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哆啦艾萌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一世荣宠(重生)》 作者:叶悠悠 文案 秦湛,大苍皇朝第三子——然而,假的。 一朝重生,往日一切重头再来。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幻,既身份注定,于那高位无缘。这一回,秦湛只想平平安安一生。 然而好感不知道哪里刷错了,没点亮父子之情,点亮了别的!? 不管我有没有,只要你想,我都愿意给你,倾我所有——秦慎 本文CP:秦湛x秦慎 PS:作者什么都不控,就控我自己。到现在都单身的原因就是每天早上起来刷牙洗脸,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啊,果然自己最可耐,所以只有自己配的上自己╭(╯^╰)╮ PS:这是个小甜品,年纪大了,不想折腾,需要一路撒狗粮来调剂自己的心情。 着重申明:不喜欢的请点叉,不勉强,不用多说什么,每个人想法不同。如果要KY的,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1、cp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2、主角母亲与秦慎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他们之间比水都清白(文中后期会解释说明) 内容标签:年下 重生 甜文 主角:秦湛 ┃ 配角:秦慎、秦柔儿等 ┃ 其它:作者萌萌哒 ==================== 第1章 皇朝更替   清心殿,乃是大苍皇室之中皇家子入学的地方。凡是年满四岁的孩童,皆是要入学。皇家之子,虽贵为龙子,高高在上,却也教学严苛,比之普通人更加少了几分童趣。   之所以如此苛刻,实乃大苍皇室到如今,虽已历经三代,但实际皇朝屹立时间并不长久。   太祖皇帝得帝位实则并不好看,他本乃家臣,时值天下大乱,各个郡州之地蟒蛇四起。当时天下乃是周姓之家,可惜周皇朝帝嗣凋零,大乱之时,坐于大殿之上乃是一九岁小儿。   主少国疑,群臣离心。   太祖征战在外,平定了大半个天下之后,其麾下文武重臣唯恐周氏小儿长大之后忌惮太祖功高震主,到时其麾下之人皆得毒酒一杯。   因而,太祖麾下之人便强行让太祖黄袍加身,同时令大军不得出营一步,又用天下百姓苦战乱久已,三请周氏小儿退位。唯有如此,大军才肯拔营出寨,毕其功于一役,还天下一朗朗乾坤。   这其中,太祖自然说是被其麾下文臣胁迫,但若说太祖没有这份心思,自然也是不可能。不过是配合众人,做于天下人看罢了。   半月之内,来自军队、大臣、民间的劝退血书一封封送入周氏小儿帝寝之中。   半月之后,周氏小儿退位,太祖在群臣三请之后,于军中登上高位。   待到天下彻底平底之时,太祖已六十有二。   太祖乃武将出身,再加皇位乃欺压一小儿得来,便多为被士族之人心中有所唾弃。   太祖于其后两年驾崩,命其第长子太宗皇帝登位,同时留下皇室家训,大苍皇子虽该弓马娴熟,但如今天下大安,非原来四地征战,更应以文治天下,方能皇朝万世。   太祖因常年征战,留下子嗣不多。太宗皇帝乃是乃是他在入军之前诞下的子嗣,登基之时已有四十有一高龄。   太宗一生有二十子,除开早夭的与年幼的,有资格继承帝位的共有十五子。这十五子之中,在太宗在世之时,手段尽出,上演了一处处兄弟相残的夺嫡之路。为此,甚至差点动摇了大苍皇朝的根本。   太宗为人有些温和,不似太祖。但见夺嫡之争愈演愈变,最后不得不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亲手诛杀了四五位皇子。   那时,宫中可谓血流成河,帝都一片素缟。   不少被牵连的大臣,更是诛九族的诛九族,流放发配的流放发配,太宗第一次展现出了他身为帝王的威严。   其后三年,大宗皇帝身体愈发不好。只此时回头一看,诸位皇子之中,竟然只剩下了原本万分低调,更显得平平无奇的六皇子秦慎一人有资格了。   其余之人,不是不堪大用,便是性格或鲁莽,或激进,或懦弱,皆不入太宗之眼。   太宗皇帝当机立断,他自知时日无多,没几日便定下了太子之位。又用半年时间帮太子扫清皇朝障碍,更将其带在身边教导皇权之道。   又是半年,太宗便在寝殿之中驾崩。   太宗坐于大位,不过八年。   其后,年仅二十二的少年天子秦慎登位。   到如今算算时间,秦慎登位已五年有余。这五年,天下已有太平盛世之征兆,这位还正值壮年的皇帝也愈发威严浓重。   而今日,大苍皇室第三任皇帝,也就是如今的秦帝,便突然心血来潮来了清心殿查看各位皇子的功课。   “……是以,为君者,当以仁政治理天下。如此,方能天下归心,民为君用。”   还带着童音的语气在清心殿缓缓响起。半响,这声音停下,却又继续奶声奶气道:“父皇,煜儿的功课做的好吗?”   此时,若有人近了仔细看那还带着童音的小小身影,便会发现,虽然小孩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些许,但面容上还是有些掩藏不住的紧张。   而此刻,清心殿的主位上,当今天下最为尊贵的人,秦帝,此刻正大马金刀的坐于主位之上。   其下方,太傅正垂拱而立,不敢发一语。   清心殿中,十一位皇子们,更是正襟危坐,或紧张、或害怕、或孺慕的望着高位之上人。也有几位皇子,略带几分羡慕嫉妒的神色看着九皇子。   谁不知道,后宫皇子之中,秦帝最宠爱的皇子,除了这几天病着的三皇子秦湛,便是这位九皇子秦煜了。   不过懂事的皇子们,倒是未把秦湛当一回事,实乃秦湛已故的生母乃是闲王周秦臣之女。   周秦臣是谁,这人便是当时的周氏小儿。其退位之后,便被封为了闲王,无封地只有每月俸禄,并且不能离开帝都一步。在太宗十五子夺嫡之时,周秦臣更是一度被推到风尖浪口之中,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为求自保,他不仅改名叫周秦臣,意味他已是秦家之臣,再无他想。更是亲自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溺死,绝周家血脉,余生只有一女。   如此,周秦臣才躲过一劫。   秦湛身上有周家血脉,便是秦帝再疼爱他,也决计不可能将皇位传位于他。   下方皇子心思不一而足,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察言观色。   秦慎倒是只满意一笑,朝着秦煜招了招手。   刹那,秦煜便跟小狗儿似得,开心的朝着秦慎跑过去,而后一把抱住了秦慎的大腿。   “父皇,父皇,太傅说,煜儿的功课有进步了。”秦煜仰着白嫩的笑脸,讨好道。   秦慎弯下腰,笑着在秦煜额头上点了下,“不错,九儿是进步了。”   秦煜立时就笑了,似乎得了秦慎的夸奖,比得了什么珍贵之物都要好。   夸了秦煜,秦帝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长子秦锋。这秦锋的生母乃是如今的后宫正三品四妃之一,惠妃娘娘的孩子。   惠妃是在秦慎为登基之前生下的孩子,当时秦慎还是皇子时,她乃是侧妃。   在太宗夺嫡演变最厉害之时,秦慎虽为人小心谨慎,亦是被人陷害。在他幕僚的建议之下,秦慎自污求娶周秦臣之女为正妃。因而,秦慎才在夺嫡之中被诸位皇子所忽略。   等到秦慎登基之后,周秦臣之女已然身体不好。只是到了此时,她自然是不适合坐上皇后之位的。   因她当时身怀六甲,秦慎便以此为由,迟迟未册立皇后。其后,周秦臣之女诞下五皇女,在隔月就匆匆离世。   秦慎略微悲痛两日,便将其封为从一品皇贵妃,送入了皇陵入葬。后又为制衡朝廷,秦慎更是封了开国大臣宇文家之女为皇后,再分别分封四妃。   因宇文皇后新入宫,还未有子嗣。为了给宇文皇后在后宫树立威信,当时,便有太后做主,将秦锋放于宇文皇后名下将养。为此,惠妃是咬碎了牙齿。   时隔一年,宇文皇后诞下嫡长子。   秦锋这位庶长子难免在宫中举步维艰,颇有几分失意。   此刻,见秦慎看过来,秦锋心中不由紧张。   秦慎自然发现了秦锋的思绪,见他如此模样,便有几分看不上,只觉得他性格怯懦,怕是当不起大任。   “秦锋,这几日,你学了些什么?”   秦锋听出了秦慎的几分不悦,顿时面色一片惨白,便是开口,都不由带了几分结巴,“儿臣……儿臣近日读了《史论》,太傅说,《史论》之中写尽了皇朝更替之事,可以史为镜,便可知道皇朝兴衰……兴衰……”   “好了,看来你这几日算是白读了这《史论》!回去,将这书抄写百遍,后日交于太傅。”   秦锋额头不由渗出汗水,在秦慎话音落下之后,便十分慌张的退下了。   秦慎此时被秦锋扫了兴致,刚好心中也有它事,也便不打算再留下。   秦煜立时就松开了抱着秦慎大腿的手,只奶声奶气道:“父皇要走了吗?”   “九儿好好学,你三哥前些天病了,朕心里惦记他,得去看看。”   “父皇,小九也担心三哥,小九能去看看三哥吗?”   见秦煜这般说,秦慎也不由露出几分慈爱的神色,看秦煜也愈发满意,“能,不过要明天了。今日,九儿还要好好做功课,明日是休沐之日,小九儿倒是可以过来。”   “好,明天小九就去看三哥。”   秦慎揉了揉秦煜脑袋,这就离开了。他心里惦记着秦湛,脚步也就不由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强调一遍,专门给不看文案的人看,主角不是皇帝的儿子,不是不是不是!主角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他不知道秦柔儿也是,后面会说的。主角妈跟秦慎清白如水,啥都木有发生,只是他不晓得。 第2章 前尘往事   “三殿下,医道院那边有人过来了。”   “哦。”秦湛原本正躺在榻上看一本闲书,这会儿听着医道院的医官来了,倒是抬了抬眼。   这会儿还不是以后,他到还是这天下顶顶尊贵的几位贵人之一。秦湛自个儿在那儿笑了下,在小太监伯福的扶持下从榻上起了身。   “伯福,这医道院的人,这些日子倒是来的勤快。”秦湛的声音还在小孩儿期,倒是还有几分童音。只虽是软糯的童音,这一字一句之间,气度却也显得不凡。   伯福笑了声,上赶着道:“可不是,这是陛下关心三殿下呢。自从啊,半个多月前,这前朝后宫的就有些病气,不少人都病了。那会儿,陛下就吩咐了,医道院的人要给殿下每日一请。   这些日子,殿下病了,可把陛下急的不行。这都下了旨了,要每日三请安康,早中晚各一次,还说了,殿下要是再过两日还不好,医道院的人都得倒霉。咱们这后宫,看陛下对哪个这般上心了,还不只有殿下一人。”   平日里,伯福话倒是也不多。只是这事儿,倒是可以多讲讲,是好话不是。   秦湛听了,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只心中作何感想,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自个儿清楚,他现在这处境,不过烈火烹油罢了。   他那父皇,生性凉薄的很,没什么比这大苍江山再重要的了。这天下都是他的,还能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入了他那父皇的眼的,秦湛可不知道。   现如今,到也不是说他秦慎就真没几分父子之情。只要说这父子之情有多重,那就真真是个笑话了。   “伯福,我先净了手,一会儿再让医道院的人过来。”   “是。”伯福人乖巧,立刻就让丫鬟端了净水过来。   秦湛让人伺候着洗了,抬了头又看那铜镜。里头印着的,是个十岁的小孩儿,人还没张开,但能看出,将来是个俊朗的。这会儿身上穿着的,是那出云番邦小国进献的雪蚕丝,少的很。每年,也就十匹。   出云国每年为了凑出这十匹,每次可都在民间弄的怨声载道。   不过这雪蚕丝确实有神奇之处,入手,会有些冰凉的触感,穿在身上舒服的很。到了夏天,这雪蚕丝若是做成了薄被,更是能防些蚊蚁。   秦湛穿的舒服,每年这十匹雪蚕丝,除开送给太后的两匹,剩下的,便全然给了他,秦慎给自己都没留下一匹。   这别人求雪蚕丝一件衣服都不行,秦湛这边,连纱帐都用上了。后宫那些个人,不知道多少咬碎了牙齿。   秦湛看自己看的久了,不由嗤笑了声。   他心中可有个秘密,他谁都没告诉,他这可是两世为人了。   前世,他到也还是这大苍三皇子。不过他可死的早,没落下什么好。   想来也可笑,若非秦慎就跟这会儿一样,对他尤为看重,他也不至于真的生出了一些想法。他自知自己生母乃是前朝遗珠,本也心中有些自知之明。只是见秦慎待他比其他皇子都好上几分,心中自然是极为孺慕自己父亲的。免难,便想在自个儿父亲面前,多多表现一番。   他人也机敏,聪慧,学那些个治国之道,可是不错。只可惜母妃早逝,没人教他其余那些弯弯绕绕,锋芒毕露的后果就是给人当了靶子。   他原是不怕这些阴暗手段的,他父皇英明神武,后宫这些阴私哪里有能逃过他眼睛的。他原想着,只要自己是清白的,还怕这些个人闹腾。   等他被本圈禁在了寿康殿的时候,可是还信着秦慎呢。等过了一两年,倒是愈发无人问津他了。时间久了,他才算是看清他的父皇,怕是心中从未真正在意过他的,否则不至于此。到底意难平,隔了没多久,他就病了。   在后头,宫中进了刺客,说是前朝的人,他莫名又被牵扯了进去。   他病着的时候,就被人拖着出了寿康殿,而后被关进了西冷殿。   那块儿,是专门用来关押后宫那些打入冷宫中的妃子的。   同他一起关进去的,还有他的亲妹妹秦柔儿,罪名是一个样儿的,私通前朝余孽。   在西冷殿那会儿呆了有一年,他就死了,那会儿也不过十五岁罢了。他可是被活生生磨死的,病着,饿着,便死了。   里头也没个人伺候,关到了这里,原本会下发一些的月俸,也早被那些个黑心宫人给克扣了个干净。这后宫本就这样,若是圣眷正浓,自然人人想着往上凑。若离了圣心,倒是人人都想着要来踩一圈了。   在西冷殿那会儿,冬天冷的他直打哆嗦。晚上冷的昏了,又冷的醒了,秦柔儿窝在他怀里细细的哭着。   到了白天,秦柔儿饿的皮包骨头去找吃的。又去求那些老宫人们,想找个医官来给他瞧瞧。若是不能,抓几幅药贴也是好的。   求了一日又一日,只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便死了。   想着那会儿,秦湛便看到自个儿眼珠子都红了起来,里头全是戾气。   他是活生生熬死了,那比一刀杀了他,还要痛苦难分。   他死了,只发现自己个儿也算死透。原来,人是真有灵魂的。他飘在自己尸体上,也没人给他收尸。   过了两天,秦柔儿守在他尸体旁,哭的没了声音,也死了。   只是,他没瞧着秦柔儿的灵魂。   又过了一日,他的尸体被人拉了出来,葬了。   他那位孺慕之极的父皇倒是对秦柔儿死了,有几分伤心,封了公主的称号,葬了皇陵,但也这样了。   他倒是没给葬进皇陵,而是被人偷偷拉着棺椁,另外找了个地方葬了。   他的灵魂是跟着自个儿的尸体走的,也由此倒是也知道了一件大事儿。他恐怕,不是秦慎的亲儿子。   当初秦慎自污求娶他母妃,在之前,他母妃恐怕已有心爱之人。   此事一直被隐瞒,只最后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若是如此,秦慎这般对他,到也有几分说的通。只心中,秦湛到底是不平。十几年父子之情,他秦慎当真是半分不念吗!便是不顾念他,秦柔儿总归是她的嫡亲嫡亲的五皇女,这也不顾吗!   便是都不顾了,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又如何。为何偏偏,用如此手段活生生磨死了他二人。这如地狱煎熬的几年,秦湛想起来便觉得戾气丛生。   而后,他的灵魂在自己的墓碑前漂浮了七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只觉着越来越虚弱。本以为,自己灵魂要消散了,只再睁开眼,他竟然重新成婴儿模样。   那会儿,他母妃还在,秦慎也未登基。   不过重来一世又如何,前尘旧事,怕也是改不了多少,他母妃还是早早就去了。   只不过比起前世,他母妃下葬之时,也不过是顶着一个从三品静妃的名号下葬的,很是落寞。倒是这一世,却也不知那里不对了,他母妃倒是以皇贵妃的名头落的葬。   原本,看秦慎的那意思,活着他母妃是成了不皇后。死后,想着拼一把,给他争一个嫡子的名头,以皇后名义下葬。   只可惜,那时秦慎刚刚登基,前朝不稳。这事儿,前朝大臣反对的厉害,秦慎无法,也就妥协了。   “三殿下,您没事吗?”   秦湛一下回了神,他一转头,便看到伯福担忧的望着他。   “没事儿。”秦湛赶紧拿沾了水的湿毛巾擦了一下脸,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懊恼,他想的入神,竟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神情。   他今天这会儿的反常,怕是一会儿就得让秦慎知道。   他这永祥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是秦慎的人。虽然这些个人,都是秦慎来保护他的,把他护的滴水不漏。只他的一丝一毫,怕也是全全然然让秦慎给知晓了。   只说真的,前世他这会儿还小,倒是不甚记得了。秦慎那时虽也高看他几分,只那时不应如现在这般,有时待他好的他都有些晃了神。   想着这些,秦湛扯开脸笑了笑,赶紧让自己恢复成十岁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只他心里却冒出一股冷意,想着,这一世,他是再不会犯之前的错误。那些个秦慎的好,他是一丝一毫都不会信的!   他面上笑着,开了口,“让医道院的人进来吧。”   伯福应了声,赶紧下去了。   秦湛暗恼自己今个儿失了分寸,这会儿正寻思应付秦慎的办法。