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重返尼罗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爱你如你爱我 作者：徐徐图之 文案： 　　我爱你，如果你爱我。 　　我爱你，如同你爱我。 　　新晋当红小生周放收到神秘男粉丝的表白，附带甜美帅照若干，是周放最喜欢的款，遂反撩之。 　　该粉丝特别上道，三百六十度跪舔男神，每天老公早老公吃饭了么老公晚安么么哒，周放被舔的渐渐心动，于是约了。 　　粉丝是帅的，照片是假的，本尊不甜不美臭着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艹粉不成反被艹的故事（大雾）双向暗恋，心机diaoX狂犬病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主角：周放，关顾 ┃ 配角： ┃ 其它：甜文 ================= 第一章 生日礼物 　　关顾打来电话时，周放正要出门，刚把安全套塞进兜里。 　　“没工作，准备出去见个朋友，”周放站在玄关处，边换鞋边对电话那头的好友说，“你不认识，是我们圈里的……不是演员，是个编剧……不行，我赶时间，晚上回来早再去找你，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深吸了口气。 　　哪有什么编剧？他就是要去约炮，和他的一个粉丝，不是迷妹而是迷弟。 　　他还没约过炮，更没操过粉，此时还颇有些惴惴。 　　这事儿要讲，就要从两个月前讲起。 　　那天晚上，他和关顾翻了脸，因为关顾把他的猫弄丢了，他大发脾气，指着关顾的鼻子问候了关家祖上十八辈。骂到后来，关顾也恼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他悲愤交加的从关顾家摔门出来，打着手电筒在小区里四处找他的猫。 　　找到半夜也没找到，他只得回了自己家，进门以后在家里叮叮当当的摔东西。 　　他也不怕楼下邻居来找，楼下住的就是关顾。 　　摔累了，他躺在沙发上抱着猫形枕头，开始想他的猫。 　　猫名字叫猫来，一只黄白花的土猫，刚抱回家就想着要取个好名字，一直没取出来，整天“猫，来！”的叫着，最后干脆就取名叫猫来。 　　他养猫来已经养了九年，说找不着就找不着了，搁谁能不生气？罪魁祸首关顾，还有脸和他吵架！ 　　他气得牙痒痒，又把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板上。 　　今天是他的二十七岁生日。 　　他下午才从外地回来，机场接机的粉丝们拉起了“生日快乐”的横幅海报，热情踊跃的送给他各种礼物，在安保人员的阻拦下，他只接了两束鲜花和一个毛绒玩具，倒是身后的几个随行人员都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塞了满怀。 　　一行人离开机场，粉丝们的尖叫喧嚣渐渐落在了后面。 　　保姆车里安安静静。 　　周放昨晚没睡好，他是一睡不好，脾气就跟着更不好，刚才在机场也是一路黑着脸，幸好墨镜挡着，他本来也不爱笑，才没被粉丝看穿。其他工作人员都上了后面的车，这车里除了司机，只有他和助理小安。 　　把鲜花和玩具放在一旁，他摘下墨镜随手一丢，小安利落的接过收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那边许久才终于接了，他语气不善的问：“怎么这么半天才接？” 　　对方说：“给猫来洗澡，你回来了？” 　　周放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刚下飞机，猫来好吗？” 　　电话那头的男声笑着道：“好着呢，来接它，顺便拿你的生日礼物。” 　　挂了电话，周放的低气压终于散了一点，小安陪着笑脸道：“哥，晚上的派对要请简宁川吗？我刚听说他人可在北京呢。” 　　周放皱眉道：“我不待见这人。” 　　小安道：“上回他出道周年庆祝活动请咱们了，是咱们有事儿没去，这回连请都不请他，好像也不合适。” 　　周放不耐烦道：“你看着办吧。” 　　小安答应着，便用周放的微信发了邀请，又问：“已经快五点了，现在直接去派对现场那边？” 　　“不去，先回趟家，”周放摆着一张不屑一顾的脸，说，“关顾非要送我生日礼物。” 　　车厢这么小，刚才电话里说什么都听得到，小安又不敢打他脸，只好顺着他说：“关先生对哥真不错。” 　　周放暗恋关顾，像小安这样跟在周放身边两年以上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可知道的人也知道，没戏。 　　关顾是个直男。 　　周放和关顾认识了十几年，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好哥们儿，铁磁。 　　当年上高中，周放就已经弯成了一盘蚊香，和隔壁班班草分分合合轰轰烈烈，关顾和校花的恋爱倒是始终都十分低调。如今的周放还是一盘帅蚊香，男神级的颜值，身材和衣品一样出色，拥有大批想给他生猴子的男女粉丝，却是只没对象的单身狗。而关顾，一如既往的直着，和高中时那位校花还在一起，只是校花去加州攻读博士好几年了，今年年底才会回来。 　　回到公寓，周放吩咐小安收拾行李，自己去了楼下。 　　去年关顾要买房子，选了这里，他就买了关顾家楼上，今年过完年，两人先后搬了进来。反正他上不了关顾了，每天睡在关顾上面也挺好的。 　　他这次出去是给去年参演的一部青春电影跑宣传，去了两个多星期。每次出远门，他都会把猫来送到关顾这里寄养。 　　按门铃，关顾来给他开了门。 　　半个月不见，关顾剪短了些头发，把耳朵露了出来，此时他逆着光，周放能看到他耳朵上浅色的血管。今天周六，他也没有像平时那样西装革履，穿了黑T恤和灰色休闲裤，黑色T恤上沾了许多猫毛，的确是刚给猫洗完澡的样子。 　　周放弯腰换鞋，悄悄看了眼关顾的胸口，胸肌的轮廓很好看，他便想了几秒不太正经的画面。 　　关顾全无所知，道：“还挺快的，以为你得过一会儿，刚给猫来吹完毛，小家伙生气了，钻沙发底下不出来。” 　　周放换好鞋，熟门熟路的进去，叫了声：“猫来！” 　　猫来从沙发后面跳了出来，刚被吹干不久的毛有点炸着，它本来也就胖，看着像个毛绒球，睁圆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朝他“喵呜”一声。 　　他过去坐下，猫来便到他身边，蹭着两周不见的主人“喵呜喵呜”的撒了两声娇。 　　关顾弯下腰，把周放随便脱在玄关的鞋子摆好。 　　周放揉着猫来的耳朵下巴，眼睛溜过去，因为弯腰的动作，关顾的一截后腰露了出来。 　　关顾直起身转过来，周放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道：“晚上他们给我过生日，你去吗？” 　　关顾道：“不去，我还有事儿。” 　　周放拉着脸道：“什么事儿？” 　　关顾道：“七点半有个电话会议。” 　　周放便不再说什么，他也不是真想让关顾去，关顾和他那些“圈内朋友”不是一路人，真去了也是格格不入。 　　关顾的父母亲都是大学教授，他自己从小就是光芒万丈的学霸，后来学了金融，现在在一家世界五百强做中层，真.人生赢家。 　　周放倒也不算太差，成绩在艺术生里也算拔尖，自身条件也好，顺顺利利考了电影学院，刚毕业那年，就在一部爆红的宫斗剧里饰演了人气无敌的男二号，自此星途坦荡，短短几年便稳坐了国内电视剧小生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把交椅，就是大银幕的成绩还欠些火候。 　　周放的脾气不好，遇到不顺心的事说翻脸就翻脸，经常被曝耍大牌，他黑粉说他宛若疯狗、逮谁咬谁，演员这一行竞争激烈，交际的圈子本来就窄，他臭脾气又名声在外，人家见着他也是能躲着就躲着，走到今天，身边可以称为朋友的寥寥无几。 　　只有关顾，从十几岁时认识，一直到现在，除了高中刚知道他性向的时候短暂的断交过，后来也和好了，这么多年始终待他和亲兄弟一样。更何况，关顾还帅，他不喜欢关顾才怪。 　　如果关顾也是gay就太好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偏偏关顾不是。 　　“不去就算了，我的礼物呢？”周放伸出右手，理直气壮的讨礼物。 　　关顾笑笑，把周放的手拍了下去，道：“等着。” 　　他进去拿礼物。 　　周放把右手抬到面前，盯着看了片刻，心中有些隐秘的欢喜。 　　关顾从里面出来，他忙把手放下。 　　关顾把礼盒递给他，弯着眼睛说：“周放，生日快乐。” 　　小安还在楼上收拾，看周放空着手回来，问道：“哥，猫来呢？” 　　周放拿了瓶冰水，边喝边道：“晚上回来再接它。” 　　小安道：“晚上回来估计挺晚的，关先生肯定睡了。” 　　周放不高兴道：“睡了怎么了？就你话多。” 　　小安讪讪的闭上嘴，继续帮他熨晚上要穿的衣服。 　　周放坐在一旁，抬着手腕反复看他的新手表，是关顾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很喜欢。 　　出门前他又换上了他的旧手表，晚上那场子乱，他怕不小心磕着擦着，那他可得心疼死。 　　晚上生日趴，来了十多个圈内人，小安办这些事向来妥当，请的人都咖位适中，不至于落差太大，大家对周放说几句祝福，再三五成群的凑一堆八卦下和自己没关系的圈内事儿，哪怕转过头就翻白眼，至少看起来和气热闹，演艺圈日常交际就这样，没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简宁川竟然真的来了。 　　简宁川二十一岁，还在电影学院读大三，算是周放的同门师弟，演艺世家出身，爸妈都是老艺术家，他一出道就是演大导演的作品，和拼了几年才能上大银幕的周放演对手戏。杀青以后，他时常联系周放，今天说放哥我接了个新电影，明天说放哥有个时尚杂志找我拍封面，整天放哥长放哥短，然而放哥一点都不待见他。。 　　周放对他多少是有点嫉妒，嫉妒他投胎技术好，能少走那么多弯路。 　　“放哥，生日快乐！”简宁川开开心心的送了礼物。 　　周放接过去也没看，道了谢就不想理人了。 　　简宁川偏没半点眼力，继续说：“月初我出道纪念日，你那会儿刚好没在北京，专门给我送了花篮，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也不回我？” 　　周放敷衍道：“微信号上工作的事儿太多，助理也帮忙一起打理，可能是看漏了。” 　　简宁川眨巴一双大眼睛，道：“那今天邀我来的信息，也是助理发的？” 　　周放脾气不好归不好，场面话还是要说的：“那倒不是，我发的，有阵子没见你了，正好见一面。” 　　简宁川高兴起来，一脸纯真笑得灿烂，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周放，软声软气的：“放哥，我也挺想你的。” 　　周放头皮一麻，后悔不该说那句话，把脸扭到一边去，不想再搭理这小妖精。 　　他不喜欢和简宁川打交道，除了那点说不出来的酸意，更多的原因是感觉出来简宁川对他有点那个意思。 　　其实简宁川挺好看的，比周放矮一点，大概一米七八，大眼睛尖下巴，白白嫩嫩的，私下里言行举止略娇气，倒也不算娘，就是有点孩子气。 　　周放高中时交往的隔壁班班草，差不多也是这一款。他以前是真喜欢过这样的，现在不行了。 　　他现在就喜欢关顾，正正经经的直男脸，又帅又禁欲，勾人得不行，什么都不干也能撩得他欲罢不能。 第二章 男神是你吗 　　生日蛋糕推上来，一圈人围着看周放许愿吹蜡烛，周放只得不甘不愿的做了这略蠢的仪式，闭眼要许愿的时候听到旁边咔嚓咔嚓的手机拍照声，心想任务是完成了。本来办这派对就是为了显得他合群，来参加的这些人发微博发朋友圈，显摆显摆“看，周放生日请我了”，大家在这场觥筹交错中各取所需，也就完了。 　　周放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希望他和关顾的友谊地久天长。 　　睁开眼时，不知简宁川什么时候挤到了他身边，鼓着腮帮子跟他一起“呼——”吹熄了蜡烛，然后转过脸来朝他笑，脸上还有些羞答答。 　　在大家一片鼓掌祝生快的声音里，周放板着脸往旁边躲了躲。 　　简宁川的神情变得有些委顿，之后便一直哀怨的看着他，他也只装作没看见。 　　欢乐的抹蛋糕时刻，也没人来抹周放，寿星本人葛优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别人闹腾成一团。 　　他刚才喝了几杯酒，此时思维有些放空。 　　他酒量一般，他爸是个酒鬼，前几年得肝病死了，没死的时候常因为喝酒和他妈在家里吵架。他从小就烦喝酒这事儿，刚入行的时候遇到应酬，稍微喝一点就挂了，后来这几年慢慢练了出来，酒量比从前好了很多，但也还是喝不了太多，上头也上脸。 　　他对眼前这些事全无兴趣，忍不住又想起了关顾，想关顾的脸，想关顾的人，想关顾为什么不是gay。 　　上初中的时候，关顾坐他后桌，课堂上他被老师提问到，都是关顾在后面小声教他如何回答，后来他能勉强踩着分数线直升本校高中部，也多亏了关顾中考前帮他突击补习。他家离关顾家不太远，两人经常一起上下学，并肩骑单车踏着朝霞、踩着余晖，走过那段最年轻的日子。那时觉得平常，现在想起来却弥足珍贵。上高中以后，关顾就交了女朋友。他形单影只了几个月，认识了隔壁班那个小帅gay，也终于识清了自己的性向，他惶恐无助，除了关顾他又无处倾诉，最后还是小心的告诉了关顾，关顾变了脸，说他变态，两人绝了交。后来，隔壁班那个男生不声不响出了国，周放他爸检查出了肝癌，一夕之间周放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糕，已经高三了，他本来就不算很好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也是患难见真情，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关顾谅解了他的性向，与他重归于好，给他补文化课，为了突击艺考，还通过父母的关系帮他联系了很厉害的表演老师给他做考前辅导。 　　他有今天，全靠关顾，关顾待他就像亲兄弟，半点都不掺假。 　　所以到了现在，他内心对关顾充满了天崩地裂的狂热，他也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要他不说，作为朋友和兄弟，关顾都会一直在他身边。 　　生日会到十一点多才结束。 　　客人们都走了，包房里安静下来，小安坐在一旁，对周放汇报道：“微信发来祝福的圈内人，我都替你感谢过了，微博上圈你送祝福的朋友，我也都点赞回复了。现在就再发一条微博，统一道声谢就行了，配图就今儿晚上生日会的照片，我挑了几张，哥你再过过目，选张你最满意的，得在十二点之前发了。” 　　周放有点累，看了一眼，随手指了张他闭眼许愿的照片。 　　小安低着头啪啪啪打字，打完又给他看，他点头，小安便发了。 　　回到公寓，小安本来还想陪他上楼，被他说了句：“我要去关顾家抱猫来，你下班吧。” 　　小安看看他酡红的双颊，不放心道：“哥，要不明天再去抱它？在关先生家又丢不了。” 　　周放不悦道：“我去抱下猫就回去了，又不干什么，你赶紧走吧，废话真多。” 　　小安只好走了。 　　结果小安这张乌鸦嘴。 　　“猫来丢了，”关顾一开门，便一脸愧疚道，“我出去扔垃圾，回来没关好门，等发现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也有点乱，鬓边额前都被汗水打湿了，玄关地垫上的鞋子沾了许多未干的花坛黄泥，旁边鞋柜上放着手电筒和手机。 　　周放吃惊道：“丢了？你逗我呢！” 　　关顾自知理亏，低垂下视线，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周放一时难以接受，道：“说对不起管用吗！那可是我儿子！” 　　他又急又气，胸膛起伏，本来还红着的脸也变得惨白一片。 　　关顾道：“你先别急，我问过物业……” 　　鞋柜上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周放转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是关顾女友的名字。 　　关顾拿过手机接起来，周放听到那边的女孩娇嗔说：“怎么刚说一半就挂了？等你半天也不打过来。” 　　关顾低声道：“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周放看他挂了电话，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陡然间炸了，怒道：“你他妈是扔垃圾忘了关门，还是只顾着打电话才大意了！” 　　关顾抬眼看他，眉头一皱。 　　周放心口憋得难受，道：“也对，你要跟女朋友隔着太平洋搞对象，重要的很，哪还有心思管我的猫！” 　　关顾眉头皱得更厉害。 　　他越不说话，周放越生气，说：“关顾，我是注定要断子绝孙的，你还把我儿子弄没了，看我孤老终生连个伴儿都没有，你他妈是不是特高兴？” 　　关顾道：“你胡说什么。” 　　周放冷笑道：“说我死变态，说我要得艾滋，要断子绝孙，到老了连个伴儿都没有，这不是都是你说过的话？” 　　这是当年他俩绝交时，关顾骂他的原话。 　　关顾神情一凛，道：“怎么又提这个？我早跟你道过歉了，你别那么小心眼，多少年的事儿了还一直记着。” 　　周放道：“我操你关家祖宗十八辈。” 　　关顾变脸道：“你……” 　　周放阴阳怪气道：“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你要不原谅我就是你小心眼。” 　　关顾：“……” 　　他说：“弄丢猫来是我不对，可你也别蹬鼻子上脸，猫来本来就是我捡的，这几年也一直都是我在养，要说儿子也是我儿子，一个月洗一回澡，三个月驱一次虫，哪回不是我？现在你倒有脸冲我发这狗脾气了？” 　　周放胸膛起伏，发怒道：“是你捡的！你妈一看是土猫叫你不要养，你就给我了！是我每天冲奶粉喂大它的！要不是后来我工作忙得出远门，用得着你？洗澡驱虫多牛逼？充其量你就是个奶妈子！想当爹想疯了吧你！” 　　关顾：“……” 　　周放气得头晕，抓了鞋柜上手电筒，摔门出去找猫了。 　　在小区里找到两点多，没找着，他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进门就把手电筒摔在地上，一路进客厅，抓着什么摔什么，他家的地板下面就是关顾家的天花板。 　　摔累了，他躺在沙发上，又累又难过。 　　关顾刚把猫来送给他的时候，高考刚结束，成绩还没出来。猫来还是只小奶猫，他们俩也不过才十八岁，两个人用纸盒子和棉絮给小猫做了小窝，热烈讨论给它起什么名字，争执不下，最后搁置。 　　他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关顾的。 　　猫来今年九岁，他喜欢关顾九年了。 　　吊灯突然变得刺眼，他抬起手臂遮在了眼前。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有微信消息。他没动，不太感兴趣。 　　那些生日祝福的消息，小安都已经帮他处理过了，现在早已经过了十二点。 　　一直到他迷迷糊糊要睡着，被中央空调吹得有些冷，爬起来想回卧室睡时，才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名字叫“小庄（新浪娱乐）”的人发来的消息：“男神生日快乐！在欧洲出差，忘了时差，有点晚了，希望男神不要介意，祝新片大卖！永远十八岁！” 　　周放微信通讯录里的人都是小安帮他整理过的，除了熟悉的圈内人，媒体朋友的名字后面都会加括号备注是来自哪家媒体，方便联络的时候不会出错。 　　平时周放是不会理这种消息的，过后小安都会处理。 　　但今天他理了，回复了一句：“谢谢。” 　　他也想永远十八岁。 　　他还没把手机放下，又一条微信消息过来，还是那个人：“男神是你吗？你回复我了！为什么？是不是发现我特别可爱？” 　　周放刚有点烦，那边就发了张自拍照过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很白，大眼睛，坐在床头笑着看镜头，酒窝很深，裸着上身，锁骨的形状很好看。 　　周放：“……”这什么情况。 　　小庄：“男神，操粉吗？” 第三章 照片 　　周放黑着一张脸，想拉黑这个小庄。 　　他几年前刚出道就爆红，那时不懂事，呛过几次追着问私人问题的媒体，和媒体交恶的结果就是大面积出曝他耍大牌的负面新闻，再加上他红得太快，本来就招小人暗嫉，终于逮到机会自然一窝蜂都上来踩他一脚。多亏经纪公司公关得利，他的新作品反响也不错，那场风波才算过去，但恶劣影响至今没有消除，他红的程度和路人好感度完全不成正比，直到现在天涯每次开楼扒皮“人品负分的爱豆”、“很讨厌但还是一直霸屏的明星”、“艺人那些洗不白的黑点”这类楼里，他总是要被提溜出来挂一次墙头。 　　他被公司耳提面命了无数次，宁可得罪粉丝，也不要得罪媒体，要长记性。 　　他现在长记性了，忍住了没有拉黑，也不打算再理，谁知道这个账号背后是个什么玩意儿。 　　冲了澡，他出来上床睡觉，闭上眼又睁开，猫来胆子小，跑不远，多半还是在小区里，明天早上天一亮得再去找一找。 　　周放摸过手机来想调五点钟叫他起床的闹钟，看到来自小庄的新消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随便的人，我喜欢你很久了，想睡你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也是gay，考虑一下我？我不抽烟，没酒瘾，身体很健康，也没和其他人做过。” 　　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还是那张脸，这次穿得严严实实，一身户外运动装备，正在登山，别人帮他拍，脸朝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上一张隔着照片都能闻到骚味，这一张就既清爽又阳光。 　　奈何周放全无心思，调好闹钟，把手机扔在一旁，睡了。 　　清晨叫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门铃。 　　四点四十一分，窗帘外天光已经亮了起来。 　　他起床气很大，乌云压顶的爬起来，猫眼也没看就拉开了门，刚要骂人，又愣住了。 　　关顾抱着一只黄白花色的猫咪站在门口。 　　周放看看他，又看看猫。 　　关顾把猫往前送了送，冷淡道：“你儿子，还你。” 　　周放下意识接过来抱在怀里。 　　关顾转头就走了。 　　周放：“……” 　　猫来张望了张望外面，又抬头看周放，小小的“喵呜”了一声。 　　它身上的白毛和爪子都有些脏兮兮的，明明昨天下午关顾才给它洗过，也不知道在哪里滚得这么脏，关顾又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周放喂它喝了水，又吃了半碗猫粮，它舒服了，蜷成一团卧在周放的大腿上，开始咕噜咕噜。 　　周放仰靠着沙发想东想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关顾刚才那态度是什么意思？又要绝交？直接甩来一句“你儿子，还你”，昨天抢着当爹的劲头呢？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嘴巴周围一圈胡茬，黑眼圈也挺明显的，一整晚没睡吗？ 　　猫来找回来了，周放也没那么气了，现在看这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想起昨晚他回来发脾气摔东西的情景，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有理。他冲着关顾骂脏话，还把以前吵过的最恶劣的架旧事重提，果真只是为了关顾弄丢他的猫吗？显然不全是。 　　他认识关顾的女朋友，只是不熟悉，对她的认知就是既漂亮又优秀，让谁看都会觉得和关顾很配，两人从高中无波无澜的走到现在，她出去读博好几年，关顾始终都安分守己的等着她，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周放很嫉妒，又嫉妒得很无力，性别不对，他连嫉妒的立场都没有。 　　好在关顾在恋爱一事上惯来低调，很少提起她，周放有时甚至会忘了还有这个人。然而当面听到关顾和她讲电话，当真是一记冲拳，这个女孩不但存在，还对着关顾撒娇，关顾也会对她说那些恋人间的甜言蜜语吧，毕竟她和关顾有着比他和关顾更亲密的关系。 　　他不知道关顾说情话是什么样的，做爱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这些他都没见过，这些他触碰不到的关顾，全都是她的。 　　他也不知道，这和猫来丢了比起来，到底哪个更令人绝望。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多了。 　　周放把呼呼大睡的猫来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它仰着脖子蹬了蹬腿，继续睡。 　　换了身衣服，他对着镜子耙了耙头发，看起来样子好像还行。 　　他下了楼，去按关顾家的门铃。 　　他想，总不能再绝交一次，吵了一架而已，两个男人，都别那么矫情，屁大的事儿，说开就好了。 　　门没开。 　　他又连按了几次。 　　他又想，不能和关顾睡觉他认了，不能和关顾说话可不行，他得和关顾说话，还得和关顾说一辈子，他昨天才许了愿，要和关顾友谊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门还没开。 　　周放阴了脸，恶狠狠的想，他现在就回楼上抱着猫来搬家，等关顾发现楼上人去屋空，就哭去吧。 　　他发狠踹了一脚门。 　　……门开了。 　　关顾头发向下淌着水，裸着湿漉漉的上身，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肩上还有一点没冲干净的泡沫，皱着眉道：“又来干什么？” 　　周放的喉结轻微吞咽了一下，把刚才的凶狠全忘了，心猿意马的想……你给干么。 　　关顾是很好看的，哪里都好看，从头发到肚脐眼，都好看。可惜脸色不是很好看，和早上去送猫时差不多。 　　周放回了回神，道：“在哪儿找到的猫来？” 　　关顾不答，作势要关门。 　　周放忙把一条腿迈进了门里。 　　关顾冷声道：“出去。” 　　周放也冷了脸，道：“找着猫你就有理了？” 　　关顾道：“出去。” 　　周放道：“本来就是你弄丢的！” 　　关顾道：“出去！” 　　周放道：“你要是不只顾着谈恋爱怎么会弄丢！” 　　关顾道：“我叫你出去！” 　　周放怒道：“你他妈还有脸发脾气？要不是……” 　　他还没说完，关顾脸色忽然一变，拉住周放的手臂将他硬扯了进去，另只手推着门“咣”一声关上了。 　　周放背靠着门，身体几乎与关顾贴在了一起，关顾的呼吸洒在他的左颈和耳畔。 　　他发不出脾气了，关顾离他太近了，他不但能看得到关顾肌肤的纹路，嗅觉也几乎能穿过沐浴液香气的迷雾，闻得到关顾肉体的味道。 　　门外有邻居开关门的声音，继而是皮鞋踏在地砖上，渐渐朝着电梯那边去了。 　　两人却都没有动。 　　周放已有些迷醉，他要用很大的克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抬起去拥抱关顾的双手，和一样急着抬起头的下身。 　　片刻后，关顾向后慢慢退开。 　　周放不舍又贪婪的深吸了一口马上要离他远去的气息，又换了张冷脸，继续说完刚才的话：“……要不是你把猫来找回来，将功赎过了，我才不来找你。” 　　到底语气还是比刚才和善了许多。 　　许是气头过了，关顾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模样，转过身道：“一会儿再说，我先去洗完澡，你想吃什么自己弄。” 　　他洗澡的时间里，周放热了牛奶面包，又煮了鸡蛋，等他出来，两人便坐一起吃早饭。 　　猫来是在顶楼的楼梯间里找到的，大约它觉得周放住在楼上，所以就一直向上走，想回家，走到了头，也不敢再下来。关顾今早找到它的时候，它自己窝在那里的一个破墩布头上睡觉，也许它知道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是最安全的办法，关顾和周放总会来找它。 　　关顾没有详细说他是怎么找了一夜才找到猫来的，周放也没问，也没人再提起昨晚吵过的架。 　　他们就这么默默的和好了。 　　关顾剥了颗水煮蛋，把蛋白剥开，用筷子把蛋黄夹到了周放面前的碟子里。 　　周放夹起来吃了，他只吃蛋黄，不喜欢吃蛋白。 　　关顾吃了半个蛋白，又说：“还没问你，昨晚生日派对顺利吗？” 　　周放道：“顺利，没跟人吵架。” 　　关顾笑了下，道：“我看你微博发的照片了，还挺热闹的。” 　　周放道：“嗯，还行。” 　　关顾看他一眼，道：“跟你一起吹蜡烛那个男演员，是不是拍过面膜广告？” 　　周放想了想，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简宁川？好像是拍过吧。” 　　关顾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还挺白的。” 　　吃完饭，关顾去补觉，周放收拾了餐具，便回了楼上。 　　猫来昨晚可能是受了惊吓，听到他进来，嗖一下弹了起来跳到沙发背上，脖子上的毛也炸了起来。周放过去抱住它揉耳朵挠下巴的安抚了一会儿，它渐渐缓和下来，又闭着眼睛咕噜咕噜。 　　周放也没睡够，也得补一觉，回房间上床，撕了蒸汽眼罩准备戴上，放在枕边的手机锁屏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又是那个小庄。 　　他说：“男神，你起床了吗？送你一朵花，早安么么哒。” 　　还发了张自拍，男孩嘴里叼了朵红色玫瑰花，歪着脑袋看镜头，那朵花的映衬之下，几乎肤白如雪。 　　周放锁了屏，把手机扔在一边，戴上眼罩开始睡。 　　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早上关顾湿身的模样。 第四章 晚安么么哒 　　蒸汽眼罩温热的敷在眼睛上，周放的右手在被子下面，想象着关顾，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半晌，他一把掀开了被子，又扯下眼罩，从床头抽了纸巾过来擦干净。 　　心里越发空虚。 　　他也是有点倒霉，明明身体哪儿都正常，长得还帅，结果就到二十七了，还没跟谁上过床。 　　高中时初恋，和隔壁班班草，磨磨唧唧好了两个月，就拉了拉手，连吻都没接过，这人突然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出了国，等周放捱过去艰难的高三，收到了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班草回来了，找到周放家里，死缠烂打的要复合，周放那时已经喜欢关顾了，自然不肯，班草纠缠了一阵子见复合无望，提出要打一炮留个念想，被周放嫌弃的拒绝了。 　　还留个屁念想，他的念想都在关顾身上，可惜关顾不让他上。 　　睡到下午两点醒了，他给关顾打了个电话，问：“你起来了吗？” 　　关顾道：“中午就起来了，买披萨了，吃不吃？” 　　周放有点饿，道：“吃，你拿上来，我懒得下去。” 　　他刷着牙给关顾开了门，电动牙刷在嘴巴里嗡嗡嗡的震动，嘴角沾了点白沫，含糊不清的说：“凉的热的？” 　　关顾看他一眼，道：“早凉了，又给你热了一遍。” 　　周放回卫生间里漱了口，出来拿了块披萨，瘫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关顾逗猫来。 　　关顾揉着猫来，道：“你那电影豆瓣评分还不错，好看吗？” 　　他说的是周放前几天出去跑宣传的那部青春片，周放演男二号。 　　周放道：“我还行，男主太丑。” 　　关顾说：“那演员是没你帅。” 　　周放心里有点高兴，脸上不显，说：“等网上有了，你有空就看两眼我，这片儿从头到尾就是搞对象，没什么好看的。” 　　关顾笑了笑，道：“你有什么好看的，整天见。” 　　周放又不高兴了：“当谁想看你，早他妈看烦了。” 　　他这脾气，关顾八成也是习惯了，只当没听见，说：“本来想去看看你这电影，你又说不好看，那算了。” 　　周放把剩下半块披萨往盒子里一扔，拿过手机来，订了两张四点半的电影票。 　　四点半，周放戴了顶棒球帽，和关顾一起坐在影院里，看他自己的电影。 　　这片是去年拍的，他今年上半年工作很多，一直还没抽空看这部的成片，复习了复习剧情，又看了一点花絮，足够在跑宣传的时候应对媒体，就没再看了。 　　是不太好看，他看得无精打采，眼神一直往关顾身上飘，关顾却看得聚精会神。 　　演到一半，剧情进行到了周放饰演的男二和男主因为争风吃醋，在大雨里起了争执，继而大打出手的部分。周放对这场戏印象还挺深刻的，当时拍了好几次导演都不满意，说感情不够激烈，现在演到这里了，他也坐直了想看看拍出来的效果究竟如何。结果，配乐并不是他拍摄时想象中的热血，而是缓慢悠扬的大提琴旋律，这段戏还处理成了慢镜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两个男生湿哒哒的扭打成一团，在操场上滚来滚去。 　　真是没眼看。 　　男主是个台湾演员，和周放差不多的身量，但肌肉很有点牛逼，前面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并不太明显，这样的瓢泼大雨，校服湿透了贴着身体，在肌肉男主的映衬下，周放自己都觉得弱爆了。 　　这一段大概两分钟的慢镜头，观众们get到了导演的卖腐用意，影院各处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会心的笑声，后排还有个女孩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句“周放也太好推了哈哈哈。” 　　周放板着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好一个青春剧，男女主分手和好，和好再分手，顺便堕个胎，这才是正经事，卖你妈逼的腐啊！ 　　两分钟的戏总算过去了，影院里也恢复了平静。 　　周放感觉到关顾转过头来看他，觉得有点尴尬，假装平静的，一动不动看着银幕。 　　关顾朝他凑过来一些，嘴唇几乎要挨到他的耳朵。 　　周放刹那间心旌神摇，恍惚着听到关顾悄悄问了句：“‘太好推了’，是什么意思？” 　　周放：“……” 　　他没出声，心里充满暴虐的想，就是你这样！再问就干死你！ 　　看完电影，两人一起去吃了晚饭，关顾没再提起电影，周放是懒得提，不想提，提起来就生气，以后再也不接这个导演的戏。 　　吃完饭回去，周放喂猫来吃过猫粮，又带着它下楼去关顾了那里。 　　关顾抱着笔记本做什么报表，他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游，猫来趴在他肚子上睡觉。 　　玩到十点多，他觉得关顾明天要上班得睡了，才抱着猫来起来，说了句：“没劲，我上去了。” 　　关顾正忙，头也没抬道：“嗯，走吧。” 　　周放抱着猫来，郁郁的走了。 　　回家他拿激光笔逗猫来玩了一会儿，等猫来玩累了，他才去洗了澡，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他想到关顾现在就躺在他下面，又有点高兴，翻了个身到床边，把手伸下去，摸了摸地板。 　　关顾睡着了吗？ 　　手机提醒他收到新消息，他收回手，拿过来看了看。 　　小庄：“今天又是没睡到你的一天，明天我会更努力的！男神晚安么么哒！” 　　周放又把手机扔回了原处。 　　今天也是又没睡到关顾的一天。 　　关顾，晚安么么哒。 第五章 小心肝 　　休息了几天之后，经纪人通知周放去参加热门真人秀《奔跑吧星星》【注1】，这节目很红，已经做到第三季了，通常只请正当红的艺人，去年第二季时，周放的经纪人联系节目组想安排他上一次，被对方委婉拒绝了，而这次，是节目组主动邀约他去录制一期。 　　周放做这种节目的经验不多，以前只录制过两期二线真人秀，之所以是二线节目，就是连录节目的嘉宾都觉得这节目挺没劲的，观众更不可能喜欢，只能沦为二线收视率。周放以前的咖位水准，也就只能录这种水准的节目。 　　那部疯狂卖腐的青春电影虽然没讨到周放本人喜欢，但却真的帮他又圈到了一大批粉。这电影在热门话题榜单上居高不下，片方既然下了决心卖腐，买的营销和水军自然都是不遗余力的在轮周放和男主演的那段雨中肉搏cut，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周放的微博粉丝涨了三百多万，这其中肯定也有公司买的僵尸粉，但是已经很牛逼了，不然这挑剔的《奔跑吧星星》也不会来敲他的档期。 　　然而周放不是太想去。 　　简宁川是这节目第三季的固定主持之一。 　　不过他最后还是去了，当艺人的，哪个不想更红呢。 　　这期节目在四川成都录制，一大早开始录到晚上，所以他得提前一天去成都。 　　傍晚的飞机，小安下午过来帮他整理好行李。 　　一共就去三天两晚，东西不用多带，小安跟着他做助理也快三年了，很清楚他出门都需要什么东西，周放就没在旁边指挥，拿着逗猫棒在客厅里和猫来玩。玩够了又喂它吃零食，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道：“晚上关顾下班就来接你，爸爸后天晚上回来，你跟他好好待两天，听他的话，可千万别再跑丢了。” 　　也不知道猫来听懂了没有，反正吃完零食就跳到他大腿上，后腿站起来，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胸口，用凉凉的鼻子碰碰他的下巴，又伸出带软钩的舌头舔了舔，周放抱着它狠揉了两把。 　　去机场的路上，他又给关顾打了通电话：“我已经出门了，你晚上回来别忘了猫来，我跟它说过了，它可等着你。” 　　关顾道：“这要都忘了，还怎么做奶妈子。” 　　那天吵架的时候，周放说他充其量是猫来的奶妈子，他现在这是翻旧账呢。 　　周放却有些暗暗的喜悦，说：“你这小心眼。” 　　关顾道：“你小心肝。” 　　周放一愣，心口突突两下，慢半拍的：“嗯？” 　　关顾道：“节目组肯定要攒饭局，你少喝点酒，酒量又不行，上回体检肝功不是说转氨酶高吗？小心着点。” 　　周放：“……知道了，挂了。” 　　关顾关心他，是好事。 　　他不高兴，是他自己有问题。 　　关顾是他的小心肝，他是关顾的好朋友。 　　小安看他打完了电话，问他：“哥，简宁川跟你联系了吗？” 　　周放道：“没有。” 　　小安有些纳闷：“我还以为他会主动先联系你呢。明天就一起录节目了，要不现在先跟他打个招呼？” 　　周放不乐意：“不打。” 　　小安求着道：“也不用很麻烦，就发一句’明天见’，你要不想跟他说话，就让我跟他说，反正不语音他也不知道不是你。” 　　周放不耐烦的把手机丢给他，他就开始给简宁川发微信。 　　几分钟后，小安便道：“搞定了，他说已经到成都了，晚上见。” 　　周放“嗯”了声，不是很在意，想起来别的事，道：“你点开那个新浪娱乐的小庄，看看他整天给我发什么。” 　　小安点开看了，一大堆各种角度各种风情的照片中间夹着“男神早安！”“男神晚安！”“男神我想睡你！”这种话，顿时脸色精彩，忍着笑道：“新浪娱乐药丸啊……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 　　周放黑着脸道：“什么鬼！还好看？每天发一张，就是长成柏图【注2】那样儿，天天这么发，我也要看吐了！” 　　小安咧开嘴笑。 　　周放怒道：“笑屁啊你笑！” 　　小安忙闭上了嘴，道：“这人我好像也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没印象啊。看他这气质和长相，不像是基层媒体的，可千万别删好友，看他对你这么来劲，因爱生恨就麻烦了，等这次回来了，我悄悄打听打听，看是什么来路。” 　　周放不说话了，他忍着没删掉这人，也是不想惹麻烦，想着装看不见不回复不搭理，这人发几条就算了，没成想还没完没了了。 　　近晚八点，他们在双流机场降落，成都的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周放以前在成都拍过戏，对这座城市印象很好，空气好，有美食，有美景，还盛产gay。 　　这次来录节目的行程并没有公开，机场没有接机的粉丝，一行人安静且顺利的上了节目组来接他的车，直接到了酒店，明天负责他的导演接待了他，边吃饭边对了台本，全都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多。 　　和导演告别，小安便带他回节目组安排的房间休息，从电梯里出来，小安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拿出手机来，拨了关顾的手机号，想问问猫来，想和关顾说说话。 　　他的房间在走廊深处，拐了个弯都还没到，关顾已经接了起来：“猫来在我这儿了，玩累了刚睡着。就是我费好大劲才改了它总想上床这习惯，你回来才几天，它又开始往床上跳了。” 　　周放不乐意道：“上床怎么了？我就喜欢搂着它睡。” 　　关顾道：“以后跟你对象睡觉，也搂着猫来？” 　　周放很不高兴，道：“你别再给我弄丢猫就行了，还管我跟我对象怎么睡。” 　　小安转头看他，竖着一根指头“嘘”，提醒他还在酒店走廊里，说话要小心。 　　周放压低了声音道：“还嘘什么嘘，赶紧走。” 　　那边关顾道：“跟谁一起呢？小安？” 　　周放道：“嗯。” 　　说这话到了房间门口，小安速度刷了房卡推开门进去，周放刚对着电话说了句：“我进房间了……” 　　对门房间的门就从里面打开，简宁川兴奋的跳出来，道：“放哥，你来了！” 　　周放的手机还贴在耳朵边，一脸冷漠。 　　关顾道：“节目组这么抠门？还住双人间？” 　　对面的简宁川目光灼灼。 　　周放只得对关顾低声道：“不是，住我对门的，先不说了。” 　　关顾道：“好，你早点睡。” 　　看样子，简宁川是洗过澡准备睡了，头发软趴趴的贴在头上，也没戴美瞳，穿了身皮卡丘的睡衣，一副学生相，他本来也就还没毕业。 　　他开心的跟着周放进了房间，说：“放哥，我专门跟节目组说咱们俩关系好，我要住你对面，方便串门，你高兴吗？” 　　周放高兴才怪，也不接这句话，道：“今天挺晚了，明天还得录节目。”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简宁川却跟听不懂似的，在沙发上坐下了。 　　周放一脸不耐烦。 　　小安开了行李箱，要帮周放准备好个人用品，本来很简单的事，最多几分钟搞定就能下班去睡觉，可一看周放的脸色，立即放慢了动作，故意磨磨蹭蹭。他跟着周放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简宁川本来想干什么，小安一在场，他也没办法，就干坐着，委委屈屈的看着周放，活像周放怎么他了。 　　周放心烦又无奈，总不能真翻脸，拿了桌上一瓶苏打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简宁川盯着他的左手腕，道：“那块表……” 　　周放出门时特地戴了关顾送他的手表。 　　简宁川的眼睛一亮，好似看到了十分喜欢的东西。 　　周放立刻放下水，把手腕转过去，表盘翻到另一边，不想给简宁川看，也有点怕这小屁孩喜欢这表，非要拿去看一看甚至戴一戴，他是万万舍不得的，那这事儿就不好看了。 　　好在简宁川没有说要看要戴，就安安静静坐了几分钟，不知道想了点什么，就起身告别走了，走时也没再用那腻歪的眼神看周放，反而像是有点躲闪。 　　他走后，小安利落的收拾好，也回房间去睡了。 　　留下周放一个人，洗了澡吹干头发，也准备睡觉，睡前不意外的看到来自小庄的消息，今天没发照片，就两句话。 　　小庄：“我要换个称呼，’男神’一点都不亲热。” 　　小庄：“老公，晚安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注2】《奔跑吧星星》是作者另一篇娱乐圈文《给柏拉图献花》里的真人秀名称，没有现实影射，柏图是《柏拉图》一文的主角，颜值爆表的影帝。但这文与《柏》并不是系列文，主线剧情也不会出现任何一位那个系列里的相关人物，只是套用作者之前的娱乐圈设定。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男神，没有交叉的故事。 第六章 走钢索 　　次日录了一整天节目，到晚上快九点，导演打板收了工，然后全组人一起去吃火锅。 　　周放没有去，他受了点轻伤。下午在蜀风雅韵剧院做任务，学川剧经典表演滚灯，脖子和肩都要用很大力，力度掌握不好就得重头再来，以前拍古装戏的时候因为威亚的问题，周放的肩部受过旧伤，等这个任务艰难的做完，他的肩差不多也快废了，一录完就去跟总导演说了一声，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吃过简单的晚饭，小安也帮他擦了药油，看他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就轻手轻脚的关好门走了。 　　周放累得迷迷糊糊，也没听见，等再有人轻按他肩，按得有点痛，他以为还是小安，“嘶”了一声道：“轻点！” 　　那手便拿开了，手的主人道：“醒了？还疼得厉害吗？” 　　周放：“……” 　　他转过头来，不悦道：“你怎么进来的？” 　　简宁川无辜的眨着大眼睛，道：“服务员帮我开的门。” 　　这一层住了全节目组的九位艺人，服务员也未必清楚谁住哪间房，简宁川又长得人畜无害。 　　周放撑着手臂爬了起来，牵到肩膀，脸部一阵扭曲。 　　简宁川忙伸手扶他，道：“放哥，你快趴着别动了，我就坐这儿陪你一会儿。” 　　周放坐了起来，挥开他道：“不麻烦你，你也回去歇着吧。” 　　简宁川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周放板着脸，想直接骂走他，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说：“你下午做的什么任务？” 　　简宁川没出声，直勾勾盯着他看。 　　因为涂了药油，他没穿上衣，小安走时给他搭了条毯子，现在毯子自然也被丢在了一边。 　　简宁川的视线就从他的脸慢慢往下挪，挪着挪着，竟然吞了口口水。 　　周放：“……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简宁川如梦初醒一般，道：“下午……下午？哦，我去大熊猫繁育基地做饲养员了。” 　　周放敷衍道：“好玩吗？” 　　简宁川道：“好玩，熊猫宝宝超可爱。” 　　周放不说话了，他有些气愤，他累死累活的滚灯，简宁川就抱了一下午熊猫宝宝。 　　简宁川又开始偷偷看他的胸肌。 　　周放倒也不怕被看，简宁川这小0，就是看看又能怎么。 　　简宁川看了几眼，脸就有点红，强行转移视线，发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 　　周放也发现他看到了，立刻伸手把表抓过来，反手塞到了枕头下面。 　　简宁川：“……” 　　周放下逐客令：“都十一点了，你还不回去睡觉？” 　　简宁川这次倒没有再纠缠着不肯走，嘴角上扬着，心情仿佛非常好，说：“睡，睡。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见。” 　　被搅和了这么一会儿，周放也没了困意，侧躺在床上刷微博，把有伤的半边肩空着。 　　已经有成都当地的粉丝在网上路透了照片，他的微博下很多评论都和这节目有关，问这一期什么时候播，问成都好不好玩，问他和简宁川有没有虐狗。 　　……他和简宁川就合作过一次，怎么都有CP粉了？？？ 　　他正纳闷，微信就收到了新消息。 　　小庄：“老公，睡了没有？” 　　小庄：“原来你去成都录节目了，吃火锅了吗？” 　　小庄：“你喜欢蘸干碟还是油碟？我喜欢干碟。” 　　周放也喜欢干碟，可惜这次没吃到火锅，自然也蘸不到干碟。 　　小庄说完火锅就没了动静。 　　周放便继续刷微博。 　　过了好半天，小庄的新消息才过来：“老公，你和简宁川关系很好？” 　　周放的手指顿住。 　　小庄：“你是不是喜欢他？” 　　周放下意识在回复框里打出了“谁喜欢他！”又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删了。 　　睡了一晚，肩好了很多，周放下楼和节目组其他人道别，他要乘中午的飞机回北京，节目组则要从成都出发去康定做公益活动。 　　他走的时候，简宁川送他到酒店门口，看他上了车，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在机场候机，小安用周放的手机，给早上没来得及见到的几位艺人发微信道别，看到了新浪娱乐的小庄早上发的最新消息“老公，早上好么么哒”，发完笑着把手机还给周放，道：“哥，他不是说在欧洲出差？这时差卡得还挺准。” 　　周放一声冷哼。 　　小安看他不想说，便罢了。 　　过了会儿，周放却说：“你说这人是假装在欧洲？” 　　小安配合道：“有可能啊，说不定他怕你说要见面，就先扯谎说是在欧洲。” 　　周放嫌弃道：“谁想见他？怕见面还整天发照片。” 　　小安道：“那不一样，看照片又不能操粉。” 　　周放转头瞪他。 　　小安识相的改口问：“哥，你肩还疼吗？” 　　周放道：“不疼！” 　　结果坐了一个多钟头飞机，他的肩就疼了一路，下了飞机，又有几十个接机粉丝，半天才挤出来上了车，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肩疼，也有点烦躁。今天这拨粉丝既热情也凶悍，拍照的手机都快贴到他脸上，安保护着他在前面走，后面有心急追不上的粉丝直接用海报筒扔了过来，还砸到了一个安保人员，差点就起了冲突。 　　到了公寓，小安拖着行李，两人上了电梯，小安按了楼层，周放道：“你去放行李，放下就回去，我去关顾那。” 　　今天周日，关顾该在家休息。 　　小安道：“还是先上去，我帮你擦了药油吧。” 　　周放道：“不用，等会儿我自己擦。” 　　小安只好又按了关顾家的楼层。 　　电梯上行，小安不放心道：“哥，要不，让关先生帮你擦？” 　　周放眉头一跳，看了小安一眼。 　　小安道：“关先生擦……多好呀。” 　　猫来被刺鼻的药油味道冲到，躲得老远。 　　关顾问：“要怎么擦？” 　　周放裸着上身趴在沙发上，道：“就倒在手心，双手搓开，慢慢擦，稍微用点力气。” 　　关顾便照做了，又问：“这样行吗？” 　　周放的下巴搁在手臂上，应了声：“行。” 　　关顾的手在他肩上按擦，掌心很热，药油渗入皮肤，更添了几分热度。 　　周放忍不住绷紧了腰，有点后悔一时头脑发热，听了小安的这破提议。 　　关顾边擦边道：“这药劲够冲的，你脖子都红了。” 　　周放：“……嗯。” 　　关顾道：“知道自己肩不行，看台本的时候就该说不能做。” 　　周放定了定心神，说：“好不容易才能上个热门综艺，我可不想又被人说耍大牌。” 　　关顾擦药油的手轻拍了他一下，笑道：“你要能少发点脾气，早没那些事儿了。” 　　周放被拍的心脏一抖。 　　等擦完药油，关顾去卫生间洗手。 　　周放从沙发上爬起来，从脖子到胸口再到腹部，全是汗。 　　他恨恨的想，以后再也不能和关顾有身体接触，这简直就像走钢索，刺激是刺激，真掉下去就完了。好在关顾这手洗的有点久，有时间让他冷静下来。 第七章 西柚 　　关顾许久不出来。 　　周放叫猫来：“过来，爸爸抱。” 　　猫来不喜欢他身上的药味，在茶几前绕了一圈又退了回去，没有要再过来的意思。 　　周放威胁道：“那你今天就还住这儿。” 　　猫来歪着脑袋看他，这威胁全无用处。 　　他只得道：“可别再上床了，他不喜欢。” 　　猫来：“喵。” 　　周放道：“乖。” 　　卫生间门打开，关顾从里面出来。 　　周放看看他，觉得他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是看起来格外好看。 　　关顾道：“看什么？” 　　周放撇开视线，说：“干什么这么大半天？” 　　关顾没接话，拉开冰箱拿了瓶水。 　　周放道：“也给我拿一瓶。” 　　关顾又拿了一瓶关上冰箱门，过来把水给他。 　　周放拧开盖子喝了几口，他是真渴了，喝得急，水顺着下巴滴在了赤裸的胸前，有点凉凉的，他抬手抹了一把。 　　关顾从旁边拿了他的T恤丢过来，道：“穿上，空调温度低，吹得着凉了，肩更疼。” 　　周放一边嘴里说着：“我才没那么不禁吹！”一边听话的穿了，抬胳膊的时候牵着了肩，呲了呲牙。 　　关顾看着他皱眉。 　　周放嘴硬道：“一点都不疼。” 　　关顾也没说什么，看了眼时间，道：“我妈今天要过来，我出去把菜买好，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他俩多年好友，周放和关顾的妈妈自然也认识，并且算得上熟悉。 　　周放没想法，关妈妈是真的特别会做饭，做什么都好吃。他说：“都行。你顺道给我买几个西柚。” 　　关顾出去买菜了，他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游。 　　关妈妈开门的时候，他以为是关顾回来了，没当回事儿的说了句：“还挺快的，我的西柚买了吗？” 　　关妈妈道：“周放在啊。” 　　周放一惊，忙爬起来叫人：“阿姨好，关顾去买菜了。” 　　关妈妈手里提了两个袋子，道：“我都买好了，他又会买什么菜？” 　　说着她便打了电话给关顾，叫他什么也不用买了，挂了以后笑着对周放说：“我买了螃蟹，来帮我一起收拾收拾。” 　　猫来闻到了螃蟹的味道，跑了过来，关妈妈拉开袋子给它看了看，吓唬道：“不能碰的，它会钳你嘴巴。” 　　猫来显然不信，伸着爪子要去碰，被螃蟹突然挥动起来的大钳子吓了一跳，炸着毛跑了。 　　周放洗了手，笨手笨脚的来帮忙。 　　关妈妈倒也不嫌弃他，有说有笑的和他聊近况，问他工作累不累，嘱咐他注意身体之类的，闻到他身上的药味，知道他伤了肩，说：“往后可要小心了，年纪轻轻的落下旧伤，等老了可麻烦。” 　　周放“嗯、啊、嗯”的应着，他一到长辈面前就能收起坏脾气，长辈说什么他都听着。 　　关妈妈道：“那这阵子就没工作了？” 　　周放道：“最近没了，下个月有新戏要拍。” 　　关妈妈笑道：“趁着休息，要不要跟我学学做饭？关顾是不行了，比你还笨，切菜都能切着手。” 　　周放勉强跟着笑了下，说：“那也没什么，等他对象年底从美国回来，您慢慢教她，以后她也能给关顾做。” 　　关妈妈诧异的看他一眼，像是有几分试探的道：“你说姚贝贝？关顾还没告诉你？” 　　周放道：“告诉我什么？” 　　关妈妈道：“他俩早就分手了呀。” 　　过了会儿，关顾回来了，只买了几个西柚，和他妈打了声招呼，说要进厨房帮忙，被关妈妈嫌弃的拒绝了。 　　两个笨手笨脚帮不上忙的年轻男人，只好在客厅剥西柚吃。 　　关顾点评道：“还行，不太酸。” 　　周放道：“嗯。” 　　他悄悄看了看关顾，关顾看起来一切如常。 　　关妈妈说关顾和女友分了手，而且是“早就分手了”，关顾却提都没有提过。 　　他和关顾做了十几年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养猫，一起买房子，他可以为关顾两肋插刀，他相信关顾对他也一样。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聊过感情，一次都没有。 　　周放一直觉得，关顾应该是比他早熟的。 　　他们十三岁认识，三年后中考，一起上了高中，周放那时还和初中时一样，除了玩儿，脑子里什么都没装，整天和初中部的小孩儿放学相约玩弹珠，撅着屁股趴在地下沾一身土，关顾来找他，他从地下爬起来，还没拍干净身上的土，就听关顾对他说“我有女朋友了”。他吃了一惊，也还有点不服气，关顾比他发育快吗？关顾比他帅吗？校花怎么就看上了关顾？不服气还没过去，更大的失落也来了，有了女朋友的关顾渐渐离他越来越远，整日和女朋友形影不离，每天上下学的路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再后来他弯了，和关顾绝交了两个月，重新和好以后，关顾不愿和一个gay聊“女朋友”，他是能理解的，更不要说高考以后，他又看上了关顾，关顾不想和他聊“女朋友”，正好他也不想听。 　　现在关顾和女友分了手，照理说，周放应该感到很高兴。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关顾早晚是要结婚生孩子的，与其和别的女人，他倒宁可关顾最后娶的是那位在一起十几年的初恋女友。 　　他知道他得不到关顾，只能饮鸩止渴的和关顾做一辈子好朋友。但他希望关顾的感情能一帆风顺，不要受伤，不要难过，娶到喜欢的女人，生两个孩子，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想了许久都没能说出口。 　　关顾并没有要和他分享私人感情的意思，他说那些，可能就是越界。 　　关顾是不喜欢gay甚至恐同的，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吃完晚饭，他识相的和关家母子告别，不忘抱走猫来。 　　回了家，猫来立刻跳下地，躲得远远的。他身上的药味还是很大。 　　周放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还嫌弃你爸！” 　　猫来不理他，躺在沙发上扭着蹭背。 　　周放又骂了一句，给它的饮水器里加了水。 　　他去了下洗手间，看到洗衣机里有衣服。小安下午走时把他这两天的脏衣服丢进去的，已经洗好了。他把衣服挂到了阳台上，开了阳台窗，竖着耳朵想听听楼下的动静。 　　自然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得回了房间，恰好小安打了电话来，问他：“肩好些了吗？” 　　他说：“好多了。” 　　小安道：“那就好，哥，这几天好好休息，争取等开始拍戏时没什么影响。” 　　周放道：“放心，不会有影响。” 　　小安又说：“下午我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上回生日派对收到的那些礼物，都还在柜子里堆着没拆，你抽空拆了看看。” 　　周放心里惦记着关顾，敷衍道：“知道了。” 　　小安对他的语气太了解了，强调道：“哥！你可千万要看啊，不然有人送了贵重礼物，到时候咱们回礼送轻了，那可就真不好了。” 　　周放道：“知道了！” 　　小安放心了，道别，挂了电话。 　　周放气冲冲的坐在地板上拆礼物，他特别烦这种礼尚往来，一边拆一边发脾气，把那些漂亮的包装都撕的不像样子，拆一个就把礼物和署名贺卡放在一起，胡乱拍张照片发给小安，他自己是不耐烦去费脑子记这些东西的。 　　拆到了一个黑色纸袋，里面一个精美的礼盒，附带的贺卡上写了：“放哥：生日快乐，希望它能分分秒秒陪着你，爱你么么哒。”还画了一个小爱心，落款是“简宁川”。 　　周放边打开盒子，便拿着手机准备拍照片。 　　礼盒里是一块手表。 　　周放要拍照的动作停住了。 　　盒子里的手表和他手腕上戴着的这块，一模一样。 　　他又看了眼简宁川的贺卡，想起在成都时，简宁川看到这块表以后的表现，顿时明白了。 　　……这误会有点大。 　　他应该对简宁川解释“你误会了我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吗？ 　　问题是简宁川也没有明白说过“我对你有那个意思”啊。 　　周放正想怎么办才好，关顾来了。 　　“我妈走了。”他拿着周放落在楼下的药油，说，“说明书上说一天三次，睡前得再来一次。” 　　周放：“……” 　　关顾催他道：“你是不是还没洗澡？快去洗，洗完我给你擦。” 　　周放纠结着去洗澡了。 　　他知道再让关顾给他擦药油，很有可能要被擦出火来的，可关顾主动送上门来，他又不舍得拒绝。所以他才既纠结，又生气。 　　关顾可真是个愚蠢的直男。 第八章 想和你睡觉 　　洗完澡，周放在内裤外又穿了条短裤，才心思叵测的出来。 　　关顾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问道：“就在这儿？还是去你床上？” 　　周放立刻有点头晕：“……嗯？” 　　关顾道：“你这沙发有点窄，趴着可能不舒服。” 　　周放哪敢去床上，道：“那我就坐着。” 　　他在关顾身边坐下，转过去背对着关顾，勉力镇定道：“来。” 　　关顾倒了药油，在他左边肩涂开，用力按摩，好让药性能吸收进去。 　　坐着自然是没有趴着稳的，周放被推得晃了几次，关顾便空出左手按住了他的肩。 　　周放侧过脸，就能看到关顾的手，那手十分好看，手指细长，指甲饱满，几乎每个指甲上面都有小月牙，看起来有点可爱。几根手指用力按在他的血肉皮肤之上，这画面令他不由得有些遐想，急忙刹住车不敢再想下去。 　　关顾在后面道：“我妈说你比上回见瘦了好多，让你别只顾着工作，多注意身体。” 　　周放道：“嗯。” 　　关顾又说：“我也觉得你瘦了，腰好像比以前细了。” 　　周放道：“没有，裤子和以前尺码一样。” 　　关顾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腰侧，温热的触觉，周放却一个哆嗦。 　　关顾惊讶道：“这么敏感？” 　　周放恼了，道：“我就不能怕痒吗！” 　　关顾笑了声：“能能能。” 　　周放道：“别擦了，这么半天早擦好了。” 　　关顾便停了手。 　　周放的肩被药油按摩后其实是很舒服的，只是他心里有鬼，非要挑刺：“就该叫小安来擦，还是他熟练。” 　　关顾两只手上全是药油，抬眼看了看周放。 　　周放被他看得语气一软：“你洗洗手就回去早点睡吧，明天礼拜一，你还得上班。” 　　关顾垂下视线，道：“回去也睡不着。” 　　周放：“……怎么了？” 　　关顾道：“你知道吧？我和姚贝贝分手了。” 　　周放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呆若木鸡。 　　关顾道：“我和你，两条单身狗。” 　　周放：“……哦。” 　　关顾一脸平静的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周放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他没有和关顾谈感情问题的半点经验，万一谈着谈着，他不小心说出实话来怎么办？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一边听着洗手间的水声，一边心不在焉的拿过来看。 　　小庄：“老公，我想睡你。” 　　周放没有理会，对方却锲而不舍。 　　小庄：“今天特别想。” 　　周放心想，睡你妈逼，神经病。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周放忙把手机关了静音，倒扣着扔在茶几下面那一层。 　　关顾出来，还过来坐在原处。 　　两人离得有点近，周放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关顾道：“我跟你说件事。” 　　周放假作不感兴趣道：“你去洗手前就说过了，你和姚贝贝分手了。” 　　关顾道：“不是这个。” 　　周放挪到了安全距离，道：“那你说。” 　　关顾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眼神有些奇异的认真。 　　周放忍不住脸一红，立刻着急了，有什么好脸红的？赶紧白回来！ 　　电视机里传出女主播播报新闻的声音。 　　周放生硬的撇开视线盯着电视机。他的脸也没白回来。 　　关顾拿起遥控关掉了电视。 　　周放乱发脾气道：“我还看呢！谁让你关了！” 　　关顾道：“周放。” 　　周放板着脸：“干嘛！” 　　关顾道：“我喜欢你。” 　　周放傻了眼。 　　做梦呢吧。 　　关顾慢慢朝他挪近了些，他一动也没动，有点没反应过来，也有点害怕，怕眨一下眼睛，动一动指头，就会醒过来。 　　关顾凑过来，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啵一声。 　　他睁圆了眼睛看关顾，关顾的睫毛可真长。 　　关顾道：“给点反应啊。” 　　周放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最终没敢说出来。 　　关顾似乎有些失望，说：“我可能不是你最喜欢的类型。” 　　周放晕晕乎乎的想，怎么就不是了？太是了！ 　　