聊天,聊到了晚上十二点,一时间大家都互相了解不少。   第二天军训,赵远阳没军训过,他是第一次军训,他高中军训的时候直接请了假的,而上辈子,他也没在国内读过大学——所以这是第一次。   闹铃调的六点,赵远阳早上很早就起来了,他下意识去旁边找霍戎——但是没人。   赵远阳忍不住想自己从前,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昨晚上没怎么睡着,一直翻身,可能是四五点钟才睡着的,结果感觉眼睛刚闭上,就睁开了。   他一直都有早上去冲澡的习惯,结果住校了,不行了。   军训,他们系是男女混排,不如女生排轻松,而且遇上了秋老虎,热得翻天。白天站军姿、跑步、走正步,一天下来汗流浃背。   下午放了,赵远阳想回家,但听说晚上还有什么节目表演。   赵远阳不想看什么表演,跑了,他回家洗个澡,又跑回学校睡觉,军训期间,每天晚上都要查寝,偶尔还搞突袭,夜里七八点让他们起来集合,训练。   他这样忍着过了好几天,男生宿舍楼都弥漫着一股汗臭味,有次他回寝室,还看见牟涛光着在阳台用水盆和漱口杯给自己冲澡。   牟涛说:“他娘的,楼下澡堂全是人,太热了!我看你挺怕热的,你洗不洗?这样挺方便的,比去挤澡堂方便。”   赵远阳又想回家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什么群居生活,太艰苦了。   因为他几乎每天都回家洗澡,每次衣服裤子都换了干净的,再来学校,但他一天要换两三双袜子,所以有时候寝室里还是有他没带回家的、塞鞋里的袜子。   赵远阳买了个小的鞋柜,里头塞了快二十双限量版鞋。   寝室里的人和他不同,黄家辉和牟涛都是自己洗,而赵琨,赵琨是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裤子袜子全部塞行李箱里,每次他一打开往里头塞脏衣服,赵远阳都能闻到味儿。   赵琨却拍着手掌说:“每周回家一次,全带回去洗干净,再带一批干净的来学校!完美。”   牟涛受不了地说:“能自己洗还是自己洗吧,不是多大事儿,你每次带这么大一箱子回家,臭袜子内裤汗衫塞一块儿,一周都能发霉了。”   赵琨没听进去,赵远阳听进去了。   在这种环境下,他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自己洗了袜子。    第116章   或许听起来有点不太思议, 他从小到大真是没自己洗过衣服,一次也没有。   以前小学时候,老师布置过帮妈妈打扫、帮妈妈洗衣服、帮妈妈做家务、洗脚等家庭作业,赵远阳就干过一样——扫地。   把自己房间随便打扫一下,家长签了字,就交了作业。   他站在阳台洗手台洗袜子的时候, 牟涛也在旁边洗。   赵远阳非常茫然,但常识他还是有的, 他倒了点洗衣粉,开始在盆里搓洗。   他动作非常生疏,一看就不常干这种事。   洗衣服这点, 女孩子还好, 男孩子在上大学前、或者说住校前, 是真不会自己洗衣服的。但牟涛比较独立, 赵远阳问他:“我这个要洗多久?搓多久?”   牟涛就看一眼他的袜子:“你一天换两三双, 泡会儿就好了,泡完了冲了再闻一下,没味儿就晾干吧。”   赵远阳:“……”   “还要闻一下?”他面露难色,眉头嫌弃地拧在一起。   “是啊,我的袜子臭,不闻就不知道洗干净没有,你这个……”他沉吟道,“……你这个应该不用,你怎么换这么勤快啊你?”他瞅着赵远阳, “你是不是有点洁癖啊?”   “嗯……有一点吧。”赵远阳没有洁癖,他就是比较爱干净,但他没法跟别人解释自己这种对自身的要求不是洁癖。   牟涛看着他的洗衣盆,交代:“对了,你泡的时候,白色袜子和白色袜子放一起,别和其他颜色一起泡,不然很容易掉色、染色的。”   “你看我,我就只买黑袜子,你怎么五颜六色的,啧,还好几条粉红色的。”   赵远阳沉默了下,解释道:“嗯……这是我女朋友给我买的,他喜欢这调调。”   牟涛了然地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懂了,羡慕你这种有女朋友的人,诶,你女朋友……”他放低声音,“胸大不大?”   就像女生之间会讨论男朋友性能力一样,男生之间也会讨论这种问题,并且相互之间都不会介意。   “大,超大。”这个问题,赵远阳非常有发言权。   “哇。”牟涛羡慕地看他,“这么好?”   赵远阳想了想:“也不是特别好……不过靠着还挺舒服的。”   牟涛闻言更羡慕了:“起码是C吧?还是D?”   赵远阳用满是泡泡的手比了一下那超大的胸肌,牟涛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袜子泡好了,他随意搓了几下就开始冲洗,直到没有白泡泡了,赵远阳才捏着鼻子闻了下。   牟涛看不下去:“我平时不换袜子的,换之前就抱着闻一下,臭就脱下来洗,不臭就继续穿。不过你知道,放了一晚上,第二天可能就没昨天那么臭了,还可以继续穿。还有内裤,内裤也是,正面穿了反面穿,就可以少洗一次了。”   赵远阳再也听不下去了,觉得男生宿舍简直是灾难、是污染!   他也对闻袜子没兴趣,或者说,他当着别人面,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他把袜子的水拧干,直接把袜子用夹子夹起来,挂在晾衣架上,外面太阳还很热烈,估计等会儿就干了。   牟涛也洗完了,问:“你晚上还回家洗澡吗?”   赵远阳点头,牟涛说:“那你打扫完卫生再回去吧,这周轮到你扫了,晚上要检查。”   “好。”   赵远阳虽然自理能力差,但不至于不会扫地,顶多扫得不够干净罢了。   他们宿舍是轮流扫地,一人扫一周,下周再换。   赵远阳扫不了几天,就得放国庆了。   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赵远阳还在这段时间里,去报了个社团。   社团叫饮食文化社,顾名思义就是吃喝玩乐,社员交了社费,然后大家组织着一起去吃东西,赵远阳交了钱,去开了一次会,加了一个社团群。   社长说:“有活动的时候会在群里通知,想参加的就戳管理员——副社长报名。”   但因为军训的原因,大一刚入社的学生目前都暂时没有参加社团活动。   军训结束的当天,晚上有晚会表演,是学校准备的迎新晚会,学校有个超大的——可以开演唱会、容纳四千人的体育场。   外语学院的学生,多才多艺,晚会也排的很有意思,赵远阳坐在体育场看台,用校园网络登录学校论坛。   报名那天,他第一次领取了一张校园卡,还把号码给了一个学姐,结果转眼那张校园电话卡就不见了,赵远阳只好重新去领取一张。   结果上次又遇到了那个叫温婷的学姐,学姐就再问他要了一次联系方式。   赵远阳就为难地说:“我女朋友要查我手机,要登我Q,我不想让他误会了。”   学姐不再自讨没趣,自动远离了赵远阳。   学校论坛的注册,是需要学号和密码的,以及校园卡的登陆密码。   论坛里有全校的最新资讯、八卦,版主经营得不错,论坛很火热。而且刚开学,当然是校论坛最热的时候,置顶贴里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校花校草的评选。   学校女多男少,女生这么多,所以校草的讨论显然是更具有热度的,但校花的争夺战也很激烈。全校这么多漂亮女生,有才有貌的不少,帖子里无数人在为之争吵。   赵远阳对校花评选没什么兴趣,但出于爱美之心,而且在旁边室友的目光下,他还是装作直男的模样,点进去看了。   发帖的楼主是大三的学长了,去年的大一新生级花评选贴,就是他开的,级花评完了还不算完,要拿出来跟上一届的校花一起比拼,看看能不能选出新校花。比拼除了外貌,还要比综合素质等等。   每年大一新生入学,这种帖子都热闹非凡。   坐在赵远阳旁边的赵琨把脑袋凑过来:“哟,你也看这个啊?你看这个,楼主发的四号选手,法语专业的,那女生是我们以前附中的,她以前就是我们附中的校花,我觉得她最漂亮。”他兴致勃勃,“你觉得呢?”   赵远阳慢慢往下翻着,四号妹纸果然很漂亮,作为曾经的直男,赵远阳是有一颗爱美之心的。   但也顶多是觉得人长得好看,别的心思,他肯定是不会有的。   赵琨说:“不过这个十七号妹子也不错,短发这个,五官长得像黎姿,不过气质差点……”他评头论足着,旁边一个男生加入他们的讨论:“这个,她坐那里,是我们商英的。”   “她还单身,但是好像已经有目标了,我去打听了,她喜欢……”那男生看向赵远阳。   校草的评选贴里,赵远阳端着的,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点开那贴子的——哪怕他心里很好奇,哪怕他知道多半就是他了,他也会保持矜持,不会去点开。   赵琨理解能力不俗,一挑眉:“喜欢我们老大啊?”   “真可惜,我们老大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还恩爱得要命,戒指都戴在无名指的。”   “太可惜了,今年呼声最高的准校草,居然有女朋友了!”那男生表面叹息,心里松口气,连忙低头把赵远阳有女朋友这个大消息发到校草评选贴里去——多数女生知道了这消息后,肯定不会再对赵远阳起什么心思的。女生们不会把赵远阳当暗恋对象了,那他们凡人就有希望了!   旁边的赵远阳,听见他当了准校草,表面丝毫没有反应,似乎是司空见惯。   其实心里爽翻了。   他就知道!   他看似不怎么在乎这种问题,其实心性还小,喜欢受人追捧的感觉。   而且还有人把他有女朋友的消息传出去了——那他这个校草就当得毫无压力了,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给他告白了。   迎新晚会第二天上午,是军训汇报表演。   下午开会,上了一天课,放假。   因为要放假的缘故,再加上是第一次上课,老师都机会没怎么讲课,而是和同学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有些教授严肃,有些教授幽默,还有英俊的外教,而有些教授爱调侃学生:“我听说我们专业有一位校草,还有个院花?”   在那天评选的准校草之后,赵远阳又以碾压的姿态,打败了上一届校草,成为S外新任校草。   听说外校都有女生瞄上他了。   谈到这样的问题,学生们总是很积极。尤其专业里女生多,教授便很上道地让同学们用英语开始做自我介绍:“不如就从咱们校草开始吧?”   虽说是商务英语系,但本专业都是笔试考进来的,说口语的时候,什么奇奇怪怪的口音都有。   带着四川口音的英语、东北味儿的英语、京味儿的英语,应有尽有。   当然也不乏说得好的,赵远阳就属于说得顶好的那种,标准伦敦腔。   在提到“女朋友”的时候,他没有用“Girlfirend”这个词,而是用的“Partner”。   整个专业都哇了一声。   校草“深情”的名号传了出去。   上了一天课后,就直接放假了,学校在假期这方面,让赵远阳觉得还挺宽松,他的课表也不是很满,周一满课,周二、周三上午都没有课,周五上午两节课后,就直接放周末了。   等国庆放假回来,就要开始晨跑打卡了。   赵远阳收拾行李打包回家,他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桌子,用系上发的英语报纸把整个桌面铺满了——免得放了一个国庆回来,满桌子的灰。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但霍戎感受非常明显,他家阳阳是真的变化不小。   在S市的家,和以前的家不同,这边房子没有宽阔到可以跑马的院子,也没有小厨房,没有厨师做好饭,再送过来。   霍戎发现赵远阳回家后,居然没有丢开行李箱,脱了的衣服也没乱丢,而是很规矩地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好了,袜子则是放进了盥洗室的洗手池里,用香皂搓的泡泡水浸泡着。   不仅如此,赵远阳还非常懂事地问了霍戎:“哥哥,你有没有穿过的袜子要洗?我会洗袜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牟涛:洗袜子小知识:泡一泡、闻一闻~    第117章   霍戎心都要化了。   难得国庆放假, 军训了两周——赵远阳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着帮自己洗袜子。一时间,霍戎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说不出是觉得欣慰,因为赵远阳的变化而欣慰,还是惆怅。   “什么时候学会的?”霍戎问他,“在学校自己洗的?怎么不拿回家?”   赵远阳就知道他要这么问,天知道他到现在都没学会独立, 就是让霍戎给惯的!   “就那样就洗了呗, 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放行李箱里拿回来, 那不都发霉了。”赵远阳语气相当淡然了——这种话当然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这是人牟涛给赵琨说的原话,赵远阳觉得很有道理。   他原以为霍戎一定会很高兴,却发现并不然。   “如果你没有要洗的……那我……”   “袜子是没有, ”霍戎打断他, “内裤倒是有, 早上脱下来的。阳阳,要不要?”   “内裤……”赵远阳眼神飘忽, 头脑有点发晕, “也洗,洗内裤和洗袜子的原理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霍戎去把内裤找出来交给他:“那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赵远阳接过去,发现上面有一些疑似是霍戎早上弄上去的痕迹。   他有点害臊:“这都是什么东西?”   霍戎道:“你说是什么?你这么多天没回家,你以为能是什么?晨勃的时候想着你,就弄上去了。”   赵远阳听不下去了, 赶紧拿着内裤转身:“我去给你洗了。”   军训那么多天,赵远阳肤色有了一定的变化,但也还好,称不上黑,在家过个国庆就能白回来了。   洗内裤和洗袜子,大概是一种方式,分辨洗干净没有,不仅要看,要摸,还得闻一下异味消失没有。   赵远阳在家里居然找不到洗衣服或洗衣液这种东西,家里只有香皂和香波,以及洗手液。   但这些东西大同小异,成分是差不多的。   赵远阳的袜子泡着,他在另一个洗手池里把内裤搓了搓,把上面沾染的“污渍”搓掉了,然后打了香皂,泡在水里。   开始做这件事之后,赵远阳才发现也不是多难的事,搓两下泡会儿清干净就完了,前后不会耽误超过十分钟。   他洗干净手,打算泡它一会儿再说。   回到房间,赵远阳才有工夫整理别的东西,他把行李箱打开,里头东西乱糟糟的,但是他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分门别类地表示那些要洗,那些不用洗。   衣服这种大件,和袜子就不同了,赵远阳觉得自己洗不干净,还是拿回家好了。   还有鞋子,也有几双,表面稍微有点脏,或者穿了好几天的,赵远阳就不穿了,要拿去专门的店里清洗了再穿。有一双是他最喜欢穿的:“一定要拿专门的洗涤剂洗,这个皮太容易坏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很多衣服洗干净送回来,其实都是换了件新的。   霍戎看见这一幕,心情莫名又好了起来。   虽然远阳会给他洗袜子洗内裤了,但还是有些没变的——他要是突然不挑三拣四、特别懂事了,霍戎大概会非常不习惯。   霍戎想把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纳入自己的保护伞下,溺爱他,希望他永远也不要长大。   其实这种心态很矛盾,他溺爱赵远阳,永远都宠着他,结果赵远阳一夜之间懂事许多,他觉得欣慰,感慨,还稍微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觉得落寞。   赵远阳跪在地上,整理着行李箱,需要洗的就丢出去,不需要洗的就丢背后的床上。   站起来时,就突然让霍戎给搂住了。   霍戎抱着他往身后的床上倒,赵远阳猝不及防让他给拽过去,拽到他腿上去坐着。   之前赵远阳军训,每天回来洗澡的时候,都累得跟什么样了,霍戎再想做也得憋着。赵远阳因为累,也没那个心思,结果戎哥把他往床上、往腿上一拽,他坐在霍戎的腿上,心里立马就想了。   赵远阳突然想到,那这国庆七天,他是不是就得在床上度过了?   走神间,他耳朵一热——让霍戎给含着了。   霍戎抱着他的后脑勺,慢慢舔吻他的耳垂,舌尖在他的耳廓和耳蜗里游走,湿湿滑滑。   赵远阳心跳如鼓,霍戎的大手捏着他的屁股,很快把他的衣服给脱了,丢在地上,和那堆刚刚从学校拿回来的东西混在一起。   跟戎哥做的时候,赵远阳一直都喜欢躺着,他觉得躺着最舒服,也不用动。除了第一次,他表现的非常害怕、抗拒,但是在那一次吃到了甜头后,他就变得没那么抗拒了。   现在霍戎一碰他,他就驾轻就熟,反应说来就来。   霍戎一般要做很长的前戏,嘴唇由上至下,手掌四处抚摸,赵远阳让他亲得浑身发软,坐在他身上,一手抱着他的肩膀,一手向下探。   霍戎停住,漆黑的眼睛注视他,声音低哑:“想要了?”   赵远阳红着脸点了下头,自己想坐下去,霍戎抱着他,止住他的动作,伸长手臂去拿套。   他很快戴上,一下顶进去。   赵远阳非常主动,汗水淋漓、喘息不止。结果他和霍戎频率、持久力都对不上,他很快缴械,不想动弹了,霍戎捉着他的脚就把他压床上了。   远阳军训了半个月,他早已憋得不行了,两人都憋着的,当然会一发不可收拾。而赵远阳在寝室住的时候,晚上偶尔会听到某个室友在打手枪,动静虽然不大,但他也听得见。   过了会儿,就变成两个室友,一起看片,坐椅子上撸。   这在男生寝室,是很正常的事。   据牟涛说:“我高中有个室友,他身体就特虚,一脸的纵欲过度,结果他根本没有女朋友……他每天都要在寝室打飞机,然后纸就丢床和墙缝隙里,完全把墙缝当垃圾桶了!你们知道吗?一学期下来,纸都漫出来了!”   牟涛一脸嫌恶:“简直受不了,后来我就转寝了。”   赵远阳也受不了——他发现他的确有心理洁癖。他以前一直标榜自己是直男,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因为大部分男生都是这种,看黄片打手枪开黄色玩笑,还猥琐粗鲁,他怎么可能想不开去喜欢男的?   他那么爱干净,自然是喜欢香的、干净的、软的。   很多女孩儿就符合这个条件,符合他条件的男生却不多。   但他的要求在霍戎这里就放低了。霍戎又粗鲁,也不够香,更不够软,但赵远阳在面对有着和他相同“品性”的室友时,心里是不说特嫌弃,但肯定是没法喜欢上的。   他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十分想戎哥。   现在一回来,一上床,就爆发了。   霍戎亲吻他的额头,目光灼灼:“阳阳,回来住好不好?”   赵远阳双目迷蒙地看着他说:“下周我们就要开始晨跑了,晨跑打卡。”   “打卡多简单,让同学代打卡,或者我去给你打卡,反正你那会儿在睡觉,而我已经起床的。”   赵远阳在床上摇晃,心里非常心动了。   霍戎说:“你周二周三上午不都没课,回来可以睡个懒觉。”   赵远阳看过学校晨跑的规定,一周至少打卡三次,七点十五前必须打卡,迟到不算。   正好一周里,他有两天早上是没课的,这两天正好可以睡懒觉。   从霍戎发丝里留下一滴汗,滴落在赵远阳的嘴边,赵远阳想也不想,舌尖在唇边一绕,把味道有些咸的汗水卷到嘴里:“那我周一晚上回家,周二晚上也回家,然后放周末也回来住,一周要在学校里住三天,在家住四天。”   他看着霍戎:“哥哥,这样行不行?”   霍戎不满足,他是真想把赵远阳关着,不让他接触人,也不让他去接触外界,他就一直这样,做他的宝贝。   但霍戎不能这么做。   赵远阳是个喜欢自由的人,虽然喜欢自由,却甘愿绑在霍戎这里,还没满二十,就很没出息地去跟霍戎领了结婚证,戴上了婚戒。   做完,赵远阳就睡了过去,霍戎帮他清理,等他醒了后,一定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赵远阳就睡了一两个小时,起来是下午两点,吃完饭,霍戎在书房打电话,他就去洗手池那里,把袜子洗了,也把内裤洗了。眼看着霍戎不在旁边,他冲洗完后,鬼使神差地就低头闻了下——很好,没有味道了,只剩下香皂的清香。   做这些事,刚开始或许会有点心理障碍,给自己洗还好说吧,给别人洗……但赵远阳一点不觉得不能接受,他并不介意给霍戎洗内裤。   赵远阳把洗干净内裤和袜子都拿到后阳台去晾晒,可家里一般是不晒衣服的,他四处找着晾衣杆。   但他怎么也找不到,晾衣服的长杆是买房子时就自带的,房子虽说是平层,但层高三米多。哪怕以赵远阳的身高,也得跳起来,才能把衣服挂上去。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臂,霍戎比赵远阳高,手臂也比他长一些,一抬手就够到了。   霍戎给他把袜子内裤都挂上去,夸他能干:“洗得很干净。”   赵远阳脸一红,霍戎继续说:“你们国庆放七天,想跟哥回家吗?”   ——赵远阳对霍戎称不上非常了解,他不知道霍戎的从前,只是在心底认定他是非常好的人,不管传闻有多坏,霍戎至少对他,是个好男人,也是位好家长。而戎哥说要带他回家,那是不是……要带他去看军火库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军火商老家=军火库,没毛病    第118章   赵远阳一开始是真这么想的——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那种神秘兮兮的基地, 什么开着车冲到湖底,然后湖心底部有座非常秘密的地下基地什么的。   结果到了, 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是脑补过度了。   除了比别人家大一些、宽敞、豪华一些,比别人家更冷清,戎哥家里和普通人的家似乎没什么不同。   霍戎家里有个脊髓瘫痪,常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需要人照料起居的父亲,有个二十八岁才刚刚开始谈婚论嫁的妹妹, 还有几个安分守己的兄弟。   其中最小的那个弟弟, 只有十岁。   剩下的兄弟, 如今都在家族墓地里长眠了。   但霍戎和这些兄弟、家人的关系, 只能说是表面上还过得去,实质没什么感情。   霍戎这次带他回家,正是因为妹妹要结婚了,来参加婚礼的。   如果说霍戎是个军火商——其实这个说法不太正确, 应该说, 他是当今武器贸易市场的缔造者之一。   只不过他这让奇怪, 像他这样的人,都应该躲在幕后, 把自己藏好了才是, 结果他却经常亲自乘坐私人飞机去跟人交易,做一些原本不必要的危险的事。他最大的客户群,首先是本国国防国安局,其次是非洲军阀、及私人武装势力,再者就是中东富豪。   长久以来, 他的公司和他的客户们维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霍戎犯不着铤而走险。   但他偏偏又是个爱冒险的人,喜欢游走于危险边缘,做一些常人难以想象、也难以理解的事。而且他在塞拉利昂还有许多钻矿。   这次他本来是要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可是赵远阳已经跟他结了婚,于情于理,他都该带赵远阳回一次家,哪怕他的家……其实并不像一个“家”。   飞机快落地的时候,霍戎便给赵远阳介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我父亲几年前遭遇车祸和枪击,脊髓瘫痪了,他能说话,也能听见你说话。我家里除了我父亲,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年仅十岁的弟弟。他们有些脾气怪、有些爱捉弄人、有些……总之……”   霍戎伸手抚摸赵远阳的头顶:“阳阳,如果不想说话,就装作听不懂英文吧,不用跟人交流。”   赵远阳似懂非懂地点头:“你家里这么多人啊?”   他脑补了好多,以为霍戎全家都没了,什么全家都让他给neng死了,然后他才能趁机上位掌权的那种电影里的戏码,结果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   “人这么多,那军火库在哪里?不在你家里?”   霍戎哭笑不得:“阳阳,没人会把房子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家里是有一些库存,但都是正常许可范围内的。”   “噢……”赵远阳稍显失望,他对戎哥的家人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想看一下军火库长什么样。   但显然,那不是他能去参观的地方。   飞机直接停在他家院子里的停机坪上,两人从舷梯下来。   不远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城堡,但相比起这个城市里许许多多的中世纪建筑而言,霍戎的家并不那么地引人注目。   房子是霍戎的爷爷,令人尊敬的飞行员老维克多,在年轻时和房子主人打赌赢来的。   二战爆发时,老维克多参与了几次战争救援,后来就回家开始做航天材料,生产航天材料的同时,干起了当时最暴利的生意。   这份超过百分之三百利润的暴利生意,足以让大多数资本家失去理智。   赵远阳下了飞机,先是看到房子,再是看到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穿着一双看着非常笨重铅鞋在放风筝。   这是霍戎的弟弟。   赵远阳望过去,霍戎低声跟他说:“艾伦他不会说话,也听不见。”   正是这个原因,霍戎在听见赵远阳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才会第一次对这个称呼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他当初收养赵远阳,应该说是一时心血来潮。他见过赵远阳几次,最后一次是在赵远阳外公的葬礼上,得知这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可能有他需要的东西时。霍戎鬼使神差地想起他的模样来,居然亲自过来了。   而且他一开始的计划,也并非是收养赵远阳,他准备在拿到他需要的东西后,就立刻离开的。   结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霍戎拉着赵远阳走过去,风很大,天上压着乌云,看着似乎是要下雨的模样。   艾伦和霍戎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艾伦母亲是拉丁美人。棕发灰眼的艾伦在看见霍戎拉着一个陌生人过来了,也不跑,他嘴里吹着泡泡,风筝在风里飘荡着。   等到两人真的走近了,艾伦睁着他灰色的大眼睛看了赵远阳一眼,接着转身就跑。   赵远阳觉得他漂亮,像小女孩,漂亮得不像话了,他由衷地感叹:“你弟弟真可爱。”   穿了一双负重的鞋,那十岁的孩子却跑得并不缓慢,一会儿就拉着风筝不见人影了。   专门用来停机的草坪被风吹得像一块上好的葱绿色地毯,霍戎说:“他是这个家里最不可爱的人了。”   他顿了顿,还是专门提醒道:“阳阳,虽然我带你来,但也不用非得跟他们打交道的,我们参加完婚礼,就回去。”   在霍戎的认知里,赵远阳不会喜欢和他家人这样的人接触的。   赵远阳通常情况下,还是很听他的话的:“你爸爸不是生病了吗?我用不用去看他?”   “他老眼昏花……不认识人的,不过你想去,我们就去看看他。”   赵远阳噢了声,拐弯抹角道:“那我听你的话,我不跟你家人打交道了,我特别无聊怎么办?”   “那你想玩什么?”霍戎看着他。   赵远阳眼睛一亮,说:“我在外公那里见过坦克模型,但是没开过。”    第119章   霍戎一笑:“你想开这个?家里就有, 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赵远阳恬不知耻道:“我也想要这么个玩具!”   “没法给你带回去,这东西出口不了, 太大了。小的还行。”霍戎解释。   霍戎这么说,就好像有盆冷水浇下来,赵远阳不禁有些失望。   “坦克不好玩,”霍戎忍不住安慰道,“里面空气很不好, 闷热, 有股汽油味, 里头四面八方都是操纵台, 连个休息的软垫也没有。”   跟着霍戎进入他家,赵远阳一个人也没看到,就好像这里根本就没住人一样。   但进去后,赵远阳又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似乎这里面到处都是人, 到处都有眼睛, 在盯着自己,让他感觉到极度不舒服。   