只还没想多久,那会儿就听到有宫人喊,陛下驾到。   秦湛赶紧收敛了自己全部神色,只让脸上露出些许孺慕之情。   带看到了秦慎的衣服一角,他便赶紧跑了几步要迎上去。只大约想起了不符合规矩,便止住了步,有几分委屈的下跪行礼。   “朕的湛儿,今个儿怎么这般懂事了?”秦慎眼疾手快,这会儿已然进了屋子,便立时扶起了刚刚行完礼的秦湛。   “父皇这般说,便是说湛儿以前不知礼吗!?”秦湛语气有几分呛人,似有些不悦。只他这般说完了,自己倒是露出了委屈之色。   秦慎挥了挥手,顿时,他身后跟着的人便都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一直伺候秦慎的公公辛羊。   没了人,秦慎便立即自然的蹲下了身,却是抱住了秦湛,笑道:“父皇说错了,湛儿自然是顶顶好的,哪里会不知礼。听说湛儿还病着,这么就下了床,哪里的奴才,这般不懂事!你是不足月出生的,可不得好好养着。听父皇的话,这没好之前,不准下床。”   “不怪他们,我自己要下的。”   见秦湛着急的模样,秦慎便暗自摇了摇头,只觉得他的湛儿便是什么都好的。只是这心肠,怕是软和了一些。   这般,以后如何压的住前朝那帮大臣。   虽这般想着,秦慎却已然抱起了秦湛,而后朝着榻上走去。 第3章 医官诊脉   一会儿功夫,秦慎便将秦湛放在了休憩的睡榻上。   秦湛半躺了,秦慎更是替他脱了鞋袜,笑道:“湛儿可是不知羞,这般大了,还要父皇给你脱鞋。”   秦湛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几分娇蛮之色,反倒故意把脚往秦慎腿上踩,“父皇刚才说湛儿不知礼,湛儿可是还记着。”   “好好。”秦慎无奈的点了点秦湛的额头,“你这小子,小时候可是乖巧,如今大了,倒是愈发跟皮猴子似得。现如今,父皇倒是说不得你了。看看,这才一句,你便这样作弄父皇了。”   秦湛噘了噘嘴,却是嘴中软绵绵讨好般叫了声父皇,更是把身体靠过去,半个身子凑到秦慎怀里去了。   秦慎笑着抱了他,好笑的点了点秦湛的额头。   这般,又换来秦湛几分痴缠。   如今,秦慎心中便愈发开心。他的湛儿,果然便是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人的。现如今,他得了大位,威压愈发浓重。这后宫女子们且不提,但这皇子之辈,却也只有他的湛儿一人,还能让他享受到真正的几分寻常的父子情分了。   当初,他求娶秦湛之母虽是无奈之下,但为了做于那些人看,他也做了几年昏聩之辈。那几年,他可是独宠秦湛之母,后院的其她女人甚少染指。   如此,方能让他几个兄弟明白,他是没什么大志了,否则不至于为了一个前朝遗珠,把后院弄的一片大乱,乱了祖制。   也只这般,却也把秦湛之母推到了风尖浪口,毕竟那时,院中的女人多少都恨死了秦湛之母,那些阴的阳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那个女人,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   说起来,秦慎对秦湛之母,虽利用之心颇多,倒也有几分真情。毕竟他如今还有些模糊印象,那女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他二人,也算是在最艰难的几年患难与共了。   不过如今秦慎最感激那个女人的,倒是她把秦湛带到他身边了。当时秦湛不足月出生,不过出来之后,秦湛这身子骨看上去到健康的很。那会儿,后院便有些风言风语。   七个月的孩子,生出来,那就跟足月了似得。   秦慎那会儿自是不理的,还将那些个嚼舌根的人给罚了,只心中对秦湛却也有了几分不待见。若不是那会儿他还是潜龙在渊,需利用着秦湛母子,说不得就冷了这二人。毕竟,他长子早已出生,对初为人父的激动与喜悦早就淡了几分。   只是不曾想,那几年装模作样的相处中,秦湛愈发可爱,那一言一行,具是十分符合他的喜好。日子久了,秦慎都忘了那几分虚假,到真是把秦湛给放在了心里。   那会儿,秦湛母妃去的时候,秦慎瞅着小孩儿昏厥过去的样子,自个儿心都疼的抽了。他不心疼那个早早就去了,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女人。甚至心里还埋怨对方,你去便去,何必连累了他的湛儿。   在秦湛母妃去了之后,当时他后院那些个刚刚封了品阶的妃子们可是没少打秦湛的主意。秦湛才五岁便去了母妃,自当是要放在她们其中一个名下教养的。   秦慎可是心疼秦湛,也知道后宫那些龌龊阴私之事。若是把秦湛给了别人教养,怕是秦湛就成了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秦慎自然是不愿意的,那会儿竟然力排众议,亲自将秦湛安排在离他寝殿最近的永祥宫里头,这是要亲自教养的意思了。   这可是无上的殊荣,纵观着历代皇朝上下,哪一个帝王替了这后宫妃子之责,亲自来教养一个五岁小儿的。   这般,可是让不少人心中恨的牙痒痒。   不过秦慎这回可是真心心疼秦湛,自不会让他同她母妃一般,故意推到了风尖浪口,看似荣耀满身,实则遭罪的很。   既然是真心的,秦慎便是早早就有打算。这永祥宫里头安排的人,具是他的,忠心自是不必说。凡是秦湛身上穿的,入口的,那都是检查了好几遍的,决计不让旁的人找到半分机会。   那些个后宫斗阵的阴私手段,旁的,秦慎也不理会。只到了秦湛这边,他便早早就出手,将那些个事儿都给掐灭的干净。如此,这才让他的湛儿还是这般软和童趣的模样。   秦慎想着这些往事,倒是又念起了那会儿秦湛小小的模样。   小孩儿那会儿奶胖,到了冬天的时候,整个裹的跟个雪球似得,走路看上去跟滚似得,可是有趣。   这会儿,秦慎又低头看看秦湛孺慕他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也是极为欢喜。   他的湛儿,便是大了,多了几分活泼,也是叫他喜爱的。   秦慎心里头念着事儿,嘴上便不由笑了出来,只他手上动作却也没停歇。半抱了秦湛,将他半压在了睡榻上,又细心给秦湛安置了靠垫,这才开口道:“伯福,午时这会儿,医道院那边可有来人?”   伯福原是周秦臣那边的人,那会儿他也还小,不过十一二岁,是跟着秦湛之母入的慎王府。后来秦湛之母去了,他就跟了秦湛。   伯福年纪倒也不大,现如今也不过二十几岁,办事儿能力不及辛羊,但也胜在忠心耿耿。再则,秦湛想让他留在身边,秦慎也就准了。   这会儿,伯福听了秦慎的话,便是头也不敢抬一个,立即恭恭敬敬道:“启禀圣上,医官大人早已来了有两刻钟了。”   秦慎这边明白了,因他突然来,医官反倒不好进来了。   “宣他进来吧。”   伯福行了礼,悄无声息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去宣医官。   这医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续了胡子。进了殿,便立即给秦慎行了礼。   “起来吧,过来给湛儿瞧瞧。他前些日子就病了,还咳了一两日,可是让朕听的心慌。先下到是好了几分,只是也不能松了心神。湛儿如今还小,最是忌讳这医病不医根。”   这医官自是连连应了,只是听秦慎这般絮絮叨叨,如此关切三皇子的模样,医官心中更是警醒。   这三皇子的圣眷正浓,这前朝后宫,怕是一个都及不上的。   他须得小心再小心,若是三皇子无碍,他说不得就能升个医正的位置。但凡若是出了一点事,依照秦慎的性子,他九族恐怕都不保。   这边,这位老医官给秦湛诊脉诊的战战兢兢,那边秦湛原还想再闹一会儿,却是让秦慎给止住了。   “湛儿莫闹,这身体之事,便是父皇也不会依你的。”   过了会儿,医官总算是诊完了脉。他在心中打了几遍腹稿,最终小心翼翼挑了个自觉最好的,便说道:“陛下不必担心,三皇子殿下吉人天相,自有大苍龙脉庇佑。先下,三皇子身体已无大碍,只调养几天即可。”   秦湛眯了眯眼,起了身便抱了秦慎脖子,“父皇,可是听了医官的话,湛儿没事了。听说这些日子,大哥他们又是猎场比赛的,又是准备十五日亓耳勒君臣来访的事宜,偏是儿臣给您丢在这永祥宫无人问津,乏闷的很。”   “可是个小没良心的,父皇这几日忙的很。好容易得了空,便是立刻往这儿来了。便是前些日子,父皇哪一日晚上不来见你一回。   好几回,你可是睡熟了。父皇见你睡的安稳,也不打扰你,可具是在床边看了你半个时辰,见你安好了,这才走的。现如今,你倒是编排起父皇来了,父皇何时将你放在这永祥宫不管不顾了。”秦慎装着生气,便在秦湛屁股上拍了几巴掌。   秦湛立即红了脸,只抱着秦慎脖子,软软的叫着父皇。   秦慎听了秦湛这叫法,原本也就没生气,如今更是无法生气了。见秦湛不想躺着休息,索性抱了人到腿上。   他从秦湛五岁带他,倒是也带出了一些经验。这抱小孩儿的姿势,也算是顺遂。   那边,伯福同辛羊只把头低的死紧,不敢看上头一次。   秦慎这般宠儿子,早就已经过了。只他们哪里敢多言一句,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听不见也看不着。   这会儿,秦湛倒是老实了,秦慎便继续道:“这病去如抽丝,湛儿先下还小,倒是无法察觉。若是留了根儿,以后就难治了。”   医官听了,哪里不明白,立刻战战兢兢道:“陛下说的是,刚才臣虽说三殿下已无大碍,只三殿下身体还是有几分薄弱,须得好好调养。”   医官自然是明白皇帝想法的,他怕是太心疼这三皇子。他若真说这三皇子早就好的不行,这会儿不用调养了都行,那秦慎必然不信他,估摸心中还觉得他医术不行。他察言观色,自然就顺着秦慎说了。   秦湛见自己还得被拘几日,便恼怒的瞪了医官一眼。   秦慎只笑,由着秦湛闹些小脾气。   前几日,秦湛得了风寒,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他可是心疼的不行。先下比起来,秦慎还是宁可秦湛闹腾一些,至少不是那般虚弱的模样,看的他发慌。   这边事了,医官也就退下了。   秦慎低头一看,见秦湛还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便笑道:“父皇如今倒是肚子有些饿了,湛儿可要同父皇吃些糕点?”   秦湛这几日天天喝药,饮食也清淡的很,自然也是想吃的。   辛羊听了吩咐,赶紧下去准备去了。   辛羊是个会办事的,没一会儿便将吃食端了过来,具是秦慎父子爱吃的。   秦慎陪着秦湛吃了会儿,索性让辛羊去把他寝殿之中的折子给拿了过来。他原是想看看秦湛就走了,先下秦慎倒是不舍得了,索性便想着在永祥宫把折子看了就成,顺带也可以陪着他的湛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哈,这文不是平行世界,秦慎态度变化这么大,也没多少阴谋,毕竟是个无脑甜宠文而已~   整个世界就相当于秦湛重生回了原点,然后一只小蝴蝶动了下翅膀,然后掀起了风暴。他小时候是跟着秦慎的喜好来表现自己,比起上一世,秦慎就更多了几分喜爱。。。然后。。。所有的一切就朝着一个不可预估的方向拐过去了~ 第4章 安排退路   不提秦湛原就有上一世十来年的记忆,便是这一世,也活了十年了,这些个折子倒是多少能看懂一些。只是要说起来,究竟该如何个料理折子上的事,秦湛到也真不懂几分。   前朝之事错综复杂,前一世,距离现在差不多再有个一两年,他也就该给秦慎关在了寿康殿,也没谁会再来教导他了,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晓得的。   要说起这一世,秦湛更是歇了那几分心思。   他晓得自个儿的血脉,便真是秦慎嫡亲嫡亲的儿子,那身上也带着一半的周家血。秦慎便是再看重自己个儿,到了这事关万世基业的事儿,也是决计不会考虑把那位置留给他的。   也是他前世看不分明,只当秦慎看重他,他也孺慕秦慎。心想着,他父皇英明神武,只他一心向着大苍,再加上他也不蠢,心思剔透,怕是也有几分希望。   他表现的好,秦慎也夸奖他。却不知道,秦慎心里头,早早就把他的位置给定了。捧的高了,也不过就是弄出个出头鸟,给那些个血脉纯正的皇子们竖个磨刀石罢了。   他看不分明,最后落的那般下场实则也怨不得别人。后来他早早去了,更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现在,秦慎怕还不晓得他真正的身世,到还可以插科打诨几年。   重来一世,秦湛可是拎清了,对那大位,他没半分心思。从降生那刻起,他便故意讨好秦慎,也一心按着秦慎的喜好来。   时不时的,他就故意或真的,或装几分病,那些个课业也懒得学。他这般模样,也真让秦慎以为,他只七月便生,这是娘胎里营养不够,落下的病根。   时间久了,后宫那些个人更是闭嘴了。   虽说他生下来那会儿健健康康的,也只当是他母妃怀他的时候养的好,毕竟那时秦慎日日夜夜陪着呢。但到底七月生的,身子骨到底比不上那些足月的。   要说起恨,自然也是恨。自古帝王冷漠,天家更是从无亲情。虽秦慎非是他生父,可秦慎在他心中眼里,便真真是顶天的人,谁都替不了的。他一腔父子之情,倒是换了一个凉薄下场。再想起秦柔儿在他尸体上活生生饿死的模样,秦湛更是恨的恨不能狠狠咬下秦慎一块血肉。   那般场景,每回从梦里想起,秦湛便要从睡梦中惊起。   只他在心气不平,又能如何。   如今大位不必想,秦湛也早就准备了自己个儿今后的路。   这皇宫,怕是不能长待的。否则,有朝一日,待他身份泄露,秦慎怕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先下,也不过稳着秦慎罢了,待到时机成熟,他便带着秦柔儿假死离宫。   之后,他便找个山野之地,终此一生也就罢了。虽不能大福大贵,但还能看到秦柔儿嫁人生子,也算是不负他重来这世上一遭。   秦湛自个儿想着,脸上偏偏还是一派纯真的模样。   这么些年,前几年他倒还是控制不住自个儿。先下,秦湛已然将这幅模样做的滚瓜烂熟。   秦慎批了会儿折子,见秦湛只无聊的在那儿吃着还剩下点的点心,偶尔崇拜的看他一眼,却也不往他跟前凑。   秦慎撂下了笔,凑过去几分,却是把秦湛抱着放到了他腿上。   现如今,秦湛也有十岁。皇家子弟早熟,加之规矩严厉,早不会有这般越了规矩的亲密之举。   秦湛不适应的在秦慎大腿上扭动着。   “父皇,你别抱着我。”秦湛说的气鼓鼓。   “这是为何?”秦慎好笑的抱着怀里小小的人,说着,还低了头去亲怀里人软软的脸颊。   “我大了。”秦湛更加别扭了,前一世,秦慎再喜爱他,到了这个这个岁数,也决计做不出这般动作了。   秦慎加了几分力道,没让秦湛动。   “湛儿,陪着父皇改改折子。你这些个日子病着,功课怕也是落下了许多。先下,你也确实大了,前朝之事该有所了解。这折子里头的事儿多着,也可看着学一些,若是不懂的,也可问父皇。”秦慎凑近了秦湛耳朵,只笑道。   秦湛给他气息弄的耳朵有几分痒,不由拿手搓了搓。只不曾想,秦慎不知为何,只顺带又在他手背亲了口。   秦慎到没有旁的想法,只觉得秦湛哪都好。因他怜惜秦湛不足月,再加之后身体一直多病,便不让秦湛过早断奶。便是到了现在,秦慎也让人准备着炼乳,秦湛再不情愿,也让他时不时喝一些。   正是因为如此,秦慎凑近了,还能闻到秦湛身上似有若无的奶香味。   看着秦湛,秦慎便觉得自个儿心都软和了一片。他心想着,众多皇子之中,怕也只有秦湛同他是真正的父子之情,再没别的了。   秦慎想了会儿,便又执起了笔,再次改了折子。   秦湛小脑袋凑在秦慎下巴处,他支棱了一条手臂看着。只看的久了,秦湛没心学,总归他用不着,看的久了,再加上应付秦慎耗费了不少尽力。又过一会儿,他脑袋就一点一点桌子,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   秦慎改了一小半,便看到秦湛趴在他怀里,似乎睡了过去。   秦慎倒是不恼,也没生出什么孺子不可教的心思,只动作轻柔的放下的手里的东西,又朝下方随身伺候着的辛羊使了个眼色。   辛羊也不做声,只放低了脚步声,小心去取了一条薄被过来。   秦慎将秦慎放到了榻上,又给他盖了被子,见秦湛有醒的迹象,便也不敢走,只坐在榻边。他伸了手,小心翼翼拍着秦湛。   如此过了会儿,秦湛这才又熟睡了过去。   秦慎又拍了会儿,见他真是睡熟了,这才小心起身,悄悄去批改剩下的折子了。他这会儿改折子,便是连茶水也不喝了,怕不小心吵了秦湛。   等过了半个时辰,折子改完了之后见秦湛还睡着,偏偏伯福又小心说道,秦湛到了该服药的时间。   秦慎皱了皱眉,到底没舍得叫醒秦湛。   他又给秦湛盖了被子,只把伯福叫过来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吩咐下去,药时时刻刻准备着,若是凉了便倒了重新熬制,始终备着一碗温的。待湛儿醒了,再让他喝下去。”   这边见伯福应了,秦慎实在有事儿,也不能多留,只又看了秦湛一眼,这才离开了永祥宫。   秦湛那会儿出了一身汗,现如今天气虽不是很炎热,只他身上被子实在给人掩的紧实了些。   见他醒了,伯福便赶紧上来,把秦慎吩咐的事儿给说了。   “先不喝,我难受的紧,让人准备一下,我要沐浴。”秦湛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糊。   伯福赶紧应了。   半个时辰之后,秦湛这才神清气爽的重新躺回了榻上。说真的,那些个药真是难喝,偏偏他其实没什么病,恶心的他不行。   只他若是不喝,秦慎便会知晓。说不得,这大晚上还得掌灯过来。   秦湛今儿个是实在没心思应付秦慎了,咬咬牙,也就一口把药给喝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秦湛看了会儿杂书,也就去睡了。   秦湛仗着生病,比着其他皇子们更随心几分。他醒来的晚,只到了肚子饿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秦煜那张圆圆的小脸有几分委屈兮兮的凑在他床边。   