关顾道：“不过，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周放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他脑子死机了，害羞的关顾看起来真可口呀。 　　关顾慢慢又试着过来亲他，这次亲的时间久了些，四片唇瓣贴在一起，轻轻的问候彼此。 　　周放突然间悟了过来，哪怕就是在做梦，可这是关顾的嘴唇！关顾的！ 　　他立刻用力亲了回去。 　　关顾也许是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变得激动起来，轻吻也变得激烈。 　　他的舌尖试图撬开周放的唇齿进去，周放却死守着不肯松开。 　　他试了片刻，气馁的退开道：“你会接吻吗？” 　　周放道：“我怎么不会！我拍的吻戏多了！” 　　关顾狐疑的看他，问道：“你……舌吻过吗？” 　　周放发怒道：“亲不亲了！不亲就滚！” 　　这次关顾再要探进去，他也配合了。 　　……舌吻的感觉有点棒。 　　他本来就没穿上衣，关顾摸他身体摸得极其自然，他被摸得舒服，立刻也回摸了关顾。 　　关顾当真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关顾不是直男吗？好好的就弯了？ 　　这些问题他想了想马上就抛在了脑后，不愿意再想，想多了麻烦。 　　他现在精虫上脑，只想立刻上了关顾，至于上完以后的事，那也等上完再说。 　　哪怕是一杯掺了剧毒的毒酒，只要是关顾喂他，他也喝。 　　两个人滚上了床，像两只等待交配的野兽一样嘶咬对方。 　　“喵！喵！” 　　两人动作一顿，齐刷刷朝床头看过去。 　　猫来站在那里，脖子上的一圈黄毛炸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这两个和平时很不一样的男人。 　　周放还搂着关顾的腰，尴尬的喝令道：“下去！” 　　猫来却在床头坐下了。 　　关顾指了指门，眼神幽暗，道：“猫来，出去。” 　　猫来犹豫了犹豫，还是跳下地去，三步一回头，不放心的走了。 　　周放望着门口，有点怕它再回来，他把猫来当儿子养着，被儿子看着他跟关顾上床，他脸皮还没那么厚。 　　关顾道：“你别叫得太大声，它就不会回来。” 　　周放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关顾的手已经朝他后面摸过去了。 　　周放一下炸了：“你摸哪儿呢！” 　　关顾便停了下来，抿着嘴唇看他。 　　周放被他看得有些挣扎：“……你想在上面？” 　　关顾道：“嗯。” 　　周放陷入了沉思。 　　上关顾，还是被关顾上，这真是个艰难的问题。 　　几秒后，他说：“你轻点，弄疼我小心我干死你。” 　　高考结束以后，他收到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是在他父亲生病以后，这个家里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关顾也很为他高兴，在他的房间里，两个刚成年的男生偷偷的把周放爸爸的两瓶白酒喝了。那是周放第一次喝酒，头晕得厉害，语无伦次的开始说他爸生病以后他有多害怕。关顾比他好些，可也红着一张俊俏的少年脸，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歪着脑袋听他说话。 　　那时他已经对关顾有了超越朋友的喜欢，也知道关顾对同性恋的态度，他不想失去关顾，就只能把这份喜欢埋在心里。 　　但他那天很想说一次。 　　于是他借着酒劲，牵了关顾的手，认认真真说了“喜欢你”，又抢在关顾变脸之前，假装醉了，认错了人，对着关顾叫了隔壁班班草的名字。然后放开关顾的手，大口喝酒，抱着还是小奶猫的猫来又唱又跳，装疯卖傻。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做和关顾有关的春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九年的无数次梦里，关顾都被他压在下面，或羞涩或放荡的承受他的进入与掠夺。 　　然而美梦成真的今天，他和关顾角色互易了。 　　他为自己的迅速妥协感到懊恼，可一想到对方是关顾，那小小的懊恼终究比不过这九年的执念。 　　他想得到关顾，哪怕只有这一次，哪怕用不是他最想用的方式，他也会感到开心和满足。 　　许久之后。 　　两人肩挨着肩平躺在床上。 　　关顾道：“还疼不疼？” 　　周放道：“不疼。” 　　关顾问：“喝水吗？” 　　周放道：“不喝。” 　　关顾问：“要洗澡吗？” 　　周放道：“不要！” 　　关顾又问：“还想在上面吗？” 　　周放惯性作答：“不想！” 　　关顾笑起来。 　　周放反应过来，心生不忿，只是已经没了再折腾一场的力气。 第九章 直男婊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周放来说，都像做梦一样。 　　他想问关顾那句“我喜欢你”是什么意思，也想问关顾怎么会愿意和他发生关系，不是憎恶同性恋吗？ 　　然而这几个问句在他唇齿间转了几转，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想，再等一下，就一下，让他在这场有点疼但瑕不掩瑜的美丽梦境里多留一会儿。 　　他偏过脸去看关顾，关顾鬓边的头发有些湿了，耳垂上挂着一滴将落不落的汗珠，从颈项到胸前红了一大片，颜色比GV里最敏感的男优都要艳丽。 　　这样的关顾性感且可爱。 　　他还是很想上关顾，想看关顾更可爱的模样。 　　关顾也转了过来。 　　两人默默望着对方。 　　关顾是单眼皮，眼白清亮，眨眼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便搔动着周放的心口。 　　周放想，太喜欢他了，屁股疼也喜欢，不能上也喜欢，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关顾望着他，忽而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放心脏几乎停跳了，条件反射的斥道：“想得美！” 　　关顾像是不信：“那为什么同意我在上面？” 　　周放拉下脸，说：“你说你喜欢我？” 　　关顾弯了弯眼睛：“嗯，喜欢你。” 　　周放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在上面？” 　　关顾抿住了嘴唇。 　　周放冷哼一声：“所以这和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他对关顾的解释隐约有些期待。 　　等了片刻，却听关顾道：“都已经做过了，我们能开始恋爱了吗？” 　　周放一怔：“……嗯？” 　　关顾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一按，道：“周放，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周放被这个词激得气血上涌，一下说不出话来。 　　关顾莞尔道：“脸红什么？” 　　周放怒道：“刚搞完脸不能红吗！你也红了！” 　　关顾一脸坦荡道：“我喜欢你才脸红。” 　　周放：“……” 　　他问了出来：“你不是恐同吗？” 　　关顾蹙起眉头，有些无奈道：“你这傻瓜，我要是恐同，犯得着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 　　周放回过味儿来，不确定的问：“你……早就打我主意了？” 　　关顾笑起来，说：“也没有很早，从你非要买我楼上的房子起。” 　　周放睁大眼睛：“买房子？” 　　关顾道：“我发现你这个傻gay可能喜欢我，刚好那时我和姚贝贝也分了手。” 　　周放：“……所以？” 　　关顾道：“我觉得你挺好的。” 　　周放心跳得飞快，道：“哪里好？” 　　关顾侧了侧身，朝他凑近一些，嘴唇几乎要贴在他的唇上，道：“除了脾气，哪里都好。” 　　周放脸红得可怕，只觉得心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嘴唇抖了几抖才道：“性别也没问题？” 　　关顾亲了他的唇一下，轻声道：“刚才我不够硬吗？” 　　砰砰砰！ 　　周放耳边炸起了巨大的烟花声。 　　关顾喜欢他！天上的爸爸！再婚的妈妈！你们听！关顾！也！喜欢他！ 　　他急切又粗鲁的咬住了关顾的嘴唇，有样学样的和关顾舌吻。他激动的要爆掉了，他想把关顾嚼碎了吃进肚子里。他咬破了关顾的嘴唇，然而此时的血腥味对他来说也一样甘甜。 　　吻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互相顶着对方的大腿。 　　关顾把他按在了枕头上，俯视他的目光里满是侵略意味，道：“还说不喜欢我？对谁都这么浪？” 　　周放被这侮辱性的词汇撩得兴奋起来，回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关顾笑起来，只翘起了一边唇角，竟有些邪气，和他往日里温和可靠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俯下身，在周放耳边道：“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也晚了。 　　本来只是肩疼，搞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浑身都疼。 　　关顾假惺惺的问：“还好吗？” 　　周放：“咳咳。”他喉咙痛。 　　关顾倒了水给他。 　　他喝了以后又倒下，试了试还是趴着最舒服，就趴着了。 　　关顾拍了他屁股一巴掌，道：“那你再睡会儿，我得去上班。” 　　周放被他拍得心头火气，哑着嗓子骂：“快滚！” 　　关顾又笑起来，弯下腰亲他，从脸亲到嘴。 　　周放一边骂：“滚！刷牙了吗！”一边和关顾接了个深吻。 　　关顾走了。 　　周放趴在床上回味昨晚和刚才。 　　床垫轻轻一响，他翻着眼睛看过去，是猫来。 　　猫来慢吞吞的走到周放面前，伸出爪子用肉垫在周放脸上碰了碰。 　　周放道：“爸爸要睡懒觉。” 　　猫来就在他脸边躺了下来，和他头挨着头。 　　周放闭上了眼，半晌又睁开，道：“关顾居然喜欢我，是不是很神奇？” 　　猫来没出声。 　　周放伸手摸了摸它，说：“这算是日久生情吧？” 　　猫来翻了个身，抱着他的手轻轻啃。 　　周放道：“主要还是你爸长得帅。” 　　他又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关顾以后会让我上他吗？” 　　猫来还在认认真真啃他的手。 　　周放抓着它的一只前爪看了看，突然笑起来，说：“哎，他右边屁股上有块胎记，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原来形状跟你的爪子印儿差不多。” 　　猫来把爪子拽了回去，也不啃手了，不感兴趣的舔爪子洗脸。 　　周放趴在枕头上一脸痴汉笑：“他的胎记真可爱。” 　　他和关顾谈起了恋爱。 　　除了不会做饭，其他时候关顾都是个非常适合过日子的人，作息稳定，爱干净，有耐心，脾气好。基本上周放没有的优点，关顾都有，也算是性格互补，又熟识了十几年，几乎完全不需要磨合，这列恋爱小火车很快就上了正轨。 　　两人楼上楼下住着，以前周放休息没工作时，只要关顾在家，他就总往楼下跑，一待一整天，晚上十点多才回去睡觉，他对关顾家的电器比对自己家的都熟悉。现在两人在一起了，关顾每天下班带外卖回来，他换件衣服就下楼去吃晚饭，吃完了关顾去收拾，他就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等关顾收拾完回来了，两人互相看看对方，便心照不宣的开始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热恋初期，大抵如此。 　　过了几天，周放以前拍的一部电视剧要上星播出，剧组通知几位主创录制一个室内综艺节目，给即将播出的电视剧预热造势，要去一趟长沙。 　　周放在家里过着堪比世外桃源的幸福生活，冷不丁接到这个通知，别提有多暴躁。 　　关顾劝他：“这节目也挺红的，别黑着脸，再让盯着你那帮人逮着借口说三道四。” 　　周放道：“爱说说去，谁理他们。” 　　关顾道：“好了，反正就去两天，等你回来刚好到周末。” 　　周放脸色缓和了一些，很快又气冲冲道：“周末有什么好？你让我上你吗？” 　　关顾果然转开了视线，不一会儿又说：“你们这剧好像还有个叫谢什么星的男演员？他去吗？我妈特别喜欢他，你帮她要个签名吧。” 　　周放抱着胳膊，十分不爽。 　　只要说到换个上下，关顾马上就顾左右而言他，明明该干的事儿一点都没少干，潜意识里估计还把自己当直男，真是又当又立，一枚直男婊。 　　上午的飞机去长沙，关顾前脚去上班，小安后脚就来接周放，看他行李收拾的整整齐齐，非常诧异，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周放道：“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小安暧昧的笑道：“哥，家里好像有点不一样。” 　　关顾这几天都睡在楼上，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多了一套，床头柜也多了一只马克杯。 　　周放也没打算遮掩，还有点想炫耀，道：“绕什么弯？我跟关顾好上了。” 　　小安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想到是关顾，他和关顾不熟，仅靠周放日常描述，一直觉得关顾会直到天荒地老，小声道：“关先生不是有女朋友吗？” 　　周放假装不在乎道：“早分了，偷偷喜欢我，他跟我表的白，反正我也单着，就先凑合好着吧。” 　　小安故意大呼小叫的说：“这怎么能凑合呢？可千万不能凑合，人生大事，可要慎重一点！” 　　周放道：“我就喜欢凑合！怎么了！” 　　小安忍着笑，检查一下周放的各种证件是不是都收好了，一边检查一边想，关先生有点牛逼。 　　到了机场候机，小安一下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对了，哥，那个新浪娱乐的小庄，还给你发消息吗？” 　　周放都快把这人给忘了，说：“这几天没发，我没搭理过他，估计他也觉得没劲了。” 　　小安八卦兮兮的说道：“我打听过了，都说不认识这人，新浪娱乐就两个姓庄的，一个是女的，刚毕业的实习生，另外一个倒是男的，四十了，孩子都上初中了。” 　　周放道：“我微信的备注都是你改的，是不是你写错了？根本不是新浪的人？” 　　小安道：“估计是我大意改错了，问题是二十出头还长成那样的，就算不是新浪的，都是一个圈子里，按理说应该挺惹眼的，多少该有人见过吧，可我问了一圈，根本都没人认识他。” 　　周放骂道：“那这是什么人！微信里这些人都是你加的吧？你从哪儿加来这么个神经病！” 　　小安委屈道：“这可不好说了，不是媒体也是圈内人，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我也不敢乱加啊。” 　　周放道：“那我拉黑了。” 　　小安忙道：“别啊，万一是比媒体还得罪不起的人呢，看那气质，还浑身名牌，真不好说是什么人。再说，他现在不是也不骚扰你了吗？” 　　周放又发了几句脾气，好歹是被劝住了没删掉。 第十章 最好看的0 　　飞机平稳的飞行在九万米高空之上，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天空碧蓝，机舱外的云层如同一片棉花糖铺就的巨大地毯。 　　以往周放总是一上飞机就睡觉，今天却一直精精神神的望着窗外。 　　他能在一众小生里杀出重围，除了稳定在线的演技，和他的颜值当然也脱不开关系，就算是天涯上那些扒他脾气差、耍大牌的楼主，也得承认他天赐神颜，古装时装都能驾驭，扮演从阳光少年到帅气青年再到英俊熟男的角色都不违和，老天爷赏饭吃，嫉妒都嫉妒不来。 　　此时他嘴唇微微抿着，面上有几分失落惆怅，画面文艺又恬静，就连早对他的脸产生免疫的小安都多看了好几眼。 　　周放在想什么呢？ 　　和关顾分开后的第三个小时，他疯狂的思念起了关顾，一点录节目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回去和关顾纵情声色，日死方休。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恋爱的滋味。 　　高中时他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眼见得关顾和校花形影不离的谈着恋爱，他却对女孩子们半点兴趣都没有，正怀疑自己哪里有问题，隔壁班班草就来勾搭他，这小gay三两下在他面前打开了新世界，让他迅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和身边那些发育期的小姑娘们比起来，英俊帅气的男同学们真的更可爱一些。但和班草短短交往了两个月，都还没进入恋爱状态，刚牵了牵手，对方就毫无预兆的退学出了国，夭折的初恋对周放多少还是有点打击，可也没到伤心欲绝的地步，他本来就有点晚熟，那时候连梦遗都还没有过，班草弃他而去，与其说是失恋，倒不如说是突然少了个难得的同类兼玩伴，还更准确些。 　　而关顾对他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他的第一次暗恋，第一次春梦，都是关顾；前几天刚刚发生的第一次舌吻，第一次做爱，也还是关顾；除了这些，还有中考，高考，成人礼，大学毕业，从他十几岁认识关顾，人生里所有重要的画面里，几乎都有关顾；就连出道爆红之后被黑，那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负面消息，他消沉颓废，躲在家里不肯见人，也是关顾陪在他身边。他一直都知道，即使关顾永远不会喜欢他，他也会喜欢关顾到老，到死，到化作尘土。 　　他从来没敢想过，悄悄喜欢了关顾九年，会是关顾先对他说喜欢。 　　这几天所有的事，都太像一场美妙至极的梦了，这梦里所有的细节都如此真实，甚至连关顾的胎记都清清楚楚。 　　……关顾真的有胎记吗？和猫来的爪子形状一样？是真的？ 　　周放恍恍惚惚的想，不管，谁敢叫醒他，他就杀了谁全家。 　　节目录制安排在明天上午，今天要先彩排走位，周放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电视台。 　　他以前录过这档节目，和那几位主持人也还算熟悉，沟通起来没有什么困难，彩排进行的也顺顺利利，忙碌的空隙里，他去找关顾妈妈喜欢的那位男演员，替她要了个签名。 　　彩排接近尾声时，其中一位主持人突然转身朝着入口处，热情的招呼道：“小简来了！” 　　周放起初没反应过来，也转身看了一眼，顿时不太好了。 　　来人是简宁川，脸上带着妆，兴高采烈的进来问好：“我在隔壁录节目，中场休息，听这边挺热闹，就过来看看。”他的新电影要上映了，也在跑宣传，录的是另一档热播综艺。 　　他一边对大家说着话，一边冲周放使劲摆手。 　　周放也不好装眼瞎，朝他笑了笑。 　　简宁川立刻抛下要和他寒暄的主持人，直奔着周放过来，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千言万语想要说，最后只腼腆的叫了声：“放哥。” 　　周放头大得不行，他和关顾搞上以后把所有事都抛在脑后了，现在才记起来那两块造成误会的同款手表，看简宁川这样，也不敢笑了，板着脸说：“真巧。” 　　简宁川道：“我晚上十点的飞机飞上海，一会儿录完节目能找你一起吃晚饭，你住哪个酒店？” 　　一听他几个小时后就要走，周放开心极了，遗憾的说：“不行，我晚上约了人。” 　　简宁川面露失望，道：“约了什么人？能带我一起吗？” 　　周放根本没约人，睁眼说瞎话道：“不方便，不是圈内人，是我的老同学。你也别耽误行程了，有机会再见。” 　　简宁川只得道：“好吧，等我忙过宣传这一阵，回北京再找你玩。” 　　周放敷衍着答应：“好。” 　　那边还录着节目，简宁川不能久留，依依不舍的要走，又停住，拿了手机出来，说：“放哥，今晚就要播成都那期节目了，我们合张影，等下我发微博圈你。” 　　这个倒是合情合理的宣传，周放便跟他合了影。 　　彩排完了，周放戴了顶棒球棒，和小安一起去民间沙水嗦粉，路上打开微博，看到简宁川已经发了照片，也圈了他，就顺手点了转发。 　　吃完米粉回酒店，两人打开电视机边看在成都录制的那期《奔跑吧星星》，边刷微博看反响，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几千条，热评前几都是类似“有生之年，终于再次同框了QAQ”、“官方发糖有点齁”这一类。 　　周放十分费解的问小安，公司就算要卖腐炒作，也不会捆绑他和简宁川，他俩都不是同一家经纪公司的，这些CP粉到底怎么来的？ 　　“简宁川自己炒的呀，”小安说，“好几次他接受采访，都变着花样说喜欢你，网上都能搜到视频。” 　　周放没去搜，感觉怪怪的，明明他什么都没干，怎么现在这情况搞得好像他负心薄幸一样。 　　节目演完，小安走了，他给关顾打电话，打了两遍都没人接，猜测关顾可能在加班，只得罢了，扔下手机去洗澡，洗的时候竖着耳朵听手机有没有响，洗完出来也是第一时间看关顾有没有打回来。 　　并没有。 　　倒是收到了久违的小庄发来的消息。 　　小庄：“老公，想我了没有？” 　　小庄：“这几天工作太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周放以前看见这人每天准时准点的消息只觉得烦，现在隔了几天没看见，反而有了点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每天发这种从来得不到回复的消息，究竟有什么目的？就只是个脑残粉吗？ 　　他想了想，谨慎的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周放：“还在欧洲出差吗？” 　　小庄立刻回复了：“没有，已经回国了。” 　　周放满以为他还会说在国外，看见这个有点不懂了，这什么套路。 　　小庄：“想和我见面吗？” 　　小庄：“我随时可以！” 　　小庄：“老公？还在吗？” 　　周放硬着头皮回复道：“不见，对这事没兴趣。” 　　小庄：“这事？操粉？” 　　小庄：“我长得不行？” 　　小庄：“我是全世界最好看的0！” 　　周放拿着手机哭笑不得，倒不是嘲笑这迷之自信，那些照片的确是很好看，他有自信的资本，只不过哪有人这样夸自己？ 　　周放：“哟呵，脸大如盆。” 　　小庄：“我脸小！” 　　小庄：“什么时候见面？” 　　周放：“不见。” 　　小庄：“为什么？” 　　小庄：“好，那就先不见，你还会和我聊天吗？” 　　周放：“我很忙的。” 　　小庄：“说得好像我不忙一样。” 　　小庄：“老公，我真的很喜欢你。” 　　小庄：“喜欢你好几年了。” 　　小庄：“经常梦到你上我。” 　　小庄：“你要是不肯，我就要当一辈子处男了。” 　　小庄：“我可怜不可怜？” 　　小庄：“老公？你睡着了吗？” 　　小庄：“老公，晚安么么哒！” 　　周放没睡，也不想回复。 　　真聊了几句，这个小庄并不惹人讨厌，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只是再可爱，周放的心思也在别的地方。 　　都这么半天了，关顾怎么还不回他电话？ 第十一章 我愿意 　　晚些时候，关顾还是回了电话，说刚才没有听到手机响。 　　周放已经躺下了，看了眼时间，刚过十点半，道：“还没下班？” 　　关顾道：“没在加班，看电视看得睡着了。打来是想说什么？” 　　周放翻了个身，问道：“猫来乖不乖？” 　　关顾笑着说：“很乖，和我一起乖乖等你回来。” 　　周放道：“嗯。” 　　他心中泛起了恋爱的甜蜜，却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对关顾表达，想念他是说不出口的，更说不出关顾那些存心撩人的话，不发脾气就是他最大的温情了。 　　关顾道：“看你在成都录的那期节目，要不是我帮你擦过药，都看不出你受伤了，疼怎么不对导演说？还一遍一遍的录？” 　　周放不是很在意，说：“能有多疼，忍一忍录完就过去了。” 　　关顾叹了口气：“你呀。” 　　周放没接话，他听出了关顾语气里的关心与亲昵，他觉得耳朵有些烫。 　　关顾道：“对了，你微博发的照片怎么还有简宁川？他好像没参演你这部电视剧吧？也要和你们一起录节目？” 　　提起这个人真是煞风景，周放不感兴趣道：“他有别的事也过来，刚好遇见了，你妈也喜欢他？要签名吗？” 　　关顾笑着说：“你给我妈签过名吗？她最喜欢你了。” 　　周放不信：“少来。” 　　关顾道：“是真的，本来我怕你对我没感觉，还不敢对你表白，她一个劲儿催，说我再不下手就晚了。” 　　周放：“……什么？” 　　关顾道：“她说你帅，说你懂事，说你招人喜欢，我再磨蹭，别人就要来抢了。” 　　周放还不敢相信，说：“你等会儿，你妈知道？没送你去电击还催你来表白？” 　　他当时出柜，他妈就想送他去精神病院电一电，母子两个闹崩了，他妈前年二婚，他去送了个红包，平时也不走动，很少联系。 　　关顾道：“我早就告诉她了，她本来要生气的，听我说喜欢的是你，就接受了。” 　　周放有点晕：“是我……就接受了？” 　　关顾笑道：“她觉得你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她喜欢你，你给她当儿媳妇，她放心。” 　　前面周放还有点高兴，后面周放又不乐意了：“滚，谁是儿媳妇！” 　　关顾笑着说：“我是我是，我是你们周家儿媳妇，行了吧？” 　　周放得寸进尺道：“我明天晚上回去，你让我上你。” 　　他觉得关顾就不会答应，果然关顾说：“回来再说吧，早点睡，明天好好录节目，别又跟人发脾气。” 　　周放不爽道：“挂了。” 　　关顾道：“好，晚安。” 　　第二天录节目，录了五个多小时，一结束，周放就急匆匆和节目组告别，去赶傍晚的飞机。结果天气原因，航班延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终于飞离长沙，回到北京，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他把手机开了机，自动连上了网络，立刻提醒他有微信消息。 　　十点发来的。 　　小庄：“老公，还在忙吗？我刚忙完，叫了外卖，香菇滑鸡饭。” 　　发了张图片，香菇滑鸡的外卖图片，好像还挺好吃。 　　小庄：“你也要好好吃饭。” 　　十一点又发了一条。 　　小庄：“老公晚安，爱你么么哒！” 　　他消失了几天，昨晚突然有了消息，从今早开始，又按时按点的早午晚都要发几条。 　　周放也没太把这人和这些消息放在心上，看看没有别的消息，就收起了手机。 　　上飞机前，他给关顾打过电话，关顾今天加班了，当时正在回家的路上，现在应该已经在家等他了。 　　到了公寓楼下，刚过十二点。 　　周放没让小安再陪他上楼，自己拖着行李箱上去，他也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关顾那里。天亮就是周六，关顾应该不上班，可以很晚睡。 　　他和关顾都有对方家门的钥匙，平时关顾上去抱猫来，他也会下来翻关顾冰箱里的东西吃，反倒是知道对方在家时，都会按按门铃，感情再好，也要尊重对方的私人空间。 　　但今天周放没有按铃，恋人之间偶尔的“不尊重”还是可以有的。 　　他轻轻开了门，客厅里没开灯，他把行李箱提进去，放在玄关的地垫上，把鞋脱了，也没有开柜拿拖鞋，赤着脚走了进去。 　　他径直到了关顾的卧房门前，从门下方能看到光，关顾还没睡。 　　周放突然便兴奋了起来。 　　这种他工作归来，关顾在床上等他的场景，他前几年就整日意淫，现在居然成真了。 　　里面的关顾会是什么样子？周身赤裸？还是半遮半露？ 　　周放回忆着关顾的身体细节，开始想入非非。 　　脑子里充满了旖旎幻想，他推开了关顾卧室的门。 　　关顾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卧室与阳台之间的推拉门前，好像正要开门。 　　周放镇定道：“怎么还不睡？干嘛呢？” 　　关顾把推拉门打开，猫来从外面飞快的跑了进来，冲到周放的脚下喵喵叫。 　　周放只得先弯腰把它抱了起来，问关顾：“它去阳台干什么了？” 　　关顾关好推拉门，说：“不知道，我都没注意它什么时候出去的，刚才才听到它在阳台上叫。” 　　大概是跑出去以后，在阳台上睡着了吧。 　　周放揉了揉猫来的脑袋，转身把它放在卧室门外，道：“去沙发上睡。” 　　猫来：“喵。” 　　周放道：“听话，明天爸爸再跟你玩。” 　　猫来：“喵呜，喵呜。” 　　周放狠心的关上了门。 　　猫来在外面叫了一声，没了动静，可能是看出来周放今晚不会陪它了，便死心的走了。 　　周放听没了动静，才回过头来。 　　关顾看着他笑，说：“在飞机上吃东西了没？” 　　周放道：“没有，难吃。” 　　关顾像是故意非要说别的：“饿吗？要不要吃宵夜？冰箱里有速冻水饺。” 　　周放说：“不想吃水饺。” 　　关顾拉上窗帘，站在床边道：“那你想吃什么？” 　　周放舔了下嘴唇，说：“想吃你。” 　　关顾挑起一边眉毛：“过来吃。” 　　周放眼睛一亮，肯让他吃？他走了过去。 　　两人面对面，目光里都迸发着如火的欲念。 　　他们主动深吻对方，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相拥着上了床。 　　周放仍然没忘了先约好：“今天我要在上面的！” 　　关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那边的抽屉里，你近，你拿。” 　　周放伸手拉开抽屉拿。 　　关顾用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一脸淡定的看着。 　　周放立刻便撕了一个给自己戴上。 　　……有点松。 　　这他妈就尴尬了。 　　周放坐在那里，两手盖着自己那里，一动不动。 　　关顾还不算太不要脸，没有笑出声。 　　周放发怒道：“不做了！” 　　他要起来，关顾立刻过来抱住他，笑着说：“别闹。” 　　周放被抱着顺毛，有点不舍得走了，但还是黑着脸。 　　关顾问道：“真就那么想在上面？” 　　周放不出声，兀自生气，本来就松垮的薄橡胶更松了。 　　关顾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贴着他耳朵说了句：“下面真不行，上面想要吗？” 　　周放有点来劲了，可又不相信关顾肯做这个，说：“少来！” 　　关顾道：“真不要？” 　　周放狐疑道：“你真愿意？” 　　关顾笑着亲他一下，说：“也就是你，我才愿意。” 第十二章 冷战 　　被关顾含进去的时候，周放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爽字。 　　太他妈爽了。 　　关顾低垂着单眼皮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把眼神挡在了后面，柔软湿热的口腔带给了周放万分刺激的感官体验，他的视野也变得略显朦胧。 　　是关顾在为他服务？是关顾？真的是关顾？ 　　就是做春梦，他也没有梦到过关顾给他口，以他和关顾相识多年建立起的了解，关顾绝不是肯做这种事的人，这比躺下让他上，显然还要更刺激千百倍。 　　到了第二天，他醒过来，惺忪中便开始回味昨晚的事，有些飘飘然，生理和心理都有巨大的满足。 　　关顾没在床上，被褥倒还是温热的，卫生间关着门，里面有剃须刀或是电动牙刷的嗡嗡响声。 　　周放懒得动，想看看手机，就抬手在床头桌上摸索，终于摸到了，拿过来按亮屏幕，锁屏壁纸是一张猫来趴在窗台晒太阳的照片。 　　他的锁屏壁纸虽然也是猫来，但并不是这一张。这是关顾的手机。 　　恰在此时，关顾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周放一看到他，脑子里立时想的，还是昨晚的种种，血液循环快了许多，耳朵也热了。 　　他还没开口，就见关顾皱着眉，一副质问的语气道：“你怎么在看我的手机？” 　　萦绕在周放心头的柔和暧昧顿时散了，把手机往旁边枕头上一丢，拉下脸来，道：“你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关顾的眼神有些闪烁，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哪有。早饭想吃什么？” 　　周放翻了个身面朝里，说：“不吃！” 　　关顾也没再说话，过了约有半分钟，周放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关顾出去了。 　　周放回过头，房间里果然没了人，就连刚才被他扔在一旁枕上的手机，关顾也一并带了出去。 　　他坐了起来，神色凝重。 　　关顾的手机里有什么不想被他看到的东西？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关顾突然向他表白，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他喜欢关顾那么久，关顾突然就喜欢上了他。这不是做梦，也和做梦差不多。 　　而现在的每一点风吹草动，都像裹挟着山雨欲来的噩兆，动摇着这场根基不稳的恋情。 　　他洗漱后出来，关顾正在煎蛋，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颇有大厨风范，可惜周放已经闻到了蛋糊掉的味道。 　　猫来在沙发上，朝周放：“喵，喵。” 　　周放过去坐在它身边，摸摸它的耳朵，又挠它的下巴，它便开心的和周放的手玩耍，玩着玩着又抱住周放的手开始啃。 　　关顾把蛋装在了盘子里，叫周放：“过来吃饭。” 　　猫来还在周放腿上，周放干脆就抱着它一起过去，可等走近了，它又挣着跳下去跑了，缩在沙发上，远远看着这边，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 　　周放忍不住埋怨关顾：“我不在家这两天，你是不是又骂它了？你别老骂它，你看它现在胆子小的！” 　　关顾莫名且无辜道：“就是改它上床的习惯，我也是对它讲道理，什么时候骂过它？” 　　他也叫猫：“猫来，过来。” 　　猫来朝这边看了看，慢慢吞吞跳下地，又慢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关顾把它抱了起来，对周放道：“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猫来迅雷不及掩耳的挠了他一巴掌，飞速的跳下地，躲进了沙发下面。 　　关顾：“！！！” 　　周放：“……” 　　下巴上被挠出了三道血印子，虽然不深，但是见了血，家里也没碘酒了，关顾还是去了社区医院。 　　他走了好大一会儿，猫来才从沙发下面出来，有些得意的朝着周放：“喵呜！喵呜！” 　　周放也有点生气，关顾这些年给它洗澡驱虫，他不在家也全是关顾喂粮铲屎，骂它几句就出爪伤人，也是被惯得不像话。 　　他指着猫来：“高兴什么？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 　　猫来：“喵！” 　　周放道：“还挠他脸，他要是毁容了，小心我揍你！” 　　猫来：“喵！喵！” 　　周放大怒：“你还敢跟我吵架！能耐了你！” 　　猫来不出声了。 　　周放又骂了几句，也舍不得怎么它，道：“等他回来卖个萌，他脾气好，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如周放所想，关顾是不会和一只淘气的猫计较，因为猫来一直家养，倒是不用打疫苗，可下巴上涂了碘酒，多少还是有些狼狈。他也只数落了猫来几句，并没有发脾气。 　　猫来试探着蹭了蹭关顾的腿，关顾揉了揉它，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但周放和关顾早上因为手机发生的不愉快还没过去。 　　关顾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没事儿人一样问：“下午想干什么？去看电影？” 　　周放很不爽，但让他像个怨妇一样追着问“你手机里到底有什么”，他又做不出来，最后只是板着脸说：“不去，我看剧本。”他的新剧还有一周多就要开拍了。 　　关顾又道：“那晚上出去吃饭？” 　　周放道：“不去，周末人多。” 　　关顾也不说话了。 　　周放抱了猫来，道：“我上去了。” 　　关顾连道别的话也没再说。 　　一连两天，周放没有下过楼，关顾也没上来过。 　　两人奇异的冷战了起来。 　　这天下午，周放正在家里看剧本，简宁川打来了电话，说人在北京，想约他一起吃晚饭。 　　周放不想去，说：“今天不方便，我家里有事。” 　　简宁川道：“很重要的事吗？能不能把家里的事推到明天？” 　　周放烦躁的想，凭什么为你推到明天？你谁啊？ 　　他语气也不好了：“不能，你约别人吧。” 　　简宁川沉默了片刻，说：“放哥，我知道是我时间没安排好，约你约得太晚了，至少应该提前一两天约你才对，其实是想昨天约你的，但是李铮时间不合适，刚才才说他今天有空，我急忙就打给你了。” 　　周放：“……李铮？” 　　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蜚声国内外的金牌编剧，合作的对象几乎都是一线大导演。他瞬间有些尴尬，简宁川一番好意，真是都喂了狗。 　　简宁川道：“你来吗？来吧，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他的。” 　　周放想了想，说：“在哪儿？几点？” 　　简宁川说了地点，又说时间：“和李铮约的是七点。” 　　周放道：“那我六点半到，我们提前见一面。” 　　简宁川开心道：“好啊好啊！到时候见！放哥……嗯，到时候见。” 　　他语气变化的太明显了，差点冲口说出什么来，最后羞涩的改了口。 　　约见的饭店离周放家不远，这一段基本也不怎么堵，他六点才出门，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下班回来的关顾。 　　两天不见，两人都是一脸默契的尴尬。 　　关顾先开口道：“这是要去哪儿？” 　　周放又想跟他说话，又不想理他，板着脸道：“吃饭。” 　　关顾问道：“约了谁？” 　　周放答道：“简宁川。” 　　关顾像是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简宁川？” 　　周放一想，还得赶时间，便按了遥控车锁，道：“我走了。” 　　走前，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关顾还站在那里望着这边。 　　到了饭店，简宁川已经在边玩手机边等，见周放进来，便开心的站起来叫人：“放哥！” 　　周放木着脸回了句：“小简。” 　　简宁川一脸兴奋，说：“你坐啊。” 　　周放道：“先不坐了，我跟你说几句话。” 　　简宁川感觉到了他的严肃，收起笑容道：“你要说什么？” 　　周放抬起手腕来，说：“你见过我戴这块表了。” 　　简宁川的脸一下红了，磕巴着说：“嗯，见，见过了。” 　　周放把表拿了下来，把表盘翻过来，说：“你仔细看看。” 　　简宁川茫然的看了看。 　　表盘背面有这只手表的编码，每只手表都有，独一无二。 　　简宁川的脸色刹那间由红转白。 　　周放没做过这种事，也觉得有点尴尬，硬着头皮道：“这块表是我发小送我的。你……明白吗？” 　　简宁川点了点头。 　　周放道：“我提前过来和你见一面，就是想说这个。” 　　简宁川抿紧了嘴唇，有些失魂落魄。 　　周放更觉别扭，说：“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简宁川拉住。 　　他有些诧异，说得还不够清楚？ 　　简宁川忙松开手，尴尬道：“来都来了，还是一起吃个饭吧。” 　　周放道：“不用了。” 　　简宁川正了正神色，说：“放哥，认识李铮有好处的。” 　　周放道：“我当然知道有好处。” 　　简宁川眼睛里又有些期待。 　　周放道：“小简，我不承你这人情，我还不了你。” 　　简宁川又抿住了嘴唇。 　　周放道：“再见。” 　　简宁川：“……再见。” 第十三章 虐猫 　　和简宁川道了别，周放出来回到车上，正琢磨要去哪儿随便吃下晚饭，放在仪表台上的手机就提醒他有微信消息。 　　是小庄：“老公，吃饭了吗？” 　　这人还是每天三四遍的发来消息，只是周放从长沙回来之后，没有再理过他。 　　这条过后，他又连发了几条过来。 　　小庄：“今天心情不好。” 　　小庄：“很想你。” 　　小庄：“想和你抱抱，还想亲亲，还想那个。” 　　小庄：“我还没那个过，听说特别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庄：“老公，你上过别人吗？” 　　没有。 　　周放的心情也不好了。 　　小庄：“有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小庄：“你喜欢什么姿势？” 　　小庄：“我看小黄片，最喜欢看1号从后面进去，那些小0好像都格外爽。” 　　小庄：“老公你喜欢吗？” 　　小庄：“老公，我硬了。” 　　小庄：“我们见面吧。” 　　小庄：“我知道你住在哪儿。” 　　小庄：“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能加到周放的微信，多半还是在哪家媒体或娱乐公司工作，圈内人有心打听周放的住址，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他的语气，好像还真想找上门去。 　　周放有点头大。 　　周放：“滚，你要敢去我家，小心我揍死你。” 　　小庄：“老公！” 　　小庄：“老公！！！” 　　小庄：“你终于又理我了，好开心！” 　　小庄：“我吓你的，不经过你的同意，我是不会去打扰你的。” 　　小庄：“你在外面？在干什么？” 　　周放：“吃饭。” 　　小庄：“吃什么？和谁？” 　　周放胡扯：“肯德基，和我妈。” 　　小庄：“骗人。” 　　小庄：“你在访谈里说过从来不吃油炸食品。” 　　小庄：“你和你妈关系也不好。” 　　周放盯着这两句话。 　　“从来不吃油炸食品”，他在访谈里说过不止一次。 　　“和妈妈关系不好”，他可从来没有公开说过，知道这个的人还真不多。 　　小庄：“老公？” 　　小庄：“那你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了。” 　　小庄：“么么哒，爱你！” 　　周放疑惑的翻了聊天记录，找到小庄以前发过来的那些照片，认真仔细的看了看，五官并没有任何熟悉的地方，脸上也没有整过容的痕迹，的确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怎么会知道周放和母亲关系不睦？ 　　周放想来想去，怀疑是身边的工作人员里有大嘴巴，背后乱传他的私事。 　　他一个人也不想再去吃饭，打算回去叫外卖，便从饭店这边直接回了家。 　　回到公寓，等电梯时遇到了物业的一个小哥，背着工具包，不知道是要去哪家帮忙修什么，看到周放，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周先生，晚上好。” 　　周放回了句“你好”，就没话了，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想起楼上那个直男婊，有些心痒难耐的想见面，又有些心灰意冷的想结束，明明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反而感觉关顾离他更远了。 　　物业小哥小心的看看他，问：“周先生，您是不是养了只猫？” 　　周放没心情和他聊闲天，道：“嗯。” 　　小哥略微尴尬，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业主打电话到物业投诉，说老是听到您的猫在阳台上叫，楼上有几位家里有狗，听见这声儿也跟着叫，也是挺热闹的。” 　　说话间电梯下来了，两人进去，小哥接着说：“其实不是太大的事儿，就是遇着您了，跟您说一声儿，咱这猫是没做手术吧？它就是再闹，您也不能一直把它关阳台呀，小动物到了发情期，还是得让它那什么，要不它难受，咱们人也得跟着闹腾。” 　　周放听得莫名其妙，说：“我的猫做手术都好几年了，根本不发情，平时也不爱叫，我也不可能把它关阳台，是别人家的猫吧。” 　　小哥堆着笑道：“咱们这楼上只有您养猫。” 　　周放脸色不好看了，他想起了猫来前两天对关顾不寻常的态度。 　　小哥还以为自己的话惹了周放不高兴，讪讪道：“也说不定有别的业主也新养了猫，呵呵。” 　　周放已经怀疑可能真是猫来，正觉得前面的话自己打脸，又听到小哥这声“呵呵”，顿时更觉难堪，板着脸道：“那有可能就是我的猫。有时候我不在家，它胆子小，就跑去阳台叫几声。” 　　小哥没想到他又突然认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电梯也到了周放住的这一层，他出去前，略生硬但又诚恳的对小哥说：“不好意思，打扰邻居们，也给你们添麻烦，以后不会了。” 　　他回到家开了灯，猫来便跑过来迎接他。 　　他把它抱在怀里，它就扒着他的衣领站起来，用湿凉的鼻子去蹭他的脸，轻轻“喵”两声，像是在撒着娇抱怨“你怎么才回来”。 　　从它还是只小奶猫起，一直都这么粘人，粘周放，也曾经很粘关顾。可半个月前，它在关顾的监护下差点丢了。大前天，它又挠破了关顾的脸，挠完还露出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宠物和小孩是一样的，思维简单又直接，谁喜欢它、对它好，它也会投桃报李，反之亦然。 　　周放想，他早该觉得不对劲了。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关顾为什么变了？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正在家里洗住院的爸爸换回来的脏衣服，关顾抱着一个纸箱子，神秘兮兮的来找他，箱子里装了只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瘦瘦小小的、黄白色小猫咪。关顾说是捡的，家里不让养，就送来给他养。周放喜欢极了，他们家以前养过一只猫，后来跑丢了，他还伤心了很久。 　　关顾和他一起给猫做了窝，一起给它冲奶粉，一起商量起什么名字，后来，也一起看着它长大。 　　他们大二那年，猫来得了皮肤病，脱毛脱得丑到了家，一直发烧，站都站不稳，周放的妈妈趁周放白天不在家，偷偷把它扔了。晚上回来的周放急得差点发了疯，大晚上去把家附近几乎所有的垃圾箱都翻了个遍，最后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在等死的猫来，它连喵一声的力气都没了，看到周放，眼睛里竟滚了两行泪出来，周放抱着它，蹲在垃圾箱前嚎啕大哭。那个寒冷冬天的晚上，陪在周放身边，一起着急了一整晚，一起翻垃圾箱翻得脏兮兮的，还是关顾。 　　周放养了猫来九年，也偷偷喜欢了关顾九年，他把猫来当儿子，他和关顾的儿子。 　　他以前没有奢望过关顾也会喜欢他，可他一直以为关顾和他一样喜欢猫来，猫来是他们之间除了十几年情谊以外，最重要的牵绊。做不成恋人，他们也永远是彼此最重要的好朋友。 　　如今这一切突然间不复存在，关顾说了喜欢他，还和他上了几次床，不明不白的谈起了恋爱。过了最初因多年夙愿达成的兴奋和眩晕，冷静下来以后，他根本感觉不到关顾所谓的“喜欢”，他只能感觉到关顾的遮遮掩掩，从前他以为牢不可破的友谊和信任，在这短短两周时间里碎得一塌糊涂。 　　更可怕的是，关顾并不喜欢猫来，关顾厌恶它，甚至在周放看不到的时间里，他还有可能虐待过它。 　　这个关顾，满口谎话，全无真心。 　　周放喜欢了九年的关顾，不是这样的。 第十四章 和好 　　猫来躺在周放的大腿上，肚皮朝上，两只前爪投降状分别放在大胖脸两旁，等着周放跟它玩儿。 　　周放问道：“关顾打过你吗？” 　　猫来：“……” 　　周放道：“只是关你阳台？你就挠他脸？” 　　猫来拖长音：“喵……” 　　周放说：“严肃点儿！” 　　猫来：“喵。” 　　周放说：“当面问他？” 　　猫来：“……” 　　周放：“真他妈尴尬。” 　　猫来：“……” 　　周放：“他都不喜欢你了，怎么可能喜欢我。” 　　猫来：“……” 　　周放：“那他为什么还要勾引我跟他上床？” 　　猫来：“喵！” 　　周放骂了句：“直男婊！” 　　直男婊是不是在耍他？是？不是？ 　　他宁可这是做了一场豪华春梦，也不愿相信关顾是在耍他，关顾如果是这样的人，他这九年的喜欢跟喂了狗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他觉得心头仿佛生了青苔，阴阴郁郁，不见天日。 　　猫来看他无心玩耍，翻过身团成一团，合上眼睛咕噜咕噜。 　　他不想去见关顾，关顾却上来找他。 　　“干什么？”他堵在门口，冷着脸问。 　　关顾说：“找你和好。” 　　周放道：“滚。” 　　关顾道：“让我进去，别扰邻。” 　　周放想，猫来在阳台上嚎的时候怎么不说扰邻？ 　　关顾推他，他就堵着不让开。 　　关顾皱了下眉。 　　周放目光阴翳，满是煞气。 　　关顾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鼻尖都快贴到了周放脸上。 　　周放一个激灵，汗毛差点竖起来，条件反射的一退。 　　关顾顺势进来了，反手关门，咣一声。 　　周放没守住门，还输了气势，脸色难看。 　　关顾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流转，说：“我们和好吧。” 　　周放斩钉截铁的，拒绝沟通。 　　关顾说：“这都两天了，弄得跟俩中学生似的，也没意思，对不对？” 　　周放一语不发。 　　关顾露出无奈，道：“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周放道：“不听！” 　　关顾说：“我手机里是有不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周放竖眉毛：“什么东西？” 　　关顾挑眉道：“你不是不听？” 　　周放怒道：“不听！你别说！” 　　关顾一点不受影响，回归正题：“我和姚贝贝最近联系有点多，我怕你看见会多想。” 　　周放：“……” 　　关顾认真道：“不是藕断丝连，就是普通朋友，她在写毕业论文，找我讨论些专业问题。” 　　前女友在国内读的本硕，和他学的是相近专业，这个周放知道。 　　关顾接着道：“那天你翻脸太快，我也有点急了，其实就这么点小事儿，不信你看我手机。” 　　他利落的把手机递过来。 　　周放没接。 　　关顾维持着递手机的姿势，说：“我没骗你。” 　　周放忍不住抬眼看他。 　　他目光灼灼，似怨似喜，万般情意，轻声道：“周放，我不会骗你。” 　　周放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覆在心头的那片阴郁褪了下去，露出了鲜活生动的心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每跳一下，都在用全副力气叫嚣着关顾的名字。 　　关顾这个小妖精。 　　周放一边骂着婊气冲天，一边被迷得丧失理智。 　　他觉得关顾可能真的喜欢他，虽然这个判断并没有实质性根据。 　　但这已经让他十分欢喜。 　　他说：“过来。” 　　关顾：“？？？” 　　周放道：“叫你过来！” 　　关顾依言走近了些，周放抓住他的衣领凶狠的扯他过去，急不可耐的亲吻他。 　　他的舌吻启蒙老师是关顾，老师是好老师，学生却很潦草，很快便被关老师反制。 　　亲吻中，他肆无忌惮的从关顾的耳朵摸到脸，先前他虽然始终居于下位，但他几乎把关顾摸遍了，关顾的皮肤极好，光滑紧致，不只脸，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如此。他今天不想再那样肤浅，他想摸得深一点，特别深。 　　他被自己的幻想弄得激动起来，这热情却很快又熄灭了下去。 　　他摸到了关顾的下巴。 　　那里有三道凸起来的细细血痂。 　　关顾察觉到了他骤然间的变化，贴着他的唇道：“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这样近，周放发现关顾的左眉里有一颗小小的痣，颜色很浅，关顾的眉毛又浓密，并不太明显，要离得像现在这样近才能看得到，以前他就没看到过。他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关顾。 　　他盯着那颗痣，问道：“你喜欢猫来吗？” 　　关顾的语气莫名其妙：“当然喜欢，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放退了退，看他不似作伪，又诘问道：“那你为什么把它关在阳台上？” 　　他感觉到关顾的呼吸有刹那间的停顿。 　　很快，关顾说：“它不听话，我管教它。” 　　周放不信：“胡说八道，它那么乖！除了爱上床睡，它哪儿不听话！” 　　关顾说：“跑进衣柜里抓坏了我两条真丝领带，我养的多肉它全刨了，总要喝马桶里的水，湿着爪子就上床，还屡教不改。” 　　末了，他又补一句：“全都是你惯的。” 　　周放：“……” 　　他的羊毛围巾也被猫来挠成了抹布。他不养花，可他妈养，以前她不喜欢猫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它总去折腾她的花。它时常蹲在马桶边上玩水，玩完还舔爪子，舔完还要和他亲亲，也就是它周放爸爸不嫌弃它。至于床，那是猫来大方，才允许他上去睡一睡。 　　他转头看沙发，在那里睡着的猫来早就不知去向。 　　关顾慢慢道：“你要是觉得它这样好，以后我也不管了。” 　　周放抬不起头来，家门不幸，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还不到十点，不早不晚，两人决定上个床。 　　周放说想在上面，关顾不肯，周放怒骂了几句，还是随了关顾的意。 　　冷战了两天，和好了。 　　好了一个多星期，周放的新戏要开拍，他得去横店。 　　猫来和关顾的关系已经恢复如初，周放嘱咐猫来要听关顾的话，关顾也表示“它就是再不听话，也会换个温和的教育方式”。 　　周放走时，关顾抱着猫来送到电梯口，又抓着猫来的爪子朝他挥手道别。 　　他难得从这场恋爱中咂摸出一丝甜蜜来。 　　几个小时后，抵达横店。 　　一下飞机，小安就接到公司的电话，挂了以后一脸惊喜：“哥，天上掉馅饼了！” 　　周放：“？？？” 　　小安道：“陈行之导演的新戏，邀你去试镜男二！” 　　这位导演去年的作品入围了国际电影节，虽然最终未能获奖，但也作为国内导演的领军人物也当之无愧。 　　小安兴奋道：“公司说陈导这次还请了李铮做编剧，强强联手，口碑票房都不会差，如果哥能演男二就太好了，我们就能……” 　　周放打断他：“你说李铮是编剧？” 　　小安用力点头，开心的溢于言表。 　　周放的感觉却不太好。 　　他和陈导素昧平生，他在大银幕上也寂寂无闻，并没有什么好成绩足以引起大导演的注意，凭什么得到空降试镜的机会？ 第十五章 照骗 　　进组拍了两天半的戏，第三天下午，周放和他的随行团队自驾前往上海，从横店过去只有三百公里。陈导新片的试镜安排在那里，时间是明天上午。 　　初秋的横店蚊子肆虐，周放又是特别招蚊子的体质，这两天没有休息好，路上睡了三小时。 　　晚上，上海的酒店房间里，周放捧着平板复习陈导的旧作，临时抱佛脚。小安缩在旁边沙发里，静悄悄的玩手机。 　　周放一口气看完了三部电影，看到了十一点半。 　　他刚放下平板，小安就立刻抬起头，问道：“看完了？洗澡睡觉？还是吃宵夜？” 　　周放扭了扭脖子，说：“不饿。来给我按按，肩膀不舒服。” 　　小安忙过来帮他按摩，手法熟练，堪比专业技师。 　　“哥，你别太紧张，”小安说，“大导演也不特殊，就是个寻常试镜，咱们身经百战了，还怕这个。” 　　周放道：“嗯。” 　　小安听出他的心不在焉，关切道：“怎么了？心里有事儿？哎哟嘿，是不是想关先生了？” 　　周放呵斥道：“好好按！别废话。” 　　小安嘿嘿笑。 　　周放道：“笑什么笑。” 　　小安道：“我替哥高兴，关先生对哥可真不错。” 　　周放嗤一声：“你才见过他几回？哪儿就不错了？” 　　小安说：“从他给哥打包的行李都能看出来，隐形眼镜的药水，肩上用的膏药和药油，电动牙刷的充电器，用的时候全都在手边，我都未必能次次带全，关先生对哥真是又体贴又细心。” 　　周放支棱着耳朵听，有点怀疑，又有点欢喜。 　　小安笑着说：“以前我还以为他是高冷精英人设呢，没想到是个贤惠人妻，我要有这么个老婆，我也得跟哥似的，日想夜想天天想。” 　　“老婆”俩字戳着周放的脊梁骨，他顿时索然无味，道：“出息！谁想他了？我想明天的试镜。” 　　小安乐观的说道：“他们主动邀请咱们来试镜，这事儿起码都已经成了一半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周放便把简宁川上次想引荐他给李铮的事说了，烦躁道：“好好的天上会掉馅饼？做梦呢！明天甭管成不成，我都得欠这个人情，这怎么还？麻烦。” 　　小安还没往歪处想，道：“等将来有机会，咱们再投桃报李不就行了？都在这圈子里混，早晚有能还上的时候。” 　　周放说不出“他可能打我主意”这种话，气闷道：“就没听过人情还有强买强卖的。” 　　小安琢磨过来怎么回事：“哥，简宁川他是不是喜欢你？” 　　周放没有回答。 　　小安觉得应该是了，分析道：“就算是这么回事，也没什么，总不至于要挟你跟他好，我看他也不是那种人，就跟整天在微信勾搭你那小庄差不多，一脸的傻白甜。” 　　周放都快忘了小庄长啥样了，道：“他俩长得像吗？” 　　小安道：“像啊，我头一回看见微信里那些照片就觉得像，俩人都是大眼睛小脸蛋，都特别白，笑起来都有俩酒窝，乍一看跟兄弟俩似的。” 　　周放回忆了回忆，好像还真是。 　　小安八卦的问：“那小庄最近还给你发照片吗？有没艳照什么的？” 　　周放道：“没发过。” 　　小安问：“难道想通了？不骚扰你了？” 　　周放道：“不是，一天好几遍，就是没再发过照片。” 　　小安随口道：“可能是没有好看照片了吧。” 　　周放若有所思，说：“停停停，不用按了，比刚才好多了。” 　　小安便停了手。 　　十二点了，他也没再多留，回了他的房间睡觉。 　　周放睡前看了看微信，小庄在十一点的时候例行向他道了晚安。 　　他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果然最近没有再发过照片，一张都没有，和最初狂轰滥炸发照片的风格比起来，现在可真是惜照如金。 　　什么能让一个自封“全天下最好看的0”的自恋狂突然不发照片？是没有好看照片了？还是，没有照片了？ 　　周放心里冒起了一个猜测，除了身份作假，小庄的长相很有可能也是假的，照片里的人并不是他，他是从哪里盗了别人的照片，再发给周放看，所以一开始才谎称人在欧洲。但是后来他也主动提出过要见面，好像并不怕被揭穿，有见面的自信，本人应该不会比照片里的小帅哥难看到哪里去，那何必还要用别人的照片来勾搭周放？除非，周放认识他。 　　……会是简宁川吗？ 　　小庄通常只会发些早午晚安吃饭了没老公么么哒，唯一一次提起的人名，就是简宁川，他直截了当的问周放：“你喜不喜欢简宁川？” 　　简宁川羞于当面表白，又想试探周放的心意，于是就假扮小庄来撩周放，连选的假照片都是和自己同一类型的娃娃脸青年。 　　周放越想，便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小庄那“老公晚安！爱你么么哒！”的语气，和简宁川的脸，契合的天衣无缝。 　　他很生气。打了一行字发给小庄。 　　周放：“我知道你是谁了。” 　　小庄没有回复。 　　此时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三十六分。 　　周放的特别关注提醒他，关顾发了条朋友圈，是一段猫来仰面睡觉还打呼噜的短视频，周放看了两遍，点了个赞。 　　关顾很快便发了条消息：“在拍夜戏？” 　　周放：“没，在上海，明天有个电影试镜。” 　　关顾：“那还不快点睡。” 　　周放：“睡。” 　　关顾：“预祝明天顺利。” 　　关顾：“晚安么么哒。” 　　周放：“你卖什么萌！” 　　关顾：“哈哈哈，是智能输入法自己加的后缀。” 　　关顾：“晚安，周放。” 　　周放：“晚安，关顾。” 　　周放把手机放在枕边，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安六点半便来催他起床，匆匆洗漱后，下楼吃自助早餐。 　　小安去取餐，周放坐在餐桌前醒觉，顺便散一散起床气，散到一半，小庄就从微信上赶了来撞枪口。 　　小庄：“什么叫知道我是谁了？” 　　小庄：“老公，你是什么意思？” 　　周放想到这个叫他“老公”的是简宁川，浑身上下不对劲。 　　周放：“你是怎么叫出口的？” 　　小庄：“啊老公！你睡那么晚，怎么起床还这么早？太辛苦了，心疼你么么哒。” 　　周放忍不住发了句脏话：“我操。” 　　小庄：“来啊！来啊！快来啊！” 　　小安端着盛满食物的盘子回来，见周放一脸嫌弃的在聊微信，诧异道：“哥，你怎么还搭理他了？” 　　周放没说话，还挡了挡手机屏，简宁川干这丢脸事儿，没必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小安识相的坐到了对面，什么也不问了，只说：“别光顾着聊天，先吃点东西，吃完得赶紧过去等着，总不能让导演等咱们。” 　　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周放也没心思再和简宁川东拉西扯，决定开门见山。 　　周放：“小简，这没什么意思。” 　　小庄：“？？？” 　　周放：“明说了吧，我对你一丁点那个意思都没有。” 　　周放：“你就别折腾了，没用。” 　　小庄：“老公！” 　　小庄：“你以为我是简宁川？？？” 　　小庄：“我不是！” 　　周放当然不信：“好，那你现在马上自拍一张发给我。” 　　小庄没了动静。 　　周放觉得这场闹剧大约就到此为止了，便收起手机，迅速吃了早餐，然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发去试镜。 　　试镜还算顺利，导演和编剧在周放结束之后，都对他表示了赞赏，特别是编剧李铮，非常高兴的说：“以前我对你不太了解，是有朋友向我大力推荐你，我才专门去补看了一些你以前的作品，觉得很不错，现在亲眼看了，你比想象中还要好。” 　　周放鞠躬道谢，心里也很明白李铮说的那个朋友是谁。 　　他想，删掉“小庄”之前，还是该先对小简道声谢。 　　他从里面出来，小安迎上来问他如何，听他说了句“还行”，立刻喜上眉梢，开心的说：“这个戏肯定是要爆的，太好了太好了。” 　　周放伸手：“我手机。” 　　小安便把手机给他，道：“刚才振动了好几下。” 　　周放解了锁。 　　小庄：“老公，我错了。” 　　小庄：“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小庄：“我知道你最喜欢那种长相，所以才用那样的照片来冒充，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小庄：“我没能长成你最喜欢的长相，但是我也真的很好看。” 　　小庄：“要是你答应和我见面就好了，你会喜欢我的。” 　　小庄：“你要和我见面吗？” 　　小庄：“还是，必须要看看我真正的照片才肯？” 　　周放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懂简宁川这是什么意思。 　　周放：“那你倒是发照片啊。” 　　大概一分钟后，小庄发来了图片。 　　周放盯着看，看了又看，一头雾水。 　　……简宁川为什么发了张关顾的照片给他？ 第十六章 脚背 　　周放：“你从哪儿弄到了他的照片？” 　　小庄：“什么他？这就是我呀，刚刚才拍的。” 　　小庄：“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人？” 　　小庄：“我一点都不大众脸啊。” 　　小庄：“老公？你怎么不说话？被我帅晕了？” 　　周放在给简宁川打电话。 　　“放哥？”简宁川在那边迟疑的问，“找我有事？” 　　周放不爽道：“装，你再装。” 　　简宁川略顿了顿，说：“你不高兴了？” 　　周放怒道：“我能高兴吗！” 　　他的声音有点大，旁边的小安冲他做手势：“哥，小声点！”他们还在试镜会这边等结果，怎么说周放也是当红小生，片方给他安排了独立的休息间，一门之隔的房间外，还有其他来参加试镜的演员。 　　