这种感觉, 到了霍戎房间的时候, 就突然松了——他不属于敏感的人,但今天却感觉明显。   赵远阳参观霍戎的房间,忍不住给他说:“我刚刚上来的时候,感觉有很多人在看着我。”   霍戎神情一滞:“休息会儿就好了。”他顺手把窗帘给拉上了,“这里曾经住过好几代人, 你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墙上的画像?”   在沿途到房间的路上,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画像,有些新有些旧,半身像姿态庄严。   赵远阳很快就接受了他这个说法,窗帘拉上后,他感觉到了轻松,环顾一眼霍戎的房间:“你这里怎么这么空?”   房间里该有的家具应有尽有,但就是给人一种空的感觉,霍戎解释道:“我很少回来住,十年间,可能就回来住了三次,每次最多就呆一个月。”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后悔带赵远阳过来了。   他不应该把赵远阳带出来,让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但他回来,一是参加婚礼,二是有要事,他得处理突发状况。   这突发状况,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他不可能把赵远阳独自留下。为了赵远阳的安全着想,这座被安全局牢牢监控起来的房子,无疑是最固若金汤的地方。   在这个固若金汤的地方,只有他能出入,别人没法进来,也没法离开。   婚礼在三天后,在此前,霍戎先带赵远阳去开了他的“玩具”坦克,里头果然很闷热,密不透风。   赵远阳不会操控,霍戎就教他。接着,坦克在他的操控下启动,履带缓缓动了起来,赵远阳在里面没有太大的感觉,钻出去才发现真的在动啊。   他高兴坏了,觉得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了,握着操控杆对霍戎说到:“我还在外公那里看过战斗机模型!我想开那个!!”   男孩子,对机械的魅力是抵抗不住的,哪怕是赵远阳这样的,他也难免会有英雄梦。以前想着开坦克开战斗机,后来就想要个钢铁侠的机甲,能带着他上天。   但他通常就是想想,做白日梦的时候想一下,根本不好意思给别人说。不仅不好意思,要是有哪个人到他面前来说自己想要个艾德曼合金的盔甲,他还会狠狠嘲笑对方一番的。   霍戎听到赵远阳得寸进尺的要求,不由道:“战斗机……那个太容易出意外了。如果你想去试试,下次带你去,但是你不能做驾驶员。”   赵远阳早知结果如此,叹气:“要是有机会去坐航母,就好了。”   睡觉的时候,赵远阳听见楼上像是跳舞的声音,还有铁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地板在晃动。他有时差要调整,和别人的作息稍有不同。忍着忍着,那声音消失了,赵远阳便睡着了。   醒来时,霍戎不见踪影,他给赵远阳留下一部手机和一张便签,便签上写着:“饿了就告诉门外的人,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可以,尽量就在这三间房间内活动。”   “搞什么嘛……”赵远阳把便签丢掉,接着捡起来,放回原位。   他摆弄了会儿手机,里面存着一个电话,没有游戏。随后,赵远阳打开门,要了晚饭。   他没有指定说一定要吃什么什么,结果晚饭端上来,仍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有几道湘菜和川菜,居然还有鸭血粉丝汤!赵远阳大为感动,但分量太多,他吃不完,就剩下了。   赵远阳以为霍戎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以为他可能就是去参加个宴会什么的……在上辈子的时候,他这个时候,已经和霍戎分开了。他在九月的时候刚刚过来读书,他的学校在格林威治,刚开学的时候,一周三节课,赵远阳每天都在玩。   结果十月的时候,威斯敏斯特教堂附近的一栋民居突然爆炸了,报纸上说,房子里甚至有两个国家重要政治人物。   赵远阳能记住,是因为有个同学那晚上在那边玩,就在附近,听到爆炸声立刻冲出来,还拿手机摄影。   回来后,他大肆跟赵远阳以及别的同学说起这件事,语气夸张:“真的,我亲眼看到它爆炸的!“轰——”一声!然后抬出来了好多具烧焦的尸体,起码得有十个吧?我还在现场看到了清场的人,把警察和消防员都赶走了,也把围观人群赶走了,搞得像里面正在开黑帮会议一样……”   包括后来的新闻报纸报道,都显示这出市区内的爆炸案并不简单,至少涉及多个国家的“重要人物”。   但那对赵远阳来说是很遥远的事,而且爆炸案什么的,他并不感兴趣,看过就忘。   赵远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件事来——具体是多久发生的?他记不清楚,总之只知道是他刚刚出国读书不久的事情,他和霍戎那时候,已经失去了联系。   深夜了,赵远阳没有睡意。   他时差倒不过来了。   满脑子都是霍戎怎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他打了会儿游戏,握着手机不知该不该打电话。过了许久,赵远阳躺在床上,试探性地给霍戎发了条短信。   手机挺古董的,上面没有中文输入法,赵远阳随手打了个Hello,加了个微笑的颜文字表情。   过了会儿,霍戎给他回复短信,说自己被急事绊住了,短时间回不来了。   赵远阳皱眉,手指飞快打了一句脏话出来,删掉,接着不客气地问了他时间:“短时间是多久?”   他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开,躺进被窝里,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下午他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霍戎也钻进来浅眠了会儿,所以这张床对赵远阳而言,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而且还挺舒服的。   “短信又来了,他问你:短时间是多久?”戴着口罩的金发男人看了眼手机,接着放下,重新戴上他的手套,拿起手术钳和镊子,给躺着不能动弹的霍戎做手术。   霍戎没打麻药,因为打麻药对他没好处,所以他一向都是拒绝麻药的。他头上冒着冷汗,因为疼痛而说不出话。   手术刀划开他伤口四周的皮肉,霍戎咬牙忍着,面孔上有一些痛色,嘴里叫了句赵远阳的名字,汗水从额间淌落。金发男人很快把他胸口处的子弹取出来,用镊子夹着,眯着眼凑近看了眼:“嗯……M82A1。”   他把子弹装进旁边的取证袋里,看着霍戎,蓝色眼睛里露出一点冷淡的同情来:“你命很大啊。”   霍戎重重喘气,嘴唇发白地笑了下。他伸手,从托盘上拿着缝合工具,低头自己动手缝合起来,嘴里冷静道:“帮我回复下短信。”   他声音听着比平时虚弱,要是赵远阳听了,肯定会意识到问题——虽然赵远阳是个不怎么敏锐的人。   赵远阳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他没什么睡意,手机又亮了一次,赵远阳连忙打开一看,还是短信,没有电话。   霍戎给他发消息道:“阳阳,哥短时间没法回来了,可能在你的假期期间,都没法回来了。如果你不想参加婚礼,也不要从房子里离开,至少等到七天假期过后,再回国。”   这几条简略而饱含深意的话,却让赵远阳突然有些不安了起来。   停立刻回复:“你在哪?怎么了?”   他忍不住咬手指。   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但并不常在他身上出现,只有在非常不安的时候,他才会出现这种的小动作。   他眉头深皱,看着屏幕顶端显示的两点,以及屏幕上的那唯一的一个电话号码发呆。屏幕悄悄暗下去,赵远阳也不知怎么想的,打开电脑,用搜索引擎搜索几个字眼:威斯敏斯特、爆炸案。   搜索引擎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近期的爆炸案件,只有好几年前的,而且还是什么厨房失火导致的爆炸,和什么政治阴谋搭不上边。   赵远阳呼出口气。   他关了电脑,觉得自己是神经太敏感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嘛!那么严重的爆炸案,要是戎哥就在里头,那多半抢救不回来了。   结果现在,还能跟他发短信,所以肯定跟霍戎没关系。   赵远阳猜他是有事,在一个没法通话的环境,可能在谈什么大生意呢,所以没有贸然给他打电话。   他咬着手指,躺下后,低头继续给他发短信:“我睡不着,我能给你打电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坦克没戏了……还是等戎哥回家再开小火车吧!    第120章   霍戎完成了伤口缝合, 丢开带血的纱布,低头缠着绷带。旁边金发的医生里昂一边给他念短信内容:“我睡不着,我能给你打电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抬头看一眼霍戎,手摁在拨号键上。   霍戎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声音疲累而干涩地道:“帮我倒杯水吧,谢谢。”   他从简易手术台上下来, 动作很缓慢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此刻的他,就像一匹永远在奔跑的马,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也根本不知道累了就该慢下来,现在突然受伤了, 才露出疲态来。   霍戎低头看着短信, 里昂把水给他, 他喝了一口润嗓, 问道:“我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有不同。不过讲话的时候手机拿远一点, 制造一点噪音,说信号不好,就能掩盖这个问题。”   霍戎不想让赵远阳担心,又怕他听出问题来,但是这个电话要是不打过去,就赵远阳那停歇不下来的性格,肯定会出现问题。   他咕咚一口把水全灌下去,喉结攒动,汗水往下滴, 他背靠沙发,摁下拨号键。   赵远阳终于等到他的电话了,在电话铃还没响的时候,他就立刻按下了接听。   但戎哥那边像是信号不好,滋滋作响,霍戎的声音听起来忽近忽远,对赵远阳说:“阳阳,能听见吗?这附近有信号屏蔽的装置,信号不稳。”   赵远阳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心里的不安也被驱散了:“能听见,哥……你……没事吧?”   他听见霍戎在笑,语气稀松平常:“怎么会有事,但的确有要紧事要办,我等下就要上飞机,去开普敦,大约走半个月吧。”   “……噢。”赵远阳沉默了。   霍戎语气像平时那样,混杂着噪音:“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去乱跑,外面很危险,最好不要离开房子。”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你要听话,再无聊也不能乱跑。”   听着他语气突然变得和平常不同起来,赵远阳也不得不提起重视:“那……好,好,我听你话,不乱跑。”   他顿了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还有还有,婚礼你不来,我一个人去参加吗?我不认识你家人……”   “那就不用去,如果有人来敲门,邀请你去,就装病。”   “哦哦,这个我拿手!”赵远阳耳朵贴着手机,侧躺在枕头上,脸上露出笑来。   霍戎继续跟他交代:“最早后天,你就能回家了,一定别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赵远阳听着电话那头的杂音,乖乖应了声好,但感觉到有一点没对,戎哥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虚弱?人生病的时候,声音和平常确实不同,有时候对着熟悉的人,是没法伪装的。   霍戎那头杂音更重了,接着电话一下就断了——应该是信号断了。   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赵远阳不像之前那么焦躁不安了,他下午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他也不是猪变的,打完电话心情好了,就起来打游戏,打了个通宵。   天亮的时候,才抱着被子睡觉。   赵远阳是典型的耐不住寂寞,他憋坏了,但是又时刻记得霍戎的话。因为戎哥说什么这次不一样,赵远阳就脑补了一出什么寻仇大戏,要是他出去乱跑,被当成人质抓了就完蛋了!   一开始,无人打扰他,只不过楼上时有人跳舞,用力跺着地板,赵远阳一开始还能忍,后来想到了恐怖的事,忍不住开门,问门外守着的保镖道:“楼上谁在跳舞,是有人住的吧?”   保镖言简意赅地点头,赵远阳拍拍心脏,呼出一口气:“有人住就好,就怕不是人在跳。”   婚礼举行的时候,赵远阳也待在房间没出去,他拉开窗帘,站在上面看。   有人来敲门,邀请他下去的时候,他便从善如流地装病,很虚弱地声称身体不适,肚子疼,便没下去。   新郎似乎是来入赘的,带了许多亲朋好友,赵远阳低头看着下面,发现新娘走路姿势有些奇怪,接着赵远阳发现,新娘似乎有一条假肢。   并非他观察入微,而是新郎把新娘抱起来的时候,赵远阳看见了她的机械假肢。   他靠着窗户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弟弟又聋又哑,妹妹用假肢……”他发现自己来戎哥家里住,非但没有更了解霍戎,反倒出现了许多让他不理解的事,让霍戎整个人,再次变得陌生而扑朔迷离起来。   赵远阳站着看完了整场婚礼,他靠着窗户给新人鼓掌,神情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暖光灯下却露出落寞来。   直到这个时候,还没人打扰赵远阳的安宁。但似乎是看霍戎一直不在的原因,第二天便有人过来敲门了。   是赵远阳没见过的,戎哥的其中一位兄长。   赵远阳不知道他名字。   和霍戎有一些许像,但是没戎哥帅,而且还带着一副茶褐色的单边眼镜。赵远阳只能看见他的一只眼睛——可能是因为脸上常常都带着假笑的缘故,男人眼角的纹路和法令纹都很明显。   他礼貌地询问赵远阳的病好没有,赵远阳捂着肚子说:“……还没好。”他好奇地看了眼他的眼镜,心想莫非这只眼睛没有眼珠子?所以才遮起来了——否则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戴这种装逼的眼镜啊。   “家里有医生,我让他来帮你开药吧?”   赵远阳一副我听不懂英文的模样:“我英语不太好。”   男人假笑着说:“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出去玩,既然你不舒服,那就不打扰你。”   赵远阳点头:“外面那么危险,你也别出去了。”   男人忽略了赵远阳露出的“我英语不好”的破绽,点头道:“是啊,前天市区就发生了一场爆炸案。”   赵远阳愣了两秒:“爆炸案,恐怖袭击吗?”   “有点像是恐怖袭击呢。”   他说话的腔调也让赵远阳有轻微的不舒服,赵远阳手抓着门框:“市区,威斯敏斯特?前天晚上?”   男人眯眼,法令纹更深:“就在修道院附近,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是霍戎离开的第二天。按道理说,远在开普敦的霍戎,跟这件事铁定是没有关系的,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赵远阳的心还是一下就提了起来。   他的忧心忡忡写在脸上,关上门在屋子里上网,搜索这起疑似恐怖袭击的案件。   BBC最喜欢做捕风追影的报道,一般是怎么夸大怎么戏谑怎么来,连首相的花边新闻他们都喜欢报道。   但是新闻里,没有过多报道这起引起关注的爆炸,或者说是因为政治原因,没有多说。   他继续上网搜索,用谷歌搜索到今日开普敦的天气,一如往常地炎热,温度沸腾。   他低头给霍戎发短信:“哥哥,开普敦今天下雨了,你出门要带伞和外套,注意保暖。”   霍戎躺在床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窗外是泰晤士河北岸,收到赵远阳的短信,他没有立刻回复好,而是在查了天气后,才回复赵远阳:“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并且告诉赵远阳,说晚上就可以给他安排飞机,睡一觉就能到家。   赵远阳看到短信,关闭了爆炸案的信息页面,发消息让霍戎注意安全。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种试探行为是怎么一回事。   赵远阳有时候对危险是有直觉的,譬如大前天晚上,霍戎留了张纸条说有事离开,赵远阳不知怎么就突然想了起来这起他原本不应该记得的爆炸案。   以他的记忆力,这么久远、又没有什么意义的一件新闻,他理应忘了才是——结果突然想了起来,还清楚地想起了时间点。   时间点一对上,赵远阳就忍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现在得知没关系后,心里大石也落地了。   他收拾好东西,看见窗外,那架白色飞机已经就位了。   他这几天无聊透了,虽然空气好风景好,但还是祖国好,他要回去吃路边的烧烤,才能舒服。   他打包好自己不多的行李——其实根本没什么行李,而且他也懒得拿了,就丢在这里算了。赵远阳打开门的时候,并没看见门边上、被风吹走的一张小纸条。   他回到家,倒了两天时差,就开学了。   霍戎不在,赵远阳喜滋滋地开车去上学,收获了艳羡眼神无数。但他还没有骚包地打开敞篷,只是出入每次都要登记,出示学生证,学校保安才放行。   而且出校门比入校门还难,每次都要验明他到底是不是车主,才放他走。   国庆一开学,早上就要晨跑了。赵远阳六点就起床了,六点四十五开始跑步——学校晨跑的规定非常奇葩,操场一圈四百米,有两个打卡点,一共要打卡十次,并且要使用本人校园一卡通,在这边的入口处刷一次,然后在对面的操场中段刷一次卡。   要间隔着刷,才作数。   男女生要求不同,男生一共得跑两千米,是五圈,女生是三圈。   据说他们学校这个规定,是全国最严苛的晨跑打卡规定,大一学生一周要跑三次,一个月就是十二次,一学期要求至少四十五次打卡记录,不过关不仅没有体育学分,还得在期末补跑。   但赵远阳好歹也参加过奥运,当过火炬护跑手,两千米,又不是跟人竞赛,所以看着倒是挺轻松。   就是他有个毛病,出了汗必洗澡,不洗澡就浑身不舒坦。   不到二十分钟分钟跑完两千米,跑完的时候才七点钟,而上课是八点十五。   这个时间,学生可以去吃早饭,可以回寝室洗澡,有的男生无所谓,不爱洗澡,但每天晨跑结束的这个时间,男生宿舍一楼的澡堂,还是挤满了人。   赵远阳在校门口停了车,下车买了葱油饼当早餐,刚咬着早餐上车,就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骑着过来——他还没发动汽车呢,那自行车和车主,就双双在他面前倒下。   赵远阳:“……”   他咬下一口热乎乎的葱油饼,还有点没能回神,这是……遇上碰瓷的了?    第121章   前面倒了一个人, 还在呼天抢地——赵远阳这车是没法开走了。   这个时间点,很多出来买早餐的人, 固然学校食堂有早餐供应,但食堂早餐和路边摊味道不同。早晨,一排的早餐摊子,以及来来往往的学生。   赵远阳的车本身就已经很扎眼了,前头还倒了个人, 看着像是发生了车祸。人流量大, 有人看清楚了事态发展, 有人只看见有人倒在豪车前头——赵远阳更是有理也说不清。   他也不着急, 打开车窗,慢悠悠把葱油饼解决后,才下车,接着, 在众目睽睽下, 去对面垃圾桶丢了个垃圾, 排队买了杯豆浆,再慢悠悠喝着豆浆回来。   刚才看人多, 赵远阳就没买, 现在看着事情似乎得耽误会儿了,他心想等会儿哪怕迟到也可以跟老师解释了,就一点也不着急了。   碰他瓷的是个年轻小伙,还挺壮实,比一般人看这要凶神恶煞许多。而且戏很足, 先前赵远阳在车内吃饼的时候,他就在地上爬着,拿头去撞他的车头,结果车主一直没下车。他就急了,   脑袋就靠在车轮胎前,蜷缩在地上,一只腿曲着,一只腿伸直,愁苦地大喊大叫:“哎哟!我腿断了!动不了了!”   车主迟迟不下车,他一直叫喊着,等看到赵远阳下车,他就大喊一声:“你怎么开得车啊!把我撞成这样!你要负责!不准跑!”   这个年代,碰瓷已经花样百出了,赵远阳下车后,先是拍照,表示自己是停在校门外的停车位内的,车轮子都没动过,并未发动汽车。   拍了全景,他再拍摄车头,表示车完好无损,虽然自行车轮胎和碰瓷者的头就正好压在他的车轮胎下,但细节处没有任何刮痕,根本不是撞了人的模样。   赵远阳二话不说,一边吸着豆浆,咬着吸管,一边拿着手机按了110,没拨。   他不慌不忙地问道:“咱们报警处理?”   虽说他的车是上了全险的,出现交通事故保险公司买单,不怕赔偿,但这么拙劣的碰瓷,赵远阳才不乐意给他送钱。   演戏好歹也像一点啊!等他把车发动了再碰不好吗?   碰瓷者本来看见赵远阳下车,没想到他这么高,看着一点也不好欺负——听到他说要报警,慌了一瞬,接着指着他颤抖道:“我哪有时间陪你去警局闹?有钱就可以欺负人啊!我赶着去工作的!你是S外的学生?我告诉吗!我要告到你们学校!我要去医院做检查,你必须赔偿我医药费和误工费!”周围已经聚集起人群了,碰瓷者倒在地上,演得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   发现车主是大一的新生,还是大一那位在论坛很火爆的校草,周围有人开始拍照、或者摄像,拍喝豆浆的赵远阳,顺便拍他的车。   赵远阳原本赶着回去洗澡的,他虽然赶时间,没空陪碰瓷者周旋,没空去警局立案,但也不想就这么认栽。   他靠在车头,抱着双臂挑着眉毛、一副我有的时间,我看你演的模样。   他长腿曲着,看他继续呼天抢地,接着指着不远处的学校大门,有条不紊地说:“你碰瓷选错了地方,第一,那边有监控器,我撞没撞你,监控器有说法。第二,我也已经拍照留证了,我   车在停车位上,试问我怎么撞的你?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吧?第三,”他缓缓道,“你死心吧,我不会赔偿一分钱的。”   他说完,那碰瓷的人被他有条理的话驳得有些哑口无言,脸色很难看,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第四,如果你还不走,我就真报警了,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其实赵远阳都留了证,他直接走了都成。   气氛一时僵持,碰瓷者就是不肯报警,闹着要上医院——旁边有学生看明白了,有学法律的   人站出来,出口成章,几句法律,刑法第几条几条,诈骗怎么怎么的,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赵远阳看他还不死心的模样,也不耐烦了,真按了拨号键,开了免提。   110热线和别的电话铃是不同的,地下躺着的那名年轻男子看他真报警了,吓得脸色一白,立马道:“哎哎哎,这位同学,咱们有事好商量,算了,算了,私了吧,我……我也不要你赔偿了!”   “现在不要赔偿了?那怎么能行呢!”赵远阳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就是不挂电话,“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碰瓷的男子被他较真的做法给吓到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我没事,我不要赔偿了!”   “谁说不赔偿你了?咱们上派出所去……”   碰瓷的男子咒骂一声:“怕了你了。”接着灰溜溜地站起来,骑着自行车赶紧走了。   旁边还有人给赵远阳鼓掌:“没错!就是应该这么干!”   有人录了赵远阳和碰瓷男子死磕的画面,传到了论坛上去。赵远阳早上喝了很多水,憋着尿的,他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了!   马上就上课了,赵远阳赶紧上了车,他赶着回家上厕所,洗澡。   蓝色法拉利一骑绝尘,顶尖的引擎声让人耳朵都怀孕,赵远阳正想耍个帅,加个速,超个车——车载系统就提醒他输入指令,解锁加速。   赵远阳哪里知道指令密码是什么,霎时间,他什么耍帅的心都没了。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读书真的是有用的,他根本不清楚校门口有没有监控器,但他知道该怎么让人知难而退。   要是以前遇到这种事,他只会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如果碰瓷者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个四五千的,赵远阳就认栽、赔钱私了算了,第二种,要是碰瓷的人狮子大开口,看他开豪车就恶意讹诈他的话,赵远阳真能打人一顿。   正好打一顿,坐实故意伤人罪,再把人送到医院,该赔偿赔偿,粗暴又蛮不讲理,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但现在,作为有文化的人了,他的处理方式是冷静而有条理的,堪称典范。   赵远阳回家洗完澡再去的教室,早上点名的时候,已经有人帮他叫了到,赵远阳从后门入进   教室,讲课中的老师似乎也没注意到。赵远阳正大光明进来,就在后门处的座位坐下了。   他还发现很多人回头看他,这没什么,很常见,他司空见惯。   现在的课程,让他觉得很轻松,有种超然的、哪怕自己翘课,期末考试也不会挂的迷之自信。   但无奈的是,教授喜欢点名,而且考勤是记录成绩了,你成绩再好,你不上课、考勤不过关,一样挂你。有些课是一个专业一起上,人一多,老师可能也不会发现有同学在帮人叫到。但有些课   是小课,一个班只有三十人,谁来了谁没来,一目了然。   别人迟到了或许进教室都是偷偷摸摸的,赵远阳不是,他非常正大光明,一副我就是出去上了个厕所的模样。   他早上在校门口的事迹已经在短时间内传开了。   赵远阳还不知道自己除了在论坛火了,而且还迅速席卷了QQ空间,变成空间男神了。   一段怼碰瓷者的视频,在空间疯转。   要是知道了,他得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赔钱了事的——他一点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火遍全国,这就像当初学校印了有他证件照的火炬一样,让人尴尬到窒息。   但这件事,无疑让他名气变大了,全校师生似乎都认识他的脸了。赵远阳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影响时,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周。学校的新闻传播学院逮着他这件事出了校报,而班上思修的   老师专门挑了一节课,来讲了碰瓷这个新兴的社会现象,讲如何正确处理碰瓷、讹诈时,还播放了赵远阳在S外校门口的视频。   思修老师还指出了这个碰瓷者的不专业:“一看就是新手,挑法拉利下手,还是学校门口,真当咱们学校的学生好欺负啊?”   整个专业哄堂大笑。   “他要是去碰个次一点的车,车身上本身就有碰撞痕迹的,车主又比较弱的,比如女生,没准这次碰瓷就成功了。”   “后面这位法学系的学生的处理方式也非常值得效仿,有时候法律是保护我们自己最好的武器……”   下课出去,赵远阳再次遇到了“碰瓷”事件,和上次不同——这次是在学校内了。   因为霍戎昨晚上给赵远阳说他今天上午会回来,赵远阳一晚上都没睡着,想着快点到明天。   他上完上午的课,就要急着回家,开车速度便有些快了。   而且碰瓷的是学生,还正是他们外语学院某专业的女同学。   赵远阳一开始还真不确定是不是碰瓷。   因为那女同学是真撞上来了,在赵远阳开车的时候撞上来的,像是惊吓过度,跌坐在地。完了撞了自己就拍拍灰爬起来了,嘴里连说说自己没事,不用他赔医药费。   