见他醒了,秦煜立刻喜笑颜开,“三哥,煜儿来看你。”   秦湛神色没多少变化,对着这些个皇子,他可是没几分兄弟情的。皇家无情,到了该落井下石的时候,谁不比谁狠。   秦湛只淡淡坐起身,神色还有几分迷茫的时候便有几个宫女上来伺候他。   “湛儿,小九昨儿个就说要来看你。”   这会儿,不曾想秦慎倒是也来了。他原是坐在榻上喝着茶水的,秦煜便小心翼翼趴在床沿巴巴看着秦湛睡的熟。   先下,秦慎走了过来,也就把宫女手里头的衣服给拿了。   从秦湛母妃去了之后,他的衣食住行便都是秦慎再打理。这会儿,秦慎抬了他手给他换衣服,秦湛迷迷糊糊倒是往他身上靠,也不知道是真心信任他还是带着几分做戏。   有时候秦慎做的多了,秦湛也有几分迷茫。   只他只要想起秦柔儿的死,原有几分焐热的心也就又冷了几分。   秦慎见他迷迷糊糊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   “父皇,你什么时候来的?若是来了,叫醒湛儿就好了。”   “父皇可不敢,湛儿这小皮猴子,起床气大的很。”秦慎调笑道。   秦湛软糯的哼了声,身体却又懒洋洋的朝着秦慎怀里拱去。   秦慎给他穿好了衣服,便将秦湛抱着放到了腿上,抬了他脚给他换鞋子。   秦煜吸着手指,巴巴的看着不理他的秦慎,有几分委屈。只身为皇子,他可不蠢笨,自然不会如寻常孩童那般闹起来。   “三哥,三哥。”秦煜吸了会儿手指,见秦慎将秦湛放了下来,便冲过去,一副十分孺慕秦湛的模样。   秦湛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在秦煜脑袋上揉了下。   秦煜露出享受的神色,“三哥,我们去玩儿,好不好?这些日子三哥不在,煜儿可想你了。”   “好啊,我也好久没出去了。”秦湛笑道。   秦慎却是皱起了眉,昨儿个医官还说秦湛要养一养,若是吹了风,又病了可怎么办?秦慎这会儿倒是偏心的很,一点儿没想到,他把秦湛养的这般精细,比之皇女都过了。也丝毫不记得之前秦锋病了,几天不去清心殿,他还说秦锋意志不坚,不似太祖。   好容易可以出去了,秦湛这会儿倒是心情真好,于是使劲扯了扯秦煜肉嘟嘟的脸颊。   秦煜给他扯的痛了,却还是一副十分愉悦的模样。 第5章 太后梦魇   这边秦湛用了早膳,秦煜也跟着吃了些。吃饱了之后,秦湛看了看外头,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也就惦记着出去走走。   秦慎拗不过他,也只能点了点秦煜的小脑袋瓜,无奈道:“看你撺掇的,你三哥再出个好歹,你也跟着一块儿不准出殿门。”   秦煜嘴一扁,转头就去抱秦湛大腿,“三哥,你看父皇说的,煜儿怕。”   秦湛也跟着笑点了点秦煜的额头,这秦煜长的粉雕玉琢,这会儿也确实可爱的紧。   只永祥宫这边正热闹的时候,原是在殿外伺候着的辛羊便急匆匆走了进来。他似立刻就想开口说些什么,只瞧着这满屋子伺候的人,便又止了嘴。   秦慎知道跟在自己身边辛羊的性子,办事老道,人也沉稳,不至于同今天这般失了体统。   “其他人退下吧,煜儿先去偏殿休息一下。”   这是要避讳这众人了,宫中当差的人自然不言不语,悄无声息退去。伯福更是小心牵了秦煜的手,将他往偏殿引去。   秦煜自不会胡闹,只眼巴巴又看了眼秦湛,委屈道:“三哥,一会儿跟煜儿去玩,可不要忘了。”   见秦湛点了头,秦煜便又喜笑颜开了。   待人都走尽了之后,这屋子里虽还有三殿下,但辛羊心里头明白,秦慎看重秦湛,许多事也皆不瞒他,不必忌讳。   当下,辛羊立刻行礼,破有几分焦急道:“陛下,永乐宫的彤瑞姑姑过来了,说是太后昨晚梦魇了。昨儿个晚上,太后入睡之后便一直睡不稳,梦里头不知在叫喊着些什么。   后半夜太后便醒了,却在床上一直打摆子。姑姑说,原是想来通知陛下的,只太后说陛下这几日一直忙着亓耳勒的事,好容易得空,叫人不要扰了陛下。   今个儿早晨,太后累的又睡了会儿,只没一会儿便又醒了。醒了之后面色很不好,说是梦到了先皇。先皇梦里流着血泪同她说,有人要害这大苍天下。   太后心中担忧,赶忙让人去请妙云大师来解梦了。先下,妙云大师还未到,太后不安,也让彤瑞姑姑来告知陛下一声。”   秦湛这会儿默默站在秦慎身边听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事儿,前世里头他有印象。太后不知是邪祟入侵还是梦里头惊着了,后头还病了好些日子。不过这会儿,太后估摸着正在担心这大苍社稷,唯恐秦慎叫人害了去,还强撑罢了。   因着这件事,后宫里头可是有不少人趁机做了些手段,从而连累了不少人。那会儿,便是他,也因为命中属火,从而被牵连了进去。   不过那会儿借这事儿做手段的人要对付的不是他,他倒是也无碍,就是在永乐宫偏殿里头跪了三天。出来后,那可就真病了。   这会儿,秦慎把事儿给听完了,面色也不好。   “胡闹!太后出了这事儿,那帮奴才们是怎么办事儿的,早该来知会朕一声!”   因听着秦慎话中带了怒气,辛羊不敢触霉头,赶紧在地上跪下了,战战兢兢不发一语。   秦慎缓了会儿,收敛了神情,便道:“走吧,摆驾永乐宫。”   说完,秦慎便往外走去。只他一动,便发现秦湛拉了他手。   秦慎心一软,怒气也少了几分。   “湛儿,今儿个父皇不陪你了,你在这永祥宫里头呆着,晚点儿父皇再看你,好吗?”   秦湛抿了抿嘴唇,“父皇,湛儿也想去看看皇祖母。”   秦慎微微皱了眉,他不是生秦湛的气,就是先下永乐宫必定乱的很。秦湛刚刚大病初愈,那边乱糟糟的,怕让秦湛也惊着了。   “父皇。”秦湛见秦慎不愿意,便一下抱住了秦慎的大腿,委委屈屈的喊道。   他这一喊,把秦慎心都喊软乎了。   秦慎叹了口气,便把秦湛抱了起来。   “去便去吧,你皇祖母也喜爱你,你去见了,也能让她开心一些。”   秦湛立刻笑了,顺带搂住了秦慎的脖子,软乎乎的撒着娇。   秦慎抱着他出去,到了外头车辇上,也便放下了。   一路上,秦慎也不说话。秦湛知道这会儿秦慎心里担忧,也就不去扰他。   等一行人到了永乐宫的时候,还在门口,立刻便有人去通报太后了,顺带也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请安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秦慎应了声,面色阴沉。   等秦慎牵着秦湛进了永乐宫正殿,便看都太后面色极为阴沉的坐在主位上,这些年高高在上养出的慈悲心肠也不见了踪迹。   她下头,那些太监宫女以及侍卫姑姑们,都是跪了一片,便是连呼吸,都吓得轻的不能再轻。   “湛儿见过皇祖母。”进了里头,秦湛也给这位老太太吓了一跳,便赶紧行礼道。   秦慎怕太后吓坏了他,便赶紧将秦湛拉了起来。   见秦慎来了,又见秦慎护着秦湛。所谓爱屋及乌,太后也就缓和了一些神色,“皇帝来了,还有小湛儿。来,湛儿,到皇祖母这里坐坐。几日不见,湛儿倒是长高了。”   秦湛放松了些神色,满脸纯真的便往太后身边凑。   太后挥了下手,“彤瑞,准备些吃的过来。对了,将上次老五从雪原带来的那个圣莲膏拿过来,我吃着味道不错,给湛儿尝尝。若是湛儿喜欢,剩下的便都让人送去永寿宫。”   “是。”彤瑞从小就跟着太后,这会儿明白太后的心思,便行了个礼,赶紧下去准备了。   没一会儿,秦湛也就吃上了。见秦湛被糕点吸引了注意,也爱吃那圣莲膏,秦慎这才松了口气。   “母后,彤瑞过来禀告说您昨晚没睡好,您怎么不通知儿臣。”   太后见秦慎担心她,心中自是高兴的。先下,他们母慈子孝,自然是好的。她如今走到这个地步,除了让大苍江山好好的,也就再没别的念想了。   至于谁,要祸害这大苍,祸害秦慎,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将这人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皇帝不必忧心,只你父皇托梦与我,我心中实在不安。”太后疲惫道。   她确实年纪大了,加之一晚上没睡个安稳觉,又是一个早上担惊受怕的,自然疲惫无比。   秦慎见了,便让人去准备了一些安神茶。   等东西上来了,秦慎更是自个儿服侍着太后喝了,见太后精神头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太后略微休憩了一会儿之后,彤瑞从门外进来,小声道:“太后,妙云大师到了。”   太后一下打起了精神头,“快让大师进来。”   彤瑞应了声,赶紧出去请了。   一会儿功夫,秦湛便看清楚了这妙云大师。前世那会儿,他可没见着,不过是后头莫名其妙被人传唤来这永乐宫,而后就去了偏殿祈福了三天三夜。   这妙云大师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容貌大约三十几岁的模样。只太后信她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这妙云实则已经五十多了。现如今便是修了法,这才显得如此年轻。   “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妙云时不时进宫个太后讲解经法,便是认得这两位的,只到了秦湛这会儿,有心行礼,只不知道是谁,也便愣住了。   “这是湛儿,三皇子殿下。”太后对着妙云,和悦道。   妙云微微一笑,“见过三殿下,三殿下目有灵光,慧根自生,太后您得了个好皇孙。”   太后便笑,看着秦湛更加慈爱了几分。   见过了礼,却是要说正事了。   太后朝着彤瑞使了个眼色,她就带着一干跪着的奴才们小声退了下去。   没了人,太后这才叹了口气,将事情同妙云说了。   “大师,先皇托梦,这大苍怕是有祸事,不知可有解法。”太后望着妙云,说道。   这妙云大师看上去是个奇人,显得不慌不乱,只说要算了一卦。却见她拿了几枚铜钱与一个小龟壳,这便摆开了架势。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妙云面色苍白了几分,竟然默默收起了占卜之物,再不肯多说一句。   太后自是不肯,多次开口,最后妙云一下出了满头大汗,却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后,非是我不肯说,只是这事关乎宫中贵人,我实不敢开口。”   秦慎沉沉拍了下椅子,怒道:“你只管说来,到底是何物何人敢扰了太后!”   帝王之怒,妙云立时战战兢兢了起来,只立时满头大汗开了口,“刚才占卜之后,占卜显示,是有贵人冲撞了大苍国运,太后这才梦魇引得先皇托梦。”   “何人冲撞!?”太后厉声道。   “这这……当初太祖于大河关外发现龙脉,也在大河关外登基为帝,是以大苍国运为水德。只这位贵人七月出生,命中火德旺盛,现如今登临高位,自会冲撞了大苍国运啊!”   “继续说!”   “这贵人……这贵人居于……居于翎福宫!”   太后一下皱起了眉,居于翎福宫的,乃是当今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宇文皇后!   太后母族便是宇文家族,当初秦慎登基,为稳固前朝势力,太后也为本家考虑,便选了宇文皇后进宫。   这些年,在秦慎分封四妃平衡各方势力之后,宇文皇后一直将后宫管理的安安稳稳,没有半分差错!不提本家之情,便是宇文皇后这些做出的表率,太后心中也是颇为看重她的!   妙云彻底压弯了身子,只用额头抵着地面,再不敢多说一句。 第6章 庵堂祈福   太后面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沉默了几息,语气几乎冷漠,“妙云大师,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切莫乱言!”   妙云大师战战兢兢,磕了头之后,无不小心的退下了。   太后自是看重宇文皇后的,但一个宇文皇后跟大苍天下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太后自己拎的清,先下,她愿意照顾着一些宇文家的人。但她,是这大苍的太后!   约莫是气氛有些沉默下来了,秦湛也放下了糕点,不敢再吃,怕发出了吞咽声,给太后治一个失仪之罪。   “湛儿,过来。”秦慎怕秦湛在自个儿母后身边吓坏了他,便朝秦湛招了个手。   秦湛眨了眨眼,一溜烟就跑过去了。   若是旁的皇孙这般,太后是不喜的。不过太后疼爱自己的儿子,还是爱屋及乌,见着秦慎是真喜爱他这个儿子,她也就不便说什么。   百姓人家的父母子女闹翻,左右不过一家不宁。她若是同儿子有了间隙,怕是整个朝堂都要不稳,所以太后是绝对不会做出这般蠢事的。   秦慎见秦湛过来了,便一下就拉了他坐在自己身侧,还神色自如的给秦湛倒了杯茶,让他润润喉。刚才吃了那些个甜点,秦湛现如今声音刚好在变声期,怕嗓子给他弄坏了。   “皇帝,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太后终于开了口。   秦慎摸了摸秦湛头发,见他喝了,才沉声道:“母后,此事也不能只听信妙云一人而言,儿子自会再召集司礼监、观星监的人来给母后解梦,同时也把岳山、秦山那边的老法师请来,询问一下此事是否可解。”   闻言,太后点了点头,“还是皇帝想的周到。”   只秦慎却还有几分面无表情,他心中也知道宇文皇后温婉贤淑,偏偏在太后的帮助下,自身能力也好,将着后宫打理的井然有序。   不过宇文皇后再如何,秦慎也不会对她交心。   现如今,太后出生宇文家族,他登基之后,宇文家的人在朝堂的官员已经位高权重。而后,他又立宇文家嫡女为后,若是将来宇文皇后之子登位,这天下怕就是宇文家的了。   新皇,也必然成为宇文家的傀儡。   所以,秦慎心里从来不曾想过,会给宇文皇后留下子嗣。当初宇文皇后进宫,他已然让辛羊在宇文皇后的饭菜糕点之中都下了药。   天长日久,宇文皇后便再不能受孕。   不过不知是宇文皇后运气好还是上天眷顾,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皇后还是在入宫后两年怀上了七皇子秦礼。   秦慎自是不喜,辛羊还给他责骂了一顿。   只自从宇文皇后怀孕之后,太后身边的老人彤瑞就过去伺候了,还带过去了太后很是信任的医正,常驻在翎福宫,更是免了一众宾妃对皇后的早晚请安。这是太后出手,亲自护持宇文皇后的意思了。   也因为这,秦慎也动不了宇文皇后,自是愈发不喜她,及着七子秦礼。便是怕有朝一日,太后有意干预他立太子之事。   不过因他之前对宇文皇后用了两年的药,宇文皇后这胎十分不稳,那位医正用尽了办法,宇文皇后还是八月早产了。   七皇子秦礼先天不足,大约在娘胎里也吸收了不少那些不好的药分,出生之后就一直体弱多病。春秋换季,更是咳嗦不断,看上去像是个要早夭的。   因他身体不好,平日里,皇后也都不放秦礼出翎福宫,只在自己偏殿调养。   从这情况看,众人便知道,皇后虽有了嫡子,但七皇子除非某一日身子大好,否则怕是大位无缘。就是太后,也是不许这样一个病秧子登上皇位的。   自那之后,辛羊加大了对宇文皇后的药剂用量。   因而这么些年了,宇文皇后再未有过子嗣。   因宇文皇后在子嗣这块有所欠缺,这点一直是太后心中较为不满的一点。只现如今想来,莫非是太祖太宗知道宇文皇后会冲撞皇朝气运,这才不佑她子孙!?想来也是,若是皇后之子再登高位,她母凭子贵,怕是更加位高权重了。   这般想,太后又有些不安。   这会儿,太后想跟秦慎谈谈宇文皇后之时,门外却传来彤瑞小心翼翼之声,“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过来了。”   太后与秦慎对视一眼,便道:“让她进来。”   宇文皇后此刻过来,怕是已然得知了一些消息。这倒是不难,这后宫毕竟宇文皇后掌管多年。若是这么大的风吹早动,她都不知晓,这后宫怕是早乱了。   此刻,门外。   宇文皇后已然褪下了平日里穿的凤服凤钗,只换了一身淡青色素衣,面容素净,在她贴身宫女墨蕊的陪同下,直直跪在太后寝殿门口。   吱呀。   太后正殿大门打开,彤瑞快步上前,行礼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多谢彤瑞姑姑。”宇文皇后这才起身进去。   一进到里面,宇文皇后立刻就给秦慎以及太后行了礼。   太后看了眼皇后的打扮,只道:“起来吧,皇后这是做什么?”   宇文皇后见太后语气有几分冷淡,哪里愿意起身,只重重磕了头,额头便立时红了。   墨蕊惊呼一声,眼中含了泪去扶她。   “皇上,太后,臣妾有罪。”   “何罪之有?”秦慎问。   “臣妾不知自己火德冲撞了太后,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入宫多年,皇上跟太后该看在眼里,臣妾战战兢兢,一日不敢不将后宫打理妥当。百姓之女尚知出嫁从夫,臣妾自幼背读女经、训诫,哪里会不知女子出嫁便以夫家为重。臣妾对皇上,对太后忠心可鉴,日月可表,哪里会做出有损大苍之事,望陛下太后明鉴啊!”   宇文皇后字字落泪,更是不断以头磕地,额头立时浮肿起来。   墨蕊跪着爬过去拉扯宇文皇后,只哭诉道:“皇上,太后,我家娘娘决计没有害大苍之心。娘娘自从入宫,每日早晚必然去偏殿祈福,祈愿愿折损自己寿命,只求皇上跟太后喜平安乐,长命千岁啊!”   说罢,墨蕊也是连连磕头,只说请皇上太后明鉴。   “皇后,何必如此。”太后皱了皱眉。   彤瑞此刻见了,立时去扶持宇文皇后。   宇文皇后竟然一下挣脱了彤瑞,只哭道:“太后明鉴,臣妾自知身居火德,怕冲撞了太后。臣妾愿布衣素容进偏殿庵堂为陛下,为太后,为大苍祈福!臣妾一日不能赎去罪孽,一日便不出庵堂。”   庵堂位于太后这永乐宫之旁,里面供奉着几尊菩萨。一则,是太后自己用来祈福只用,二则,是太后用来惩戒那些犯了错的宾妃皇子们。   “望陛下太后成全!”   