电话里的简宁川委屈道：“放哥，对不起。” 　　小安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把卡通小扇子，给周放扇着风，嘴型说着“小声！”。 　　周放瞪他，声音倒是小了，说：“这次就算了，小简，我跟你说，你再这样可是要挨揍的。” 　　简宁川大约听出他语气的松动，忙解释道：“我真不是想让你欠我人情，那天我听李铮聊了几句他的新剧本，没忍住还是向他提了你，我是觉得眼前就有这个机会，错过了怪可惜的。放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前阵子的确是我自作多情，可是我向李铮推荐你，并不是想用来交换什么。” 　　周放烦躁的想，好个小简，转移得一手话题，欠下这种人情，这下想发脾气也不好发了。 　　简宁川还在说：“你长得帅，演技也好，演了这么多叫好又卖座的电视剧，按理说早该有优秀的电影剧本找上你了，问题你那经纪公司不行，根本就没有好资源，你自己也不经营人脉，这样再几年过了黄金年龄，那可白瞎你这么好的条件了，我是看得干着急，才想多少能为你做点什么。放哥，我真不图你什么，我就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 　　周放有些尴尬，他和简宁川并没有多好的交情，简宁川肯帮他，说穿了也还是因为那些隐晦的心思。可是他也只能领情，硬着头皮道了谢：“这个事儿，还是得谢谢你，小简，劳你费心了，等我回北京请你吃饭。” 　　简宁川惊讶道：“啊？你不是生气了？” 　　周放这时才觉得不对，问道：“刚才不是你给我发了张照片？” 　　简宁川疑惑的问：“什么照片？我没发啊。” 　　周放更疑惑：“也不是你在跟我聊微信？” 　　简宁川道：“嗯？微信？我没有啊，是不是我助理……不对，我的微信是我自己管理的，经纪人和助理没管过，难道有谁盗了我的号？是不是骗子？说你中奖了，让你点开什么链接，或者让你替他交话费，你可千万别信！” 　　周放：“……我又不是傻瓜！” 　　和简宁川又勉强客套了几句，挂了电话，再看微信对话框，周放又觉得他可能真是傻瓜。 　　这个人似乎又不是简宁川，何况简宁川怎么会认识关顾？ 　　周放：“你到底是谁？” 　　小庄：“老公！你回来了！” 　　周放：“照片里的人才不是你，说，你从哪儿偷的他照片？” 　　小庄：“真是我！我再拍一张给你看！” 　　小庄：“[图片]” 　　……还是关顾，换了个角度和姿势，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脸旁，嘟着嘴巴，一双单眼皮眼睛娇俏的看着镜头，睫毛超级长。 　　小庄：“老公，我可爱吗？” 　　周放：“你疯了吗！” 　　小庄：“干嘛啦。” 　　小庄：“你到底觉得我长得像谁啊？” 　　小庄：“这真的是我，我就长这样。” 　　周放整个人不好了。 　　才不是像不像，照片里的人百分之百是关顾，别说只是卖个萌，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那就是关顾，身上穿的藏蓝色衬衣还是上个星期才买的，他亲眼看着关顾剪的吊牌。 　　关顾怎么会拍这种卖萌的照片？就算关顾拍了，也不会发给别人。 　　所以……小庄就是关顾？！ 　　开什么玩笑？！ 　　关顾这是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周放：“别玩了，不好玩。” 　　周放：“你想干什么？” 　　小庄：“我没有玩，我就想和你谈恋爱，我喜欢你。” 　　周放：“喜欢我？“ 　　小庄：“喜欢你！” 　　周放：“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小庄：“我真的喜欢你啊！” 　　周放：“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小庄：“老公，我没有在开玩笑，我从中学就喜欢你了。” 　　小庄：“我其实是你的高中学弟。” 　　周放：“滚蛋！” 　　小庄：“真的！我是你下一届的，我高三的班主任是江杰老师，龅牙，教数学的，你上高一的时候他教过你一个学期。” 　　周放本来以为关顾在耍他，气得要炸，这时又有点晕了，他记得江老师，的确教过他。可是关顾和他是同班同学，现在这一本正经的，是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小庄：“之前我一直不敢说，想等到我们见面的时候把这些都告诉你。” 　　小庄：“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小庄：“你在餐厅买饭，两只手都端了饭盒，把饭卡叼在嘴里，走得飞快，我盯着你看，觉得你又帅又拉风。你走了几步，遇到了熟人，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忘了嘴里有饭卡，张嘴一说话，饭卡就掉了，我想你好蠢啊。然后你用脚背一踢，饭卡就弹了上来，掉在你的饭盒盖上，你继续又帅又拉风的走了，特别特别帅。” 　　小庄：“我就喜欢上你了。” 　　小庄：“想亲你的嘴，还想亲你的脚背。” 　　周放的手指在输入框里点了几点，却不知该输入些什么。 　　关顾在对他胡扯，他却有些奇异的心动。 　　如果关顾真的这么喜欢他，那该有多好。 　　小庄：“你毕业以后，我去电影学院看过你好多次，还翘课看了你在学校演的几次公开舞台剧，你在《雷雨》里演周萍，《茶馆》里演常四爷，《麦克白》里演刺客，我都看过。” 　　小庄：“你越来越帅，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不敢靠近你，我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也不够勇敢自信，我怕你会不喜欢我，毕竟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小庄：“而且我知道你在高中时谈过的那场恋爱，你喜欢的是那种双眼皮大眼睛的小白脸，我不是，我是单眼皮，我也没那么白。” 　　小庄：“我还想过去割双眼皮，咨询以后医生说我眼皮太薄了，割双眼皮效果不好，不如开眼角，我有点怕毁容，就跑了。” 　　小庄：“老公，你还在吗？” 　　周放犹豫了片刻，回了句：“嗯。” 　　小庄：“老公，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你，你永远不喜欢我，我也会永远喜欢你。” 　　周放看着这句话，心里没来由有点难受。 　　这明明是他该对关顾说的台词。 　　他想不明白关顾现在是在做什么，又想做什么，单纯就是想耍他玩吗？那又何必在发过照片自爆马甲以后，又编出这样一个身份和故事来？ 　　他退出了微信，拨了关顾的手机号，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自动断了。 　　“小庄”也没有发新消息过来。 　　小安看周放脸色忽明忽暗，本来还想问些什么，这会儿又看他脸色完全沉了下去，不敢大声出气了，默默继续扇着小扇子。 　　许久，门被敲响，片方来人，通知周放去见导演和编剧。 　　这戏，成了。 　　在对比了一圈以后，李铮对周放更加满意，表示“你的表演太贴男二这个角色了，非常好非常好”，陈导也含蓄的夸了几句。 　　这部电影也还在筹备阶段，剧本也还需要润色，至少要到冬天甚至明年开春才能开机，合同问题也是要和周放的经纪公司具体去谈，今天在这里只能做个口头敲定，粗略的交流一番，周放便得赶回横店去拍电视剧。 　　车就在门外等着，行李也都从酒店带了过来，周放一出来，便直接上车回横店。 　　刚过中环，关顾就回了电话。 　　周放把手机放在眼前，死盯着“关顾”这两个字。 　　小安斜着眼睛，看到了手机屏，忙拿了耳机塞进耳朵里，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沪上风景。 　　周放接了起来。 　　关顾道：“刚才打电话了？我刚才在忙，没听到，怎么了？” 　　周放：“……” 　　关顾道：“喂？周放？” 　　周放一咬牙，问：“你想亲我的脚背吗？” 第十七章 探班 　　一阵静默。 　　关顾低声道：“你这发的什么浪？我可正上班呢。” 　　周放怒道：“滚！上班还有时间编故事？” 　　关顾道：“编什么故事？” 　　周放一怔。 　　关顾轻轻笑了笑，说：“好了，等你回来再亲……嗯，你的脚背。” 　　周放说不出话来，关顾果然肯亲他的脚背？ 　　他喜欢关顾而不得的那几年，时常靠想着关顾来自渎，在他的臆想世界里，他曾经无数次吻遍关顾的全身，他对关顾身体的每一寸都充满了虔诚的热爱，这种热爱让他在幻想里亲吻关顾的脚趾，幸福的无与伦比。 　　暗恋让人卑微。 　　他又不明白了，小庄不是关顾吗？ 　　他问：“江杰给你当过班主任？” 　　关顾道：“谁？” 　　周放说：“教数学的。” 　　关顾的语气恍然又疑惑：“江老师啊，高一教过咱们吧，没当过班主任。怎么好好的想起他了？” 　　周放更糊涂了。 　　关顾说：“过年那阵子我在商场见过他一次，开始谢顶了，也发了福，说是明年也要退休了。以前你还老被他罚站，就跟昨天似的。” 　　周放：“……嗯。” 　　关顾道：“这么大老远打电话来，撩我一下，又跟我说江老师，你怎么了？” 　　周放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刚才在微信上发关顾照片，又向他表白的小庄，是他见了鬼？ 　　半晌，他说：“关顾。” 　　关顾道：“嗯？” 　　周放道：“我爱你。” 　　关顾：“……” 　　周放道：“你要再耍我，我就操死你。” 　　关顾：“……” 　　周放道：“滚去上班吧！”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叫看风景的小安：“别装了，给我拿瓶水。” 　　小安尴尬的从他挨着的小冰箱里拿了瓶水，递给周放。 　　周放喝了水，不说话了，无精打采的看着窗外。 　　这车后舱里只有他和小安，随行的化妆师和造型师等人都在后面另一辆车里，这辆房车是他这回到横店来拍戏，公司新配给他的，内部奢华，空间也大，还有电动沙发床，驾驶位和后舱有隔板，隔音效果一级棒，不用担心前面的司机会听到不该听的事。 　　一路无话。 　　回到横店已经下午两点多，剧组刚发盒饭，小安去拿了两份回来，一份自己的，一份给周放。 　　周放扒拉着吃完，便迅速化妆、戴假发套、换戏服。 　　这部是隋末唐初背景的历史剧，他饰演秦王李世民，下午要拍的是虎牢之战、围困洛阳，大破王世充。 　　横店这阵子雨水特别多，这场戏拍到晚上八点，刚结束就下起了大雨。 　　周放和导演聊了一会儿今天的戏，便要去卸妆换衣服，小安跑过来接了头盔，道：“哎哟这么重……哥，先别忙着去卸妆，有点急事儿。” 　　周放穿了一身二十公斤的盔甲，假发加头盔也差不多有七八公斤，拍了这六个小时，累得够呛，不耐烦道：“什么急事儿？我脖子都快断了！” 　　小安凑近了些，小声道：“关先生来了，你说急不急？” 　　周放：“……” 　　他大怒，抬手要打，骂道：“是不是找死！敢开我玩笑！” 　　小安忙把头盔戴在自己脑袋上护住头，道：“真的！哥，人在酒店房间呢，不信你回去看看！” 　　周放瞪大眼睛，将信将疑道：“要是没在，你就完了。” 　　小安猛点头：“我完不了，完不了。” 　　关顾下午六点多到的横店，打给周放，小安接的，关顾说人在影视城外面，已经过了景区开放时间，没有剧组工作证进不来。小安出去接到他，他听说周放正在拍戏，便说还是去酒店等着比较好，小安就把房卡给他了。 　　坐在回酒店的房车上，周放发脾气道：“谁让你给他房卡的？” 　　小安笑嘻嘻道：“关先生来探班，多好的事儿，别发脾气了，乐呵点。” 　　周放气得又骂：“乐呵个屁！吃里扒外！” 　　小安不敢笑了，不以为然的心想，害羞啥啊我的哥。 　　到了酒店，他很有眼力的没跟着，远远的看着周放按了门铃，然后门开，人进去，他才嘿嘿笑着走了。 　　关顾一开门，周放就看到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没穿那件藏蓝色的衬衣。 　　关顾笑道：“还挺早的，比我想得早。” 　　周放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不自在道：“等很久了？” 　　关顾道：“也没有，天快黑才到。” 　　周放抬脚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拿了茶几上的矿泉水想喝，拧了两下都没拧开，他刚才卸妆太匆忙了，可能卸妆油还留在手上，有点滑。 　　关顾过来把水接过去，拧开，递回来。 　　周放接了，喝了一口，又觉得丢脸，把水放回茶几上，黑着一张脸，道：“你来干什么？” 　　关顾看看他。 　　周放也觉得这话说得太不好听，道：“你不用上班了？” 　　关顾道：“请了一天假，刚好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节假日对周放这职业来讲可有可无，更何况这几年他和他妈关系紧张，中秋节也没人陪他过。 　　周放道：“你到底来干什么？来陪我过节？” 　　关顾看着他，视线慢慢向下，落在他的脚上，笑了笑，说：“来亲你的脚背呀。” 　　周放：“……” 　　关顾贴过来吻他，他本能的闭了眼，微微张了唇。 　　他有一点悲哀，他这是中了关顾的毒，没救了。 　　浅浅的亲吻后，关顾问他：“下午电话里你说的话，是真的？” 　　周放想，说什么了？ 　　关顾道：“还装失忆，你说你爱我。” 　　周放的耳朵噌一下便红了，绷着嘴不回答。 　　关顾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摩挲着挑逗，说：“你可别骗我，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周放：“……你不是来亲我的脚背吗？” 　　关顾笑起来，靠在了他的肩上，笑声闷闷的，听起来却十分快乐。 　　周放不爽道：“别笑了，叫老公。” 　　关顾的笑声一顿，抬起头来，说：“嗯？理想这么大？” 　　周放心想装吧你就。 　　关顾又亲了亲他，道：“走，去洗澡。” 　　周放没动。 　　关顾道：“脚背要洗干净。” 　　周放一下便兴奋了起来。 　　后来，周放一直都没忘了这一天。 　　那天晚上，窗外是横店的大雨。 　　关顾亲了他的脚背。 　　关顾还说了“我也爱你。” 第十八章 可惜不是我 　　暗恋的这些年里，周放梦过无数次关顾。有的梦里，关顾爱上了他，有的梦里，关顾没有。 　　即使是爱他的关顾，在梦里也不曾把这个字说出来，梦的主人对“爱”，诚惶诚恐。 　　它是一个很神奇的字。 　　说出口之前，它圣洁。说出来以后，它热烈。 　　这热烈灼得人心口劈啪作响，仿佛马上就要烧起来，唯有抵死缠绵，才能消减一二。 　　窗外的雨声停了下来。 　　两人一身汗水，意犹未尽的亲吻对方，吻对方的嘴唇、脸颊、耳朵、脖子。 　　周放想，真像两只互相舔毛的猫。 　　“猫来呢？”他问，“你把它自己丢在家里？” 　　关顾说：“跟我妈说了，请她今晚过去照顾它。” 　　周放不放心道：“她又不喜欢猫来，万一不去呢？” 　　关顾笑着说：“不会，那可是她孙子。” 　　周放没说话，舔了下嘴唇。 　　关顾轻声道：“等拍完这部戏回去，也该给婆婆敬茶了。” 　　周放的耳朵有点热，纠正道：“丈母娘。” 　　关顾一哂，道：“不争这个。” 　　周放想了想，问：“丈母娘八月二十生日？” 　　关顾笑起来，说：“好记性。” 　　周放道：“我到时回不去，替我送套护肤品，我微信转账给你。” 　　关顾笑着答应说：“好。” 　　周放调侃道：“转你哪个微信号？” 　　关顾道：“什么？” 　　周放说：“还装？我都不跟你计较了，差不多得了你。” 　　关顾一脸茫然。 　　周放有点气了，道：“咱俩都这样了，你还逗我？” 　　关顾的语气莫名其妙：“我逗你什么了？” 　　周放觉得他还装傻，翻脸坐起来，怒道：“你有劲没有！没完了是吧！” 　　关顾也起来了，皱眉道：“怎么我就没劲了？” 　　周放左右看看，道：“你手机放哪儿了！” 　　关顾一边问“干什么？”一边从扔在床边的裤子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机。 　　周放伸出手：“拿来！” 　　关顾脸上有些犹豫。 　　周放讥道：“里面有什么怕我看见的东西？” 　　关顾皱紧眉头，说：“有。” 　　他承认了，周放反倒冷静了下来，比起气愤，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你要这样？” 　　关顾看看他，突兀的说了句：“我爱你。” 　　周放：“……” 　　哪怕不久前刚听过这句话，他也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这是关顾啊，他放在心尖上的关顾啊，他能有什么办法。 　　关顾又说：“我骗了你。” 　　周放冷哼一声，总算要招了？ 　　关顾略有难堪，说道：“我对你说的，和姚贝贝分手以后，发现你暗恋我，慢慢就也喜欢你了，都是骗你的。” 　　这和周放想的不一样，没分手？还是……没喜欢他？他呆若木鸡，半晌才：“……哦。” 　　关顾尴尬道：“我不是存心要骗你，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是怕连朋友做不成。” 　　周放面无表情的下了床，站起来时竟觉膝盖一软，险些站不稳。他弯腰从地毯上捡起关顾的黑T恤，反手丢回去。 　　关顾下意识接了。 　　周放赤身站站在那里，说：“滚。” 　　关顾：“……” 　　周放重复道：“滚。” 　　关顾：“……我还没说完。” 　　周放炸了起来：“我叫你滚！” 　　关顾道：“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周放喝道：“还说什么！再信你一个字我就不姓周！给我滚！” 　　他声嘶力竭，暴跳如雷，双眼通红，心如死灰。 　　距离他和关顾第一次发生关系已经一个月了，每时每刻他都在准备着从这场美梦里醒过来。 　　终于醒过来了。 　　关顾果然是耍他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骂他“死变态、会得艾滋、要断子绝孙”的直男，就算和女朋友分了手，也轮不到他。 　　谁叫他非要粘着关顾，连买房子都要粘着买在一起，被看出来真是活该。 　　被耍也是活该。 　　明知道关顾那么恶心同性恋。 　　他朝关顾认认真真鞠了个躬，说：“委屈你了，还得跟我上床。” 　　关顾：“……” 　　周放直起身，满是戾气道：“还不滚？再不滚我要强暴你了！” 　　关顾额上的青筋直跳。 　　周放冲了过来，按着关顾压在床上，手向下乱摸一气。 　　他要上关顾，要上！不上不是中国人！ 　　关顾道：“再乱来我可揍你了。” 　　他也不理。 　　关顾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捏住了他，掐了一下。 　　他惨叫一声滚到一旁，眼泪都疼了出来，双目圆睁，怒视关顾。 　　关顾：“……都让你别乱来了。没事儿吧？我看看。” 　　他伸手要碰，被周放一声暴喝：“看J.B看！滚！” 　　关顾道：“本来就是看它。” 　　周放：“……” 　　他气得要吐血，心里又是一阵悲凉，他都这副惨相了，关顾还有心情开玩笑！ 　　关顾道：“好了，别生气了，你看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周放捂着腿间，疼得不想说话。 　　关顾道：“不说正好，好好听我说。” 　　周放转过身，背对着他。 　　关顾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日了狗了，偏就喜欢你这狗脾气。” 　　周放以为听错了，没动，也没吱声。 　　关顾拍了下他的背，道：“哎，你还记得吗？中考完，咱们俩一起去学游泳，你差点淹死。” 　　周放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好好说这个干什么。 　　关顾道：“教练让热热身再下水，你非不听，结果下去就抽筋了，活该呛水。” 　　周放又生气了，骂道：“还有脸提这事儿！从那天起你就不去学了，到现在还是个旱鸭子！是我差点淹死，你怕个屁！” 　　关顾道：“我就是害怕了。” 　　周放背对着他，吐槽道：“你胆子有绿豆大吗！” 　　关顾低声道：“我是胆小，怕万劫不复，怕被当成怪物。” 　　周放一怔。 　　关顾说：“你被教练救上来，我怎么叫你你也没反应，还翻了白眼，旁边有人说 ‘这小孩淹死了吧’，我当时就想，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 　　周放吞了一大口口水。 　　关顾道：“后来你没死，我高兴坏了，高兴着又一想，不对，什么叫你死了我怎么办？离了你我就活不下去吗？” 　　周放没忍住，转过头来，和关顾对上了视线。 　　关顾望着他，说：“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完了，我是个变态。” 　　周放的心跳快得犹如战鼓。 　　关顾道：“我怕把病传染给你，躲你躲得远远的，你倒好，突然跑来跟我说，说你喜欢上男生了。” 　　周放睁大了眼睛。 　　关顾笑了下，有些勉强，说道：“开始我还以为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紧张得直犯大舌头，还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我喜欢你，你刚好也喜欢我。” 　　周放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关顾安静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为什么不是我？” 　　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 　　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周放对最信赖的关顾吐露了性向，也说了有点喜欢隔壁班那个谁。 　　关顾盯着他看了至少一分钟，转身就走。 　　他不知所措，追上去堵着不让走，说：“关顾！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我可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哥们儿！” 　　关顾停住脚，道：“你知道同性恋是变态吗？” 　　他蒙了。 　　关顾的脸冷漠又凶狠：“会得艾滋病，要断子绝孙，到老了连个伴儿都没有。” 　　周放攥紧了拳头，道：“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可我没想到，连你也嫌弃我。” 　　关顾绕开他，扬长而去。 　　周放生气又伤心，大声道：“滚吧！我也没你这样的哥们儿！” 　　夕阳把关顾的背影拉得很长，他好像走了很久，才走出那片操场。 第十九章 秘密 　　为什么那时没有喜欢关顾呢？周放也很想敲着脑袋问问自己。 　　别说现在，如果那时有人让他在关顾和隔壁班小gay之间做个选择，他恐怕也会选关顾。 　　早知道后来会这样喜欢关顾，他在认识关顾的第一天就该认清自己是个gay，认清自己早晚要被关顾迷得神魂颠倒。 　　可那时他不知道，他连自己喜欢男生都不知道。 　　后来他也不知道关顾喜欢他，关顾明明就有女朋友。 　　对，关顾还有个女朋友！ 　　“姚贝贝没有和我谈过恋爱，一天都没有。”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关顾很快便道，“我们在化学竞赛上认识的，她有个念技校的男朋友，家里反对得厉害，像看犯人一样盯着她，她就找我假装恋爱，互相打掩护。” 　　周放有点不信，道：“她找你你就答应了？打掩护？这可不像你。” 　　关顾看他一眼：“你个傻子。” 　　周放不明所以。 　　关顾道：“我怕谁知道？还不是怕你知道。” 　　周放愣了片刻，又不忿道：“你都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怎么想？我有心事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你压根就没把我当好哥们儿！” 　　关顾忽而抬高音量道：“还扯什么好哥们儿？我一看见你，就想亲你，就想跟你上床，哪有这样的好哥们儿？” 　　周放忍不住心花怒放。 　　关顾道：“你来找我说那种心事干什么？要气死我吗？我养大的猪，舍不得杀，最后倒白白便宜了别人。” 　　周放：“……什么你养大的猪？骂谁呢！” 　　关顾道：“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跟智障差不多，除了玩泥巴你还会什么？要不是我硬拉着给你补课，你中考能过四百分？还上什么重点高中？” 　　周放很不服气，他怎么就只会玩泥巴了？他什么都会玩！谁说他四百分都过不了了？真当他是智障吗！ 　　关顾一脸嫌弃道：“上了重点高中，你也跟智障差不多。我哪点不好？你不喜欢我，居然去喜欢别人？” 　　周放生不起气来了，气呼呼的关顾有点可爱。 　　初中时的关顾就很被女生们喜欢，在一群和周放那样泥猴子的男生中间，他干净得耀眼，对谁都礼貌和气，可又优秀得很有距离，是处在青春期的女生们最喜欢的那一种。那几年周放忙着踢球玩泥，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关顾给他补课的样子，还没长开的稚嫩脸庞，已经有了十足的精英气质，低垂着视线看题目，薄薄的单眼皮，浓密的长睫毛，倏而皱眉，抬起眼来：“周放，你是不是智障？谁教你辅助线可以画弯的了？” 　　那个时候应该也没人想到，后来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弯了。 　　两人现在差不多高，但关顾长个儿晚，那时比周放还矮一点点，上高中才突然蹿起来。 　　想必当时那个也没有周放的大。 　　周放想，如果早知道后来会这样喜欢他，那时候就该肛了他。 　　关顾道：“后来你被甩了，你爸又生病，我也是多管闲事，怕你一蹶不振，又去帮你补文化课，还帮你找表演老师。你被电影学院录取那天，我比你还高兴，我想我们都要上大学了，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我要对你表白。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就突然来拉我的手，说你喜欢我。” 　　周放的喉咙哽住了，这件事他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关顾低声道：“当时我差点哭出来，都快三年了，你个智障，总算开了窍。结果，你他妈的喝高了，把我当成了别人。” 　　周放：“……” 　　关顾咬牙切齿道：“就是块石头，我这样掏心挖肺的对它，它也该被我捂热了，你就连块石头都不如。” 　　周放忙道：“热了！我热了！” 　　关顾看他。 　　周放尴尬道：“那天我说的就是喜欢你，不是别人。” 　　关顾一怔，说：“第二天你前男友一回来，你们就和好了，在家门口搂搂抱抱的，还说你喜欢我？骗谁？” 　　周放大感冤枉：“谁跟他和好了？是他突然找上门来闹，我那时候还没出柜，怕我妈听见，才哄他赶紧走，哪有搂搂抱抱？” 　　关顾阴郁道：“就是有，他还亲你了，我都看见了。” 　　周放早不记得细节了，说：“那可能就是有吧，反正我没跟他和好，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他看看关顾，不自在道：“前一天晚上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 　　关顾道：“是对我说的？” 　　周放点头，道：“我怕你嫌我恶心，才装醉叫别人的名字。” 　　关顾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 ‘我每天都想着你，你要是也喜欢我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天，让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是对我说的？” 　　周放诧异道：“我哪有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就说了喜欢你。” 　　关顾道：“你说了。” 　　周放完全不记得，疑惑道：“没有吧，我就说了喜欢你！” 　　关顾盯着他，道：“从那时起，你就只喜欢过我？” 　　周放被他看得竟有些害羞，涨红了脸道：“你呢？只喜欢过我吗？” 　　关顾道：“我从始至终就只喜欢过你。” 　　周放感觉自己输了，找补道：“我没碰过别人，初吻都是上个月。” 　　关顾道：“我不是。” 　　周放赢了这一局，又十分不高兴，忍着气道：“那是什么时候？跟谁？姚贝贝？” 　　关顾道：“人家有男朋友，就是当初那个技校的男生，现在在国外陪读，他们一直在一起。” 　　周放道：“那你初吻是跟谁？” 　　关顾垂下视线，说：“我去下卫生间。” 　　周放：“……” 　　关顾下了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手机里有什么？都在和姚贝贝的聊天记录里，锁屏密码是猫来生日。” 　　他把猫来送给周放那天是6月15日，后来他们就把这天当成猫来的生日。 　　他进了卫生间。 　　周放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微信，不是小庄的账号，而是关顾日常用的微信号，第一个聊天对象是“姚贝贝”，不用点开就能看到的最新消息是：“我还是觉得你该吃药。” 　　周放心想，他也觉得关顾该吃药，没事假装什么小庄。 　　他点开了“姚贝贝”，翻着看了看今天的聊天记录。 　　关顾：“我想告诉他。” 　　姚贝贝：“你想好了？” 　　关顾：“刚上飞机，去找他。” 　　关顾：“他说他爱我。” 　　姚贝贝：“唉，还是先恭喜你，爱上一个傻瓜可真不容易。” 　　关顾：“哈哈哈。” 　　姚贝贝：“不过你要怎么跟他说？他能接受吗？” 　　关顾：“应该能，他真的很爱我，我感觉得到。” 　　姚贝贝：“你要是早点有这种自信就好了。” 　　姚贝贝：“我早就觉得他喜欢你了，你非不信。” 　　关顾：“你是对的。” 　　关顾：“现在也不晚。” 　　关顾：“我怕再拖下去就晚了。” 　　关顾：“我最近突然睡着的次数越来越多。” 　　姚贝贝：“啊！怎么没跟我说？” 　　关顾：“我去找过高医生，问题不大。” 　　关顾：“我得关机了，你注意身体，怀孕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贝贝：“我没事。你这情况，只是接受物理治疗恐怕不行。” 　　姚贝贝：“我还是觉得你该吃药。” 　　周放一头雾水，胆战心惊。 　　关顾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卫生间里传出抽水声。 　　关顾从里面出来，身上披了件浴袍，里面真空。 　　他四肢修长，线条漂亮，胸腹部的肌肉恰到好处，皮肤光滑，体毛适中。 　　他看起来很健康，全然不像一个病人。 　　周放扬了扬手机，问道：“她让你吃什么药？” 　　关顾道：“利培酮。” 　　周放道：“治什么的？” 　　关顾道：“精神病。” 　　周放：“……” 　　关顾在床边坐下，说：“没用，利培酮是抑制精神分裂的，我不是。” 　　周放：“……那你是？” 　　“我不知道。医生说，这里面，”关顾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一个我。” 第二十章 你亲我一下 　　周放隐约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关顾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说：“记得《禁闭岛》吗？” 　　是他们一起看过的悬疑电影，莱昂纳多主演的男主人公有双重人格，两个人格有截然不同的名字、经历和性格，而且互相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关顾道：“就是那个意思。” 　　周放脱口道：“怎么可能？！” 　　关顾抬眼看他，道：“刚听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 　　周放瞪着他道：“你不要编故事唬弄我，我才不信！那都是电影里骗人的！” 　　关顾道：“我对医生也这么说的。” 　　周放使劲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关顾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说谎？ 　　关顾把浴袍裹了裹，问道：“想从哪儿开始听？” 　　周放反问道：“你想从哪儿开始说？” 　　关顾想了想，严肃道：“大四那年春节，我和你前男友打过架。” 　　周放：“……我怎么不知道？！” 　　读大四的那一年春节，周放约了关顾一起玩，两人在某个商场抓娃娃时，遇到了回国来过年的前男友。 　　三年半以前被拒绝过一次的前男友居然又粘了上来，问周放要手机号码，周放没给他。 　　看完电影和关顾分开，周放刚到家，就发现前男友等在家门口，含情脉脉的表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能忘了周放。周放还以为他又像高考完那次一样想来和好，谁知他说，没想和好啊，在国外有男票，就想打个炮，纪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周放被他的不要脸镇住了，他却以为周放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开始动手动脚，周放炸了毛，一脚踹出去，两人撕破了脸，在周放家门口吵了一架。 　　把人赶走，周放开门回家，进门就被他妈抽了一耳光。 　　那天不该在家的他妈居然在家，隔着门知道了儿子是个走后门的变态。 　　周放就这么出了柜。 　　他性格随妈，青出于蓝未能胜于蓝，只能和蓝将将打个平手，场面可想而知的惨烈，最后他妈一把扫帚把他赶出了家门，当时他已经开始拍戏，能养活自己了，母子就此反目，这么多年再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周放莫名其妙道：“就因为他害我提前出了柜，你就找他打了一架？” 　　关顾道：“不是，他主动找我的。” 　　周放惊奇道：“找你干什么？” 　　关顾显然特别讨厌这个人，一脸嫌弃的说：“他来问我，有没有跟你上过床。” 　　周放骂道：“他有病吧！” 　　关顾接着说：“我说，上过。” 　　周放大吃一惊，道：“你也有病吗！” 　　关顾看他一眼。 　　他想起了莱昂纳多，闭上了嘴。 　　关顾继续讲那件事：“他叫我别得意，说他早跟你上过床了，说你特别紧。” 　　周放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关顾道：“我很生气，揍了他一顿。” 　　周放也很生气！造谣就算了！为什么是特别紧！不该是特别大？ 　　关顾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心头一动，难堪道：“你该不会信他的鬼话吧？！” 　　关顾转开眼睛，道：“那个时候，我就以为是真的。” 　　周放气得不行，他已经相信关顾很早就喜欢他了，想到关顾那时的心情，又觉得要再吐一口血。 　　“过完年开学，我开始发现不对劲，”关顾道，“有时候会突然睡着，醒了还特别累，因为是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事情很多，起初我以为是压力太大，有点精神衰弱，后来发现并不是。” 　　他把两只手插在浴袍的口袋里，神情有些寂寥，慢慢说：“图书馆老师催我还书，说我借的什么《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超期未还，我一个学金融专业的借这个干什么，我说我没借过，她说我抵赖，去图书馆一查，我的借书卡记录里真有，借书时的签名，也的确是我的字。” 　　周放说：“可能真是你记错了。” 　　关顾道：“你也找我发脾气，说我看完话剧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可我根本没去看你的话剧，你非说看见我在台下第一排了。” 　　周放：“……可能是我看错了呢。” 　　关顾说：“好，就算这些都是我的错觉。有一天，我妈问我是换手机还是换电脑了，信用卡刷了六千多，我看了看，是买了六千多块的衣服，我以为是被盗刷了，准备报警，发现那些衣服居然全在我的衣柜里。” 　　周放没法解释了，只好问：“然后呢？” 　　关顾道：“然后，我就穿着新衣服去看心理医生了。” 　　周放：“……” 　　关顾道：“心理医生说我有第二人格，我觉得我睡着了，其实是第二人格醒了，但我不知道，也不记得。” 　　如果没有小庄，周放现在大概会跳起来揍关顾了，这都是在胡扯些什么鬼？ 　　可是有小庄，他便信了一大半。 　　小庄就是关顾的第二人格吗？说着关顾不会说的话，做着关顾不会做的事。 　　不是关顾，又是关顾。 　　他问：“你找的这医生靠谱吗？” 　　关顾道：“换过医生，说法都差不多。” 　　周放算了算，道：“这都五六年了！你吃过药吗？” 　　关顾道：“没有能治这个的药，刚才说的都是治精神分裂的，抑制狂躁，我又不是精神分裂，也不狂躁，吃了也没用。” 　　周放道：“没药吃！那怎么才能好？” 　　关顾顿了片刻，才说：“不知道，可能好不了了。” 　　周放一时有些慌乱，这毕竟是病啊！他想了想，问道：“对健康有影响吗？” 　　关顾道：“我比你健康。” 　　听到不会影响健康，周放立时松了一大口气，又心怀鬼胎的问：“你知道你第二人格什么样吗？” 　　关顾蹙眉道：“你知道？” 　　周放心说，凭啥告诉你？你又不叫我老公。 　　他说：“你跟姚贝贝说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你担心我接受不了？” 　　关顾看着别处，说：“我不担心，是她替我担心。” 　　周放戳穿他道：“得了吧，你要是不担心，这么多年怎么都不跟我表白？” 　　关顾不说话了。 　　周放道：“还说我智障，你不是弱智，我喜欢你那么久！非得到买房子都不肯跟你分开，你才看出来？” 　　关顾的唇角动了动，似是想笑。 　　周放骂道：“笑屁笑！” 　　关顾的唇角压了下去。 　　两人安静的对望了一会儿。 　　周放说：“我爱你。” 　　关顾道：“我也爱你。” 　　周放道：“我不在乎你有神经病，有艾滋我也不在乎。” 　　关顾笑起来。 　　周放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心眼，听人随便编两句瞎话就气得生怪病。” 　　关顾又笑不出了。 　　周放扬了扬下巴，道：“你可别再咒我孤独终老了，除非你比我死得早。” 　　关顾的眉头皱起，又展开，一双眼睛里有流转的光芒。 　　周放伸出手，十分豪气的说道：“好了，我的小心肝，过来让我抱抱你。” 　　关顾挑起眉来，说：“还是让你的小心肝操操你吧。” 　　周放：“……滚！不让！” 　　早上小安来叫他起床，站在门口叮叮叮的按门铃。 　　周放脾气不好，起床气大得很，但他能红起来不是靠臭脾气，除了稳定的颜值和演技，敬业在合作过的同行中也是有口皆碑，只要是为了工作，什么要求都能配合。和如今圈内一众红人比起来，他最大的优点是守时，从不让人等，说好七点半要开机拍他的戏，七点半就一定能在片场看到服装和妆容全部到位的他。所以小安一般是不担心早上叫不起来他的。 　　今天不一样，睡在温柔乡里，还真不好讲，色字头上一把刀哟。 　　按了两三遍门铃，听到里面周放喝了一声“烦死了！起来了！”，小安便立刻停下，贴在门上听了听，有模糊的说话声，该是真起来了。 　　周放被门铃吵醒，骂了句，踢了下被子，腿碰到了关顾，清醒了。 　　关顾躺在旁边，双眼清明的看着他。 　　周放问道：“你早醒了？” 　　关顾道：“比你早一点。” 　　周放噌一下坐起来，拿了床头的手机来看，微信里没有小庄发来的早安消息。 　　昨晚小庄也没有道晚安。 　　他回头看了眼关顾，关顾躺在那里看他，光裸的肩露在外面。 　　他把手机扔回原处，又躺下抱住关顾，说：“我要去工作了。” 　　关顾揶揄道：“那还不起床？” 　　周放舍不得走，又不好意思说，憋了半天道：“我走了，你第二人格是不是就出来了？” 　　关顾道：“谁知道。” 　　周放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挺可怜的，心里又忍不住得意，说：“哎，你亲我一下。” 　　关顾道：“你怎么不亲我一下？” 　　两人互看了一眼，狠狠亲了对方一下。 　　小安倚着门等了二十多分钟，门开了，周放从里面出来，洗好了脸，也刮好了胡子，就是一张脸上写满了“谁跟我说话我怼谁”。 　　他前面走，小安后面跟着，走了一段，小安脸色渐渐古怪起来。 　　——放哥的走路姿势为啥这么委婉？ 　　——难道放哥才是温柔乡吗！ 第二十一章 怕猫 　　今天没有再下雨，出了太阳，穿上古装戏服，再戴上假发套，还挺热的，好在是拍文戏，不用再穿昨天那样厚重的铠甲，就是周放昨晚睡得太晚了，拍戏间歇不停地打哈欠。 　　拍了一场下来，他又闷又困，叫工作人员去买冷饮，说请大家喝。剧组同事纷纷道谢。 　　他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在剧组还是大方的，经常请饮料和水果，如果是男主戏，杀青前还会请全组吃火锅或是烧烤。这部历史剧是群戏无男主，他只演李世民青年时期，登基之后就要换另一位老戏骨前辈来演太宗皇帝，他只演到玄武之变就能杀青了。 　　小安拿了个小风扇对着他吹，拍马屁道：“刚才哥演得真好！” 　　周放嫌弃得很：“你看见什么了？当我不知道你又睡了半天，还不擦了你的眼屎！” 　　小安只好干笑着擦了擦眼角。 　　周放道：“给我手机！” 　　小安忙把手机拿出来给他。 　　他打开看了看，分别收到建设银行和工商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积分到期可兑换现金登录某某某网站操作，横店流动人口多，伪基站也多，平均一天能收五六条类似的诈骗短信。 　　微信里没有新消息，小庄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周放点开对话框，上一条消息是昨天早上的：“老公，起床了吗？早安么么哒！” 　　周放忍不住笑了下。 　　小安古怪的看他。 　　他忙收住了，道：“去，等咖啡来了，给我挑杯冰摩卡。” 　　小安“哦”了声去了。 　　只剩下周放自己了，他好继续看以前小庄发来的消息。 　　他以前看得不认真，看过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不一样了，这些话可都是关顾对他说的，是关顾！ 　　关顾就是个闷骚，昨天亲他脚背的时候，那眼神，那脸，整个人骚气得不行。分裂出第二人格来也是浪得不行。 　　“老公么么哒。” 　　“老公我好喜欢你。” 　　“老公我想跟你啪啪啪。” 　　哈哈哈哈关顾怎么这么可爱啦。 　　周放拿着手机坐在片场一角，笑得停不下来。 　　中午关顾也从酒店过来了，小安给他找了个剧组工作人员的工作证，对人介绍就说是周放的朋友，过来横店玩，顺便看周放拍戏。下午他就坐在周放的位置上看周放拍了半天戏。 　　他不是公众人物，也没太引起注意。 　　等晚上周放收工，两人简单吃过饭，就回了酒店。 　　么么哒了一晚上。 　　第二天是中秋节，剧组晚上安排了活动，关顾要坐上午的飞机回北京，回去陪他爸妈过节。 　　周放早早就醒了，在被子底下踢了踢关顾。 　　关顾被吵醒，道：“天都还没亮呢，你干嘛？” 　　周放道：“干吗？” 　　关顾：“……干。” 　　等天亮了，他们浑身是汗去冲了澡，在浴室里又被撩起了火，周放等下还得拍戏，实在不能再做，两人便互相口了口。 　　七点多，两人告别，周放先去了片场，然后叫小安回酒店，送关顾去义乌机场。 　　他也不是没和关顾分别过，这回却格外不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关顾来这一趟好像带走了什么东西。 　　小安回来时没空着手，抱了一个快递箱子过来，看样子是刚收到的。 　　周放正背台词背得心不在焉，随口问了句：“你又买什么了？” 　　小安笑着说：“不是我的，是你的迷弟寄给你的。” 　　周放一愣，脸上很快浮起惊喜，跳起来道：“小庄吗？！” 　　小安：“……不是，是简宁川。” 　　周放：“……” 　　简宁川寄了一箱月饼和小点心，包得十分精致，附了张贺卡：“中秋快乐！”还画了一颗桃心。 　　小安奇怪的问：“怎么好好的又想起那个小庄了？” 　　周放有点尴尬。 　　小安识趣的不问了，说：“哥，你要不要给简宁川回个电话？” 　　“收到了？”简宁川很开心的在电话里说，“那月饼和点心都是我和我妈一起烤的，味道还行，你尝尝看。” 　　周放道：“小简，谢谢你。可惜我不爱吃甜的。” 　　简宁川的语气霎时低落了：“我不知道……下次我试试烤咸的。” 　　周放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怎么觉得自己跟欺负小孩儿似的。 　　简宁川说：“放哥，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过节嘛，小礼物，也不值钱。” 　　周放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想欠你的，你懂不懂？” 　　简宁川道：“我懂，下次过节你再送我礼物不就行了，这怎么算欠我的呢？” 　　挂了电话，周放又觉得不对，简宁川的话乍一听还挺有理，仔细想想，你送我我再送你，那不是没完没了了？ 　　他马上打开微信，给简宁川发了个大红包。 　　晚上剧组一起中秋聚餐。 　　剧组年轻人多，热热闹闹的玩起来，周放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这两年公司调教得狠，他也知道稍微控制下脾气，再说也没人来惹他，他酒量不行也是出了名的，连喝大了来找他喝酒的人都没有。 　　玩到十点多就散了，导演坐镇，毕竟明天还要工作。 　　回到酒店，周放换了鞋就在床上躺下，没拉窗帘，歪着脑袋看窗外，全无睡意。 　　外面下雨了，连个月亮的影儿都没有。 　　他把被子掀开，抬起右腿来，盯着自己的脚背看。 　　给关顾打个电话吧？ 　　他把手机拿了过来，又开始犹豫。 　　说点什么呢？ 　　难道说想他了？刚走就想？有点丢脸。 　　不如问问猫来吧。 　　关顾那边有点热闹，声音都听得不那么真切了：“喂？” 　　周放道：“怎么那么吵？” 　　关顾道：“在我奶奶家呢。” 　　周放道：“那先挂了吧。” 　　关顾道：“等等，我换个地方。” 　　周放等了片刻，那边果然安静了。 　　关顾问道：“剧组不是有活动？这么早就结束了？” 　　周放道：“明天还拍戏，再晚导演就不干了。” 　　关顾遗憾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回来了。” 　　周放心里有点痒，有情意也有情色，说：“横店又下雨了。” 　　关顾道：“吃月饼了吗？” 　　周放心想，有没有情调啊！没好气的说：“吃了……猫来呢？” 　　关顾说：“在家，我这就准备回去伺候它了。” 　　周放道：“嗯，挂了。” 　　关顾道：“今天……” 　　周放听他只说半句，催着问：“今天怎么了？” 　　关顾像是笑了一声，才说：“有点想你。” 　　周放：“……” 　　他在床上打着滚扑腾，乐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打了一通电话，扑腾出了一头汗，挂了以后，他就仰面躺在那看着天花板傻笑。 　　他觉得关顾肯定特别喜欢他，他也特别喜欢关顾，喜欢死了。 　　窗外没有月亮，还下着雨，夜色真他妈美。 　　笑够了，他才去洗了澡，出来准备睡觉。 　　发现两天没上线的小庄发来了消息。 　　小庄：“老公，这两天太忙了，没顾上找你，好想你啊。” 　　小庄：“中秋快乐！爱你么么哒！” 　　周放一下来了精神，趴在枕头上喜形于色。 　　周放：“你忙什么了？” 　　小庄：“老公！” 　　小庄：“就是工作上的事。” 　　小庄：“你怎么还没睡？不是去横国拍戏了吗？难道在拍夜戏？” 　　周放：“没，准备睡了，刚洗完澡。” 　　小庄：“咦！刚洗完澡！” 　　小庄：“那现在穿衣服了吗？” 　　周放：“你想什么呢？” 　　小庄：“没想什么，嘿嘿吼吼哈哈。” 　　周放：“什么也不许想。” 　　小庄：“我想什么你也管不着啊哈哈哈哈。” 　　小庄：“你用这么霸道总裁的语气对我说话！” 　　小庄：“我今晚睡不着了！” 　　周放想到关顾娇羞的那边打下这些字，快笑岔气了。 　　周放：“那天你给发的照片真的是你吗？” 　　小庄：“当然是我了！” 　　小庄：“我不骗人的！更不会骗你！” 　　周放：“你现在在哪儿？” 　　小庄：“在家，刚回来。” 　　周放：“你再拍一张照片发给我。” 　　小庄：“现在？” 　　周放：“快。” 　　半分钟后。 　　小庄发了张照片过来。 　　关顾一脸无奈却又微微嘟着嘴卖萌的自拍照，背景依稀能看出是关顾家的客厅。 　　周放：“这是你家？” 　　小庄：“是啊。” 　　周放：“你一个人住？” 　　小庄：“还有个室友，不常在家。” 　　周放：“男的女的？” 　　小庄：“男的，没你帅！还养猫！” 　　周放：“养猫？” 　　小庄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誓趴在沙发上的猫来，一脸警惕的看着镜头。 　　小庄：“室友人挺好的，安静也不多话，除了养猫哪里都好。” 　　周放：“你不喜欢猫？” 　　小庄：“怕死了！它还老来扑我！” 　　小庄：“有时候还上我的床！” 　　周放：“你不会把它关阳台吧？” 　　小庄：“诶？你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 冠夫姓 　　千里之外的猫来有点惨, 每天要亲眼看着关顾在喜欢它和害怕它这两种模式之间, 切换！ 　　周放要救一救自己的儿子。 　　周放：“你怎么能这样对猫？” 　　小庄：“啊？” 　　周放：“我最喜欢猫了！” 　　小庄：“那……我也喜欢吧，你不要生气啊老公。” 　　此时的关顾一定一脸委屈。 　　周放露出痴汉般的笑容。 　　周放：“算了, 以后你对它好一点。” 　　小庄：“我会对它好的, 我保证！” 　　小庄：“老公。” 　　小庄：“你是不是喝酒了？” 　　小庄：“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说了这么多话。” 　　周放：“跟你说话不好吗？” 　　小庄：“当然好了！” 　　小庄：“你以前都跟我说一两句就不理我了, 今天说了好多句。” 　　小庄：“是不是我这两天没有出现，你也想我了？” 　　周放给关顾打电话说不出“想你”, 和小庄聊微信也写不出“想你”。 　　虽然他一直都很想关顾。 　　小庄：“老公？” 　　小庄：“怎么又不理我了！” 　　周放：“我要睡觉了。” 　　小庄：“哦。” 　　小庄：“老公晚安！爱你么么哒！” 　　周放把手机丢在枕边, 笑着睡了。 　　关顾晚安，爱你么么哒。 　　早上起床, 洗漱好吃了早饭, 便赶去片场, 路上他又收到了小庄发来的早安问候：“老公早上好！起床了吗？” 　　周放回了句：“起了。“ 　　小庄：“老公！” 　　小庄：“老公！” 　　小庄：“老公！！！” 　　周放：“干什么！“ 　　小庄：“我以为你昨天喝醉了才理我的。” 　　小庄：“好开心啊！” 　　小庄：“这一定是我前两天认真工作的回报！” 　　前两天？认真工作？呵呵呵呵呵呵呵。 　　周放：“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庄：“我是自由撰稿人。” 　　周放：“撰什么稿？” 　　小庄：“各种各样的稿子，什么赚钱写什么。” 　　“哥，下车了！”小安催促周放。 　　酒店到片场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已经到了, 服化道都已经就位。 　　周放只好把手机收起来, 下车去化妆换衣服。 　　一直到九点多拍完他的戏, 休息时他才又拿出手机来看，早上他去拍戏后，小庄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小庄：“房租好贵，水电煤气都好贵，又快交暖气费了。” 　　小庄：“老公你要包养我吗？” 　　小庄：“老公？” 　　小庄：“我不是真的要你包养啊！” 　　小庄：“你别不理我QAQ” 　　小庄：“？？？” 　　小庄：“你是不是开始忙了？” 　　小庄：“我也要起床去工作了。” 　　小庄：“老公加油！你最棒！” 　　周放一边好笑，一边翻着上面的记录看了看, 关顾第二人格给自己设定的职业是自由撰稿人，那是怎么加到他的微信的？ 　　他发了句：“你不是娱乐公司的吗！” 　　这个时间关顾应该在正常工作，他没有得到第二人格的回复，也是理所自然。 　　他想了想，给关顾的微信号发了条消息。 　　周放：“在干什么？” 　　半分钟后。 　　关顾：“上班，赚钱。” 　　关顾：“等老婆回家。” 　　周放关掉对话框，又点开和小庄的对话框，两边对比了对比。 　　……关顾真可爱，两个关顾都可爱！ 　　周放：“老婆别太辛苦了，你老公有钱。” 　　关顾：“哈哈哈。” 　　关顾：“老婆乖，快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 　　周放：“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切实际？” 　　关顾：“可是你试过了。” 　　关顾：“不是大吗？” 　　关顾：“我说我的套。” 　　小安偷偷看着周放玩手机，刚才还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又板起了脸，把手机丢到一旁生闷气。 　　活脱脱一个正在恋爱爱摁基的怀春少男。 　　真是看不下去。 　　自从知道他放哥和关先生的体位以后，放哥在他眼里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是暴躁的美洲狮，现在是傲娇的小野猫。 　　周放当然不知道，耷拉着脸叫他：“小安！去给我买杯咖啡！” 　　小安问：“冰的热的？中杯大杯？” 　　周放想起小庄的微信头像，是张星冰乐的图片，便道：“星冰乐，超大杯。” 　　小安又问：“什么口味？” 　　头像上又不写口味，周放不知道，说：“反正是粉色的。” 　　小安：“……哦。” 　　已经开始喜欢粉色了！还能抢救吗？！ 　　没买到粉色，粉色那款星冰乐已经下市了。 　　不过周放拍起戏来，很快就忘了这事，等中午休息时，刚才那点不愉快也过去了。 　　因为！小庄发来了新消息！ 　　小庄：“我回来了！” 　　小庄：“我没说过我是娱乐公司的啊！” 　　周放纳闷了。 　　周放：“那你怎么加到我的微信？” 　　小庄：“我问你助理能不能加你的微信号，他说能，然后就加我了呀。” 　　周放：“不可能！” 　　小庄：“真的！” 　　周放：“我助理怎么可能加圈外人！” 　　小庄：“真的啦，那时候我给新浪娱乐写专栏，严格说也算半个娱记，后来给你的电视剧写剧评，好多营销号都转了，你的助理就联系了我，想约我给你的新剧写软文，就姓安那位。” 　　小庄：“他没跟你说吗？” 　　小庄：“他那时还答应，说一定会向你隆重介绍我这个真爱粉的。” 　　周放没有听小安说过这件事，小安八成是忘了，每天接触到的人太多了，一个写推广软文的娱记，忘了也正常。 　　……等一等！这难道还真有其事？不是第二人格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周放：“你给我写的什么软文？” 　　小庄：“就是夸老公你好啊。” 　　小庄：“想看吗？” 　　周放：“给我看看！” 　　小庄：“[链接]” 　　小庄：“[链接]” 　　周放点开链接，两篇文章分别推荐他前面主演的两部电视剧，把电视剧和男主角也就是他本人，吹得天花乱坠，说剧情精彩绝伦，演技炉火纯青，千年难得一遇的良心之作，谁不看谁是傻瓜。 　　把周放看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的电视剧几斤几两心里真有数，能看不代表好看，好看也不等于经典，如果真有那么牛逼，他现在还混什么横店？ 　　文章写得倒是挺好的，辞藻清丽，张弛有度，对不明真相的路人极具煽动性，可以非常完美的向观众卖出这两份虚假安利。 　　两篇文章的署名都是“周小庄”。 　　周放：“这是你写的？” 　　小庄：“是啊是啊。” 　　周放：“别吹牛。” 　　小庄：“我！就是一个实力放吹！” 　　周放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不信这是关顾写的。 　　每天工作那么忙，还兼职去写软文？ 　　他拉开车门，大声叫：“安登！” 　　小安正边吃盒饭边和剧组几个小姑娘聊天，听见叫他，忙丢下盒饭就跑过来，急道：“哥！说好了别在外面叫我本名！”为时已晚，那几个小姑娘们已经在笑着讨论“啊？安灯？” 　　周放才不管他安不安灯，问：“你认识一个叫 ‘周小庄’的娱记？” 　　小安十分状况外。 　　周放道：“给我写过电视剧推广软文，新浪娱乐的。” 　　小安又想了想，恍然道：“啊！对啊！怎么了？” 　　周放怒道：“怎么了！那你前面又说不知道小庄是谁！” 　　小安又是一个恍然，吃惊道：“小庄原来就是周小庄？我以为小庄姓庄啊，他姓周吗？” 　　周放：“……” 　　小安忽而错愕，道：“他是男的啊？那么软！我以为是女孩子，还想有空再联系一下的，后来给忙忘了。” 　　好个安登，还想泡他家关顾？周放十分不爽，道：“吃你的盒饭去吧！” 　　咣！他关上了车门。 　　小安讪讪的回去迎接那从小到大，源源不断，总是因为名字而引发的，又一次调侃。 　　车里的周放对着手机一阵思索。 　　小庄还真是个自由撰稿人，真撰过稿，撰得还挺好，关顾真是666。 　　那为什么叫小庄？还周小庄？ 　　他又编辑新消息发过去。 　　周放：“你姓周？不姓庄？” 　　小庄：“我冠夫姓啊！” 　　小庄：“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么么哒 　　周放也对着手机哈哈哈。 　　笑够了又想, 关顾每天这样两份工作一起做,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累。 　　周放：“你平时还写别的稿吗？” 　　小庄：“写啊，要赚钱的。” 　　周放：“写稿累吗？” 　　小庄：“那你拍戏累吗？” 　　周放：“我本来就是学表演的。” 　　小庄：“我也是学中文的呀, 现在做的就是我最喜欢的工作, 喜欢就不累。” 　　学中文的？难怪要借《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这等于是同时学了两个专业吗！厉害了！我的老婆！ 　　小庄：“老公, 你今天怎么了？” 　　小庄：“平时都不爱理我的。” 　　周放：“平时忙，今天有空。” 　　小庄：“真的吗？” 　　周放：“现在没空了, 要去拍戏了。” 　　小庄：“好, 老公加油！” 　　小庄：“我会想你的，亲亲！” 　　加油拍了一下午戏。 　　雨一直没停, 强台风“莫兰蒂”携风带雨, 扫过了浙江省。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 周放先给关顾打了电话。 　　关顾问道：“收工了？吃饭了没有？” 　　周放趴在床上，说：“吃过了，你下班了吗？” 　　关顾道：“刚回来，喂过猫来了。” 　　周放夸道：“嗯, 老婆乖。” 　　关顾笑着说：“老婆今天想我了吗？” 　　这个称呼真是计较不来, 周放反问道：“你想我了吗？” 　　关顾道：“我想了。” 　　周放舔了下嘴唇, 说：“那我也想了。” 　　关顾调侃道：“我要是没想呢？” 　　周放心内狂笑着想，你怎么可能没想？！你还亲亲了呢！嘴上却说：“你幼稚不幼稚！” 　　关顾轻轻笑了笑，说：“哎，到底谁幼稚？” 　　周放的耳朵有点痒，关顾的声音就贴在他的耳边。 　　就像今天早晨那两个小时里的某个时刻，关顾在他耳边说话, 还故意对着他耳朵吹气，他觉得痒，受不了便回头骂关顾几句。他们离得那样近，让他看不真切关顾的眉眼，只能看清关顾那长长的睫毛，关顾一笑，它们便跟着轻轻颤动。他伸手要去触摸，却被关顾抓住，两手交握着按在枕边，伴着动情的节奏，越握越紧。 　　他也想那样对关顾那样，也对着关顾的耳朵吹气，关顾也许会楚楚可怜的看他，但是他不会同情关顾，他会更残暴，更不讲道理，要用尽花样折磨可怜的关顾，关顾也许还会哭出来呢，那么长睫毛就会沾上泪花，眼角红润，一定超级漂亮。 　　他这样想着，心口甜如蜜糖。 　　关顾道：“喂？睡着了？” 　　周放吞了口口水，翻了个身，心里有点痒。 　　他说：“没有……说正经的，今天怎么样？” 　　关顾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是想问今天我有没有又突然睡着？” 　　周放竖起耳朵来：“有吗？” 　　关顾道：“有，和前阵子差不多，大概两三次。” 　　周放道：“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吧？” 　　关顾笑道：“都说了对健康没影响。” 　　周放道：“会影响工作吗？” 　　关顾道：“也没太大影响，身边有人的时候，或是脑子正运转着，就没什么事，一般都是休息放松的时候，身边也没人，说睡就睡过去了，醒来也还在该在的地方，没同事说见过我干什么不正常的事儿。” 　　周放安心了，换话题道：“哎，今天下午剧组开进度会，我专门看了看日程表，十月二号我就能杀青了。” 　　关顾道：“这么快？不是本来说要到十月十号吗？” 　　周放解释道：“这边天气不好，剧本后面的很多室外文戏都不能拍，倒是我的几场重头戏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打杀杀，不受什么影响，就都挪到前面拍了。” 　　关顾道：“我本来还想十一长假再去横店看你呢。” 　　周放一喜，道：“哟呵，这么想我？那刚才还嘴硬！” 　　关顾笑道：“嘴可不硬，别的地儿特硬，要试试吗？” 　　周放骂道：“滚蛋！能的你！” 　　他在关顾这儿，一丁点儿嘴上便宜都占不着。 　　聊到十点多，关顾打着哈欠说：“得睡了，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 　　周放道：“行，挂了。” 　　他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小庄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小庄：“老公！睡了吗？” 　　周放：“没，等你呢。” 　　小庄：“啊！等我干什么！” 　　等你来了，好把便宜占回来啊哈哈哈！ 　　周放：“我刚洗了澡，还没穿衣服。” 　　小庄：“所以嘞？” 　　周放：“你脱了没？” 　　小庄：“要干嘛啊？” 　　周放想唆使他拍张裸照，关顾肯定会在那边红着脸害羞，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羞答答的拍一张香艳的照片发过来。 　　爽！ 　　小庄：“要视频play吗！” 　　小庄：“来啊！” 　　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周放很气愤，这么会玩！谁教他的！ 　　周放：“你还玩过这个？能耐了啊！” 　　小庄：“没玩过啊。” 　　小庄：“玩吗？” 　　周放：“玩个屁！不玩！” 　　小庄：“我又不会到处传播，我还舍不得给别人看你呢！” 　　周放：“不玩。” 　　他一想，有点危险，小庄这也太浪了。 　　关顾说初吻早没了，别是被小庄给搞没了吧？！ 　　周放：“你要敢跟别人玩，小心我抽死你！” 　　小庄：“我就想跟你玩。” 　　周放：“你以前说你没跟别人上过床，是真的吗？” 　　小庄：“当然是真的！” 　　周放：“和别人接过吻吗？” 　　小庄：“也没有。” 　　周放：“真的？” 　　小庄：“真的！” 　　周放有些怀疑。 　　