赵远阳一时不禁怀疑,难道不是碰瓷,他真把人给撞了?   “你有事没?需不需要去医院?”   “没什么事……应该不用去医院了,谢谢你。”   该女同学旁边的同学不乐意了:“好歹留个电话,万一检查出什么问题呢?到时候人都找不着了!”   该同学顺利套出了赵远阳的电话号码。   赵远阳不知道霍戎回来没,边开车边起来给他打电话。   结果电话也没人接,赵远阳急得慌,路上一直想超车,可车上的什么破辅助系统限制了他,想超都没法超。   憋屈死了。   到家后,赵远阳从地下车库的地下室开门进去,平层小院带地下室,而地下室有几样健身器材,   家里跑步机的跑带比一般跑步机要长,赵远阳常常和戎哥一起使用。还有练仰卧起坐的、带坡度的器材,以及练胸肌的坐姿推胸机——这是霍戎喜欢的。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堪称巨无霸的史密斯机。   都是专业的健身房器材,之前的时候,赵远阳还会用一用。但自从开始晨跑后,赵远阳就再也没用过了。   他慢慢上楼,喊了声霍戎的名字。   室内一片静默。   赵远阳不满地嘟哝:“不是说好的上午回来吗……这都十二点了。”   他自言自语着:“该不会是骗我的?哼……要是骗我,我就跟你离婚……”   就在这时,赵远阳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地下室的密码门被打开了,赵远阳眼睛一亮,立刻跑下楼梯。   门轻轻关上,男人就站在那里,深蓝色的短袖T恤合衬地包裹着他的健硕身躯、包裹着他身体的每一根完美的线条,将男人的宽阔的肩膀,窄而翘的臀、以及笔直修长的腿勾勒得恰到好处。   “我回来了,”霍戎不像是在非洲晒过的模样,肤色相比起上次赵远阳看见他,没有变得更黑。霍戎张开双臂,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阳阳,哥哥抱抱你。”   赵远阳一瞬间雀跃起来,想也不想,就立刻朝他扑过去。   霍戎准确无误地接住他家小阳阳,赵远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膀,霍戎粗热的嘴唇落在他后颈。   赵远阳仰起头,眼睛闭着:“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个地下室的健身房……很适合开车啊哈    第122章   赵远阳难得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后才意识到,他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但赵远阳有个优点, 他忘性大,他也很喜欢催眠自我,他快速忘掉了自己方才不小心说出的话,咳了一声:“你明明说,半个月就回来, 这都月底了……”   刚回国那几天, 他还心平气和地等待着, 并且没人管他了, 他觉得挺爽,还可以随便开车——结果那车有个见鬼的限速的系统,等逍遥的那几天过了,赵远阳就开始从一天想戎哥两三次, 变成了无时无刻都在想他。   盼他回来。   他语气不满, 仰头承接霍戎的吻, 还带着一丝颤抖:“居然迟到了半个月,半个月!”   霍戎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 对他道歉, 说:“处理了点事,下次不会了。”   至于处理什么事,他是从不会告诉赵远阳,赵远阳也很少问,不是不好奇, 是因为知道了也没好处,反倒会造成拖累吧……既然戎哥不说,那他就把自己的那丁点好奇掐死腹中吧。   而且,按照历史走向,霍戎在接下来的七年内都是平安的,他危险的职业,并未给他带来生命或健康上的威胁。   他清楚地记得,他溺海死亡后,霍戎抱着他的模样。他的现在,和七年后,这之间,他身上的变化并不大,赵远阳并不清楚七年间发生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似乎一刻都没忘记过赵远阳。   所以赵远阳坚决不能去扇动蝴蝶翅膀,导致历史发生变化。   小别胜新婚,而且两人本身也是新婚燕尔,才结婚没几个月,霍戎吻着吻着,是赵远阳先不淡定了,他一只手臂揽着霍戎的脖子,呼吸粗重地将另一只手往下探——   他慢慢地拉开霍戎的裤子拉链,但他又不是女孩儿,手没那么小,探不进去,只能在外面,隔着裤子布料抚摸着、揉搓着。   霍戎顿了会儿,喘气声变大,像只许久不开荤的狮子似的,要把赵远阳这只羚羊的皮扒了,从头到脚吃个遍。   他抱着赵远阳,把他抵在身后的门上亲吻,动作很不温柔,非常粗蛮地吮吸他柔软的嘴唇和湿滑的舌头。   这种姿态,让赵远阳没有着力点,只能用力抱着他、攀附他的肩膀作为支撑。   他有点喘不过气,慢慢睁开眼睛,十分钟前还在生闷气,甚至自言自语说要跟他离婚,现在则被意乱情迷取代了。   赵远阳腿勾在他腰上,抱着他,呼吸很急地说:“去那边。”   霍戎抱着他转身,手托着他的臀,把他放在那个坐姿推胸机上——坐姿推胸机,这在健身房是一种很常见的器材,主要作用就是练胸肌。器材上有一个贴合人臀部曲线的座椅,做这个训练时,人得分开双腿坐在机器自带的座椅上,双手握住两边伸手可触的的器械握柄,接着做拉伸训练。   赵远阳被他放在那座椅上,衣服很快让他脱了个一干二净。   抱着亲了会儿,赵远阳伸腿踢他,去拿套。霍戎伸手便从裤兜里摸出个套来——赵远阳震惊:“卧槽,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霍戎撕开包装袋,笑着说:“因为知道你在等我。”   赵远阳:“……”   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抬头看着霍戎的脸庞,高鼻深目,眼眸深邃。   霍戎在他外头磨动着,赵远阳心里着急地想他怎么还不进来……过了会儿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忍不住神情迷乱地仰头问他:“哥,润滑呢?”   霍戎说弯腰,低声说:“口水也是一样的。”   过了会儿,赵远阳觉得快乐了,才注意到,霍戎连衣服都没脱完——他只脱了裤子,上衣动都没动,反倒是自己,一开始就一丝不挂了。   赵远阳很不高兴,让他把衣服脱了。   可霍戎就像个衣冠禽兽,丝毫不理会他的要求,反倒把他折腾得没工夫去关注别的事、更没工夫去提让自己脱上衣这种要求。   中途,霍戎把健身器材玩了个遍,抱着赵远阳上楼,回卧室,再开始下一轮。   赵远阳下午本来还有课的,结果这么一来,他课也上不成了,手机响了几次,赵远阳也都不知道。   在整个过程中,霍戎都没有脱掉他的上衣。   哪怕赵远阳提出不满,他也没同意。   这一个月内,赵远阳几乎每天要想霍戎,戎哥在的时候,他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思念之情,但霍戎一旦离开自己,哪怕一天,赵远阳也会觉得寂寞。   睡得也不如以往那么好,常常要睁着眼睛看着天亮,再去课堂上补觉——也只有老师催眠的讲课声,才能让赵远阳舒服地休息一会儿。   他并不是很热爱自己现在就读的这个专业,或者说其实他没什么特别热爱的东西,也没什么割舍不掉的爱好,加上大学课程比起高中,的确是松了许多,就算是学校有惨无人道的晨跑制度,也比高中生活要幸福、要轻松。   他的专业难度不大,赵远阳上课时总是三天打网两天晒鱼,还偶尔会翘课去参加饮食文化社的社团活动。   他参加的这个社团,是全校除去汉服社以外、社活最多、最费钱的社团了,社长是个矮矮小小的漂亮妹子,却非常能吃。赵远阳不爱看消息,却常常会点开社团群消息,看社团成员发布的美食攻略。   霍戎走了,赵远阳才忽然意识到,有人陪伴的生活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他下午没上课,做到晚上停下,中途吃了顿饭,深夜的时候,赵远阳从浴室洗完出来,就睡下了。   响了好几次的手机他都没理会,自己电量耗尽,接着关机了。   霍戎趁着他睡觉,这才把衣服脱下来,他的胸口有一道新添的伤,硬币大小,脱了衣服就能一眼看到,这伤口分明和别的伤口不同,颜色很新。   伤口已经没有感觉了,但伤疤不是那么容易消的,霍戎一拖再拖,实在没法等到伤口彻底痊愈,就忍不住回家了。   他太想赵远阳了。   把房间都收拾了一遍,霍戎去了地下室,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意丢在地上的套都丢进了垃圾桶,接着他从赵远阳的裤兜里摸出他没电的手机。   霍戎拿着手机回到房间,帮他充上电。   手机重新开机,霍戎看见了他手机里的几条未读短信——   “赵同学你好,那个……我是白天差点被你撞的那个女生的室友,她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去医院做检查了。”   这是第一条,时间是中午一点。   接着第二条在一小时后:“阿珍住院了。”   阿珍是谁????   第三条短信是医院地址。   霍戎看不下去了,好几条短信,他想删,又忍下了——他记下了电话号码,接着直接打了过去。   时间说早也不早,但不是正常大学生睡觉的作息时间。   电话过去,那边一秒就接了。   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学,她还以为是赵远阳,一开口就说:“你终于看到消息了。”   霍戎走到外面去,沉声道:“你好。”   电话那头一听声音没对,一下紧张起来,磕磕巴巴:“你……你好?不好意思,我……我好像发错短信了……抱歉抱歉!”她说完后,赶紧挂了电话。接着对照白天赵远阳给自己的号码,数了又数——这,这也没错啊。   难道是赵远阳故意给了自己错的电话号码?还是说自己记错了号码?   那妹子百思不得其解,准备明天去问问。这边,霍戎记下了电话号码,记下医院名字,短信倒是没删掉,然后让人去查短信中的“阿珍”。   霍戎尊重赵远阳的隐私,除了那几条不小心看见的短信,没有继续去翻他的手机。   赵远阳睡得不深,夜里起来吃了夜宵,要抱着霍戎睡觉。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抱着戎哥睡过觉了,结果他头靠上去时,霍戎表情却倏地有些变了。   不太明显的神情变化,眉头轻轻一拧,像是不舒服。   赵远阳不是个敏锐的人,但还是意识到了,他略微起身——戎哥在这种天气里,喜欢不穿睡衣裸睡。但今天做爱不脱衣服就算了,居然连睡觉也也不脱!而且他去洗澡的时候,霍戎也没有主动跟进来——换在平时,霍戎早就跟这进了浴室,以要给他搓澡为由,在浴室里抱着他做。   这些种种,加在一起,迟钝的赵远阳也意识到没对了,他看着霍戎,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没怎么,”霍戎抱着他,将他重新揽在胸口,声音温柔,“乖阳阳,睡觉吧。”   赵远阳哪里还有困意,他硬要坐起来,伸手就去撩霍戎的衣服。   霍戎抓住他的手腕,赵远阳盯着他,表情有些严肃,声音也掺杂着冰渣子似的,很冷:“你不给我看是不是?”他大有一副你不给我看我俩就离婚的气势,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霍戎。   “阳阳……”霍戎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手松开!”赵远阳以一种固执的、命令的语气,对霍戎说话。   霍戎顿了秒,接着松了手,有些无奈:“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没有车嘻嘻    第123章   他一松手, 赵远阳立马把他的上衣掀起来——不出所料,霍戎身上是有一些伤口, 一些新伤,最显眼的大概就是胸口的枪眼了,一个颜色还很深的疤痕。   他想碰又不敢碰,手颤抖着:“什么时候受伤的?”他望着霍戎,“疼不疼?”   霍戎摇头, 赵远阳继续追问, 声音有些情绪不稳:“那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是不是那晚上打电话, 你说信号不好那天?还是……不对, 就是那天!”他目光盯着霍戎,飞快地说,“你当时就不对劲,说话也不对劲, 结果我太笨了……我太笨了, 我没听出来, 你是因为受伤了……才不是因为突然有事,你是去养伤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抿紧唇, 眼神变得忧郁。   霍戎叹气:“阳阳……”   赵远阳自己推理出了全过程,包括在霍戎受伤的次日,威斯敏斯特教堂附近发生的“爆炸案”,那必然是一种报复行为,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他甚至大胆地猜测, 上辈子的那个误会——他误以为霍戎有了新欢,也就是这两个月传出来的事。   那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没准就因为霍戎就这个人家里养伤,两人有接触,加上赵远阳暗地打听他的消息,就得到了不实的信息。   “你要养伤,这么严重的伤势,一个人肯定不能行,”赵远阳不学医,但是一个在胸口附近的枪眼,说明了什么,他电影也看过不少……这可是致命伤!要是运气不好,可能赵远阳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霍戎了。想到这里,他心倏地一抽,像是被人用手掌攥紧了似的,绞疼着。他眼眶红着望向霍戎,“谁把子弹给你取出来的?我得好好谢谢他……”   思路变得清晰,他的误会全解开了。   前世是因为这个误会,才导致赵远阳心肠冷硬地拒绝去找霍戎,结果相同的事发生了,赵远阳猜测给霍戎做手术、或者说给戎哥提供养伤的住处的人,应该就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见过的金发大美人。   他伸手在霍戎心口处轻轻抚摸了下,不敢碰他的伤口,只觉得触目惊心,赵远阳想碰又不敢碰,眼睛可怜地红起来的模样,让霍戎也觉得揪心起来,他捉住赵远阳的手心,和他十指相扣着,手上的对戒熠熠生辉地发着亮:“别这样,你看我,不是好生生的吗?”   “怎么会好……你又不是铜墙铁壁!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子弹打穿吧!”   赵远阳很想生气,他说话大声而哽咽,声音也有点嘶哑:“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要瞒着?你知不知道这个是瞒不住的……这么明显一个伤口,你当我小孩子还是瞎子呢!”   “对……”   “对什么对!”霍戎正想跟他道歉说声对不起,赵远阳就很凶恶地打断了他,脾气见长,就是眼眶红通通的,看着着实可怜。   “还有你!刚刚那么用力!就不怕心脏病???”他眼角已经湿润了,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戎哥……要是他真的,被一枪毙命了,自己该怎么办。   是不是梦醒了,他就该回到冰冷广袤的海里去了?   “……心脏病?”他不通的逻辑让霍戎没脾气了,嘴角无奈地掀起一抹笑意:“胸口中枪,和心脏病是没有关联的,二者没有任何关联,也没有后遗症……阳阳,我伤已经好了,不会引发后续问题的。”他想抱赵远阳,赵远阳却死死捏着他的手心,浑身都在颤抖。   他咬着牙:“你下次要是再这样,再这么不要命,小心我跟你离婚!”   “不准离,你敢!”霍戎紧盯着他。   赵远阳硬气地说:“我就是敢!学校里大把追我的人,我随便挑下家!”   “还挑下家……”霍戎让他气笑了,摁着他就粗暴地亲上去,“下家,嗯?下家能让你天天都这么快乐吗?”   “我又不是非得跟人快乐,你……!”赵远阳想反抗,结果这次他不敢碰霍戎了,怕自己一推,推他胸口的伤口上了怎么办,他承受着,眼泪都要滚出来了,放软了音:“你伤还没好,哥……哥哥,别亲了,等会儿伤口开裂了……”   霍戎简短地回答他一声:“已经好了,不用担心。”就再次压下去,封住他湿漉漉的嘴唇。   温暖的体温、宽阔的怀抱,以及强健有力的心跳,都在提醒着赵远阳,他还在。   但赵远阳不愿意就这么揭过去,严肃而固执地道:“一个月能好个屁!伤没好透前,我拒绝一切床上活动。”   霍戎笑着道:“那下次去沙发吧,等再冷一点,阳阳,我们就在地毯上做。”   伤好了大半,但是没全好。   要痊愈,至少也是一年半载的事了,至少在一年内,每每碰触都会觉得隐隐作痛。   那颗子弹无比逼近心脏,让霍戎庆幸的是,他足够命大,他活下来了——而中弹的那刻,他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那时候他唯一的恐惧就是对赵远阳的愧疚,自己要是死了……远阳怎么办?   像远阳那个性格,或许没有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吧。可是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就他那猖狂的性子,很容易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到时候该有多少人去报复他啊。   霍戎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失血过多让他感到晕眩,他非常想联系赵远阳,跟他说话,但最终也只是看了看他的照片,他怕自己的死,给赵远阳带来阴影。   后来有人来救走他,霍戎命保住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坚持着没有昏迷,也不知是什么让他坚持下来的,或许是知道,自己闭眼后,可能会在路上、或者手术过程中死亡。他甚至不肯打麻药,就是因为不想就那么昏沉地下地狱。他还想活着,想在赵远阳死的时候,还能跟他说我爱你。   或许正是受伤的原因,让他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他怕赵远阳听出来,还不敢给他打电话,只能翻看着他的照片,在赵远阳短信过来的时候,按捺不住地回复了。   在手术完成后,他自己进行缝合,心想着这个伤疤一定会非常丑陋,阳阳肯定会很嫌弃的吧。   跟赵远阳通话后,霍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不是钢铁做的,意志力再坚定,也抵抗不住身体上的疲惫。   他昏睡了过去。   等醒来,他伤还很严重,按理说不能行动的,结果霍戎冷静地完成了一系列的报仇行为,高效且毫无破绽。   养伤的日子非常无聊,他给赵远阳打电话,发信息,但不敢通视频。   万一赵远阳让他把摄像头对准窗外,那就麻烦了。   而且赵远阳发过来的那条,让他注意开普敦的天气和保暖的短信,也很有蹊跷,但霍戎会忽略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哪怕他在赵远阳电脑浏览器的搜索记录里,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他也没有去怀疑远阳。   他甚至还在那间赵远阳住过几天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字条,被风吹到了地毯旁边。   他克制不住思念,所以一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赵远阳很快就发现了,而且他笨笨的脑子,居然还敏锐思考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赵远阳没有追究的意思,就是后怕,心疼。   霍戎也没有追究他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没有追究为什么赵远阳在爆炸发生前,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这几个关键字。他只是庆幸,觉得幸运,还好活着……不然远阳这样的…无论以后跟谁过日子,都没法像自己这样什么都愿意包容他吧。   赵远阳在发现他受伤的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看着外面天亮了,他得去学校晨跑,上课了。   赵远阳不想去,发个短信让牟涛帮他点到,顺便代他打卡。   他坐起来,想摸一下霍戎的心脏还是不是好的,但是不太敢碰,就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嗯……出气正常。   赵远阳放心了些,躺回床上,但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睡在他胸口、肩膀或者臂弯,他侧躺着,手在被窝里和霍戎的手十指相扣着。   他没去上学,那住院女生的室友就扑了个空。   碰瓷的计划是两人一块说的,起先只是想去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但事情发生后,就演变成了假装住院,促进下一步接触。   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电话号码居然是错的!   打过去竟然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赵远阳本来都要把这件事忘了,但霍戎没有删除他的短信,他一开机看见了短信,就想起来了。   当时的情况,他在车内,他还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开车碰到了人。   居然还住院了?这么严重啊……他看了眼医院地址,就是大学城的一家大医院。   他回复了一条短信:“同学你好,我是赵远阳,这两天有事没看手机,不好意思,请问你的室友情况严重吗?医院检查怎么说?你们放心,我会承担全部的医药费。”   短信发出去,他才注意到有一个十秒钟的通话记录,是从他这边播的号。   ——应该是霍戎打的电话才对。    第124章   赵远阳知道霍戎是个醋精, 既然霍戎用他手机打了电话,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不把短信删了呢?   他非常了然霍戎的性格, 按照他的办法,肯定首先是把这两条短信删除了,接着去帮自己解决问题。   通常等赵远阳意识到了,问题已经解决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远阳才收到短信回复。   对方说:“说没什么大事, 不用专门过来一趟了, 就是住几天院罢了。”   赵远阳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 他想了想, 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   “我还是过来看看吧,你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那女生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有些慌不择路了——没有病,医院没检查出来毛病, 怎么可能让他们住院, 占病床。   现在医院病床这么紧张, 怎么允许有人胡搅蛮缠,昨天能住进去——都还是装晕倒的结果。   结果给赵远阳发了短信, 接着半夜里, 发现这号码的主人似乎是个陌生人,女生和他的室友就郁闷地连夜出院了。   ——第二天,事情居然峰回路转。   大学城医院,某病房。   谎言就像雪球,是会越滚越大的,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医院病床紧张,要想住进来可不容易。   结果阿珍按照室友说的,再次装晕,医院给她做脑CT,检查不出来毛病,就只能先让她住院了。   毕竟晕倒可不是小事,脑CT看不出的东西,不代表没有病。   住进病房后,装晕的那位才偷偷睁开眼:“我们真的要这么干啊?”   “不这么干能怎么办?我们不要他的医药费,坚决不要……这样赵远阳就会觉得愧疚吧?到时候你就装睡,我跟他说话。”   阿珍不满道:“我不能清醒吗?”   “当然不行了!你是病人,你要装病,你清醒着怎么显得严重?”   阿珍道:“涂点BB霜在嘴唇上……不就严重了。早知道就应该你来装病的!”   那女生一个白眼:“喜欢他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还不都是为了帮你!”   “可……”她表情仍旧很犹豫,“我们这样算诈骗吗?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跟你说说不明白,我们不要他的医药费,不要不就完了。”   “可是……学校论坛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   “那是论坛,谁都可以乱说话的,论坛还有人说是假的,说他单身……谁知道呢。”   两人在病房里讨论计划,等下该说什么,该怎么装,另一边,赵远阳就找到了霍戎。   因为去医院这件事,必须要先跟戎哥打声招呼,不然他知道,要是他不打声招呼就去了,回来有的他好受的。   他一说,霍戎便提出陪他去医院。   赵远阳没有拒绝,以另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顺便去做个身体检查,你这样……我不放心。”   在霍戎睡着的时候,赵远阳多次去探他的鼻息,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他觉得自己简直有些神经质了。   两人到了医院,赵远阳让霍戎去做检查,他准备自己去病房。   霍戎提醒了他一句:“我查过了,她们昨天夜里出院了,今天在你发短信后,重新回到了医院。”   赵远阳愣了秒,霍戎继续说:“所以她们的动机很可能不纯。”   他点头:“好,我知道了。”   医院大厅人满为患,霍戎悄悄握着他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指节,抚摸那枚婚戒。   两人暂时分开,霍戎去做检查,赵远阳去看望病人。   既然病人有可能是装病,那么他们装病的目的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讹诈,一种是为了自己——不是赵远阳自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别看他平时经常在学校装高冷,其实整天摸到学校论坛潜水,看别人在帖子里讨论他。   有时候他去上公开课,一刷新,又有人发帖,附图说:“激动!和男神校草一起上课!!!”   赵远阳眼睛搜寻一圈,竟然找不到是哪个女生拍的。他表面相当淡定,摆出他最上镜的神色。在别人眼里,男神赵远阳俊朗非凡,眉目如画,低头认真看书,偶尔一个表情又显得玩世不恭、深情款款。   简直就是校园王子!   没人知道,校草没看书,在看手机,而且还在翻着帖子自恋。   牟涛整日为了找不到女朋友而唉声叹气,之前让赵远阳给他做媒的那个女生,跟她聊了下,那女生就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了,理由是牟涛聊天时总爱说“我妈说什么什么、我妈怎么怎么……”   像他这样的男生,哪怕长得不丑,还挺高,也没有哪个女生会接受。   所以他整日嫉妒赵远阳的女人缘:“咱学校女生这么多!女生多得像蝗虫过境!结果十个里有八个都说喜欢你!还有没有道理了!”   所以真不是赵远阳自恋。   他进病房前,先礼貌地敲了门,接着有个短头发女生给他开了门,赵远阳有点脸盲,或者说他不记人,所以他总记不住别人的长相。   病床上还躺了个女生,短发的那个说:“她刚刚清醒的,情况挺乐观的,没什么大碍,其实你不用来的。”   赵远阳定睛一看,有些不确定道:“嗯……可是她脸白成这样,真没问题吗?”   “……没有没有,就是看着夸张,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病床上的女生脸白,嘴唇也白,是病态的白,化妆化出来的白。   但赵远阳不知道啊,就觉得还挺严重的。想起霍戎提醒他的,他便问道:“看着好严重,医生怎么说?医药费是多少,我来给。”   来了!   两人就等他这句话了。   “不要医药费,不用给,没关系的。”   那病床上的女生也附和说:“是啊是啊……我没关系的,咳咳……”   “医药费是基本的,要给的,”赵远阳试探着问:“昨天发现问题了,就一直住医院吗?