太后此刻心里原对宇文皇后的不舒坦,此刻已经消失无踪迹。宇文皇后看来,自己脑子是清楚的,怕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只岳山、秦山的老法师来之前,皇后也确实不该继续居于翎福宫,否则若是坏了祖宗们的安宁可不好。   “如此,也好。”太后应了。   宇文皇后便立刻又磕了头,谢了恩。   只是,太后又想到,这宫中位高权重的火德之人怕还有,现在怕都得禁一禁。这几日,最好都是庵堂祈福,莫要让这些个冲撞了秦慎。   秦湛原就在偷偷看太后眼色,此刻立时就明白。来了,难怪前世他被太后的人带去了偏殿庵堂。   秦湛眼珠子一转,只立刻起身,跑去太后身侧,恭恭敬敬行了礼,肃穆道:“皇祖母,孙儿也是火德之月出生,孙儿心系大苍,也希望父皇跟皇祖母平平安安。此次,皇后娘娘去祈福,孙儿愿意一同前往。”   自己个儿提出了要求跟别人要你去,可会给人两种不同的印象。   “不行!”   秦慎想也不曾想便开口,只看秦湛委屈的看过来,便立时过去拉起了他,安抚道:“湛儿,你身子弱,偏殿清冷,那些个菩萨看着也有些可怖,你若去了,怕是要生病。父皇自然是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只不若这样,你在永祥宫中祈福,有伯福等人照看你,父皇也放心。”   “父皇,这不一样。若是如此,先祖们怎么会看到湛儿的孝心。”   秦慎看他眼中认真倔强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心疼,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口。   “皇儿。”太后开了口,“湛儿要去,便让他去吧,你也不能辜负了湛儿的一片孝心才是。”   “这……”秦慎还是不愿答应。   秦湛扯了秦慎的手臂,只摇摆着撒娇,“父皇父皇父皇父皇……”   秦慎对他这痴缠最没办法,只得犹犹豫豫应了,只还是嘱咐道:“去便去,但不能逞强。若是身子不舒服了,便立刻出来。我让伯福带几个人来这边伺候着,医道院的人也随时候着,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父皇最好了。”   秦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秦湛额头。   这事便算定了,太后当时就传出了懿旨,这几日宫中不得点明火,不得吃荤。宾妃品阶在四品之上的,还有一众皇子们,身居火德的,便都入庵堂祈福!其余火德之人,这段时日便禁足在寝殿之后,布衣素容在各处自行祈福! 第7章 慈母秦慎   “你们都给我麻利着点儿,小心着点儿,一会儿我要是发现这庵堂中有哪儿打扫的不干净的,小心你们的皮子!”   这会儿,辛羊站在了庵堂门口,亲自看着那些太监宫女们仔仔细细收拾着庵堂中的角角落落。这可了不得,这庵堂长年关着门,里头要说干净清爽,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到了明个儿,三皇子秦湛就得过来祈福。秦慎这会儿带了秦湛先回去,特意把他留下,重新布置这庵堂,可不就为了三皇子过的舒心一些。   想那三皇子自打出生起,也不知怎么了,一日日都长到了秦慎心里去,哪里委屈过他半分。这私下的吃穿用度,比着秦慎都用的好。   到了先下,三皇子哪里来过庵堂这种阴沉之地。若是往日里,有人敢撺掇三皇子往这种地方跑,那被扒了皮都是轻的!   现如今,三皇子孝心,自个儿说要来祈福,皇后还沾了他的福气。因着秦慎实在不放心这里头的环境,这才特意同太后说,延了一天。今个儿他先布置一番,明天才让旁的人进来。   这要是不尽心,哪里恶了三皇子,可没他好果子吃。   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时辰,这庵堂总算是打扫的纤尘不染。辛羊是角角落落都是看了,确实干净了之后这才满意了。   “来人哪。”打扫好了,辛羊又拍了下手。   外头的宫女们听了声音,立时一排排轻轻巧巧走了进来。只她们手中,都拿了不少摆放的物件。   这些个东西,都是刚才去宝库里去拿的,时间急,虽外头的人都是觉着是顶好的东西。但到了三皇子跟前,估摸着也不打眼。   “放起来,这里头那些摆饰看着旧了,有破的,全给我换了。你们啊,尽量都给我布置的欢快一点儿。我也不瞒你们,明儿个,这里三皇子来。他年纪小,容易被冲撞了,这要是一不小心留下了什么吓到人的东西,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公公。”这会儿,那些太监宫女赶紧应了。   宫里头的,最是会见风使舵。   现如今,三皇子一枝独秀,谁敢得罪了他。   外头好容易布置好了,辛羊又把庵堂旁的一个小房间收拾了出来。外头庵堂好歹还要顾忌着些神佛,辛羊也不敢真布置的奢华艳丽了。只这屋子里头,倒是无碍。   一时之间,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扔了出去。小憩的床榻,挂在墙面的山水画,小格子里头的茶叶糕点,那一桩桩一点点,全是最好的。辛羊会办事儿,这屋子到了用晚膳那时候,也就布置妥当了。   见满意了,又仔细检查了几回,辛羊这才回去跟秦慎禀告这事儿。   只辛羊去的是时候,他到的那会儿,秦湛正在秦慎的殿里头用晚膳。皇家规矩多,便是吃饭也吃的一丝不苟。有着时候,那些皇子们,宾妃们,吃个饭也能吃出些花头来。   不过这说一千道一万的,做这许多事儿,也不过是求着秦慎多看自个儿一眼罢了。这后宫的女人,再有心计,再争来争去,不也只是求一个恩宠罢了。   “公公。”辛羊到了门前而,发现那些个宫女太监的都在殿门口守着,没在里头伺候。见着他了,那些宫人们便朝他行了礼。   辛羊也不问,他自是知道。若是秦慎同秦湛一同用餐,他父子二人想要体验百姓之家的温馨和乐,便是不让这满屋子的宫女们伺候的。所以这会儿,辛羊只安静站立在了殿门口,等着秦慎用完膳之后的传唤。   而里头屋子中,秦湛很是不合规矩的坐在了秦慎旁。秦慎看他,也是一片慈爱之色,见着秦湛爱吃鱼,也就拿了一干净小碟给他挑着。   “父皇,吃这个。”秦湛这会儿吃了口鱼肉,把碗里头的一小块肉丸拨到了秦慎碗里头。   他这肉丸还咬了口,发现不和胃口,眼珠子一转,当秦慎没瞧着他吃过了一小口,便卖着乖拨去了。   秦慎爱吃他这套,只当秦湛小孩儿天性。他把那一小碟鱼肉推了过去,面不改色便把肉丸吃了。   秦湛这会儿吃完了鱼肉,又喝了点秦慎递过来的汤,只挺不雅的打了个嗝儿。   秦慎好笑的敲了敲秦湛脑袋,“这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要是被你皇祖母看到,少不得要说你。”   秦湛调皮的朝他吐了下舌头。   “还调皮!要是有旁的人在场,又得说你乖戾嚣张,最不济也得治你一个御前失仪之罪。”秦慎故意虎了脸,教训道。   秦湛这顽皮的性子,将来若是大了,怕养出个小霸王来。这将来要是立了储君了,可是容易给人找茬子。   秦湛委屈的撇了撇嘴,转了头不去理秦慎。   秦慎扭了头去看他,见秦湛还偷偷瞄他,一副等着他先开口哄的样子便心软了。秦慎伸了手,猝不及防把秦湛抱到腿上,“好了,父皇没有生气。但这礼仪,湛儿也得学一些才是,可不能这样了。”   “湛儿困了,要回永祥宫了。”秦湛掰了秦慎手,一下就从他腿上跳下来,这是耍小脾气了。   “给朕回来。”秦慎扯了秦湛胳膊,“好了,多大了还闹别扭,父皇不说你了,只是以后,在外人面前,莫要失了仪。”   秦湛这才笑了,他抱了秦慎手臂,“父皇,湛儿知道的。就是在父皇外面,湛儿才顽皮啊,因为湛儿知道,父皇会保护湛儿的。”   “你个小家伙,就会卖乖。”秦慎一下就笑了,他看着秦湛那张笑出两个酒窝的脸,根本严肃不起来教训他。   没了办法,秦慎只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再教吧。大不了,小霸王就小霸王,总归他打造出个太平盛世,再多找些能用的人到朝堂上。到了秦湛这儿,安安稳稳做个太平君王,到底也能在史书上博个美名。   父子两人其乐融融了,秦慎便拍了拍手,这才把外头那些人给传唤了进来。   这些个膳食自然是全部撤下的,能伺候秦慎的宫女自然是训练的极好的。这些杯杯盏盏、碗碗碟碟的,拿下去的时候愣是没发出半声声响。   秦湛自个儿拿了茶水漱口,放下杯子之后,秦慎已经给人伺候着洗了手。只到了秦湛这儿,却是秦慎亲自给他擦的手。   “庵堂那边如何了?”秦慎抽空问道。   辛羊低着头,恭敬答了,“全都收拾妥当了,三皇子小憩的地儿,奴才也给收拾了。”   “这就好,吃食什么准备了吗?”   “都备下了,都是合着三皇子口味的。”   “事儿倒是全了,对了,湛儿祈福跪的垫子,你准备了吗?要用今年新进贡的云锦棉。那棉料舒适柔软,跪久了不会很难受。”   “也备下了。”   秦慎这会儿把方方面面都问了,倒真跟个慈母似得,把秦湛去祈福当成第一次离家远游,心里头挺担心,唯恐他哪里不舒坦了。只到外头不比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渴了饿了困了,怕没人照顾他,把自个儿再折腾出病来。   这也实在是他当初亲自教养秦湛,然后一点点把秦湛养到这么大,就冲这个,对着秦湛也比旁的皇子更多几分关心。再则,他第一次说不准要几天见不着秦湛,秦慎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这难得絮絮叨叨的,秦湛年纪小,吃了饭熬不住,在那儿已经一点点头,这是要睡了。   秦慎见了,赶紧吩咐了人,让人领着秦湛回永祥宫去休息了。   第二日,秦湛醒的早,因为他心里惦记着祈福的事儿。   洗漱完了,用了早膳,秦湛心里头还想着昨晚秦慎对着辛羊的一句句吩咐絮叨,那真是方方面面仔仔细细都给他考虑到了。冲这一点,秦湛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惦记着秦慎的帝王无情,总想着,秦慎这会儿疼爱他,也不过是他以前方方面面都照着他的喜好来罢了。   秦慎喜好皇子是个什么样儿,前世,他总有几分看的明白的。   可这些个,总不是真的。有时候被秦慎的好迷了眼,秦湛也就不装了,真耍起了脾气。他知道,秦慎实际是不喜这个的。身为皇子,当机敏聪慧,进退有据。   他总想着秦慎要发火,要真板了脸责骂他,再关在永祥宫反省几日。   可他左等右等,到也不见秦慎真这样对过他,只一次次笑着说他愈发顽皮,不见他真生气。   想的多了,秦湛便有些发闷。   昨晚秦慎原是跟他说,去庵堂之前跟他说一声。只这会儿,秦湛也不想去见秦慎,只闷着头就往太后的永乐宫走去。   伯福是跟着秦湛的,只见他不知怎么了,用完了早膳便面色不好,心里头就有些担心。后来见秦湛直往永乐宫去,伯福赶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秦慎:养个孩子真难,可怜我又当爹又当妈   秦湛:(⊙﹏⊙) 第8章 一日两问   秦湛觉得今儿个他已经醒的早了,不曾想到了永乐宫,遥遥便看着宇文皇后穿了一身素装已经在太后门口跪着了。不止她,这后宫中四品之上,需要祈福的后宫宾妃皇子们也都来了。   秦湛见了,快走了几步,却也进去跪着了。   彤瑞姑姑原是守在门口的,见了秦湛过来,却是带了两位宫女走了过去,悄声道:“三皇子可用过早膳?太后吩咐了,三皇子刚出了病,难得有孝心。先下天色早,天寒露重的,不若先去偏殿用了早膳。”   秦湛原是吃过的,但彤瑞这般说了,他自然说是不曾用过。   彤瑞笑着牵了他的手,这就带着他往偏殿走去。   皇后倒是神色没有变化,只其她嫔妃都是咬碎了牙齿。尤其是那些个不凑巧,自个儿皇子刚好也是火德的嫔妃们,这会儿更是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们几个,战战兢兢,便早来跪了。那秦湛来迟了不说,这还被带走用早膳去了,太后何其偏心!   秦湛自不理会外头那些个人的想法,他只问道:“姑姑,皇后娘娘何时来的?”   彤瑞姑姑道:“娘娘三更天便来了,可是有心。”   彤瑞有心在秦湛面前说宇文皇后的好,因着她知道,太后心中还是看重皇后的。秦湛既然得秦慎看重,若是他肯在秦慎面前提一句皇后的好,那比什么都有用。   秦湛听了,只点头。   这宇文皇后倒是颇有睿智,这火德之事,子虚乌有,不过是有人借着太后梦魇之事害她罢了。   宇文皇后心中知晓,只她不曾声辩,那日就换了衣衫直接到太后面前磕头认错。为何?因着太后梦魇却有其事,二则,那妙云是太后信任之人。   她若是去喊冤,另一则意思便是说是太后陷害与她了。   宇文皇后以退为进,这番做下来,便是确有其事,也该解开了太后心中待她的心结。若是事后查出她无辜,她便更得太后欢心。   如此心机手段,秦湛是佩服不已。   只是可惜了,宇文皇后成也她是宇文家嫡女,败也是此身份。   前世,他虽十五便死了。但宇文皇后就是到了那时,除了一个病皇子之外,再无所出。再从这一世来看,秦慎因不少事不瞒着他,秦湛也看的出,秦慎并不喜欢这位皇后,倒是跟她容貌性情无关,只因她是宇文家嫡女。   秦湛思虑着,便给彤瑞带到了偏殿。他已然吃过,胃口不大,意思着只用了少许。   等天色亮了些,便又有几位宫女过来告诉一直伺候着的彤瑞,说是太后起了,这会儿召见众人呢。   彤瑞转了身去问秦湛,“三皇子可曾饱了?”   秦湛点了头。   彤瑞见此,这才让人撤了早膳,带着秦湛去见太后。   到了太后屋中,秦湛一早见了太后,便立刻上去跪了,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母。”   “好好好,湛儿最是孝心。”   那下方原还跪着三位皇子,因着太后沉着脸,没了平时的慈祥模样,便都各自依偎在自己母妃身边,不敢说一句话。   那些个妃子们也是不发一语,只心中嘀咕着,同是皇子,都给你磕了头,怎却是偏偏他三皇子最是孝心!?   行了礼,太后又讲了些话,便让彤瑞带了他们前往庵堂。   秦湛跟在后头看了看,这回被牵连的妃子们共有五位,原没有那么多,只八皇子秦勉现如今只有四岁,六皇子秦州五岁。他们各自身居火德,念他二人年幼,太后特意准许他们母妃同他们一起前来祈福。   还剩下一位皇子,他自个儿来的,便是二皇子秦朝。同这些皇子们,秦湛关系也不怎么好。总归,皇家之中的兄友弟恭,便都是不作数的,他又何必去处个不愉快。再则,他总归是要离宫的,也不必同这些不相干的过多相处。剩下的,便都是那些嫔妃们了。这之中,秦湛也只对那位澜贵仪有印象。   这位澜贵仪家中没什么背景,当初他母妃去世,后宫那些个人可是没少争。他那时也不过五岁,总得放在后宫教养。所以,那些妃子谁都算计着,想让他记在自己名下。   没旁的,只因他身受秦慎看重。若是教养了他,便是秦慎也能多往自个儿宫中走不是。那时,唯有这澜贵仪另想了个法子,她只说要养秦柔儿。   秦柔儿那会儿才刚出生,瘦弱的很。   对着这女儿,秦慎便没有多看重了。后头折腾许久,考量再三,秦柔儿就记在了澜贵仪名下。因着这,澜贵仪才能在毫无背景之下,从不过正五品的婉容便到了如今的贵仪。   为此,不少人也嫉妒着这位澜贵仪。只没办法,当初,谁让人家想了这么一处。这么些年,秦湛拖着秦慎,可是没少去这位澜贵仪宫中。   这会儿,各方心思不提。   只他们进了庵堂,便发现庵堂比之往日鲜亮了不少,那菩萨看上去到也不似从前面目狰狞。   宇文皇后虔诚磕了头,很快就领着众人跪了,而后合了眼就开始祈福。   秦湛跪了之后,倒是没旁的念想,只自己也安心祈福起来。只他心中祈求的,却是不是保佑大苍之类的。他只想着,若是这漫天神佛有灵,便让他到时能平平安安离宫。再护佑着秦柔儿健健康康长大,将来找个好人家,他心就安了。   只这边开始祈福,秦慎下了朝,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以前这会儿,秦湛虽说要去清心殿了。只因他那小霸王的性子,怕是还要在他跟前磨蹭一会儿,千哄万哄才去。   秦慎有时也恼秦湛这般胡闹,沉了面色想要做个严父。但意见秦湛委屈的样子,便忍不住成了慈母。秦慎心里头就想着,难怪如今,有些个功臣们的孩子成了个不学无术的。以前他心里头瞧不起,只觉得这倒是虎父犬子了。   先下,到了他这儿,秦慎倒是能理解几分了。自个儿亲手带着的小孩儿,那粉雕玉琢的模样,一露出委屈的模样,可不把自己个心都给看柔了,哪儿还狠得下心去训斥。   到了这会儿,也就教训不起来了。   只话又说回来。那些个是真的不学无术。秦湛虽不爱学些,顽劣一些,人却是一等一的聪明,这些是那些个旁的人比不上的。   这般一想,秦慎心里头就开心了。   那会儿,他被秦湛气的又恼又乐。但这会儿,人不在跟前了,秦慎心里头又觉着空落落的。   他带了五年的孩子,这便不在了。   批了会儿折子,秦慎只觉着静不下心神。   “辛羊。”过了会儿,秦慎索性传了辛羊过来。   “皇上。”辛羊行了礼。   “今儿个早上,湛儿可是没来朕这儿?”   辛羊点了头,“永祥宫的人过来禀告说,三皇子用完了早膳就去了永乐宫,只是……”   “说。”   “三皇子离去时,怕是心情不好。”   秦慎听了,便皱了眉。是了,他寻思秦湛以前是个惫懒的,今儿个起的早,心情自然不好。想着,秦慎就笑了。   “朕看着时辰,湛儿怕是在庵堂也跪了有半个时辰了。你派人去一趟,只说三皇子身体不好,让他去小偏房里头休息。”   辛羊听了吩咐,只赶紧应了。他以往只知道秦慎看重三皇子,却是没想到,竟是看重到了这份上。只跪了这会儿,心中就惦记了。   一盏茶的功夫,传话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秦慎见了,便问道:“湛儿休息下了?”   小太监吓的跪了地,声音发着抖,“三……三皇子说他为大苍祈福,岂有休息之理。”   秦慎一下皱了眉,辛羊见了,也是大气不敢出。敢如此这般来回秦慎话的,大约也就只剩下秦湛了。   “罢了,下去吧。”秦慎叹了口气,再次批起了奏折。   这管理天下大事,折子是批不完的。秦慎看了一批,小太监们抬下了,却又是拿来一批。这一番忙碌,却是到了辛羊提醒他,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秦慎这才抬了头,只念叨道:“庵堂那边也该用午膳了吧?”   “启禀陛下,太后那边做了安排。祈福的宾妃皇子们在偏殿用食,而后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吩咐让膳房准备些吃的送过去,多准备些吧。用完了,让湛儿去休息。只说朕准许的,让他多休息一个时辰,祈福固然重要,自个儿身体却也不能不顾。”   “是。”   这些天,宫中皆是是素食。秦湛跪了一上午,脚便有些麻了,这会儿又用着不沾荤腥的饭菜,也就有些食不下咽。他前世是病着饿着死的,到了这一世,倒是十分怕饿,更是喜吃荤腥。大约那时缺的狠了,这回想要补回来一般。   这习惯不好,秦慎想要他改,折腾了好几回,他依旧挑食的厉害。没了办法,只得让膳房的人想办法,把那些素菜做出了肉味儿。   但这里是太后的永乐宫,这素菜也就真是素菜味道了。   秦湛刚没了胃口,却看到外头来了人。   进来的是个小太监,只说传圣上口谕,拿了午膳来赐下。   众人跪着谢了旨意,拿来的饭菜这才摆开。   虽说这饭菜口谕是说赏赐给众人的,但这一看,具是合着秦湛口味的。知道的人,也便心中明了了。   这饭菜做的精细,宇文皇后竟也多用了几口。   用完了这膳食,宫女们才收拾了,只听那小太监却是又道:“三皇子殿下,陛下口谕,说是三皇子体弱,孝心固然重要,身体也是要顾及的,特准许三皇子殿下您多休息一个时辰。”   “哼!”那边,搂着四皇子秦勉的生母夏贵容却是不甘愿的冷哼了声。   这三皇子有什么好的,既不是长子,母妃家族也是低贱到尘埃里,他自个儿也就有几分小聪明,真是不懂圣上为什么这般看重他。   夏贵容心中有气,做了这出头鸟。旁的宾妃们只心中一笑,看她闹腾。   拎不清的人,不过就是仗着生了四皇子罢了。只她也不看看,她怀里抱着的秦勉可入了圣上几分眼!   秦湛自是也听到了,只他自不会同这夏贵容计较。   先下,他终归是皇子身份,这夏贵容是娘娘,他若是计较,也失了身份。只他有的是法子治她,回头只露出些委屈神色,便能让这夏贵容吃不了好。   见无人理会,这夏贵容也就讪讪闭了嘴。 第9章 黑猫不吉   秦湛不理那夏贵容,只转头回了那小太监,说他自个儿没事,让秦慎不必担忧。   在宫里头当差,能混到了辛羊跟前,这小太监自不是蠢的。这会儿将这屋中发生之事一一记了,又跪安了一众贵人,这才让宫女们提了食盒悄悄退下了。   此番半个时辰休息,那些个嫔妃们着实也累的很,只抓紧了时间赶紧休息。过了会儿,秦湛也就打了会儿瞌睡。   倒是皇后,用了饭,稍稍休息一番,竟然早早就回了庵堂。她这一番姿态,旁的宾妃们只得不甘愿的咬着牙跟上。   宇文皇后倒是一笑,说道:“诸位妹妹们不必如此,此番倒是本宫连累了你们。本宫早些祈福也是应该,只你们有些还带着皇子们的,不必随我来。皇子年幼,经不起这般辛苦。”   众人听了皇后这般讲,也便留下休息了。   半个时辰后。   秦湛自个儿醒了,他喝了些茶水,便又进了庵堂。此番,他亦是诚心诚意祈求漫天神佛,不为此生荣华,惟愿今生安康。   他这边虔诚祈福,后边腿虽麻了,但也咬着牙坚持了。   只想来,秦湛到也觉着好笑一些。他原以为自个儿经过了前世那般,怕是什么苦都不怕了。倒是高看自个儿了,这不过区区腿麻,他一开始竟有些受不住,寻思去小偏房休息。他虽不愿承认,到底不过心中认定,秦慎必不会为了此事怪他。   只到了最后,秦湛咬了咬嘴唇,仍旧坚持住了。   这头不可开,他同秦慎,不过做戏一场,怎可真的依赖了他。   秦湛定了心神,竟真是安安稳稳祈福到了晚上。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秦慎那边果真又赏赐了膳食过来。秦湛因着白日里疲惫,却是没多少胃口,少吃了些许。   用了晚膳,众位贵人休憩了少许,便又进了庵堂。   只到了这时倒是不打紧了,人毕竟需要休息。进来庵堂,几个年幼的皇子们便是合衣靠在他们母妃怀里睡了。那些个妃嫔,也是昏昏欲睡。   宇文皇后自不会因此而责备众人,她自个儿也是小憩了会儿,待有了精神这才又虔心祈福了起来。   秦湛累过了之后,心倒是静了。他再看这平时显得有些神色狰狞的菩萨,这会儿竟也看出了几分慈祥。   到了后半夜,秦湛起了回夜。他没了睡意,也就出了小偏房,索性同皇后一同跪着彻夜祈福了起来。   原他出来的时候,宇文皇后也劝他,他年幼,不必如此。   这些个年,秦湛心态第一次这般平和。这会儿,他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都崩紧了,只摇了头,也就跪下了。   宇文皇后诧异看了秦湛一眼,也不再说话。   夜色一点点愈发深重,整个庵堂除了一些浅浅的呼吸声,也就只剩下了宇文皇后同秦湛二人轻轻念着的祈福祷文。   咣当!   原是个安静的地方,只突然间,却是刮了一阵风,竟是把庵堂的窗户给吹开了。   风有些冷了,吹的其中一位嫔妃隐约醒了。   “这是……怎么了?”那嫔妃隐约问道。   墨蕊是随着皇后来的,这会儿便起身道:“娘娘歇着吧,是风吹开了窗户,奴婢这就去关上。”   那嫔妃听了,也就又睡去了。   墨蕊去关上了窗户,只刚刚关上,竟又是一阵风,把那窗户给吹开了。墨蕊心中隐约有些害怕,看了看夜色,无月无星,怕是今晚有雨。   想着,墨蕊便再一次仔细合了窗户。   待她又重新回到了皇后身边,这才跪下,竟是听到那窗户又是咣当一声。这声音大的很,引的宇文皇后同秦湛一起转了头。   “那是何物!?”宇文皇后立时惊呼起来。   此番惊呼,却是把旁人都吵醒了。再一看,竟是一直瘦骨嶙峋的黑猫蹲在了窗户边。那黑猫闪烁幽幽蓝光的眼睛,只静静的看着庵堂之中一众贵人们。   嫔妃们何时见过这番事情,只吓的尖叫起来。   那黑猫似受了惊吓,却是突然一跳,朝着宇文皇后扑来。   幸而墨蕊在宇文皇后身边,她倒是忠心,只想也不曾想,一个扑倒便将宇文皇后护在了身下。那猫立时挠了墨蕊一爪子,而后竟然一跳,竟是慌不择路朝着秦湛而来。   秦湛一骇,下意识手臂狠狠一挥,刚才打在了黑猫的肚子上。   那黑猫灵巧,虽被秦湛打中,却也无碍。只它吃痛,却是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而后又是一跳,不凑巧撞倒了烛台。   因外头风大,这烛台竟是一下就把垂在菩萨两边的帘纱给点着了。火势起的快,幸而门并非锁着。一众嫔妃只相互叫嚷着,立时朝外头跑去。   不过片刻,空中便有人大喊着走火了,救人之类的声音。   秦湛无碍,他出来的快,只还有些发愣。并非被吓到,只他前世,似不曾有这等事发生来着。   这黑猫出现的诡异,这火更是起的蹊跷。   况且,大苍忌黑猫,认为黑猫不吉。盖因当初太祖驾崩之前,虽原就征战沙场之时旧伤复发,已然时日无多。但某一日,太祖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大好,竟是从床上起来了。太祖喝了些米粥,只说起床走走。   只太祖到了窗口,一只黑猫突然蹿出来,太祖一惊之下,当晚便病情加重。第二日,太祖就驾崩了。   因着这一事,黑猫一直被大苍视为不详,后宫众人更是不准养猫。   这回,这黑猫却是从哪里冒出来?这番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怕是太后心中又会对皇后心中升起几分不满了。   秦湛微微愣了神,门口传开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秦湛一众人,远远便听到了。不等皇上太后到,一众人便跪了行礼,嘴中喊着万岁千岁。   不过才行了礼,秦湛便突然被人拉了起来。   他站了一看,竟发现是秦慎。   秦慎头发都未束好,衣衫也着的凌乱。这番,怕是极为不合规矩了。   “湛儿,你无事吧?”秦慎却也不管,只到处打量着秦湛,唯恐他哪里伤了。   “皇帝,你成何体统!”这会儿,却是太后遥遥来了。太后见秦慎一副荒唐模样,这便斥声道。   “湛儿。”只秦慎实在担忧秦湛,竟是顾不得旁的了。   秦湛心中微微颤了下,只道:“父皇,湛儿没事。”   秦慎这番打量了,见他确实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见秦湛穿的淡薄,现下半夜,怕是有些寒冷,便招了手,将辛羊备着的外套拿过来给秦湛披了,又把他给抱了起来。   秦慎此刻心静了,这才觉察到了自个儿的不对。这便转了头,对着太后道:“母后,儿子失礼了。儿子先带湛儿回去,今日天色已晚,此事便放在明日处理,如何?”   太后听罢,也只能点头,“也好。”   幸而这火势也不大,这会儿功夫,已然被熄灭的差不多了。   此刻,秦慎竟是不理会众人,抱了秦湛便要走。   那秦州秦勉年纪具小,原让他们一整日祈福就累的很。此刻又发生了这等事,更是受了惊吓。秦慎一来,只早早就用了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自个儿的父皇。   只是不曾想到,秦慎眼里头似只看到了秦湛一个。这会儿,更是抱了他就要走,唯恐再留下去,会给秦湛留了阴影。   那两个年幼的皇子自是委屈的不行,二皇子年纪大,他早已懂事,因而不是委屈,却是升起了几分不甘,眼神透出几分倔强。   秦慎原要走,却刚好听到了秦州那可怜兮兮的叫了声父皇。   到底也是自个儿的孩子,秦慎还是回了头。他们出来的晚了些,沾染了一些灰尘,看上去倒是受了不少委屈。   “朕准许你们今晚回自个儿宫中去休息,好好检查检查,若有什么伤了的,就叫医正来看看。”   秦州一下就笑了。   秦湛也不知怎么了,只突然转了下身,用力抱了下秦慎的脖子。   秦慎见了,想着秦湛怕是不安,也就不欲在此地再待下去。他原还要再说几句的,此刻也没了心思,只惦记着秦湛了。   不消片刻,秦慎便带着秦湛离去了。   因今晚闹了些动静,秦慎也就不将秦湛带回永祥宫了,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德庆殿。   德庆殿此刻早已灯火通明,好几位医正早就跪在了殿门口,便是等着传召了。   秦慎进去之时,便直接道:“几位医正过来,给湛儿瞧瞧。”   到了屋子里头,秦慎就将秦湛放在了软椅上。   秦慎也顾不得自个儿,只要先看了医正把脉确诊才能安心。   几个医正轮流看了,商量了一小会儿,这才道:“皇上,三皇子无碍,只因今晚之事,心绪起伏有些大,臣开一些安神的药便好。”   闻言,秦慎这才松了口气。   “那便好,下去吧。”   几位医正磕了头,这才小心翼翼退下了。 第10章 事有蹊跷   “湛儿。”这会儿,秦慎突然有些忍不住,心里头微微一酸楚,竟是抱了秦湛的头,眼睛都发红了。   辛羊一惊,赶紧指挥了众人退下。   良久,秦慎还长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真是把他吓的心惊肉跳。   今天一整天,他拢共两次派了人过去,但回来的小太监具是来回话,说是秦湛根本不听他的话,也不去休息,只虔诚至极的跪在菩萨面前祈福。   因着这,秦慎真是又气又心疼。气秦湛不听他的话,不爱惜他自己的身体。心疼,也是心疼他这般祈福,也不怕累着了自己。   临了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秦慎也是坐立不安。几次还想着,自个儿过去一趟,把秦湛带回来也就罢了。旁人去,怕是奈何不了秦湛。这小子现在跟小霸王似得,这宫中连他都不怕,也敢打趣,旁人他哪里还会理会,怕是奈何不了他。   秦慎只这般想的苦恼,只他自个儿也知道。若是有旁的人,真是惹了秦湛不高兴,闹了脾气,他自然也是不愿意的。说不得,就得狠狠罚人。   这般,谁又敢去闹腾秦湛。   秦湛先下脾气倔,不也是他惯出来的。只秦慎自个儿也不觉得哪里不好了,便是觉得了,那也是带着笑说的,从没见过他真的生气。   旁人哪个不是人精,见了秦慎这番表情,谁敢去说秦湛的不好。自然,都是夸着捧着的。   这般胡思乱想着,到了傍晚,好不容易忍住了去把秦湛带回来的念头。后来终于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因心中念着秦湛的事,秦慎也睡的不安。   正辗转要入梦的时候,秦慎是隐约听着外头似闹了起来。他正要发怒,辛羊便急匆匆来了。   庵堂着了火,辛羊得了消息就赶紧来禀告秦慎了。那里头可以有着三皇子,冲着这位,辛羊就不敢不来。   谁知秦慎听了,竟顾不得旁的,只穿了鞋,披了件衣服便往外跑了。那会儿,真是把辛羊等一干人都吓的不行。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秦慎出了好歹,他们非得叫太后给刮下一层皮不说。再则,秦慎这番,可是置帝王威严于何地啊。   自秦慎登基以来,除了要封秦湛之母为皇后之事外,他何时做过这般出格之事。   见秦慎这般静默沉思的久了,秦湛捏了捏自个儿手心,而后却是又抬手拍了秦慎胳膊,故意皱眉批评道:“父皇羞羞,上次说湛儿不知礼仪。父皇今日出门,衣冠不正,比湛儿还失了仪。”   秦慎松开了秦湛,举了手在秦湛屁股上拍了几下,“还敢说父皇,你个小没良心。父皇这般出去,究竟是为了谁!?辛羊说庵堂着了火,父皇吓的没了神,哪里有那心思去打理自己。先下,你倒是说起父皇来了。”   秦湛撇了撇嘴,突然上去抱了抱秦慎的脖子,“父皇,湛儿不会有事的,湛儿永远陪着你。”   “好好,有湛儿这句话,父皇今儿个也算是值了。”只这般说着,秦慎却还是笑着摇了下头。他的湛儿果然还小,以后他大了,看的东西多了,自然也就把今儿个说的话给忘了。等将来,秦湛再出宫建立了自个儿的府邸。他们父子二人相见,恐怕都不那么容易了。   秦湛这才笑了,他松开了秦慎,只又撒娇卖乖了一会儿,这才道:“父皇,你别皱着眉头了,湛儿没事。”   秦慎叹了口气,他还真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教养秦湛多年,一直将人护的好好的。这才放出去一天,便出了着火这般大事。若秦湛真是因着这事出了问题,他就让那些个见不得秦湛好的人都去陪葬!   秦慎只想着,眼中便流露出一丝狠意。他这皇位,当初本就是在腥风血雨中得来的。杀伐果断,他从来不缺少。也就这些年,他已然彻底掌管了朝堂,因而无人敢违逆他,动的屠刀也就少了。   只若真恶了他,秦慎也不建议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天子一怒!   太后梦魇,后来妙云解梦之事,本就有蹊跷。只此事针对的是皇后,秦慎也不欲理会,他也将计就计,正好打压一下宇文家的气焰。   那宇文家仗着太后,最近在朝堂上也不安分。   但今晚之事,着实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只针对皇后也就罢了,牵连了其余嫔妃皇子他也可不计较。但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将秦湛卷了进去!敢动了他的逆鳞,便要有承担他怒火的后果!   秦湛原就累了一整日,加之起火之事,心绪起伏大。此刻,秦慎抱着他拍着后背,时间久了,秦湛也便抑制不住睡意,渐渐睡了过去。   待秦慎回了神,一瞧,怀里的小霸王却是睡熟了。   天色晚了,秦慎也就将秦湛留在了德庆殿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秦湛到了中午才醒。   他一醒,早被秦慎留在德庆殿等他的辛羊公公赶紧让人上了净水此后秦湛梳洗。又吩咐了膳房那边,将时刻准备着的膳食端上来。   秦湛吃了,那辛羊便笑道:“三皇子,陛下说了,庵堂昨晚起火,怕是不能祈福。先下,皇后等人都在各处关着禁闭,您也就不用去了。”   “此事我知道了。”秦湛应了声。   用完了早膳,秦湛又喝了那安神药,苦的他一连吃了一小碟蜜饯果子。   这会儿秦慎也不在,得了空,秦湛只抽了本书看。不过这书却是拿倒了,怕也没看进去几分。他心思不在书上,只想着这次庵堂起火之事。   前世之时,此事应是不发生的。只到底为何,这回便多了这场火。还有,这火却是谁放的,那黑猫开始冲着皇后去的。怕这事,还是针对的皇后。   秦湛自个儿想不通,不曾想,太后那边办事倒是利索。一整个上午,整个宫里头给翻了个底朝天,已然在一口水井下找到了已经被人淹死的黑猫。   之后,自然是继续查,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前年刚选进来的秀女被人指了出来。那秀女胆小的很,几个侍卫一拿住了她,她便什么都说了。   那黑猫是她养的。   这宫中不准养猫,这猫哪里来的,她也不曾知晓。只看它可怜,便偷偷喂了。只几天前,这只猫便不见了。她只想着,怕是跑了,也不敢找人问。其余的,便是真不知晓了。   太后别看面慈,心里头也狠。这秀女问完之后,自是被拉下去杖毙了。   大约是处理这事,秦慎一整日不曾出现。到了傍晚时分,秦慎才回了德庆殿。见秦湛今儿个一整日都在殿中安稳的很,秦慎虽是高兴,也有些忧心他莫不是被庵堂的火给吓到了。   晚膳那会儿,秦慎千方百计逗着秦湛,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安心了起来。 第11章 帝王之心   用了晚膳,秦慎想了会儿,却是道:“湛儿,你前几日不是吵着要去摘星阁吗?朕瞧着今晚夜色很是不错,那亓耳勒前个月上供的昙月星花也该开了,不若你我父子二人去瞧瞧?”   这昙月星花也是神奇,旁的花具是白日里开,独独它,到了晚上开。月色愈好,它便开的愈发漂亮。   秦湛惦记着这花儿,缠了他好几回。   