周放：“没人追过你吗？” 　　小庄：“没啊。” 　　周放：“你可是全世界最好看的0。” 　　小庄：“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啊！” 　　小庄：“可是我就只喜欢你啊。” 　　小庄：“我就是为了你，才长得这么好看的！” 　　周放笑喷了。 　　周放：“得了得了，知道你好看。” 　　小庄：“老公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小庄：“今天像做梦一样，你突然对我这么好。” 　　小庄：“这个梦真好！我想一直睡着，永远都不想醒。” 　　周放想起前阵子关顾突然表白的那段时间。 　　他也觉得像做梦。 　　他也不想醒。 　　小庄：“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累了？” 　　小庄：“那就早点睡吧。” 　　小庄：“老公晚安！爱你么么哒！” 　　周放想象关顾摆着张可怜兮兮的脸，委屈得不行。 　　啊，好想上一上他。 　　周放：“么么哒。” 　　小庄：“啊啊啊啊啊啊！” 　　周放：“你么么哒我了！” 　　小庄：“你终于么么哒我了！” 　　小庄：“我还能爱你一万年！” 　　小庄：“老公！我爱你！” 　　小庄：“我要到阳台上放声歌唱！” 　　小庄：“唱套马的汉子！哈哈哈哈！” 　　周放一脸惨不忍睹。 　　周放：“不许唱！躺下睡觉！” 　　周放：“抱着你室友的猫！” 　　过了一会儿，小庄发来一张自拍。 　　关顾躺在床上，对着镜头萌萌哒，怀里还搂着一脸懵逼的猫来，两只猫眼溜圆。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十月初，周放在历史剧《大唐》里的戏份全部拍完，他个人提前杀青了，离开阴雨连绵的横店，返回北京。 　　这趟去了二十来天，走时北京还是一派夏天的光景，归来已是秋意正浓。 　　机场接机的粉丝还是热情似火，手里举着的海报也与时俱进换上了《大唐》里周放的定妆照。 　　从机场出来，安保护着周放上了等在外面的保姆车，徐徐驶离机场。 　　小安问：“哥，先去哪儿？要不要先去吃个午饭？我定位子。” 　　周放道：“不吃不吃！回家！” 　　他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不停摩擦，显然十分兴奋。 　　他兴奋什么，小安自然心知肚明，识趣的按了对讲系统，告诉司机直接开回家。 　　“等会儿我到家，你就放假，”他说，“这几天别找我，也别给我打电话，别来烦我！” 　　小安笑着答应道：“好。” 　　周放看出他笑得暧昧，道：“你笑什么笑！” 　　小安忙收住笑，说：“哥，这几天肯定不去烦你，有两个事儿就先交代了吧。” 　　周放不耐烦道：“什么事儿？还两个？” 　　小安道：“正在播的那部电视剧六号晚上大结局，你记得发微博做个宣传，六号啊，记住是六号啊。” 　　周放一边不耐烦，一边拿手机出来设置了备忘录。 　　小安又说：“还有就是，可别忘了你跟简宁川说，回北京要请人家吃饭的。” 　　周放一听这个，把手机一扔，是真不耐烦了。 　　小安劝道：“别发愁，就吃个饭，点好菜，再夹两筷子，不完了吗？” 　　周放不想提这事儿，道：“等我有空再说！先回家！” 　　他急着回家，他快要想死关顾了。 　　偏偏黄金周假期出行人多，交通拥堵得越发厉害。 　　等终于到了家，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快炸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关顾家的门铃被按得跟疯了似的。 　　门一开，周放就扑了进去。 　　关顾被扑得差点摔倒，踉跄着才站稳，周放就来解他的皮带。 　　他忙抓住周放的手，哭笑不得道：“哎，门都没关。” 　　周放便用脚把门踢上了，咣当一声响，墙上挂着的壁画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两人舌吻，吻得火花四溅，仿佛要生吞了对方。 　　一路走一路脱，衣服从玄关脱到了卧室床上，终于裸裎相见。 第二十四章 欺负人 　　关顾的裸体十分好看, 肩宽腰窄, 臀翘腿长，肌肉匀称, 连腿毛都出奇的好看。 　　周放恨不能从头到脚把这人舔一遍。 　　他看得两眼发直, 急不可耐的搂着关顾又狠狠亲了个嘴, 然后不抱希望的说：“哎，今天让我在上面。” 　　关顾笑着说：“行啊。” 　　周放：“……真的？！” 　　真的。 　　骑了个乘。 　　以前没试过这么深入的体位, 等搞完了, 周放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爽是爽了, 可还是总觉得缺点什么。 　　关顾洗完了澡, 从浴室出来, 只拿了条毛巾擦头发，光着身子走到衣柜前拿干净内裤。 　　周放直勾勾盯着看。 　　关顾的两条腿又直又长，大腿肌肉紧实漂亮，屁股挺翘, 右臀瓣上的猫爪胎记可爱得不得了。 　　这种尤物！上不了！对得起自己吗！ 　　关顾拿了条黑色内裤, 坐回到床边抬腿穿, 见周放盯着他看，笑了起来，说：“还当你睡着了，感觉好点了没有？” 　　周放感觉挺好的，就是没好气：“哼。” 　　关顾穿好内裤，把一只手搭在周放的大腿上, 调笑道：“还哼？刚才是谁浪的跟什么似的，进门就脱我裤子。” 　　周放怒道：“我衬衣扣子都扯掉了！怪谁了！手拿开！” 　　关顾说：“怪我怪我，都怪我行了吧？” 　　他把手挪到了周放的后腰上轻轻按揉。 　　周放被揉得舒服，没再说什么，鼻子里又是一声“哼”。 　　关着的房门外，猫来喵喵了几声。 　　周放指挥关顾道：“你去！开门让它进来。” 　　关顾便去开了门。 　　猫来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门外进来，黄白相间的毛柔亮顺滑，粗尾巴竖得像旗杆似的，站在门口望着两个没穿衣服的铲屎人。 　　它周放爸爸叫它：“过来，让爸爸抱！” 　　它慢吞吞的迈着猫步进去，跳上床，关顾抱住它揉搓了几下，道：“你是不是又胖了？” 　　猫来：“喵呜。” 　　关顾说：“是重了一斤多。就是不听话，晚上偷钻我被窝，早晨吓我一跳，都好几回了。” 　　周放心里哈哈哈，哪是猫来偷偷钻？明明是你自己睡前抱上来的！ 　　关顾的第二人格小庄，特别乖巧听话，自从周放叫他对室友的猫好一点，他就经常抱着猫睡觉，还发过几次和猫来一起的卖萌自拍给周放看，人软猫软哪儿都软。 　　如果关顾有十分之一的软就好了，至少周放想上他就没这么难。 　　像今天一大早，周放从上海转机回北京，小庄发消息和他道早安，听他说要回家了，特别高兴。 　　小庄：“面基！面基！面基面基面基！” 　　周放：“我回去也有很多事，不一定有时间。” 　　小庄：“那我去找你啊。” 　　小庄：“再忙也能抽空操个粉。” 　　小庄：“老公，我腰细腿长屁股翘，你就试试嘛！” 　　周放当时想起了关顾的肉体，吞了口口水。 　　可他并太想见，他这样在网上偷偷撩关顾的第二人格就算了，哪还能见面？万一被关顾知道了怎么办？ 　　虽说又分裂出一个自己是病，可关顾也太会生病了，一个硬一个软，一个闷骚一个明浪，他现在弯了也半点都不像gay，天生一张直男脸，可小庄的gay气简直要冲破九霄。 　　周放喜欢死关顾了，两个关顾都喜欢。关顾日日他，他再撩撩小庄，这恋爱谈得新鲜又刺激。 　　他觉得挺满足的。 　　唯一的不满就是关顾不让他上。 　　……可是小庄让啊。 　　要不，就见一见？ 　　……算了，还是别了，关顾要是知道，肯定要生气。 　　最后理性战胜了兽性，他还是以“太忙”为理由，拒绝了小庄想见面的要求。 　　这之后一连两天，小庄没再出现。 　　因为关顾在家里过国庆假期，每天和周放一起宅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逗猫来，其他的都不能描述。 　　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只要有人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失去意识，小庄自然也没有出现的机会。 　　周放没有十分在意，小庄毕竟只是关顾的第二人格，关顾人都睡在他旁边了，每天不可描述的这么激烈，第二人格在不在，没那么重要。 　　这天晚上，两人在楼上周放家里过完了性生活，准备睡觉。 　　关顾突然提起：“趁你这两天有空，跟我爸妈一起吃个饭吧。” 　　周放本来昏昏欲睡着，一下睁大眼睛，结巴道：“吃、吃什么饭？” 　　关顾看着他笑，说：“一辈子的大事，总得跟家里正式交代一声。” 　　周放为了这句话心花怒放，板着脸说：“谁要跟你一辈子了！” 　　关顾笑道：“哟，下辈子你也要预定啊？给，先排个号。” 　　他抓着周放的手，在周放手心写了个“1”。 　　周放忍不住笑，又骂：“滚滚滚。” 　　他其实有点紧张。 　　关顾许是看出来了，道：“你别太紧张，有什么呢？那是我爸妈，又不是别人，你都认识十几年了。” 　　周放道：“要真是别人，我还不紧张呢！” 　　他和关顾上初中时就很要好，周末和假期常一起玩，关顾去他家，或是他去关顾家，都是常事。 　　他的坏脾气是遗传的，他妈是个暴脾气，他爸是个酒鬼，喝完回家两口子免不了摔摔打打，这种环境里长大，他的脾气就好不了。而关顾的好脾气，也是随他家里，关爸爸和关妈妈是一对性情温柔、待人和善的伉俪。 　　高中最后一年，周放的爸爸生了病，家里遭逢大变，大大影响了他的文化和专业成绩，那时他都想放弃艺考，干脆去读个高职算了。是关顾的父母通过朋友，介绍了特别牛逼、也特别难请的表演老师给他做艺考突击培训，连培训课的费用，一大半也是关顾的父母帮他垫付的，几年后他拍戏赚了钱才陆续还给了他们。 　　说关顾的父母是他的贵人、他的恩人，一点都不为过。两位帮他的时候，估计也想不到他要跟人家儿子搞基。 　　关顾道：“没事儿，我妈早知道我喜欢你了。” 　　这几年周放工作忙，和关妈妈见面不太多，关妈妈对他倒是一直都很好，他并没发现什么，问道：“你自己告诉她的？” 　　关顾尴尬道：“唉，别提了，她偷看我日记。” 　　周放大笑：“你傻不傻！还写进日记里？” 　　关顾也笑了，说：“所以后来就不写了。” 　　周放又问：“什么时候的日记？” 　　关顾道：“就中学时候的。” 　　周放太感兴趣了，追着问：“你都写什么了？” 　　关顾弯着眼睛，说：“还能写什么？就写喜欢你，想亲你，想和你上床。” 　　周放哈哈哈完了，又鄙夷道：“你那时候看着比谁都正经，满脑子想些什么东西？才中学你就想上床！还写日记里！” 　　关顾道：“当谁都跟你似的发育晚。” 　　周放不服气：“我发育才不晚！我初中个子就比你高！” 　　关顾道：“有什么用，跟个智障一样。” 　　周放不爽的踢了他一脚，又问：“你那日记本呢？给我看看。” 　　关顾道：“不知道我妈扔哪儿了，搬了好几次家，说不定已经找不着了。” 　　周放只得作罢。 　　关顾从背后抱住他，说：“太晚了，明天给我妈打电话约个时间。睡吧。” 　　刚洗过澡，关顾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沐浴露味，就是肉体的纯粹味道，语言无法形容的迷人。 　　周放忍不住转过身去，和关顾面贴面躺着。 　　两人的鼻息交错，呼吸仿佛也融在了一起。 　　关顾望着他，眼眸黑亮，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周放心痒难耐，可也知道他不肯在下面，又不能用强。 　　如果是小庄就好了，是小庄的话…… 　　床尾有响动，他俩看过去，猫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那舔爪子。 　　关顾道：“啧，又开始上床了，全白教它了。” 　　周放偏叫它：“猫来！来睡觉！” 　　可能这阵子小庄一直抱着它睡，它竟也不被关顾的眼神所威慑，直接跑过来，不客气的挤进两个人中间卧倒。 　　周放觉得挺好的。 　　关顾也没说什么。 　　于是一家三口，就这么一起睡了。 　　第二天早上，周放醒了，猫来窝在他怀里，另半边床是凉的，不知关顾去了哪里。 　　才七点半，关顾起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他起来撒了泡尿，想给关顾打电话，发现有来自小庄的新消息。 　　早上六点五十四分发来的。 　　小庄：“老公，今天有时间吗？” 　　小庄：“我们见面吧！” 　　周放一怔，还以为这个黄金周，小庄不会出来了。 　　……他现在在哪儿？ 　　周放：“你人在哪儿？” 　　小庄：“老公！你起来了？” 　　小庄：“我在家啊，也刚起床。” 　　小庄：“今天有空见我吗？” 　　周放：“没空。” 　　小庄：“你骗人。” 　　周放：“真没空。” 　　小庄：“你回北京三天了，根本就没出过门。” 　　小庄：“你根本就不忙，你就是不想见我！” 　　周放懵逼了，后背一寒。 　　周放：“你在监视我？” 　　小庄：“我没有！” 　　周放：“那你怎么知道我三天没出门？” 　　小庄：“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知道你住哪里。” 　　周放记得，他是说过。 　　……好像哪里不对？ 　　小庄：“我就住你楼下！” 　　小庄：“你不喜欢我？” 　　小庄：“那你干嘛还跟我说那么多话？” 　　小庄：“你拿我寻开心吗？” 　　小庄：“你欺负人！” 　　小庄：“不操何撩啊！” 第二十五章 榴莲 　　周放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脑容量也不太够用了。 　　周放：“别胡说了！你怎么会住我家楼下？” 　　小庄：“我才没有胡说, 我是特地租你楼下的房子。” 　　小庄：“今年过完年，知道你搬来这里, 刚好你楼下在出租, 我就搬来了。” 　　的确, 周放和关顾是今年春节后先后搬进来的，周放先, 一周后关顾搬来。 　　小庄：“老公,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庄：“你生气了吗？” 　　小庄：“对不起。” 　　小庄：“我没想过要打扰你的生活。” 　　小庄：“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小庄：“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周放：“你的室友呢？” 　　发出去这条以后，周放竟有些心惊肉跳。 　　小庄：“他没在家, 昨晚好像没回来。” 　　小庄：“啊！你要下来找我吗？” 　　小庄：“天啊！” 　　小庄：“让我先换件衣服！” 　　……就在楼下。 　　周放胆战心惊的下了楼。 　　站在关顾家门口, 他没按门铃, 他本来就有关顾家的钥匙，可拿出钥匙，他又不敢开门。 　　真的要见小庄？ 　　他只是关顾的第二人格，会臆想自己学中文、当娱记、喜欢周放。 　　可关顾身边有人的时候, 他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没有社交、没有身份证、没有完整姓名的人格。 　　说到底,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纠结半晌, 周放拿出手机来，回复小庄。 　　周放：“我不下去找你。” 　　周放：“你也别上来。” 　　周放：“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 　　他等了一会儿，小庄没有回复。 　　他隐约有点尴尬，他现在做的事，还真像小庄说的, 就是“欺负人”。 　　不过，欺负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也不能算欺负“人”吧？ 　　他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回楼上。 　　关顾家的门却“咔哒”一声开了。 　　周放：“！！！” 　　他拔腿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关顾站在门里面，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刚想上去叫你起来吃饭。” 　　周放：“……吃饭？” 　　关顾露出促狭的笑，说：“昨儿晚上那么大的运动量，你不饿？” 　　是关顾！是真的关顾啊！ 　　周放一叠声的：“饿饿饿！你做什么了？” 　　进了关顾家里。 　　周放看了眼餐桌，是空的。 　　关顾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牛奶，又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面包和火腿，旁边煮蛋器里有几颗煮好的鸡蛋。 　　周放坐在餐桌边，小心的问：“你几点起来的？” 　　关顾把食物摆在桌上，说：“六点半，饿醒的，你那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就下来了。” 　　周放不常在家，冰箱就是个摆设，只有几瓶饮料。 　　周放假意吐槽道：“一个多钟头，就准备了这些？” 　　关顾道：“想等鸡蛋煮好再叫你，就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没成想睡着了。” 　　他磕了鸡蛋，把蛋黄剥出来给周放。 　　周放心不在焉的把蛋黄吃了。 　　他有点想告诉关顾——你有个“室友”。 　　又不敢说。 　　要是知道他撩小庄那么起劲，关顾肯定要翻脸的。 　　越是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越不好哄。 　　还是别说了。 　　反正他已经跟小庄说清楚了。 　　吃完饭，关顾收拾餐具，他坐那儿看着，关顾居家的样子真好看。 　　看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关顾的腰。 　　关顾侧过脸来，两人接了个甜腻的吻。 　　吻完了，周放意犹未尽的贴着关顾的脸和脖子蹭来蹭去。 　　关顾被他蹭得痒，笑着问：“你属小狗的？” 　　周放正浪着呢，压根不过脑子，说：“属马的！” 　　关顾又是笑：“巧了，我也属马。” 　　他俩既是同学，也是同龄。 　　周放随口道：“咱俩都是马，没道理一直你骑我，下回让我骑你行吗？不是昨天那种！” 　　关顾没接话。 　　周放不太高兴，松开手，说：“算了，我上去了。” 　　说是这么说了，他也没动。 　　他觉得关顾是爱他的，那谁上谁下这种事，也不值得真发脾气。 　　虽然多少有点不痛快。 　　关顾转头看他，说：“一会儿我出去下，去超市买点水果，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顺路帮你带。” 　　周放说：“我也一起去，在家闷好几天了。” 　　关顾又笑了，说：“可别，这两天哪儿都人多，你被人认出来，还得拖累我。” 　　周放不满道：“什么叫拖累你？要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知道有多少粉丝要羡慕你吗！” 　　关顾道：“还羡慕？要是知道我把她们偶像给骑了，那些女孩非杀了我不可。” 　　周放脱口道：“我还有男粉丝呢！” 　　关顾定睛看他。 　　他莫名有些心虚，补了句：“就是男粉丝知道，也得杀了你。” 　　关顾笑了笑。 　　等关顾出了门，他上楼去，胡乱叠了被子，又洗了个澡，刮了胡茬，对着镜子自恋了一会儿，抱着猫来躺在沙发上，用懒人支架夹着平板看动画片。 　　刚看了半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有消息提醒。 　　他隔空瞟了一眼，是条微信消息，心里立刻打起鼓来。 　　以前他的微信交给了团队打理，还经常会有工作消息进来，后来他要撩小庄，就把微信管理权要回来了，和他有私交的人不多，近来除了小庄，他的微信几乎没有别人的消息。 　　关顾只是去超市买个水果啊！这都能让小庄上线？！ 　　他纠结着把手机拿过来一看。 　　还好不是小庄！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简宁川：“放哥，听说你回北京了？” 　　放在以前，周放可以假装没看见，现在不行。他还欠着简宁川人情没还。 　　周放：“嗯，回来了。” 　　简宁川：“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简宁川：“就是最近天气不好，你要注意保暖。” 　　简宁川：“已经开始有雾霾了，出门也记得戴口罩。” 　　周放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也知道他不好意思主动提见面。 　　周放：“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简宁川：“放哥，不用了。” 　　周放：“别跟我客气！我这几天都没事，你哪天有空？” 　　简宁川：“我哪天都行，看你的。” 　　周放：“那就今天晚上？” 　　简宁川：“行啊。” 　　周放吃了一惊，他说今晚，是觉得简宁川肯定没档期，除了拍戏还是热门真人秀固定主持，这种当红鲜肉，怎么可能这么闲？只要简宁川说“今晚不行”，那这顿饭就可以过了黄金周再说，关顾好不容易放假，浪费一晚上出去跟别人吃饭？他脑子有坑吗？ 　　好了，现在他给自己挖了坑！还得跳进去！ 　　他最后还是挣扎了一下。 　　周放：“现在假期，餐厅可能不好定位子了吧。” 　　简宁川：“没事的，我来定！” 　　简宁川：“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还是日本菜？” 　　过了一会儿，关顾从超市回来，叫他带猫来下去吃榴莲。 　　他和猫来都爱吃榴莲，猫来自己都能吃好大一块，吃完了还要扒着垃圾筐去翻皮。 　　他俩下去，关顾已经把榴莲剖开了，家里一股榴莲味。 　　周放把猫来放下地。 　　关顾把一块榴莲放在它的盆里，它便兴冲冲跑过去吃。 　　他又剥了一块给周放，笑得有些暧昧，说：“哎，刚才给我妈打电话了，她让我今儿晚上就带你回家吃饭。” 　　周放一惊：“今天？今天不行。” 　　关顾问道：“怎么了？你有事儿？” 　　周放道：“我约了人吃饭。” 　　关顾皱眉道：“怎么没听你说？” 　　周放十分尴尬，说：“也是刚才的事儿。你已经和阿姨说好了？” 　　关顾道：“那倒没有，我说先跟你说一声，再给她回信儿。” 　　周放说：“我这边是已经说好了，连饭店都定好了，明天再去你家怎么样？” 　　关顾无奈道：“行吧，那我就跟她说大明星档期错不开，延后一天。” 　　周放道：“你少寒碜我！阿姨听了再觉得我摆架子！” 　　关顾笑道：“我妈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儿。” 　　他给关妈妈回了电话，说明晚带周放回家吃饭。周放边吃榴莲边听着，心里盘算着明天去关家应该带点什么。 　　关顾打完了电话，问他：“今晚谁约你？这么突然？” 　　周放道：“简宁川。” 　　关顾眯了下眼睛，说：“你俩关系还挺好啊。” 　　周放心里没鬼，可也听出关顾话里的酸意了，又是欢喜又是惊讶，道：“你不是吃醋了吧？” 　　关顾道：“我吃什么醋。” 　　周放越看他脸色越觉得是，道：“我跟他可没什么，就是以前合作过几次，普通交情。” 　　关顾道：“普通交情？那还整天炒CP。” 　　周放一时答不上来。 　　关顾斜眼看他，说：“他是不是想跟你发展点什么？说实话。” 　　周放说：“我又没想！” 　　关顾道：“那就是他想了。” 　　简宁川又没明说过，周放道：“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关顾捏了块榴莲直接塞进他嘴里。 　　他被塞了满嘴，不满的瞪着关顾。 　　关顾说：“工作还是炒作，这些事儿我不管，你记着，不许在外面乱撩。” 　　周放费劲的把榴莲吞了下去，道：“我要真撩了呢？” 　　关顾看他一眼，笑了下，说：“你撩一个试试。” 　　作 第二十六章 初吻 　　晚上周放去赴简宁川的约, 出门前, 关顾抱着猫来，抓着猫爪朝他挥了挥。 　　餐厅是简宁川定的, 云南菜, 装潢雅静古朴, 位置不在闹市，人没那么多。 　　他一早到了, 穿了件黑色套头连帽衫, 戴着黑色的复联棒球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着, 看到周放来了, 他开心地站起来, 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有点红，却只叫了声“放哥”就没话了，一副害羞的乖小孩模样。 　　点了菜, 服务员走开, 两人一时无话。 　　周放想了半天, 才说：“小简，谢谢你上回送我的月饼，挺好吃的。” 　　中秋节都过去半个多月了。 　　简宁川开心道：“真的啊？你说你不喜欢吃甜的，我后悔了好几天，应该多烤几种口味的。” 　　周放又说：“也谢谢你在李铮那里推荐我，已经签约了。” 　　简宁川更开心了, 说：“太好了！我听李铮说剧本梗概了，故事特别好，电影又有陈导加持，到时候一定会大卖的。” 　　周放道：“希望吧……谢谢你啊。” 　　其实抛开简宁川对他那点心思不谈的话，这个人不算讨厌，爱笑，会说话，对人好也是实心实意的。 　　越是这样，他越尴尬，他对简宁川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暧昧的想法。 　　“小简，”他说，“我跟你说件事儿。” 　　简宁川笑着问：“什么？” 　　周放严肃道：“我谈恋爱了。” 　　简宁川的笑容还留在脸上，但显然已经没那么自然了，说：“那……不错啊，和、和谁呀？圈内人吗？” 　　周放道：“不是圈内人，你不认识。” 　　简宁川：“……放哥，恭喜你啊。” 　　他咬着酸角汁的吸管，不说话了。 　　周放虽然还是尴尬，可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菜上来了，两人却都没多少心思，沉默着夹了几筷子，就算吃过了。 　　周放买了单，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简宁川垂头丧气的坐在对面。 　　他是个没毕业的大四学生，和周放比起来，还是个小孩儿。 　　周放以前听他说过没有驾照，问道：“你怎么过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简宁川道：“不用了，我叫人来接我。” 　　他打了一通电话，果然是叫人来接。 　　周放也不好意思自己走，便道：“那我陪你等一会儿。” 　　简宁川抬起头来看他，一脸委屈。 　　周放：“……” 　　简宁川的嘴唇动了动。 　　周放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简宁川道：“放哥。” 　　周放道：“嗯。” 　　简宁川认认真真的说：“我喜欢你。” 　　周放强调道：“我有对象了。” 　　简宁川说：“我知道，我没想当小三，我就是想告诉你。” 　　周放不知该怎么接话，简宁川也不说话了。 　　不多时，接简宁川的人来了，在门口打电话。 　　周放便和简宁川一起出去。 　　来人是个和简宁川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开一辆C级奔驰，看到周放立刻神情激动，道：“学长你好！我是13级表演班的。” 　　简宁川心不在焉的介绍道：“放哥，这是我同学。” 　　周放道：“你好。” 　　男生问道：“学长，能和我合影吗？” 　　周放点了头，男生便把手机递给简宁川，简宁川给两人拍了，男生看了看，道：“角度好像不太好，要不再拍一张？” 　　周放心想，事儿不少！也就是小简脾气好。 　　简宁川厉声道：“你有完没完了！” 　　周放：“……” 　　男生讪讪的把手机收起来，道：“不拍就不拍。” 　　简宁川道：“你去车上等我，我跟放哥说几句话。” 　　男生便上了车。 　　剩下周放和简宁川。 　　餐厅屋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映得两人都是红彤彤的。 　　简宁川看着周放，期期艾艾的问了：“放哥，他是男的吗？” 　　周放“嗯”了一声。 　　简宁川道：“如果我早点表白的话，会有机会吗？” 　　周放实话实说道：“他是我发小，我喜欢他很久了。” 　　简宁川问：“就是那个和我送同也款手表给你当生日礼物的发小？” 　　周放没想到他还记得，说：“就是他。” 　　简宁川又垂头丧气，道：“放哥，祝你们幸福快乐。” 　　周放只得道：“谢谢你。” 　　简宁川和他同学走了。 　　周放也去开车回家，拉开车门要上去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回头左右看了一圈。 　　他觉得可能又被狗仔跟拍了，现在这帮人的设备也都升级了，车、相机、镜头都是FBI的配置，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不过他就是和简宁川见面吃个饭，真被跟怕也没什么可曝的，他便没放在心上，上车回家了。 　　到家，在停车场遇到物业小哥，就是以前向他投诉猫叫那一位，自己一个人站在梯子上面，看到周放，热情的打招呼。 　　周放问了句：“你这干什么呢？” 　　小哥指了指头顶坏掉的一盏灯，说：“我拿的灯泡不合适，叫同事来给我送，我在这儿等呢。” 　　周放客气道：“辛苦了。我先上去了。”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再去乘电梯，就远远看到电梯门刚关上，正好没赶上。 　　他只好等，抬头看了眼电梯上行楼层数字，在关顾家那一层停了。 　　等来了电梯，他没回自己家，去了关顾那里，按门铃，关顾开了门。 　　“你刚才出去了？”周放边换鞋边随口问。 　　关顾道：“没有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估计刚才是隔壁邻居吧。周放道：“还快？都快九点了。” 　　关顾诧异的看表：“快九点了？” 　　周放问他：“你吃饭了吗？” 　　关顾看了表就一脸古怪，说：“还没。” 　　周放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吃饭！叫个外卖吧。” 　　他进去，猫来四脚朝天的躺在沙发上，朝他“喵”了一声。 　　他抱起猫来，说：“喂它了吗？” 　　关顾回头看了看猫盆，才道：“没有。” 　　周放奇怪道：“你一晚上在家干什么了？” 　　关顾抿了抿嘴唇，没答话。 　　周放把猫粮倒在猫盆里，看关顾在用APP叫外卖，便道：“帮我也点一份，我没吃饱。” 　　关顾看他一眼，道：“云南菜不好吃？” 　　周放道：“别提了，跟小简吃饭比上刑还难受……算了不说了，你点了什么？” 　　关顾说：“拉面怎么样？” 　　周放道：“行。” 　　关顾点了两份拉面，点完才说：“简宁川怎么了？什么叫比上刑还难受？” 　　周放不想提，道：“你别拐弯抹角的吃醋，我可清清白白的。” 　　关顾白他一眼。 　　周放来气道：“你还翻我白眼！我不清白？哪像你，初吻都不知道跟谁！” 　　关顾又白他一眼，说：“跟谁？跟你。” 　　周放不满道：“少装糊涂！上回你说不是我的！” 　　关顾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说：“我没说不是你，我只说不是 ‘上个月’。” 　　周放道：“那跟不是我有什么区别？” 　　关顾道：“是你忘了，就是你。” 　　周放道：“什么时候就是我了！” 　　关顾第三次白他，说：“就你被电影学院录取那天。” 　　那天周放喝醉了，拉着他的手表白，最后又怂了，叫别人的名字。 　　“后来你对着窗外唱歌唱祖国，还要把酒瓶子从窗口扔出去，”关顾道，“我怕你砸到别人，就把酒瓶从你手里抢过来了，你还要跟我抢，我当然不能给你，你就发酒疯，掐我脖子，还咬人，咬着咬着，就把舌头伸我嘴里了。” 第二十七章 Rolling in the deep 　　周放目瞪口呆,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问：“后来呢？” 　　关顾木着脸说：“哪还有后来？你刚说了你对前男友情比金坚, 又来亲我，我没揍死你就算好的了。” 　　周放没话说了, 那种情况, 假设他是关顾, 可能真是要揍死他自己了。 　　他对那天晚上的记忆就停在他认怂之后的几分钟，后面的事完全不记得。第二天上午艳阳高照, 他头疼欲裂的醒来, 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单人床被关顾霸占了。他被地板咯得浑身疼, 不爽的爬起来起来踹了关顾一脚, 关顾没理他, 拉高被子蒙住了头。昨晚去医院陪床没在家的他妈隔着门叫他，说有同学找，他出去一看，是两年多以前不告而别去了大洋彼岸的前任。 　　关顾道：“早上你妈来叫你, 你去了半天没回来, 我就也起来了, 你没在客厅，你妈说你跟同学在门口说事儿，我隔着猫眼一看，你前男友正在亲你。” 　　这事儿他上次说过，可周放根本记不清楚了。 　　当时因为宿醉脑袋疼，那个男生话还多, 周放怕他妈听出来端倪，推着男生出了门，在楼道里纠缠了一番，可能对方是亲着他脸了，他也忘了，只记得男生突然抱住他，他正要破口大骂，关顾从他家门里出来，冷着脸说了句“借过”，就从他和男生中间挤着过去，下楼走了。 　　他没忘了关顾恐同，以为又恶心着关顾了，又生气又难过，叫死缠烂打的前任“赶紧滚”，就回家摔上了门。 　　那天之后，至少有半个月，关顾没再找过他。 　　他每天除了和他妈换班去医院照顾他爸，回家照顾小奶猫，晚上还总是做和关顾颠鸾倒凤的春梦。 　　那已经十八岁了，他的性意识才觉醒，晚熟的人突然开窍便一发不可收拾，整日整夜的想着他的关顾，想得抓心挠肺，想得神魂颠倒。 　　他郁闷道：“你也不找我！不怕我真跟他和好吗？” 　　关顾板着脸说：“和好就和好，反正你那么喜欢他。” 　　周放道：“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关顾不搭理他。 　　周放想了想，说：“他上高一的时候也不是那样，长得不错，爱卖萌，还会帮我写作业，那时候还挺可爱的。” 　　关顾顿时变了脸。 　　周放说：“但是我对他没那个想法，不想亲他，也没想过上床，就是想和他一起玩儿，好了俩月，也就拉了拉手。” 　　关顾的脸色缓和下来，道：“这和普通同学有多大区别？怎么你一跟他混到一起，就知道你就是gay了？” 　　周放摸了摸脸，不自在道：“他叫我去他家玩，给我看gay片，我看硬了。” 　　关顾：“……” 　　周放道：“他说他是gay，还说我也是，不然不会看那个看硬，他又说他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本来就觉得他挺可爱的，就说有点喜欢。” 　　关顾又黑了脸：“然后呢？” 　　周放道：“然后他家长回家，我就赶紧跑了。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就找你说这事儿，结果你一听，就骂我变态，还跟我绝交。我气得不行，你从操场南口走，我从北边出去，他在出口等着，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想反正我也是个变态了，就说好。” 　　关顾：“……” 　　周放一愣，说：“你是我跟我前男票的红娘啊！” 　　关顾：“……” 　　估计是把关顾给气着了，吃完外卖，他就自顾自洗澡准备睡觉。 　　自从两人狼狈成奸，通常都是楼下吃饭，楼上睡觉，周放的牙刷毛巾和睡衣都在楼上。 　　关顾这样，是没准备今天再成奸了。 　　周放悻悻的站在门口说：“那我上去了。” 　　关顾“嗯”了一声。 　　周放道：“我走了！” 　　关顾连话都不接了。 　　周放只好独自抱着猫来上楼回了自己家。 　　他扑在床上趴着，猫来卧在他脸旁边。 　　他摸着猫来的耳朵，说：“你说关顾怎么醋劲那么大？” 　　猫来闭着眼睛咕噜咕噜，没理他。 　　他叹口气，又说：“肯定是因为他太喜欢我了！” 　　说完他就咧开嘴笑，越笑越开心。 　　那些从前让他觉得暗恋真苦逼的记忆，全都旧貌换新颜。 　　关顾听到他说喜欢别人，气得口不择言，当面一脸嫌恶，转过身去，就握紧拳头哭哭脸。 　　十八岁的夏夜，他怂怂的表白，之后醉得一塌糊涂，无知无觉的和关顾交换过了初吻。 　　他以为他埋在心里寂寂无闻的九年，原来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回应，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关顾一直都爱他，就像他爱关顾一样。 　　他想得心潮澎湃，愈发觉得床太大，夜太长，摸过手机来打给关顾，想叫关顾上来暖床。 　　没人接。 　　他高涨的心情一下跌了下去。 　　以他已有的经验来看，非工作时间里如果关顾不接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是小庄出现了。 　　在横店拍戏的时候，横竖他是哪个都够不着，撩小庄也很有趣，那时是关顾或小庄他也不太在意。 　　但现在他想见关顾，需要和关顾上个床，小庄怎么偏偏这时候出来？ 　　果不其然，小庄很快发来了消息，在周放那条“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的下方。 　　小庄：“你睡了吗？” 　　周放没回复，又拨了一遍关顾的手机号，还是没人接。 　　小庄：“为什么骗我？” 　　小庄：“我问过你，你明明说你不喜欢简宁川。” 　　小庄：“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小庄：“你说话。” 　　小庄：“我知道你没睡。” 　　小庄：“你再不理我，我就上去找你了。” 　　周放一阵头大，本来还想，别回复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下线换关顾上来了。 　　周放：“别上来！” 　　小庄：“我就知道你没睡，刚才还听到你家里有动静。” 　　周放：“我男朋友不是圈内人，不是简宁川。” 　　小庄：“骗人。” 　　周放：“真的！” 　　周放：“别管是不是简宁川了，反正我们感情很好。” 　　小庄：“有多好？” 　　周放：“要见家长了！” 　　小庄：“结婚还能离婚呢，见家长有什么了不起。” 　　小庄：“他是干什么的？比我帅吗？” 　　这个问题，周放还真是无法回答。 　　周放：“我对你真没有那个意思。” 　　小庄：“骗人！” 　　小庄：“你明明就喜欢我，我感觉得到！” 　　小庄：“你脾气和耐心都那么差，如果不是喜欢我，才不会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周放和他聊天的时候一直把他当关顾，他能感觉到被喜欢，也真不算错觉。 　　不作不会死，周放骑虎难下，咬了咬牙，决定快刀斩乱麻。 　　周放：“我就是拍戏无聊，看你长得还行，撩你玩儿。” 　　小庄：“那你倒是接着撩我啊！” 　　周放：“我说了，我要见我对象家长了，要安定下来了。” 　　周放：“你也没什么损失，我又没真怎么你，你要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给你补偿。” 　　周放：“条件是这事儿你不能跟别人提起。” 　　周放：“你开个价吧。” 　　他一个专业演员，真演个渣男也是手到擒来，更不用说还只是打几行字而已。 　　就是他自己看这几行字也不忍直视，太渣了！ 　　小庄迟迟没有回复。 　　周放想，下线了吗？ 　　他便又拨了关顾的号码，还是提醒无人接听。 　　他不死心的又拨了一遍。 　　“叮咚！叮咚！”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大晚上的，谁会来？ 　　周放手里的手机还在拨号状态，听筒里一声一声的“嘟——”。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隐约还伴有音乐声。 　　《Rolling in the deep》，关顾的手机铃声。 　　周放下了床，拖鞋也没顾上穿，光着脚从卧室里出来。 　　的确是门铃在响，阿黛尔也一起在唱。 　　他按了挂断，门外的阿黛尔也不唱了。 　　他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向外看了看。 　　是关顾。 　　周放站在玄关门内，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是关顾？还是小庄？ 　　如果是关顾，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如果是小庄…… 　　小庄和关顾用的是同一部手机？ 第二十八章 我也是 　　想也想不明白, 周放又扒着猫眼看出去。 　　关顾一脸委屈的站在外面, 那双单眼皮眼睛里像是蕴了泪水，他微低着头, 又隔着猫眼, 看得不太真切, 可眼圈是真有点红了，还有些紧张的咬着下唇。 　　这下周放能确定外面的是小庄无误。 　　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 可是以他和关顾认识十几年的过往来说, 关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神情来。 　　他有点后悔，是微信里那些话激怒了小庄, 所以才找上门来, 要手撕他这个渣男吗？ 　　要不要打开门？当面再演一遍渣男？ 　　可这毕竟不是真的演戏, 让他对着关顾那张脸说些伤人的话，他可能做不到。 　　他还趴在门上看猫眼，手握住了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说不出为什么, 他对于开门之后会发生的事隐约感到恐惧。 　　他还没想好, 然而他的手太用力了, 门锁发出轻轻的一声 “咔！” 　　他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僵住了。 　　猫眼外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本来微微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 　　周放懊恼的想，既然如此，那就见一次吧。 　　他本以为小庄多少会欢欣雀跃，毕竟都说了那么多次想见面。 　　谁知还没等他开门, 就看到猫眼外那个人惊恐的向后退了半步，竟转身跑了。 　　……跑了。 　　周放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加眼花。 　　他刚把门重新关好，小庄的消息就过来了。 　　小庄：“我不要什么补偿。” 　　小庄：“你别不理我。” 　　周放被刚才那一出搞得心神不宁，一脑门问号。 　　周放：“刚才是你按我家门铃了？” 　　小庄：“是我。” 　　小庄：“刚才我太生气了。” 　　小庄：“想当面质问你。” 　　小庄：“可是马上又怂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周放还是觉得不对，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仿佛一个乱了的毛线团，他完全找不到头绪。 　　小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小庄：“今天我们先不谈了吧。” 　　小庄：“你早点休息。” 　　小庄：“爱你么么哒。”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消息，周放试着又打给关顾。 　　这次关顾接了。 　　“干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略有不悦。 　　周放道：“你，在干什么？” 　　关顾道：“睡觉。” 　　周放问：“刚才一直在睡？” 　　关顾道：“你走了我就睡了，到底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周放脾气有些上来，说：“你挂了试试！好好给你打个电话，你还不耐烦了！” 　　关顾道：“你去找耐烦你的，陪你玩游戏，还能替你写作业的，去去去。” 　　周放这才记起为什么今晚会独守空床了。 　　他放软了语气，说：“好了，你上来。” 　　关顾道：“不去，急着睡觉，挂了。” 　　还真把电话给挂了。 　　周放十分生气，抓过旁边的猫来揉搓了一通，把猫来揉得呜哇乱叫。 　　然后他拿了钥匙下楼。 　　关顾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副正儿八经要睡觉的样子，看到周放进来，不冷不热的问：“又来干什么？” 　　周放也不理他，自顾自拿出手机拨号。 　　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阿黛尔的歌声。 　　周放惊疑不定的看看手机，又看看关顾。 　　关顾皱眉道：“你干什么？” 　　周放问道：“今天晚上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干嘛都不接？” 　　关顾道：“睡着了，没听见。” 　　周放走到床头，关顾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来电人：智障。 　　周放：“……” 　　关顾坐起来，他没穿衣服，赤着上身，面无愧色的说：“没存真名，怕万一丢了手机，给你惹麻烦。” 　　周放似乎找到了毛线团的一头。 　　小庄不接电话，因为是“智障”来电？ 　　可他拉一拉线头，这团乱糟糟的毛线还是纹丝不动。 　　关顾和小庄怎么能用同一部手机？ 　　他也不敢问关顾，关顾要是知道他撩小庄，那可就糟了。 　　关顾问他：“你下来干什么？” 　　周放镇定道：“不干什么，看看！” 　　关顾道：“看什么？” 　　周放的视线就在他露在外面的锁骨和胸肌上逡巡了一圈。 　　关顾又道：“看完了？” 　　周放道：“嗯。” 　　关顾重新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说：“帮我关灯，出去锁好门。” 　　周放把灯关了，掀开被子另一边，躺了进去，一进去就感觉到关顾的体温，暖得几乎灼人。 　　他把手伸过去，放在关顾的肩上，说：“哎。” 　　关顾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周放道：“我早不玩游戏，也用不着写作业了。” 　　关顾没理他。 　　他又说：“后来他来找我那两回，我都拒绝他了，我对这人真的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在这一室黑暗里面，他也能说出些平时说不出的话来，只是多少还有些不利索：“我，我心里就，就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他自己觉得肉麻得要命，讪讪的想把手收回来，刚一动，手腕就被关顾抓住了。 　　关顾在黑暗里说：“我也是。” 　　周放心口一甜，也不觉得肉麻了，恨不得更肉麻一点。 　　关顾侧过脸来，两人接吻，吻着吻着，他翻身压住了周放。 　　第二天上午，小安来给周放送东西，周放在电话里叫他直接送到关顾家。 　　关顾给他开的门，进门后，他把东西交给关顾，是周放交代他去买的，一条给关妈妈的纪梵希披肩，一盒给关爸爸的金骏眉。 　　关顾客气的请他坐，又帮他倒了茶。 　　周放这才从卧室里出来，倒是神清气爽，刚洗漱完的样子。 　　小安有工作上的事要和周放说，倒不是什么机密，但关顾还是进书房回避了。 　　“九号有个公益活动，和老兵一起过重阳，不用表演节目，拍照然后有个捐赠仪式。”小安一五一十的转述工作，“十号电视节颁奖礼，下午就得去，要走红毯，咱们有一个奖要领。” 　　周放心不在焉的答应了，问道：“披肩是波斯印花那一款吗？没买错吧？” 　　小安道：“没买错，我办事，哥放心。” 　　周放道：“不错。九号公益，十号领奖，还有别的没？” 　　小安说：“没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哥，你请简宁川吃饭了吗？” 　　周放道：“昨天请的，你别跟做贼似的。” 　　小安小声说：“我这不是怕关先生听见么。” 　　周放坦荡荡的：“他知道，我跟他说了，连去哪家餐厅都报备过了。” 　　他想起来被跟拍的事，说：“这几天好像有娱记跟我，不知道哪家的。” 　　小安说：“我打听打听，哥你在外面也稍微注意一点。” 　　周放在外面没什么可注意的，敷衍着“嗯”了一声。 　　小安走后，周放还是不放心，又把围巾和茶叶拿出来检查。 　　关顾从书房里出来，说：“这是晚上要送给我爸妈的？” 　　周放道：“你看行吗？” 　　关顾道：“行。” 　　周放不满意：“你还没看呢，就说行！” 　　关顾笑起来，说：“我说你，又不是见生人，你这紧张什么？” 　　周放郁闷道：“我本来跟家长一打交道就发怵，以前见着阿姨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顾道：“真没事，我妈以前就特别喜欢你。” 　　周放听不进去，兀自紧张：“你少哄我了，我可是个学渣，我妈都怕我把你带坏了。” 　　关顾哈哈哈。 　　周放道：“真事！我妈亲口说的，人家关顾成绩那么好，你就知道玩！别整天缠着人家玩，影响人家学习！我说我才没缠他，明明是他缠我！ 我妈说，你可臭不要脸吧！” 　　他学他妈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尖利又霸道。 　　关顾笑得停不下来。 　　周放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下，突然有点想他妈了。 　　晚上和关顾一起去了关家。 　　他是真不会和长辈打交道，以前每次来都拘谨，这次更是拘谨得连话都不会说。 　　关妈妈在厨房做菜，关爸爸同关顾和他坐在客厅里。关爸爸问他工作的情况，他就机械的问什么答什么，问到后面，气氛越来越干，关顾插话说起自己公司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关爸爸也是商科的，父子俩很快就谈起了周放不了解的话题。 　　其实关爸爸多少也有点尴尬，对于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这事儿，虽然主观上接受了，可客观上也并不能做到完全毫无芥蒂。 　　周放正僵直着坐在那里听不懂，关妈妈在厨房叫他去帮忙。 　　他忙起身过去，挽了袖子帮忙洗菜。 　　关妈妈笑着说：“你叔叔就是那种人，一点都不会聊天。” 　　周放只好笑一笑。 　　关妈妈看着他笑，问道：“你也是从高中就喜欢关顾吗？” 　　和长辈聊这个，周放有点害羞，洗着胡萝卜，小声又老实的说：“不是，高考以后喜欢的。” 　　关妈妈说：“那也差不多，你们俩孩子可真是，唉。” 　　她又说：“其实刚开始知道关顾这样，说我们没有反对过，那肯定是假的，可硬叫他和女孩结婚，不光害了人家女孩，他自己也不会幸福。你说我们当父母的，哪能不盼着他幸福。” 　　周放抿紧了嘴唇。 　　关妈妈道：“他要是找别的孩子，我们还得好好观察观察，偏他喜欢的是你。我和你叔叔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你是个好孩子，本来我还担心他把你带偏了，每回见你都不好意思，直到去年你们俩买房子，我才看出来了，你们俩是谁也离不了谁。” 　　周放在水管下面反反复复的冲洗那一根胡萝卜，耳朵有点红。 　　关妈妈道：“已经在一起了，两个人就好好过日子。” 　　周放把萝卜放在一边，挺直了背，说：“好。” 　　关妈妈笑了下，又敛起表情来，说：“有件事你应该也发现了，关顾有时候，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叫小庄的人。” 　　周放大吃一惊：“您……也知道？！” 　　关妈妈说：“我是他妈，怎么会不知道。” 　　周放喏喏道：“那，那，那倒是。” 　　这一刻之前，他真的以为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小庄的存在。 第二十九章 做菜 　　小庄在周放眼里, 是个没有社会关系的附属人格, 所以小庄昨晚找上门去，才把他吓得半死。 　　这个附属人格应该只存在于网络中、微信里。 　　周放觉得除了自己, 根本也不会有人知道关顾分裂出的是一个软萌可爱的迷弟。 　　关妈妈居然门儿清。 　　“你们俩还上高中那会儿, 应该是高二上学期, ”关妈妈道，“你们班主任联系我, 说关顾早恋了, 本来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并没想找家长, 可是那次期中考试, 关顾考得实在不像样子, 都掉出年纪前二十了。” 　　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就是那次考试前不久，周放和关顾摊了牌，说自己喜欢男生，喜欢隔壁班那位班草, 然后两人绝交。之后的期中考试, 他和关顾都考了第四名, 他是倒数第四。他记得成绩出来那天，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面前摊着自己二十四分的化学卷子，听到旁边的同学在说“关顾的成绩是不是算错了，他怎么可能才第四名？” 　　关妈妈调了调燃气灶的火，说：“我一听你们老师的话, 就有点着急，高中对以后的人生太重要了，关顾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这种错误？他懂事懂得早，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他会吃饭开始，我和你叔叔几乎就没为他操过心，我们对他的任何要求，他都能做得到，从小到大，在家里，在学校，他永远优秀。所以真临到遇着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管他，试着跟他谈了谈，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我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我没了办法，只好用了下策，偷偷看了他的日记本。”说到这里，她不太好意思的看了看周放，“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我们这么做，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太着急了。” 　　周放理解道：“您也是担心他。” 　　关妈妈无奈的一笑，接着说：“看了他的日记，我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个女生没有在恋爱，他喜欢的是一个男生，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是变态，他又不能对别人说，也不敢离喜欢的人太近，只能自己一个人绷着。一开始我还觉得不能接受，男生怎么可以喜欢男生？结果他的那本日记，我越看到后面，倒是能把这份纠结给放下了，只剩下担心和心疼，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日记越写越短，情绪越来越低落，他说因为他懦弱，不敢表白，他错过了喜欢的人，对方喜欢上了别人，加上他的成绩又下滑，他怀疑自己，认为自己很糟糕，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 　　周放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没能一开始就在一起，真的是因为关顾懦弱吗？才不是。 　　关顾只是不想来掰弯他，如果关顾想的话，他早就弯了。关顾不是懦弱，只是不想害他。 　　就像他这些年里默默暗恋关顾却不敢说，也不是因为他懦弱，他只是希望关顾能走一条不那么艰难的人生路，能顺遂的娶妻生子，一生平安喜乐。 　　关妈妈道：“我当时很心疼，他过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跟我说？他怎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是不是因为我和他爸对他的要求太高了？”记忆似乎把发现关顾秘密时的情绪带了回来，显然一直到现在，她仍然在自责。 　　周放道：“您和叔叔教得很好，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优秀，性格也好，他哪儿都好。要是你们对他没要求，您就看我得了，从小我就是学渣，脾气还不好，我亲妈都不待见我，也就我爸活着的时候，叫我两声好儿子。要不是后来有你们帮我，我可能就去念蓝翔了，现在一边骂人一边开挖掘机呢。” 　　关妈妈被逗笑了，说：“我们也没帮你什么，主要还是你自己先天条件好。那时候你爸爸生病，关顾的日记里全都是担心你，怕你爸爸病情恶化，也怕这件事会影响你高考。我一想，你叔叔正好认识几位电影学院的老师，就叫他帮忙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帮你培训，突击一下艺考。不过我没跟他说过关顾喜欢你的事，你叔叔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上个月我过生日，你托关顾送我生日礼物，他还奇怪怎么你突然想起送我生日礼物了，我才告诉他关顾和你在谈恋爱，他挺惊讶的，可他也不是老古董，挣扎了几天，也就接受了。” 　　周放面露赧意，当年关妈妈帮他做那些事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他早晚要沉迷在关顾的美色里了？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关妈妈笑着说：“那时候我没想那么远，就是想让关顾能高兴一点。” 　　周放有些感动，为了一颗母亲的心。 　　他还惦记着关妈妈刚才说过的话，问道：“我听他说，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您发现他的信用卡刷了几千块，您来问他是买了什么东西，他就是从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分裂出一个人格，您也是那时候知道的吗？” 　　关妈妈却说：“那次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我真以为那是他自己买了什么电子产品，也没及时发现他的衣柜里多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他先发现了。” 　　周放心内大骇，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关妈妈淡定且坦然，说：“你们高考结束没多久，我就已经发现他生病了。” 　　周放：“……高考结束没多久？！” 　　不对啊！ 　　不是大三寒假，周放的前男友找关顾挑衅，说了些有的没的，两人打了一架，关顾才被气病了吗？ 　　关顾是这样说的啊！ 　　关妈妈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客厅，关家父子正在聊楼市调控，并没有注意厨房这边的动静。她又走回灶台前，掀开盖子，锅里正在炖着的排骨色泽漂亮，香味扑鼻。 　　她盖好盖子，又把火调小了一些，才转头看周放，慢慢说道：“就是那年夏天，有一天他特别高兴的出门，说你被电影学院录取了，叫他一起去庆祝，那天晚上，他没回家。第二天上午，你叔叔没在家，我也出了趟门，临近中午我回来，关顾已经在家了，我问他午饭想吃什么，他也不说话，我问他怎么了，他摸着脖子张了张嘴，表情古怪得很，我觉得不对，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去拿了纸和笔，写了字给我看，纸上写着：喉咙痛，发不出声音来。我就急忙带他去了医院，医生看了，说是声带有点红肿，可能是发炎倒了嗓子，开了点药，说吃了药、多喝水，过几天就没事了。从出门到医院检查，他的表现一直都不太对劲，我刚开始以为他是不舒服才那样，也没多想。结果等回了家，他去了下卫生间，出来就对我说，妈你回来了？我一听，就问他，你嗓子好了？还疼不疼？他就很奇怪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嗓子疼？我把药拿给他，他居然完全不记得我带他去医院看过，还开过那些药。” 　　周放心里打鼓，不确定的问道：“和您一起去医院的，难道是他的第二人格？” 　　关妈妈道：“我那时候还没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午睡醒了，我从房间里出来，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扭头看我，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我跟他说话，他指了指喉咙，又摇了摇头。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好了的，睡一觉起来，他又不会说话了。我完全糊涂了，他回了房间去。一直到晚上，你叔叔回家，他才出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你叔叔打招呼，父子俩还聊了几句时政新闻。我看他没事儿了，觉得有可能是他在和我开玩笑。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好好的，半上午突然又变成那样了，不会说话，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这才想，坏了，是真的有问题了。” 　　周放：“……后来呢？” 　　“后来我又带他去了医院，检查喉咙，医生也觉得奇怪，他的声带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能说话？”关妈妈脸上有些难过，说，“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写在纸上，说他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一用力就觉得喉咙痛，医生也没办法了。我又带他去看了中医，大夫说可能是暴怒引起的暴哑，可也解释不了他时好时坏是怎么回事。离开医院回了家，他又好了，能说话，哪里都正常。我一直提着心，果然没过不俩钟头，他又不会说话了，神态像换了个人。我又着急又害怕，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反倒写字安慰我说，妈，你别担心，会好的。我当时也盼着他能好，可这都已经八九年了，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好。” 　　从听到大夫说是“暴怒引起的暴哑”，周放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关顾会这样，还是暴怒引起的。 　　关妈妈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他知道。 　　那天关顾去他家，两人喝了酒，他表白又叫别人的名字，醉了以后还亲了关顾。第二天一早偏巧前任跑来求复合，被关顾撞个正着。 　　本来他听关妈妈说，关顾生病并不是因为大三那年寒假的事，还以为有别的原因。结果刨根究底，还是被他给气的，比前男友跑去挑衅还要早几年。 　　他问道：“他，我是说关顾的第二人格，他叫您妈妈？” 　　关妈妈道：“他知道我是他的妈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关顾，他以为自己叫周小庄，他还以为自己是属猴的，你是他的学长，他一直暗恋你。” 　　周放十分尴尬，小庄早不是暗恋了，不但表过白，还被他这个渣男撩过了。 　　