这期间一直昏迷?”   他问话时,拿出手机来,往416寝室群里发消息:“今天早上来找我的女生,是不是短发的?”   牟涛在玩贪吃蛇,回消息很快:“操,输了!”   “是啊,短发的。”   这时,他听见短发女生说:“嗯,昨天住院了,然后联系你没联系上……其实没有大问题的,真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医药费也没关系,不用给。”   赵远阳听见了她说的话,一时也没说话,低头快速打字:“你们谁帮我个忙。”   牟涛:“什么什么?”   “我要拒绝一个女生,但是不想太直接了,你们谁等下给我打电话。”赵远阳发消息道。   “我我我,多久?”牟涛特别积极,也特别羡慕嫉妒恨。   “什么女生,漂亮吗,漂亮你还拒绝啊?人性呢!”   赵远阳发消息说:“还可以,但是漂不漂亮,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牟涛:“。。。”   “那我要给你打电话?然后呢?说什么?”   “随你说什么。”   他在跟人说话的时候,低头发消息,的确有些不太礼貌了,但因为霍戎的那句提醒,赵远阳也发现了,病床上那同学多半是装的——这装病的演技还不如他呢!   赵远阳准备马上给他们露一手。   “等下我出去帮你们交了医药费……该是我的责任,我肯定不会跑的。”赵远阳说着,铃声响了,电话如期而至。   他接起电话,像他在霍戎面前装病似的——演技大爆发。   “喂?亲爱的。”   牟涛恶心吐了:“不是吧,你这么演?”   赵远阳温和地道:“嗯……在医院呢……不是不是,我没生病,看望一个同学。”   牟涛:“……”   赵远阳继续说:“哎,你别误会啊,是不熟的同学……”他便说便露出了那种不好意思的表情,跟短发女生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出去打电话。   那短发女生的表情,一瞬间和病床上那个差不多白了。   赵远阳演技爆表,嘴里亲爱的,亲爱的叫:“好,我马上就回来……”他说着推开病房门,却一下看见门口那尊门神似的男人。   赵远阳一噎:“亲爱的,我挂了……我马上回家。”   牟涛早在十秒前就挂断了电话,嘴里还在吐槽:“神经病,滚滚滚。”   他这一通电话,效果显著,一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两个女孩儿也没纠缠,就放他走了,并且那短发女生也没再坚持说不要医药费了。   赵远阳帮她们把医药费结了,就和霍戎从医院出去了。   他们没有挤电梯,而是走的楼梯。   赵远阳问他:“哥哥你……你检查结果怎么样?”   体检报告都是即时出来,霍戎把体检单递给他,说:“没问题。”   赵远阳点点头,跳着下楼梯,主动坦白:“我刚刚打的那个电话……”   “你找的下家?”他话还没说完,霍戎就打断他。   赵远阳窘迫地说:“不是下家……是我室友。”   “亲爱的室友?”霍戎脸黑下去。他知道赵远阳可能是在演戏,为了不伤害女孩子,于是才出了这么个下下策,但他还是很不高兴。    第125章   “你吃醋啦?吃什么醋啊, 我装的呢!”赵远阳还一脸天真,以为这么解释, 戎哥就不会生气了。   霍戎一言不发。   赵远阳非常无辜:“我这么做,是为了不伤害人家,她们会意识到我有女……嗯有家室了,你知道是假的了,为什么还生气?我又没找下家, 不信你看, 这真是我室友, 不是下家——我才看不上他。”他把消息拿给霍戎看, 表示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对女生的耐心,一般比对男生要多一些,而他在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是没有错的, 但他错就错在, 找了室友串通一气, 而不是找霍戎——不过赵远阳以为霍戎在做体检,就不想耽误他了。   霍戎神情却如同冰封般冷峻, 显然不吃赵远阳的解释, 或者说他知道赵远阳没什么错,这里面一点事也没有,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他维持着这副表情,赵远阳很纳闷:“哥,你怎么不说话?喂, 不是吧?真生气啊?这么小气……”   霍戎突然止住脚步,拉着他的手腕,眼睛紧盯着他,声音有些冷:“换位思考,如果我随便给朋友打电话叫他亲爱的,哪怕你知道我因为某种原因在演戏,你会不会生气?”   赵远阳一愣——霍戎很少这么跟他说话,这让他意识到,戎哥其实也是有脾气的。   霍戎一说,他就那么设想了下——如果某天戎哥给金发美人打电话,亲昵地叫他达令,那他岂止是生气,简直要气炸,必须要去跟霍戎离婚!离了婚再把证撕了!!   见赵远阳脸色难看了,霍戎声音才放软了:“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和我小不小气没关系,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赵远阳嗯了一声,看着像是在思考。   霍戎心想赵远阳不笨,就是情商不够,他拉着赵远阳继续下楼梯。   快到底楼了,赵远阳才回出味来,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止住脚步道:“哥。”   霍戎也停住,侧头看他。   赵远阳说:“我没有别的亲爱的,只有你才是我最亲爱的。”   他突然情话满点了,说出来的话让霍戎心头一软。   “我也没有下家,你放心,我死都不跟你离婚的——除非你出轨了,或者你不喜欢我了,要跟我离婚。”   ——霍戎神情原本舒缓了些,却因为这几条假设再次变得冰冷,想让他去掉最末尾的假设。结果赵远阳又言之凿凿地补充了句:“当然,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那样的。”   赵远阳不知道自己这个补充及时止损,救了自己一命。   谈恋爱、结婚,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么回事,有什么得说开了,但赵远阳是要心里藏事儿的,而霍戎常常都能看穿他,洞悉他心底的想法。   两人一直以霍戎惊人的洞察力来作为关系维持的平衡点,但偶尔也需要赵远阳理解一下霍戎。   感情是相互的,双方都需要出力,赵远阳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次日,赵远阳终于去上课了,他恢复了晨跑加上课的生活,只不过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他现在每天都要往家里跑,也要住家里,让牟涛帮他打晨跑卡,赵远阳会给他买丰盛的早餐,带到教室里给他。   赵远阳经常下课就不见人影——寝室其他人都以为他跟他女朋友同居了。   他不置可否,相当于默认了。   每次系群里辅导员提醒说要查寝、查晚归,赵远阳就会在十分钟内回到寝室,他一点也不怕麻烦,就是车没法开得很快。   当然,如果看见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和戎哥做爱,那就没办法了。赵远阳只能给辅导员发个短信留底,声称自己在医院输液啊,或者随便别的什么理由,总之要发个短信请假,这样就不会有“周末晨跑”的处罚。   系群上消息刚发出来没多久,赵远阳就到了。   他来得太快了,赵琨被他这反应速度惊到了:“卧槽,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在家里吗?”   赵远阳是奔跑上楼的,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开车来的,就很快……查寝的来了吗?还没来吧?”   “没呢。”   赵琨还问他:“你这车都开了快三个月了,你这朋友是把车送给你了?”   赵远阳之前解释说车不是自己的,怕招仇恨、也怕节外生枝,于是就谎称是朋友借给他的。   结果他现在倒是整天在开。   “啊……这个啊,”赵远阳尴尬地解释,“朋友出国读书了,说闲着也是闲着,就留给我开了。”   不过这车……既然只能开六十迈的速度,那还不如换个车,浪费了法拉利的性能。   “过一阵子,我就得还给他了。”   虽然赵琨很眼红他的车,很想借来带女朋友去兜风,但碍着赵远阳不是车主,一直也不好意思开口。   “对了,老大,我女朋友说周末要去什么海岛吃海鲜,就是你们那个吃东西的社团……”   “是饮食文化社。”赵远阳纠正道。   “哎,反正就是吃东西嘛,她就在那个社团,说周末有两天的社活,拒绝跟我约会……是真的吗?”   赵远阳说不知道,他掏出手机:“我看一下啊。”   上午的时候,社长冒泡,垂涎地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不要太普通的,要吃点不一样的,正好新闻传播社那边问我要美食攻略,大家有推荐吗?”   社员八仙过海,都把自己吃过的“不普通的”好吃的发在群上。   赵远阳当初进社团的时候,还是经过了考试的——要笔试,然后面试,必须是一位合格的、经过考核的吃货,才被允许加入社团。   最后社长挑了个白灼海鲜宴。   但是要去吃这个海鲜,必须得出海。要去码头坐船,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那座海岛。   据去过一次的社员说:“那座岛与世隔绝、民风淳朴,靠打渔、以及自耕自足为生。我也是跟着家人出海的时候,迷路了,才不小心寻到的。岛上都是原住民,我们这么多人,可以购买渔民刚打捞起来的新鲜海产,然后在岛上找一户人家,付给他们加工费。”   “新鲜的海产,厚切的三文鱼入口即化,辣炒的蛤蜊回味无穷……我再去找个做寿司的厨师,带着一块去。”那社员的提议得到了全体成员的赞同。   赵远阳翻了下消息,还看见群管理员,也就是副社长私戳自己的消息,问他去不去。   ——他这么怕海,当然不会去了,再好吃再原生态也不会去。   他便发消息称:“周末我有点事,太可惜了。”   副社长也说:“是啊是啊,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咱们社团里多少女生都来问我你去不去,你要是去她们就去。”   赵远阳想不到自己比厚切三文鱼的魅力还大,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他其实也很心动的,但是海……他是不会靠近的。   他看完消息,对赵琨说:“是有这么个社活,不过只有一天,不是两天,你可以跟着你女朋友去,我们社团很随和的。”   赵琨眼睛一亮,立马去问了。   查寝的来了,赵远阳就走了。   他有时候还是要在学校住,但是最近……他不想离开霍戎,尤其是睡觉的时候,要靠着他才安心。   每天晚上,赵远阳都要仔细地看看他的伤口痊愈的怎么样了。每次都一副钻研的样子,想碰不敢碰,觉得和戎哥受伤的部位他相连的心脏,跟着抽疼起来。   他撩起霍戎的上衣看了半天,才得出一个“比半个月前看着颜色浅了点。”的结论。   周末,别人都出去玩了,都去偏僻的海岛吃海鲜了,赵远阳无聊得发霉,看到别人出海了,说过会儿就到岛上,他自己也闲不住了。   查了下日历,赵远阳发现这几天是感恩节。   中国人不过这个节日,而赵远阳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入乡随俗,也会在朋友家过节,但是没这个习惯。   他掀开被子下床,朝书房走去。   现在家里的格局,和以前家里不同,书房也在卧室旁边,是一个打通地下室和四米层高平层的哥特式大型图书室。   为了装饰,周围一圈的书架都堆满了精装书籍,上面的都是假的装饰品,靠下的就全是用得着的书了。   霍戎在做自己的事,赵远阳一进去,他就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   赵远阳轻手轻脚地进去,走到他身旁问他一句:“哥哥,你忙不忙?”   “不是很忙,”霍戎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腿上来,“怎么?”   赵远阳坐在他身上,轻声说:“你要是忙……我就出去了,不打扰你了。”   霍戎轻笑,看着他:“无聊了?”   “嗯……不无聊,我是怕你闷。”   “我真的一点都不无聊,我事情可多了!我们社团今天有活动的,结果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想陪着你,”赵远阳眨了下眼:“今天是二十三,是感恩节,你想不想吃烤火鸡?”   他没这个习惯,在没看日历前,他也不知道是感恩节到了。他就是借着这个节日为由,想出去玩一圈罢了。   ——而且明明是他自己嘴馋想吃,偏偏要问霍戎想不想吃,霍戎当然是顺水推舟,点头说想:“现在社团活动还要占周末时间?”   赵远阳两眼弯弯,笑着说:“社团今天组织去附近海岛吃海鲜,那岛有点远,只能占周末的时间了。”   霍戎微不可察地瞳孔一缩:“海岛?”    第126章   他此刻无比庆幸, 赵远阳怕海——因为怕海,所以永远也不会出海, 更不会闲来无事去什么海岛吃东西。   赵远阳没有发现他神色有一瞬间的不对劲,点头道:“对啊,从来没听过的一个岛,叫……忘了,还有些远, 居然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船!”   霍戎很快恢复常态, 赵远阳根本没来得及发现不对, 他就已经变得和往常一样了, 笑着说:“你怕海,那就别去了。”   “才不是因为怕海不去的!”赵远阳认真地反驳他说,“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家,我要是出去了, 那你不就一个人了吗?”   他一本正经:“我是心疼你。”   霍戎从善如流地接受他的说法, 轻笑着:“我知道的, 我家阳阳最心疼他老公了。”   赵远阳哼了一声,想从他腿上下去, 坚决不肯对号入座。   霍戎牢牢把他圈在怀里, 不肯放他走,手臂搂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落在他耳边:“宝贝,脸怎么红了?喜欢这样吧?”   赵远阳最怕他这样了, 哪怕霍戎这样……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床上的时候,霍戎常常会有更过分的话,更下流的比比皆是。   但赵远阳听不得,一听就害臊。   霍戎不放他走,赵远阳只能靠在他身上,不和戎哥对视,也不让他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霍戎把手伸进他的薄毛衣,抱着他,抚摸他。   赵远阳让他弄得有些气息不稳,挣扎着说:“哥,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霍戎嘴唇从侧面亲吻他白皙的脖颈,鼻子蹭着他的带着沐浴露香气的皮肤,像动物似的嗅着他。霍戎的手从他的膝盖下方穿进去,把他整个人都抱到了自己身上,低声道:“那就白日宣淫,把你操个饱,让你好好快乐。”   赵远阳腿被抬上来,脚放在书房里硬邦邦的椅子坐垫上,整个人都窝在霍戎怀里,他全身都在微微颤着。霍戎的手已经顺着裤腰伸进去了,赵远阳身体紧绷,霍戎在绷着的裤裆里揉弄他,赵远阳无力地抱着霍戎的脖子,鼻间是沉重的粗喘,伴随着从嘴角溢出的舒服的喘息。   霍戎体力好,床技高超,什么姿势都能驾驭,而且是想搞多久搞多久,无论粗暴还是温柔,都让赵远阳觉得舒服,每每都溺死其中。   所以说,要想找个像霍戎这样的下家,不好找。   别的不说,身材脸蛋要找个差不多级别的,性能力也没他强啊!   赵远阳是个很没定力的人,尤其对霍戎的时候,就更没有定力了。看着他的脸庞,觉得他帅气,心跳会加速;被他宽阔温热的身躯抱着,赵远阳会有种满足感;戎哥插进来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就达到了顶峰——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了,人生很完满。   一整个白日过去,中途吃了顿饭,晚上结束后,赵远阳软绵绵地趴在床上喘息,休息。   过了会儿,赵远阳起来吃了顿感恩节大餐的夜宵,他打开手机,看到社团群和416寝室群的消息,他们一行约三十人,加上隔壁交大的饮食文化社,一起坐船去了这个叫利冲的小岛。   赵琨跟着女朋友一起去的,发了好多张图片,那种出发时发送的大海的图,赵远阳就不点开看了,他单独点开了岛上风光图,以及他们的白灼海鲜宴的图,盯着看了会儿。   从图片可以看出来,岛上基本就是农田,农田附近是民居,赵琨发消息说:“岛上总共才不到十户人家,不超过四十个人……我们去的时候,找到的当地一个做饭手艺很好的女主人。我们三十个人,买了快两千块的海鲜,什么象牙蚌,鲍鱼……跟不要钱似的!才出了八百块的加工费,中午晚上两顿,还没吃完!”   总共花销是三千块,没人平摊一百块。   赵琨号召着:“下次我们寝室一块儿去吧,老大,叫上你的女朋友!”   因为赵远阳总说自己女朋友是个大美女,胸很大,可要是问他要照片,他就是不肯给——也没人怀疑他的话,没有怀疑他是假装有女朋友,别说他手上戴了戒指,平时还经常鬼鬼祟祟地打电话,那语气一听就不一样。   而且,就凭赵远阳这条件,也犯不着去假装自己不是单身狗。   赵远阳看了消息,也没扫兴,发消息说:“下次我问问她。”   赵琨继续说:“那岛上是真不错!空气特别好!女主人很好客,手艺也很好……家里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小孩儿,问我们这个字怎么写呢。”   赵远阳:“感觉好像很有意思。”   他顺手照了张夜宵发过去。   牟涛:“!!!”   “没人性!!!”   赵琨发消息道:“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也很有意思,喜欢自己用小刀做木雕,我买了个他雕刻的海鸥送我女朋友,才十块钱!”   赵远阳看着笑了:“你不如自己雕刻一个送你女朋友,还有牟涛,你学着点。当初我爸追我妈的时候——我妈是个大美人,他是个穷小子,我爸就用的木雕把她追到的。”   牟涛赶紧取经:“那你也用的木雕追到的女朋友吗?还是怎么追的?”   赵远阳说不是,语气相当欠揍道:“他喜欢我啊,恨不得天天和我滚床单,可喜欢我了!还用我追?”   消息发出去,他才看见自己用了一个“他”字,他立刻心虚地补了一个“她”在后面,表示打错了。   没人在意他这个小失误。   赵远阳继续发消息:“先天条件不够,那就得努力,你得比女生心灵手巧,什么活都要会干,还得嘴甜,最好还会做饭打扫洗衣服——这样就不愁找不到女朋友了。”   牟涛觉得有道理:“可是我妈说,找女朋友得找个体贴的,漂不漂亮不要紧,关键是要会疼人。”   赵远阳无语,难怪人女孩儿不鸟他。   “你疼她不就完了?女孩子就是拿来宠的!你妈这个三从四德观念有问题啊。”   牟涛追问:“老大,那你都怎么宠女朋友的?”   赵远阳干净利落,一针见血:“首先,你要有一个女朋友。”   牟涛:“……”   赵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远阳发了一大堆消息,看见霍戎进来了,就发消息道:“他回来了,我下线了。”他再次不小心把她发成了他,这次赵远阳懒得在意了,也没人会多想。   看见他这条消息,牟涛似乎有点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赵远阳和“女朋友”如此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学校里大把的好女孩儿,有气质的,漂亮的,白富美,娇小的,什么类型都应有尽有,他就是不看一眼。   而且聊得正火热呢,结果“女朋友”一出现,立马丢下所有的事,下线了。   赵琨在群里发:“老大!我还买了点象牙蚌的!你明天来学校拿吧,多吃点,这个壮阳的。”   赵远阳早睡早起,做了一个白天,晚上自然得早点睡了。   睡前,他再次掀开戎哥的衣服检查了一遍伤疤,过了这么久了,他终于敢拿手碰了,他轻轻地碰了下,抬头看霍戎:“现在还疼不?”   “不疼了,”霍戎注视着他说,“早就不疼了,没什么能让我觉得疼的。”   赵远阳很小心翼翼地抚摸那道疤痕,有点强迫症,想把疤给抠下来,强忍住了。   自从上次去了霍戎家里,赵远阳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了解他,他身上反倒愈加迷雾重重了。赵远阳每次想到他家里的几位兄弟姐妹,就觉得有些背脊发寒。   但他没有办法去劝霍戎,他不能插手他不了解的历史,只能顺其自然,在霍戎回家后拥抱他,给他温暖。   进入十二月后,天气已经彻底转凉了,赵远阳现在的专业,并不算特别累。但本专业的学生,要是想学好,那就得像赵远阳的室友黄家辉一样,除了上课特别认真,下课还要争分夺秒地听英语磁带,看英语电影,看美剧,一边看一边跟着念,还会抄台词,默背台词。   可谓是本专业最认真的学生了。   但赵远阳跟他的学习态度不一样,他懒懒散散,但是成绩还算可以。   抢选修课的时候,赵远阳手慢了,最后抢到了一个让他很懵逼的希伯来语。   选修课是大课,会和外校来S外辅修外语的学生一起上课,一周一节。   到了快年底,课就变少了,一些课程结束了,一些还在上。   这段时间,赵远阳在学校里交到了很多“点头之交”的朋友,能出去一起吃顿饭的,见面打个招呼的朋友。   至于他关系最好的那位哥们,魏海,则是在努力打拼自己的事业。   赵远阳玩上了他收购的公司出品的游戏,而且卡里也在圣诞节那天有了第一笔分红——虽然不算很多,但也不少了,是他当初投资资金的的三分之二。   这才半年时间,就快回本了。   赵远阳很欣慰,可以说,他是凭借一己之力救了魏海,改变了他上辈子的命运。   他不会往深处想了,他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历史,还当是自己当初的提醒和提防起了作用,而不会想到,是因为魏海二哥从假残疾,变成了真残疾。   自从毕业后,他和魏海现在的联系不如以往多了,赵远阳找不到原因,心想大概是因为分别,大家在两个城市,魏海在创业,而自己有霍戎。   他们都抽不出时间。   而且去了新的学校,也会交到新的朋友,虽然老朋友才是最珍贵的,可珍贵不代表每天都必须互相聊天。   到了晚上,霍戎给他放电影看,过圣诞节。   电影是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是霍戎挑的片。   两人吃了晚饭就靠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赵远阳看了会儿就无趣地打哈欠:“这什么破电影,十分钟还是一群猴子,你的品味也太无聊了吧!”   霍戎没脾气道:“那换个电影看?”其实电影本身很有意思,但赵远阳看不进去。   赵远阳懒撒地说:“换吧,指环王都比你这个有意思。”   霍戎问他:“看不看同性电影?断背山,天佑鲍比这样的。”    第127章   赵远阳只听说过前者, 后者不知道,他见识浅薄, 在没有刻意了解过的情况下,这类型的片他只知道大名鼎鼎的断背山,以及一部还未上映的月光男孩。   而且他好好一个直男,怎么会去看同性电影?弯了后,他也没有刻意去看。   所以现在霍戎问起, 他想了想就回答说:“断背山吧……这讲什么的?”   “看了就知道了。”霍戎说。   电影冗长缓慢的开头, 只有两个男主的对白, 让赵远阳一度想睡觉。   这电影节奏太催眠了, 赵远阳坐在霍戎旁边,后脑勺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好在慢慢地,他就看出了意思来, 瞌睡也走了。   两人在小山下争吵, 赵远阳看见杰克对恩尼斯说的那句:“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的时候, 赵远阳有片刻的怔愣,他怎么觉得……他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他不自觉在嘴里重复了遍台词, 但他记性一向时好时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霍戎听见他嘴里的念叨,吻了吻他的唇:“喜欢这句话?”   赵远阳靠在他身上说:“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的样子。”   霍戎低头抬起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嘴唇。舌尖撬开牙齿,探了进去,开始极尽能事地拨弄吮吸。   分开后, 赵远阳大喘着气,面红耳赤:“快倒退回去,我错过了好多片段。”   电影再次回到那个片段,杰克说:“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赵远阳总觉得就是听过,他百思不得其解。   霍戎说:“没准是你们班上上课的时候说的。”   赵远阳想想也是,认可了他的这个说法。   看到两人分开、各自结婚,赵远阳差点被电影催泪,问霍戎:“那他们最后在一起没有?”   霍戎搂着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在思索,思索该怎么回答。   他拥抱着赵远阳:“在一起了。”   赵远阳放心了,继续往下看。   等电影结束,赵远阳看见两件衬衫被整齐地挂在了同一个衣挂上时,眼睛睁大,抿着唇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怎么骗我呢,还说在一起了,骗子。”   这部电影让无数人潸然泪下,赵远阳也不能免俗,他眼角湿润了,谢幕名单在片尾音乐里滚动着,赵远阳积攒了一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滚落,他深吸口气,神色怅然若失,带着同情。   仿佛带入了自己。   他死了,却没留下一样能代表自己爱霍戎的“遗物”。   一时间,赵远阳也把霍戎骗自己“他们最后在一起了”的事给忘了,他扭头看着霍戎,眼睛还是湿的。霍戎伸手在他的眼角抹了抹:“这么难受?”   赵远阳有些失神地望着他:“是啊……我在想……”我死了你怎么办,或者戎哥要是有一天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   “想什么?”霍戎低声问。   “……没什么。”赵远阳不肯告诉他,霍戎还要追问,赵远阳就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他一向不怎么主动的,这次主动吻霍戎,还抱着他说了句:“哥哥,我爱你。”   “阳阳……”霍戎闻言大为震动,喉结攒动,密集的吻像雨一般落在他的脸上、肩膀上、背脊上。   霍戎认为,虽然赵远阳看个电影都看哭了,但无疑是值得的——想得到赵远阳的告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他也不是挂在嘴边随便说说的事。之前霍戎好几次让他说这句话,赵远阳就是不肯说,被操哭了也不说,还很固执:“等你老了,我可以每一天都对你说一遍。”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倘若他们坚持不了那么久,霍戎也就等不到他的承诺了。   赵远阳是个忘性大的人,刚刚那会儿还让他念念不忘的台词,胡天黑地地闹了一整晚后,他就给忘了。   十二月过去,很快就翻过了一年,旧篇章翻页了,赵远阳又长了一岁。   他二十岁了,还很年轻,神采飞扬,风度翩翩。每次走在校园里,都有同样年轻的女孩子对他暗送秋波。   他意气风发的新车让人总是忍不住对他瞩目。   霍戎问赵远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说自己想要个可以加速,可以超车的车。   他这个得瑟的性格,霍戎还真怕他开车出意外,于是送了辆新车给他,但是不肯给他升级系统。   不能加速不能超车,要新车有什么用?   到了期末,就有一大堆的考试接踵而至,虽然赵远阳语言底子好,但专业上的一些东西,他要是完全不看书不学习,照样拿不及格。   而且还有思修毛概这种课,而且他们专业,最扯淡的是,居然还有语文课和语文考试!!!   以上这些都不能让赵远阳谈之变色,他最怕的是选修的那门希伯来语——赵远阳上了几次课,因为教室大,人多,所以他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也不明显。   但是考试的时候就麻烦了。   