但前些日子,秦湛病着,秦慎自是不应他。这晚间出去,若是再染了寒气,可是如何是好。   只是今儿个,他见秦湛用膳时甚少说话。虽他逗着,看着秦湛到也无碍,秦慎到底有几分不放心。他只心想,秦湛从小由他护着,没见过后宫阴私之事。   这一两天的,又是跪庵堂祈福的,又是黑猫吓人,又是起了火的,怕是将秦湛给惊着了。这么思索着,秦慎便想领了人去散散心。心气舒展了,这精神头也便好了。   果真如秦慎所料,秦湛听了这话,立刻便抬了头,兴奋道:“这晚就去?父皇不骗我?”   秦慎笑着点了点秦湛的鼻子,“父皇何时骗过你?便是骗了你,你这小霸王会放过父皇?指不定怎么跟朕闹腾呢。”   秦湛一笑,撒娇道:“哪里有,那快去吧。”   秦湛这便起了身,迫不及待扯了秦慎就往外走。   秦慎笑拉住了他,失笑道:“莫急,你这晚膳刚吃,也得漱了口再走。”   “那快一些,快一些。”秦湛连连催促。   好容易漱了口,秦慎又唤了人去永祥宫取了件秦湛的披风过来,直把秦湛都裹了,看着没落了什么,秦慎这才放心。   秦湛倒是不怎么开心了,先下天气还不炎热,晚间虽凉几分,却也不必如此穿着。这般裹了,倒是让他额头热出几缕汗水来。   只这回,无论他怎么撒娇痴缠,秦慎却是都不允许了。若要出去,衣服只得穿着。   晚上去摘星阁,秦慎也不欲有人将这事惊扰了太后,是以人也带的不多。只让唤来了几个侍卫,又叫了几个侍女前头提灯开路,辛羊随身伺候,秦慎这便带着秦湛往摘星阁去了。   宫中夜晚有宵禁,管理很是严厉。入了夜,除了那侍卫外,便是再没人敢随意乱走了。秦湛虽得了秦慎的宠爱,只到了晚间亦是出不了殿门。便是秦慎舍不得处罚他,怕是太后那边也是要说的。   恃宠而骄,向来是宫中的忌讳。   提了灯,夜晚倒是寂静的很。秦湛只静默走着,又瞧了瞧空中圆如银盘的月,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寂寥。   他在西冷殿那一年,就看到过这般大的月。   “湛儿,怎么了?”秦慎虽走着,只一直放着五分心思在秦湛身上。见他情绪低落了,立时便问道。   秦湛收敛了神色,只心中暗想,这些个年,秦慎待他太好,好到让他恍惚了神情。于是,做事也愈发不小心了,总是忘了收敛自己的真性情。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甚至隐晦的想着,若是秦慎真真个发现他的不对便好了。   他便吵,便闹,看秦慎是个什么表情。   秦湛快慰的想着这一切,想要彻底跟秦慎痛痛快快吵一场。只更隐晦的,他却是想要秦慎一如既然的喜爱他,疼爱他。只是也怕,秦慎也因此彻底恶了他。   对着秦慎,秦湛恨则恨,但这恨,不过是爱之切恨之深罢了。   在前一世的他心中,秦慎是他的父皇,是千古明君,是他心中的神,也是他一生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他对秦慎的父子孺慕崇拜之情,是真真切切的。   若说他不是秦慎亲儿,秦慎觉得得了欺骗,心中愤懑。他又何尝不是,只他心中更痛苦。他在宫中长大,他是真把皇宫当了家,秦慎当了至亲的父皇啊。   “湛儿,你这般,父皇真的很是担心。”   秦湛回了神,只一看,便发现他被秦慎抱在了怀中走着。秦慎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眼神宠溺的、担忧的,没有丝毫的含蓄隐瞒。   “父皇。”秦湛闷闷的喊了声,抱住了秦慎的脖子。   秦慎只当他小孩子闹脾气,安抚似得抬了一只手,只在秦湛后背上轻轻拍着。   “父皇……我还是不信你啊。”秦湛闭了闭眼,最终,心中还是对着自个儿这般说道。   他不怕自己再出了事,但这一世,他定是要护着秦柔儿平平安安长大的。   “湛儿,到了。”秦慎的声音突然传来。   秦湛一下抬了头,故意让语气开心了几分,“哪里,昙月星花在哪里?”   摘星阁是个独立的阁楼,以往的时候,司礼监的人逢着宫中大祭,得准许便会来此观星。这地方风景独特,虽瞧着不高,但抬了头看天,只觉得人要乘风而去了似得。   这回上了摘星阁的,除了辛羊随侍,便只有秦湛二人。其余一行人,具是被秦慎留在了摘星阁下方。   秦湛挣扎着从秦慎怀里头下来,他看了看明亮的夜色,而后便低了头趴在栏杆上去看。摘星阁的四周,一个月前被移植了大片的昙月星花。   此花喜夜,喜月,喜静。若是吵了,便是月色好,它亦是开的不够灿烂。   秦湛瞧的入神了,秦慎只笑着,见秦湛真喜欢,便向着不若移一些去秦湛的永祥宫,能逗了这小家伙开心,也是好的。   “开了,开了。”   秦慎原想着移花给秦湛一个惊喜的事,只突然间就给人扯了手腕,耳边便传来秦湛开心的笑声。   秦湛这会儿有些变声,他平时说话,倒是还有几分软糯。只这会儿突然笑的大声了,这声音其实有些尖锐,并不好听。   可秦慎不觉得,听着秦湛笑,他刚才见秦湛心情不好有些烦闷的心绪,却也突然静了。   “湛儿。”秦慎突然叫了声,他刚一低头,只看到秦湛抓着他衣摆,正仰了头,漆黑的眸子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秦慎心微微颤了下,突然有种迫切的渴望,他想将这世界上所有一切最美好的都给他这个孩子。   “湛儿,父皇带你玩个好玩的。”秦慎突然笑道。   秦湛期待的看着秦慎。   秦慎一笑,抱了秦湛,竟是双脚一蹬,整个人在夜色中飞起,朝着下方飞了下去。秦慎原就有练功,武艺不弱,只当了皇帝之后略有落下。这摘星阁并不是很高,下去倒也是勉勉强强。   楼下侍卫突然听了响动,只以为有刺客,拔了刀便要急匆匆跑出去。幸而阁楼之上的辛羊连滚带爬的冲下来,只压低声音喊道:“别动,都别动,那是皇上跟三皇子,都给我安静!”   见是辛羊,那些个侍卫只默默收了刀,再次警惕瞧着四周。   昙月星花在夜色下开,花瓣在月华之下,有些淡淡的银色的错觉。秦湛原突然被秦慎抱下来,他便吓的一下抱住了秦慎的脖子。但真落了地,他又觉着刺激,整个脸蛋都激动的红彤彤了。   “父皇父皇父皇……”秦湛一句句兴奋的叫着,大约是开心了,便在昙月星花的花海中跑了起来。   他这一跑动,那昙月星花竟是微微晃动,花粉竟是带着点点的荧光在月色下开始流动。   秦慎只负手站在原地瞧着秦湛开心的模样,秦湛现在这欢快的样子,到像是月下精灵似得。   辛羊站在远处瞧了,心里头对秦湛更看重了几分。以往,他虽对秦湛恭敬异常,也不过是知道秦慎喜爱他罢了。   只喜爱二字,取决人心。普通之人人心本就难测,何况帝王之心。   但此刻,辛羊徒然明白,秦慎对着秦湛的宠爱,怕是入了心了。这般,又谈何容易再舍弃他。因着舍弃了,是会伤着自个儿的心的。   秦湛已然成了秦慎的软肋,辛羊再不敢想下去,只低了头,让自己脑袋放空。   秦湛玩到昙月星花都被他吵嚷的合了花瓣,这才累的想要回永祥宫。回去那会儿,秦湛就支撑不住,便被秦慎抱着睡着了。   只他睡着那会儿,他手里头还抓着一株被他糟蹋给拔了出来的昙月星花。到了永祥宫,秦慎吩咐宫女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手里还抓着。   秦慎本还想给他洗手来着,见此,也就不硬掰开了。怕伤了秦湛的手,也怕吵醒了他。   等伺候完了秦湛,辛羊这才上去小心翼翼劝道:“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先下,您还是回德庆殿去休息休息吧。”   秦慎见秦湛睡的安稳,也不似做噩梦的模样。大约梦中高兴了,还笑了声。他这才放心了,便带着人回了德庆殿。   今儿个一天,秦慎也困顿的很。   到了德庆殿,他只稍微洗漱换了衣服,秦慎便睡了。 第12章 各打一棒   因着昨晚起的晚了,秦湛直到了第二日中午才醒。他睁了眼,只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那昙月星花。   伯福见了,立时问他,“殿下在找什么吗?可是寻那花?”   秦湛点了点头,“我掉哪儿了?我昨日里闻了那花香,甚是好闻。”   “殿下,您昨晚抓着那花。只后来睡熟,便掉在了地上。奴才看殿下喜欢,便让婢女们收起来了。”   秦湛打了哈欠,不在意似得点了点头,“那就收着吧,味道挺好闻的。你记着点,回头让人晒了花干做成香囊递于我。”   “奴才遵命。”伯福笑着应道。   秦湛这才起了床,洗漱完毕又慢腾腾用了午膳。秦湛惫懒,加之他之前大病小病的故意折腾,也营造出了不足月子的体弱多病之像。只是比起那宇文皇后的嫡子,他倒是好了很多,七皇子秦礼瞧着就像是个养不大的。   因着这些,秦慎时不时便让他静养,不准他出殿门去胡闹。这也使了秦湛愈发不似其他皇子勤勉,错了早膳午膳是常有的事。   只这也无妨,总归他有秦慎护着。旁人总不敢恶了他,膳房自然时刻备着他爱吃之物。不过这却也不妥,若是叫旁人看了,心中难免嘀咕秦湛不尊礼法。再则,这未免也打眼了一些。   秦慎能护着秦湛,却阻不了人心中这般想。为了不教秦湛遭人非议,便让人在永祥宫备了小膳房,也可堵了外人的嘴。   秦湛这儿吃了,最后指了一小碟淡绿色颜色瞧着挺舒心的糕点问道:“伯福,这是小膳房那边新出的糕点?”   伯福应道:“殿下,这是荆北嘉安那边新来的厨子,说这叫绿意糕,家乡之物。他做了些,叫殿下尝尝,是不是喜欢。”   “绿意糕,名字倒是不错。”这糕点刚才秦湛就动了一小块,剩下便没吃了,这会儿他指了这糕点,笑道:“我瞧着新奇,你叫人送去了德庆殿给父皇,说是湛儿孝敬父皇的。”   伯福连连应了,赶紧差了人送去。这可是好差事,虽说秦湛每回送去的东西都是小玩意儿,但这天下都是圣上的,对圣上来说,又有何物是珍贵的。只这是秦湛的心意,自然就与众不同了。秦慎也每次都是十分高兴,办了这差事的宫女奴才们,那个都会叫秦慎赏了东西。   也因着他是秦湛的贴身人,所以这差事让他吩咐下去。哪个奴才们不都是见风使舵的,为了落些好差事,可不就也巴结着他。   伯福心中自是畅快的,想当初在周秦臣府上,谁都瞧不上他们。因着周秦臣的身份,下人们出了门,具是连头都不敢抬的。心中也是一日日不安,唯恐这大苍再也容不了周秦臣,隔日便让人抄了家,夷了九族。   后来当今圣上求娶小姐,小姐为保父命,便含泪入了当初的慎王府。当日成亲,慎王府清清冷冷,一片衰败之景。小姐去之时,周秦臣府中之人也是避如蛇蝎,具是不敢随小姐一同过去。   周家已然危机重重,但好歹还有条活路。当时夺位之争愈演愈烈,慎王府一个不小心,便又是灭门之罪。他当时年纪还小,便被周秦臣派了过去。   伯福又想着,当时他也是抱了死志的。只谁又能想到了,落魄的慎王会是今日的陛下。如果水涨船高,他成了高人一等的大太监。   这会子见了他,宫中哪个不是小心讨好。便是太后那边的彤瑞姑姑,圣上身边的辛羊公公,私下见了他,那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愿恶了他。   先下的日子叫人快慰,只这般,伯福心中对秦湛也就愈发忠心。他可晓得,他有今时今日,便是全仰仗着秦湛了。是以,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了他,塞了银票又拿宅子地契给他,只求他能稍稍露出一些秦湛殿中之事或在秦湛耳旁多多说一些好话的,伯福具是不曾理会。   那些个人倒是痴心妄想,真是欺他不懂吗!?他是宫中太监,本就依附主子才能生存。先下为了这些个小利害了主子,那才是蠢笨至极!   他目下只要学那辛羊,旁的具是不用理会,只一心一下效忠了秦湛,他今儿个的地位才能稳固。   辛羊这会儿为何会在宫中威风八面,还不是他当时跟对了秦慎,便是秦慎再落魄,他都是忠心耿耿。便是太后,都不能从他嘴中撬出秦慎之事。到了如今,这才得了秦慎信任。   秦湛饶有趣味的看着伯福离了他便志得意满的模样,倒也不在意。只等伯福吩咐完了人回来之后,秦湛一笑,狡黠道:“这糕点好看是好看,却是难吃的很,下回叫那厨子不必做了。”   伯福差点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难吃还特意差了人送去德庆殿?   秦慎每回有了好东西便让人送来这永祥宫,如今永祥宫里头那样东西不是顶顶名贵的。好些个,秦慎自个儿都舍不得,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独品了。见着秦湛喜欢,也送过来了。   这回倒好,秦湛倒是拿自个儿瞧不上的送过去了。   伯福心中想的害怕,只觉得自个儿殿下也真是,这……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秦湛不理会伯福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只唤了人,带了他的读书用具,这就去清心殿了。   这学的东西,他上辈子都学过,而且学的很好,没几个人比的上他。这辈子他惫懒,原太傅也气他。只找了他几回麻烦,他具是对答如流,直让太傅唤他天赋过人,可惜就是人太过惫懒。   太傅也朝秦慎告了状,谁知秦慎面上说着秦湛不是,只语气中哪里有半分生气。说的久了,倒是劝说起太傅来了,只说秦湛这般聪慧,不愧是他的好孩儿。再则,秦湛如今还小,顽劣些也是应该的,太傅如此生气反倒是不妥。那天把太傅气的,恨不得大叫几声昏君。   这清心殿去还是要去的,这不,秦湛带了东西就去了。   到了殿中,那太傅见了秦湛也是颇为无奈。   他抽了空问了秦湛些许功课问题,甚至故意找了难,只秦湛都回答的规规矩矩,没有丝毫纰漏之处。   这可好了,太傅眉头皱的死紧,不知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对着秦湛,他真是又喜爱他聪慧,又气他惫懒。   不过最终这事,也便过去了。因为这些日子,宫中不太平,过来上课的皇子们也是被他们各自的母妃教导的规规矩矩,旁的话一句不敢多说。便是秦煜,小身子也是坐的笔直,目不斜视,不曾找他说话。   下午课时结束了之后,秦湛原是打算直接回了永祥宫的,只秦慎派了人来接他,直接让他去了太后的永乐宫。   秦湛稍稍一问,来接他的姑姑也不瞒他,只说岳山、秦山那边的老法师下午那会儿就赶到了。老法师沐浴焚香了之后,先下已经在太后的永乐宫了。   秦湛听的眉头一挑,便赶紧往永乐宫去了。   到了永乐宫,果然多了许多外人,气氛也很是肃穆。   于太后而言,大苍国运之事便是天大的事,谁动了这,她就要谁的命!   秦湛进了里面,很是尊敬的给太后请了安,又向秦慎问好。有着旁人,秦湛向来规矩,旁的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秦慎赶紧拉了他,只让他坐自己旁人,“湛儿,饿了吗?”说话间,却是将一些吃食递给了他,还亲自倒了杯茶到秦湛手上。那模样,可真真是个慈父了。   太后自是看在眼中,只也不说这事。   “几位法师,我这梦做的我心惊胆颤,唯恐大苍有失,不知几位法师可有解?”   秦湛吃着东西抽眼看,这法师来的有四位,都是天下鼎鼎有名的,达官贵人怕是都轻易见不着。不过说到底,也是不够贵罢了。   圣旨一到,不也只能往宫中赶来。说是飘然世外,只活在这世上,便做不到真正的飘然。   这几位法师瞧着倒是仙风道骨,比起那妙云,倒是更多了几分出尘之意。只瞧着,慈眉善目,就让人心生信任。   打头一位略微苍老,此刻便出了一步,行了礼道:“太后,此梦在来之时,我等就已经查阅典籍,卜算过了事情始末。   据星象记载,今年荆北、乌司、奴羌等以北之地,象征火德的惑星出世,因而以北之地今年怕是要缺雨少雨。以北之地向来雨水少,谷物缺乏,现如今恐怕更是粮食匮乏。   如今从年初到如今,时日已过大半年,那些地方因火德之旺,怕是百姓凄苦。百信若乱了,大苍国运自然就乱了。我等想,怕就是因为如此,太后这才有了梦魇,这怕才是先帝托梦之因。再则,皇后虽位居翎福宫,母仪天下。但皇后之高位依托水德而生,虽有些许影响,多却是无碍。”   “放肆!”太后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之下,怕是将手都打疼了。   她自不是气这几位法师,比起妙云,她自然就知道该信谁。再则,此事这几位法师也是不敢乱说话。以北之地的事,稍稍派人查一下便瞒不住,法师如何敢瞎说,这便是事实了!   如此一来,她一则气妙云,二则,此事背后太过不简单!   以北之地若是干旱,为何不曾有人上报!   “皇儿,我可是记得,荆北之地,年前才派了朝廷大员过去,那还是宇文家的宇文志!哀家瞧着他学富五车,是个办事的人,这才信他,还劝了皇上,可是……可是……我真是糊涂啊!   皇上,这事我是不管了,你看着办。宇文家敢做出这等事,他们也没脸来见我!彤瑞,你传话下去,将那妙云关了牢,我倒要看看,谁敢让她来骗我!   还有那皇后,火德之事虽与她无关,只她父兄之事,她也难辞其咎!让她交了凤印到永乐宫,好好在翎福宫中反省,我不允许,便不准出翎福宫一步!”   彤瑞瞧着太后发了大火,赶紧应了,立时就匆匆下去了。   秦慎也是生着气,只让法师退下,他领了秦湛这就要告辞。   太后自是不留他,只让秦慎快快去,这百姓可不能乱!   出了永乐宫宫门,秦湛就瞧着秦慎一下收了生气的模样,便是带着笑了。秦湛眼珠子一转,立时明白。那几位老法师说的话,怕是秦慎的手笔了。   “湛儿,开心吗?”   秦湛见秦慎问他,便笑道:“湛儿不懂啊,父皇怎么还笑,以北之地闹了大动静,湛儿为百姓担忧还来不及。”   “耍嘴皮子,湛儿比谁都鬼灵精!”秦慎笑拍了下秦湛的脑袋。   这事自然是他办的,荆北之地干旱是事实,只也闹不起来。那边有彭越带兵驻扎着,一时半会儿不必担心。   他本就要赈灾了,只刚好可用此事打压一下宇文家。刚好,也将那差点要害了秦湛的人一并收拾!   秦慎原不生气,只那人真是不该要害皇后还将秦湛牵连进去。如此,就一并入牢去吧!今儿个叫了秦湛过来,不过是让他瞧瞧,给他出气罢了。 第13章 宫中喜事   这段时间,这前朝后宫里头可是发生了不少事。   