“后来过了两年，他认为自己也念了关顾那所大学，关顾学的是金融，他却以为自己读的是中文系，毕业以后，他做了自由撰稿人，写过散文和小说，还写影评。”关妈妈忽而面露不忍，说，“不过这些，都是他写在纸上或者手机上告诉我的，因为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周放愕然道：“小庄不会说话？” 　　关妈妈点点头，道：“因为喉咙痛短暂失声之后，他就认为自己是个哑巴。后来他照着视频教程，学了手语，可是用的次数应该也不多，他根本没有同学，也没有同事。” 　　周放：“……” 　　难怪小庄从来没有发过语音消息，难怪他从来没接过关顾的电话。 　　从今年年初关顾搬走去你们那边以后，小庄就以为自己是租了那边的房子住，还觉得自己是追着偶像搬了家，偶尔给我发微信，说室友养了只猫，他可能把关顾当成了室友。” 　　周放知道后面这些，问道：“您没有告诉过关顾这些？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第二人格是什么样子的。” 　　关妈妈无奈道：“我咨询过心理医生，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办法，这甚至连精神疾病都不算，更多的还是心理问题，通常是压力过大或者受到外界刺激才会出现，在压力或刺激发生的当时进行心理疏导是有用的，能避免，然而周小庄已经出现了，没有办法抹掉他，只能靠药物去抑制他的出现次数，但是那些药物对身体的副作用太大了。医生的意见是，如果周小庄是个有危害的人格，例如有狂躁表现或是有反社会倾向，药物治疗是必要的，但他是个正常的人格，努力学习，积极生活，要牺牲关顾的健康去抹掉这个没有危害的人格，根本不值得。我这才决定瞒着关顾，没有正常人能轻松接受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比起让他知道以后产生心理负担，倒不如不知道的轻松，唉，可惜我还是没能瞒得住。” 　　她看看周放，说：“他总是觉得你喜欢的是别人，好不容易那几年你们相处得很好，他本来是准备你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向你表白试试看，偏偏毕业前发现自己有这个病，他又不敢了。” 　　周放又气又心酸，说道：“我才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关妈妈道：“去年他要买房，去看了楼盘回来，不好意思的问我，周放说要买我楼上，还说这样将来老了有个照应，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我就说，周放肯定也喜欢你。可他又不信，一个人在笑一会儿又绷起脸来，又对我说，周放和简宁川在炒CP，他会不会真喜欢上简宁川？我说，简宁川哪有我儿子有魅力？他无精打采的说，可周放就喜欢简宁川那样的小白脸。他那么自信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你面前就是自信不起来。我一直催他快点表白，他就是不敢，怕你不喜欢他，还怕你不喜欢他有这个分裂病。拖拉着到了八月底，我去你们那边看你们，跟你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你竟然还以为他和姚贝贝在恋爱，真是急的我呀，吃完饭你一走，我就数落关顾，也真够没出息的，一边担心人家周放被别人勾搭走了，一边自己还怂成这样，再不表白，什么简宁川就真给你勾搭走了。他还顶嘴，说勾搭走就勾搭走吧，他才不怕。第二天早上，他给我打电话，就说表白了，你们俩好上了。” 　　周放听得忍不住笑，关顾在他妈面前这么可爱！ 　　“你们在聊什么？”可爱本尊在厨房门口问，一脸正经。 　　周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看关妈妈。 　　关妈妈道：“我教周放做饭呢，和你爸去洗手，再炒两个素菜就能吃饭了。” 　　关顾答应着去了。 　　关妈妈看他走远，对周放说：“这件事啊，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以后和他过日子的人可是你。” 　　周放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炖柴的排骨遭到了关爸爸的挑剔，被关妈妈一句“是周放掌勺做的”给堵了回去。 　　收拾完碗筷，略坐了坐，关顾就带着周放和父母告别回去了。 　　路上，关顾问道：“你跟我妈到底聊什么了？” 　　周放含含糊糊的说：“就是教我做菜。” 　　关顾道：“我妈就喜欢教人做菜，等你出门去工作了，我来跟她学。” 　　周放：“……嗯？” 　　关顾笑着看他一眼，说：“有一个会做的就行了。” 第三十章 真爱粉 　　关顾的心情很好, 迟钝如周放, 也能感觉得出来。 　　两人这次出来开了关顾的车，来时是关顾开车, 晚饭他和关爸爸喝了一点酒, 回去便换了周放来开, 他坐在副驾，很放松的靠在那里, 微微笑着看周放, 脸上仿佛有一层温柔的光，和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大一样, 但还是一样好看。 　　周放的心底柔软得无以复加。 　　平日里有些端着的严肃关顾, 此刻因微醺而松弛下来的柔和关顾, 偶尔睡着会变成小庄的软萌关顾，每一个关顾，所有的关顾，都爱他。 　　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到家进地下车库时, 他认识的那位物业小哥站在刷卡桩旁边给车让路, 小哥隔着车前窗看到了他俩, 笑着挥挥手打招呼。 　　周放踩了刹车，把车窗放下来，回道：“这么晚了又在忙什么？” 　　小哥没想到周放会这样热情的和他搭话，受宠若惊道：“没忙没忙，准备要下班了。” 　　周放脸上挂着笑，说：“好, 那我们进去了，回见。” 　　小哥也忙道再见。 　　周放拿出卡刷了，杆抬起，他顺手把卡放在了唇间叼着，踩了油门进去。 　　关顾在一旁道：“啧，又放嘴里了，多大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周放心里一动，把卡片拿下来，问道：“我以前常这样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关顾嫌弃道：“你那脑子能记住什么？” 　　周放一边把车开进车位里，一边不服气：“我脑子怎么了？我妈说我记事比别的孩子都早，三岁的事儿我都记得！我记性可好了！” 　　关顾毫不留情的槽他：“好个鬼。” 　　周放道：“行行行，就你是学霸！就你记性好！” 　　他停好车，关顾推门下车，抬脚走人。 　　他锁好车追上来，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关顾按楼层，却只按了周放家那一层。 　　周放故意开嘲讽：“哎，学霸，你这记性也不行啊，你家住这层吗？” 　　关顾看他一眼，说：“我老婆和儿子住这层。” 　　周放反驳道：“我是你老公！” 　　关顾笑起来：“我说是你了吗？” 　　周放道：“反正我是你老公！” 　　关顾就只笑，也不跟他打嘴仗。 　　回家要好好打硬仗的呀。 　　过完了黄金周，关顾去上班，周放在家睡了一天，养了养肾。 　　九号重阳节，他去参加了公益活动，同抗战老兵一起过重阳。 　　十号晚上，电视节颁奖典礼，小安中午就来接他去化妆、选衣服。 　　这两年他在电视小荧屏如鱼得水，接连几部戏都爆收视，专业评委和普通观众对他的演技也普遍认可，因此即便他早年被黑得太惨，路人缘至今欠佳，可到了晚上颁奖，宣布他获得最佳男演员时，从网络实时信息看，只有少数惯黑口出恶言，酸言酸语的表示“一定有黑幕！”，大部分观众还是觉得他这个视帝实至名归。 　　拿了奖，他要回座位去，工作人员却带他往后台走，小安等在那，让他换衣服，又加了份工作。 　　舞台上现在正串场歌舞，等下再颁一个最佳故事片奖，之后要他和他得奖这部电视剧里的女演员，合唱电视剧的主题曲，原定的合唱嘉宾飞机晚点，来不了。 　　周放唱歌还过得去，不走调，音质也算好听，不足以参加歌唱比赛，普通演唱还是可以的。但他对主办方临时叫他唱歌这事儿很不耐烦，去换装间也是一路黑着脸脚步飞快，走到拐角处和人撞上才停下，是几个穿着卡通人偶套装的舞蹈演员，皮卡丘哆啦A梦什么的，戴着头套也看不到里面的人。他们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放，一时都没说话，周放说了声“对不起”，就穿过他们走了，留下几个萌萌的卡通人偶面面相觑。 　　进了化妆间，补好妆，换好衣服，化妆师走了，周放还是一直臭着脸。 　　小安陪着笑说：“哥，别生气了啊，要不要拿着奖杯自拍两张发微博？你都好久没发过自拍了，就和粉丝分享下喜悦呗。” 　　周放道：“谁喜悦？我不喜悦！” 　　小安道：“咱们拿奖了，多好的事儿啊，怎么不喜悦？” 　　周放嫌弃说：“能拿奖是因为别的选手不行，有什么可喜悦的！” 　　小安没了办法，只好落寞的去把奖杯放在灯下面，自己给奖杯拍了几张高清照片，精挑细选出最好看的，加滤镜，登录周放的账号，发了微博。 　　周放的气撒过了，就顺手刷了下微博，结果刚好看到评论里有一波黑粉正在骂他，立刻连微博也不想刷了，气愤的退了出来。 　　小安看他又要发飙，忙道：“哎呀，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关先生下班了没？应该也知道哥得奖的消息了吧？” 　　周放一听，立刻看了眼时间，也觉得关顾该在家了，就给关顾打了过去。 　　刚响一声，那边挂断了。 　　通常，关顾如果在开会或是别的工作，不方便接电话时，在挂断以后，都会回一条快捷短信说明情况。 　　周放等了等，也没等到这条说明短信。 　　他的右眼皮不合时宜的跳了几下。 　　这时，工作人员来通知他去候场。 　　小安陪他到候场区，有些舞蹈演员也在那里，其中就有刚才见过的穿卡通人偶套装的那几位，看到他，都忙立正问好。他客气的回应了。 　　这里能听到舞台上的声音，主持人才说到“最佳故事片入围的有XXX”，接下来还得看入围的短片，然后制造悬念，公布得奖的是谁，得奖的片方再上来巴拉巴拉几分钟，少说也还要等一刻钟。 　　周放便退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小安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这里太吵听不清楚，他便去外面接了。 　　有个年轻的舞蹈女演员小心的过来，问周放能不能合影，周放不吝啬这个，道：“可以。” 　　见女孩成功合了影，就又有两个舞蹈演员过来问，周放也都和他们合了照，其中一个还带了本子，要签名。 　　周放签完了，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一个穿人偶服装的HelloKitty。 　　那两个舞蹈演员走开，HelloKitty却没上前来，就站在那里，想走近又不太敢的样子。 　　周放奇怪道：“你是要合影吗？” 　　HelloKitty点了点头，踟蹰着慢慢过来，挨着周放身边坐下，两只套着厚厚猫爪的手放在HelloKitty的粉红裙子上，好似十分紧张。 　　周放道：“不是拍照吗？你手机呢？” 　　对方明显一怔，立刻无措起来。这套装做得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但这人个子不矮，应该是个男生，这些舞蹈演员都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大多数都不超过二十岁。 　　周放看他这样，怀疑可能是遇到自己的真粉丝了，对方又是个小孩，便耐着性子道：“你是不是没带手机？要不让你同学帮你拍一张？” 　　那些也穿人偶服装的应该就是他的同学吧。 　　HelloKitty却快速的摇摇头。 　　周放问他：“你是我的粉丝吗？” 　　他很用力的点头，因为上身穿了很厚的人偶服装，完全看不出什么，但粉红裙子下面的小腿只包裹了一层白色的打底，竟然有些颤抖。 　　看来是真爱粉啊。 　　周放对粉丝还是好的，安抚道：“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HelloKitty的两只厚爪子拘谨的放在身前，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周放决定给真爱粉一点福利，提议道：“这样好不好？我用我手机拍张合影，然后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助理过后会把照片发给你。” 　　HelloKitty忙开心的点了点头，捧着大猫脸转头看周放。 　　周放拿出手机来，边开相机边随口问：“你是舞蹈学院的吗？几年级了？” 　　HelloKitty没回答。 　　周放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HelloKitty还捧着猫脸，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他又问：“拍照你也不摘掉头套吗？” 　　HelloKitty的猫脸毫无预兆的凑近，在周放脸上撞了一下。 　　周放：“……你干什么！” 　　HelloKitty左右晃晃大脑袋，开心极了。 　　周放反应过来，刚才那是隔着头套，亲了他一下？ 　　“周放！放哥！”工作人员叫他，“该上台了！” 　　HelloKitty站了起来，朝旁边退开了，站在几步外。 　　那边催着，周放只好匆匆上台去唱歌。 　　唱到一半，副歌过后是一小段伴奏旋律，台上的女演员笑颜如花，不停对台下的观众致意。 　　她身边的周放却百无聊赖。 　　今天可真没劲，好端端的临时让他来唱歌，关顾工作忙不接他的电话，遇到一个真爱粉，是个男孩子，不摘头套，也不说话。 　　……嗯？ 　　他本来还跟着旋律节奏在轻微摆动的肢体，像是突然被冻住。 　　剩下的半首歌勉强唱完，他敷衍的鞠了一躬，女演员还等着和他挽手一起下台，他已经拔腿跑了。 　　“HelloKitty呢？哪儿去了？”他一冲下台，发现那群卡通人偶里没有了那只粉红猫。 　　哆啦A梦摘下头套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说：“我们没人扮HelloKitty。” 　　周放吃惊道：“刚才还在这儿的！你们没看见吗？” 　　机器猫说：“他不是和我们一起的，我们不认识他。” 　　周放又问了负责调度舞蹈演员的执行导演，导演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 　　他本来还只是有点怀疑，至此，终于确定了。 　　HelloKitty是小庄。 第三十一章 鬼压床 　　周放心神不宁的想走, 被小安拉住哭求：“不能走啊！结束以后有采访的！你今天是视帝啊我的哥！” 　　他出道这么久, 不炒作没绯闻，黄赌毒都不沾, 唯一的黑点就是脾气不好耍大牌, 尽管那报道都过去好几年了, 他在人民群众中间的口碑还是一塌糊涂，今天拿到这个有些分量的演技奖项, 只要公司把握好风向, 将是他的一个舆论转折点，可这需要他本人的配合, 特别是颁奖礼后的采访, 表现得当, 会是首先扭转媒体印象的绝佳时机。 　　道理他都懂，只好把急着想走的腿收了回来，借口要去卫生间，躲去了角落里, 点开和小庄的微信对话框, 写写删删, 小心的发了一句话过去：“你喜欢HelloKitty吗？” 　　半分钟后。 　　小庄：“是我。” 　　小庄：“你说过你喜欢猫。” 　　周放写了“你现在在哪儿”，发送前又删掉了，这个问题暗示意味太重了，他要见小庄吗？不，他并没有想见。 　　小庄：“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庄：“对不起。” 　　小庄：“没想到你能猜出是我，我只是想近距离看看你。” 　　小庄：“就这一次, 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庄：“我会尽快搬走的。” 　　周放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觉得他好像有话想对小庄说，可是又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他最终什么也没回复，默默的退出了微信。 　　颁奖礼后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他这次得奖在意料之中，采访稿是公司派专人事先就写好了，也是贴合他的性格写的，他提前背过。采访结束，又被各路媒体围着拍了半天照片，还有些不入流的小媒体追着问些出格的问题。在他被烦得变脸之前，小安满是歉意的冲出来表示：公司安排了庆功宴，艺人得先告辞，谢谢大家。 　　终于脱身出来，为了避开门口的粉丝和媒体，不得已用了金蝉脱壳大法，保姆车大摇大摆的佯装等着接周放，事实上周放已经悄悄开着小安的高尔夫走了。 　　一路无话，到了家，他摸出钥匙来，轻手轻脚的开了关顾的家门。 　　客厅里亮着灯，但是没有人。 　　他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不太敢弄出动静来。 　　现在是小庄在？还是小庄的“室友”关顾在？ 　　有人从卫生间出来，怀里抱着猫来。 　　周放僵硬的盯着对方。 　　那人看到他，笑着说：“哟，我们最佳男主角回来了。” 　　是关顾。 　　周放努力装作平静的问：“你怎么上厕所还抱着我儿子？” 　　关顾把猫来举高一点，道：“哪儿啊，它又喝马桶里的水，被我逮个正着。” 　　猫来一脸恬不知耻的装无辜。 　　周放慢慢换了鞋走进去，眼睛看着别处，问道：“你看直播了？怎么知道我得奖了？” 　　关顾道：“我加班，没来得及看直播，刚才刷微博看见的。” 　　周放把猫来接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卸妆，猫来可能是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挣扎着不想被抱，想跳下地去。 　　周放撒了手，又骂它：“还有脸嫌弃我！你整天喝厕所水，我嫌弃过你吗！” 　　猫来满不在乎的跳上沙发，团成一团卧倒。 　　周放的视线就跟着它挪到了沙发上。 　　关顾问他：“晚上吃饭了吗？” 　　周放道：“没吃，不饿。” 　　关顾说：“我也还没吃，有速冻饺子，吃吗？” 　　周放道：“算了，你吃吧，我上去卸妆，折腾了一天，有点累，早点睡了。” 　　他叫猫来：“走，回家！” 　　猫来团在那里，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他独自回到玄关穿鞋，皮鞋里面的热度都还没散去。 　　穿好鞋，一抬头，关顾站在那里，皱眉看着他。 　　他有点慌乱，关顾看出了什么？ 　　关顾问：“你今天怎么了？” 　　他硬着头皮反问道：“什么怎么了？” 　　关顾说：“你不高兴？” 　　周放否认道：“哪有！” 　　关顾的目光里有些审视。 　　周放匆忙说了句“我上去了！”便拉开门落荒而逃。 　　上楼进了家门，他站在玄关背靠着门，心跳得极快。 　　简直可怕！ 　　可是到底怕什么呢？ 　　他又没干什么坏事，怕什么？怕什么！ 　　卸完妆，洗了澡，孤零零的上床睡觉。 　　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他连是他怕关顾还是怕小庄，都没想明白。 　　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关顾终于答应在下面，他欣喜若狂，于是两人开始嘿咻，他怕弄疼关顾，小心又小心的扶着弟弟，慢慢插了进去，抬起头想问下关顾的感受，却见躺在他下面的是一只HelloKitty，穿着粉裙子。 　　他立刻就被吓醒了。 　　刚过凌晨十二点。 　　他给关顾打了通电话，说：“你上来。” 　　听声音关顾是被吵醒的，含混着问道：“怎么了？” 　　周放道：“你来不来！” 　　关顾：“……来。” 　　不一会儿，关顾上来了。 　　周放指着床头抽屉，说：“自己拿个套儿。” 　　关顾：“……” 　　周放催促道：“快快快！” 　　关顾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配合的拿了套上床，周放严肃的伸手过来，给他撸硬了。 　　他莫名其妙的日了个爽。 　　日完了，他抽了出去。 　　周放重重的叹口气，搞HelloKitty的梦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算好点了。 　　然而这种场合里的叹气，很像是个差评。 　　关顾道：“亲，不给好评就没下次了。” 　　周放：“？？？” 　　关顾拧他脸，说：“大半夜叫人上来干活，完了还不满意，你也太难伺候了。” 　　周放道：“满意！谁说不满意了！” 　　关顾松开手，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是颁奖礼上出什么事儿了？” 　　周放避重就轻的说：“没有，刚才做了个噩梦……鬼压床。” 　　关顾道：“什么鬼压你了？” 　　周放胡扯道：“帅鬼。” 　　关顾在他旁边躺下，笑着问：“有我帅吗？” 　　周放道：“没看到脸。” 　　他不知道关顾信不信，这句他没说谎，他是真没看到。 　　梦里那只HelloKitty是戴了头套的小庄，还是关顾戴了头套，他也不知道。 　　关顾问道：“睡吗？还是再拿个套儿？” 　　周放道：“睡吧，你明天还上班呢。” 　　关顾便把灯关了。 　　深夜的一片静谧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放闭上眼睛，不多时又睁开。 　　他突然明白他到底是觉得什么可怕。 　　小庄在他眼里，不再是附属于关顾的人格，而是一个“人”了。 第三十二章 祝你分手 　　一夜未成眠, 周放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在关顾有要醒来的迹象时, 他忙闭上眼睛装作睡得很熟。 　　想了这么几个小时，他也没有想明白, 小庄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应该是啊。 　　如果小庄不是“人”, 那昨天打扮成HelloKitty来见他的那个, 能简单粗暴的算作是关顾吗？ 　　可如果小庄是“人”，那他之前在微信上的那一通撩, 算不算是出轨？ 　　他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 　　他这样是出轨了吗？ 　　关顾起床的动作很轻, 慢慢坐起来，又停住没了动静。 　　他不知道关顾在干什么, 忽而感到额头上温热的触觉。 　　是关顾亲了他一下。 　　关顾的唇离开的同时, 他睁开了眼。 　　两人的视线触到彼此的眼睛。 　　关顾大约是没想到偷吻被抓包, 竟露出些微难得一见的羞意。 　　周放心头一震。 　　昨天颁奖礼后台，HelloKitty头套里，他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还早，你再睡会儿吧。”关顾轻轻说了一句。 　　一晚没睡的周放脑子里乱糟糟的, 胡乱应了声“嗯”, 便转过身侧躺着, 闭眼假作要继续睡觉。 　　关顾帮他把薄被掖了掖，手指似是无意的碰到他耳后的皮肤，他那里很敏感，忍不住一颤。 　　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给予一个同样亲昵的回应，但此刻他心乱如麻, 脱口斥道：“烦不烦？还不走？迟到了！” 　　关顾：“……” 　　周放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想道歉又没台阶，僵硬的躺在那里。 　　关顾慢慢下了床，轻手轻脚的走了。 　　晨光从半透窗帘里朦朦胧胧的照进来，周放拉高被子蒙住了脸。 　　过了会儿，他又露出脸来，双眼有些红血丝，全无睡意。 　　这感觉真不好。 　　挨到九点多还是没睡着，他烦躁的坐起来，想撸猫，叫了声“猫来！”，猫来却没来，他才想起来昨晚猫来独自睡在了楼下，便起来下楼去抱猫来。 　　他本来以为猫来应该和平时一样睡在沙发上，谁知没有在，猫窝里也没有。 　　没在客厅，那就在卧室了吧，可卧室里也没有。 　　他找遍了关顾家，都没有。 　　猫来呢？ 　　难道关顾又把猫来弄丢了？！ 　　他有点急，把沙发底下、桌子底下、床下都看过，又把猫来有可能钻进去的盒子、抽屉、柜子都打开看了看，还是没有。 　　但他有个发现，用来装猫来那个便携包不见了。它很少出门，出去一般都是做定期驱虫，带它去宠物医院的都是关顾。那个宠物便携包是周放去欧洲参加时装周的时候顺道买的，好用又时尚。 　　这一大早的，关顾带它去哪儿了？他不是去上班了？ 　　周放的右眼皮又跳了起来。 　　他的手机在楼上，他忙上去，一到家就立刻打给关顾，但没有人接。 　　……意料之中。 　　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用不甚利索的手指，给小庄发了微信消息。 　　周放：“你在哪儿？” 　　回复来得很快。 　　小庄：“在外面。” 　　周放：“哪里？” 　　小庄：“宠物美容店。” 　　小庄：“给猫洗澡，我不会洗。” 　　周放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他刚才是真的有那么几秒，想到了很糟糕的画面。 　　周放：“那是你室友的猫，你这不是多事吗？” 　　小庄：“现在是我的猫了。” 　　小庄：“我买了。” 　　周放拿着手机目瞪口呆。 　　周放：“你不是不喜欢猫？” 　　小庄：“我喜欢它。” 　　小庄：“它也很粘我，我们有缘分。” 　　周放：“你室友也肯卖？” 　　小庄：“肯。” 　　怎么可能！ 　　小庄：“我已经在看房子了，会尽快搬走的。” 　　小庄：“你又无聊了吗？” 　　小庄：“你换别人撩。” 　　小庄：“放过我吧。” 　　周放被这四个字猛地戳到了廉耻心。 　　在认识到小庄是个“人”以后，回顾过去的大半个月，他真是挺渣的。 　　确定了猫来平安无事，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 　　周放：“对不起。” 　　周放：“谢谢你昨天来看我，以后我也会好好演戏的。” 　　小庄：“我早不做娱记，你不用这么官方。” 　　小庄：“我不是你的演技粉，你演成什么样我也不在乎。” 　　小庄：“你真的从来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上高中。” 　　小庄：“算了。” 　　小庄：“希望你以后的事业越来越好。” 　　小庄：“但我不会祝福你和你男朋友的。” 　　小庄：“希望你们快点分手。” 　　小庄：“分手以后你再也找不到男朋友。” 　　小庄：“祝你当一辈子单身狗。” 　　小庄：“爱你么么哒。” 　　周放有点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他没有再回复，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退出了微信，他顺手刷了下微博，收到了上万条艾特，打开一看，都是昨天拿奖以后，合作过的同行以及粉丝们的道贺。 　　最多的一条来自简宁川，简短的说了句“恭喜新晋视帝”，圈了他，配了一张昨晚拿奖时的照片。 　　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他点了赞，回复了一句“谢谢小简”，然后便接着看其他消息。 　　简宁川却打来了电话。 　　“放哥，”简宁川谨慎的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之前我常在采访和微博里提到你，这次你拿奖这么大的喜事，我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媒体和粉丝搞不好就误会我们有矛盾了，所以我才发了这条道贺，粉丝们说什么你就当没看见吧，我没有想绑架你炒CP，你别多心。” 　　周放也没多心，说：“我明白。” 　　简宁川诚恳道：“祝贺你拿奖，我也真的为你高兴。” 　　周放也报以诚挚：“小简，谢谢你。” 　　他相信简宁川没想捆绑他卖腐，以简宁川的家世和前途，真要捆绑炒CP，也该找个一线女星，何必找他。 　　一晚没睡，刷着微博，慢慢困了，他窝在沙发里睡了一觉。 　　睡到一半，被手机铃声吵醒。关顾打来的。 　　已经十二点多了。 　　关顾问他：“上午打电话有什么事儿？” 　　周放试探着问：“没什么。你忙什么了不接电话？” 　　关顾道：“上班，我还能干什么。“ 　　周放听他语气不太好，说：“谁惹你了？冲我发什么脾气？” 　　关顾道：“我发脾气了吗？” 　　周放皱眉道：“你这叫没发吗！” 　　关顾说：“我就发了，怎么了。” 　　他是真不高兴。 　　周放心里有鬼，当即怂了。 　　关顾顿了顿，说：“我去吃饭了，你也别饿肚子，对胃不好。” 　　周放：“……嗯。” 　　挂了电话，他想了想，才想起来早上他没来由的冲关顾吼过，关顾是记恨这个吗？ 　　对了！猫来回来了吗！ 　　他也懒得换鞋，趿拉着拖鞋就跑下楼去，一开门，就看见猫来坐在客厅的飘窗上，像是在看风景，身上的毛根根分明，视觉上就松软得很，是刚洗过的样子。 　　猫来“喵”了一声，从飘窗上跳下，踱步过来。 　　周放弯腰，它顺势跳了起来，周放抱住它。 　　他数落道：“谁也能带你去洗澡？你也不怕被卖了？” 　　猫来懒洋洋的蜷在他的臂弯里。 　　他下意识低头闻了闻，香喷喷的一只猫。 第三十三章 替身 　　昨晚一整夜, 周放没有合过眼, 上午也只在沙发里眯了不到一小时，现在大脑缺氧的感觉特别难受, 抱着猫来上了楼, 没胃口吃饭, 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模糊梦到“猫来又不见了”这种情节，害他睡着也一直抱着猫不敢撒手, 猫来热得受不了, 使劲挣扎了出来，又被他抱回去, 也是委屈得很。 　　一直睡到晚上, 他才勉强醒了, 团在被子里的猫来被他揉搓得乱七八糟，全然不见刚洗过澡该有的美貌，他稍稍放松了手臂，猫来呲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躲得远远地, 坐在地板上跷高了腿舔舔舔。 　　已经九点了。 　　周放爬起来, 觉得头昏脑涨，摸过手机打给关顾，在等待对方接起来的时间里，每一秒他都提心吊胆。 　　他怕小庄冷不丁的又出来。他知道自己后悔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那么没脑子的去撩小庄。 　　还好关顾接了，那边有点吵, 关顾的声音在喧闹里有些飘忽：“喂。” 　　周放道：“有应酬？” 　　关顾道：“嗯。” 　　周放想他可能不方便说话，便道：“那先这样，忙完回来再……” 　　他话音都没落下，关顾就挂了。 　　周放：“……说。” 　　放在往常，他又要大发脾气，然而今天他心虚得很。 　　他记得早上他无缘无故对关顾发了脾气，也是因为他心虚。 　　他怀疑他这样可能算是出轨了，即使他并没有和小庄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可是小庄在他眼里从“人格”变成了“人”，要知道，前段时间里他和小庄的每一次对话，他都充满趣味，心怀欢喜。 　　那他是喜欢上小庄了？ 　　……不是。 　　他那些喜欢的心情，还是给关顾的。 　　他会觉得小庄有趣且可爱，也是因为他认为小庄就是关顾。 　　这样自我开解了一番，他感觉自己想通了。 　　他对关顾情比金坚，绝无二心。 　　只是他不小心走了一点弯路，并不是误入歧途。 　　以后不要再理会小庄就没事了，反正小庄也说了不想再和他玩了。 　　他饿了一整天，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到楼下关顾的冰箱里找了食物，索然无味的填了肚子，躺在关顾的沙发上看电视，把猫咪抱枕搂在怀里，眼睛盯着电视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些有的没的。 　　小庄今天说室友把猫来卖给他了，以后猫来就是他的猫。 　　这些显然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周放还没有办法反驳。 　　小庄还说他这几天就要搬家离开这里。 　　那这几天周放得把猫来放在楼上，不然一个不留神，小庄真带着猫来搬了家，那怎么办。 　　可是小庄能搬去哪里？从这里搬走，也能同时从关顾脑子里搬走吗？ 　　手机响了一声。 　　周放头皮一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小庄：“老公。” 　　小庄：“我好难受。” 　　小庄：“我后悔了，今天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小庄：“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男朋友了。” 　　小庄：“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无聊才要理我。” 　　小庄：“你爱谁都行，别不理我。” 　　小庄：“我保证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无理取闹。” 　　小庄：“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周放哪还敢回复，也不敢拉黑他，默默看完就关了。 　　说不内疚是假的，小庄刚出现的时候，阳光自信、意气风发，搞到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甚至有点贱兮兮，这个锅一多半周放得背。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 　　十一点多，关顾回来了，一身酒气。 　　周放飞快的爬起来，道：“怎么应酬到这么晚？” 　　关顾的手撑在鞋柜上，也不换鞋，眼神有些木然。 　　周放皱眉道：“这是喝了多少？” 　　关顾抬了抬腿，把皮鞋从右脚上甩了下来，道：“要你管。” 　　周放：“……” 　　关顾如法炮制脱掉了左边的鞋子，然后光着脚进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仰脖喝了，喝得很急，洒了得有小半罐在衣服前襟上。 　　中午周放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很不高兴。两个小时前也是，话都不听完就挂了周放的电话。 　　症结恐怕还是在今天早上。 　　起床那时，他以为周放没醒，偷亲了周放一下，没想到被抓包，还脸红了一下。 　　本来该是温情四溢的时刻，偏偏周放一夜没睡，头昏脑涨只顾着想昨天的大头Kitty，非但没温情，还跟吃错药一样冲他吼了。 　　可是这种小事值得生一整天闷气？ 　　关顾把空了的啤酒罐捏扁，丢进一旁的垃圾篓里，又脱了被弄脏的风衣，随手搭在旁边餐椅背上，自顾自进了卫生间，还反手把门关上。 　　周放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 　　关顾头也没回的站在马桶前小解，时间还挺长。 　　周放等他拉好拉链，才说：“早上是我不对，自己没睡好，就冲你发脾气。” 　　关顾冲了水，又去洗手，没有要理周放的意思。 　　周放道：“你今天也冲我发好几回脾气了，扯平了！” 　　关顾一语不发，还在低着头洗手。 　　周放最受不了这种，关顾要真不高兴，大不了吵一架，这样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儿？ 　　他往里面走了两步，朝着镜子里的关顾，说：“那你想怎么样？别不说话！” 　　关顾抬起眼睛来，两人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周放：“……” 　　关顾双眼通红，浓长睫毛上有藏不住的湿意。 　　周放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了？ 　　关顾转过身来，道：“你过来。” 　　周放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走过去。 　　关顾抬手圈住他的腰，十分用力。 　　周放：“……你怎么了？” 　　关顾目光迷蒙，冒出一句：“不要喜欢别人。” 　　周放一怔。 　　关顾向前倾了倾身，额头抵在周放的额上，还蹭了蹭，语气低迷道：“只喜欢我，不行吗？” 　　这他妈分明就是醉了呀！ 　　周放把刚才的不痛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关顾这个样子特别迷人，老老实实道：“本来我就只喜欢你。” 　　关顾道：“骗人。” 　　周放道：“真的！” 　　关顾道：“你喜欢李子枫。” 　　周放：“……谁喜欢他了！” 　　就是他高中时候那个初恋。 　　关顾把脸埋在他的肩上，絮絮叨叨的说：“他陪你玩游戏，帮你写作业，你说他可爱，喝醉了还把我当成他，说你这一辈子都喜欢他，你还要亲他，要跟他上床，他哪比我好了？” 　　周放哭笑不得，这件事他到底还要记多久？ 　　关顾还在喋喋不休：“第二天你还当着我的面，跟那家伙又亲又抱，要不是大白天，是不是就上床了？他早想跟你上床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就是想跟你上床，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他妈跑来跟我说你特别紧，妈的，再敢来炫耀我就杀了他喂猫。” 　　周放附和道：“好好好。” 　　关顾道：“好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和他上床？” 　　周放道：“没有！” 　　关顾道：“有，我知道。” 　　周放不满道：“有没有我自己不知道？你别仗着喝多了给我扣屎盆子。” 　　关顾忽而发怒道：“你知道个屁。” 　　周放一肚子“什么鬼！”，嘴上只好委曲求全的顺着他：“你说上过就上过吧。” 　　关顾道：“就是上过……还是我替他上的。” 　　周放：“！！！” 　　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第三十四章 万年龟 　　周放心惊肉跳的追问道：“什么叫你替他上了？” 　　关顾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松开了些, 伏在他肩上的脸也抬了起来, 眼神还是迷迷蒙蒙的。 　　周放难得一见的轻声细气，哄道：“你说呀, 那是什么意思？” 　　关顾偏不说, 那双还有些湿润的眼睛, 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他今天特别开窍，觉得关顾的眼睛里全是爱, 大爱无疆那种爱, 心底无私天地宽那种爱。 　　他舔了下自己有点发干的嘴唇，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只亲你了, 对吧？” 　　他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咧着嘴问：“咱俩是不是还干了点别的？” 　　关顾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单眼皮长睫毛真是黄金配比，好看得不行不行的。 　　周放心荡神驰道：“小心肝，咱俩都干什么了？你给我讲讲。” 　　他的小心肝关顾好像不想讲，只是木着脸贴近他, 亲他的嘴唇, 舌尖要往里面钻。 　　他现在根本没有想和关顾做什么, 更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不是做过什么，不过关顾要亲他，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微微张开了嘴。 　　关顾深吻他，吻得极其用力，吻得他呼吸急促了起来，腰有点软, 身体发热，他还惦记着没说完的话，想推开关顾再问问清楚，谁知关顾突然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并不是温柔的情趣，而是特别用力的掐，本来他就被吻得气短，这一掐直接喘不过来气了，关顾还在深吻他，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想推开关顾也做不到。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翻白眼，他要被关顾亲死了！不对！掐死了！连亲带掐！要死了！ 　　关顾当然不是要杀他，很快松开了手，他如获新生，胸膛起伏，想大口喘气，奈何关顾的唇舌还堵着他的嘴巴，他全无力气再挣开，腿软得站不住。关顾一边继续吻他，一边推着他从卫生间里出来，脚步踉跄的进了卧室，两人交叠着跌在床上。 　　做到一半，关顾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 　　快被日疯了的周放感觉自己也总算活过来了。 　　他费力的问道：“酒醒了没有？” 　　关顾慢慢动作着，说：“早醒了。” 　　周放骂道：“早醒了还跟急着配种的牲口一样。” 　　关顾不说话了，又恢复了刚才的速度。 　　周放也骂不出来了，感觉自己又快疯了。 　　剩下那半也做完了。 　　关顾坐在一旁，摸了摸周放湿漉漉的胸口，道：“还行吗？” 　　周放的情绪很低落，怀疑道：“你是不是装醉？” 　　关顾道：“没有，真醉了，都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 　　周放道：“少蒙我，问你事儿都问不出来。” 　　关顾躺下来抱住他。 　　周放嫌弃道：“离我远点，一身酒味！” 　　关顾道：“要脸不要了？你一身酒味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 　　一向不喜饮酒的周放道：“我什么时候一身酒味了？” 　　他脑子里“叮”一声，反应过来了，道：“我被电影学院录取那天？” 　　关顾道：“嗯。” 　　周放也顾不上腿软屁股疼，特别来劲的问：“那天咱俩到底还干什么了？你说你替李子枫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关顾道：“就这个意思。” 　　周放不懂，又发脾气：“哪个意思！” 　　关顾又坐起来，脸扭到了一边去，说：“你不是问那天还干什么了吗？就干刚才这个了。” 　　周放：“！！！” 　　他又控制不住表情了，嘴巴要咧到耳朵边，道：“我……进去了吗？” 　　关顾：“……嗯。” 　　周放扶着后腰，也坐起来，两眼发亮的问：“那我最后出来了吗？” 　　关顾脸冲着一边，看不到表情，半晌才道：“嗯。” 　　周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顾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周放得意忘形的一把抱住他，道：“你怎么不早说！” 　　关顾道：“有什么好说的？” 　　周放乐不可支道：“早说咱俩早好上了呀！关顾小心肝！” 　　关顾郁郁道：“你当时的小心肝可不是我。” 　　周放道：“谁说不是你了！我这辈子就一个小心肝！” 　　关顾斜着眼睛看他，说：“那第二天是谁跟李子枫在你家门口又搂又亲的？” 　　周放指天誓日道：“哪有又搂又亲！他来找我，我急着赶他走，他那个人就那样，黏黏糊糊没完没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关顾质问道：“你不喜欢他？不喜欢他怎么喝大了拉着我叫他的名字？还亲他？还跟他上床？” 　　他满脸凶恶，眼睛里却写满了受伤。 　　一瞬间，周放的欢喜和心花怒放全都不见了。 　　他不知道酒醉后发生的那些，他和关顾的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结合，他全都不知道。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和关顾有过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不管当时究竟是因为他的蛮强武力，还是关顾的委屈求全，总之他们那时就拥有过彼此。 　　可是这让他感到振奋雀跃的往事，这么多年，关顾从来没有提起过。 　　那场醉后的风花雪月于他而言是一场旖旎美梦，他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夜夜梦到关顾，现在知道是真的发生过，他当然喜出望外。然而对关顾来说，它可能充满屈辱和愤怒，关顾可能根本不想记得它。 　　他和关顾在一起之后，渐渐对对方说出了多年来的心意，他们才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沉默着喜欢对方，从青春期到现在，却始终没有人敢迈出第一步。 　　因为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关顾是直男，而关顾笃定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所谓的初恋。 　　从前关顾说起以前的事，总是耿耿于怀，周放还为他吃那种陈年老醋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想，有什么可喜的？ 　　关妈妈对他说过，“关顾那么自信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就是自信不起来，总觉得你不喜欢他，一边担心别人勾搭走你，一边又怂得不敢表白。” 　　周放听关妈妈这样说的时候，还觉得关顾怎么这么可爱，其实有什么可爱？关顾从小到大，做什么都优秀，他是天之骄子，他如果喜欢谁，被喜欢的那个只配跪下来感激涕零，没有人有资格让他畏缩不前，谁也不配。 　　是谁害得关顾变成这样，是十八岁那个夜晚，是那场错误的风花雪月，是酒醉无知的周放。 　　上个月周放第一次做0号，疼得要死，他都已经二十六了，关顾还仔细的扩张过润滑过，他还是觉得那么疼，那个时候关顾才十八，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有套和润滑，他醉得什么都没记得，是怎么进去的，他还掐关顾的脖子，他怎么不先掐死自己呢？ 　　还有第二天李子枫来找他，他们在门口真的有搂搂抱抱吗？他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关顾白着脸从他家里出来，说了句“借过”，之后半个月都没再出现过。 　　关顾以前说他晚熟，骂他智障，他都觉得关顾是在开玩笑，哪是玩笑，他真是智障。 　　他心情复杂，再也笑不出，说：“我不喜欢他，不想亲他，不想和他上床。” 　　关顾显然是不信的，转开脸道：“别说了，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 　　周放哪肯，道：“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喜欢过他，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那时候和他在一起就是玩，他帮我写个作业，然后一起玩游戏，我对他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你说的对，我可能就是晚熟。” 　　他又朝关顾挪近了些，说：“那时候我家里一团糟，我怕我考不上电影学院，也担心我爸的病，我妈还整天骂我，我觉得特别累，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你来找我玩，我看看你，听你说说话，就特高兴，有时候你有事不能来了，我就跟丢了钱一样不痛快，我就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后来你送猫来给我，还和我一起给它洗澡，一起喂它吃东西，一起给它当爸爸，我就想，要是这猫能活一百岁该多好，你就能陪我一百年了。” 　　关顾猛地转过头来，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双眼亮晶晶的。 　　周放从没说过这么走心的话，觉得脸上有点烫，摸了摸脸，才说：“那天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特别高兴，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你，你跑着就来了，比我还高兴，咱俩一块儿偷喝我爸的酒，我没喝过酒，晕得特快，当时就想，你可真他妈太好了，我爸我妈对我都没你对我好，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就借着酒劲儿向你表白了，说完马上又害怕你生气，你那时候整天说我喜欢男的是变态，我觉得你知道被我喜欢肯定要恶心我，所以一表白完就装醉，装作认错人了。” 　　他看看关顾，关顾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在编瞎话？” 　　周放比窦娥还冤，道：“我才没编瞎话！我就是想跟你表白的，我根本没醉，我当时眼里和心里真的都是你，根本没别人。” 　　关顾长呼了口气，猛地扑过来，用力抱住他。 　　周放：“……” 　　关顾的呼吸在他的耳边，声音竟有几分哽咽，轻轻的叫他：“周放。” 　　他眼眶一热，想到关顾这些年有多苦逼，心疼得不行，抬手回抱住他，道：“嗯。” 　　关顾道：“早知道你会那么想，我就送你只乌龟。” 　　周放：“……” 　　关顾亲亲他的耳朵，说：“我能陪你一万年。” 第三十五章 一模一样 　　第二天早上, 两人宛如新婚, 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等关顾上班走了, 周放又自己睡了一会儿才艰难的爬起来, 浑身疼, 心里倍儿舒坦。 　　他起来不是他勤快，是他得上去喂猫来。 　　上了楼, 猫来跑出来迎接他, 尾巴竖得跟电线杆似的，喵呜喵呜叫。 　　周放倒了猫粮, 又给它的饮水器加了水, 坐在地板上看它吃饭, 炫耀着数落：“爸爸跟关顾初夜的时候，你也在场吧？爸醉了不记得，你怎么后来也不跟爸说一声？养你有什么用？” 　　猫来急着吃东西，头也不抬。 　　周放自己傻乐了一会儿, 又叹气道：“唉, 当年关顾嫩得跟小葱似的, 可怜你爸爸我，醉得一塌糊涂，猪八戒吃人参果，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他想起关顾的细腰翘臀笔直长腿，还有屁股上的小胎记，便气血下涌, 郁闷道：“就怕他有心理阴影，你爸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机会了。” 　　以前时不时提起来，就算关顾不答应，也还有个盼头，这以后他都不好意思再当着关顾的面提了，想让关顾主动躺下来显然也不可能。 　　喂完猫，周放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养一养他的腰臀和肾，刚洗了手，小安打电话来，说一会儿来给他送剧本。 　　就上回签的陈行之导演的新戏。 　　“喏，剧本。”小安来了以后，把剧本交给他，说，“开机时间确定了，下个月一号。” 　　周放接过去，就开始赶人：“还有事儿没？” 　　小安欲言又止的看他。 　　周放道：“有话就说！” 　　小安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昨天晚上，小庄给我发信息了。” 　　周放：“……谁？” 　　小安道：“就你整天聊骚那个娱乐记者。” 　　周放道：“谁聊骚了！” 　　小安一脸讪讪。 　　周放奇怪道：“他给你发什么信息？” 　　小安道：“他喝多了，唉，哥你还是自己看吧。” 　　他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微信对话框，递给周放。 　　周放接过来，上面是小庄昨天给小安发的微信消息。 　　周小庄：“周放的男朋友真的比我好很多吗？” 　　周小庄：“我到底算什么？” 　　周小庄：“我好气啊，白天就赌气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他不理我了。” 　　周小庄：“刚才我又后悔去求他，我可真是太贱了。” 　　他和小安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过工作上的联系，小安甚至还因为他软萌的语气，以为他是个女孩子，后来他也是通过小安才加到周放私人微信号的。 　　“他以前都没跟我聊过私事，我刚开始还想他是不是发错人了，”小安道，“也没敢回他。” 　　对话框里，上一条“我可真是太贱了”之后隔了有二十几分钟，小庄又发了一条：“对不起，我喝多了，打扰你了。” 　　周放一时沉默。 　　关顾昨天醉得一塌糊涂，今天早上还说了句“也没觉得喝多少，不知道怎么就醉成那样了”。 　　……小庄灌醉了小庄，也灌醉了关顾。 　　小安小心翼翼的说：“哥，其实有些话我早想说了。” 　　周放道：“说。” 　　小安道：“既然关先生都和你在一起了，你这样挺不好的。” 　　周放被戳到痛处，又觉得丢脸，不服气道：“我干什么了？我和小庄都没见过面，我能干什么？” 　　小安小声说：“真不是非得干过什么才叫劈腿。” 　　周放：“……” 　　小安道：“哥，我可真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太懂你的点，其实……简宁川长得也不错啊，还挺喜欢你的，也没见你去招惹他，周小庄也没比他好看太多，你看上他什么了就整天撩他？” 　　他到现在还以为，最初小庄发给周放的那些美少年照片是真的，小庄就长那样。 　　周放不想告诉他那是有病的关顾，道：“剧本送到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小安只好道：“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周放又叫住他，说：“周小庄要是再给你发微信，你还别理他就行了。” 　　小安满口答应，走了。 　　剩下周放，也没有心思看剧本，有点头痛。 　　关顾终于解开了当年的小心结，和周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要是部郎骑竹马绕青梅的爱情剧，就可以剧终了，至于将来周放将来有没有反攻成功，反正大银幕上又不能播。 　　那用小庄自己的话说，他在这个剧本里“到底算什么”？说他是关顾，他也是，说他不是，他也不是。 　　这他妈还怎么剧终！ 　　一天过去，到了傍晚，关顾打电话说要加一会儿班，晚点回去。 　　挂了电话以后，周放的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 　　猫来跳到他身上撒娇，他拿了逗猫棒，不走心的陪猫来玩，心里有些不平静，总觉得好像要发生点什么。 　　八点半，小庄又上线了。 　　周放打定主意不理他，任凭他怎么卖萌卖可怜，都绝对不要理他。 　　小庄：“老公。” 　　小庄：“我的猫丢了。” 　　小庄：“找遍了家里，都没有。” 　　小庄：“会不会是我开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它跑出去了？” 　　小庄：“老公，怎么办啊？” 　　周放抱着猫来看电视，没搭理他。 　　九点多，周放的手机有来电——“关顾”。 　　周放按了接听，没有先开口。 　　关顾道：“我回来了。” 　　周放：“……嗯，刚回来？” 　　关顾顿了顿，道：“你下来。” 　　周放没带猫来，自己下楼去。 　　进门就见关顾站在客厅中央，脸色不太好看。 　　周放问道：“怎么了？” 　　关顾转头看看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阴着脸说：“这家伙跑出来了。” 　　周放一愣。 　　关顾道：“八点左右我就回来了，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然后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等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这里了，家里跟进过贼似的。” 　　周放也看到了，抽屉和壁柜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关顾茫然道：“你说他这是想找什么？” 　　周放：“……” 　　他知道，找猫，但他当然不能说。 　　他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不敢随便开口，干巴巴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关顾收拾被翻得不像样的家里。 　　关顾收拾完了，也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看着前面，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越想脸色越难看。 　　周放拍拍他的肩，道：“别想了，也没什么，就是翻翻抽屉，有什么大不了的。” 　　关顾没出声。 　　周放绞尽脑汁想哄他，说：“就当是梦游，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以前待过一个剧组，有个道具师每天晚上梦游起来做道具，其实也差不多。” 　　关顾道：“那个道具师梦游也还是道具师，他还是他自己。我 ‘梦游’起来可不是我自己。” 　　周放哑口无言。 　　关顾低声道：“你害不害怕？” 　　周放一呆，道：“害怕什么？” 　　关顾道：“说不定，下一秒我就不是我了。” 　　周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说了句：“不然，还是去开点药吃？你上回说的那个什么酮？” 　　关顾道：“利培酮。” 　　周放不了解，道：“副作用有多大？遵医嘱，少吃点，应该可以吧？” 　　关顾道：“大四的时候刚发现我有这个病，吃过一个月，谨遵医嘱，控制药量，可还是每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整晚整晚的想你，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硬了，可那副作用太他妈恶心了，撸破皮都出不来。不光这个，还疯狂掉头发，经常抽筋，走着走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个月瘦了十五斤，不过那药真的挺管用的，如果不是我妈死命拦着不让我继续吃，我当时就嗑药嗑死了。” 　　周放目瞪口呆，他倒是记得关顾有一阵子瘦得脱了相，关顾对他说是考研累的，他就傻逼一样信了。此时后悔且心疼，慢慢抓住关顾的手，十指相扣的握在一起，十分用力。 　　关顾转眼看他，问道：“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们见面特别少吗？” 　　周放道：“我忙着拍戏。” 　　关顾道：“你现在不比以前忙？我们还不是整天见面？” 　　周放一想，好像也是，便道：“那是为什么？” 　　关顾苦笑了下，说：“因为我故意躲着你，我怕你不小心见到他。” 　　周放的右眼皮又跳了起来。 　　关顾捏了捏他的手指，嫌弃道：“他特别会演戏，还爱撒娇，跟李子枫简直一模一样。” 第三十六章 剪刀大法 　　关顾怎么可能知道小庄是什么样子的？！ 　　周放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脸呆滞, 喉咙发紧，问道：“你, 你怎么知道的？” 　　关顾道：“那时候我发现自己还能变成另一个人, 就想立刻弄清楚会变成什么样, 最重要是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就在我家里装了摄像头。” 　　周放睁大双眼问：“拍到他出现了？” 　　关顾道：“嗯。” 　　周放急道：“嗯什么嗯！都拍到了什么？” 　　关顾说：“拍到他穿着我的衣服，背着我的书包, 还对着我妈撒娇。” 　　周放：“……” 　　关顾还捏着周放的手, 又开始一脸嫌弃：“这家伙真的和你那初恋一模一样，撒娇时候那种表情, 啧, 出现在我的脸上, 怪恶心的。” 　　周放：“……后来呢？” 　　关顾道：“后来我就吃了一个月药，管用，停药以后，一直到我毕业、保研、再毕业, 他都没再出来过, 至少没被我发现。” 　　那么长时间没出现！周放道：“那什么时候又发现他出来的？” 　　关顾道：“去年夏天, 那时还在望京租房住，你去外地工作了，有几天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就又装了摄像头，发现他出来了。” 　　那时候他俩还没搬过来，一起在望京租了一套三居室, 住了一年多。 　　去年夏天，周放记得自己是去上海拍电影，去了大约不到三个月。 　　他担忧道：“是不是药效过去了，要不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出来了？” 　　关顾斜他一眼：“什么药的药效能扛好几年？” 　　周放本来学习就不好，进了娱乐圈以后越来越文盲，发火道：“就你懂！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关顾撇开脸，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时候你去拍戏，走了一个多月，认识了简宁川，微博上整天互动就算了，有天我打电话给你，你高高兴兴的说你们俩正一起玩游戏，还特别亲热的叫他 ‘小简’。” 　　那部电影就是简宁川的出道作品，周放进组后认识了他，知道他是母校的师弟，两人还真是挺合得来的，拍戏空闲里也一直一起玩。那时简宁川没表现出什么，周放甚至到杀青之后才感觉出他可能也是gay。 　　周放道：“什么亲热！大家都叫他小简！” 　　他吸了口气，道：“就把他给气出来了？” 　　关顾道：“是我猜的，不一定对。” 　　周放觉得一定对。小庄拐弯抹角问过很多次简宁川和他什么关系之类的。 　　他重申清白说：“我和小简，不是，简宁川，我和他就是同校师兄弟，合作过一两次，平时都不怎么来往。” 　　关顾道：“我一直以为你就喜欢那种样子的，所以才生气。” 　　周放一想，又问：“去年夏天你拍到他干什么了吗？” 　　关顾道：“是个死宅，每天待在家里玩电脑。” 　　周放想说人家是个自由撰稿人，话到嘴边及时刹住了车。 　　关顾又说：“可惜这儿没装摄像头，不然就知道他今天翻箱倒柜在找什么了。” 　　周放心里有鬼，忐忑的问：“为什么没在这儿装？” 　　关顾道：“刚开始装了，被他发现，我就拆了，后来也没再装。” 　　周放：“……被他发现？” 　　关顾道：“他还告诉我妈，说他室友小心眼，在家里偷偷装摄像头，可能怕他虐待猫。”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忿：“我妈还挺喜欢他的，有时候我都觉得，她真的就以为自己有两个儿子了。” 　　周放不敢随便对这件事发表意见，生怕不小心说出什么来。 　　关顾偏偏还问他：“如果你看见他，会不会也喜欢他？” 　　周放镇定道：“才不会！早跟你说我不喜欢那样的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卖萌撒娇，烦都烦死了。” 　　可能是已经相信周放不喜欢那种类型的男孩，关顾便作罢了，问起儿子来：“猫来呢？怎么没带它一起下来？” 　　周放装作忘了，说：“下来得匆忙就没抱它。” 　　关顾又问他：“早晨你起来给我换床单了吗？