赵远阳开始恶补语言,可是这什么语,让赵远阳头大如斗,完全摸不着头脑,太难了!好在的是,虽然这个希伯来语冷门,但对他家万能的霍叔叔来说,也是不在话下。   赵远阳非常诧异,也很嫉妒:“你怎么什么都会!你老实说,你会多少种鸟语?”   霍戎想了想说:“人的大脑里,有一个专门控制语言的中枢系统,也就是说你学习语言,都是靠这个中枢……而人的大脑是不同的,中枢神经当然也不同,学习能力自然也不同。”   他这个婉转的说法,让赵远阳后知后觉道:“你的意思是,我学不好这个语言,不是我的问题,是我脑子的毛病?”   赵远阳反应过来了,不能忍了,扑上去咬他,在他脸上恶狠狠地磨出一个牙印。“慢点,别摔了,”霍戎搂着他的腰,护着他。嘴里笑着说:“阳阳,哥不是这个意思,大脑是复杂的,每个中枢神经都各司其职,每个人的……打个比方,技能点不同,有可能我的技能点点在了学习上,而你点在了……”   “我点在了哪里?”赵远阳盯着他的眼睛,一副凶巴巴的、你要是说不出来,或者你要是说出来我不满意,就再给你咬个牙印出来的模样。   霍戎恭维地说:“你的技能点,统统点在了智慧、可爱和帅气上,你很聪明,你的学习能力也很强,比普通人强,但是你没有认真去学,你要是认真了,谁也比不过你。”   赵远阳被奉承得相当满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霍戎说:“是哥哥耽误了你认真学习,都怪我,跟你没关系。”   赵远阳厚脸皮地点头道:“是啊,每次都赖你,我明明要学习了,你却把我裤子脱了,”他深有同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学着困难,完全是因为不够专心,为什么不够专心,没时间啊!都让你缠着去滚床单了!老流氓!”   霍戎嗯了一声,眼里带着笑意:“你要是专心的话,那希伯来语的期末考试还不是轻轻松松?”   而霍戎的这番话,就特别像是学校老师总是对学生说的话:“你很聪明,就是不够专心。”   但赵远阳非常吃这一套。   准备考试前,赵远阳在家里,由“私人教师”帮他恶补,他专业的所有科目,似乎都难不倒霍戎——当然,在面对上语文时,两人是面面相觑,一起发愁。   赵远阳只好在QQ上找到老师,开始求情。   一些老师耳根子软,一些是怎么都不留情面,说等他考试成绩出来,再谈。   而赵远阳的缺勤记录也很少,因为每一次都有人帮他喊到,所以只要分数差的不远,老师对他没有偏见,都是可以低空飞过的。   终于,在这种程度的补习下,赵远阳所有科目都低空飞过,有几门大概是教授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还给了他高分。   寒假时,二十岁的赵远阳和三十一岁的霍叔叔再次去了因斯布鲁克度假,滑雪,住了十天半个月,赵远阳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看得厌烦了,便回国了。   他回到禹海市的家,先趁着假期,去墓地那边祭拜了父母,再和一干许久没见的朋友聚会,吹牛打屁。   魏海变了不少,斯文地戴了个眼镜,赵远阳看得一骇:“你近视了?”   “不是,假的,没有度数的,”他把眼镜往下一拉,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有人说我看着凶,看着太年轻,谈生意的时候别人会轻视我,所以我就去弄了个眼镜戴。”他再把眼睛抬回原位,隔着镜片注视着赵远阳,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成熟,很像大老板?”   赵远阳瞅着他,点头称是。   因为许久不见,赵远阳觉得高兴,大家都很高兴。   他现在没有不能喝酒的顾虑了,他早已成年,也早已是大学生,加上放假,喝酒也不会误事,赵远阳便喝了个痛快。   从酒吧出来,还没上车,就跪在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   来接他的霍戎看到他这副鬼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拉开车门就下来。他身高腿长,几步过了马路,把赵远阳抓起来。    第128章   赵远阳吐干净了, 他的外套帽子被霍戎抓着,整个人都让他给拎了起来。   他非常不爽, 嘴里骂了句什么。   赵远阳摇摇晃晃地站直了,眯着眼看是哪个混蛋,眼前四五个重影,加上路灯晃眼,让他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来——春节期间的酒吧一条街, 空前地热闹, 赵远阳手搭在霍戎大臂上, 忽然开始放声唱歌。   一些醉酒的、没醉的, 统统看向这个醉汉。   他大着舌头吼着周杰伦的的歌,男神形象霎时毁于一旦,还往霍戎怀里钻,一身的酒味儿, 嘴里还有呕吐物的味道。   霍戎被他吐出来的气给熏到了, 皱了下眉, 双臂稳稳地搂着他,防止他突然滑下去。   “怎么喝了这么多?”霍戎推测他喝得不少, 不然不会这样的。   赵远阳笑嘻嘻地说:“你猜啊~”接着继续唱歌, 这次换了首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Unchained Melody》。   “Oh~my love,my darling……”   霍戎轻轻皱着眉:“阳阳……”   他现在听不懂人话的,眼里人畜不分,能够认出霍戎来,那说明是真爱了。   霍戎叹气:“别闹了, 我们回家。”   他半拖半抱地想把赵远阳抱上车,结果这个喝得烂醉的赵远阳突然大喊一声:“回家!好啊,把你干得下不来床!干死你这个骚货!”   他浑然不觉自己声音有多大,连路人都替他觉得丢人。   他喝得最厉害的一次,也不如这一次放纵。吼完那句话还不算完,赵远阳还摸了摸衣兜,摸出几张钞票来,挥舞着道:“宝贝,我最喜欢你了,来,给你钱。”   他的嘴脸就像个丑恶的嫖客似的,可是这嫖客偏偏长得很英俊,说出来的话无论再怎么不堪入耳,也是可爱的。   霍戎忽略旁人的目光,把他的钱揣回他的衣兜,接着面不改色地把他搂到车里去。霍戎远远看到赵远阳的一群朋友在街边,或许是认得霍戎,所以没有阻止他。   但是他们都听到了赵远阳方才唱的歌,听见他说的那几句非常丢人的话。   没听错吧?赵远阳很嚣张对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说要把他干得下不来床???   魏海替赵远阳做辩解:“他喝醉了就那样,认不得人。”   把赵远阳推到宽敞的车厢后座,霍戎跟着上车,再拉上车门。   静默而私密的车厢内,赵远阳爬到霍戎身上去,霍戎抱着他,盯着他迷离的眼睛说:“你喝醉的样子太难看了,下次别喝这么多了,知不知道?”   赵远阳都人畜不分了,怎么会听懂他说的话。   他靠在霍戎身上,开始呼呼大睡。   他睡觉是很安静的,不打呼噜,结果可能是因为喝醉的缘故,鼻子出气声变大,霍戎捏着他的鼻子,赵远阳嘴巴自动张开,吐出一个口水泡,在空气里破掉。   霍戎被逗笑了,一直捏着他的鼻子玩,赵远阳喘不过气了,像鱼一样呼吸着。   他不能反抗的模样,让霍戎很想在车里办了他。低头亲了他一口,又忍了忍,没继续亲他的嘴巴,而是从他的下巴开始亲吻,解开他的外套扣子,双手探进毛衣里抚摸他光滑的肌肤。   赵远阳醒了一秒钟,继续睡。   霍戎持续地亲吻着他,就在车上把他的衣服裤子全脱了,但赵远阳毫无反应,坐在他腿上,抱住霍戎宽阔坚实的背,头也靠在他身上任他摆布。   车上不具备条件,霍戎手弄了几下,没戴套就顶进去了,赵远阳一下让他顶弄得醒了过来:“你干嘛?干嘛……趁人之危!”   霍戎笑一声,含着他的耳垂,两个手掌抬着他的臀:“不是你要干得我下不来床?是不是?”   赵远阳上上下下地颠簸着,脑袋一阵晕眩:“是…啊……啊!嗯…轻点……”   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上只剩下他们俩。   霍戎的手机连上了车内蓝牙,开始放歌,是刚才赵远阳放声唱的那首《Unchained Melody》,音乐温柔而缠绵。   但车厢内的灯全开着,从外面看,漆黑的汽车在树下晃啊晃的,有很微弱的音乐声,夹杂着人喘息声,一同流泻出来,很有节奏。   在老家这边待不到几天,过完春节,出去聚会几次,赵远阳就要回学校报道了。   度过一个假期,再回学校上课,有了不同的感受。   一开学,寝室就要出去聚餐,还有班级聚餐,社团聚餐,都挤在一周了。   他的大学生活,被这个饮食文化社所感染,几乎每天都是在各种吃当中度过,学习的时间,反倒占了非常少的部分,他不怎么学习,但成绩还算中等。   整个S市,一有什么好吃的,社团群上立马会有人分享出来。   赵远阳看见了,就按捺不住带着戎哥一起去吃。   而同寝室的人有非常有野心的,比如牟涛,他参加了学生会,整日都很忙碌,问他忙些什么,他回答说:“打杂……坐办公室,也没干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处,反倒很占用时间。”   还有黄家辉,参加了一个叫职业精英俱乐部的社团,每周都有各种各样的就业指导课程,宣讲会和讲座之类的,这个社团除了听讲座,就是帮忙布置展会厅和讲座礼堂。   也相当无用。   赵琨因为女朋友在赵远阳这个社团,便走了后门,退了之前那个街舞社,跟着饮食文化社混吃混喝,和女朋友公然腻歪。   有天赵琨喝多了,赵远阳因为要开车就没喝酒,赵琨女朋友就拜托他帮忙一起把赵琨送回寝室。   旁边有人在起哄,让他们直接去开房多好,宾馆两百块一晚,醒来什么都成了。   那姑娘脸红红的,坚持不肯,很有原则地说:“我要把他送回寝室,你们谁帮帮我?”   赵远阳虽然开了车,但他的车是两座的,只能打出租帮忙一起把喝醉酒的室友一起送回寝室。   喝醉酒的人特别让人讨厌,尤其要说醉话的,赵远阳坐在副驾驶,听着赵琨的胡言乱语,心里悠然自得——幸好他从不喝醉,喝醉了也不会这么说醉话,实在是太难看了。   赵琨女朋友一直安抚着赵琨,还一直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喝醉是这样的。”   赵远阳维持着男神形象,很有风度地说没事,下车的时候主动帮女士开车门,并且把车内那位猪一样沉的室友给扶了出来。   女生是不能进男生宿舍的,赵远阳一个人虽然也能抬上去,但他不是很想过多和别的男性产生亲密的身体接触,就在校门口打电话叫了室友出来。   赵琨女朋友陪着他等,两人并不熟悉,只能尴尬地聊着天。   姑娘说:“赵琨跟我说过你们寝室,说你是个……额,很好的人。”   赵远阳被尴尬的氛围黏得要窒息了,点了下头道:“嗯,是啊。”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赵琨更是抱着路灯,一副要翩翩起舞、羽化登仙的模样。   有些人喝醉酒是很安静的,有些人就非常闹腾,会做一些放飞自我的、平时不会做的事。   赵远阳认为自己是前者。   过了会儿,牟涛和黄家辉都出来了,抬着烂醉如泥的赵琨回去。   赵琨女朋友跟赵远阳道谢,转身走的时候,赵远阳一下注意到了她的包挂——“廖……等下。”赵远阳记不清人家姑娘的名字,只知道姓廖。   那姑娘回头,赵远阳指了下说:“我问问哦,你的那个包挂,那个毛球球旁边的海鸥,在哪买的?嗯……”他解释了句,“我觉得好看,也想买个送女朋友。”   姑娘说:“上次去利冲岛的时候买的手工艺品,很好看是吧?”   赵远阳点头说好看,甚至有种问她买下来的冲动——但他知道这很不礼貌,只是问了句:“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谢谢。”   姑娘愣了下,有点茫然,但还是笑着嗯了声——毕竟赵远阳是校园男神。   那姑娘没有把包取下来,赵远阳借着路灯的一点微弱光芒看那个海鸥,伸手仔细地摸,眼睛里带着怀疑、探究。   这是用原木料雕刻的手工艺品,木料就是普通的木头,白色的,现在因为包浆而变成光滑的米色。   他抚摸这海鸥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姑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次去这个岛的时候,再去买一个吧?我看你这么喜欢,你趁着周末就去一次吧?”   赵远阳抬头问她:“做这个海鸥的雕刻者是谁?”   姑娘说不知道:“是我们去吃东西那家的男主人,我没看见他人,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在,是女主人卖给赵琨的。”   赵远阳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夹杂着悲伤,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头,放下那包挂,“谢谢你了,早点回寝室吧,用不用我送你?”   姑娘红着脸摆手:“这就不用了,我不想变成全校公敌,学校挺安全的,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那好吧,注意安全,到寝室后要发一个消息……”赵远阳很有风度地说完,还目视着她的背影离开。   像他这样的男生,虽然性格有时候不讨喜,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讨女生喜欢的,譬如这种天生的风度翩翩,非常绅士,难有女生不心动的。   但真正接触才会发现,他只对陌生人,对一些让他没有恶感的陌生人才会如此礼貌,真正熟稔起来了,他就不是这样的了。   赵远阳脑子里还装着那个海鸥雕刻品的事,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父亲一个人会弄这些小玩意,又不是只有他的父亲才这么心灵手巧。比如他要是让霍戎给他打磨个小木马,霍戎也能做到。   他是打车过来的,他的车停放在很远的地方,他站了会儿,就等到了来接他的霍戎。   赵远阳满脸的心事重重,霍戎一眼便看出来了,问他怎么了。   他对霍戎不怎么瞒事的,直接道:“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刚刚我看见我室友女朋友的包挂上,挂着一个手工雕刻的海鸥,我……”    第129章   霍戎神情未变, 非常自然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死而复生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小了。”他抚摸了下赵远阳的额头,探测他的温度,低头看着他说,“阳阳,如果你不确定, 我们可以一起去确定一下。”   当初母亲的死亡, 父亲的不告而别, 对赵远阳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一下从家里受宠的独生子, 变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儿——这种落差可想而知。而且赵远阳,还固执己见地认为是父亲不要自己了,丢下自己走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死了,都改变不了他抛弃自己的事实。   这件事一度是他的阴影, 是他人生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直到重生后, 他才想开了些。   不管是不是丢掉他了, 不要他了,他都不会为此难过。而且更大的可能性是在外面死掉了, 否则怎么可能有人放弃曾经花费十几二十年打拼下来的事业, 抛下尚且年幼的孩子?   可今天,当他看到那个海鸥,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赵远阳捏了捏眉心,无论如何,他都想去确认一下, 可为难的是,他偏偏恐惧大海,他克服不了这种恐惧,也不想去克服这么困难的事了。他曾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海——更别说出海了。   所以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霍戎。   而霍戎是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全部的内情,之所以不告诉赵远阳,都是有原因的——他应了下来,承诺会去调查的。   而他这个“调查”,实际就是给自己一个时间思考利弊。   他该不该对赵远阳坦白?   如果他告诉赵远阳就是他想多了,那赵远阳无疑会相信他。但倘若赵远阳未来有一天得知了事情真相,得知了自己出于私心的“欺骗”,而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自己的放任。届时,赵远阳会怎么想?   此刻,赵远阳还处于一种长久而持续的茫然当中,原以为自己无依无靠,现在他都有戎哥了,结果“死去的父亲”却突然有了消息,这不是开玩笑吗?   私心里,赵远阳不愿意深究这件事,可他又想知道结果。   是真是假,这两个结果……对赵远阳而言都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   他可没忘记,在赵琨女朋友的描述中,这个卖手工木雕工艺品的的是一个家庭的男主人这件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曾经在赵远阳心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背叛了家庭!   幸而赵远阳是个乐天派,不会钻死胡同,而且还天生喜欢自己欺骗自己。   他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直到几天后,“调查”出结果的霍戎把赵远阳拉到书房来,给他说了事情始末,以及真相。   他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摘了出去,表示在几天前——在赵远阳提出疑惑前,自己对他父亲的下落是完全不知情的。   首先,他先安抚了赵远阳,耐心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激动,接着丢下一个重磅炸弹:“阳阳,你父亲还活着。”   赵远阳猛地瞪大眼。   他张了张嘴,眼里流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来,因为过于惊愕,也由于没想到这个结果,他手都在不可控地颤抖。   霍戎握着他的手心,继续冷静地道:“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法律也以为他死了,但实际上他还活着——改头换面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活着。”   “这么多年,他之所以不回来找你,我们也找不到他,全因他溺海失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自然也找不到他。”   霍戎肯定地说:“他不记得你了,而且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赵远阳的脑海,因为霍戎这句话而炸掉了,他非常茫然,“他不记得你”这句话像魔咒一样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他屏住呼吸,思绪万千:“那……那……他不是故意丢下我的?只是因为事故失忆,所以……才一直没回来?他不是故意的?”   但赵远阳根本不知道,早在三年以前,霍戎就找到了他失踪的、在法律上被宣布死亡,而且已经盖棺的父亲了。   如果那时候,霍戎就能把他父亲给找回来,把下落告诉赵远阳,也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情景了。   因为在那时,赵远阳父亲的新生活还没开始,他还只是一个从海里飘向岛屿的、并且失忆的人。   可独占欲作祟,现在的远阳,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自己了,远阳把自己当做相依为命的家人——霍戎喜欢这种唯一的模式,所以并未告诉赵远阳事情真相。   现在木已成舟,哪怕赵远阳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是故意的,三年前,他在昏迷状态下,被周淳控制的商船带到离禹海有上千公里远的海域,但他大难不死。阳阳,你别想多,你爸爸不是故意的。”霍戎告诉他残酷的现状,“他现在在那座小岛上,居住在一个寡妇家里,那寡妇身边有两个孩子——你爸爸现在已经是别人的父亲了。”   “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我还在。”他柔声安抚道,“我们也是一个家庭,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他没告诉赵远阳的是,其实他父亲并未和别人重组家庭,只能说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出于救命之恩,出于报答心而帮忙在海上打渔养家罢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赵远阳做出正确的、令人满意的决定。   ——这是他一贯处理事情的方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轻松把自己的责任摘了出去。   只能说,赵远阳还不够了解真正的霍戎。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神情怅然若失。这种情节听着玄乎,实际上新闻上也曾播报过——而且还不在少数。赵远阳也看过类似的电影——所以他该庆幸这里还是大陆,他父亲没有被冲到某个孤岛,从此过上野人的生活吗?   他手心发汗,一片湿滑,和霍戎的手握在一起,声音颤抖道:“哥,你……你让我想想,我想想……我……我需要点时间。”   他需要时间,霍戎便给他时间,没有出声,只是把手臂伸到他的后腰,揽过他,轻轻地把赵远阳揽入怀中。   赵远阳依靠着他,脑子里一件一件地想事情始末。   首先,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错,父亲一向相信周淳——赵远阳识人不清是有家族基因的。在母亲去世后,周淳给他父亲下药,或者打晕,这都是有可能的,接着把人当成货物一样运到商船上去,都是很合理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因为野心败露,或是早有预谋。   如果赵家只剩下一个年幼的,蠢笨的任人摆布的赵远阳,那想要得到他们家的财产和股份,是非常容易的。   商船开到很远的地方时,开到茫茫大海中央时,再把人丢下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而且加上日期独特,丈夫在妻子去世第二天失踪,只会给人造成一个为情所困,失踪的假象。   赵远阳当初死的时候,是被走投无路的周淳拽着,一起跳海的,他被喂了药,毫无放抗能力。死前,周淳还脸色扭曲地说过一句话:“滚去见你父亲吧!”   这句话什么意思,赵远阳理所当然地理解为“去死人的世界”。   他有种迷雾散去、茅塞顿开的感受,可是内心却是复杂难言的。最浓烈的一种情绪是豁然,当初被父亲抛起、丢掉,不被人需要的阴霾彻底被驱散,另外几种情绪,有对他重组家庭的愤怒,惊愕,还有他尚还活着的庆幸。   赵远阳靠在霍戎肩膀上,侧脸贴着他的下巴,声音很轻地说:“哥,你告诉我,他现在过得好吗?要是过得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霍戎说:“他有新的家庭,过得还算幸福,生活清贫,这是很简单的快乐。你现在让他去做生意,他肯定是不会了……他现在只会打渔,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你想去看看他吗?”霍戎问道。   赵远阳犹豫了下,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霍戎的说法,没有怀疑过现在这样的局面,实际上是霍戎一手造成,甚至可以说他就是背后的推手。   他神情显得有些难过:“他不记得我了,有别的孩子叫他爸爸了,我不想去见他,不想打扰他现在的生活了。”   他想起自己每年都去墓地祭拜父母,现在想来,母亲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坟墓里,无人陪伴,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想了许久,霍戎都没有出声,只是在他背心轻轻拍着,安抚着。   赵远阳拿不定主意,抱着他道:“哥,我该怎么办?”   霍戎带着煽动意味道:“他不认你了,你去看他也只是徒增伤悲……哎,阳阳,哥不该给你说真相的,可是哥哥不想骗你,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经过。”   赵远阳闻言更难过了,他紧紧抱着霍戎,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   霍戎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手指伸进他在上大学后就留长了的黑发里,微微侧头,用干燥的嘴唇触碰他的额角和太阳穴,声音温暖地说:“想哭就哭,哥哥永远是你的依靠。”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内情的赵远阳对霍戎依赖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他抱着霍戎,声音很低、很悲恸地呜咽着。    第130章   如果按照戎哥所说, 爸爸现在拥有了新生活,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 那赵远阳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问题放在谁身上都难,对他来说就更难了。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他现在没有在S市读书,那他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知道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岛屿。   他忍不住问:“有医学手段能让人恢复记忆的吗?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了……”   霍戎理智地说:“科学虽然发达,但人的大脑依旧是一个未知领域, 现在还没有能让人恢复记忆的手段。”   赵远阳顿了顿:“我听说好像可以催眠……”他看电视剧的时候, 看到过类似的情节, 似乎催眠可以唤醒人的记忆。   霍戎叹口气:“阳阳……”   赵远阳非常无助, 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该怎么办?哥,你教教我, 我怎么办?”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 赵父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日子过得很快乐,也根本不知道在一群大学生上岛后, 外面有他真正的家人试图找回他。   霍戎给他提供了一些照片:“这是他现在的生活。”   赵远阳低头看着这些照片, 照片内容很丰富,有他在船上的,和同一个岛上的渔民一起出海,抱着大丰收的渔网的照片,脸上是纯朴而满足的笑容;也有岛上的, 他们“一家人”相处的照片,照片里有两个孩子,十二三岁的孩子,黑黑的,还有女人,很普通的、眼睛很单纯很明亮的女人,他们都在微笑。   而父亲脸上蓄着大量的胡须,可以说,不修边幅到哪怕赵远阳正面看见他,都很有可能认不出他来——他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他那个总是谈笑自若、运筹帷幄的父亲。   他反复翻看着那些照片,越翻越是觉得难受。