其一,前朝的大臣宇文志在早朝的时候就给秦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惹急了秦慎,还直接砸了一块砚台到了宇文志的脸上。当时,宇文志额头就出了血。后头,秦慎又甩了几本参奏宇文志的折子到了他身上。   宇文志沾着满脸血看了折子,然后吓的连连磕头,差点在大殿中把自己磕死过去。这之后,宇文志便被秦慎革去了官职,而后发落回了府中反省。   其二,便是宇文皇后叫太后收回了凤印,先下正被禁足在翎福宫。没有太后的准许,旁人的人不能再见宇文皇后。   其三,便是前日里,当今圣上去了夏贵容处用饭。原这些时日,圣上对后宫有着些许忽略。这回不知如何了,前朝烦心之下,竟然还去了夏贵容之处,可是让旁的人记恨的牙齿痒痒。只那夏贵容也不知为何,在同圣上用晚膳之时竟然恶了圣上。被圣上狠狠斥责了一顿,连带着四皇子也没落了好,连带着被罚抄了书籍。   这下可是好,原嫉妒夏贵容的人心中只觉得畅快,心中更感快慰。心想,叫你个狐媚子勾引,先下砸了自己的脚!也是活该!   其四,便是那牢中,原欺骗太后的妙云趁人不备,咬舌自尽死了。因了这,断了线索,气的太后在永乐宫中发了大火,狠狠骂了监狱司的人。   这连番四件事儿发生下来,可是让后宫里头的人这些日子都过的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当了,惹了皇上太后的不喜。   别说宫女太监们私下不敢稍稍说些话,便是那些嫔妃们,这些天儿都是呆在了自个儿屋子中,那尚花园那边都没人去了。   按理说,这些个日子,尚花园那儿的菊花可开的好。往日的时候,嫔妃们可是要往那儿走,散散心。只先下,那尚花园满院子的开的极好的菊花,却也无人去看了。   这般沉默着,直到十月初,这宫里头才算是热闹了起来。倒也简单,便是司礼监那儿准备了小半年的亓耳勒君臣觐见大苍的日期近了。   亓耳勒是在荆北最以北之地的民族,那儿临近沙漠,亓耳勒世代生活在那里,民风很是彪悍。原因也无它,沙漠缺水,这些个民族择水而居,为了个绿洲一天到晚厮杀,自然都是脾气暴躁的。   有时候干旱的厉害了,亓耳勒就会进入荆北之地掠夺。大苍建国以来,此事便发生过几次。秦慎自比一代伟帝,自是要出兵讨伐。   前年,秦慎就派了大将深入沙漠。   这战争一打就是两年,大苍这边在秦慎的一力主持之下,兵力供给等都是一应俱全,是铁了心要毕其功于一役。那亓耳勒虽然民风彪悍,只到底人数少。   去年年尾,亓耳勒在沙漠的王庭被大将军彭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活捉了亓耳勒君王的一干妻子儿女们。   到了这里,这场战事才算是落下帷幕。   这番亓耳勒君臣说是来觐见,也不过是被彭越压着来献礼罢了。只虽如此,大苍自然也是得好好准备的,必然让亓耳勒见见这央央大苍之威。   这可是一件喜事儿,所以时间近了之后,宫中也就愈发热闹了起来,渐渐多了些欢声笑语。   这会儿旁的秦湛倒是也没理会,这几日,宫里头人人小心谨慎,他倒是一如既往的过着自个儿日子。不过他却是记起了已有一月未见的秦柔儿,便让伯福准备了去澜贵仪处。   如今秦柔儿也不过五岁,虽这些年养在别处,但到底有半分血缘之情,因而待他,秦柔儿始终亲近。不过秦柔儿如今年岁还小,若是长久不见了,感情怕也淡漠。   秦湛原是常常去见秦柔儿的,只后来考虑到这般做实在太打眼,反倒叫秦柔儿入了别人眼,嫉恨之下,怕是秦柔儿更加被人看不惯。   此事在秦柔儿三岁之时便发生过,那时他市场往澜贵仪处走动。因着他去了,秦慎竟也时常去。往往不是在澜贵仪处留了宿,便也在她哪儿留了晚饭,可谓恩宠至极。   没多久,澜贵仪便有了身孕。   这后宫之中的那些个人,看着澜贵仪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撕了她。这般处境下,澜贵仪肚里的孩子到了四月份的时候,她出门赏了回花,直接摔了一跤,没保住。   其后澜贵仪就病倒了几日,这几日间,秦柔儿竟也生了病,且有大事不妙之景。丢了孩子,秦柔儿又病倒,两厢打击之下,澜贵仪差点也没挺过来。   那会儿秦湛便看清楚了,虽碍着他的面儿,秦慎也有几分护着秦柔儿的意思。只到底不曾真正下了心思,那会儿要是秦柔儿同澜贵仪去了,那就去了。   当时也算是形势危急,秦湛没了法子,他自己个儿去了澜贵仪那处日夜陪着秦柔儿。那会儿秦慎待他,也还不似如今这般完完全全的上了心,只秦湛也不过赌一把罢了。   约莫是赌赢了,秦慎对他气的没了法子,也就只能在澜贵仪处陪着。这般护持之下,澜贵仪安了心,旁人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秦柔儿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只那之后,秦湛也就避了讳。虽得了好东西,时常叫人送来给秦柔儿,他自个儿却是鲜少去。秦慎对澜贵仪本也没高看她几分,她小家出来,不过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罢了。这后宫女子多是千娇百媚,若不是澜贵仪养了秦柔儿,怕如今秦慎是否记得她也是另说。   如此,秦慎便也去的少。这般,嫉妒澜贵仪的那些个人们这才稍稍移开了视线。这么些年,澜贵仪那边也再无所处,名下只有一个非亲生的五皇女。再则,秦慎也去的少了,如此,旁人这才真真安了心。   秦湛想着往事,不消片刻,也就到了澜贵仪处。   他一入门,便看到澜贵仪身边的方雅姑姑正在院子里头剪着花,见了他,赶紧搁了东西过来行礼。   “见过三殿下。”   “起了吧。”   这方雅姑姑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先下四十多,容貌倒是端正,为人也有些个智慧。当初她是先皇时期进了宫的秀女,可惜后头一次没见着先皇,也就成了旁人的奴才。   再后来先皇病逝,她原是要被放出宫的。只这方雅姑姑家中亲人原就不多,外头传来消息说亲身爹妈已经去世。她出了宫,无依无靠,索性托了人打算继续在宫中了此残生。   再之后,这方雅姑姑辗转跟了澜贵仪。约莫澜贵仪出身不好,身边没人,见方雅姑姑对着宫中之事多为了解,有心拉拢她,也便真心待她。   如此,她主仆二人倒是感情日益深厚。当初教养秦柔儿之事,其中怕也是这方雅姑姑出的主意。   方雅姑姑这会儿起了身,便笑道:“三殿下过来也不知会一声,不然奴婢也好叫人备下殿下爱吃的花糕。”   秦湛挥了挥手,“有劳方雅姑姑了。”   “自是不敢,三殿下可是来看五皇女殿下?”   “自是,我让伯福带了些物件儿过来,我瞧着精致,柔儿怕是喜欢。”   方雅姑姑笑道:“殿下一月不曾来了,五皇女正是惦记着殿下。前几日,贵仪娘娘去了庵堂祈福,皇女殿下找不着贵仪娘娘,一个晚上不曾睡好。这几日,却是有些着了风寒。倒是不严重,娘娘已经让医官那儿配了药,这两日还在养身体。”   秦湛自是明白方雅姑姑话中的意思,不过是在说澜贵仪待秦柔儿有多好,秦柔儿也离不开澜贵仪罢了。   “方雅姑姑,既柔儿身体不好,我得赶紧去看看才放心。”秦湛道。   如此,方雅姑姑自是不会拒绝。只她转了身,却又吩咐了一个宫女下去,怕是去准备些什么。   秦湛也不去在乎这点儿事,这方雅姑姑不过是备着罢了。往常时候,若是他来了澜贵仪处,若是秦慎得了空,也会跟着过来坐坐。   这便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留了秦慎留宿便是最好。想澜贵仪这些年再无所处,心中难免焦急。   秦湛这就去见了秦柔儿,小家伙其实好的很,有些胖,穿了衣服显得圆滚滚的,大约吃的好了。自然,如今澜贵仪不曾有子嗣,待她确实不错。   “三哥哥。”见了她,秦柔儿自个儿便从澜贵仪哪儿跑过来,倒是亲近的很。   澜贵仪瞧见了秦湛,便是一喜,不由眼神微微朝外望去。   “柔儿,你这也太胖了些。”秦湛笑扯了她脸颊,笑道。   秦柔儿哼哼唧唧,她原胖嘟嘟的手里还抓了个果子,本想递给秦湛的,这会儿却是直接往自己嘴中塞去了。   “三哥哥,好吃,柔儿不胖。”   秦湛瞧着她,又想起秦柔儿饿的皮包骨头,活生生饿哭着死的时候,也便不想让她少吃些了。吃吧,胖也就胖些,无碍的。   不过澜贵仪这儿到也不是白准备,秦湛留了一盏茶的时间,外头方雅姑姑果真一脸喜色进来,只对着屋子里里头的人喜道:“辛羊公公派了人过来,陛下马上就到了,让娘娘准备一下。”   澜贵仪立时起了身,这却是要去准备了。   秦湛瞧着无趣,只逗着秦柔儿玩闹。 第14章 太子冕服   秦慎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瞧到了秦湛正拿了一玫瑰糕逗着秦柔儿这个小胖墩。秦柔儿看着就不像是个机灵的,傻乎乎的在那儿一跳一跳的去咬秦湛手里头的东西。   秦湛瞧着有趣,最后把糕点往秦柔儿嘴里一塞,这才乐了起来。   他一乐,也就发现自个儿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人。   “父皇。”秦湛立时拉了秦柔儿行礼。   这人虽是在澜贵仪处,但总归是在外头,秦慎也不叫秦湛行礼,立时就拉起了他。   “柔儿长的愈发可爱了。”秦慎摸了摸秦湛的头,却对着秦柔儿笑道。   秦湛听着,立时就晓得秦慎口不对心。不过比起一月前,柔儿是又胖了几分。   “母妃。”秦柔儿是有几分怕秦慎的,见了澜贵仪,便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澜贵仪的大腿。   澜贵仪露出几分慈爱之色,笑道:“陛下,今儿个您过来,臣妾这儿前几日自个儿弄些新做的花糕,您尝尝?”   秦慎抱了秦湛起身,却是先将他放在了屋中的榻上,这才笑道:“尝尝,这花糕就数你这儿做的最好,湛儿也爱吃。”   澜贵仪露出几分喜色,微微一行礼,这就下了。   没一会儿,澜贵仪带着方雅姑姑就走了进来。   在那榻上,没一会儿,四五盘花糕便被澜贵仪摆好了。这些糕点做的精致,一个个看上去或淡绿或粉嫩,瞧着也让人有胃口。澜贵仪又给秦慎倒了杯自个儿晒制的荷花茶,配了这花糕,倒是一室清幽之香。   秦慎挑快看着有胃口的,这边神色自如的递给了秦湛。秦湛接了,等吃了咽下去才发现秦慎还瞧着他,似是等他一个评价。   这花糕入口细腻带着芳香,味道倒是不错,不过吃多了,却也有些腻歪,因而需要喝些荷花茶润润喉。   “味道不错。”   秦慎听了这话,这才笑道:“澜儿这花糕做的倒是别致,难得湛儿喜欢,回头你将这配方做个单子,交了那御膳房。闲暇时,也让他能吃些。”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三皇子饮食上有些个偏,专门喜爱吃些个大肉大荤的。他年纪小,这般对身体不好。为了让他吃些别的,秦慎以前没少下过别的心思。   澜贵仪自然晓得,这般花糕的做法,她自是特意努力过。弄了许久,方才叫秦湛喜欢,也能在秦慎这儿入了眼。   想罢,澜贵仪自是笑着应了。   几人坐了那榻上,秦慎手上动作不停,只照顾着秦湛吃喝。但面上,他倒是也和澜贵仪聊了些许,不曾冷落了她。   吃了半响,秦湛肚子饱了之后不欲再吃。加之秦柔儿年纪小,这会儿乏了要睡觉。很快,见秦柔儿被方雅姑姑抱下去之后,秦湛也就不欲再留下了。   他瞧了瞧外头天色,已然到了中午,也有些困乏,想着去小憩会儿。   秦慎见秦湛累了,却是抱了他,笑道:“澜儿这处瞧着清冷了些许,回头我让辛羊拿些字画过来,你这屋子也能看着富贵些。”   澜贵仪只笑道:“臣妾倒是不在意那些个,素净些也好。只若是陛下拿来的,臣妾自是欢喜的。”   秦慎又说了几句,这就离去了。   澜贵仪瞧着,心里头有些失望。她原想着,秦慎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秦慎抱了秦湛出了门,到了门口那会儿一看,秦湛却是有几分睡着了。秦慎自是不吵他,小心翼翼上了车撵,便是速度也让人慢了一些。   秦湛再醒来便是傍晚,到也不曾有人来叫他,只伯福守在他床榻边,随时照看着。   这般去看过了秦柔儿,秦湛也就放下了心。之后几日,他倒是一直心情颇为不错。他心里头舒爽了,连带着也不给秦慎甩些许脸子。因着这,秦慎这几日也是喜笑颜开的。   这天下顶顶尊贵的几个人开心了,旁的人自然也就舒坦了。这后宫之中沉闷了许久的气氛,这才开始热闹了起来。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过了五日。   今儿个一大早,秦湛就给伯福唤醒了。   倒也不是旁的事,因着今天便是亓耳勒献礼的日子。这大日子自然是有着一整套繁琐且忙碌的礼仪。   这原是秦慎的事儿,但早早秦慎便同他讲了,司礼监祭天那会儿,是要带着他的。   秦湛得了空,心里头还暗自嘀咕,这大苍先祖们要真是在天有灵,怕是要气死了。他一不是秦慎的亲儿,二身上还带了一半的前朝血脉,这还真是件有趣的事儿。   想归想,现如今说出口,秦湛自是不敢了。   一大早上,伯福带着宫女们伺候他焚香沐浴,又同他换衣服,这便足足折腾了三个多时辰。这祭祀的衣服穿着,十分沉重繁琐。等完完全全可穿好了,秦湛就是动一下,都觉得不舒服。   到了这时,外头已然是中午时分了。   秦湛出了门,也就看到了有司礼监的人带了不少的宫女太监来迎接他。   司礼监来人一瞧着秦湛出来,立刻就行了礼。只抬头一看秦湛身上的穿着,竟是一瞬间有些不可思议之色。稍稍一想,却又露出几分惶恐不安之状。   秦湛不知旁人如何想的,只这衣服沉重的,秦湛甚是不喜欢。但到了外头,他一张粉嫩的小脸倒是崩紧了,行走之间,一步一脚之间步履很是稳当。且抬落脚之间,步伐距离皆是一致,没有半分逾越了制度。   司礼监的人压下了震惊,这会儿瞧了秦湛的模样,也只能感叹不愧是龙子凤孙,也不愧了秦慎亲自教养他。小小年纪,身上就已经有几分当今陛下之风。   大苍有专门的皇家祭祀之地,这是沿用了当初前朝之地。   因前朝大乱,后来太祖黄袍加身。但天下纷乱已久,民生凋零,太祖立国之后,库房之中没有钱财,于是就没有大肆建造宫殿,只大部分都沿用了前朝的。到了秦慎这儿,因前两年出兵沙漠攻打亓耳勒,这宫中财务也是节省,因而这宫殿之类也是不曾有翻新增加。   此番亓耳勒大败,若是再无战事,这宫中不少房殿怕是要修葺的。   秦湛到了祭祀之地,秦慎已然到了。   等近了秦湛倒是发现,他这身打扮竟是同秦慎相差无几。大苍在制度上也是大部分沿用了前朝,天子以玄色衣炮为尊,衣服之上绣日月星辰及红色祥云。比之秦慎,秦湛身上的衣服只少了些许祥云脉络,旁的竟是一样!?   到了这会儿秦湛才徒然心头狠狠一跳,竟是升起了几分掺杂了惶恐的不可思议之色。   他前世里头,便是参加祭祀,秦慎身边也无太子。待后来他被关入西冷殿之时,也还未见秦慎立下皇太子之位。今生他更是没这般念想。时间久了,倒是把太子冕服样式给忘了。所以此刻明白了之后,这事确实骇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太子朝服自不是如此样式,只若是立了皇太子,皇太子祭祀天地之时,在祭祀之礼上,穿的便是这般礼服了!   这衣服本就少穿,秦湛也很少看见。之前也就没有往此处想,现如今见到了秦慎,这才突然惊醒。此刻,秦湛除了慌张,更多的确也是无措。   这些年,秦慎待他再好,秦湛也从未想过秦慎会有意立他为太子。   因着他心里清楚,先下虽说秦慎还不知他非是真正的皇子,但他身上有一半的前朝血脉却是众所周知。   这一点,别说那些前朝大臣们,就是秦慎心中也必然会有芥蒂。   秦湛只想着,秦慎可以待他好,但真到了皇朝交替之上,这位置却是决计不允许他有半分染指的。也因为如此,这些年他深受皇恩,除了心中拎不清的一些个人想给他找不痛快,那些个聪明一点的嫔妃们,从不得罪他。再受宠又如何,总归是于皇位无缘。先下受宠,也不过一时的荣华罢了。   秦湛站在了原地没动,却是不自觉将自己手心都捏出了血迹。   到了这一世,他向来会将事情考虑到最坏。他只想着,秦慎这是何意,莫非是试探他!?还是以为,他如今年岁小,不理解这衣服之上的深意?   只那般想,秦湛都觉着不通。要试探,用这般代价未免也太大。再则,皇子子弟懂事早,他虽说才十岁,但前朝后宫之事还有何不明白的!?秦慎给他穿了这样的衣服,真不怕他心里头生了想法!?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莫非,秦慎想这般做,是直接想杀他!?   “湛儿?”   秦湛想的入神,心中难免又气又怒,也有几分惶恐。他还未做好准备,若是秦慎这会儿就打算将他当做了给其余诸位皇子的磨刀石,他该如何是好。   正心气难安之时,却见秦慎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他身侧。   秦湛下意识的抬头,秦慎瞧着他有些慌乱的眼神,心中就一疼。   “湛儿,怎么了?什么事惹了你不高兴?”秦慎急道。   秦湛只不说话,目光定定的望着他。   秦慎心里有些急了,他只得抱住了秦湛,拿手顺着秦湛的后背安抚他,“莫怕莫怕,出了什么事儿,父皇都在的。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同父皇说,父皇定会让你出了气。只你自个儿千万不要不说话,你这样子,父皇也难受极了。”   秦湛到了这时,才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敛了全部神色,却是将手递到秦慎眼前,“父皇,疼。”   秦慎低头一看秦湛手心里头的被指甲掐出的血迹,便立时面上浮现出怒气。   “谁做的!?”   他这一怒,跟在秦慎身边的一群人,加之秦湛那边的人,具都是吓的跪在地上不敢开口。 第15章 心思各异   “父皇,是湛儿自己不小心。”秦湛的语气流露出几分怯怯,却是在故意试探秦慎。   秦慎果然一下神色凝重的看过来。   秦湛抿了抿嘴唇,对着秦慎,前世他其实一直有几分又敬又慕的。先下,秦慎头一次这般肃然,秦湛到仿若看到了前世里头那个生性凉薄的帝王。   