昨晚弄得一塌糊涂。” 　　周放道：“你可真是对我寄予厚望，我连被子都不叠，还给你换床单？” 　　关顾收拾了半天，也不想再去又换又铺。 　　于是两人上楼去周放那里睡。 　　睡前，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昨晚酣畅淋漓的太过了，今天两人都无欲无求。 　　猫来特别精神的巡视房间，从床头桌跳到枕头上，踩着两人的脸走了一圈，又跳到床尾，打着滚玩自己的尾巴。 　　等周放看得睡着了，关顾就关了灯。过了会儿，猫来在床中间团成一团，也睡了。 　　之后几天，仿佛风平浪静。 　　小庄也只发过几条微信给周放，还是在说“猫丢了”的事。 　　周放都没有理他。 　　直到周五晚上，有圈内朋友约周放吃饭谈事情，关顾也说回去看看他妈，两人便各自行动了。 　　十点左右周放这边散了，出来一看，下起了雨。 　　他没喝酒，自己能开车回去，到地库停好车，想给关顾打个电话问回来了没有，就看到小庄刚才发来的消息。 　　小庄：“还没找到猫，已经好几天了。” 　　小庄：“我好怕再也找不到它了。” 　　小庄：“以前我很怕它的，自从你说你喜欢，我才试着和它玩，它真的好可爱啊。” 　　小庄：“我可真笨，连只猫都留不住。” 　　小庄：“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就连它也不要和我在一起。” 　　小庄：“我真的那么讨厌吗？” 　　周放打给关顾，那边不接。他只好锁好车，按电梯上楼，先回自己家。 　　到一楼，他认识的那位物业小哥上来，两人打了招呼。 　　小哥道：“听说您要拍陈行之导演的新电影了呀？” 　　周放道：“嗯。” 　　小哥兴奋道：“值得期待。” 　　周放道：“谢谢你。” 　　没话说了，有种尴尬叫做两个人认识却不熟的人一起乘电梯。 　　小哥忽然想到了话题，说：“哎？住您楼下的关先生好像也养了宠物，不知道是猫还是狗。” 　　周放侧目看他。 　　小哥道：“好像丢了，我看见他打着手电筒在外面找呢。” 　　周放道：“你说现在？” 　　小哥道：“是啊。” 　　马上要冬天了，雨并不大，飘飘洒洒的小雨滴，但是伴着小风，很冷。 　　周放站在单元的玻璃门内，远远就能看到物业小哥说的，有个人打着手电筒，在小区里来来回回的找着什么。 　　周放心情复杂的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往这边走了，急忙退后，躲到一旁角落里。 　　玻璃门“滴”一声开了，关顾拿着手电筒从外面进来，进去按了电梯。 　　周放躲在这边偷偷看他。 　　他头发上一层细密的小雨珠，鬓角和额前都已经湿了，皮鞋面上沾了泥泞。 　　电梯下来了，他进去，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好像哭了。 　　电梯门关上。 　　周放傻了眼，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回家。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电梯里，电梯的红色数字不断上跳。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竟把他惊得打了一哆嗦。 　　是关顾打来的。 　　他开了关顾的家门进去，关顾换了身家居服，正拿着杯子要倒水，问道：“喝水吗？” 　　周放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道：“不要……还是要吧。” 　　关顾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茶几上，自己喝了另一杯。 　　周放慢吞吞的换鞋，进去时经过厨房，发现开着灯，就扫了一眼，看到水槽旁边的台子上，放了一碗水，碗上面放着一把剪刀。 　　剪刀大法……找猫用的。 　　沙发上的关顾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 　　周放拐进厨房里，飞快的把剪刀丢在刀具架上，又倒掉水，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出来，还关了厨房灯。 　　关顾还在看手机，好像没有发现。 　　周放松了口气，过来挨着他坐下。 　　关顾道：“我妈说下周你要是没事儿，就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周放道：“好，应该没事儿。” 　　他喝了口水，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他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他一点都不想让关顾发现小庄。 　　关顾一直在看手机，平时他并不沉迷。 　　周放问了句：“看什么呢？” 　　关顾道：“我要买几个针孔摄像机。” 　　周放：“……又要装？你不是说不装了吗？” 　　关顾道：“得看看他在干什么，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第三十七章 姚贝贝 　　周放要头疼炸了, 完全看不进去剧本, 不停的走神。 　　他知道可能瞒不了多久了，关顾早晚是要发现的, 到时候怎么办？ 　　让他主动向关顾坦白, 他又不敢, 他根本说不清楚整件事，小庄那个撒娇包, 关顾比他还清楚, 说“我以为你们俩是一个人”，谁信？ 　　活到这么大, 他一件聪明事儿都没干过, 莫名其妙就和那个初恋谈了恋爱,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出了柜，能考上电影学院全靠关顾，踩了狗屎运一炮而红，因为一起养猫就爱上了关顾, 还又蠢又怂这么多年不敢表白,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又稀里糊涂出了轨……打住！没出！ 　　他这小半辈子怎么活得这么扯淡呢。 　　关顾买的针孔摄像机第二天就到了, 他安装的时候，周放在一旁问：“是高清的吗？” 　　关顾道：“嗯，4K的。” 　　周放一脸生无可恋，感觉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 　　关顾半蹲在电视柜前，把一个摄像头撞在了机顶盒旁边。 　　猫来跳到了他的背上，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 　　关顾道：“快把你胖儿子搂下去, 压得我都拧不好螺丝了。” 　　周放过去抱起猫来，猫来好像真的又胖了，特别重。 　　关顾一边安装一边随口说了句：“你好像好几天都没抱它下来过了。” 　　周放道：“哪有。” 　　就是有。 　　小庄说要搬家，他怕小庄把猫来也带走，这几天没敢让猫来下来过。 　　现在小庄好像也没有要搬走的意思了。 　　……而且他找猫找得怪可怜的。 　　关顾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看了看，觉得挺隐蔽的，满意的把工具收了起来。 　　周放抱着猫，也看了看，是挺隐蔽的，还4K高清。真可怕。 　　关顾洗了手，出来道：“对了，姚贝贝回国了，想约咱俩吃个饭。” 　　周放听见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变脸：“你们俩还有联系呢？” 　　关顾道：“不跟你说了吗？就是好朋友。” 　　周放嫉妒这女孩子嫉妒了好几年，不爽道：“她商科博士念完了？急着回来干什么？” 　　关顾说：“她家里知道她怀孕了，估计这么多年也想开了吧，不介意她男朋友条件不好了，早让她赶紧回来领了证，家人照顾她也方便，现在她肚子快五个月，坐飞机影响不大，就回来了。她念的也不是商科，是心理学。” 　　周放奇道：“她本硕跟你都是同学吧？怎么出去就改专业了？” 　　关顾道：“她家里经商，让她学商科，其实她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出去没人管，就改了专业。” 　　周放酸道：“你们俩是好朋友，她约你就约你，叫我干什么。” 　　关顾把猫来从他怀里抢过去抱，笑着说：“她说她带她男朋友，让我也带上我的。” 　　周放控制不住要笑。 　　关顾又说：“你别对她那么有敌意，她还挺喜欢你的。到底去不去？” 　　周放：“……去。” 　　虽然已经知道不是情敌，可多少有点攀比之心，毕竟嫉妒那么多年，可不是开玩笑的。 　　去见姚贝贝之前，周放特地约发型师换了个新发型，头天晚上还敷了片前男友面膜。 　　他到了，关顾还没到，堵在路上。 　　姚贝贝和男朋友挨着坐在方桌的一侧，正笑着聊什么，看起来感情很好。 　　她看到周放，忙招手叫他过去。 　　周放只好尴尬着过去了，他当然是见过姚贝贝的，只不过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那时他一看到姚贝贝出现在关顾身边，他就自动闪人了。 　　“关顾呢？你们俩没一起啊？”她问。 　　周放坐下，说：“他直接从公司过来，我在家休息。” 　　姚贝贝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个略腼腆的帅哥。 　　周放问了好，又没话说，给自己倒了杯水。 　　姚贝贝推了把男友，说：“想吃草莓，你去给我买。” 　　男友没有眼力：“太远了，吃完饭回去路上买吧。” 　　姚贝贝道：“不，现在就要吃。” 　　男友这才反应过来是想支走他，就站起来走了。 　　只剩下周放和她，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周放。 　　周放：“……你看什么？” 　　姚贝贝道：“我从以前就觉得，你除了脸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关顾喜欢你什么。” 　　周放：“……” 　　姚贝贝道：“现在年纪大了，再看你吧，还真是有脸就够了。” 　　这是夸他吗？是吗？！不是吧！ 　　周放道：“你别拐着弯儿骂人，我忍你很久了！” 　　姚贝贝奇道：“你忍我？” 　　周放道：“你又没跟关顾搞对象，以前一看见我就挽着他手！你说你是不是成心占他便宜？当着你男朋友的面我都不想说！” 　　姚贝贝笑道：“关顾可能就是喜欢你蠢吧。” 　　周放有点生气。 　　姚贝贝道：“好啦，别气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其实她长得非常友善，而且还是一双笑眼，面对面看着也没那么讨厌。 　　周放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还叫你男朋友去买草莓。” 　　姚贝贝收起笑容来，认真道：“关顾跟你说了吧，我出去这几年，是学心理学的。” 　　周放道：“说了。” 　　姚贝贝道：“我虽然不喜欢商科，但是学得还不错，突然换专业，其实是因为关顾……你别想歪了，听我说。” 　　周放还真就差点想歪了。 　　“因为他生了奇怪的病，我好奇，去借阅了一些相关的书籍看，看完发现我对心理学这个学科太感兴趣了，研究什么都不如研究人类自己的内心有趣。”姚贝贝笑了笑，说，“所以我才改修了心理学。” 　　周放是个学渣，不懂学霸的有趣，只好说：“那你真的很厉害。” 　　姚贝贝道：“关顾才是真的厉害，他病得都快疯了，竟然还能和我一起被保研。” 　　周放问道：“你早就知道他的病？” 　　姚贝贝说：“有一年寒假我去他家还书给他，发现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说我来还书的，他就拉我坐下，拿着本子写字给我看，问我是不是他的同学，我说是，他就很开心，写着字和我聊天，说没有同学来找过他，他觉得很孤单啊什么的，我真的完全被吓傻了，在他家待了半小时，实在待不下去了就说要走，他突然像醒了一样，十分诧异的问我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把前面半小时的事完全忘干净了。” 　　她看了看周放，才继续道：“其实高中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可你和隔壁班那个男生在一起了，他就都藏在了心里。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他那天的样子就是在极力模仿那个男生，除了不会说话，举止和神态简直完全一样。他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有这种病的。” 　　周放：“……我知道。” 　　姚贝贝皱起了眉，严肃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和周小庄搞暧昧？” 　　周放傻了眼，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姚贝贝道：“你知道我说什么。”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翻转过来给周放看。 　　是一个微信对话框，上面边框里的名字是“周小庄”。 　　最新的几句对话是这样的—— 　　周小庄：“周放还是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小庄：“明明前段时间他还对我很好的。” 　　姚贝贝：“其实你为什么不放下他，也许他就是个渣男呢。” 　　周小庄：“我不。” 　　周小庄：“我就是喜欢他，他是渣男我也喜欢他。” 　　姚贝贝：“我现在有事，回头有空再和你聊吧。” 　　周小庄：“好，你保重身体，么么哒。” 　　姚贝贝：“么么。” 　　周放懵逼了。 　　“他以为我是他的同学，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姚贝贝道，“我修读课题的研究方向就是解离症，我也很想帮关顾，想帮他找到除药物以外更好的治疗方案，所以我也需要了解周小庄的心理以及他的行为动机和模式。这些我都没有和关顾说过，只在上个月，他对我说他感觉很不好，短暂性失忆的情况频繁了很多，我有建议他少量服用药物，他没有听我的，可能上一次靠药物治疗的记忆太糟糕了。” 　　周放：“……嗯。” 　　姚贝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关顾吗？还是更喜欢周小庄？” 　　这个问题周放倒没有犹豫，道：“当然是关顾。” 　　姚贝贝说：“那你干嘛要给周小庄你喜欢他的错觉呢？” 　　周放抓了抓头发，尴尬道：“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他就是关顾，我根本没想过他是一个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姚贝贝把手机拿了回去，道：“我懂，我对他也是这样，一开始我也觉得他就是关顾，所以才把他当成朋友。可是我和你毕竟不一样，我不是会影响到关顾和周小庄心理变化的人，但你是。你和周小庄前段时间那些交往，如果被关顾知道，他生气倒是次要，更重要是很有可能让他觉得，作为关顾的他，是不被你更喜欢的，他还是要用另一个人格才能得到你更多的喜欢和在意，这会让他病得更严重。” 　　周放心里一团乱，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姚贝贝向前倾了倾身，问道：“你，愿意见一见周小庄吗？” 第三十八章 根本就没你 　　周放不愿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不是关顾的关顾。 　　姚贝贝道：“关顾会患上解离症, 自我意识里分裂出一个模仿你初恋的周小庄来, 就是他以为你喜欢的是那个样子。说到底，周小庄存在的意义就是博得你的关注和喜爱, 他是关顾内心的幻象, 但这个幻象不知道自己是幻象, 我觉得只有你见一见他，对他说清楚, 才有可能打破幻象, 让关顾恢复正常的状态。” 　　周放迟疑道：“我见见他，真的就能解决？” 　　姚贝贝道：“我这次回来之前, 把关顾的情况告诉了我的导师, 他也和其他同业专家讨论过, 这些专家的意见都是不破不立。可是心理疾病和器官疾病不一样，没有医生或专家能准确告诉你，我一定能治好这个病，就连有几成把握都没办法估算。你不见他, 你们三个就继续胶着下去, 除非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你很享受这种脚踩两只船的感情状态？” 　　“我才没脚踩两只船！”周放十分冤枉。 　　姚贝贝说：“那你是见还是不见？” 　　周放沉默片刻，道：“我考虑考虑。” 　　姚贝贝还想劝他，眼睛看到餐厅入口进来的人，低声道：“好，先不说了，关顾来了。” 　　关顾过来, 挨着周放坐下，道：“你们聊什么呢？” 　　姚贝贝笑道：“我给你家周放讲了讲，咱们毕业聚餐的时候，是谁喝大了，抱着电线杆子一边哭一边叫他名字的。” 　　周放转过头看关顾。 　　关顾尴尬道：“没有哭，她记错了。” 　　他的耳朵变红了。 　　吃完饭各自回家，姚贝贝走前和周放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别听她对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关顾边开车边道，“自从她转了专业，说话越来越没谱。” 　　周放道：“我觉得她还行。” 　　关顾道：“你这改观也太快了，昨天晚上你还烦她烦得不行。” 　　周放低着头撕指甲，说：“这不是得亲眼见一见，才知道怎么回事儿么。” 　　亲眼见一见？ 　　到家，先去了关顾那里，猫来今天在楼下，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朝着门口叫了两声。 　　关顾过去抱起它，它要闻关顾的脸，关顾向后躲了躲，笑着问：“今天有没有喝马桶水？” 　　猫来：“喵喵。” 　　关顾道：“还不承认？一会儿看看监控就知道你是不是撒谎了。” 　　周放内心平静，他今天没有收到小庄的任何消息。 　　关顾看了监控，猫来果然还是喝了马桶水，关顾抱着它站在马桶前教训了一通，它团成一团缩在关顾怀里，委委屈屈。 　　周放做了决定，想给姚贝贝打个电话，说：“我手机没电了，先上去充电。” 　　关顾问道：“还下来吗？” 　　周放躲着他的视线，道：“看情况。” 　　他开门走了。 　　关顾抱着猫，若有所思。 　　“你想好了？”姚贝贝在电话那头道，“那就尽快吧，快刀斩乱麻。” 　　周放道：“我对他说些什么好呢？” 　　姚贝贝道：“你撩他的时候那么能说会道，怎么这就不会说了。” 　　周放郁闷道：“都跟你说了，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关顾，要知道他是别人，我才没那么无聊。” 　　姚贝贝想了想，说：“不如就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想人物。” 　　周放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姚贝贝道：“我知道这有点残忍，可只有对他残忍，才能让关顾从这种疾病里解脱出来。” 　　为了关顾。 　　周放说：“好。” 　　挂了电话，他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等着小庄给他发消息，这么久了，他对小庄什么时候可能出现，多少也有了些预知。 　　手机一响，他立刻拿了起来。 　　小庄：“老公！” 　　小庄：“我的猫回来了！” 　　小庄：“剪刀大法真的有用啊！” 　　周放紧张的啃了啃指甲。 　　周放：“周小庄，我有话对你说。” 　　小庄：“你终于肯理我了！天啊！” 　　周放：“我现在下楼去，你待着别动。” 　　小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庄：“你等下！我换一件衣服！” 　　周放：“不用，我在电梯里了。” 　　他太匆忙，忘了拿钥匙，开不了关顾的家门，只好按门铃。 　　他感觉到自己后背满是冷汗，小腿分分钟要抽筋。 　　关顾家的门锁“咔”一声，慢慢的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 　　周放：“……让我先进去。” 　　那个人向后退了退，门被开得大了，可他还是藏在门后面，只露着脸，眼神无措的偷偷看周放。 　　周放不忍直视，进去反手把门关好，才看看那个人，犹疑着开口：“周小庄？” 　　对方用力点了点头，脸更红了几分，又指指自己的咽喉处，摆了摆手。 　　周放这才记起来，小庄是不会说话的。 　　小庄低下头，脸上有些尴尬和局促。 　　周放道：“其实我早就……我不会看不起你。” 　　小庄抬起头，眼神里又有些欣喜。 　　周放努力整理了脑子里打好的草稿，说：“我下来，是要和你说清楚的。” 　　小庄隐约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周放道：“我告诉过你了，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 　　小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点了数下，周放的手机就提示收到新的微信消息。 　　小庄：“我不在乎给你做地下情人。” 　　周放看完抬起头，小庄的眼睛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周放忙道：“我在乎的！” 　　他呼了口气，决定开门见山，说：“小庄，我的男朋友，就是你的室友。” 　　小庄睁大了眼睛。 　　周放道：“如果你真的有室友的话。” 　　小庄一脸茫然。 　　猫来坐在沙发背上，像只小老虎一样望着这边。 　　周放叫它：“猫来，爸爸抱。” 　　它便跳下地来，跑过来扒着周放的裤子，周放把它抱了起来。 　　小庄吃惊的看着他们。 　　周放道：”这是我的猫，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养的猫。“ 　　小庄看了看猫来，又看看他，满脸震惊。 　　周放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他和关顾还有猫来的一张合影，转过手机给小庄看。 　　小庄整个人都傻掉了。 　　周放一鼓作气道：“他叫关顾，这世上根本没有周小庄这个人，是他生了病，心理病，解离症什么的，你是他臆想出来的。” 　　小庄打字的手指有些细微的颤抖：“你不要这样逗我，老公我好害怕。” 　　周放飞快看了消息，说：“我没有逗你，你不信吗？” 　　小庄拼命摇头。 　　周放把猫来放下：“先一边玩儿去。” 　　猫来也不走，就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两人。 　　周放拉住小庄：“你跟我来看看。” 　　他把小庄拉到卫生间门口，指着洗漱架上两两成双的用具，说：“如果你真的有个室友，你们俩为什么要用情侣牙刷、情侣毛巾？” 　　小庄：“……” 　　周放道：“因为那是我和他的。” 　　他又拉小庄进书房，从抽屉里翻出户口本和房产证来，上面都是关顾的名字。 　　“这房子不是你租来的，是我男朋友的，我住楼上，我们俩一起买的房子。”周放道，“你根本没有合租室友，你不是学中文的，你也不是我的高中学弟，这些都是你幻想出来的。” 　　小庄脸色苍白，抖着手指发新消息：“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周放道：“我没骗你！不然你想想看，除了姚贝贝，你还有其他同学和朋友吗？” 　　小庄紧抿着嘴唇。 　　周放道：“那你记不记得你身上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 　　小庄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茫然。 　　周放道：“这是我给关顾买的。” 　　小庄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迅速盈满了泪水。 　　周放被吓了一跳，道：“你……” 　　小庄一边哭，一边飞快的把卫衣脱了。 　　周放：“！！！” 　　小庄裸着上身，哭着拿出手机来打字：“我不要穿你送给他的衣服！” 　　周放：“……” 　　小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气已经冷了，还没供暖，周放怕关顾着凉，捡起卫衣来说：“你先穿上行不行？别给冻感冒了。” 　　小庄哭着不肯穿，发微信说：“不穿，我感冒就感冒，不要你管。” 　　周放急脾气，发火道：“你别闹了！我是怕关顾感冒！有你什么事儿啊！根本就没你！” 　　小庄彻底崩溃了，一把推开他，哭着跑出去。 　　周放只好追上去拉住他，说：“周小庄！我跟你说得不清楚吗？哎，你先别哭了！” 　　小庄越发哭得惨不忍睹。 　　这怎么沟通？这和周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本来觉得，见了面，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友好的告个别，小庄死了心，最后以后再也不出来，关顾就此痊愈，皆大欢喜。 　　他忽略了小庄不会说话这个因素，也没想到小庄这么能哭。 　　……要不就等小庄哭够了再说？ 　　他不会哄人，关顾不高兴他都不会哄，小庄这种他更不会哄。 　　两人就这么傻站着，一个哭，一个看。 　　小庄哭得抽抽噎噎，又拿出手机来：“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我是谁都行，反正我喜欢你。” 　　周放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小庄：“你在横店拍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放都不记得自己那时候都对他说过什么了，解释道：“我那时候没分清楚你和关顾，以为你就是他，对你说的话都不是对你说的，是对他说的。” 　　小庄：“你也会叫他小骚货吗？” 　　周放大吃一惊，道：“我也没这么叫过你啊！” 　　小庄：“老公，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周放急忙拒绝道：“我什么不需要你为我做。” 　　小庄放下手机，抽噎着看他。 　　周放：“……你先穿上衣服行吗？” 　　小庄抹了抹泪，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在里面乱翻一气。 　　周放看不下去，关顾等会醒了，一看这么乱，非得气死，他问：“你要找什么？” 　　小庄也不理他，就是乱翻。 　　柜门挡着他，周放看不到他的脸，走过去说：“随便找一件穿就行了！” 　　小庄把柜门一关，猛地扑过来抱住他。 　　周放手忙脚乱的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死紧。 　　他没穿上衣，周放推他，难免碰到裸露的肌肤，感觉很奇怪，这是关顾的身体啊，这么熟悉。 　　小庄退开了一些，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周放看。 　　周放心里咯噔一声，道：“你别……” 　　小庄已经贴了过来，周放急忙一躲，小庄的嘴唇亲在了他的脸上。 　　周放感觉更奇怪，这算不算关顾亲他？嘴唇是关顾的啊。 　　小庄在他脸上亲了几下，又亲他的脖子和耳朵，又用大腿慢慢蹭他。 　　周放被蹭得不对劲了，腿软脑袋晕，这是关顾还是小庄？ 　　小庄拖抱着他后退到了床边，然后向后倒下。 　　周放一个激灵，忙用手撑在床上，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庄躺在他下面，眼睛很湿，脸颊很红，眼角还有泪珠往外滚，我见犹怜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嘴型分明是在说——操我。 　　这他妈根本不是关顾啊我操！ 　　周放当头一棒，立刻要爬起来，小庄却抱住他的腰不放，屈起的膝盖直接顶在他的那里。周放被顶得一痛，不由自主的压在小庄身上。 　　小庄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周放痛感稍好，怒骂道：“周小庄！你找死啊！” 　　小庄没有继续动作。 　　周放以为他作罢了，就要起来，耳边听到一句：“你在干什么？” 　　周放：“！！！” 　　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和周小庄摆出这副马上要来一发的体位时，关顾醒了。 第三十九章 心肝儿, 你出来 　　周放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关顾一手撑着床垫坐起身，抬手摸了把脸, 沾了一手背的眼泪, 沉着脸说：“不是我想的哪样？” 　　周放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想, 卡壳了足有半分钟，才说：“不是我想和他上床……是他搂着我不放。” 　　关顾几乎咬牙切齿道：“他？” 　　完了完了完了！ 　　关顾语气恶劣的问：“你早就见过他了？” 　　周放忙道：“今天第一次见。” 　　关顾怒道：“第一次见？他就脱了衣服勾引你？你还知道他叫什么？骗鬼去吧！” 　　周放：“……”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 　　不等他说, 关顾又道：“我衣服呢？你给他脱的？” 　　周放道：“不是……他自己脱的。” 　　他忙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 期期艾艾的递给关顾。 　　关顾穿了，还是阴着脸, 问道：“他怎么勾引你？一边撒娇一边哭？” 　　周放：“……” 　　关顾狠狠骂了一句：“小婊子。” 　　周放不知道这是骂谁, 也不敢反驳, 心想事到如今，只有实话实说了。 　　关顾想起什么，斜着眼看他，道：“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他不是个哑巴吗？” 　　周放招供道：“他用微信发给我的。” 　　他觉得关顾一看聊天记录就知道他是清白的了, 他今天对小庄义正言辞, 前阵子也在微信里明明白白说过“我有男票, 我很爱他”，最近一直没搭理过小庄，他对关顾真的是一心一意，关顾只要看了就知道，比他自己解释更有说服力。 　　哪知关顾拿过手机来看了几眼微信，又炸了。 　　“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就叫你老公吗？”他居然还笑出来了, 道，“原来在横店拍戏的时候你们俩就已经勾搭上了，周放你可真牛逼，随便一个电话，哄我跑过去探班，你正好一次见俩。” 　　周放：“……你说什么呢？又不是我让他叫我老公的，他自己非那么叫，我有什么办法？还有横店那事儿，你再好好看看，别冤枉我啊！” 　　他觉得关顾可能看的姿势不对，就靠近了，想把聊天记录翻出来指给关顾看。 　　关顾却把手机直接砸在了他身上，说：“不看，恶心。” 　　周放完全懵逼了，低头看关顾的手机，更懵逼了。 　　对话框里是小庄的最新几条消息，没有他的，因为他当时就站在小庄面前，他能说话。 　　“你不要这样逗我，老公我好害怕。” 　　“我不要穿你送给他的衣服。” 　　“不穿，我感冒就感冒，才不要你管。”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我是谁都行，反正我喜欢你。” 　　“你在横店拍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会叫他小骚货吗？” 　　“老公，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真的好奇怪啊！这都是什么啊！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啊！ 　　周放冤枉得不行，道：“这几句话就是巧合，根本不是这回事儿！你别脑洞太大了！” 　　关顾冷笑道：“我脑洞大？我看是你演技太好！只给你个视帝奖杯怎么够？一百座奥斯卡小金人才配得上你！” 　　第一次被夸演技好还这么生气。周放自知理亏，心里发堵，可也不敢发脾气，说：“我演技好归好，又没在你面前演过。” 　　关顾在原地来回踱了几圈，整个人像是要炸掉一样暴躁，语速极快的说：“没演过？你去横店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那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没头没脑的就说了，我一听你说你爱我，高兴得找不着北，立刻就扔下工作跑去横店，我不想再瞒着你了，我有病，以前不敢对你说，等到你说你爱我，我才想我不能那么怂，我该告诉你，可你他妈的早就知道了！” 　　周放道：“我不……” 　　关顾根本没有要听他回答，继续倒豆子一样说道：“我就说，你怎么会喜欢我？这么多年你都没喜欢我，连跟我上床你都以为我是你初恋，你怎么可能好好的就喜欢我了？况且我还有病？原来你早就知道周小庄了，你喜欢他，所以才爱屋及乌顺便和我在一起，难怪我总觉得你哪里不对劲，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你从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我……周小庄，好，非常好。” 　　周放感觉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有点担心，道：“关顾，你别这样，你别来回走了，停下！” 　　他一把拉住关顾，按着关顾的肩让他坐在床边。 　　关顾坐在那里，木木的看他一眼，脸上全无血色，嘴唇都泛着青，眼看就要晕过去似的。 　　周放吓了一大跳，忙道：“你别这样，我没喜欢别人，一直喜欢你，一开始就喜欢你。” 　　关顾像是不想理他，垂下了视线。 　　周放急道：“你别不信我！” 　　“扑通——”卫生间里一声响，伴着一声惨烈的“喵——” 　　猫来又在玩马桶水，还不小心掉进去了。 　　周放一怔，喜道：“对了，你装4K高清摄像头了！我们看看不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我真没骗你。” 　　他蹲在关顾面前，按了关顾手机的home键，翻找连接监控的APP，越慌越乱，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点开实时监控，又找刚才小庄在的那个时间段的记录。 　　“你看！”总算找到了，他忙翻过手机给关顾看，说，“你看看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关顾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来。 　　周放道：“你看它！看我干什么！” 　　关顾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控的焦躁。 　　周放不明所以，晃了晃关顾的腿，催促道：“你倒是看啊，我真的没骗你。” 　　关顾动了两下嘴唇，没有声音。 　　周放：“！！！” 　　关顾分明在叫他——老公。 　　他的手还放在关顾的大腿上，触电一样收了回来，也没蹲稳，一下坐在了地板上。 　　关顾眨了下眼睛，膝盖并紧，两只脚略有些内八字，一副乖巧的模样，害羞的看着周放。 　　周放：“……周，周小庄？” 　　关顾点了点头。 　　周放麻利的爬起来，也不管小庄怎么样，转过身跑了。 　　他一口气跑出门外，砰一声关上门，站在门口等了三分钟，又按门铃。 　　门从里面拉开，露出关顾的脸来。 　　周放看不出是谁，紧张道：“我，我忘带钥匙了。” 　　门里的人默默的把门拉开，示意他进来。 　　不是关顾！ 　　周放拉住门把，咣一声从外面带上了门。 　　他又上了楼，拿了钥匙，坐立难安的等了十几分钟才下楼，用钥匙开了门。 　　关顾背靠着鞋柜站在门内，正在等他的样子。 　　周放没敢进去，试探的问：“你看过监控了？” 　　那个人摇了摇头，伸手想拉他。 　　他被吓得往后一缩，又把门摔上了。 　　不是关顾，不是关顾，不是关顾。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他回了自己家，直接背靠着家门，坐在玄关地毯上，也没开灯，透过客厅的窗，能看到初冬的清冷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有点腿麻了，换了个姿势。 　　他想起关顾对他说的，曾经因为吃药整夜失眠，就睁着眼睛想他，一直想到天亮。 　　关顾都会想起他的什么呢？ 　　他们是上初一认识的，刚升学，还坐了同桌，关顾嫌弃他擦不干净鼻涕，去找老师要求调座位，他很生气，就故意把鼻涕抹在关顾的白衬衣上，两个人打了一架，分别被叫了家长，关妈妈温柔又严肃的教育关顾要和同学和睦相处，周放就被他妈追着满操场跑，最后还是被打了一顿。 　　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他因为不写作业，每天罚站好几遍，有一回放了学，他又要跑去玩，被关顾拉住，硬逼着他一起写作业，说要是他能坚持一个学期每天都完成作业，就送他一套擎天柱的乐高积木，他太想要了，就乖乖跟着关顾一起写作业，那个期末他神奇的考进了班级前十名。 　　初三毕业前他成绩太垃圾了，不想上高中，想去念技校，可是关顾每天给他打气，他不好意思对关顾直说，就给关顾留了封信，说他要去开挖掘机，然后就不去学校了，一个人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去蓝翔，关顾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不由分说扇了他一巴掌，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关顾先气哭了，给他吓得，说什么也不敢再提辍学的事，硬着头皮回学校报了艺术生，每天被关顾逼着学习，总算还是和关顾一起顺利上了高中。 　　上高中前那个暑假，他和关顾一起去学游泳，他不听教练的话，没热身就下水，扑腾着差点淹死，被捞上来以后，关顾红着眼睛骂他傻逼，也不知道发什么脾气就走了。 　　……对了，关顾说就是那时候喜欢他的。 　　关顾真的很瞎啊！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乱抹鼻涕？还是喜欢他想开挖掘机？ 　　他也终于想了关顾一整晚，以前他想关顾，都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也终于了解，想一个人一整晚，那种孤独有多可怕。 　　窗外天色大白，他去洗了把脸，刮了刮胡子，换了身衣服。 　　然后才下楼去见关顾。 　　开了门进去，家里静悄悄的。 　　他也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进去，转过拐角，一眼看到关顾坐在餐桌前，怀里抱着猫来，正端着杯子喝牛奶。 　　像从前的每个早晨一样。 　　周放的喉咙哽了一下，才叫出来：“心肝儿。” 　　关顾放下牛奶杯，定定看着他。 　　周放道：“我错了。” 　　关顾挑了挑眉毛。 　　周放走过去，拉开餐桌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愧疚道：“我想了一晚上，你能看上我，是我们家祖坟上冒青烟。我整天乱发脾气，不会说人话，还没脑子，犯了错又不敢承认，不怪你钻牛角尖，全是我不好。这件事我会从头到尾都告诉你，你别生气了。” 　　关顾还是没有说话。 　　周放隐约觉得不好，又不敢相信，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道：“你倒是说句话。” 　　坐在他对面那个人抿了下嘴唇，摇了摇头。 　　周放傻掉了，不是关顾，是小庄。 　　他一下跳了起来，隔着桌子掐住了小庄的脖子，他十分用力，小庄很快被他掐得满脸涨红，眼泪唰的流出来。 　　小庄眼睛要翻白了，周放清醒过来，忙松开手。 　　小庄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哭。 　　周放改抓住他的肩，比他哭得还凶，嘶哑的喊道：“关顾！你出来！快点出来！” 　　猫来跳到了地上，脖子上的毛炸了起来，惊恐又疑惑的看着它的两个爸爸。 　　发生了啥呀喵？ 第四十章 小姑娘 　　上午九点多, 关顾家的门铃响起来。 　　周放去开了门, 是姚贝贝的男朋友陪着她过来了。 　　“我们正去医院，今天约了做产检, 就接到你电话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着急的问, “什么叫关顾不出来了？” 　　周放一夜没睡，还哭过, 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上下眼皮都微微肿着，一副惨淡的模样, 说：“我惹他生气了。” 　　姚贝贝道：“人呢？” 　　周放指了指里面, 说：“卧室……不是他。” 　　姚贝贝看了眼紧闭的卧室房门, 压低声音问道：“你都对周小庄说过什么？” 　　周放道：“都说了。” 　　姚贝贝说：“我去和他谈谈。你们俩都在外面待着，安静一点。” 　　她敲了敲卧室门，说：“小庄，我是贝贝。” 　　小庄给她开了门, 对她露出笑脸, 又朝周放这边望了望。 　　周放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立刻转开了视线。 　　姚贝贝进了卧室，房门又被关了起来。 　　她男朋友有点腼腆，周放又无心招呼他，两人就默默的坐在沙发两边，保持安静。 　　仿佛过去了几百年。 　　那边刚有响动，周放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姚贝贝是独自出来的。 　　周放急切的问：“关顾回来了吗？” 　　姚贝贝：“……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周放很失望, 说：“我不去别的地方，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守着他。” 　　姚贝贝只好过来坐下，她男朋友忙多拿了一个靠枕给她垫在后腰处。 　　“在这儿说也可以，”她把声音压得很低，道，“别太大声，被小庄听到不好。” 　　周放道：“嗯。” 　　姚贝贝道：“你别这么垂头丧气。” 　　周放道：“你不用安慰我，是我活该。” 　　姚贝贝：“……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放道：“小庄怎么跟你说的？” 　　姚贝贝道：“他只知道他自己的部分，你和关顾发生过什么，他不会知道。他说，你早上想杀了他。” 　　周放也没否认，只说：“那时我昏了头，觉得没了他，关顾就能回来。” 　　姚贝贝吃惊道：“你该不会以为他死了，关顾还能活着吧？” 　　周放道：“我都说了，那时候我昏头转向，就想着关顾被我弄没了……关顾怎么就被我弄没了？啊？” 　　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他迅速低下头，几滴眼泪落在牛仔裤上，在布料上洇出了几团委屈的斑驳。 　　姚贝贝无奈道：“你还是先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给你打完电话，我就等着周小庄出现，然后和他见了面，”周放抹了抹脸，打起精神来，说道，“他知道真相以后哭个不停，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跟我上床，拉拉扯扯的，关顾突然醒了。” 　　姚贝贝及其男友：“……” 　　周放现在也不觉得丢脸，接着讲道：“关顾就误会了，以为我一直瞒着他和周小庄交往，我怎么解释他也不信，后来他越说越着急，就几分钟的事儿，他就变成小庄了，那时候还不到十一点，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回来。他会不会永远不回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姚贝贝劝道：“你别这么悲观，这连半天都不到。” 　　周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小庄见缝插针的跑出来，他只是偶尔睡一下，不会睡这么久。” 　　姚贝贝神色凝重，说：“刚才我见小庄，也觉得他和以前稍微有点不同，以前他总是热情过剩，打字特别爱用感叹号，总是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慢了就来不及似的，今天他一点都不着急。照你说的，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他已经正常活动了十个多小时了，这说不定是他第一次自由存在这么久。” 　　周放不过脑子的问了句：“他还不相信自己是个假人？” 　　姚贝贝皱眉道：“你别这么说他。” 　　周放其实也没想说什么，他根本什么都没想，他脑子里全都是关顾，他现在就想关顾快点回来。 　　姚贝贝道：“其实他又没做错什么，如果不是你给了他错误信号，他可能早就放弃纠缠你了。像早上那样的傻事，你可千万别再做了。” 　　周放道：“嗯，我不会伤害关顾的。” 　　姚贝贝看了看卧室的方向，说：“你最好也别伤害他，万一他也伤心缩回去了，再出来一个新人格，那就糟糕了。” 　　周放大吃一惊，道：“还有可能再出来一个吗？！” 　　姚贝贝道：“目前能查到资料的多重人格患者里，还有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人格同时存在的，通常都是主人格受到创伤，导致产生次人格，次人格再遇创伤，就有可能产生第三、第四，甚至更多个次人格。关顾有没有可能会这样，真的不好说。” 　　周放：“……” 　　她还要去做产检，不能再待下去了，交代周放等关顾醒了一定通知她，便和男朋友一起告辞走了。 　　周放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也不敢走，怕错过关顾。 　　听客人走了，胆小的猫来才从沙发后面钻出来。 　　周放抱着它坐下，干巴巴的等着关顾。 　　他此时的心情比早上稍微好了一点，早上他满怀期待的下来见关顾，发现关顾竟然过了一晚上都没出来，那瞬间的绝望简直有如天崩地裂。现在他比那时乐观了一些，关顾应该只是一时生气，暂时不想理他而已，等气消了就会出来见他了。等关顾回来，不但要向关顾承认错误，认打认罚，还要告诉关顾自己有多爱他，一直爱他，只爱他。 　　就和关顾爱他一样。 　　他靠在沙发背上，眼皮上下打架，渐渐撑不住合上了。 　　这个盹儿不知打了多久，他觉得身上一沉，睁眼一看。 　　关顾站在他旁边，正把小毯子搭在他身上。 　　他猛地坐直了，一把拉住关顾的手，喜悦的叫他名字：“关顾！” 　　“关顾”抿住了嘴唇，似有难堪的偏开脸。 　　周放：“……” 　　他失望极了，松开抓着小庄的手，把毯子拉下来丢在一旁。 　　小庄脸上满是受伤，转过身要走。 　　周放：“……哎。” 　　小庄停下，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他。 　　周放对着他还是别扭，不自然的指了指另一张沙发，道：“你坐下。” 　　小庄过去坐下了，双手放在腿上，紧张的不停做小动作。 　　周放道：“早上的事儿，对不起啊，我一时冲动。” 　　小庄用力摇头，像是在表示没关系。 　　周放没话说了，他不觉得自己跟周小庄有什么话题可聊。 　　小庄拿出手机来，手指飞快的打着字。 　　很快，周放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小庄：“贝贝也和我解释过了，原来我真的是你男朋友的次人格。” 　　周放看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庄又发了一条：“刚开始真的很难接受，但是我仔细想过以后，又有点高兴。” 　　周放觉得奇怪，问他：“你高兴什么？” 　　小庄：“你不是渣，只是傻。” 　　周放竟无言以对。 　　小庄：“我没有喜欢错人。” 　　小庄：“而且换个角度想，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周放反驳道：“才不是！” 　　小庄：“就是。” 　　周放斥道：“就是个屁啊就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小庄：“老公，你发脾气的样子好帅。” 　　周放把手机一扔，说什么也不看了。 　　小庄也不发了，坐在那里看着他，脸上还漾着羞涩含蓄的笑。 　　周放被他看得快别扭死了，起身躲进了卫生间。 　　等他十几分钟后出来，小庄不在客厅里了。 　　他又不放心，赶紧找吧，发现小庄抱着猫来，趴在阳台窗前往外面看，特别开心的样子。 　　楼下什么都没有，看什么能看得那么开心？ 　　周放也不想问他，上楼去拿了剧本，飞快的回来，生怕错过关顾。 　　可惜和他走时并没什么区别。 　　之后的几天，完全没有区别。 　　关顾的公司打来过电话，问为什么关顾一直不去上班。 　　小庄把电话给周放接了，周放胡扯说关顾的爷爷突然死了，关顾伤心过度嗓子哑了说不出话，过几天办完丧事就回去。反正关顾的爷爷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周放这几天就在楼下睡沙发，半夜醒很多次，每次醒来就跑进卧室去看看。 　　他期盼着关顾会突然出来。 　　可是这期盼只是一次一次的落空。 　　到了第四天，他快到崩溃边缘了，一直睡不好，也没胃口吃饭，甚至因为睡沙发，肩膀上的旧伤都有些要复发的趋势，抬胳膊的时候会隐隐酸痛。 　　然而旧伤的酸痛远不及他的心伤，他觉得他快疯了。 　　吃过晚饭，小庄默默的擦干净桌子，又去收拾碗筷。 　　周放无精打采的看着新闻，播音员呜哩哇啦说的都是啥。 　　他觉得没劲，就关了电视看剧本，这白纸黑字写的都是什么鬼。 　　他看不进去，放下剧本刷微博，突然觉得心里有句话不说不行，写了“横店的夜色真美”，点了发送。 　　那天，横店下着很大的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 　　关顾伏在床边，吻他的脚背，而后抬起眼眸看他，笑着说爱他，就连长密的睫毛尖上都仿佛写满了爱意。 　　周放陷在回忆里，忍不住笑起来，又觉得鼻酸。 　　他好像都没有好好的对关顾说过“我爱你”。 　　小庄收拾完了，从厨房出来，看到周放一脸落寞的样子，皱起了眉。 　　他发消息给周放：“你肩不舒服，今天换你睡床吧。” 　　周放拿起手机看了，说：“你不用管我怎么睡。” 　　小庄：“其实你不用一直看着，如果关顾醒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你的。” 　　周放看看他，道：“我更想让他第一时间就看到我，知道我在等他。” 　　小庄没有再发什么过来，就远远看着周放，不知想了些什么。 　　周放正要放下手机，手机屏幕亮了，有人打电话进来。 　　……简宁川？ 　　他接起来，简宁川在那边开开心心的说：“放哥，我看到你最新一条微博了，你来横店了吗？我正好也在横店拍戏，你在哪个剧组？我去找你玩儿。” 　　周放：“……我没在横店。” 　　简宁川一下没了那种开心的腔调，道：“哦。” 　　周放没忘了还欠他人情，客气的说：“等你回北京再一起玩儿吧。” 　　简宁川又高兴起来，对周放讲起他正在拍的戏。 　　周放并没有心情听他嘚吧嘚，几次想打断都没成功，总算听到那边有人叫“小简快来”，便道：“有人叫你！快忙去吧！” 　　简宁川还颇为遗憾，道：“那先不说了……嗯，放哥。” 　　周放听他语气不对，以为他又要说奇怪的话，谁知简宁川却小声说了句：“我也有男朋友了。” 　　周放：“……” 　　简宁川道：“等我回北京带他找你玩，他也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我去忙了，放哥再见。” 　　周放：“……小简再见。” 　　这种时候还找他炫耀男朋友，真是伤口上撒盐。 　　他挂了电话，小庄走过来坐下，古怪的盯着他。 　　他问：“干什么？” 　　小庄打字飞快，新消息：“简宁川？” 　　周放道：“嗯。” 　　小庄：“你为什么叫他小简？” 　　周放心想，关顾吃这种醋就算了，你凭啥啊你哪位啊？说：“我乐意。” 　　小庄：“你是不是喜欢他？” 　　周放这几天没惹过他，被他整天花痴兮兮的盯着看，其实早烦了，现在心情也差，说了句：“你管我呢。” 　　小庄：“我是你男朋友！” 　　周放道：“早说了你不是！” 　　小庄：“我就是！” 　　周放挥手道：“一边儿去，是什么是。” 　　小庄气鼓鼓的瞪他。 　　周放压根不吃这一套，说：“你看你哪儿像个男的？简直是个小姑娘。” 　　小庄：“有种你再说一遍！” 　　周放道：“凭什么听你的？我就不说。” 　　小庄很生气的样子，噌一下站了起来。 　　周放仰脸看看他，说：“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去，说不定你一睡着，我心肝儿就出来了。” 　　小庄一个箭步跨到他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庄就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是谁 　　周放被亲得愣了一瞬, 在小庄要伸舌头进来之前, 奋力推开他。 　　小庄向后一踉跄，在茶几边上碰到了腿, 可能是挺疼的, 脸皱了皱, 有些愤愤的瞪着周放。 　　周放用手背使劲擦了擦嘴，还呸呸呸了几下, 才怒道：“周小庄！你别得寸进尺！” 　　小庄继续一脸气鼓鼓, 拿了手机打字。 　　周放一看，“你再说我是女的, 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周放：“……” 　　虽然小庄是整天卖萌撒娇得没完没了, 其实也不怎么女气, 周放的狗脾气倒是一发作起来，就总是无差别、无原则的人身攻击。 　　他一想，反正亲他的是关顾的嘴唇，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便道：“算了！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我没觉得你是小姑娘。” 　　小庄好像没那么气了, 又发条消息：“我原谅你了，么么哒。” 　　周放快烦死他的么么哒了，说：“你赶紧睡觉去吧。” 　　小庄不走，伸手摸了下刚才被磕到的大腿，委委屈屈的看周放。 　　周放赶他道：“腿疼还不赶紧上床躺着去，你看我有什么用？” 　　小庄：“你肩膀疼, 我就心疼你，我撞到腿了，你就不能心疼一下我吗？” 　　周放没好气：“你活该，你敢再乱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还做了个穷凶极恶的表情以示威胁。 　　小庄瞪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腿，打了一行字：“这也是你那心肝儿的腿，你舍得打断就打，我要是说一个怕字，我就不姓周。” 　　周放道：“你本来就不姓周好吗。” 　　小庄：“我就姓周，就姓。” 　　周放敷衍道：“随便随便，赶紧刷牙洗脸去睡觉。” 　　小庄：“我用你心肝儿的毛巾洗脸，再用他的牙刷刷牙。” 　　周放心里不是太舒服，嘴上说：“反正你洗的是他的脸，刷的也是他的牙，等会儿我给你发个红包当劳务费。” 　　小庄看他一眼，打字说：“我还想睡他的男朋友。” 　　周放道：“滚。” 　　小庄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周放懒得理他，抱着猫形抱枕躺在沙发上，对着吊灯默默许愿。 　　希望明天一早睁开眼，他就能看到关顾。 　　然而，三天之后又三天。 　　小庄始终是小庄，还过得十分舒心自在，每天上午抱着笔记本写不知道什么稿子，中午午睡一小时，起来看一下午书，晚上吃完饭就睡觉，健康又有规律。 　　偶尔他也来缠着周放卖个萌，只是次次被周放怼回去，他卖萌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他怎么想周放不知道，反正周放本来就不想理他。 　　到了第六天，周放这几天作息不规律，不好好吃饭的恶果完全暴露了出来。 　　从早上他就开始发低烧，肩膀疼得几乎不能动，喝口水都费劲，想抱抱猫来都不行。 　　终于供暖了，家里并不冷，可他还是觉得浑身打战，裹了条毯子躺在沙发上半睡不睡，过一会儿就猛地睁开眼，看看小庄在做什么，看看关顾有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到了傍晚，他又一次睁开眼睛，发现天黑了，客厅里光线十分昏暗，安安静静的。 　　……人呢？ 　　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发现书房的灯亮着，心想小庄大概在看书或写稿，他头晕得厉害，又想躺下，忽而像是听到书房里有人在说话，可他仔细听了听，又没有了，是他发烧发得幻听了？还是？ 　　他叫了一声：“周小庄！” 　　小庄很快从书房里出来，顺手开了客厅的灯，灯光刺得周放一眯眼。 　　小庄皱着眉过来，伸手想摸他额头，他下意识一躲，小庄讪讪的放下了手。 　　他冲口问道：“你在书房干什么？” 　　小庄做了个看书的动作。 　　周放面露失望。 　　小庄拿了手机出来，打字问他：“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脸很红。” 　　周放道：“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小庄：“咱们家好像还有退烧药，你吃一片，然后去床上睡吧。” 　　周放觉得“咱们家”这三个字十分刺目，放下手机，半晌不语。 　　小庄就默默看着他。 　　过了许久，周放突然说了句：“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庄脸色一变，把手按在周放的肩上。 　　周放这次连躲的心情都没有，又说：“这都六天了，他可能再也不想见我了。” 　　小庄的手用了用力，像是安抚他。 　　周放吸了吸鼻子，道：“就算是我不好，他也太狠心了。” 　　小庄慢慢靠近了些，想要圈抱住他。 　　周放道：“走开。” 　　小庄僵住，又退开。 　　周放侧过身，整个人蜷在沙发里，说：“你看你的书去，让我自己待会儿，没心情跟你闹。” 　　小庄却在他面前蹲下了。 　　周放也不看他。 　　小庄用手机打了字递到他眼前：“我就不行吗？” 　　周放看了一眼，没做声。 　　小庄又写了新的内容：“那天我亲你，你也没有觉得反感，对不对？” 　　周放还是没做声，他头晕得天旋地转。 　　小庄：“我们试试吧。” 　　周放道：“试试什么？” 　　小庄没打字了，他站起来，紧挨着周放坐下。周放是侧身蜷在沙发上的，他就坐在周放背后，用一种过于亲密的姿势抱住了周放。 　　周放：“……松手，滚开。” 　　小庄没听他的，手从后面绕过来，隔着衣服轻抚他的胸腹肌。 　　周放大动肝火，用力抓住他的手撇开，转头骂道：“你还不要脸了是吧？” 　　小庄抿唇望着他，眼圈有一点红，委屈又悲伤。 　　这样近距离对着他那张脸，周放骂不出了。 　　他说：“真的不行。除了关顾，谁都不行。” 　　小庄退到另一张沙发上，默默的哭起来，哭了很久。 　　周放烧得头晕眼花，也没有再管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放渐渐失去了意识，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烧晕过去了。 　　第二天，他被音乐声吵醒了，《Rolling in the deep》，关顾的手机铃声。 　　他勉强睁开眼睛，想去接电话，铃声却戛然而止，下一秒—— 　　“喂。” 　　周放：“！！！” 　　“我爷爷的丧事？……嗯，办完了。我明天回去，这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好的，好的，我等下看邮箱……好，明天见。” 　　周放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怀疑他可能从昨天的幻听发展成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小庄在那里接电话？ 　　接？电？话？ 　　见鬼了！！！ 　　那人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与周放对上了视线。 　　周放：“……” 　　对方板着脸，说：“我爷爷又死了一次？” 　　周放吞了一大口口水。 　　他想叫出那个名字，又不敢，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不可以叫出那个名字，叫出来的话，他可能就要醒了。 　　那个人道：“怎么你每次帮我请假，都只会编这一个借口？这都第几次了？” 　　周放慢吞吞的坐起来，似梦非梦的看着对方。 　　对方皱眉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周放耙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他知道自己什么样，眼角沾着眼屎，两天没刮过胡子，嘴唇也干得起皮，一定是又丑又狼狈。 　　那又怎么样？他才不在乎。 　　他跳下地，光着脚冲过去，一把抱住关顾的腰。 　　两人鼻尖几乎碰着鼻尖。 　　周放用力吸了口气，吸得五脏六腑都有点疼，咧开嘴笑了下，说：“你怎么……才回来？” 　　最后一个字一出口，他的泪腺就像炸了一样，眼前瞬间便模糊一片，泪水奔涌而出。他急得不行，用尽全力睁大眼睛，他怕他一个看不见，关顾就又没了。 　　关顾轻声道：“我走了几天？” 　　周放道：“六……今天第七天。” 　　关顾问道：“你想我了吗？” 　　周放哽着喉咙说：“想疯了。” 　　关顾却说：“有周小庄陪着，你还想我干什么？” 　　周放急道：“谁要他陪？我真的不喜欢他……你倒是看看监控录像啊！” 　　关顾道：“我就要听你自己说，你们这七天都干什么了？” 　　周放快速回忆，老实回答：“我什么也没干，他亲了我一下。” 　　关顾道：“没了？” 　　周放道：“没了！” 　　关顾也不问了，静静看着他。 　　他有点着急，道：“你别不信，我只爱你。” 　　关顾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我信。” 　　周放眼眶发胀，忙歪了歪脑袋，把眼泪鼻涕都蹭在关顾的肩上，略委屈道：“你就不该不信我。” 　　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矫情，改口道：“心肝儿啊，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说着说着，他的腿突然就软得站不住了，整个人靠在了关顾身上。 　　关顾忙抱住他，诧异道：“身上怎么这么烫？”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周放不以为意，说：“知道，骚的不行了，扶我去床上。” 　　关顾：“……” 　　他扶着周放靠坐在床上，找出退烧药来喂给周放吃了。 　　周放其实烧得脑子都有些虚浮，肩也疼，硬是挣扎着把自己脱得精光，躺下催他：“快来快来。” 　　关顾道：“你快睡会儿吧。” 　　周放道：“不来一场睡不着，你快点！” 　　关顾在床边踟蹰道：“还是别了，等你退烧再来。” 　　周放等不到，此刻就特别想，说：“我听说发烧的时候里面特别热，你不想试试？” 　　