鼻头酸涩难忍,像是被陌生人侵占了属于自己的财产般,那是他的爸爸,现在却有两个小孩在用岛上方言叫他爸爸。   霍戎做事,是考虑过多方面的,别人顶多有个Plan B,可他这个人,要在脑子里演化出所有的抉择,以及这个抉择会导致的后果来——人生的轨迹不就是一个个的抉择演变来的吗?只要做出正确的抉择,那么事情就会朝着他预计的方向所发展。   虽然他的智商不如爱因斯坦,但他至少也是门萨俱乐部的成员,能在短时间内,在脑海里营造一个思维宫殿出来。   通常来说,他一般还有Plan E,或者Plan F。   赵远阳的反应,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看着赵远阳说:“每隔一周的周四,他都会去渔码头一次,如果你想去看他一眼,正好下周四,我们就过去。”   赵远阳捏着手里的照片,低垂着脑袋没出声。   霍戎继续说:“不过码头也靠近海,如果你怕的话,我们可以请他上岸。”   赵远阳怔怔道:“那、那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霍戎顿了顿,说可以。   他一再退让,也是因为对事情结果有了把握。   “但是结果,可能会让你觉得难过,阳阳,”他微微叹息道,“他并不认识你……”   “可是……”赵远阳抿着唇,“是啊,他不认识我了……所以我还是不要让他感觉到为难吧。我爸爸是个很聪明的人,跟我不一样,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如果请他上岸,他肯定会意识到有问题。我、我直接在码头和他攀谈吧……”   “但是阳阳,你害怕海,如果你能克服恐惧,那当然没有问题。”霍戎道。   赵远阳也是一筹莫展:“是啊,我害怕海,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他焦躁道,“哥,我要怎么办……”   走投无路的时候,赵远阳只能依赖霍戎。   他希望霍戎能给他出个完美的主意来。   但霍戎给出的几条方案,赵远阳都做不到,像是“请”他上岸,这样代表着强权的方式,赵远阳做不到。   赵远阳和他父亲的关系,谈不上非常亲,因为父母工作缘故,小时候对他是疏于关心的,但他们之间也有被血缘维系起来的亲情,以及长久以来只有彼此的,难以割舍掉的深厚感情。   对他而言,上辈子加这辈子,超过十三年的时间,他都认为父亲是丢下他走了,认为他是个心里只有自己深爱的妻子,而对自己孩子不负责任的、不合格的父亲。   现在真相大白了,让赵远阳意识到事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二周的周四前,他们商讨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霍戎让人直接去和赵父接触,向他购买海产,而赵远阳就在不远处,接触不到也看不到海水的地方,观看视频直播。   通过视频,赵远阳能清楚地看到父亲带着笑容的脸庞,好似非常快乐,而且说话带着口音,和从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他听见那人蹲下来问道:“老乡,你这海参怎么卖?能加工吗?”   “你买一斤是八十块,多买就便宜,不加工,那边有海鲜船舫,你可以去那边加工。”   赵远阳手死死捏在一起,眼眶立刻就红了。   霍戎轻轻拍着他的肩。   那人问:“你卖这么便宜,不会吃亏吗?回家里怎么交代?老婆不会骂你?”   他和气地笑,仍能从那张晒黑的,蓄着大胡子的脸庞上看出英俊非凡的五官来,只是气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民了:“不便宜了,都是市场价,也不吃亏,不会挨骂的。”   “你们卖得太便宜了!是这边船舫压价吧?”那人手里掂着一个黑黝黝的、胖乎乎的海参,道,“我们是市里一家餐厅来寻找供货商的,我看你很有眼缘,以后我们餐厅就在你这里购买原材料了,给你高出市场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但赵父可不是普通的渔民,他依然精明,问他们什么餐厅,为什么要提价。   那人道:“你要是不放心呢,你和你的同伴可以跟我们走一趟,亲自去看看,我们餐厅是正规的大餐厅,不会给你乱开价的。”   “你有名片吗?”   那人打开钱包笑道:“你还懂得挺多,见识不凡。”   他把名片递出去:“不如你现在就跟我走?我车在那边,现在就载你过去看看。你不用这么警惕,我又不是人贩子。”   “胡经理……”赵父盯着名片看了几眼,同伴拽他一下,低声道:“这可是个好活计……”   两人低声用他们的当地方言交谈了几句什么,赵远阳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感受到隔着屏幕,从父亲身上传来的陌生感,是如此强烈。   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船上同伴两人,其中一个留着看船,那西装革履的胡经理保证道:“耽搁不了多久,餐厅就在不远,我会负责把老乡你送回来的,最多两三个小时。”   等赵父跟着这位看着不凡的“胡经理”上了岸,靠近他的车,却倏地停下了。   “怎么停下了?”胡经理道。   赵父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海水、沾满了脏泥,还有乌贼吐出的墨汁的鞋,他闻到自己身上很大一股的海产味道,又抬头看看那辆车。   “这……我还是不上车了吧,不太好。”他话里话外都是局促的意思,但再看看他的神情,却不合时宜地没有他谈吐间的局促。   这时,后座车门从里面被打开。   稳定了情绪的赵远阳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父亲,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没有出声,也没有露出过激的情绪。   赵父看见了赵远阳,却什么怪异的情绪都没出现,而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带着他过来的那名胡经理,道:“这位……?”   胡经理笑着道:“上车吧,没有关系,这是我们餐厅的小老板,赵小老板。”   “把你们车弄脏了不太好吧?”   胡经理却很强硬,礼貌中带着强硬:“上车吧,没有关系。你不去看看我们餐厅,不进去逛逛,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在骗你?”   赵父上了车。   他上了车才发现,前座还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性,胡经理笑着介绍说:“这是餐厅的大老板,霍大老板。”   车子开得很慢,赵父在车上说:“胡经理,说实话,我不是不相信你,看见你的名片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了,但是要供货,还是得去看一眼的。”   话里带着口音。   赵远阳感到他很陌生,可是又忍不住去接近,他替胡经理回答道:“我们餐厅是很正规的,有营业……营业执照的。”   他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他对赵远阳,没有那种所谓的“亲近感”。   赵远阳心里很苦涩,扯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你们打渔产量啊,赚多少钱之类的,赵父一一回答,他姿态很自然,没有那种局促感,也就是说,身体是有记忆的,但他却不认识赵远阳了。   一点也不认识了。   “你们岛上有多少人在打渔?我们餐厅做得很大,准备开分店了。禹海市,你知道那个城市吧?准备在那边开分店,那边也是沿海。”   赵父却说:“我没文化,没听过,但肯定是个大城市吧。”   赵远阳眼里带着一丝错愕,他深吸口气,微微扭头看着车窗外,轻声问:“你有孩子吗?要养家,很辛苦吧。”   他爽快地笑着说:“算是有孩子吧,不过,倒是一点也不辛苦。”    第131章   赵远阳痛苦而迫切地问:“赚那么点钱, 还要养家,在海上还会遭遇难测的风暴!难道不辛苦吗!”   他有些意外, 更多的是莫名其妙,还有些愤怒在里头:“又不是每个人都一样,我活得快乐自在,和我赚多少钱有什么关系?”   赵远阳被他的话弄得难堪至极,但是络腮胡背后的那张脸, 分明就是他的父亲, 不是别人, 他情绪一时失控, 低吼了一声,埋头抱着自己的脑袋,很无措。   霍戎在前座,喊了一声:“阳阳。”   赵远阳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嗅到了身边的父亲, 身上散发的那股和以往不同的气味。但这声称呼, 似乎是一把钥匙,让赵父愣了一秒, 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愣住, 旋即恢复正常。   车到了餐厅,赵远阳有些浑噩地下了车,陪着父亲在这间新开的海鲜餐厅里逛了圈。   赵远阳把提前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他,艰难地说:“……大叔,这是我名片。”   他低头看到赵远阳的名字, 憨厚地笑道:“小老板名字好听,有文化。”   赵远阳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脸上带着愁绪:“你没有文化,怎么看得懂字?”   赵父有些懊恼,他瞅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刚才赵远阳在车上那么情绪外露,着实有些吓人。而他也被赵远阳这一个二个,似乎饱含深意的问题都刁难住了。他为什么识字,他也不清楚,还有很多东西,他天生就会,哪怕他现在想不起来,但曾经学习过的东西,是本能。   赵远阳听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说,人哪怕失忆了,感情也还在。   这句话没有如约应验。   赵远阳心灰意冷,返程途中,他忍不住地想质问:“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过去?不好奇自己是谁?你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是霍戎也告诉了他,他这么问倒是没问题,只是有利有弊。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他会提起一点印象,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运气差了,他认为你有病,以后再也不会和你接触。你的问话会让他提高警惕,我们这个餐厅的“谎言”也会被拆穿,他不会选择再和我们来往,放弃赚钱的机会。”   霍戎也曾看过赵远阳父亲的资料,看得尤其多的,是他在商业上决策与案例,可以得知这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但再谨慎的人,有时候也会做鲁莽的决定,这都是有概率的。   但霍戎不一样,他不存在失误这一说法。   最后,赵远阳憋着没问,也没告诉眼前的人,他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样的联系。   咄咄逼人,有时候不见得能起到好效果,没准他问了,得到的只是警惕,以及一句:“我现在过得开心,为什么要去关心从前。”的回答。   哪怕在赵远阳的记忆里,父亲是个野心十足的资本家,表面看着儒雅,其实是步步为营的类型。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安于现状,知足常乐的。   他目送着父亲回到渔码头,回到他的船上,和他的同伴笑着说话。   赵远阳回去就生病了,发了烧,这病来得离奇而突然,没有征兆,似乎只是被自己心魔折磨成了这样,没有其他外因了。他可怜地拉着霍戎的手说:“哥哥,我想吃海参,你带我、带我去买吧。”   霍戎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坐在床边,垂首注视着他:“好好躺着养病,哥哥给你买回来。”   赵远阳浑身淌着热汗,嘴唇发白,虚脱地握着他的手掌,用干涩喉咙里发出的机质的声音道:“你抱抱我。”   霍戎躺上床去,双臂伸长,把他给紧紧抱住。   他声音低而灼热:“阳阳,哥没有家人,只有你,我不离开你,你也永远都留在我身边。”   赵远阳是只有他了,在他怀里点着头,慢慢被烧得迷糊,进入忐忑的梦乡。   其实远阳的父亲,对赵远阳来说,更像是一种心结,赵远阳的心结解开了。知道不是他故意丢掉自己,故意抛弃自己后,按理说就会没事了,结果赵远阳倒是一发不可收拾,被曾经相熟如今却陌生的人刺激得病了。   因为生病,赵远阳请了几天的假,病好了,他也没有回学校上课,而是回老家,把那栋很久没有住人的,满屋子灰尘的别墅给收拾了一下。   屋子里缺乏人气,赵远阳收拾了一些旧的东西,带着回忆的物件,把他们擦拭得光洁如新,然后全部摆了出来,似乎时光回溯,他再次回到了过去般。   过了会儿,赵远阳觉得没意思,就再次把那些擦得干干净净的物品放回原位。   做完这些,他去了公墓,往常赵远阳拿着花拿着祭拜用品去看望父母,都要坐在那里一直不停歇地说话,讲自己的生活,说些开心的,从不提不开心的事。   他也鲜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这次去了,赵远阳仅仅是悲伤地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反应不是很大,在葬礼上也没有哭,结果加上父亲失踪,不知下落——空无一人的家里,摆设如常的家里,家庭却没了。   赵远阳当时还很小,也不懂事,对着空落落的家哭了许久,哭着大喊:“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至少在人前,他不会显得那么可怜。   周淳的关心是他那时候受到的第一份温暖,他对赵远阳说:“远阳不难过,爸爸不要你了,叔叔要你,来我家里住吧?”   赵远阳在墓碑前坐了许久,腿麻了,没有知觉了,最后站起身说:“您泉下有知,不要怪他。”   他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很多同学来慰问他,还给他带了礼物或者补品,还有什么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尖叫鸡,乱七八糟的。可是都很关心他:“你病好了吗?你生病的时候我们想来看望你,但是联系不上你,电话也打不通。”   赵远阳笑着说:“已经好了,不是很大的问题,谢谢你们。”   “病好了就好,你要多注意身体啊,你是我们S外的门面,病了怎么能行!还有三校联谊会要开!我们学校拿得出手的男生就只有你了!”   “谢谢关心。”   “三校联谊你要参加吧!我们学校都是女生,都没有能拿出手的男生。”   赵远阳歉意地伸手,似有若无地把人的目光拉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上来,嘴里道:“我有女朋友了,联谊……”   “联谊又不一定是找女朋友嘛!不参加舞池活动就行了,不用跟其他女生跳舞。如果你女朋友介意,可以跟她说说,或者你带着来参加也可以的嘛。”   赵远阳知道大概是有找自己撑场子的意思在里头,他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拗不过,他想了想,道:“那我露个面就走吧,别的联谊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女生脸上露出失望:“本来还指望着你表演个什么节目呢……”   赵远阳淡定地说:“我不喜欢出风头,还是算了吧。”   ——其实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会,什么才艺都没有,表演什么?撒钱吗?   回到了学校,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照常和同学三四开着玩笑,时不时给他们带丰盛的早餐,让他们帮忙在晨跑打下卡,在自己逃课的时候帮自己点下到,在老师划重点的时候能帮自己也划一份。   而他是恢复能力很快的人,至少看起来表面的创伤已经痊愈了,哪怕心里还有创伤,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并不是很影响正常生活。   赵远阳比霍戎想象的要坚强,很快就好起来了,甚至还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三校联谊!   ——联谊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认识的一群人以某一个由头聚在一起交流,交朋友,现在通常来说,就是促进男女互相认识的大型相亲活动。   这种活动,不知多久前从欧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现在在国内大学倒是很流行,而且一举办就是全校性的。   赵远阳也不是没参加过联谊,他知道,霍戎当然也知道。   他一听,立刻就不准赵远阳去。   赵远阳解释说:“我就去露个面,我又不跟人相亲。”   霍戎不爽地说:“专门要你露面几个意思?你又不是大明星。”   赵远阳很欠扁地说:“可能长得帅的人就是有特权吧。”他好整以暇地看了霍戎一眼,“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去的,前提是你得穿女装,把腿毛刮了,假装我的女朋友。”    第132章   赵远阳说是这么说, 但他根本不敢想象霍戎穿女装的样子。   别说不敢想象,霍戎肯定也不会穿的, 而且……赵远阳上下打量他几眼,而且也很难买到戎哥这种尺码的女装吧?   ——所以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刺激一下霍戎罢了。   霍戎眯起眼,嘴角一丝的笑意:“喜欢这样玩啊?”   赵远阳违心地点头,笑得弯起眼睛:“喜欢, 特别刺激!”   ——开什么玩笑, 他才不想看壮汉穿女装, 刮不刮腿毛都觉得……难以下咽。   但是赵远阳想不到, 尽管霍戎没同意,但是他随口说出来揶揄戎哥的女装,霍戎却是帮他准备好了。   传说中的联谊会,其实说是三校, 其实也没多少人。赵远阳果然像他说好的那样, 只是像个大明星一样露个面, 他平日在学校里作风低调,但也已经很帅了——这次更是震惊了外校。   他露给外人看的表象, 斯文优雅, 玩世不恭又风度翩翩,脸颊边那颗痣,总有股很特殊的性感。   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就收获了一大票来自男性女性垂涎的痴迷目光。   赵远阳司空见惯,听见别人在打听他, 在谈论着他,问他是哪个学校的。   他们学校是外国语大学,学校里不乏有外国交换生和留学生,不乏异国风情的、浓眉大眼的大帅哥,但赵远阳依旧是场上最亮眼的发光体,他鹤立鸡群地站在那里,有不熟络的同学过来跟他打招呼装熟,赵远阳记不清人家是谁,但还是一副很友好的模样。   就他这样不认识人家,都能和人攀谈的本事,要是再有点经商的头脑,一定早就混到年轻企业家群体里去了。   还有人故意过来,撞在他身上,把酒泼在他身上。赵远阳也不恼,撞他的女生连连给他道歉,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揩了油,承诺说赔偿洗衣费,赵远阳很客气地拒绝了。   在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度后,他借口整理衣服,便悄然退场。   不知不觉间,他的性格,他的处事,已经在向霍戎靠拢了,换成以前那个他,没准会当众给人难堪,也会很直爽地把不满挂在脸上。   等一大堆对他感兴趣的女孩子回过神来,就找不到赵远阳了。   赵远阳装给外人看的是那副样子,真实的他又是另一副样子。他弯腰一上车,就把领结扯开,外套脱下来,腿大咧咧地伸长,毫无顾忌地把脚放在霍戎腿上,接着低头用纸巾擦拭着被酒液染红的衬衫。   “衣服怎么了?下巴漏了?”霍戎用手轻轻撩开赵远阳笔挺的西裤裤脚。   他不在意,重重地叹口气,故意道:“现在怎么还流行这种故意撞人、假装没站稳,把酒泼人身上的搭讪手段?不是早就过时了吗?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他擦了几下,纸巾也擦不出什么颜色来了,就放下了。   霍戎手已经从他的裤脚伸进去了,半条手臂都进去,把赵远阳的裤腿都要撑坏了。   赵远阳感受到那股紧绷的力量,心道不好,下一秒,果然听到了布帛从边角被撕开的声音。   有些衣服娇贵,比人还娇贵,撑一下就坏了。   赵远阳瞪他一眼:“新的。”   霍戎没说话,顺杆而上,轻松地把他的裤子给整条撕开了,变成开叉款,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腿。   赵远阳把那条腿缩起来,霍戎往他这边靠,凑近他,把他圈在臂弯里,低头在他肩颈间啃来舔去,还摸他的腿。   裤子被撕成了烂布条,赵远阳也不恼,只轻飘飘看他一眼:“够了啊。”   霍戎就收手了,圈着他笑道:“阳阳,哥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赵远阳心里微动,眼睛亮了下,问他是什么。   “回家就知道了,”霍戎轻声说,“你说你喜欢的。”   闻言,赵远阳更期待了,因为他知道霍戎从不让人失望。   可赵远阳万万没想到,所谓惊喜,居然是女装——男版的剪裁、男版的尺寸和配色,却是女款的裙装。   赵远阳恼羞成怒:“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件!”   没等霍戎回答,赵远阳就自顾自道:“哈!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那句话报复我呢,我不要,不穿这个,要穿你自己穿。”   霍戎把衣服拉链拉开,对赵远阳说:“衣服脱了,穿这个。”   他有时候,是个很不讲理的人,好巧不巧赵远阳也是个蛮不讲理的,有时候赵远阳不讲理起来,霍戎拗不过他,最后什么脾气都没了。   但有时候两人都闹脾气了,通常都是赵远阳先妥协,先放低姿态,觉得忍忍就过去了,也没人看见。   霍戎把衣服丢给他,赵远阳上一秒抓着衣服,下一秒就气鼓鼓地丢在地上:“我不穿,你自个儿穿!”   霍戎好言好语,哄着他说:“听话,你穿上,等下我再给你脱了。”   ——他没这个爱好,纯粹是因为赵远阳非要去参加大学生的大型相亲活动,还不听他话,甚至说出有本事你穿女装这种话。   霍戎是想治治他的脾气,但赵远阳要是非要闹,他也不会坚持让他非穿不可的。   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个情趣。   赵远阳穿不穿都无可厚非。   他果然是死活都不肯,而且还抱着手臂,冷言冷语地放话说:“有本事你先穿,你要是敢穿,我就敢穿。”   霍戎听他放出来的话,倏地想到赵远阳某次喝醉酒,大放厥词地说着要把他干得下不来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远阳:“真想让我穿给你看?”   赵远阳才不想看,光是想想就知道会无比辣眼,但赵远阳是典型的拿得起放不下,硬着头皮,眼神闪烁道:“是啊,你穿啊,你敢穿我就敢。”   霍戎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裤子脱了,钻进那对他而言颇为紧身的宝蓝色条纹裙子领口里。   赵远阳傻眼了,一时也愣住了,没想到霍戎会这拼。   衣服拉链拉不上去,不仅拉不上去,而且还很紧,绷在他呼之欲出的肌肉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布帛撑破了般——赵远阳眼睛在往下移,看见修身的裙装被他撑得膀大腰圆,露出一双修长结实的……毛腿来。   霍戎在家里也经常穿短裤,可是远远没有他穿裙子这种震撼人心的效果。赵远阳瞪大眼,接着眉头都皱起来,过了两秒,他又笑起来,他情绪起伏很大,表情也很有意思,霍戎见他被自己逗笑,低头一看,也觉得自己不伦不类,啼笑皆非。   赵远阳笑得更大声,弯着腰哈哈大笑。   霍戎摇头,他试图把衣服脱下来,但有些麻烦,手臂根本没法从袖口里钻出来。霍戎只好对赵远阳道:“好了阳阳,换你穿了,来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赵远阳不仅幸灾乐祸,还耍无赖:“我不,我也不穿,我就不穿!”   他一面无赖,一面笑着,眉眼都是无忧无虑,没有前一阵子那样总是愁眉苦脸的神色了。   霍戎一把抓住他,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打他的屁股:“不乖了是不是。”   赵远阳笑着说:“是啊是啊,我不乖。”他笑得脸颊都疼了,神情灿烂,“不行了,你这样真搞笑,我给你拿个剪刀来吧?把衣服给你剪成碎布条,你就可以脱身了。”   霍戎有的是治他的办法,衣服脱不下来了又如何?他撩开裙摆,露出里头被撑起来、撑得很大很饱满的底裤,顺势把赵远阳的后腰摁着,两人紧紧贴一块儿。他抚摸着赵远阳,声音喑哑地吹拂在他的耳边:“不想穿也没关系,反正最后也要给你脱。”   “你怎么这么无赖啊!”赵远阳怎么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霍戎笑了笑,一口咬下去,含着他的耳朵,粗重地喘息着道:“怎么不说你自己?阳阳,是你先耍无赖的。”   赵远阳耳朵敏感,他头皮发麻,让霍戎逼得眼角泛起水光,绷着脸不高兴地:“谁叫你逼我的,哪个男的愿意穿女装,男人女人是有区别的,你别把我当女人。”   “没把你当女人,”霍戎把他抱上床,赵远阳躺着,他跪着,裙摆撩起来,被塞到内裤边缘里,露出两条赤裸的大腿来,“所以没让你穿。”   赵远阳仰视着他,看见那带荷叶边的袖子都让霍戎的肌肉给撑起来了,胸肌和腹肌俱显,高大的身材让裙子都变短了一截。他觉得戎哥这副装束实在太好笑了,自己憋不住了又笑起来,腿踹他下床:“你快去把这衣服脱了,我不行了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第133章   赵远阳太猖狂了, 霍戎要气笑了,抓着他的双脚, 俯身要去咬他,结果这么一俯身,他身上那件过于紧绷的衣服——竟然直接爆衫了!   他目瞪口呆,在霍戎的肩膀处,肌肉最发达的部位, 在腰侧, 这些用一针一线缝合的部位, 统统爆开了, 接着一发不可收拾,整件衣服都爆炸了!   霍戎动作顿住,赵远阳也呆住,他睁大眼睛, 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我可以笑吗?”   他眼里流露出很浓的笑意, 已经是憋不住的模样了:“不行我忍不住了……”说完, 赵远阳再次趴床上大笑起来,还笑着说:“我肚子疼哈哈哈……”   衣服爆开了, 对霍戎就没有那么大的束缚力了, 他像饿狼一样扑过去把赵远阳摁住,捏着他的屁股。霍戎身上的碎布条垂落,赵远阳看见这些烂布头里面若隐若现的古铜色胸肌,挺翘起的奶头,竟然一时脑袋短路地觉得有点性感。   他笑声渐渐停止, 忍不住吞咽了下,目光里露出一丝别人看他才会露出的痴迷来。   注意到他的表情,霍戎轻轻一挑眉,手背抚摸他的脸颊,咬住他的耳朵吹气:“爱不爱我?”   敏感的地方被舔弄着,赵远阳轻轻发抖,眼睛望着他,道:“爱爱爱,你老问老问,腻腻歪歪,你就这么没安全感?”   霍戎半真半假道:“是啊,没安全感,怕你有一天不要哥了,”他紧盯着赵远阳的眼睛,真诚地说,“阳阳,哥只有你一个家人,你也只能有我,我很爱你。”   赵远阳心里动了动,鼻头一酸,忍不住搂紧他,哑着声音说:“我也没有别人了,哥哥,我也很爱你。”他主动去仰头去吻霍戎的嘴唇。   霍戎专注地回应,先是摁着他,接着再把他抱起来,他盘腿坐着,让赵远阳坐在自己腿上。   他目光灼灼,抚摸着赵远阳,脱下他的衣服,在他脸上落下一个个的吻:“阳阳,我很高兴。”   赵远阳看着他,心里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仰起头,亲了亲霍戎的下巴,认真地注视他道:“哥,你别担心,我永远都爱你,也不会离开你。”   