两人什么没羞没臊的事儿没干过，就这么句话，关顾居然闹了个大红脸，还说：“你可真是，胡说什么呀。” 　　周放：“…… 　　关顾扯开被子盖住赤裸的周放，又摸摸他的脸，目光温柔，说：“快睡吧，爱你，么么哒。” 　　他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严。。 　　周放躺在床上，懵逼了半晌，手抖着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哆嗦着给姚贝贝打电话。 　　姚贝贝接起来就问：“是不是关顾醒了？” 　　周放道：“醒了一个，不知道是谁。” 　　姚贝贝：“……什么意思？” 　　周放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家伙说自己是关顾，周放觉得他像周小庄。 　　可周小庄不会说话的，这个人为什么会说话？ 　　他对姚贝贝讲了大概，心惊胆战的问：“该不会是第三个人格出来了吧？” 　　“如果是第三人格，他会给自己安上新身份、新名字和新性格。”姚贝贝想了半天才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小庄在假扮关顾。” 第四十二章 妈妈很疼我 　　周放吃惊道：“这怎么可能？” 　　姚贝贝道：“如果真的是又出现一个次人格,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你和关顾、还有小庄的三角关系？” 　　周放：“……谁和谁三角关系了！” 　　姚贝贝说：“不讨论这个, 我就是想说，你刚才见到那个, 不会是新的次人格, 既然你认为他不是关顾, 那他当然就是小庄。你确定他不是关顾吗？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周放道：“我确定，他百分百不是关顾……可是小庄不会说话啊！” 　　姚贝贝却说：“你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啊？关顾的声带又没有问题, 只不过小庄出现的时候, 恰好关顾受刺激倒了嗓子，所以小庄才会以为自己不能说话, 这是心理上的小问题, 克服起来并不难。” 　　周放想起昨天傍晚听到书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时混乱起来，想了半晌才说：“那他干嘛要装关顾？” 　　姚贝贝道：“可能是看你太伤心了，他想哄你开心吧。” 　　周放：“……” 　　姚贝贝道：“其实他的心思很单纯，就是喜欢你。他之所以会存在, 说到底还是因为关顾爱而不得, 他是关顾对你的喜欢所投射出来的次人格, 关顾对你有多少感情，他就有多少。” 　　退烧药起了药效，周放在被子里发了一身汗，也不似昨天到早上那样头晕脑胀得厉害。 　　可是他只觉得比昨天还痛苦。 　　小庄是很无辜很凄惨，难道他就不惨了吗？别人谈恋爱好像都很甜蜜，为什么他谈个恋爱就这么苦逼？明明他和关顾青梅竹马, 也都很爱对方，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他想啊想，想啊想。 　　怪谁呢？全都怪他自己，青春期的时候就像个傻逼一样，长到二十几岁了，还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过了许久，房门轻轻响了一声，他急忙闭上眼，装作在睡觉。 　　有人进来了，脚步很轻的走到床边，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只有对着镜头才能好好演戏，索性便睁开了眼睛。 　　“关顾”朝他微笑，说：“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放已经不信他是关顾了，但还是有那么几秒钟几乎以为是关顾真的回来。 　　不只是脸，小庄连表情学得都很像。 　　小庄在床边坐下，说：“烧退了，肩膀还疼不疼？” 　　周放道：“好多了。” 　　小庄又问：“饿不饿？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妈一会儿来。” 　　周放一愣：“阿姨要过来？” 　　小庄道：“我一个礼拜没去看她，刚才给她打电话说工作太忙，她听我说今天没去上班，就说来看看，也看看你。” 　　周放想了想，说：“那我先起来洗脸刮胡子。” 　　他坐起来，被子滑下去，只遮住腹部之下。 　　小庄神情镇定的看着他的裸体，喉结自以为不被发现的上下动了几动。 　　周放：“……我渴，想喝水，你去帮我倒一杯。” 　　小庄恋恋不舍的起身去了。 　　周放光速穿好了衣服。 　　此时再回想早上主动脱光了躺平求操的场景，真是日了……差点被狗日了。 　　在洗漱刮胡子的时间里，他想了想要怎么办。 　　还是先别让关妈妈知道了，不然她得多伤心，好好的儿子被周放活活给气“死”了。 　　“嘶……”周放一个不注意，在自己的下巴上刮了个口子，还挺深，刺溜儿疼，血流了一手。 　　他忙冲掉剃须泡，扯了纸巾擦血，又叫小庄：“……关顾！我脸刮破了！” 　　小庄立刻冲了进来，一看他的伤口，都结巴了：“怎，怎么办啊？” 　　周放：“……” 　　小庄很快感觉到失态了，努力换了副表情，说：“我去拿药箱。” 　　中午，关妈妈提了两大袋蔬菜和肉类来了，进门看见周放下巴上贴着创可贴，道：“这是怎么了？” 　　周放道：“刮胡子不小心。” 　　关妈妈道：“怎么不换电动的？我看关顾和他爸用那个，又方便还省劲。” 　　周放道：“我胡子硬，电动的刮不干净。” 　　他起床气特别大，总是发着脾气洗脸刮胡子，每个月最少要刮破一次脸，家里常年备着纱布酒精创可贴，关顾有很多次帮他处理刮脸伤口的经验。 　　小庄默默不语的帮关妈妈把袋子提进了厨房。 　　关妈妈觉得气氛奇怪，悄声问周放：“吵架了？” 　　周放不想说：“没吵，是我冲他发脾气了。” 　　关妈妈道：“别怪阿姨说你，你可改改你那脾气吧，也就关顾忍得了你。” 　　周放道：“改。” 　　他想，要是关顾肯出来见他，他这辈子都不发脾气了，他不但要修身养性，还要把关顾当爸爸一样孝敬。 　　关妈妈准备做饭，叫周放去帮打下手，小庄已经主动系好了围裙，说：“妈，他肩不舒服，我帮您吧。” 　　周放的旧伤，关妈妈也是知道的，关心了周放几句，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周放装作倒水喝，经过厨房门口往里面偷偷看了看。 　　母子俩有说有笑的。 　　他有点替关顾不高兴。 　　他记得关顾提起小庄时不无酸意的说过“我妈还挺喜欢他的”，要是知道他妈现在连冒牌货都认不出了，更得生气。 　　吃完饭，关妈妈说还约了朋友一起做美容，也没多待就走了。 　　她一走，周放立刻向小庄摊了牌。 　　“别装了，”他说，“一点都不像。” 　　小庄应该也早就感觉到被发现了，低着头不说话。 　　周放道：“你明明能说话了，还装了这么久哑巴，你到底想干嘛呀！” 　　小庄小声道：“我没有……也是前不久才发现我可以说话的，就是你和贝贝告诉我，我和关顾是同一个人以后。” 　　周放驳斥他：“你和他不是一个人！” 　　小庄委屈的又要哭。 　　周放道：“不许哭！” 　　小庄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惜眼泪很快又在眼睛里打转。 　　周放被他这模样弄得心一软，抽了张纸巾塞给他，说：“别哭了。” 　　小庄眼含热泪的看他，声音软得不行，叫他：“老公。” 　　周放一哆嗦：“叫我周放！” 　　小庄擦了擦泪，说：“我不是想趁机假装他，和你发生什么的。昨天晚上你那么难过，都发烧了也不让我照顾你，还说他不回来，你不如死了算了，我就很担心你。” 　　周放：“……我死不了，我还要等他回来呢。” 　　小庄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了，你也要一直等他吗？” 　　这话让周放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烦躁道：“就没这种如果，他就算生我的气，难道也不要他爸妈了吗？他早晚会再出来的！” 　　小庄道：“我也能照顾好妈妈的。” 　　周放怒道：“那才不是你妈！” 　　小庄突然就急了，道：“怎么就不是了？妈妈很喜欢我的，你没看她刚才对我多好，一直给我夹菜，说我瘦了，让我多吃点，还让我注意身体，别只顾着工作，她很疼我的。” 　　周放道：“那是阿姨没看出你不是关顾。” 　　小庄不服气道：“今天可能是这样，以前呢？以前妈妈也对我很好，她一直就很疼我，她就把我当成她儿子的！” 　　周放无从反驳，他没给人当过父母，很难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更别提像关顾和周小庄这样的复杂情况。 　　但他就是不高兴，替关顾嫉妒，不爽道：“我不跟你说了，你洗碗去！我头晕，要去睡午觉。” 　　他站起来，又说：“你，从今天开始睡沙发！” 　　说是睡午觉，其实他哪能睡得着，翻着手机相册看以前的照片，关顾和他还有猫来，很多张一家三口的自拍合影。 　　越看越难过，想关顾想得抓心挠肺，痛不欲生。 　　正看得眼睛发酸心口发苦，关妈妈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是忘记交代什么了吗？ 　　他接起来，道：“阿姨，怎么了？” 　　关妈妈道：“周放，我在你家门口，你上楼来。” 　　周放还想问什么，她又说：“你找个理由自己上来，别让关顾跟你一起，也别告诉关顾是我找你。” 　　他从房间里出来，小庄正坐在客厅中央的空地上给猫来梳毛，猫来舒服的四脚朝天。 　　“我去楼上拿点东西，”周放说，“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待着别乱跑。” 　　小庄十分乖巧的点头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你。” 　　周放上了楼，关妈妈果然站在他门口。 　　他过去开门，边问：“阿姨，到底什么事儿啊？” 　　等两人进去关好门，关妈妈才冷着脸道：“周放，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他根本就不是关顾。” 　　周放：“……” 　　“你知道？你知道还和他在一起？还合起伙来骗我？”关妈妈气得手打颤，指着他说，“关顾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了！” 　　周放忙道：“不是！阿姨，不是这样！”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把他是怎么把关顾气没了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关妈妈。 　　关妈妈面无血色，道：“都一个星期了，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周放只好道：“我怕您担心。” 　　关妈妈摘下眼镜来，擦了擦眼角，说：“你别说了，我明白。” 　　周放安慰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等关顾气消了，他会出来的，他就是再舍得我，也舍不得您。” 　　关妈妈又把眼镜戴好，换了语气道：“他不出来，咱们就拉他出来。” 　　周放没明白。 　　关妈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塑封袋来，里面装了一个药瓶，周放接过来看了，上面写着“维思通（利培酮片）”。 　　周放：“……” 　　关妈妈道：“这是我刚才去找关顾以前的医生开的，他吃过一个月，后面好几年都没犯过病，效果还是有的，你拿给他吃。” 　　周放拿着药，犹豫道：“不是说对身体伤害很大吗？” 　　关妈妈道：“就是副作用再大，比得上人能回来重要吗？” 　　周放还是犹豫：“好好的让小庄吃药，他也不一定肯。” 　　关妈妈发火道：“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主意都没有？他不肯，你就是硬灌也给他灌下去，你不要关顾，我还要我儿子呢！” 　　送走她，周放回了楼下。 　　小庄还坐在刚才的地方，抱着猫来在玩，开开心心的样子。 　　他问周放：“不是拿东西吗？东西呢？” 　　周放：“……忘了。” 　　他进去，经过小庄和猫来，走到卫生间门口。 　　小庄的脑袋像个向日葵花一样，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转。 　　他回头看了眼小庄。 　　小庄急忙对着他笑。 　　他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在卫生间里，他拿出那瓶药看了又看。 　　最后，扔进了垃圾篓里。 第四十三章 不喜欢你用他的东西 　　他做不到关妈妈教他的硬逼着小庄吃药, 他甚至对小庄也说不出“你把这药吃了”的话。 　　这药于关顾, 是治病，于小庄, 是要命。 　　从卫生间出来, 小庄担心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怎么那么久？” 　　周放道：“你才便秘。” 　　小庄：“……我是怕你还头晕。” 　　周放说：“不晕, 好了。” 　　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小庄期期艾艾的在他身旁转来转去。 　　周放本来就心烦的不行, 被他转的更烦, 道：“你干什么？” 　　小庄忙站住，小声道：“那个……我想出去一下。” 　　周放拒绝：“不许出去。” 　　小庄：“……哦。” 　　他又回去抱起猫来, 虽然不言不语, 看表情多少是有点不开心。 　　周放看他几眼, 不情愿的问了句：“想出去干什么？” 　　小庄低着头摸猫，说：“想去剪头发，妈妈说我头发长了。” 　　周放：“……” 　　他的头发的确有点长了，特别是低下头时, 刘海马上就要扫到那两排浓长的睫毛了。 　　喝完了水, 周放道：“我和一起去吧。” 　　小庄既惊且喜, 又怀疑道：“你说真的啊老公？！” 　　周放瞪他：“再瞎鸡巴乱叫就不去了！” 　　小庄立刻改口道：“周放周放周放！一起去吧！求你了！” 　　周放带他去了自己常去做发型的美发室，对美发师介绍说是朋友，经常接待演艺圈客人的美发师也不会多话。 　　小庄剪完头发，高高兴兴的跟着周放出来，和来时一样，周放开车, 他坐副驾。 　　“咔嚓！”他嘟着嘴自拍了一张。 　　周放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要发微信，忙问：“你发给谁？” 　　果不其然小庄美滋滋的说：“发给妈妈看。” 　　周放胡说八道：“你快算了！丑死了！阿姨看了辣眼睛！” 　　小庄：“……” 　　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放弃了发微信，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道：“那我就先不发了，改天我回家看她。” 　　快到家时，小庄说：“周放，我们去下超市吧，家里没有卫生纸了。” 　　周放道：“不去，天猫超市买，明天就送来了。” 　　小庄明显是很想去，不死心的说：“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顺路就买了吧。你要是怕被人认出来，我自己进去就行，只买卫生纸，很快的。” 　　周放更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道：“我也去，只买卫生纸，买完马上出来！” 　　半小时后，小庄一手推着塞满了卫生纸、毛巾、牙刷、各种零食的购物车，一手捂着鼻子，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看周放买榴莲。 　　周放称完重，提着榴莲过来放进手推车里，小庄快熏晕过去了，干脆把袖子拽长捂住了小半张脸。 　　到家进门，猫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迫不及待的扒着袋子，“喵呜喵呜”的急着想吃。 　　周放洗过手把榴莲剖开，剥了一小块放在它碗里，自己也拿了一块吃。 　　小庄躲得三丈远，恨不能有个防毒面具赶快戴上。 　　周放道：“你尝尝看，倍儿好吃。” 　　小庄猛摇头。 　　猫来吃完了又来要，周放怕它吃得太多会不舒服，又只给了它一小块，它大口大口的吃掉，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声儿。 　　周放蹲在旁边，摸摸它的背，说：“它小时候不喜欢吃榴莲，闻着味就躲起来。有一回它生病，我妈以为它好不了了，就把它扔了，也不说扔在哪儿，我和关顾找了一晚上才找着它，它被丢在个垃圾箱里，刚好里面有好几块榴莲皮，估计是它太饿，迫不得已啃那个吃了。从那以后它就特别喜欢吃榴莲，我是本来就喜欢，可关顾以前是不吃的，被我们俩带着，慢慢就也吃了。” 　　不说的时候并不觉得，一说起来，思念像海啸一样裹挟着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那个冬夜里陪着他翻垃圾箱的关顾，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关顾。 　　他竟然把他弄丢了。 　　小庄默默听完，突然走了过来，剥了一块榴莲，闭着眼睛塞进嘴里。 　　周放：“……” 　　小庄嚼了几下就硬吞下去，有点噎着了，艰难的对周放说：“你看，我也行。” 　　周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拒绝的话他说了没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 　　猫来吃得不少了，他也不再喂它，站起身道：“毛巾和牙刷是给你买的，你别再用关顾的，用新的……我不喜欢你用他的东西。” 　　小庄一怔，咬住了嘴唇。 　　一直到晚饭，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小庄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热，还有不少，就是加热后卖相很差。 　　周放也不挑剔，安静的坐下动筷子。 　　小庄把最后一个热好的莲藕炖排骨放在桌上，说：“周放，我想喝酒，你要吗？” 　　周放道：“不要。” 　　小庄去关顾的酒柜上拿了一瓶红酒和高脚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两只手捧着慢慢喝。 　　周放也不理他，自顾自夹菜吃饭，很快吃完了，站起来就走人，到客厅去开了电视，听着新闻联播的声儿，低下头玩手机。 　　等天气预报完了，他抬起头朝餐桌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小庄被自己倒的那一杯红酒给干趴下了。 　　他叫了一声：“周小庄！” 　　没有反应。 　　他过去拍了拍小庄，道：“你还没洗碗呢，睡什么睡？” 　　小庄动了一下，却是把脸转到另一边去趴着。 　　周放道：“你别装醉！” 　　……好像并不是装的。 　　他去拿了件关顾的厚外套，想给小庄搭在身上，防止他在这儿睡着，再把关顾给冻感冒了。 　　谁知拿了外套过来，小庄从桌上摔了下来，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周放只好费劲的把他从地上连扶带拖的弄起来，架着他一边胳膊，想扶他到沙发上躺下。刚走了两部，小庄腿一软，整个人靠了过来，几乎扑在周放的怀里，周放条件反射的扶住他，他立刻便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家里暖气热，周放被他缠得出了一身汗，道：“再不松开我就揍你了！” 　　小庄充耳不闻，大约也完全听不到，只顾着抱紧他，嘴里还含含糊糊叫他：“老公。” 　　周放头大道：“你该叫我什么！重叫！” 　　小庄什么也不叫了，脑袋埋在他肩膀和脖子上蹭。 　　周放被他刚剪短的头发扎的脖子痒，正来回躲，猛然一僵：“……你他妈摸哪儿呢！” 　　小庄轻轻软软的叫：“老公。”还有一丝哭腔。 　　周放用力推他，他却突然间变得力气奇大，摸得越发放肆。周放感到脖子上一阵温热，竟是小庄在舔他的脖子。 　　他发火道：“周小庄！滚开！” 　　他奋力要挣扎开发酒疯的周小庄，冷不防腿被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向后摔倒。 　　咚！他自己都听到后脑勺着地的闷响了，摔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小庄居然扑压了上来，在他的脸和脖子上乱亲一气。 　　他想起来，刚抬了抬脖子，就觉得脑袋晕，在家里摔一下都他妈要脑震荡了！还有谁这么倒霉！ 　　没得反抗，他只好卖惨：“小庄，你别动，我脑袋疼，特别疼，可能要脑震荡了，真的，你先停下。” 　　小庄完全没理他，上面亲个不停，下面一只手顺着他的大腿乱摸一气。 　　周放：“！！！” 　　他浑身发毛，道：“不行！你亲两下得了！这个真不行！” 　　周放感到屈辱万分，说：“周小庄，我真的不想上你。” 　　小庄亲他和摸他的动作都是一顿。 　　周放感觉到了，松了口气，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可讲啊。 　　小庄抬起头来，俯视着他。 　　周放：“……”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 　　周小庄的双眼无比清明，全无醉意，不再像只猫，更像只盯上了猎物的豹。 　　他说：“可是我想上你。” 第四十四章 杀了他 　　说完, 他就要解周放的皮带。 　　周放吓出一头冷汗, 挣扎着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过了这一会儿，他脑袋没刚才那么晕, 手脚力气也恢复了大半, 拼命挣扎也不似刚才全无效果, 小庄按不住他，被他大力撞了下巴一下, 吃痛放松之际, 周放连滚带爬逃出去两米多远，瘫坐在地板上大喘气, 破口骂道：“周小庄！你他妈再乱来试试, 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现怂到了家。 　　但他真的被吓到了。 　　他以为小庄真喜欢他的黄瓜, 怎知小庄暗戳戳惦记的是他的菊花。 　　小庄揉了下自己的下巴，神色阴郁。 　　周放觉得不太对，这有点不像小庄，可也不像关顾, 他小心的叫了一声：“周……小庄？” 　　小庄看他一眼, 道：“是我, 你心肝儿没出来。” 　　周放呆了片刻，才骂他：“你要不要脸？以前还装什么小0？” 　　小庄却说：“我没装。” 　　周放道：“你没装？那是谁说自己是最好看的0？” 　　小庄道：“那时我以为你是1，所以就说自己是0，谁知道原来你是个0 。” 　　周放：“……” 　　小庄视线向下挪了挪，落在周放微微鼓起来的那里。 　　周放感觉到了，忙并起腿来。 　　小庄又抬起眼, 说：“你还说除了关顾谁都不行，这叫不行？” 　　周放羞怒道：“谁被那么揉还能没点反应？” 　　小庄道：“我就只对你有反应，不信你试试。” 　　周放怎么可能去试试，道：“滚蛋！” 　　小庄说：“关顾能做的我都能做，不管是吃榴莲，还是操你。” 　　周放十分生气，道：“早他妈说了我不喜欢你！不想跟你亲嘴儿，也不想跟你上床，这跟谁上谁下没关系，跟榴莲更没关系，你就吃一百个榴莲，我也不会喜欢你！” 　　如果照之前的经验，小庄现在又要大哭特哭了。 　　可他竟然没哭，脸色都没变，就面无表情看着周放。 　　周放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所以然，色厉内荏的摆出凶恶脸，说：“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喜欢你。” 　　小庄道：“我在卫生间纸篓里捡到一个药瓶。” 　　周放：“……” 　　小庄道：“谁给你的？是不是姚贝贝？” 　　周放不想说出实话，道：“我自己买的！” 　　小庄道：“你买的？那你怎么又扔了？” 　　周放编不出来，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小庄紧抿了一下嘴唇，道：“我管不着，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我妈给你的？” 　　周放：“……” 　　小庄终于红了眼圈，说：“是她，对不对？” 　　周放：“……阿姨只是给儿子治病。” 　　小庄情绪激烈道：“谁是儿子？只有关顾吗？我呢？我不是她的儿子吗？我也很爱她啊！她居然想杀了我！” 　　周放：“……” 　　小庄道：“关顾哪里好了？我不好吗？我又乖又听话，为什么你们都想要他，不想要我？” 　　周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小庄心里未必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难免还是会有点伤心。 　　谁知小庄紧接着却说：“关顾算什么东西？你还说我像小姑娘，他才像个女人一样，口口声声说爱你，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就那种垃圾，也配说爱你？” 　　周放怒道：“你再说他一句试试！” 　　小庄道：“我就说了！他在日记里写如何如何喜欢你，有什么用？你跟别人好上了，他就只会躲在家里哭，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废物。” 　　周放出离愤怒了，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道：“谁许你说他了！你知道个屁！” 　　小庄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他趁你喝醉了，勾引你上床，就是个下贱的婊子。” 　　周放一拳抡了上去，小庄的脸被揍得偏到一旁。 　　猫来跳到沙发背上，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喵呜！喵呜！喵呜！”的大声劝架。 　　周放猛地一想，不对啊！他错愕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小庄肿着半边脸，道：“不是说了吗，我看过他的日记。” 　　周放愈发愕然：“……你什么时候看过他的日记？” 　　小庄定定看着他，道：“你们上大学的时候。” 　　周放：“！！！” 　　小庄目光郁郁，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和一个叫关顾的人，共用一个身体。” 　　周放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 　　小庄却逼近他，他只得连连后退，不得不认怂道：“你他妈给我站住！” 　　小庄停下了。 　　周放想说句话，只觉得嘴唇发抖，心里弥漫起巨大的恐慌。 　　小庄歪着脑袋对他笑，说：“我知道我没有室友，猫来是你的猫，姚贝贝不是我的同学，我也不是你的学弟。” 　　周放快傻掉了：“……是吗。” 　　小庄又说：“我没见过你在学校餐厅叼饭卡，喜欢你叼饭卡的是关顾，他写在日记里的。我对你一见钟情，是你在学校演话剧，发短信邀请关顾去看，我去看了，你演哈姆雷特，演得真好，长得也帅，谢幕的时候，有个女孩上台送了你一朵玫瑰花，你叼在嘴里，走到舞台边鞠了躬，然后把花丢给了坐在第一排的我。当时我就迷上你了，后来又去看过你几次演出，你经常偷偷对我做wink，你好可爱。” 　　周放那时以为去看他演话剧的是关顾，还觉得关顾口嫌体正直，每次都说没时间，结果几乎场场都到，就是一散场就找不到人。 　　“你为什么骗我？”他脑子一团乱，质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你是关顾的次人格，为什么还在我面前装作一无所知？！” 　　小庄沉默半晌，道：“如果不这样，我凭什么和他抢。” 　　周放一怔。 　　小庄道：“你喜欢他，妈妈喜欢他，就连姚贝贝也更偏心他，我知道我抢不过他，前几年他发现了我，就吃药压着我，不让我出来，你以为只有他很痛苦吗？我也很痛苦啊，我也一样头痛、睡不着、掉头发、勃起又射不出来，明明知道自己要被那药杀掉了，也只能眼睁睁等死，我不痛苦吗？可是根本没有人心疼我。” 　　他木着一张脸，道：“去年我突然醒了，照镜子发现变了模样，才知道我 ‘死掉’好几年了。从那时候我就想，我再也不要经历那种事了。如果势必只能留下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 　　周放：“……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庄说：“没什么意思，他可以 ‘杀’掉我，我当然也可以 ‘杀’了他。” 　　他又笑了一下，道：“他可是个病人，他的病根在哪儿，我比谁都清楚。” 　　周放猛然想起一周前那晚，那些奇怪的微信消息，难以置信道：“那天你发的那些消息！难道你是故意那样写，好让他误会我和你有什么？！” 　　小庄微微抬起下巴，半边脸还肿着，却也难掩得意的说：“我早说他是废物，几句话就能气得自动消失。” 　　周放大骇道：“什么叫……消失？” 　　小庄道：“你还没死心吗？他永远没机会出来了。” 　　周放心底一片恐惧，道：“你胡说。” 　　小庄朝他笑了笑，忽而变得柔声柔气，说：“老公，是你和我，联手 ‘杀’了他呀。” 第四十五章 胖揍一顿 　　事情的发展这样急转直下, 远远超过了周放的脑容量。 　　他不愿意相信周小庄, 他想这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关顾只是一时生气不想理他而已，怎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心里一团乱麻, 不注意时, 周小庄悄悄走到他面前，轻柔的叫他：“老公。” 　　他猛地抬起头, 满脸皆是慌乱与惊恐, 立刻就要向后退着逃走。 　　小庄一把拉住他，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喝道：“放手！” 　　小庄却又恢复了往日的乖巧模样, 说：“你要去哪儿啊？” 　　周放对着这张熟悉的脸, 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道：“你……你能放他出来吗？” 　　小庄道：“不能，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的，我有什么办法？” 　　周放：“……” 　　小庄道：“你别自欺欺人说什么除了他谁都不行了, 我刚才就碰了下你, 你不照样很快就硬了吗？” 　　他又贴近了想去摸周放。 　　周放躲着不肯, 哆嗦着说：“不行，不行，我不要你，你把他还给我。” 　　“你以为你喜欢的人真的是他吗？”小庄停下手，朝他露出有些讥讽的笑容，说, “你和他相处多少年了？你可一直都没喜欢他，连和他上床都是把他当别人的，如果不是发现原来他还有我这一面，他好好的就能变成你心肝儿了？” 　　周放一时听愣了，完全没懂他的逻辑。 　　小庄道：“我妈给你那瓶药，你转头就扔了它，因为你舍不得给我吃，是不是？” 　　周放反驳道：“我是舍不得给他吃。” 　　小庄笑道：“别嘴硬了，连那药是我妈给你的，你都不愿意说实话，你怕我伤心，还说不是心疼我？” 　　周放：“……” 　　小庄看他神色怔忪，以为他听进去了，放柔音调哄他说：“老公，你好好想想，我又乖又听话，你从小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你会突然被关顾吸引，也是因为发现他有时会变成我。你根本不喜欢他，他能得逞爬上你的床，全都是因为我。” 　　他贴近周放，想亲周放的唇。 　　周放忙躲开，也有点明白周小庄到底是什么逻辑了。 　　小庄竟还有些委屈，靠在周放肩上，低声道：“你现在没想通不要紧，你慢慢想，我知道你傻，我就喜欢你傻。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你早晚会想通的，到时我们就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好好的在一起。” 　　周放听着他娇声娇气的说话，心头突然涌起了恨意，咬牙切齿道：“无关紧要的人？” 　　小庄听他语气骤变，抬起头来。 　　周放一拳挥了上来，小庄毫无防备，被他打倒在地，他扑上去按着小庄一顿胖揍，边揍边骂道：“什么就他妈因为你了！我喜欢关顾九年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他！就他妈因为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啊！” 　　他揍累了，喘着气坐到一旁，难以自控的嚎啕大哭。 　　小庄勉强爬了起来，刚才他就被周放抡得肿了半边脸，这下更是狼狈了百倍不止。 　　他死死盯着大哭的周放，目光里有些爱恨交加，道：“随你怎么说，如果你还想要这个人，就只能要我，不想要，我也不会像关顾那么傻，就吊在你一个人身上。” 　　周放哭得一噎，大急大怒，又想动手。 　　小庄梗着脖子道：“来啊！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我早晚当你面跟别人乱搞！” 　　周放气得眼前发黑，又不能真杀了他，忍又忍不了，最后只能狠狠抽了他几巴掌。 　　他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偏还张狂的笑：“要么你就跟我好，要么我去找别人，你自己选。” 　　选你奶奶个腿儿。 　　周放一把拽起他来，拖着他一路进卧室，把他丢进里面，咣一声关上门，从外面锁上门锁，又拧上保险。 　　他气得整个人要炸掉了，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手脚发颤着走到冰箱前，倒了杯冰水咕咚咕咚喝了。饭桌上还摆着今晚那些剩饭菜，他看得生气，端着倒进了马桶，哗啦一声冲走了，又把碗盘胡乱扔在水槽里。 　　出来以后越发焦躁，心里除了恨小庄，也恨自己，更怕关顾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救回关顾？ 　　卧室门被咣咣敲了两下，小庄在里面叫他：“老公。” 　　周放烦死他了，道：“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小庄隔着门笑，说：“是不是还硬着呢？喝冰水有用吗？” 　　周放一怔，很快想起来，关顾的手机还在小庄手里，而手机里有连着外面几个针孔摄像头的监控，他在外面做什么，小庄在里面都能看得到。 　　更要命的是，除了电视柜后面那个摄像头，其他几个被关顾装在了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他想去把关顾的手机抢回来，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发现几分钟前才拔下来的卧室钥匙不见了。 　　……刚才倒剩饭菜的时候掉进了马桶，一起给冲走了。 　　想到小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这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抱起团在沙发上的猫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回到楼上，他立刻给姚贝贝打电话。 　　姚贝贝的男朋友接的：“贝贝睡下了，要是没什么急事，明天我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周放快急死了，说：“人命关天，等不了，麻烦你叫她一下。” 　　过了一会儿，换了姚贝贝接电话：“周放，怎么了？” 　　周放一听她的声音，差点就哭出来：“贝贝，你帮帮我，关顾要是永远回不来，我就也不活了。” 　　姚贝贝莫名其妙道：“什么就永远回不来了？” 　　周放激动道：“周小庄！他就是个大骗子！” 　　姚贝贝以为还是旧事，道：“你不是拆穿他假扮关顾了吗？” 　　周放道：“不是那件事儿了，中午关顾他妈来吃饭……” 　　他从关妈妈来吃饭说起，一直说到晚上所有事，除了小庄猥亵他这一节以外，其他全都说了。 　　姚贝贝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半晌才：“Amazing……” 　　周放仍然心怀侥幸的问她：“周小庄这个次人格怎么可能当家做主人，他是骗我的，对吧？” 　　姚贝贝道：“这个……” 　　周放道：“哪个啊！” 　　姚贝贝有些小心的口吻道：“这个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周放说不出话来。 　　姚贝贝安慰道：“既然关顾吃药都能压住周小庄好几年，关顾这也才一个礼拜没出来，应该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周放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姚贝贝想了想，问：“你告诉关顾他妈了吗？” 　　周放道：“没有……我不敢。” 　　姚贝贝道：“不说也行，你找个借口，问她要一下给关顾看病那位精神科医生的联系方式，我想把关顾的详细情况以及这几年的病历资料都发给我的导师看看。” 　　周放忙道：“好好好！我现在就问阿姨要。” 　　姚贝贝说：“别，这都十一点了，她一起疑心，再跑过去看关顾，你不是把他揍得很惨吗，别把阿姨给吓着，明天吧，找个合理的理由。” 　　周放只得道：“好。” 　　姚贝贝道：“你别着急，一定有办法的。他人呢？” 　　周放“嗯”了一声，道：“我把他锁在卧室里了……他说他要出去乱搞。” 　　姚贝贝道：“估计是故意气你的，我觉得他对你以外的人根本没什么兴趣。” 　　周放道：“反正钥匙也丢了，先锁他一晚上。贝贝，谢谢你啊，你大着肚子，我还老是麻烦你。你快睡吧，明天我要到医生的电话再打给你，晚安。” 　　他抱着猫来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他一个礼拜没见的关顾，他的关顾。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哭起来，哭的呜呜咽咽，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惨不忍睹。 　　眼泪把猫来身上的毛哭湿了一大片。 　　猫来大约感觉到了他的难过，伸着爪子，用肉垫碰了碰他的脸。 　　早上，他肿着一双眼睛独自下楼去。 　　小庄居然在厨房洗昨晚的碗筷，脸上的淤青看着惨兮兮的，平静的看看周放，说：“老公，早饭想吃什么？” 　　周放：“……” 　　他进去一看，卧室的门锁处被撬了一个大窟窿。 第四十六章 说狠话 　　小庄在厨房里做早饭。 　　周放呆若木鸡的坐在外面。 　　他其实很害怕小庄, 怕到什么程度呢？只要小庄靠近他两米以内的距离, 他就觉得后背发冷，浑身汗毛也全都竖了起来。 　　让他走, 他又不愿意, 他还得忍着害怕, 坐在这里盯着，他怕万一他一个没盯住, 小庄真跑出去拉个路人乱搞, 到时候除了再胖揍一顿，他能怎么办？ 　　况且也不能再揍了, 昨天下手够狠的, 再揍揍出个好歹来, 关顾怎么办？ 　　不多时，小庄端了两份早餐出来，摆在周放面前，牛奶泡麦片, 白水煮蛋, 几片火腿。 　　“老公, 吃饭。”他的语气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放不想吃，半点胃口都没有。 　　小庄把鸡蛋壳剥了一半，捏着有壳的部分，递给周放。 　　周放没接。 　　小庄道：“你就是再生气，也得吃完饭才有劲儿继续气吧。” 　　周放看了一眼那个鸡蛋，说：“我从来不吃蛋白。” 　　小庄把蛋白剥开, 只把蛋黄放在周放面前的碗里，自己要把蛋白吃掉。 　　周放却突然说：“蛋白也给我。” 　　小庄有些不明所以，依言把蛋白也放在了他碗里。 　　他夹起蛋白吃了。 　　替他吃蛋白这事儿，以前都是关顾做的。 　　周小庄不能做。 　　“昨天关顾公司打电话来，你告诉人家说关顾今天要去上班，是吧？”周放道，“不许去。” 　　小庄道：“可他一个星期没上班了，再不去工作就要丢了。” 　　周放心累得不行，道：“你别假装为他好了，昨天你怎么说他的，怎么侮辱他的，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庄抿了抿嘴唇，说：“昨天我醉了。” 　　周放道：“呸。” 　　小庄却说：“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 　　周放：“……” 　　小庄冷着脸道：“我就是嫉妒他，讨厌他，昨天说他的那些话，全都出自我的真心，我就是觉得他是个怂货，是个婊子。” 　　周放把筷子一摔，道：“你够了！” 　　小庄也摔了筷子，吼道：“你才够了！” 　　周放本来就怕他，被他这突然一吼给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小庄阴着脸道：“我现在还喜欢你，愿意让着你，你要骂就骂，想打我也不会还手，可有一条，别想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周放磕巴道：“你，你想去干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你那心肝儿回不来了，以后班我要替他上，妈我要替他养，至于你，”小庄抬了抬下巴，有些傲娇道，“不是我说，就算以后我不想要你了，你舍得离开我吗？” 　　周放：“……” 　　小庄吃完早饭，起身进卧室，换了身正装出来，竟然真要去替关顾上班。 　　周放不死心的阻拦道：“不许去，顶着这么个大花脸，去上什么班？还不够丢人的。” 　　小庄完全不在意，道：“他们要问起来，我就说我老公打的，正好能出柜。” 　　周放：“……” 　　他只好换了个说辞：“他们公司是搞金融的，你去了能干什么？” 　　小庄道：“先去试试，大不了辞职，回来继续写我的稿子。” 　　周放道：“关顾可是年薪百万，你写稿才能赚几个钱？你别忘了，以前你买衣服可都是刷关顾的卡！” 　　小庄说：“我赚不到，你就养我呗。” 　　周放鄙夷道：“你谁啊？我凭什么养你？！” 　　小庄变脸道：“那你就别挡着我上班，让开。” 　　周放：“……” 　　眼睁睁看着周小庄出门去替关顾上班，周放完全无计可施。 　　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儿脾气，他想起来正经事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急忙打给关妈妈。 　　“阿姨，是我……药？给他吃了……这不才吃了两次吗，您别急……您能把关顾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有个朋友在美国念心理学，她的老师是心理疾病的专家，我想请人家给看看关顾的病历资料，说不定能提供点更专业的意见……好，那您和大夫先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带朋友过去，您说地址，我记着。” 　　他没敢说周小庄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疯子，更没敢提周小庄大摇大摆的顶替关顾去上班了。 　　他都怄得快吐血了，那可是关顾亲生的妈，听了得气晕过去。 　　记下地址以后，他就出门去接了姚贝贝，给自己戴了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一起到医院去见了关顾的主治医生。 　　医生和姚贝贝聊了一会儿，他在旁边一知半解的听着，似懂非懂。 　　然后医生拿了些资料给他们，又说会通过邮箱再发一部分电子档案给姚贝贝。 　　和医生告别出来，送了姚贝贝回家，姚贝贝让他也回去等消息。 　　周放慢吞吞的回了家，先去关顾家看了看，没人，又上楼回了自己家。 　　和外面比起来，家里温暖如春，猫来团在飘窗上睡觉，也许梦到了什么，发出小小的、愉快的梦呓声，梦里和梦外，它都还是岁月静好的一只喵。 　　它爸爸一点都不静好，陷在泥潭里出不来，猫也不想撸，焦躁又孤独。 　　从来没有什么时刻让周放感到这样寂寞，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和不好的，快乐的和悲伤的，成功的和失败的，只要他一回头，关顾总是站在他的身旁。 　　肯给他这样的陪伴，除了至亲，也只有毫无保留的爱人，他不但迟钝得全无所觉，等真的得到关顾，他居然都没有珍惜。 　　他是恨周小庄，但更不能原谅的，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关顾，又总是有意无意在伤害关顾的自己。 　　天色渐黑，他伏在窗前，望着外面亮起来的万家灯火，眼含热泪。 　　假如关顾再也回不来，那这个世上，就永远也没有哪一扇亮着灯的窗，是属于他的家。 　　手机响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关顾”。 　　是周小庄。 　　“我下班了，你在楼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我买了榴莲，带猫来下来吃。” 　　周放没有抱猫来，一个人下了楼。 　　小庄正在费力的剖开榴莲，动作和表情并不轻松，明显还是不能适应那个味道。 　　但他看见周放进来，马上便换了开心的表情，说：“这个是售货员帮我挑的，说熟透了，保甜。” 　　周放没接他的话，问道：“你今天在关顾公司都干什么了？” 　　小庄的笑容退下去，道：“没干什么，就开了两个会，上司交代让做什么方案，我让实习生去做了。” 　　周放火大道：“你会把关顾的事业毁了的。” 　　小庄一副好笑的样子，道：“现在我就是关顾，我又不在乎这工作。” 　　周放：“……” 　　他忍气道：“既然你那么讨厌他，别人管你叫他的名字，你难道不生气吗？” 　　小庄皱着眉剥出一块榴莲来，道：“不生气，我高兴得很，都这么叫我才好，那就更证明从今往后，没他什么事儿了。” 　　周放气得脸发白。 　　小庄把那块榴莲给他，说：“老公，我给你剥的。” 　　周放道：“你自己吃吧！还有，叫我周放。” 　　小庄屏息慢慢咬了一大口，嚼吧嚼吧吞了，表情微妙了一会儿，说：“这东西好像是不难吃。” 　　周放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榴莲上，只觉得越听他说话越生气，道：“不管你怎么想，你别在我面前学他。” 　　小庄边吃榴莲边道：“长得一样怪我吗？谁学他了？” 　　周放指着榴莲道：“没学他？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小庄的手和嘴巴都顿住。 　　周放道：“我看你不只是嫉妒他，你还羡慕他，所以你一边说你讨厌他，一边还使劲模仿他，我昨天就说了句他以前不吃，后来吃了，你今天就赶紧买一个回来练，你这叫讨厌他？你这明明就是想当他想疯了。” 　　小庄把那块榴莲捏在手里，几乎捏成一团烂泥。 　　周放倒是愣了愣，他是随口挑难听话说，看小庄这样，好像说中了？ 　　他试探着又说：“你也不一定喜欢男人，你是看他喜欢我，就学他，也来喜欢我。” 　　小庄的目光猛地直刺过来，否认道：“才不是，我是看你的话剧，才对你一见钟情，看话剧的是我，又不是他，我是真心喜欢你。” 　　周放讥讽道：“得了吧，还真心喜欢我，早上不还说 ‘以后就是我不要你了，你也舍不得离开我’？我是舍不得，可我又不是舍不得你，你嘚瑟什么？你想当关顾就能当了？你还不想要我？我压根就没想要你。” 　　”啪——！”小庄把手里那块被捏烂的榴莲用力摔在地上。 　　周放又开始怂得后背冒冷汗。 　　换谁不怂？小庄疯起来可真是连自己都敢打。 　　“你以为我多想喜欢你？”小庄望着他的双眼里，满是怨毒，道，“我要是能管住自己，能不喜欢你，早就离你远远的了。我做不到，说句狠话也不行吗？” 　　周放：“……行。” 　　小庄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周放又说：“可我说的不是狠话，我舍不得的只有关顾，我不要你，我只想他回来。” 第四十七章 简宁川 　　互相放过了狠话, 又闹僵了。 　　小庄阴着脸进卧室, 砰一声摔上了门。 　　周放呆站在外面，手脚冰凉, 他心里隐约有些刺伤小庄的快意, 快意之后却又是更深的绝望。 　　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做的这些, 对周小庄来说，只不过是隔靴搔痒。 　　卧室门锁上那个被小庄撬坏的洞, 像是小丑滑稽的嘴巴, 在狠狠嘲笑他。 　　偏偏这时他的手机铃声欢快的响起来。 　　是小安。 　　“哥，看完剧本了吗？”小安问他, “这都一个多礼拜了, 差不多了吧？明天该给片方回馈信息了。” 　　周放哪有心情和他聊剧本, 说：“没看，顾不上，不拍了。” 　　小安：“……啊？那可是陈导的戏啊，而且合同也签了。” 　　周放心烦道：“什么导我也不拍了！该赔多少就赔吧！” 　　他脾气一向暴躁, 但还没有干过这么不着调的事。 　　小安小心的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事儿啊？和关先生吵架了？” 　　周放：“……” 　　关先生, 关先生, 哪还有关先生？ 　　他的泪腺突然之间便控制不住，泪水哗一下奔涌而出。 　　小安听出声音不对，道：“哥，你不是哭了吧？” 　　周放：“……” 　　小安道：“真和关先生吵架拉？是不是你跟小庄聊骚的事儿被发现了？早跟你说了这样不好……” 　　这句话简直令周放如芒在背，道：“别说了，我错了。” 　　小安：“……” 　　他只当周放这是换了发脾气的套路, 胆战心惊的改口道：“那个什么，剧本就慢慢看吧，晚几天也没什么。” 　　周放稳了稳心神，道：“你和公司说一声，就说我想放个假，这戏我真的拍不了了。” 　　小安却说：“哥，你有事儿就先处理事儿，这戏它也不急着拍，有消息说男一要换角，估计还得再拖好一阵子呢。哦，对了，简宁川也要上这个戏。” 　　周放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个名字，道：“小简又怎么了？” 　　小安八卦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听说是李铮专门给他写了个新角色，咱们拿到的那个剧本里压根就没这号人。他没跟你说？你们最近没联系了吗？” 　　周放道：“他在横店打过一次电话给我，说回来找我吃饭。你还有别的事儿没有？没有我先挂了，不想说话。” 　　小安忍了忍还是劝道：“哥，你别怪我多嘴，有话你好好和关先生说，你那脾气可改改吧，说不了两句就炸，就你和小庄聊骚……聊天的事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琢磨着你也就是闲着无聊，只要跟关先生说清楚，再认个错，保证以后也不犯了，关先生肯定能理解的。” 　　周放：“……嗯。” 　　他为什么和关顾错过这么多年，终于在一起了还是弄成这样，就是因为他没学会和关顾“好好说”。 　　挂断电话一抬头，小庄站在卧室门口，木着一张脸，盯着他看。 　　他不想吵了，说：“你别惹我，我现在特别累，一个字都不想说。” 　　小庄阴阳怪气道：“听见简宁川的事儿你就不累了，是吧？” 　　周放：“……” 　　小庄质问道：“他什么时候约你吃饭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放：“……凭什么告诉你？” 　　小庄冷笑起来，说：“好，你别告诉我，你尽管背着我跟他见面，你试试。” 　　周放道：“你要干什么？” 　　小庄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放：“……” 　　他什么底牌都没有，小庄手里全是内幕。 　　这牌根本没法打。 　　小庄威胁完他，就又摔门进了卧室。 　　周放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一想到周小庄在里面透过摄像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就浑身发毛。 　　上楼到家一开门，猫来坐在玄关地毯上，仰着脸冲他：“喵，喵，喵。” 　　他蹲下来抱起它，它好像瘦了。 　　不瘦才怪，这几天他心思恍惚，别说陪它玩，每天喂它都是敷衍了事。 　　他又差点不争气的哭出来，这减掉的可都是关顾养出来的肥。 　　他没吃晚饭，也感觉不到饿，不想洗漱，衣服都没脱，就搂着猫来躺在床上，一心只想睡着，想睡得特别特别死，想把一切都忘掉。 　　越是这样反而越是想些乱七八糟。 　　他上高中，他爸刚生病的时候，他年纪也还小，突逢巨变，成绩又差，站在人生的交叉口，拿了一手烂牌，不知道该怎么走，是关顾连推带拉，硬拖着他一起往前走，终于走到了事业有成，暗恋成真，一手好牌又被他打得稀烂。 　　脑子真是个好东西，他从来都没有。 　　半夜里，枕边的手机振起来，他都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茫然的接起来。 　　“周放，我是姚贝贝。” 　　他嗖一下弹坐起来，道：“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姚贝贝道：“我刚和我导师聊完。” 　　周放看了眼床头桌上的表，已经快两点了，他匆忙道谢：“贝贝，谢谢你啊。结果呢？” 　　姚贝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和几位同行们一起看过，都说这个案例……可能很难。” 　　周放急道：“什么叫很难？他们也没办法吗？” 　　姚贝贝道：“不是没办法，只是没人能保证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周放沉默半晌，说：“现在的结果已经够坏了，更坏还能怎么样？把周小庄也弄没了？那可真没什么不好，如果救不回关顾，至少也报仇了。” 　　姚贝贝：“……你别这样。” 　　周放道：“你还是先说吧，什么办法？” 　　姚贝贝道：“那几位专家都认为，主人格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被压制，小庄一定看过很多解离症的资料，所以才能步步为营，有计划的打垮关顾的自信心，关顾情绪崩溃的那一瞬间，他就能抓住机会反客为主，但是关顾还在，只是被次人格压着出不来。” 　　……关顾还在，还在，还在。 　　周放想，让他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也没问题。 　　“但是想让他出来，并不容易，”姚贝贝道，“小庄击垮了他才能压制他，我们得替他冲破小庄的压制，他能有机会再醒过来。就目前的情况看，小庄的内心强大到变态的程度，别说你，我都被他骗了很久，一丝破绽都没有看出来，想击溃他太难了。” 　　周放深以为然。 　　姚贝贝道：“你觉得，他的弱点，或者软肋，是什么？” 　　周放努力回忆，道：“他怕猫！但是现在不怕了……不爱吃榴莲？可今天也开始吃了……他好像没什么弱点。” 　　他根本不了解周小庄，以前他以为的周小庄，是周小庄演出来的，现在周小庄变了脸，时冷时热，一会儿说甜言蜜语，一会儿又威胁恫吓，周放的智商不足以看出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又是假的。 　　姚贝贝：“……你是不是有点怕他？” 　　周放并不想承认。 　　姚贝贝道：“我就跟你说我的想法吧，我觉得他和关顾一样，弱点和软肋，都是你。” 　　周放失望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他喜欢我，没用的，我什么狠话都说过了，他根本不当回事儿，他比我狠多了。” 　　姚贝贝踌躇道：“周放，我问你点事，你别介意。” 　　周放莫名道：“你问。” 　　姚贝贝说：“八天前，关顾是被什么具体的事情气到了？是你和周小庄上床了吗？” 　　“没上床！”周放力证清白，又有些尴尬，“就是……就是他把关顾衣服脱了，还留了几条消息在手机上。” 　　他把周小庄故布迷阵写的那几条微信消息说了说，道：“我当时怎么会想到他是假装哑巴在演戏，全都是套路。” 　　姚贝贝：“……小庄牛逼。” 　　周放悔恨交加道：“是我大意了。” 　　姚贝贝说：“关顾也是，吃醋吃到精神崩溃……不过他醋起来真是无敌了，你还记得不记得，高二你那初恋突然出国，你被甩了，大下雨天的，一个人在操场上踢球，关顾在窗边看了你好长时间，有同学叫他，他突然一拳就把玻璃打碎了，血流的哪儿都是。” 　　周放想了想才记起来，关顾手上缠了好几天绷带，但是事情不根本不是关顾以为的那样，他说：“你们以为我是为李子枫伤心啊？我那是刚买了双防水球鞋，为了显摆才专门挑雨天去踢球的！” 　　姚贝贝：“……” 　　周放说：“那时他和我绝交很久了，我担心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他手不方便，我课间还偷偷帮他去开水房接过几次水。” 　　两人的少年时光里，几乎写满了耽误、荒废、错过和误会。 　　可这些的夹缝里，又都藏着一个个既酸且甜的秘密。 　　姚贝贝：“……说正事吧。我是这样想的，小庄是关顾遇到情障才生出来的次人格，我觉得在感情问题上，他们俩的心态应该很相近，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事，是他俩都非常在意的？就是那种一遇到就会炸的点，如果能找到这个点，可以从这个点入手。” 　　周放几乎灵光一现，脱口道：“我想到了！” 　　姚贝贝道：“是什么？” 　　周放：“……简宁川。” 第四十八章 示弱 　　一大早, 周放下楼去。 　　小庄坐在餐桌前, 正吃早饭，看周放进来, 就笑了笑, 那笑脸还有点甜。 　　他穿得整整齐齐, 连领带都系好了。 　　周放只看他一眼，就往旁边乱瞄, 生硬道：“你今天还要替他去上班？” 　　小庄立时一点都不甜了, 语气比周放还要硬邦邦：“看心情，想去就去, 不想就不去。轮不到你管。” 　　周放也是气, 既呛不过他, 又不太敢呛，只好忍气吞声：“问都不让问了。” 　　说完，自己去盛了碗粥，也坐在餐桌边。 　　小庄奇怪的看他。 　　两人今时今日, 可不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 　　桌上的碟子里有一颗孤零零的煮鸡蛋, 电饭煲里的粥也不是两人份。小庄根本就没有给周放准备早饭。 　　周放低着头, 一勺一勺的喝粥， 　　又拿了那颗唯一的蛋，剥开，把蛋黄吃了，蛋白丢回碟子里。 　　他把碟子往小庄那边推了推。 　　小庄：“……干什么？” 　　周放低眉顺眼的说：“你吃了吧，别浪费。” 　　小庄呆滞了一瞬。 　　两个人都记得, 替周放吃蛋白，是关顾的特权。 　　周放好似不想在这里久留一样，迅速喝完粥，扔下勺子就走了。 　　一句话也没再说。 　　小庄不再急着上班，坐在餐桌边，盯着那两瓣蛋白看了好一会儿，才夹起来塞进嘴里，慢慢吃了，脸上浮起笑意。 　　周放抱着猫来，在客厅里来回转。 　　既沮丧，又紧张。 　　手机一响，周放手一松，猫来就光速跳下地，窜得没影儿了。 　　小庄发了微信消息过来。 　　周放就是在等他。 　　小庄：“我有件灰西装找不到了，是不是在你那里？” 　　周放：“不知道。” 　　小庄：“你帮我找找。” 　　周放：“不管。” 　　小庄：“那我自己去找。” 　　门铃马上就响了起来。 　　周放过去开了门。 　　小庄站在门口，颐指气使道：“给我拿衣服，我穿了好上班。” 　　周放道：“我是你佣人？”作势要关门。 　　小庄挤了进来，说：“那我自己去拿。” 　　周放做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走开了。 　　小庄进房间里，果真拿了件深灰色的西装出来，当着周放的面穿上了。 　　周放瞥他一眼，道：“什么你衣服？这明明就是我的。” 　　小庄走到他近前，说：“我穿不好看吗？” 　　周放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纸老虎一般呛声：“好看就是你的？” 　　小庄追着他说：“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周放退无可退，眼看这人离他越来越近，吓出一背冷汗，投降道：“行行行！你的你的！你离我远点！” 　　小庄站住了，似笑非笑道：“这么怕我啊？” 　　周放不答，一脸愤恨。 　　小庄道：“怕就对了，以后乖乖听话，别老惹我生气。” 　　周放怂得不敢还嘴。心想，日你奶奶个腿儿。 　　小庄又堂而皇之的替关顾去上了一天班。 　　晚上回来，他做了饭，两人一起吃。 　　他胃口还挺好，吃了一碗，又添了半碗。周放就只胡乱扒拉了几口。 　　吃完饭，他对周放说：“我上班累了，今天换你刷碗。” 　　周放就端着碗筷去了，洗得叮叮当当，和碗筷发脾气。 　　小庄进来看了看，还挺满意，说：“你看这样多好。” 　　周放不说话。他也不觉得好。 　　小庄又看他半天，道：“老公。” 　　周放心里一哆嗦，他这么叫，准没好事儿。 　　小庄声音低了点，说：“今天别回楼上了，一起睡。” 　　周放手一抖，差点把碗cei了，嫌弃说：“谁跟你一起睡？我不！” 　　小庄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一听这话又翻了脸，说：“行，那我现在就下个blued，找附近的小帅哥一起睡。” 　　周放怒道：“你敢！” 　　小庄冷笑道：“你看我敢不敢，我还把人叫回来，当着你的面睡。” 　　周放泄了气，恨恨的把刷碗布摔在水槽里。 　　小庄的语气软和少许，道：“我不逼你，反正迟早的事儿，躲得过初一，你也躲不过十五。” 　　周放沉默片刻，又把洗碗布捡起来，说：“那我就躲到十五……今天才初八。” 　　小庄一怔，眨了眨眼睛，唇角翘起来一点。 　　周放回了楼上，马上给姚贝贝打电话。 　　姚贝贝问他：“怎么样？” 　　周放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视帝，演技一流。” 第四十九章 抓包 　　可是视帝周放说这话并不是底气很足。 　　姚贝贝问：“是不是很难？” 　　周放道：“他才是真.戏精……我有点怕他。” 　　姚贝贝道：“坚持一下, 为了关顾。” 　　周放：“嗯, 为了关顾。” 　　念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几乎带出了哭腔。 　　打完电话, 倒了半碗猫粮, 他蹲在地上, 看猫来埋头吃饭。 　　伸手捏着猫来的后颈，从前这小胖子浑身软软的全是肉, 现在皮毛下都能摸到骨头。 　　他没忍住, 又哭了一场。 　　次日下楼，小庄准备好了早饭, 面包牛奶煮蛋。 　　小庄一看清他肿着的双眼, 就阴阳怪气：“哟, 这哪来的小金鱼？” 　　周放早知遮掩不了，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在餐桌边坐下，说：“我想我心肝儿, 不能哭吗？” 　　小庄瞪他。 　　周放问：“你今天是不是还要替他上班？” 　　小庄道：“用你管。” 　　周放回嘴：“谁特么想管你？” 　　小庄脸一沉, 阴森道：“你又要惹我生气。” 　　周放一脸忍气吞声, 说：“我……哪知道你怒点那么低。” 　　小庄把碟子推过来，道：“把蛋白剥给我。” 　　周放拿了鸡蛋，剥蛋白，放在碟子上。 　　小庄变脸飞快，笑颜如花，甜甜美美的：“老公真乖。” 　　周放：“……”MMP。 　　小庄用筷子夹蛋白, 吃得慢条斯理，眉梢眼角有几分得意。 　　周放看得生气，敢怒不敢言，只敢不痛不痒槽一句：“吃个鸡蛋，有什么好嘚瑟的？” 　　小庄道：“就嘚瑟，我就嘚瑟。” 　　周放不觉得他是在挑衅自己，觉得他在挑衅关顾。 　　——你的妈妈，你的猫咪，你的房子，你的工作，你的一切，我都接管了。 　　——连替这智障吃蛋白的特权，从此都是我的。 　　到了时间，小庄要出门上班，在玄关镜前叫周放：“来帮我打领带，我总是打不好。” 　　周放沉默着过来帮他。 　　两人站得近了些。 　　小庄还故意挺胸仰脖子，说话的气扑在周放脸上。 　　周放忍了，往后退退。背几乎贴到了墙。 　　小庄得寸进尺，抬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被壁咚的周放浑身发毛，打好领带的结，用力上推。 　　小庄被勒得不舒服，语气不善：“哦，又想造反了？” 　　周放松了手劲，把领带打好。 　　小庄凑近，想亲他的唇。 　　周放忙把脸扭开，脸被亲了一下。有些屈辱。 　　小庄亲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突然喜滋滋道：“老公，今天初九了。” 　　周放：“……” 　　小庄比了个“六”，道：“离十五还有六天！” 　　他一走。周放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几天，两人相安无事，小庄偶尔兴起，占周放一点小便宜，上限只到摸腹肌。 　　周放从起初一碰就炸毛，到后来平静接受，也很自然。 　　他表现出了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沮丧，和被小庄调教怕了的疲软。 　　农历十四，夜。 　　小庄在看新闻。周放拿着剧本，心不在焉的乱翻。 　　周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了一声。 　　小庄看了一眼。 　　周放一把拿起手机，掩耳盗铃地把屏幕转到自己的方向，带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待够三分钟，冲水，出来。 　　小庄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他。 　　周放镇定道：“我上去睡了。” 　　小庄说：“就在楼下睡。” 　　周放拒绝：“我不。” 　　小庄道：“明天就是十五了。你躲不过去，差这一天？” 　　周放紧张地看他一眼，犹豫道：“小庄，我真的不行。” 　　小庄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等我真找其他人上床，是不是？” 　　周放：“……你别逼我。” 　　小庄道：“你才别逼我。” 　　周放吸一口气，不欲再谈，道：“我……先上去了。” 　　他溜着墙角想走去门口。 　　小庄问：“刚才谁给你发的短信？” 　　周放脚步一顿：“没，没谁。” 　　小庄突然爆炸：“我看见了！是不是简宁川？” 　　周放：“……” 　　小庄道：“你背着我和他联系！” 　　周放嗫嚅道：“只是……工作上的事。” 　　小庄道：“你们俩最近没合作，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放无话可说，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小声道：“就发了条微信问候一下，怎么了？” 　　小庄冷笑道：“问候一下？你是忘了怎么用微信撩我了吗？” 　　周放道：“我没撩他。” 　　小庄道：“那就是他撩你。我知道他喜欢你，你现在这剧也是他帮你牵的线，你要报答他？要以身相许吗？” 　　周放道：“我才不是那种人。” 　　小庄又冷笑，道：“哪种人？你本来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渣男，你心肝儿怎么没的？不是忘了吧？” 　　周放：“……”怎么没的？你“杀”了他。 　　这话周放只敢脑子里转一转，哪敢说出口。 　　他只敢自责，道：“对，我就是渣男，我心肝儿是被我弄没的。” 　　他一抽鼻子，竟哭了出来，手背抹泪，呜呜咽咽。 　　小庄：“……好了好了，至于吗？” 　　周放边哭边说：“怎么不至于？你不要总是逼我行不行？我要崩溃了！” 　　小庄一脸好笑又好气：“那你倒是快点崩溃啊！还硬挺着做什么？” 　　周放道：“这还叫硬挺着？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还想我怎么样？” 　　小庄很高兴，说：“这就对了呀，只要你听话，我对你不是很好吗？” 　　他满面喜色，起身要朝周放过来。 　　周放大喝：“你别过来！” 　　小庄几步到他面前，比他更大声：“又要气我是吧！” 　　周放连连后退，气场瞬间粉碎，憋屈地又飙泪，说：“不是……我不看你还好，一看到你就想起他。我就是再清楚你们俩不是一个人，看见你我也很难受，你懂不懂？” 　　小庄摸了下脸，道：“好，我明天就去整容。” 　　“……”敢动关顾的脸！真的要杀人了！周放道：“那你恐怕全身都要整，我不是只见过他的脸，他哪儿我都见过，我闲着无聊，还数过他的毛。” 　　小庄脸都要扭曲了，道：“你们恶不恶心？” 　　周放理直气壮：“恶心什么？你又没谈过恋爱，这是情趣。” 　　小庄怒道：“那你倒是和我谈啊！” 　　周放指控他：“你又逼我！” 　　小庄气呼呼。 　　周放也气呼呼。 　　末了，小庄吐了口气，说：“简宁川找你干什么？” 　　周放道：“没干什么，就闲聊。” 　　小庄食指指他，恫吓道：“不许撩他，不然你试试。” 　　周放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通通，道：“真没撩，不撩他。” 　　小庄伸手，他一缩脖子。 　　小庄揉了下他头发，满目柔情，说：“老公，你怎么这么可爱。” 　　周放：“……” 　　小庄揉完头发又捏他脸。 　　他硬忍着没动，道：“我要上去喂猫了。” 　　小庄意犹未尽地松手，说：“好，今天算了，明天再收拾你。” 　　关好门出来，周放站在走廊里，揉了揉脸。 　　这比他演过的任何一场戏都要累。 第五十章 定位 　　一大早, 周放打扮得整整齐齐下楼来。 　　小庄不太高兴, 问：“你今天要出门？” 　　周放说：“我去见一下新片的制片人，昨天晚上睡前才通知我。” 　　小庄道：“我不喜欢你抛头露面。” 　　周放端起一杯水喝, 遮掩了点神色, 说：“我不去赚钱, 等你把工作弄没了，谁养家啊？” 　　小庄眼睛一亮, 变得温柔可爱, 乖巧道：“那你见完早点回来。晚饭想吃什么？” 　　周放说：“我也不知道要到几点，说不定很晚, 你别等我了。” 　　小庄皱眉, 道：“见制片人而已, 要到很晚？他会潜规则你？” 　　周放：“……我是那种人吗！” 　　小庄道：“那你早点回来。今天农历十五了，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谁他妈跟你说好了。周放含含糊糊：“尽量早吧。” 　　助理小安来接他。 　　小庄笑眯眯：“早啊。” 　　小安还没见过关顾露出这种表情，云里雾里地应道：“关先生早。” 　　小庄说：“要早点把我们放放送回来呀。” 　　小安嘿嘿笑：“好好好，没问题。” 　　一出门, 小安就一脸奸笑：“放放？” 　　周放抬脚踹他, 他边躲还边笑。 　　周放是真的很气。 　　小安领会不到, 说：“哥，你以后就好好和关先生在一起吧，我看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谈恋爱可真好啊。” 　　好个JB。周放有苦说不出。 　　两人下了楼，小安问：“去哪儿啊？” 　　周放坐在车后排，神色凝重地打电话：“小简, 我出来了，你在哪儿？……去你家？……地址？” 　　小安：“……” 　　周放挂电话，说了地址。 　　小安忍不住道：“一大早去人家家里干什么？” 　　周放和他说不清楚，无精打采道：“好好开车，别和我说话。” 　　小安从后视镜看看周放。后知后觉的发现，放哥整个人才是真的不一样了。他脾气臭，老是黑着一张脸，今天脸也不白，但不是往日动不动就发脾气那种状态，而是活像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脸色差，唇色暗淡，双眼无神，眼下两抹乌青。他应该是涂了一层修颜粉，也不能完全遮掩。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周放，简直要以为他是吸毒了。 　　简宁川穿着睡衣开的门，没睡醒，迷迷瞪瞪叫人：“放哥。” 　　周放扑上去，抓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道：“小简！你终于回来了！” 　　简宁川：“……” 　　小安：“……我就不进去了吧。” 　　他看周放的眼神，已经是看一个出轨渣男。 　　简宁川是半夜才回到北京的，睡了不足三个小时。 　　周放心存感激，几天前在电话里，他对简宁川讲了这件事，说来仿佛天方夜谭，换做别人恐怕会以为他疯了，简宁川居然还是接受了他的恳求，答应一结束工作就从横店赶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简宁川道，“放哥，其实我在电话里没有听太懂。” 　　周放把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 　　简宁川听得目瞪口呆，道：“李铮的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周放尴尬得很，惴惴道：“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骗人，这不是恶作剧。” 　　简宁川点点头，说：“我相信你，你不是会恶作剧的人。不过……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周放说：“我想请你和我演场戏。” 　　小安在车里无聊的等周放，随手刷着微博。 　　刷新一下，看到简宁川发了一条： 　　“回北京了，好开心呀。” 　　配图是一张照片，简宁川还穿着刚才开门时那身叮当猫睡衣，坐在飘窗前，飘窗垫和窗帘都是卡通图案，配上他的正太脸，非常可爱。 　　哎？怎么还发了定位？ 　　除了出国和宣传，艺人通常很少会在发微博时发定位。何况简宁川是在住处，很容易招来疯狂粉丝的蹲点。 　　是操作失误吗？ 　　果然，再刷新一下，这条微博被删掉了。 　　“没关系的，我这一两天就要搬家了。”简宁川有点害羞，说，“我要搬去和我男朋友一起住了。” 　　周放并不是太关心别人的私生活，礼貌性地问了句：“是圈内人吗？” 　　简宁川道：“不算是吧，下次带他和你一起玩，他是你的粉丝。” 　　周放心不在焉的答应道：“好。” 　　简宁川看他一直不自觉地抖腿，问：“放哥，你别这么紧张。” 　　周放：“……我控制不住。” 　　简宁川是流量小生，随便发一条微博转发量都是五万起步。不过十几分钟，“简宁川 秒删”就上了热搜前十。 　　营销号也要蹭蹭小简的热度，发一条分析分析：劲爆！简宁川秒删是因为操作失误，不小心发了住址定位，原来这位小鲜肉住在这个小区！快来看看你是不是无意中做了小简的邻居？ 　　周放觉得小庄一定能看到。小庄和关顾都有视奸简宁川微博的习惯。 　　他的手机开了定位，小庄同样很快就会发现，他不是去见什么制片人，而是来了简宁川的住处。 第五十一章 鬼混 　　简宁川去煮了咖啡, 帮周放也倒了一杯。 　　周放精神恍惚地接过, 也不过脑子，不加奶没加糖, 直接喝了, 立刻被苦得皱起一张脸。 　　简宁川有点担心, 问：“放哥，你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周放道：“十七……今天是第十八天。” 　　简宁川同情道：“再这样, 你男朋友没回来, 你就先垮掉了。” 　　周放打起精神来，说：“我能坚持住, 没问题的。” 　　简宁川有点崇拜地看他。 　　周放立刻警惕起来。他现在对这种眼神本能的恐惧。 　　简宁川察觉了, 不好意思道：“放哥, 你不用这样，我现在对你没那个意思了。” 　　周放觉得自己有点过度反应，也不是人人都是周小庄那种病娇，道：“小简, 你对我没意思才正常, 你多了解了解就知道, 我这人特别讨厌，根本不值得喜欢。” 　　简宁川道：“其实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就挺讨厌你的，每天动不动就黑脸骂人，真的和网上说的一模一样，你太爱耍大牌了。” 　　周放脸上挂不住, 道：“喂！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 　　简宁川笑眯眯道：“都说了刚认识的时候啊，后来就不了。有一天休息时间，我看见你冲你助理发脾气，特别大声地骂他笨蛋，一边骂他，一边又把小风扇扭到他那个方向吹，那天特别热。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就是条喷火的小暴龙，超级可爱的。” 　　周放：“……”被夸得这么别扭是怎么回事？ 　　简宁川略羞涩道：“如果不是你说有男票了，我还准备再追你一波的。不过也还好，我现在的男票也超级可爱。” 　　周放喷了。他知道他别扭在哪里了，难以置信道：“小简，莫非你是个攻吗？” 　　简宁川眨眼睛，道：“不然嘞？难道我像个受吗？” 　　周放：“……” 　　他正凌乱，手机铃声大作。 　　小庄终于打了过来。 　　周放严阵以待，等铃声响了近半分钟，才按下挂断。 　　小庄立刻发了微信过来：“你在哪里？” 　　周放没回。 　　小庄：“接我电话。” 　　小庄：“不接你就完了！” 　　他又打了一遍过来，周放依旧挂断。 　　他发了条微信语音过来。 　　周放没有立刻听。 　　一连收到了几条。 　　他等了几分钟，小庄没有再发，他才从第一条听起。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哪儿？是不是和简宁川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搞他了！” 　　“周放！限你一个小时！给我滚回家来！回不来后果自负！” 　　从一开始只有些阴冷，到后面越来越暴躁。 　　最后一条威胁是吼出来的，结尾几个字声音都劈掉了。 　　周放忍不住害怕，腿抖得像过筛子，想站起，没站稳。 　　简宁川忙扶他一把。 　　他哆嗦着：“谢谢。” 　　简宁川问：“如果你赶不回去，他会做什么啊？” 　　周放道：“他什么也做得出来。我走了，走了。” 　　简宁川送他到门口。 　　他又停住，说：“小简，这事还没完，如果还需要你帮忙，我……” 　　简宁川爽快道：“有事你打电话给我就行，我这几天都在北京。” 　　周放九十度鞠躬，几乎要哭出来，道：“等这事完了，哥给你当牛做马。” 　　他从简宁川家里出来，几乎是狂奔出电梯，飞速跳上车，安全带都没系好就催小安：“快开！回家！快快快！” 　　小安不明所以，听话的立刻开了车，一路飞奔。 　　到家楼下，用了四十多分钟。 　　时间还足够。 　　周放按着胸口，默念着“别紧张，别紧张”，对于马上要面对周小庄的狂风骤雨，紧张得腿要抽筋。 　　小安欲言又止：“哥啊。” 　　周放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怒道：“干什么！” 　　小安有些低沉道：“你不高兴我也要说了，你不能总这样，先是和周小庄聊骚，现在又和简宁川鬼混，哥，你是不是太堕落了？我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放哥。” 　　周放：“……” 　　小安真情实感的失望，说：“我们放哥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可是心地很单纯的，说喜欢关先生，心里就只有关先生，根本不会像你这样。你变了。” 　　周放从后排朝他伸手。 　　他吓一跳，以为周放要揍他，忙抱头。 　　周放却只把手放在他肩上，严肃道：“安登，我没变，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关顾。” 　　周放下了车，奇迹般的，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心里有关顾，他无所畏惧。 　　谁伤害了关顾，谁阻止他和关顾重聚。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周放上楼，也不按门铃，拿钥匙开了关顾家的门，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他心里仍然充满了愤怒，和勇气。 　　一推开门，关顾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神情可怖。 　　他不及反应，被对方揪着衣领拉扯进去。 　　厚重的防盗门咣一声关上。 　　周放被周小庄抵在门上。 　　小庄一脸煞气地逼近。 　　周放的呼吸都凝固了。 　　小庄的鼻尖几乎碰到他，才问：“你去哪儿了？” 　　周放：“……” 　　小庄道：“老公，要说实话。” 　　听他叫得这么亲昵，可语气是要杀周放全家的。 　　周放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我去朋友家了。” 　　小庄道：“哪个朋友？” 　　周放眼神闪烁，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小庄道：“那你怎么说去见制片人？” 　　周放道：“我……”一副还没编好瞎话的心虚样子。 　　小庄阴冷道：“不接我电话，是在搞简宁川吗？” 　　周放还没说话，小庄飞快解开他的裤子拉链，把手伸进去，用力抓住。 　　周放大惊，边挣扎边吼道：“滚开！别动我！” 　　小庄被他突然发力推得向后退了几步，手自然也抽了出来。 　　周放怒道：“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小庄竟把手放在鼻下闻了闻，说：“干净的，你没搞他，还算你听话。” 　　周放从头皮麻到了脚底，屈辱感十分强烈，脸色阵青阵白。 　　小庄高兴了点，说：“为什么去找他？要真是为了工作，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周放道：“不是为了工作。” 　　小庄沉下脸。 　　周放道：“我是去和小简约会，没有制片人，我是骗你的。” 　　小庄不太敢相信听到的话，道：“你再说一遍？” 　　周放抿着唇，仿佛不敢说了。 　　小庄道：“乖，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周放做出犹豫模样，片刻后才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过正常生活。” 　　小庄冷笑道：“什么叫正常生活？” 　　周放嗫嚅道：“我想和小简谈恋爱。” 　　小庄炸了，大声道：“周放！” 　　周放怕怕的，说：“我听得到，你别吼我。” 　　小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喜欢简宁川？” 　　周放耷拉着脑袋，说：“有一点。” 　　小庄突然委屈，要哭出来似的，问：“是比喜欢我多吗？” 　　周放：“……” 　　他看看小庄，道：“小庄，我喜欢谁都行，就只有你不行，你明不明白？” 第五十二章 洛阳白菜 　　语言这个东西, 不只是为了表达, 它在更多时候，是人类最大的武器。 　　比如此时此刻。 　　周放的武器杀伤力还行, 一贯牙尖嘴利的小庄竟哑口无言, 直勾勾盯着他看, 仿佛不能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说完就一脸怂，背部紧贴在门上, 不敢说话, 也不敢动。 　　片刻后，小庄阴阴一笑, 道：“谁都行, 我不行, 是吧？很好，好得很，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周放嘴唇抖了几抖，苦苦挣扎一番的样子, 才说：“那我祝福你, 早日遇到喜欢的人, 就是……别再像骗我一样骗他了。” 　　小庄：“……” 　　他发起怒来，指着自己，质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心是你的肝？你连心肝都不要了吗？！” 　　周放看着他的脸，眼里迅速含了两汪热泪，说：“他回不来了，他 ‘死’了。我就是还想要他, 还有什么用？” 　　小庄双目圆瞪，问道：“你的意思是，随便我用他的身体做任何事？你都不在意了？” 　　周放一只手蒙了蒙眼睛，又放下，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道：“我在意的。” 　　小庄想朝他过来，脚刚往前迈了半步，他立刻道：“别动！你就站那儿别动！” 　　小庄：“……” 　　周放哭得停不下来，边哭边说：“我和你说实话，我其实喜欢你，我很喜欢你的，你打扮成HelloKitty来见我那次，我就喜欢你了。” 　　小庄大喜，道：“那我们……” 　　周放根本不听他说，就继续道：“要是关顾还在，你再勾搭我几次，我就真的要脚踩两条船了，你说得对，我就是什么都想要，我就是很渣。” 　　小庄：“……” 　　周放呜呜咽咽道：“可是现在不行，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想起来是我害 ‘死’关顾的。我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了。我喜欢谁都行，唯独不可以喜欢你。” 　　小庄的神情变了几变，从狂喜到可笑再到愤怒，最后面无表情。 　　周放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哭得停不下来。 　　小庄问道：“午饭吃什么？” 　　周放：“……”什么？？？？？？？ 　　小庄平静地问他：“叫外卖还是我做？” 　　周放的眼泪一下又出来了。 　　我操。 　　怎么这么牛逼！这么油盐不进！什么炮弹都打不穿吗？！ 　　他哭得太过火了，泪干以后，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 　　小庄也不理他，叫了外卖，慢条斯理的擦桌子扫地。 　　半小时后，外卖来了，小庄拿进来，超大一袋子，装了好几个餐盒。 　　周放萎靡不振的坐在沙发上。 　　小庄把外卖盒摆在餐桌上，叫他：“过来吃饭。” 　　周放半天没说话，加上刚才哭得太用力，嗓子有点发干，小声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小庄摆饭盒的动作一顿，突然炸了，抓起一个饭盒用力一摔，同时吼道：“不吃就滚！”外卖盒是很脆的塑料，立时被摔得四分五裂，汤汁流了一地板，还溅了不少在壁纸和附近家具上，白菜、肉片和粉丝也被甩得到处都是。是盒洛阳白菜。 　　周放呆若木鸡状。 　　心想，等关顾回来，看到家里被弄成这样，会生气的吧，会不会问他怎么连家都看不好，是不是智障。 　　……呜。 　　小庄一副低气压的样子，但在摔了外卖以后，又很快控制好了情绪。 　　周放不太敢和他继续待在一起，噙着泪走了。 　　一上楼，他立刻反锁好家门。 　　猫来四肢蜷缩着卧在飘窗上晒太阳，和他打了声招呼：“喵——” 　　他冲它笑。 　　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可能想什么了，不过谁又能知道呢。 　　周放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不过已经哭不太出来，刚才哭干了，只能拍着胸口顺气，他心跳得巨快。 　　这不是片场飙戏，是在玩命，关顾的命，还有他自己的。 　　中间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真以为小庄刀枪不入，以为玩不下去了，以为完蛋了，以为没救了。 　　于是他就想，不然就和关顾一起死吧，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还好……还好。 　　他稳了稳心神，给姚贝贝打电话，简略描述了今天的经过。 　　姚贝贝夸他：“视帝厉害。” 　　周放说：“也不全是演的，半真半假。” 　　姚贝贝高兴道：“不管怎么样，至少小庄现在已经开始动摇，等他完全相信你放弃了关顾，他就彻底失去上风了。他就是再有城府，也只是个次人格，他是不稳定的，扰乱他的心智，就有可能给关顾争取到机会。” 　　周放心有余悸道：“他突然发脾气摔东西，我以为他一定乱掉了，还特别期待，结果他也是够牛逼的，都炸成那样了，一秒钟就能收回去，还好我走得快，不然说不定就被他看出来了。” 　　姚贝贝道：“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内心一定很强大。不过你也要乐观一点看，今天他有这样的表现，就说明他不是无懈可击。” 　　周放乐观不起来，说：“接下来怎么办呢？我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他也就是摔个饭盒。我总不能真拉着简宁川演场床戏吧？” 　　姚贝贝道：“那就演啊！让小庄捉奸在床，我就不信他还能稳住。” 　　周放：“……你不是说真的吧？” 　　姚贝贝严肃道：“当然说真的，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我的预产期就在下礼拜，按说现在就该专心待产，美国那边有时差，我还得半夜爬起来和那几位专家联系。我真不是吓你，也许这就是你我最后一次通话。我男票担心我身体，说要找我妈告状，我妈的脾气那可不得了，她要知道，肯定要来断网没收手机的。” 　　周放感激加愧疚，说：“贝贝，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个好人，我以前误会你，还一直对你态度不好，我……” 　　姚贝贝道：“别说这没用的了！” 　　周放道：“那，我问问小简，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能强奸他。” 　　姚贝贝道：“他不是喜欢你吗？会不愿意？就是你一定要打好预防针，千万别这边小庄还没搞定，再招惹一个简宁川。” 　　周放无地自容，道：“谁说他喜欢我了？没有的事。” 　　姚贝贝道：”你以为我傻吗？他如果对你没意思，关顾和小庄会都烦他？” 　　周放无言以对。全世界可能就他一个人没脑子。 　　他又厚着脸皮给简宁川打电话。 　　简宁川：“喂，放哥。” 　　简宁川：“放哥？” 　　简宁川：“说话啊？咦？信号不好吗？” 　　周放出声：“小简，又要麻烦你了。” 　　简宁川高高兴兴：“没事没事，哥你说。” 　　周放尴了个尬的：“你介意……和我演一段……嗯……床戏吗？” 　　简宁川的语气十分自然，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还很高兴，道：“啊？是假戏，真——做吗？” 　　拖长音几个意思啊！周放道：“不做！是戏！演戏！” 　　简宁川哈哈笑：“那我就很失望啊。” 　　周放：“……”自从知道简宁川是攻以后，再看他这样卖萌，就觉得哪里都他妈不是太对。 　　简宁川正经起来，道：“可以的，是今天吗？我今天有时间的。” 　　周放：“不是今天，过一两天吧，我给你打电话。你这几天都没事吗？” 　　简宁川道：“我特别闲，随时都行。去酒店？还是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周放黑线道：“你是非得说得好像要约炮一样吗？” 　　简宁川又哈哈哈：“放哥，你好可爱啊。” 　　周放：“……”可爱你妈逼啊！到底对可爱有什么误解？ 　　简宁川哈哈完又羞答答地补了一句：“不过我男朋友更可爱的。” 　　周放不想和他说话并把狗粮扔了回去：“等我男票好了，我带他一起谢你。等我电话。” 第五十三章 输赢 　　周放反锁门的作用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他和简宁川打完电话没多大会儿, 正给猫来的饮水器里加水, 就听到小庄在外面用钥匙开门，咔咔了几声开不了, 才按门铃。 　　周放在里面不做声。 　　小庄猛按了几次门铃后, 踢了门一脚。 　　然后没了声音。 　　周放犹豫着想去看看, 冷不防手机一震，吓得差点把水扔在地上。 　　是小庄发了消息来。 　　小庄：“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我知道你在家。” 　　周放在心里默默接了句, 我就是被抢的男人，我才不开门。 　　小庄：“老公。” 　　小庄：“我们好好谈一谈。” 　　小庄：“我保证不发脾气, 保证不欺负你。” 　　过了片刻, 他轻手轻脚到门口, 扒猫眼看了一眼，没人了。 　　他回了小庄一条：“没什么好谈的，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 　　非常绝情，非常渣男。 　　他没吃午饭, 也没觉得饿, 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 围观晒太阳的猫来。 　　做一只猫当真无忧无虑惹人羡慕，不管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只要能吃饱喝足，就能美滋滋地享受阳光。卧倒晒完还不够，还要翻过来仰面晒。 　　周放用指头轻轻按它肚子，那里的毛色雪白, 肚皮柔软，触感极好。它四肢并用地抱住周放的手，用长了倒刺的舌头舔一舔，再用尖牙啃，也没用力，就是玩的。 　　周放问：“儿子，你想关顾吗？” 　　它啃手啃得不亦乐乎。 　　周放抓了它一只脚，捏捏，又看看那小爪子的形状，心酸道：“我真想他啊。” 　　真想亲亲关顾屁股上的猫爪胎记。 　　等关顾回来，他也去刺一个同款纹身，就纹在同样的位置上。 　　双双对对，生死不离。 　　到夕阳西去，猫来晒够了太阳，伸伸懒腰，跳下地去喝水。 　　周放也终于饿了，随便点了家距离最近的外卖，备注让外卖员把餐点放在门口即可。 　　外卖员很快送到，给周放打电话说了声：“放门口了，您尽快拿。” 　　周放就出来拿他的饭。 　　推开门，他的视线是朝下的，因为门口没有柜子和挂钩之类，外卖只能放在地上。 　　映入眼帘是一双皮鞋。 　　关顾的鞋。 　　……小庄居然一直等在门口吗？！ 　　周放毫无准备，吓一跳，立刻就要关门。 　　小庄一把拉住防盗门的门把手。 　　周放：“……你要干什么！” 　　小庄手里提着周放的外卖，说：“我们谈谈。” 　　周放强硬道：“不谈。” 　　小庄说：“我非要谈。” 　　周放道：“我不要！” 　　小庄本来还尚算温和的脸，瞬间阴沉下去。 　　周放的声调也低八度，说：“还有什么好谈？该说的我都说了。” 　　小庄看他，眼神复杂，忽而道：“你饿不饿？” 　　周放：“……” 　　小庄一副乖巧的样子道：“你先让我进去，你总要吃饭，吃完我们再慢慢说。” 　　周放深深折服在这变脸绝技下，在小庄面前，自己这视帝算个屁。 　　他劈手抢过外卖，砰一声摔上门，把小庄关在了外面。 　　片刻后，小庄发了条消息过来：“你别后悔。” 　　周放立刻就有点后悔。 　　这家伙会做什么？！完全不能预料。 　　他踌躇了几分钟，还是开了门，然而门外空荡荡，他急忙下楼去，关顾家也没有人。 　　他给小庄打电话。 　　小庄挂断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走不远，他追下楼，在电梯里手忙脚乱给小庄发语音消息，气汹汹道：“你他妈跑去哪儿了！” 　　小庄没回复。 　　他又一条语音，威胁道：“别让我追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庄还是没回复。 　　他会不会真去找其他人乱搞了？ 　　电梯下行的数字闪烁，周放的心也随之不断下跌，仿佛没有止境地向更深的深渊坠落。 　　他不能控制自己去想象，小庄用关顾的身体，和路人甲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杀了他吧。 　　他按了“按住说话”，咬牙切齿道：“我后悔了，周小庄，你赢了。” 　　电梯到一楼，门向两边打开。 　　小庄站在门外，冲他得意一笑。 　　周放：“……” 　　小庄扑进来，一把抱住他。 　　周放向后踉跄，靠在电梯壁上。 　　小庄开心道：“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赢！” 第五十四章 你不要怕 　　你赢赢赢, 赢个鸡巴。 　　周放从万念俱灰到绝处逢生, 再到前功尽弃的绝望, 只剩下一肚子脏话想问候周小庄。 　　小庄好开心，抱着他的腰，脸在他的肩上蹭, 笑说：“我就知道你不舍得，全世界就你最心软了。” 　　周放：“……”去他妈的全世界最心软。 　　他说：“你放开我，大庭广众, 多难看。” 　　小庄道：“就不, 让他们看啊。” 　　周放道：“你先放开！” 　　小庄说：“你再吼我。” 　　周放：“……我不吼你，你听话。” 　　小庄吃软不吃硬, 乖乖撒了手。 　　周放按了楼层，整个人丧到不行, 说：“谈吧。你要谈什么？” 　　小庄笑道：“不用谈了，还谈什么？你都喜欢我了。” 　　周放靠在电梯壁上, 无力道：“我不喜欢你。” 　　小庄道：“你说我扮HelloKitty的时候你就喜欢我了，而且你说的是 ‘很’喜欢。” 　　周放一脸木然，说：“我也说了我不能喜欢你。” 　　小庄毫不在乎, 道：“没关系, 现在不能而已，我们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周放悲哀地想，一刀杀了他不行吗？还要慢慢来？ 　　到了关顾家。 　　小庄落在后面，把门锁好。 　　周放站在客厅中央, 恍恍惚惚。 　　直到小庄过来，对他动手动脚。 　　周放：“……你别这样。” 　　小庄的脸色泛红，害羞且兴奋，说：“今天十五了，你躲不过去了。” 　　他亲了口周放的脸，又想亲周放的唇，周放慌忙躲开，他倒也不坚持，从脸上吻到脖子。 　　周放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少女，快哭出来了，又不太敢反抗。 　　小庄抓了他的手，压在自己那里。 　　周放：“！！！” 　　小庄的声音已然不稳，微微喘息，说：“老公，我不会，你教我怎么X你，好不好？” 　　他凑近周放，微张的红唇间呼出热烫气息，喷在周放的脸上。 　　周放喉结动了动。 　　小庄以为周放也想，眼神愈发兴奋。 　　周放却一把推开他，大步冲进了卫生间。 　　小庄：“……” 　　卫生间里一阵呕吐声。 　　周放跪在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 　　他午饭没吃，胃里空着，吐出的只有几乎消化殆尽的一点早餐，还有胃液和胆汁，苦不堪言。 　　拍戏时想把呕吐演得这么逼真，演员通常都要抠喉。他没有在演。 　　小庄的侵犯令他感到恶心。 　　其实那具身体的每一寸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他意淫过无数次的、也拥有过的、关顾的肉体。它在他眼里曾经无比可爱，连脚指甲都无与伦比的可爱，他把人类能幻想到的所有亲密举动，都用来幻想它。 　　他以为自己热爱它。 　　以前他把小庄当做关顾的保护伞，关顾不肯做受，他还小小的幻想过关顾作为小庄一定肯让他攻，想来还觉得有点美妙。 　　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 　　可爱的它，里面装的不再是关顾的灵魂和思想，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它变得没有意思，细腰长腿翘臀统统没有了吸引力，它好像瞬间枯萎了。 　　他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爱它，他甚至恐惧它。 　　他吐到吐不出，低头太久，脑子也有一点缺氧，嘴巴里还有胆汁的苦涩，身体略微还有刚刚被小庄挑逗过的余温。 　　恍恍惚惚，他好像听到关顾的声音：“周放，你别怕，有我呢。” 　　他准备放弃中考去学挖掘机的时候，他爸爸重病住院的时候，他第一次去上表演课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永远失去父亲的时候，他妈把猫来扔掉他到处找都找不到的时候，他被全网黑耍大牌事业一蹶不振的时候。 　　他生命里每一个孤独需要陪伴的时刻，关顾都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用力闭了闭眼，依依不舍地用听觉追逐着并不存在的回音。 　　不要怕。周放，你不要怕。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再畏首畏尾，他就真的要输了，再也找不回关顾，还要把自己存活于世的资格也弄丢。 　　爸爸死了，妈妈不要他，他什么都不会，也不热爱演戏，他在这世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关顾。 　　他作为人的一捺，是关顾的一撇在撑着他。没了关顾，他连人都做不了。 　　是关顾把他从每一次即将到来的沦落里拯救出来，他能不能，拯救关顾一次。 第五十五章 计谋 　　周放站起来, 一回头, 小庄站在卫生间门口, 脸色难看地望着他。 　　他扯了一截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惴惴不安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厉害。” 　　小庄竟没发飙, 说：“好了吗？好了让我再试试。” 　　他朝前走了两步。 　　周放喉头一哽，恐惧道：“不要了！我快把胆吐出来了！” 　　小庄停住。 　　周放小声说：“要不，你打我一顿得了, 就当报了前几次我打你的仇。” 　　小庄道：“然后呢？” 　　周放沉默半晌, 说：“就两清了吧。” 　　小庄道：“你做梦。” 　　周放：“……” 　　小庄进来，他站得笔直, 一动也不敢动。 　　小庄拿了挂架上的毛巾，打湿, 拧干，然后站在他面前, 仔仔细细给他擦了擦脸。 　　他呆若木鸡，完全没有反应。 　　小庄擦完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 表情平静, 说：“我们改天再试试，我好好学习，刻苦练习，你早晚会习惯的。” 　　周放：“……” 　　小庄拍拍他的脸，十分温柔, 像对只宠物，说：“好了，上去吃外卖吧。” 　　周放机械地转过身，朝外边走。 　　小庄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语气又阴狠起来：“别让我发现你又偷偷跑出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本来怕小庄晚上还要找他，回到楼上也坐立难安，模拟设想了无数遍，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演。 　　但是一直到十点多，小庄都没有找他。 　　是被下午他的呕吐反应打击到了吗？ 　　他平躺在床上，认真思考。 　　猫来从他脸上踩着过去，过了会儿又踩着回来，来来回回好几趟。 　　他怒了，抓住它塞进被窝里狠狠一通揉，揉得它喵呜哇乱叫。 　　手机一响，他一撒手，猫立刻跳下地，嗖嗖跑得没了影子。 　　周放如临大敌地拿过手机来。 　　小庄：“你睡了吗？” 　　这句看不出他的意思，周放没敢立刻回。 　　过了两分钟。 　　小庄：“如果我还是不会说话的周小庄，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 　　周放愣了一下。 　　这条消息眨眼便没了，“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翌日。 　　关顾消失的第二十天。 　　周放没有像平时一样下楼去吃早饭。 　　小庄也没有找他。 　　两人好像互相遗忘了对方。 　　遗忘了大半天。 　　一直到傍晚，小庄才打给周放。 　　接通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微妙的迷之尴尬。 　　过了好一阵子，小庄才道：“你在干什么？” 　　周放道：“看剧本。” 　　小庄：“还没看完？” 　　周放说：“快了。” 　　小庄问：“什么时候开机？你也休息很久了。” 　　周放道：“剧本刚改完，我的部分没改，给别人加了戏。” 　　小庄道：“那你慢慢看吧。” 　　他今天说话的语气格外沉稳，没卖萌，也没突然爆炸。 　　周放谨慎的：“好。那我挂了。” 　　小庄道：“哎。” 　　周放瞬间绷紧了神经。 　　小庄道：“我要去趟超市，有什么需要帮你带的吗？” 　　周放说：“没有。”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边向楼下张望，边打给简宁川。 　　“小简，”他开始入戏了，虽然在自己家，也忍不住鬼鬼祟祟，低声道，“辛苦你一趟，现在马上立刻来我家，知道地址吗？” 　　简宁川大约正无聊，一听有事做，兴奋道：“知道在哪个小区，但是具体不太清楚。” 　　周放说了楼栋号，又说：“你别穿得太随便，稍微打扮打扮。” 　　简宁川道：“没问题，要我打扮成什么style？” 　　周放隔窗看到了小庄，正往外面走。 　　简宁川道：“红毯look怎么样？” 　　周放说：“就可爱一点，萌一点的，行吗？” 　　简宁川道：“行啊，要Lolita吗？女装我也行的。” 　　周放：“……不要！”这是个什么物种的攻啊？！ 　　和简宁川约好，他又估算了一下时间。 　　然后下楼，打开关顾的家门，进门左顾右盼了一番，好像确定了没有人，要进去，看了看脚上的皮鞋，又把脚缩回来，换上了拖鞋。 　　然后直奔卧室，从床头柜抽屉的盒子里，拿了安全套。先是拿了一个，出来后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折返回去，又多拿了两个，三个一起塞进了衣兜里。 　　再次离开时，他好像太过慌乱了，抽屉没有关好。 　　到门口换回他自己的鞋，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小庄打来的。 　　他手足无措了半晌，深呼吸几次，才就义一般接了。 　　小庄开开心心地问他：“想吃榴莲吗？我给你买一个。” 　　周放紧张道：“不用，我马上要出去了。” 　　小庄一顿：“去哪儿？” 　　周放道：“我……临时有事。” 　　小庄说：“马上就天黑了，还要工作吗？” 　　周放道：“没工作，是要去见个朋友。” 　　小庄道：“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周放脱口道：“不认识！……不是演员，是编剧。” 　　小庄道：“李铮？我挺喜欢他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放：“……不行，哎我赶时间，先不说了，晚上回来早再找你。” 　　他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立刻把电话挂了，匆忙穿好鞋，逃也似地冲出关顾家的防盗门。 　　门一关上，他立刻镇定了下来。 　　小庄一定发现了他在“撒谎”。 　　等下小庄回来后，很快还会发现，门口的拖鞋被踢歪了，卧室的抽屉被拉开过忘了关好。 　　那他就会查看他手机里监控APP记录下的画面。 　　关顾安装用来监控他的针孔摄像头，会告诉他—— 　　周放来过，还拿走了三个安全套。 第五十六章 大结局 　　简宁川来了, 照周放嘱咐的, 往可爱方向打扮的, 他本来也就还没毕业，头发梳下来，再穿件学院风的连帽大衣, 就是帅气的大学生样子。 　　“怎么样怎么样？”他在门口就邀功一样地问周放，“这身还行吧？” 　　周放根本没心思细看他，说：“行, 进来吧。”把门反锁上了。 　　小庄应该回来了, 看过监控视频了吗？ 　　是不是马上就要找上来了？ 　　猫来从卧室里出来看是来了什么客人。 　　简宁川惊喜道：“放哥，你有猫啊！” 　　他乐颠颠追着想撸猫, 猫来胆子小，也不喜欢生人, 脖子上的毛炸了一圈，惊慌失措上蹿下跳地躲, 一时间客厅飞沙走石，叮叮乓乓。 　　周放：“……”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全部注意力都在随时可能被敲响的防盗门上, 眼前这乱七八糟的场景, 他要费力地想一分钟才明白是什么情况。 　　猫来跳到了整面墙书柜的最上面一格，简宁川抓不到它，作罢了，叉着腰站在底下和它说话：“长那么胖还这么灵活？！” 　　而小庄，迟迟没来。 　　简宁川到周放的冰箱里拿了罐可乐, 喝了几口，问周放：“咱们还演那个吗？” 　　周放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三个套来。 　　简宁川吓一跳：“……不是吧，来真的吗？不是说就演一下？” 　　周放拿了一个打开，放在嘴边，把它吹了起来。 　　简宁川很聪明，秒懂了，也撕开一个，没急着吹，捏着来回看，突然有点羡慕道：“放哥，你男朋友用这么大的吗？” 　　周放：“……” 　　简宁川：“……” 　　他感觉到周放有点不对劲了，说：“你没事儿吧？” 　　周放凝重道：“没事儿。”他松开捏着套口的手，嗤一声跑了气，瘪掉以后皱皱巴巴，他又如法炮制把剩下那个也弄成这样。 　　简宁川鼓起腮帮子，吹了自己手里那个。 　　周小庄还是没有来。 　　周放心里没底，咚咚咚打鼓。 　　距离刚才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不可能还没有从超市回来，以他的疑心病，也不可能会发现不了家里的变化，会不看监控吗？没道理啊。 　　那他怎么还不来呢？ 　　简宁川等困了，靠在沙发上打盹儿。 　　周放叫醒他，说：“去床上睡吧。” 　　简宁川不太好意思：“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周放比他还不好意思：“是我叫你来帮忙的，你……快进去睡吧。” 　　简宁川：“那你呢？” 　　周放道：“我不困。” 　　简宁川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也没再客气，进去睡了。 　　周放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入定一样。 　　他本来想，小庄一定会杀上门来捉奸，当面撕破脸，他只要认真演好一个举世无双的渣男，把小庄气到七窍生烟，气到癫狂。 　　关顾就是在极端生气的状态下，才被小庄挤走的。 　　可是也许他算错了一件事。 　　关顾会生气到失控，是因为爱他。 　　小庄不是。其实小庄是把他当什么呢？一个战利品，一个小宠物。 　　……他是不是赢不了了？ 　　天亮了。 　　简宁川起床，从里面出来，睡得脸上都是红印子。 　　周放还坐在地毯上，脸色苍白。 　　简宁川道：“放哥？你一晚上没睡吗？” 　　周放一抖，像是被这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呆愣愣地转过脸来，看了简宁川半晌，才道：“小简？” 　　简宁川：“……” 　　他今天有点别的事，还得回家换衣服。 　　周放表情木木的，说：“麻烦你了。” 　　简宁川劝慰道：“放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放点了下头，说：“我没有压力。” 　　简宁川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周放：“你去忙你的吧。” 　　简宁川穿了外套，不放心道：“你真没事儿吧？” 　　周放咧嘴笑了笑：“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 　　简宁川道：“那有事再找我吧。” 　　周放看看他，说：“小简，谢谢你。”张臂抱了抱他。 　　简宁川被抱得一脸懵。 　　周放拉开门，笑道：“忙去吧，再见啦。” 　　简宁川一头雾水，走出去，又迟疑，回头道：“放哥，其实……” 　　周放正听他说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喝骂了句：“你干什么！”一把推开了简宁川。 　　简宁川整个被推到了墙上，撞得头晕眼花，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有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把水果刀，已经高高举起将要刺下，却被周放死死抓着手臂挡住了。 　　他忙掏手机，道：“我报警！” 　　周放大喝道：“小简！别！” 　　简宁川：“啊？？？” 　　和周放僵持着的那个人转头盯着他，眼里全是恶毒和痛恨。 　　他猜到这人是谁了，犹豫地问周放：“真不用报警吗？” 　　周放还没说话，那男人便阴森道：“你报啊！看来不来得及救你自己。” 　　他力气奇大，挣脱了周放，又举着刀要冲过来。 　　走廊能有多宽？简宁川被吓得：“哇啊啊啊啊！” 　　周放一把抱住那人的腰拖住，吼道：“你别他妈闹了行不行！” 　　那人对简宁川阴森可怖，对周放说话的声调却出奇温柔，道：“你先放开我。” 　　周放冲简宁川：“小简！你快走！” 　　简宁川：“……啊？” 　　周放：“走啊！” 　　简宁川赶忙跑了。 　　看电梯下去了，周放才撒开抱着周小庄的手，虚脱一样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门里的地垫上，灰尘四起，他咳了两声。 　　小庄转过身，提着那把水果刀，面对他，奇异地笑了笑。 　　周放一脸惊恐，手肘撑地，狼狈地向后退了退。 　　小庄走了进来，把门关上。 　　客厅落地窗的阳光很好，他手里的刀反射着阳光，晃到了周放的眼睛，他偏过头，闭了下眼睛，又赶忙睁开。 　　小庄在他面前蹲下，面容温柔地看他，抬起手，用刀子的侧面拍了拍他的脸。 　　他完全僵住了。 　　小庄用十分柔软的语气问：“老公，昨晚都干什么了？” 　　周放：“……” 　　小庄又要摸他那里。 　　他忙道：“你别这样……我洗过澡了。” 　　小庄站起来，环顾了一圈。 　　布艺沙发上一团乱，好像也看不出什么。 　　小庄走过去，用刀尖从沙发扶手和垫子之间挑起来一个乳胶套，皱巴巴的，里面还有半白色的液体。 　　……是周放挤进去的酸奶。 　　小庄又进卧室里，周放慢慢爬了起来，他知道小庄会在卧室床头的纸篓里，再发现一个。 　　很快，小庄出来了，平静地问道：“还有一个呢？” 　　周放躲闪他的眼神：“……什么？” 　　小庄道：“你拿个三个，剩下那个没用吗？” 　　周放捏着手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在卫生间。” 　　小庄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道：“怎么用的？” 　　周放：“……” 　　小庄：“鸳鸯浴啊？” 　　周放：“……” 　　小庄道：“我说不让你出去见不三不四的人，你就带回家来？” 　　周放吭哧道：“不是……是……他非要来的。” 　　小庄：“你说你喜欢我的。” 　　周放满面羞惭：“可是我和你在一起……不行。我是个男人，我有需要的。” 　　小庄突然抬手，把手里的刀飞甩了过来。 　　周放忙一躲，刀扎进了沙发背上，倒是不深，可是也很可怕了。 　　他转头看小庄，错愕道：“你疯了吗？” 　　小庄冷笑道：“我本来就是疯子，你刚知道吗？” 　　不知何时躲在沙发后的猫来跳上了沙发背，尾巴直钩一样摆了摆，“喵”了一声。 　　小庄盯着它，双眼流淌着诡谲的恶意。 　　周放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做出动作之前，几步冲到他面前挡住，道：“你要干嘛？” 　　小庄冷冷道：“滚开。” 　　周放说：“你别想动我的猫！” 　　小庄像听了笑话，讥讽说：“你的猫？它明明是我的，它是我捡的。” 　　周放：“……”什么？ 　　小庄道：“是我捡来送给你……它不是你一个人的。” 　　周放：“……” 　　小庄朝他走近些，胸膛几乎贴到了他的胸膛，说：“你说要给它起个酷炫的名字，可是一会儿说叫大黄蜂，一会儿又说叫R2D2，一会儿又改主意，决定要叫它希瑞，可它是公的，最后起名大业搁置了，不知怎么就叫成了猫来。” 　　周放的眼睛越睁越大。这些事小庄怎么会知道？关顾回来了吗？ 　　面前的人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和举动一样亲昵，道：“我不是你的心肝儿吗？你不等我了？为什么要搞简宁川？” 　　周放：“……”不是。 　　小庄道：“我可以原谅你的，只要你保证，只有这一次，绝不再犯。好吗？” 　　周放道：“我保证不了。” 　　小庄柔情四溢的面容霎时冰冷。 　　周放道：“我不想骗你，昨天我感觉很好，小简长得可爱，还很听话，你知道我就喜欢这种款，我们不是419，我要和他谈恋爱。” 　　小庄：“……那我呢？” 　　“你不是关顾。”周放揭穿他，道，“就算你看过他全部的日记，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也变不成他。何况，就算你是他，你忘了吗？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喜欢上你了？这就是我的本性，我不专一，我花心，我吃着碗里还要瞧着锅里。” 　　小庄垂下捧着他脸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周放红着眼睛，痛苦道：“我不想这样，可是我忍不住，我一见到小简就很开心，就好像以前你给我发微信撩我，我明知道你和关顾不一样，可是我忍不住……我就是这种人，我也不想的。” 　　他喋喋不休，坦陈自己就是个渣男——周小庄，你爱错了人。 　　小庄脸色苍白，眼神充满动摇，一只手按在心口，揪紧了那块布料，渐渐好像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地喘气，站不直了，弯下腰，另只手撑着膝盖，像哮喘发作，也像心脏病发。 　　周放：“……” 　　他见过类似的情景，在关顾消失以前。 　　他要成功了吗？？？ 　　一分多钟后，小庄平复了下来。 　　周放不敢言语，更不敢碰他，就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慢慢直起身来，望着周放，眼里一片清明。 　　周放：“……你是谁？” 　　对方问：“你在等谁？” 　　周放：“……” 　　“你搞这么多事，”那人道，“原来就是想杀了我吗？” 　　周放：“！” 　　……功亏一篑。 　　他跌坐在沙发上，脸上失去了血色，连绝望都再无力气。 　　小庄怜悯地看着他，道：“你差一点就成功了，我差一点就相信你了。” 　　他毫无生气，问：“差的是哪一点？” 　　小庄道：“你听我背关顾的那几句日记，你快哭了，你爱他，你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周放惨白着一张脸，说：“我希望我是。” 　　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再也没有了。 　　他早该知道，就他这样的废柴，是救不回关顾的。 　　救不回了。 　　“我认输了。”他颓然道。 　　小庄笑了笑，说：“早这样多好。” 　　周放说：“你以后对猫来好一点。” 　　小庄：“那当然的。” 　　周放：“关顾的爸爸妈妈你也要好好照顾。” 　　小庄：“好。” 　　周放：“你做不来关顾的工作，辞职吧，想继续做撰稿人或是做点别的什么都行，我虽然没本事，可是我有钱，账户里的钱足够负担你和关顾父母以后的生活，只要你别太挥霍。” 　　小庄笑道：“我很好养活的。” 　　周放伸手，把插在沙发背上的水果刀拔了出来。 　　小庄道：“我收拾吧。” 　　周放拿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腹，比划了几下。 　　小庄：“……你干什么？” 　　周放朝他笑了笑，说：“我和你说实话，昨天晚上我等你来捉奸，你一直没来，我就预感到我不行了，我做不到，我是个废物。” 　　小庄：“……” 　　周放道：“早上送小简走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把关顾的房子给你，父母给你，猫也给你，都能给你，但是我不能把他的爱人给你。我要去陪他了。” 　　小庄大怒：“你敢！” 　　周放却大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抬起手，轻轻巧巧，全无犹豫，把刀尖扎进了肚子里，刀身没进了小半截，殷红血液喷在外露的刀上，以及他自己的手上。他一声惨叫，太疼了，怎么这么疼！ 　　小庄目呲欲裂，要冲过来阻止他自戕。 　　周放忙作势要拔刀，小庄忙站住脚，吼道：“你别乱动！” 　　周放疼得嘴唇直抖，悲催地想，好像扎歪了，没伤到要害，可能还得再来一刀，早知道就跳楼死了，还能快一点。 　　小庄一脸比他还疼的表情，五官几乎扭曲，说：“我要杀了你……” 　　周放：“哈哈……不劳你动手。”他抓着刀柄要往外拔，疼得他大声惨叫……和想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壮烈。 　　小庄竟大哭起来，哭得面部狰狞，边哭边吼道：“你他妈敢再动那刀一下！我就杀了你的猫，我要把它剥皮抽筋！你再动一下试试！” 　　周放：“你放过我吧。” 　　小庄疾步冲过来，他已经把刀拔了出来，血点飞溅，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沙发上也是一片狼藉。 　　他疼得要晕过去了，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想再给自己来一刀。 　　小庄劈手把刀夺了过去，泪眼朦胧，满面惊怕。 　　周放：“……滚。” 　　他果真没捅到要害，但是除了疼痛，失血也让他略微缺氧，他靠在沙发背上，没有力气再动，能感觉到血液在汩汩流出。 　　他想，没扎到要害也没什么，血流干了总会死的。 　　小庄在旁看他半晌，表情渐渐冷静，说：“为什么？” 　　周放：“……” 　　小庄眼含热泪，道：“为什么你宁愿这样，都不愿意给我机会？” 　　周放对他充满了恨意，说：“你知道我有多想关顾吗？” 　　小庄：“……” 　　周放闭了闭眼睛，说：“我都是骗你的，我根本不喜欢会卖萌的可爱男生，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如果不是为了关顾父母着想，我一定会先杀了你再自杀。” 　　小庄咬牙不语，半晌才问：“你喜欢精英气质吗？我可以学的。” 　　周放：“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多精英，我也只喜欢关顾。” 　　小庄固执道：“我和他有什么不一样？你喜欢他什么，我统统都可以学，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他捏着周放的脸掰向自己，道，“我不就是他吗？ 　　周放说：“你不是。” 　　小庄又掉了泪，双眼通红，小声道：“我爱你。” 　　周放已经全无所惧，说：“可是我恨透你了。” 　　小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用手背擦掉了泪，道：“好啊。” 　　他右手拿着刀，抬起左手来。 　　周放大惊：“你要干什么？” 　　他伸手要拦，没有拦到。 　　小庄割了手腕，刹那间喷出一道血。他割到了动脉。 　　“一起死啊。”他说。 　　周放傻眼了，道：“你神经病么。” 　　小庄好似全不怕疼，面无表情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做鬼也要缠着你。” 　　周放：“……” 　　他挣扎着想起来。 　　小庄道：“干什么？” 　　周放：“手机呢？我要打急救，我手机呢？” 　　小庄把他按了回来，他已经因失血而头晕到没有力气，被按着不能动弹。 　　小庄靠在他肩上，亲昵地用脸蹭他的肩，左手垂在一旁，血顺着他的手流在了地板上。 　　周放感觉自己快失去意识了。 　　他听到小庄问他：“如果我还是不会说话的小庄，你会爱上我吗？” 　　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幻觉。 　　他不想知道了。 　　他觉得关顾会在生命的尽头等他。 　　他这一生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只有这一件事坚持到底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雪白，很浓的消毒药水味。 　　我操……没死吗？！ 　　“放放？”病床前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动静，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是醒了吗？医生！快来看看！他好像醒了！” 　　周放：“……妈？！” 　　大夫来检查过后，说是没有大碍，还是要卧床休息。 　　妈妈又拉着周放的手大哭一场。 　　周放断断续续听明白，是简宁川带人救了双双“殉情”的他，和关顾。 　　他忙问：“关顾呢？他在哪里？” 　　妈妈道：“他早就醒了，在隔壁。” 　　无论如何，周放先松了口气，道：“带我去看看。” 　　妈妈和护工把他扶到轮椅上，推着他过去。 　　隔壁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伤员一个人，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周放让妈妈回去等他，自己进去了。 　　床上的人看他，他也看着对方。 　　片刻后，他说：“就算你还是不会说话的小庄，我也不会爱上你。我根本不是喜欢哪种类型，我就只是想要关顾，他是什么类型都行，只要他是关顾，我就会爱他。我只爱他，别人都不行。” 　　对方：“……” 　　周放道：“我不会再见你了，这次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明白，我什么都不怕了。” 　　他费力地想让轮椅出去，第一次坐不太会，感觉很努力了，还是在原地转圈圈。 　　病床上的伤员笑了一声。 　　周放：“……你笑屁啊？” 　　伤员道：“笑你这智障。” 　　他下了床，用没事的那只手推着轮椅，让周放转到了正确的方向。 　　周放憋屈道：“行了，你滚吧。” 　　伤员到他面前来，蹲下，微微抬头看着他，眼里荡漾着情意。 　　周放：“……” 　　伤员道：“我是你的心肝儿。” 　　周放大怒：“滚蛋！又来这一套！” 　　他要走，伤员抵着轮椅扶手，他走不了。 　　周放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你他妈给我让开，不然我再捅你一刀。” 　　他横冲直撞往前滚轮椅。 　　身后一句轻轻的：“横店的夜色真美。” 　　周放猛地回头。 　　那人慢慢起身，对他莞尔一笑，浓密睫毛下，一双熟悉的眼睛。 　　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他的心里终于明媚了起来。 　　（正文完） 　　无责任彩蛋： 　　当晚，姚贝贝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七斤六两，健健康康。 　　婴儿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胎记，形似猫爪，十分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会有一个关周学生时代的竹马日常番外，一发完，写好了直接贴出来，没准什么时候 本书由 重返尼罗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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