他的告白永远都是那么的好听,而且从不敷衍,非常真挚——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而且哪怕他常常都口是心非,霍戎也能从他口不对心的话里读懂他真正想说的。   霍戎喉咙一紧,压下来,低头重重吻住他,含着他的舌头吮吸,他的吻一路向下,啃着赵远阳的锁骨,动作急躁地扯开他的衣服,头深深地埋下去,含住他的粉色的奶头拉扯吮吸。   赵远阳眼角渗着水光,仰着头,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间。他从一开始,在床上那样的腼腆含蓄,变成现在这样,会主动,会配合。以前不肯做的事,不喜欢、觉得难为情的体位,而今都一一配合,甚至会主动跪在霍戎腿间,把脑袋埋下去。   对赵远阳而言,这不再是一件让他觉得难为情的事了,相反,戎哥露出愉悦的神情,他会觉得很高兴,也认为这是一件出于爱才会做的事,既然他爱霍戎,那这件事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难受的是,霍戎的裙摆像伞一样搭在自己头顶,赵远阳被挡了光,不能看得很清楚,只能凭着感觉去弄。霍戎会抚摸他的脸颊,手指轻轻挠他的下巴,声音很低地说:“阳阳,你嘴巴好软。”   (……)   接到电话的时候,赵远阳还睡着呢,天色未亮,是晨跑的时间。他迷迷糊糊,只听黄家辉有些焦急磕巴的声音道:“赵赵赵、赵远阳,你来来、来趟学校!晨跑遭遭遭、遭啦!”   赵远阳:“……”   “晨跑怎么了?”他坐起来一些,霍戎也醒了,亲了亲他没拿电话的那只光裸的手背。   赵远阳的晨跑,一直都是拿给牟涛打卡的,他只有大一刚开学那段时间——霍戎不在的那段时间坚持过,后来戎哥在的时候,他每天沉浸温柔乡,过着神仙日子,嫌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不肯去了。好像牟涛还专门在男寝发展了不少像赵远阳这样的“客户”。   他每天去晨跑,起得特早,要挎个小腰包,包里全是各色的校园卡。   他帮人代打卡要收五块一次,女生看脸,男生掏钱。   ——结果就让人给举报了。   学校的校园卡都是实名制的,一查就知道是谁,所以所有在牟涛腰包的卡主人,大家一起完蛋——好在这次,抓得不止是牟涛一个,还有不少和牟涛一样,不怕起早,更是以此牟利的学生。   这学期马上就结束了,到大二,上午打卡制度就变成了下午打卡,到大三,才能算是彻底解脱。   赵远阳没想到学校还管这个。   黄家辉解释说:“本来是不管,结果被人举报了,怎么办,这、这好像是要留记录的,而且罚了牟涛一笔钱,好像还准备让我们重修体育,大二再跟着大一一起晨跑,每天上午打卡,下午还要打卡。”   “现在让你来学校呢!”   赵远阳头靠在墙上,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大二下学期的课,却是比上半学期多不少,赵远阳每天上课都足够辛苦了,还要被晨跑的事给困扰。   他挂了电话,又躺回被窝里,在戎哥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霍戎搂抱着他:“不去学校了?”   “不去了,重修就重修!”赵远阳闭上双眼,声音还带着昨夜的余韵未消,“懒得去了,再说……今天是周四。”   没隔一周的周四,赵远阳都会去本地的渔码头,那边有热闹的海鲜市场,热闹的船舫,有数不清的游客在夜晚来这边吃饭。   赵远阳怕海,他就走到附近,但是不会走近。   他现在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害怕大海了,站得远一些,远远看着,就不怕了——似乎是因为生活安逸,过去的也已经消逝,记忆模糊,导致他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了。   他会坐在车里,远远看上一下午,然后轻声对霍戎说:“哥,我想吃海参和海胆,你买一点给我吧。”   霍戎听了,就去给他买回来,买了很多。   赵远阳靠在车窗上,头歪着,发呆似的望着远处停着许多渔船和船舫的码头。   他长此以往地看着,注视着,但是一次都没有下过车,他的恐惧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是很难克服的。   一个暑假过去,到了大二,赵远阳为了逃避体育重修的晨跑,便参加了学校的交流生活动。在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欧美国家或是日本的时候,赵远阳和新闻传媒学院一个姑娘一起选了南非的开普敦。   学校的这个项目选项众多,但却只有他们两个人选择报名开普敦——赵远阳是为了去更深入地了解霍戎,了解他以前经常都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而新闻传媒学院那姑娘则是梦想是做一名战地记者,所以准备第一站先去这座南非最繁华的旅游城市去看看。   赵远阳虽然报了名,但是没给霍戎说。   他查过,在开普敦,当地人的常用语言是南非荷兰语,但是英语也是通用的,所以他办好手续,考完雅思,就能直接出发了。   在大家都说英语的情况下,赵远阳要去做交流生,那他这个商务英语专业自然只能是作为工具,为他提供语言便利,学校老师便建议他选择一个第二学位专业,回来后还可以考本校的研究生。   赵远阳很无所谓地选了一个人文学院的犯罪学——这是个很新鲜的专业,犯罪学这个概念对于在而今在国内读书的赵远阳来说,是有听起来很有意思,也似有若无有些靠近霍戎的一个特殊专业。   跟他同行的那个姑娘仍旧是选择新闻学。   他什么都自己弄好了,办好手续,才给霍戎说这件事。   赵远阳是怕霍戎不同意,才冒着风险自己偷偷报名的,结果他给戎哥一说,霍戎反应并不如想象那般大。   他笑着说:“那边很安全,只是太热了,你会受不了的。”   他在那边有非常多的熟人,可以保证安全,加上这座城市算是非洲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了,所以霍戎并没有独裁地禁止赵远阳这样那样。   他算是非常开明的家长了,除了独占欲很强以外,别的都没得说,没人能比得上,也没人比他好。   兴许是霍戎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赵远阳一次就申请上了,他只是去当交流生,并非去读研究生的,不用学的很深入,而且对成绩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求学生语言过关,交流沟通不存在问题,上课也能保证听明白这一点最普通的要求罢了。   跟他一起报名的女同学还准备和他同行,加了赵远阳好友,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买几点的机票,住宿啊……诸如此类的问题。   赵远阳就回复说:“我在那边有朋友,我住朋友家里。”   女同学就问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们一起买机票?”   赵远阳含混地回复道:“你先过去吧,我不确定时间,我会自己过去的。”他女人缘好,哪怕他有个神秘女友的事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仍是有女生在追求他。   但是大部分,都是抱着一种欣赏美好事物的心态,来看待赵远阳的——就像是在电视里看明星一样的感觉。    第134章   赵远阳作为交换生, 需要在开普敦大学呆够足足一年。   这所大学差不多有百年历史了,古老的建筑物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枫藤, 无论四季,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爬山虎都固执地黏在墙上。   不仅仅是教学楼外表的墙壁,就连楼内,都充满了潮湿的绿植。   而且这所大学,还有一些非常优良的传统, 譬如赵远阳选的犯罪学, 一天只有两三节课, 剩下的时间就任由他支配。   他虽说去过许多地方, 但南非他是第一次来,他怕热,所以对非洲这种拥有恶劣天气的地方向来的敬谢不敏的。这座城市也非常美,是赵远阳没见过的那种类型, 山脊山脉、森林和海湾沙滩等地貌同时处于一片区域。   一下飞机, 从东南方吹来的强风就让人有些站不稳。   虽然炎热, 但是风很大,赵远阳的鸭舌帽都被吹掉了。   在办手续时, 校方联系开大的时候, 就专门给他准备了宿舍的,但赵远阳不住宿舍,有霍戎这层关系,他很容易就办理好了外住的手续。   霍戎在开普敦有自己的房子,不是什么夸张的大庄园, 似乎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小小的独门独院,墙壁上有着和UCT一样的、绿油油的枫藤。虽然房子很小,但贵在安静,后面还有个游泳池,三四棵高大的,生长得旺盛的棕榈树立在泳池旁,下面一个孤零零的白色沙滩躺椅。   赵远阳因为上辈子的死,导致他怕海,同理,他对游泳池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但是会微弱许多。   他感到难受,一阵晕眩,觉得太阳光在蓝色泳池上的反光非常刺目,霍戎就问他:“要不要换个房子住?”   ——这是座海滨城市。   赵远阳来之前,在飞机停靠前,就从空中俯瞰到了广袤的大西洋——这种大面积的海洋,无疑让赵远阳想起了不好的事,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发誓只在市中心活动,坚决不靠近海湾。   没想到戎哥的房子里居然也有泳池,赵远阳努力抵抗住这股不适,别看眼睛:“我去看看房间,哥,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霍戎记忆力好,他一边带着赵远阳去看卧室,一边回答道:“房子是1998年买的了,在认识你前,我很长时间都住在这里。”   “你都一个人住?”赵远阳推门进入霍戎的卧室,发现这卧室也是普普通通,但床无疑是新换的,崭新的床单和崭新的大床,这里天气炎热,地上没有地毯,而是冰凉的黑色大理石。   但是装潢的确非常普通,一点也不奢华,只能说是舒服——而且房子是十多年前买的了,有点岁月的痕迹是很正常的,况且还有一个让赵远阳觉得压抑难受的泳池。   不过房间里没开空调,但是非常凉快。   霍戎从身后抱着他道:“一个人住,”他低头亲吻赵远阳的头顶,“这里环境比较简陋,阳阳,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换个地方住。”   赵远阳申请这边的交换生,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逃避体育的重修,逃避晨跑,但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因为他想着,自己既然不能参与霍戎的过去,那他总可以了解一下吧?   对于霍戎生活了十年的房子,当然不能只是参观一下。   赵远阳站在原地想了会儿,内心在打架,过了会儿他说:“我们去床上试试,要是舒服我就住这里了,不搬了。”   霍戎笑起来,从身后开始解他的衣服,赵远阳怕热、怕晒,穿得长袖,裤子也是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后颈和背脊都有汗水,霍戎抱着他的腰,低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亲吻。   太阳日落了,那温煦的橘色光芒渐渐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算黑暗的黑夜。赵远阳躺在床上喘气,得出一个早就在心里有了回答的结论:“床还是舒服的,算了,不搬了。”   霍戎露出一个笑,知道赵远阳是故意的,床虽然是崭新的,但到底不如家里的舒服,赵远阳这么说,就是找个理由留下来罢了。   但这的确让他有些意外,一开始他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赵远阳提出要过来看,想住在他住过的房子里,他才提前更换了一部分家具,再带着赵远阳过来参观——他甚至没把赵远阳的行李打包放进来,可想而知他根本就没抱着赵远阳会乐意住在这种老房子里的念头。   况且,这所房子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房子后面有泳池。   赵远阳怕海,所以对游泳池也有着相同的惧怕——霍戎是知道的。   这件事,霍戎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是他刚过来接手赵远阳那年年末的事,赵远阳出去跟人跨年,一群不知分寸的小孩子要去海边放烟花,赵远阳给他打电话,声音含着痛苦。   一个人会对一样东西产生这么大的恐惧,那肯定是因为经历了很大的事,既然赵远阳是怕海,那他应该是在海上出过什么事故吧?   可是霍戎有着事无巨细的资料,在关于赵远阳过去的资料里,根本没提到过这件事,而且资料还说他爱好冲浪游泳。   但是霍戎看他怕海怕成那副样子,哪里像是爱好冲浪游泳的模样啊?   但他又一直没有问,不想让赵远阳回忆起不好的事。   此刻,霍戎才生出一点点冒犯的心,打定主意倘若赵远阳露出一点点不适合不舒服,他就不继续问下去了。   两人紧紧拥抱着,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当中,气氛暧昧而愉悦,霍戎搂紧了他:“阳阳……哥问你一件事,你要是不想说、不想回忆呢,就不用回答。”   赵远阳懒懒道:“什么事?说吧。”   “你这么怕海,是为什么?”   赵远阳浑身一僵。   霍戎轻声道:“你可以不说,我以后都不问了。”   赵远阳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说清楚,毕竟他语文不太好……而且,这也是一件常人难以相信的事。   他沉吟了会儿,翻了个身,两人面对着面,赵远阳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我在海里淹死过,你可以理解过做梦,但是那种可怕的黑暗与压力,临死前的绝望与光明,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也没想到我会那么怕这个。”   ——赵远阳的理由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胡扯,但霍戎仍是相信了。   赵远阳继续道:“绝望是因为我要死了,光明是因为我看见了你,”他看着霍戎,“你救了我。”   霍戎仔细地看他的神情,看他的眼睛,发现他在述说这件事的时候,似乎没有很大的压力,他眼里的痛苦在说到那句“我看见了你”后,就迅速被一种耀眼的亮光所驱散了。   “这么说……你当时就爱上我了,所以你才会梦见我拯救了你。”霍戎轻轻一笑,低头用额头抵着赵远阳的额头。   赵远阳唔了一声:“差不多,不全是吧,但那时候我肯定还不喜欢你呢。”   霍戎低头在他嘴唇上碰了下:“撒谎,还说不喜欢。”   赵远阳对天发誓:“当时我肯定不是那样的……”   “你肯定?”   赵远阳:“我……应该可以肯定。”   要说霍戎当时救了他,其实也不完全是,这句话应该是错的——因为当时的赵远阳,尸体已经在海水里被冻僵,甚至泡得浮肿了,非常难看,连赵远阳自己,都不忍心多看自己一眼,他觉得肯定还很臭。   可是霍戎就那么抱住他,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不说,甚至还吻那具冰冷的尸体的嘴唇,神情无助可怜,目光痛苦而深情。   但这个举措,为他提供了一点信念,他心想,要是重来一次、要是还有来生,他肯定不会那么对戎哥了,他肯定会对他特别特别好,只对他一个人好。   而今,霍戎问了他这件事,赵远阳当然不可能全部坦白,毕竟是一件过于惊世骇俗的事情。   可是说出来了,他心里压力也小了许多,心底有种豁达的感情。   自此,赵远阳就在这座年久失修的房子里住下了,他的那个专业,课程非常少,教授大多是白人,也有黑人,各色人种都有,一天两三节课,而且最妙的是,居然还不点名!不点名!!!   赵远阳有时候起得晚了,就懈怠地想,算了算了不去了,继续睡好了。   他在图书馆借了几本教授推荐的书籍,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家里研究类似《犯罪心理学》、《犯罪被害人学导论》这样的书籍,闲来无事再看几集犯罪电影、美剧,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没有课的下午,霍戎在泳池里游泳,赵远阳便站在不远处看他,霍戎从水里冒出一个头来,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水珠从他英俊的脸上滑落,他对赵远阳招手道:“下来吗?”   赵远阳离泳池不近不远,这是一个安全距离,他心里的惧怕似乎被驱散了,没有那种难受至极的晕眩,但他仍是摇头:“算了,你自己游,”他问道,“哥,你喝鳄梨汁吗?我去给你榨。”   霍戎趴在泳池边,阳光使他沾满水珠的皮肤发光,眼睛很亮:“为什么不下来?我会救你的。”    第135章   “因为我怕啊, 我下去肯定会溺死的,所以我不下去——”赵远阳在心里这么回答说,可是霍戎后面那句话,显然让他动摇了。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来, 一瞬间觉得似乎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是他就是迈不动步子, 他远远地看着霍戎。   霍戎从泳池里站起来, 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赵远阳却转身就走,他准备去厨房打了点鳄梨汁, 再在绿色的鳄梨汁表面淋上了浓稠的巧克力酱。   这种做法是印尼的做法,赵远阳跟班上一个从印度尼西亚来的留学生学的——这是赵远阳目前,除了泡面和煮面以外唯一会做的食物了。   他在厨房榨果汁时, 霍戎从泳池上岸,光脚走过来, 满地都是他脚印上带的水。   水迹一路蔓延到了厨房,霍戎从身后抱住赵远阳,湿润而光裸的,被晒黑的手臂圈着他的腰, 耳边是榨汁机运作时几乎静音的、很微弱的嗡嗡声。   他带着水汽的赤裸身体贴着穿着薄薄的家居服的赵远阳,赵远阳没有用胳膊肘让他走开,也没有说什么。噺 鮮 尐 說   下午时分, 开普半岛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那带着温度的光让人从心底涌起温暖来,赵远阳自顾自地把加工完毕的鳄梨汁分成两杯, 最后娴熟地淋上加了牛奶化开的巧克力酱。   赵远阳把被子递给霍戎,霍戎没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接着就把他手里拿着的杯子给放回冰凉的厨房流理台上,他扣着赵远阳的五指,扳过他的下巴亲他,赵远阳脑子里一阵晕眩,听见霍戎情意绵绵地说:“无论你害怕什么,都忘记吧。”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让霍戎给抱了起来,把他抱到那个,他很少会靠近的游泳池边上。   霍戎抱着他,背对着泳池,而赵远阳趴在他身上,整个人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泳池。   赵远阳一低头就望见那浅蓝色的、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睛一缩,喊道:“你疯了!”   但泳池毕竟是泳池,对赵远阳不会有那么大的威慑力,他顶多看着会很难受,不会有真正的恐惧。霍戎观察了他很久,才想明白了这点。   他干脆地把赵远阳在怀里抱紧了,吻住他的嘴唇:“阳阳,把眼睛闭上。”   赵远阳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事,怒火中烧:“快放我下来!”   霍戎直接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很干脆地向后一躺,倒入了水中。   白天的时候,泳池都是在不停地循环着换水的,到了晚上就会自动关掉,那泳池里的水在烈日下曝晒了超过十个小时,现在已经变得温暖了,一下水,并不会产生冰寒刺骨的感觉。   体表没有那样的感觉,可赵远阳依旧不好受,他紧闭着双眼,霍戎堵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听力也因为水压而变得模糊——在水下,他只能听见水“流动”的声音。   赵远阳拼命挣扎起来,霍戎却抱紧了他,手掌心在他的后背一下下地顺着,安抚着,嘴唇也亲吻着他的嘴唇,舌头闯进他的口中,横扫肆掠。   拥抱的感觉,让赵远阳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憋着一股气,霍戎抱着他在水下接吻,大概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他全程都睁开眼,看着赵远阳的反应,看着他短短一会儿工夫,就变得温顺了,也不再害怕了。   他抱着赵远阳从水底浮起来,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了,阳光普照,赵远阳睁开眼,用手背擦了擦眼皮上的水,那些睫毛上的水珠在阳光下变成一个个明晃晃的光斑。   霍戎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他,在他湿漉漉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下:“还怕不怕?”   赵远阳满脸的水珠,头发湿透了,顺着黑发往下滴水。他冷漠地望着霍戎道:“你是不是想离婚了?”   霍戎一笑,又拉着他往水底下沉,这泳池只有一米六的高度,两人站起来,晃动的水面只到达胸口处,这么浅的水,至少能够保证安全——除非游泳时在水底下抽筋了,还无人救援。   因为水的浮力,赵远阳没法对霍戎拳打脚踢,哪怕拳头上去,也是软绵绵的,而且一下就让霍戎给捉住了他动粗的手脚。   他把赵远阳摁在弧形的池边,两条手臂近乎粗暴地抬起他的腿,身体也挤入他的双腿间。   赵远阳被霍戎捏着屁股垫高,双腿够不着地,脑袋倒是在水面上,能呼吸。   霍戎动作很粗蛮地把他打湿的裤子给撕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含着他的下唇蹂躏:“想跟我离婚,先在水里把你干死了再说。”   “你有毛病是不是!”赵远阳奋力挣扎起来,愤怒地骂他,“你是不是人形生殖器啊!怎么脑子里全是这个!”   而霍戎充满力量的手臂紧紧抱住使劲扑腾的赵远阳,低头把他亲了个晕头转向,霍戎贴着他的嘴唇低声道:“再这么乱动,小心哥真在这里搞你。”   赵远阳涌起一股无力感来。   他双手攀着霍戎的肩膀,后背紧靠着冰冷的池壁,无奈地妥协道:“不离婚了,也不乱动了……哥哥,你让我上去吧,我不想在这里,而且我刚刚打好的果汁还没喝呢。”   因为霍戎这么一折腾,赵远阳果然失去了一开始的害怕,他不再害怕,哪怕浑身浸湿,还在水底呆了半分钟时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恐惧。   泳池里的活水是澄澈透明的,因为浅蓝色的马赛克池壁和池底而视觉上显现出了蓝色,在阳光底下是波光粼粼可以见底的——和他畏惧的那个、黑压压的的海水是不同的。   而且这泳池并不大,也不深,种种原因,让赵远阳走出了恐惧的第一步。   霍戎当然不可能在泳池里和他做,这只是对他那句“离婚”而做出的反击。他轻轻一抬,把赵远阳抱了上去,让他坐在池边上。   赵远阳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肉色。霍戎眼睛盯着他胸前粉色的两点看了秒,接着眼睛盯着他的双眼道:“阳阳,下次别动不动就说离婚这种话了。”   赵远阳看他一眼,有些心虚,但想到他对自己做了什么,随即硬气起来,不爽地盯着他道:“谁让你这让这么荒唐?明知道我怕,你还拉我下水,你不是想跟我离婚?”   “离婚?”他冷笑一声,“离了婚,哪个男人能让你天天都这么快乐?”霍戎站在水里,仰着头看赵远阳,眼里也是水光粼粼的,他混血的特质显现出来,高鼻深目,眼睛非常深邃,让人着迷。   赵远阳看着他的脸呆了秒,紧接着顺势踢他一脚,就让他的手给捉住了。他不高兴道:“我又不是喜欢被男的插,我找女孩子不行啊,对我百依百顺的,会做饭又会暖床,还是香喷喷的……”   他每说一句,霍戎脸色就黑上一分,他一句反驳的话也也没有,直接上了岸,把大言不惭的赵远阳扛着走了。   在UCT做交换生这一整个学期,可以说是赵远阳重生以来,过得最顺心如意的一年了。   他不需要为学习、为考核而发愁,这里的教授都非常好说话,赵远阳私底下去找他们一说,加上他是交换生,只让他交一份研究报告及论文。   犯罪学——这个专业的期末考核研究报告,赵远阳正好有现成的素材,直接让霍戎帮他代写了一份。   赵远阳交上去的论文十分出色,教授对他大加赞赏,几个科目都很优秀,全A通过。   回国后,赵远阳至少在家里呆了两个月没出门——这两个月间,他在南非那一年里,被晒得有些黑的皮肤恢复回了原来的模样,他变回了那个帅帅的校草,回到学校的那天,还有人给他送花。   变得有些陌生了些的班上同学笑着说:“虽然你不在学校了,但还是很多小学妹来打听你,一听你去南非做交换生了,都等着你回来呢。”   有大胆的学妹对他展开了迅猛的攻势,早上给他送早餐,晚上还在他寝室楼下给他唱歌,最后还点了玫瑰花蜡烛,对他深情告白。   结果那寝室窗户齐齐里探出三个脑袋来:“小妹妹,校草不住寝室,他和女朋友住。”   大三上学期课还很多,到了下学期,就几乎没什么课了,学生可以出去实习了。   赵远阳做了份很不怎么样的简历,外出找工作,四处给公司投简历。   外语这行,还是非常吃香的,可是找工作也不好找,他有英语专八证,有雅思托福的高分,但赵远阳看得上的公司又都看不上他,最后发邮件让他去面试的,就只有两家规模中等的公司。   赵远阳不是很愿意工作的人,听学校里学姐说,等工作了才知道,读书是多么美好的时光,拿着稀薄的工作,给上司打工,给公司做牛做马,整天让你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出一个小错误就要扣你工资,扣着扣着,你就要倒贴钱了……但赵远阳还记得自己说要养霍戎的话——他一直没忘。   况且,工作再怎么难,他也没经历过,觉得高考那种事他都挺过来了,总要去试试才知道。    第136章   其实如果说只是单纯为了应付学校, 给学校增加就业率,那赵远阳想找到一份工作,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完全可以回老家,去家里公司开个实习证明, 进公司实习,想怎么偷懒怎么偷懒……想迟到就迟到, 不怕有人说, 不怕有人不满,有人不服也只能憋着。   但坏就坏在, 虽然赵远阳不管公司,但并不代表公司没人认识他——父母去世的时候,葬礼时, 公司高层全来了,全都认识赵远阳这个小老板。   他若是真的回家里那个东方地产上班, 当个翻译,或是去别的部门,那他的上司都把他当顶头上司看待,什么都不让他做, 反过来给他端茶递水,而且同事也要巴结他,表面巴结, 背后说闲话,这有什么意思?   对于他这样的想法,霍戎并没有干涉, 虽然怕他吃苦,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得等远阳自己领悟。   结果赵远阳还挺让人刮目相看,一举面试成功。该公司是英国一家私营工商业集团的在华分部,刚刚成立不到一年。学外语的人就业面很广,而赵远阳找到的这个无疑是其中翘楚,薪资待遇都能称得上是最好的。   顺利通过面试,但当他签合同时,看见实习期工资只有五千块的时候,仍旧皱了皱眉,但也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就爽快地签下了名字。   那HR眼光毒辣,怎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赵远阳一身挺拔贴身的深蓝色职业装,一眼就能看出是高定,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富家子弟,都不会出来找工作的。   赵远阳的工作内容就是跟着上司出差,翻译材料,随身翻译,公司不养闲人,哪怕他才刚刚开始实习,工作内容已经很复杂了——似乎是为了让实习的员工知难而退,工作需要消磨掉所有的空闲时间,常常加班,加班费很稀薄。   谁也没想到,赵远阳坚持了一个月之久,一个月后,前上司调职,他新换了一位上司。这位上司虽然是男性,但是身上女性化的特质更多一点,偏甜的香水味,走路姿态以及他的动作,都让人联想到娘炮这个词。   赵远阳跟着他一起出去出差的时候,上司在汽车后座公然骚扰他——赵远阳解开纽扣,在上司眼睛亮起的时候,他松了衣襟,活动了下手腕,接着一拳头上去——狠狠揍了他一顿。   在被开除前,他就递交了辞职书。   他把辛辛苦苦赚来的工资拿去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霍戎了。   这时,对赵远阳不薄的前上司给赵远阳介绍了份新工作,在某个商贸国际会议上,他给人做同声翻译的替补。噺 鮮 尐 說   虽说是替补,但报酬还算不错。   好巧不巧,当天那口译硕士出门被狗咬了,直接进了医院,几个替补竞相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故。作为当天唯一一个到场的翻译,云里雾里地赵远阳就顶了上去。   他还强调说自己只能做翻译,不是专业口译。   但临时找个高级口译也太困难了,赵远阳硬着头皮就上了。   虽然暂时,同传还没有专业的资格认证机构,所以赵远阳也没有这样的证书,但以赵远阳的能力,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而且同声翻译和高级翻译还不一样,这是一种受时间限制,且难度极高的翻译,要求译员在听辨同时,迅速对源语信息进行预测、理解、记忆以及转换,还要计划、组织、表达、监听与修正,并同步说出最正确的译文——所以,不是外语好的人就能做口译,因为听得懂不代表能正确表达出来。   这需要一种一边听一边说的multitasking能力,总之不是什么会外语的都能上的。   尤其赵远阳语文还不怎么样。   但他有个优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硬着头皮上场,但也不想把人家会议搞砸了,只能现场求助霍戎,结果现场有信号屏蔽,赵远阳联系不上霍戎,他求助无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上了。   结果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老天爷在帮他,他脑子一片空白,居然完美地完成了同声翻译的工作。   结束后,他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双目迷茫地在喘着气,结果旁边的人夸他Good Job。   赵远阳茫然地说谢谢。   他入行一年半,大学毕业后自己做了个拍卖行,经营得有声有色——数钱数的手抽筋,靠自己赚来的钱,和继承来的钱,意义是不同的。   赵远阳现在能底气十足地把一大把钞票丢到霍戎身上,并且趾高气扬地让他脱衣服,什么脱一件多少多少钱,跳脱衣舞的话是多少,扭的好看又是多少……霍戎常常对他都没脾气,赵远阳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当然真到了床上,就得反着来了。   *   远处,海浪从海平线上卷来,冲在礁石上,和礁石激烈地搏斗,天上掠过几只白色海鸥。   岸边停靠着许许多多的当地渔船,还有个大的白色轮船,带着腥味的海风吹过来,赵远阳一开窗就嗅到了。   他安静地望向蓝色海平线的方向。   过了会儿,赵远阳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霍戎也跟着下车,一把拉住他,问他去哪。   “我就过去看看。”赵远阳看向他,“就……买点海参什么的,或者象牙蚌。”   霍戎说:“怎么自己去了?不是怕吗?”   赵远阳每次过来,都有霍戎陪着,赵远阳就让霍戎去帮他买点什么什么海产回来,但很少自己去,从来都远远地看着,因为那股压抑感,让他不敢靠近。   他说道:“我不怕了,你看我都能游泳了……”   比起几年前,他的外表变化并不大,只是变得成熟许多,让人感觉到他是个成年人了,感觉到他是真的长大了、自立了。噺 鮮 尐 說   霍戎想说游泳池和真正的大海是两码事,可他看见赵远阳认真的神色,只能默许他去,道:“我陪你一起去买。”   赵远阳却拒绝了:“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怕的话,我会退回来的。”他坚定道,“你让我自己去吧。”   他总有本事让霍戎脾气全无,霍戎只好点头同意:“去吧,我站在这里看着你。”   赵远阳朝沙滩那头走去,海浪声音很大,海风也很大,呼啸着,赵远阳的衣服都被猎猎的风吹鼓了起来。   近几年间,因为赵远阳私下里的帮助,父亲从一个小渔民,变成了海鲜大王——他从零售海鲜做起,直到大规模批发海产品、冻品,现在还开了店,注册了商标,带着整座岛上的人发家致富。   尽管如此,他仍旧喜欢做一些基层工作,和老乡们一起出海打渔,似乎乐在其中。   赵远阳慢慢走过去,直到靠近了海边,他才感觉到自己腿在发抖。   海水的声音冲击着耳朵,打在耳畔,赵远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脑子里一阵晕眩。   他一下跪倒在地,手掌和膝盖统统陷入黄色的砂砾中。   霍戎站在原地,见他不对,立马跑了过来。   还没等他过来,赵远阳听见一个人过来了,伸手扶起他:“小伙子,你没事吧?”   赵远阳脑子晕乎乎的,但这声音却让他精神一振:“我……我没事,”他站起身来,看向来人,“这位……”他纠结着用词,却被他疑惑的声音打断:“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他心里倏地一热,一开口就道:“你记起来了?”   赵父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望着他欣喜若狂的脸,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当年那个餐厅的小老板,我记得你,我不会忘的。”   赵远阳愣了愣,海风呼啸着,吹得他脸生疼,吹得眼睛酸涩。   见他没说话,赵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性了:“你不是吗?像你这样好看的人,我不应该会认错的。”   赵远阳苦涩道:“是啊,是我,你没记错。”   他眼眶略微湿润,声音却显得镇静:“我过来买点海参,我记得这边海参卖得新鲜又便宜,没想到遇到了您……”他说到这里,已经感觉到泪水顺着脸颊下来了,赵远阳伸手一抹,解释道,“说起来,您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我总是忍不住认错,一看见就难过。”他微微一笑,“不过……您不是他。”   赵父哂笑:“不止你,我也遇见好些个人了,说我长得像一位企业家……其实我就是打渔的,哪里有企业家的本事。”   赵远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点点头,最后以极优惠的价格,购买了大量的新鲜海产品,转身回到车上。   当然,他并未靠近海,而是走到旁边的市场上购买的,还买了一些闭合的蚌,打开后里面有一些天然珍珠,赵远阳挑了几个,把那些大小各异的珍珠冲洗干净后,揣到了兜里。   上了车,他坐在霍戎身旁,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剩下的就是释然了。   霍戎长臂搂着他的肩,车子离海边越来越远,赵远阳的目光也从窗外收了回来,头一歪,靠在霍戎身上。   “我们阳阳变勇敢了。”霍戎轻声道。   赵远阳闭着眼睛说:“我还是怕,但是没以前那么怕了,可能再过几年,等我忘记那个梦,我就变得真正勇敢了吧。”   他伸手一摸兜,摸出几颗大小不一的珍珠来,他有个习惯,就是无论见到了什么,只要让他觉得欣喜的东西,他就会送给霍戎。譬如几年前,他们“刚认识”不久,赵远阳在九月的校园里摘了一捧桂花,就顺手送给霍戎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礼物,赵远阳很难想起当时的感觉了,只隐约记得,他时隔多年走在高中校园里,馥郁的桂花香让他心里一片安宁喜悦,他觉得这东西既然能让他高兴,自然也能让霍戎高兴了,于是出于讨好的心态,就摘了一把送给他。   他在手心里挑了挑,想挑个好看些的,圆润些的,但这些珍珠毕竟都是天然淘汰品,都是由瑕疵的,没有特别圆润、特别规整的。他挑不出来了,索性全给霍戎了,放在他的手心道:“送你了。”   他一笑,用手心握住:“谢谢阳阳。”霍戎也有个习惯,那就是无论赵远阳送他什么,他一定好好收着。   他非常珍惜这些礼物,哪怕再微不足道的礼物,也是远阳出于真心的,胜过金山银山。   因为珍惜这个人,所以珍惜所有的点点滴滴,从前到后。   正文完 第137章 11.14   赵远阳的拍卖行生意处于灰色地带, 他的东西有些来路正当,也有些来路不正的, 但内地有钱人多,喜欢做收藏的大老板也越来越多了,所以生意非常红火。   加上他有双火眼金睛, 一眼辨真假, 别人想骗他可不容易。   他做这个生意,一开始也是兴趣驱使。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给大大小小上百场国际会议做同声传译, 后来一毕业,他就失去兴趣了,想找个别的事来做。   赵远阳思来想去, 认为能赚钱倒是其次,最主要是要他感兴趣的, 而且能维持兴趣的——最后灵光一闪, 他心想, 与其让外公的收藏品蒙尘, 不如腾出来一些让那些藏品见光。   生意做大后, 他还帮霍戎卖钻石, 说来也怪, 他对钻石没兴趣, 对钱也没兴趣, 可是自己赚来的钱,他就当宝贝似的,赚得越多越高兴。   几年时间, 他变化不小,在人前沉稳内敛,常常出入上流宴会,一些小明星都拿他当肥羊,想宰他,但也不敢贸然接近。   他变得更加完美,也更加遥不可及。   而且和以前那样的“遥不可及”不同,以前人们还会主动跟他说话,敢跟他开玩笑,敢追他。结果现在,他变得越来越像霍戎,或者说是因为相处久后,在人前时,赵远阳就会不由自主让自己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状态来——而在他的心底,霍戎就是他认为的完美的映射。   现在这个他,让人完全想象不出他是当初那个看个乒乓球比赛都能把作业弄丢的赵远阳。   赵远阳睡梦中,接到工作电话说,有人送来一个商周时期的青铜器,不知真假,让他去辨一辩。   他伸手一摸,霍戎不在床上,他听见浴室里有水声,想来应当是在洗澡。   两人做完后,赵远阳就累得睡着了,结果又让电话给吵醒了。   他躺在床上问了句:“几位老师怎么说?”赵远阳不是专业鉴宝师,出于兴趣,他这个当老板的偶尔会去抢专业人士的工作,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这么长久地维持着这项工作的乐趣。   说是让他去辨认,其实拍卖行里请了专家的,给赵远阳打电话,就是让他去看一眼。   “倪老师看完说是商周时期的饕餮纹鼎,他觉得是真的,但品相有损,楚老师却判断是近代的。”电话那头三言两语交代出了事情经过,原来就是两个专家意见不合,请老板去当和事佬,顺便去辨认一下青铜器的真假。   挂了电话,赵远阳躺在床上打哈欠,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什么破事这么多,整天费那劲吵架……”   两位专家不是第一次这么吵了,每次吵了,赵远阳就要去收拾残局。   尽管这么抱怨,他还是很快就起来了,他起身穿衣服,霍戎便冲浴室推门出来,大冬天里,屋里暖气十足,霍戎用浴巾擦着身体往赵远阳这边走,若隐若现的完美身躯,水珠顺着肌肉中央的沟壑往下流。   他一见赵远阳那副要出门的样,眉毛眼看着就要挑起来了:“阳阳,怎么穿衣服,又出门?”   “是啊,工作。”如今他有了正儿八经的工作,才懂得霍戎从前能抽出那么的空闲来陪伴自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互相经历了对方经历过的事,就会变得倍加理解了。   当然,霍戎也不能说是很闲,赵远阳当初认为他挺闲的,是因为他那时候都在学校里上课呢,而霍戎都趁他不在的时候处理公务,留下来的时间便拿来陪赵远阳。   现在不一样了,赵远阳也有工作了,他便深刻地理解到了忙里偷闲的滋味,而且还得时时刻刻照顾着戎哥的情绪。   他工作以来,认识了非常多朋友,甭管是不是真心的吧,总有人每天都叫他出去玩,赵远阳有时候得空,闲得慌就按捺不住寂寞,他喜欢玩,也交了几个玩得来的朋友。但他每次出去都得顾及到霍戎,不希望他不高兴。   他一件件地穿衣服,外面冷,霍戎给他拿来围巾,帮他戴上:“早去早回。”赵远阳低头看完信息里的图片,把手机揣兜里,就势抱住霍戎的腰,笑着说:“我知道的,乖乖等我回来宠幸你。”   霍戎手不老实地伸进他裤子里,捏了把他的屁`股,赵远阳连忙抓着他的手腕:“我要出门了!”   “不做什么,哥哥摸摸看你穿秋裤没有。”他有理有据,接着手也跟着拿了出来,脸上暖意融融,“穿了就好。”   两人结婚多年,已是老夫老妻模式,鲜少吵架,每次赵远阳吵架最多就吼出来一句:“你是不是想离婚了!”紧接着就被霍戎暴力镇压,过会儿赵远阳就稀里糊涂地消气了。   两人在门外亲亲抱抱腻歪了两分钟,赵远阳忙低头看手表:“不行了得出门了,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爆发了——”   霍戎看他忙里慌张地穿袜子穿鞋,忍不住蹲下身来帮他穿上袜子,嘴里说:“等什么时候,你给自己放个假,我们一起放假。”   赵远阳点头应着:“不过现在比以前舒服多了,不用上课不用交作业,坐在家里收钱,一个字,爽。”   外面在下雪,院子里的花草都被白色绒毯覆盖,街道虽然有人清扫,但路边都有很深的积雪,路面也滑,赵远阳坐在车上,眼睁睁看着一个滑滑板的小孩儿在雪地上滑得飞快,他忍不住道:“看着要摔啊……”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孩子跐溜——摔地上了,接着大哭起来。   他看着道:“哎呀,真的摔了。”   前面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笑着说:“赵先生有童心。”   这位司机是赵远阳前两年新聘请的,会和他在车上说话,聊些有趣的话题。   车在红灯前停下了,赵远阳看见有只大金毛靠近了那嚎啕大哭的小孩,低头舔了孩子一口,那孩子便抱着金毛的脑袋抽噎,过会儿自己站起来了。   赵远阳自己不耐烦小孩子,他不喜欢小孩儿,但有的时候看见了,还是觉得挺可爱的,会被逗笑。但若是要他自己去应付,他就不想应付了。   比如戎哥家就有位小朋友,赵远阳头次去做客,两人几乎没有交流,第二次去的时候,那孩子对赵远阳态度非常不好。赵远阳很费解,结果那孩子丢给赵远阳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你和他一样坏。   翻译过来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说赵远阳和“他”一样,是坏人。   戎哥弟弟不会说话,听说他平日跟人交流,也不用手语,而是写纸条。   赵远阳更不理解了,首先是这个“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指的是霍戎才对。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出现这么深的隔阂?甚至认定兄长是坏蛋?   他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去打听,更没有追究,只觉得小孩子都这样,很无理。   住的地方离工作地方不远,赵远阳过去后,很快就处理好了事,东西果然是近代仿的,百年前的物件,但不是商周的。   鉴定估价后,把数据报给把青铜器送来的卖家,卖家却说他们拍卖行坑人,还要求见老板。   赵远阳最喜欢有人找茬了,一听眉头就挑了起来,脸上兴味十足:“我倒要看看,谁敢找我的事。”   他当即取下毛茸茸的围巾,整好西装,端着一副神秘莫测高不可攀的“幕后大老板”的态度,去了外间。   他比起几年前的模样,变化确实不小,至少在人前是沉稳收敛的,看着便不好惹。   “几位有什么事吗?”   “有啊,你就是经理?”来拍卖行鉴定东西的是三人结伴,其中一人道,“你们专家权威吗?凭什么说我们青铜器是近代仿的?这是我爷爷多年的藏品,怎么可能是假的!”   赵远阳冁然一笑:“你要是不信我们鉴定结果,可以去别处鉴定。再者,”他脸上虽然带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收藏界水深,或许你东西是真的,是我们鉴定结果有误,几位可以去别的地方碰运气。我们不收取任何鉴定费用。”   他的为人处世,也变了很多,要是换在几年前有人这么找茬,赵远阳一言不合就让保安把人拖出去了。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但赵远阳没注意到,他说话说,那三人当中最高最黑的那个,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看他、打量他。   解决掉麻烦,赵远阳便赶着要回家,他刚上车,便有个穿连帽衫的男人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赵远阳以为是找茬,结果看见那人叫了他的名字,脸上还挂着笑。   他一头雾水,这是谁?   赵远阳摇下车窗,那三十岁左右的黑皮青年把帽子拉下来道:“你是赵远阳对吧?我是李云畅。”   他从记忆里搜刮着这个姓名——突然想起来,有些不确定道:“噢,你是那个特种兵是不是?”   “不是特种兵,是反侦察兵。”   大约是七八年前了,霍戎出差,赵远阳跟着几个朋友去看奥运会,因为这个李云畅的教唆,差点惹出大毛病。   两人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魏海了。   李云畅说:“卖青铜器的是我战友,那是他爷爷的藏品,现在家里出了事,就急于出手。我们不是骗子啊。”他隔着车窗瞅着赵远阳,“刚刚差点没敢认你,对了,你作业找回来了吗?”   赵远阳笑着说:“后来找回来了。”   称不上什么老朋友,喝过几次酒罢了,但赵远阳仍和对方攀谈了起来,谈到薛问,说他结婚了收心了,谈到魏海,说他创业成功了,跻身年轻企业家行列,身家千万——虽然还是比不上继承家业,但也很成功了,完全让人想不到。   赵远阳突然就不急着回家了,和李云畅在旁边找了个咖啡馆坐下。   “对了,他还找到对象了你知道吧?正准备谈婚论嫁……”   赵远阳说知道:“他女朋友是香港那个,蒋……”   “对,就是那个,他和他前男友分了后就找了现在这位蒋小姐……”   “前男友?”赵远阳如今已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结果听见这字眼,还是忍不住神色一变。   他和魏海一直保持着联系,朋友间的联系,但是赵远阳并不知道这回事。   “你不知道?他大哥为此大发雷霆呢……还有他二哥魏庭均,想‘谋权篡位’结果没成……”   赵远阳已然听不进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38章 11.15(魏海番外)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现在, 他已经是活在别人对话里的魏海了。   他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天花板上镶嵌的音响在放着一部香港电影的对白。他对照着旁边平板上的菜谱, 依次往锅里加入食材——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菜肴,就是杂酱面而已。   但他动作赏心悦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双竹筷, 从沸腾的锅中捞起煮得白软的面条, 全部捞到碗里后,他尝了一口, 微微皱眉,又重新开火,把面条倒入锅中。   他满脸懊恼——他居然忘记了, 还有一个要在捞起来前尝一下面煮软没有的步骤。   重新捞起来的面条,软是软了, 就是太软了, 像一碗面糊, 魏海搅拌了酱料进去, 拌匀后, 盯着这份软烂的酱红色面条看了会儿, 接着全部, 毫不留情地哗啦倒进了垃圾桶里。   魏海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从厨房出去, 外面投影荧幕上在放着电影《纵横四海》,整个屋子里都回响着粤语版的电影对白,他对这部电影已经非常熟悉了, 甚至熟悉到背下来的程度,可以跟着电影同步念道台词:“你们都知道我的性格,我喜欢西逛逛,东逛逛,我喜欢流浪,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他一辈子的……”   台词还未结束,屏幕上便显示了一条来电,电影被自动按了暂停键,在周润发的特写上硬生生地停止住了。投影幕布上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一个是接听,一个是挂断。   魏海看了眼来电联系人,划了接听。   “魏总,这边有个人来公司闹着找你,我说你不在公司,他以为是托词,就在门外大骂你负心汉……”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满脸的无畏:“谁啊?”   “额……”秘书尴尬地说,“是个男的,现在已经被带到保安室了。”   他声音慵懒:“噢,你问他要多少钱。”   “额……他说自己不要钱,”秘书汗如雨下,“他说……他爱你,求你不要离开他。”   魏海听后,什么反应都没有,非常冷漠:“那你报警吧,给他说,他要的我给不了他。”   “好的、好的。”秘书心里暗自骂了句渣男,又看了眼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孩子,心里也觉得挺神奇的。   他们魏总一面跟旧情人拎不清,现在还有个新任的绯闻女友,而且貌似还跟绯闻女友的大哥有那么一点点暧昧……   但说他渣吧,他也没有对人始乱终弃过,谈朋友不就这样么,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过私生活是真乱……瞧瞧,都闹到公司来了,多难看。   结果一个电话过去,老板却丝毫不担忧自己的名誉,还让她报警处理。   秘书看着这娇滴滴的男孩,一面吐槽着老板的品位,一面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道:“我们老板说……你要的他给不了你,如果你不要钱呢,也不肯走的话,我就报警了啊……?”秘书说完,正准备报警的时候,那擦着眼泪的男孩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等等。”   给魏总汇报后,支出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那男孩子虽然妆哭花了,脸上点的泪痣也花掉了,却是欢天喜地地走了。   看着这让人无语的一幕,秘书现在,也不知道该说是谁更渣一些了。   说是前男友,但魏海和人一炮未打,只是清白地躺在床上睡了几个晚上罢了。   他有失眠的问题,虽然工作蒸蒸日上,他又是商界新贵,是名声远扬的年轻企业家,但是睡得并不踏实。   他活得不像年少时一般无忧无虑,人长大后,反倒平添了许多烦恼。   但是一次酒吧买醉后,他稀里糊涂和酒吧的驻唱歌手去开了房,他没喝醉,但那男孩显然是醉了,抱着魏海睡觉。   两人什么也没干,但魏海居然和一个陌生的男性……姑且称他为男炮友,靠在一起睡了一晚上的踏实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一具温顺的、暖烘烘的身体,就依偎在他肩膀上,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也显得那么地温暖。   魏海一时有些失神。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睡一场好觉,以及这种温暖的、有人相伴的感觉。   彼时的魏海,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了,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挣下了千万的身家,尽管是在有家里扶持,有赵远阳提供的idea支持的情况下。   但相比那个高考都只有两百分的人来说,他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已是了不起了。   什么也没发生,连吻都没有一个,他似乎不想跟男人接吻,不想做那么亲密无间的事,他只是贪图有人温暖的感觉。   当然,这种日子维持不了几天,事情捅到了家里,闹大了,身边朋友也全都知道了,魏海没有解释一句话,但是迅速和对方结束了这种盖棉被纯睡觉的关系。   他赚了很多的钱,于是就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的毛病,看吧,打发个没有发生过关系的男孩,都肯花五十万,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把他当成人傻钱多的大肥羊了。   挂完电话,门铃便响了。   魏海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白色玫瑰。   这捧花挡住了门外男人的脸,但魏海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谁:“怎么是你?”   蒋知学是之前魏海的一个合作对象,两人是商业伙伴。   如果说魏海现在是有钱人,那蒋知学要比他有钱得多,也要有本事的多,两人相处的时候,魏海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蒋知学赏识他,后来开始追求他,单方面地对他关怀备至,热情主动,魏海说自己不是Gay,拒绝了他。   结果前阵子那件事传出去后,蒋知学又缠上来了。   顺便一提,蒋知学就是魏海现任女友的大哥,但魏海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魏海是抱着给家里一个交代的心思,去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好巧不巧,蒋小姐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互相对彼此都算顺眼,商业联姻的话,也算是门当户对,对彼此都有利。   白玫瑰背后,男人露出一张笑颜:“我来看看你,顺便谈个生意,方便我进来吗?”蒋先生和魏海这种豪门子弟不一样,他是真正的高门,非常有教养,待人温和有礼,人也英俊非凡。   魏海看了眼他,向后退一步,让步道:“进来吧。”   蒋知学高兴地把花给他:“送你的。”   魏海没接,蒋知学笑笑,把花放在他的玄关柜上了。   “喝点什么?”魏海问。   “矿泉水就好。”他坐在沙发上,看见主人家的投影屏幕上在放电影,而且正巧卡在周润发的特写上。   魏海懒得给他倒水,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蒋知学拧开瓶盖,望着他说:“《纵横四海》吗,真巧,我也喜欢这部电影……”   魏海弯腰按了下手机,电影解除暂停状态,继续播放。   他坐下来,听见周润发扮演的阿海说:“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他一辈子的,我喜欢花,难道我摘下来你让我闻闻,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去跳海?”   全文完 本书由 我爱树袋熊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