秦湛又有些怕他,明明也从未想过要再在秦慎身上放几分真情实意。秦慎待他好也罢,坏也罢,秦湛只想着自个儿心中是不会有半分想法的。但这会儿见了秦慎这模样,秦湛偏又觉着委屈了几分。   秦慎原是听了秦湛的话,见他伤了自个儿,这才气恼他。想他这么些年,把秦湛当成了宝一样的养着,便是民间父子之间,也不曾有他这般用心了。他自个儿连句重话这些年都舍不得说,他的湛儿怎么这般不爱惜自个儿。   若是心中有气了,那骂了那些个旁人,打了那些个旁人,都是无碍的,总归有他护着。可偏偏这小霸王怎么就用了伤害自己的方式,这可真是让他气坏了。   秦慎原是气的想要说他几句,只见了他的湛儿有些委屈,偏偏还装着倔强的模样盯着他瞧,秦慎这颗心就软成了一塌糊涂。   “湛儿。”秦慎无奈的唤了他一声,手上更是轻轻摸着秦湛手心里头的月牙伤口,觉得刺眼的紧。   秦湛见秦慎自个儿软了神色,服了软,他也见好就收。这会儿看来,秦慎怕是还关心着他的,太子冕服之事,便是要拿他立个靶子,却也有几分真心。   秦湛到不在乎这真心究竟有几分,总归这几分真心能让秦慎惦记着他,再让他在这宫中平平安安过两年便好。过了两年,他便能趁乱出了宫。   那人,好歹是他生父。虽对着他,并无几分父子之情,只满脑子的复周灭苍,甚至还成立了兴周会,在民间江湖之中也有几分势力。   前世第一次见了他,他生父还不知自个儿是他儿子,是想着他有一半前周血脉,便想策反他。秦湛自不是傻子,别说那时他也同样还不知道自个儿身份,便是知道了,也不能会被策反。   兴周会在江湖中有势力,却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周朝后期,民间战乱纷争,这十几年,好容易天下大安。百姓人人盼着过个安生日子,谁会愿意再掀波澜。先下,兴周会的人,大多数也不过前朝遗老罢了。这批遗老们还忠心耿耿,只那又如何,耐不住门下众人早有了离心。   秦湛被关入西冷殿的时候,他可就知道,兴周会的人被秦慎一网打尽,一千多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百信不仅不说秦慎的残暴,只唾弃反贼好好的日子不过,又想让天下不安。   这是大势所趋,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为啊。   这兴周会自是秋后的蚂蚱,但在它能蹦跶的时候,秦湛却想着利用一回也好。   想罢,秦湛只率先抱了秦慎脖子,语气带了几分软糯,“父皇,父皇……”   秦慎见着秦湛不说因着何事气了自个儿,只朝他低了头撒娇,心中却也无奈。   “你啊。”秦慎拍了下秦湛后背,也觉着这般惯下去,怕是要把人给惯坏了。只下次,绝不能让他在这般了。否则,定是要好好教训他的!   “陛下,祭祀快开始了,太后跟皇后娘娘的车辇已经到了外头。”辛羊弓着腰,却是过来轻声道。   因着要大祭,宇文皇后不可缺席。她虽被太后拿了凤印,但到底还有皇后的名头。这般日子,太后这才特许她出了翎福宫。   秦慎听了辛羊的话,只却还是皱着眉。   辛羊瞧了眼三皇子手心的伤口,心中了然。他挥了下手,却是有小太监立刻拿了伤药过来。   秦慎满意瞧了辛羊一眼,还是这老东西会办事,有眼力劲儿。   “湛儿,下回不可拿自个儿撒气,不然父皇就真是要罚你了。”   秦湛瞧着秦慎拿了药膏给他细细涂着,最后又扯了条纤薄的丝巾在他手心系住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还疼?”   秦湛摇了摇头,“凉凉的,很舒服。”   “这便好,若是疼,就同父皇说。你这伤口回头让医正瞧瞧,莫要留了疤。”   “父皇,男孩子留疤有什么关系!?湛儿长大了,是要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这男子汉身上怎么可以没有疤。”   秦慎听了秦湛的童言稚语,见他神色又好了,这才笑道:“好好,湛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不怕疼,也不怕留疤。但是父皇怕,父皇瞧着湛儿身体疼,身上留疤,父皇心里便不舒坦。湛儿就心疼心疼父皇,为着让父皇不难受,可要好好顾及着自个儿。”   秦湛听了,果真脸上露出颇为纠结的神色。好半响,这才道:“好吧,那湛儿就不要疤了。”   秦慎一下就笑了,只觉得这会儿就是有天大的气,有了秦湛这话,怕是也气不了了。   这会儿,秦慎小心牵了秦湛手,空了只手却做了个手势。   辛羊见了,立时就使了眼神给旁人,让人都跪着往后退了几步。宫中当差之人,这眼力劲儿可都是好,没有一个会看不分明,还跪在原地的。   秦慎又蹲了声,却是凑近了秦湛耳边轻声笑道:“湛儿莫怕,这衣服是父皇让人做的。你只管穿,旁的由父皇来做。”   “父皇!”秦湛一下捏紧了秦慎的袖口,这是什么意思!?   秦慎是懂了他刚才的反常!?是的,必然是的了,秦慎是什么人,便是一时没想到,后边儿也该反应过来了。   这般说……秦湛心里头都不由升起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莫非……秦慎是真心要立他为太子!?   不,决计不可能!秦慎绝不会如此糊涂!   那他这般说,是在告诉他,只要他老实当了个出头鸟,立个靶子,最后没了用,多少会留他一命!?   是了,怕就是如此!   秦湛心里凉了个透,面上却再也没露出丝毫异色。   秦慎见秦湛抓紧了他,面色上却不曾有变化。这便笑了下,他就知道他的湛儿一点就通。太子之事,只如今还不好明说。   前些年,他倒是对太子之事也多有过些许犹豫,对着秦湛也是考虑良久。秦湛的身份到底不合适,若是有意秦湛,怕是前朝要闹翻了天。   秦湛身上有周家血脉,当初周家退位,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好些开国老功臣上奏太祖赐死周家满门,万万不可留下活口。   若是秦湛登了位,多少人会担心秦湛秋后算账!?便是如今的秦家血脉,怕也是要惶惶不可终日,唯恐秦湛将秦皇室杀个血流成河。   秦慎原也觉着立秦湛为太子,怕是可笑了些。只越到了近些年,他竟是越放心不下秦湛。他想了不少,便是连自个儿去了这事都想到了,只想着定是要给秦湛留下个后手,让他在新皇手里平平安安活到老。   只是这般一想,秦慎就再也安不了心。   纵观历朝历代,哪一个王爷最后有好下场的,便是有,也少的很。不说旁的,就说是他,先下他的几个兄弟,可不也给他关的关,贬的贬。就算没关没贬的一两个,也不敢在朝堂活跃,只能整日醉生梦死,做个逍遥王爷。唯恐稍微活跃了一些,叫他抓了辫子,随意编个由头就给推出去砍了。   即使他调教有方,选了个宅心仁厚的新皇,但人心异变,哪怕他再留后手。新皇将来若是翻脸无情,铁了心要杀秦湛,他在九泉之下又能如何?再则,就是新皇留秦湛一命,但只要想到秦湛将来只能委屈度日,以图活命,不能再像现在这般肆意无常,秦慎又觉着心疼无比。   思来想去,最安心的方法也就只能立了秦湛为太子。如此,方能叫秦湛活的随心所欲一些,也不叫旁人害了他。   只这般,委实不好办。   但到底,秦慎思索着自己还年轻,以他一生之力,足以给秦湛铺条康庄大道出来。   这回,彭越携大胜之姿归来,同时也是将军权交还。   平定荆北之地,又手握军权,正是他皇权最为强势之时。就在今日,秦慎故意让秦湛穿了太子冕服,便是给旁人一个他心中有意的讯息。   今儿个,肯定没人敢出来说他半个字。但过了今个儿,前朝后宫怕就要彻底乱一番。   倒也无碍,秦慎也想瞧瞧,看谁蹦跶的最厉害!他也好早些将这些个收拾了。   只这事非一朝一夕,所以秦慎也不欲说破。先下,秦湛也小,若是此刻早早定了,可就真是立了靶子,那些个人就真是不计后果要扯了秦湛下去。放出些消息,也可看看哪些人可以培养一番,再将这些人调去给秦湛。   将来秦湛再大一些,他再出了圣旨定下名分,那反对的人自然就少了。有了他培养的人手,秦湛更是一上朝堂,便直接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马可以用。   秦慎自觉安排好了一切,他想着秦湛看似惫懒,实则聪慧机敏,他这话中的意思应是能够明白。 第16章 喻事问责   秦湛自觉凉了心,只想到,既然如此,他就同秦慎演一场父慈子孝又如何。大不了,便算是回报了这些年秦慎待他的这几分真心。   秦慎见秦湛安了心,这才起了身。   他牵了秦湛的手,这就打算带着人去迎太后。不过刚才因着秦湛手上的伤口,略微耽误了些时间。秦慎才稍稍走了几步,便看到太后同宇文皇后俩人,已然停了车辇,从上面儿走了下来。   “儿臣见过母后。”   “湛儿见过皇祖母,见过皇后娘娘。”   近了,秦湛同着秦慎先给太后行了礼,秦湛又给皇后请安。   皇后自是立刻扶起了他,而后便给秦慎行礼。   这番动作下来,倒是有趣的很。   只这一瞬间,太后同宇文皇后二人立时就瞧见了秦湛身上穿着的冕服。宇文皇后这些日子有些憔悴,因着她的事,她的皇儿秦礼也是有些不安。秦礼本就身子弱,费了心神,这几天便又躺下了。   前朝父兄的事儿,自个儿的事儿,秦礼的事儿,这些凑到了一块,宇文皇后也有些熬不住。这般,今儿个再一见秦湛身上穿的,终是让平时端庄的宇文皇后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恨意。   出了这么多事,太后尚且顾念她几分情。可她付了一腔真情的当今圣上,却是一句都不曾派人来问过她!   便是这几日,秦礼身子不爽利。宇文皇后便特意遣了自个儿的贴身宫女墨蕊去见了辛羊,让他把这事儿给圣上说了,能让圣上来看看秦礼。不曾想,圣上始终一步没有踏入翎福宫,只派了一个医官来稍稍看了一番!   秦慎这般做,何其绝情啊!   宇文皇后咬碎了牙齿,只原本心中最怨的还是她父兄,只道他们糊涂!但到了今日,瞧着她的好圣上对着三皇子宠爱异常,刚才便是还没给她跪全呢便拉了人起来,这是何等的偏心!如今,更是连太子冕服都穿上了,这是置她这皇后,秦礼这嫡子于何地啊!   她今个儿来,就是个笑话!   气极了,宇文皇后这才流露出几分不甘心来。   只这不甘同恨,宇文皇后到底一闪而逝便全部收敛了起来。她先下处境不好,没有资格争上一争。但秦慎正儿八经的圣旨还没下,秦湛身份也是特殊,有的是人上赶着去反对,还不用着她出手。   等着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想通了,宇文皇后也就又成立端庄温柔的模样。   只宇文皇后不发作,也不敢发作,太后却不同。   她可以爱屋及乌,因着秦慎多疼爱秦湛几分,但也决计不允许秦湛做了太子。她之前想着秦慎是个聪明的,宠爱跟要托付实权,那是两回事!   但今儿个见了,她便想着,她的儿子怕真是糊涂了!   “皇上,湛儿身上这身衣服……你怕是糊涂了!”太后却是一下沉了脸,肃穆道。   往日里,太后从不干涉前朝之事,也从未如此对秦慎说过话。今儿个头一遭,可不把彤瑞姑姑这些个伺候太后的人给吓到了,立时就都跪了地,战战兢兢不开口说一句话。   秦慎只笑,他安抚的在秦湛肩膀上拍了拍,“母后,此事儿子考虑良久,心中已有决断。今儿个彭越大将军得胜归来,乃是我大苍之幸事,也需祭祀天地,以告上苍,此事耽误不得。至于湛儿之事,此事了结之后,儿臣自会去永乐宫同母后好好说说。”   太后还是不满,“皇儿,我从不干涉你前朝之事。湛儿从小聪慧,我看着也心生欢喜。再则,湛儿也是你教养至今,你心中难免愈发怜爱。只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普通人家尚且知道因宠传业之事不可为,再则,周朝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你可不要糊涂了!”   太后这话说的,便是严重了。   当初周秦臣得以五岁登位,九岁退位,便是因为周秦臣之父宠爱后宫一位叫窦姬的女子。此女子是被当时周王朝的权臣送入宫中,当时周皇惊为天人。   一年后,窦姬生下子嗣。   周皇因宠爱窦姬,爱屋及乌之下,也对窦姬之子喜爱异常。当时周朝已有太子立下,为了心爱的幼子,周皇竟然在窦姬的撺掇之下,杀子灭妻,惹的前朝后宫怨声载道。   那时,周家天下本就不安稳,偏偏周皇更加醉生梦死。   窦姬更是仗着宠爱肆无忌惮,害死了周皇不少子嗣。   待着周皇一日在窦姬宫中竟然马上疯而死,回顾后宫子嗣,竟再无成年皇子。   窦姬也是空有美貌,却无智慧。她本就依附周皇方能存在,竟还一心引诱周皇,想他早死,以让自己幼子登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周皇死后,窦姬的美梦自然破碎。当晚,她便被冲进而来的周朝忠臣们砍成了烂泥,她那幼子也一同被杀死。最后,众人权衡利弊之下,那时还只有五岁的周秦臣就被拉上了皇位。   周秦臣在皇位之上呆了四年,日日胆战心惊,唯恐睡下便再无醒来之日。到了九岁之时,这皇位也就没他份了。   这会儿,太后将秦湛比作了那位周皇的幼子,也是提醒秦慎莫要做了周皇!   因宠而偏爱,因偏爱而行荒唐之事,这绝不是一明君所为!   秦慎也沉了些许面色,沉默几许,他才道:“母后,此事过了。湛儿之事,儿臣如今也还未下旨,母后不必如此挂怀。”   秦慎知道太后会反对,却也未料到她会异常反对。只他既然做下了决定,便不会随意更改。今日,秦慎便想着先稳住了太后。   说些不好听的,太后年岁大了,能反对到几时也未可知。再则,他尊敬太后是一回事,若太后真干预了前朝立太子,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朝皇帝,向来最是忌讳权利被后宫所染指!   太后皱起了眉,只她已然说到这份上。若她再是强硬,怕就真的是在逼秦慎同她翻脸了。太后只得叹了口气,先下过了今日再说。   倒是秦湛,只站在秦慎身旁不发一语。待听了秦慎的话,心中更是冷意连连。   太后自是不必如此挂怀,秦慎这番做,也不过是想拿他给那些个皇子们做块磨刀石罢了。说不得,还要利用他这似是而非的身份,引着一批人出手来对付他,如此清除一些秦慎早就想打压的重臣。   秦慎倒是打的好算盘,这些年这般待他好,也总该付出些回报不是。只可惜先下太后当了真,差点弄了个母子不和,秦慎心里怕也是有几分恼了。   秦湛越想越气闷,人也就愈发沉闷下去。   秦慎始终分了几分心神在秦湛身上,见他听了太后的话,人就愈发沉闷,心中除了对秦湛的担忧,也有一些不爽利。   他已然贵为天子,天下之事,竟还有做不了决断,需得他的湛儿来受委屈方能求全的。   “湛儿。”只如今,秦慎也不好什么都不顾及的安慰他,只能心疼的摸了摸秦湛脸颊。只想着,祭祀结束了之后,好生哄他一番。   只今儿个受了这么大委屈,依着秦湛这小霸王的性子,怕是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不过只要秦湛开心了,他心里头也是舒坦的。秦慎这般想,心中的不爽利这才少了些许。   “父皇,湛儿没事。”秦湛回应道。   见秦湛面色还有几分苍白,秦慎更是心疼。   太后这会儿见了,心中更是长叹了口气。   孽!   当初太祖夺了周家天下,莫非这周家还想夺回来不成!?   这边人心思各异,只时辰快到了,司礼监的人已派人来通知了两回。秦慎也不欲再耽搁下去,这便牵了秦湛,几人在司礼监的人唱喝之中,这才进入主祭场。   还未走到,远远的,祭场两旁都已经跪满了文武重臣。除了文武重臣,其中最前头,还有三四位后宫之中年龄较大的皇子们。   “陛下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三皇子驾到!”   随着唱喝之声响彻整个祭场,顿时,昂扬的音乐之声被奏响,与此同时的,还有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在山呼海啸声之中,秦慎牵着秦湛,他二人身旁还有太后同宇文皇后,这几人便各自带着仪架庄严而来。   那些跪着的所有人略略抬头,再次高呼万岁。只这些个一瞧着秦湛身上穿的,都心中都是骇然一跳。   现如今,秦慎还不到而立,后宫诸位皇子年岁大都还小,因而还未有大臣提过立太子之事。储君之位,向来是朝堂大事,大家心知肚明,再有个一两年,这事也就该提了。   只是众人都不曾想到,平日里,半分想法没露出过的秦慎,竟直接选了秦湛!?   不不,立储君之事十分重大,秦慎还未下旨,事情就还有转机。但今日,突然让三皇子还未立就穿了冕服,却是为何!?   是试探他们前朝大臣,还是圣上真是有心立秦湛,现如今是给他们一些资讯,让他们早日站队!?   一时之间,下方大臣们都是心中思绪起伏。 第17章 突发昏厥   秦湛被秦慎牵着手,只他不用看,立时就感受到了那些或火热或探究等种种不一而足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原他被秦湛带着祭祀,已然是天大的荣耀。没瞧着后宫诸位皇子,比秦湛身份尊贵的,比秦湛年纪大,比秦湛聪慧的,不多说,但拉出来却也不少。但这些个皇子,秦慎一个不选。   若只有这也便罢了,他更是穿了太子冕服,这殊荣更是大的没了边。   这几年,尤其是彭越打了胜仗之后,秦慎在朝堂之上的威严就愈发浓重。自然,他的心思也愈发难以猜测。   大臣们此刻嘴中喊着万岁,心中却是不断猜测这件事背后,秦慎究竟是怎么想的。   “湛儿,有父皇在。”秦湛正绷着脸,一步步规规矩矩走着时,秦慎却是突然低头,在他上方轻声道。   秦湛被牵着的手颤抖了下,过了会儿,才低声应了句,“嗯。”   祭祀之乐已然到最后,这声音也就愈发变的沉重肃穆。   秦湛抬头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祭坛,此处,布置并不奢华,但肃然大气,一台独高。突兀的,就给人升起一股苍茫浩大之意。   终于,音乐声停。   太后同宇文皇后由司礼监的人扶着朝两旁退去,便是秦湛也应退开几步。但秦慎却没松开他的手,反而拉着秦湛一同转了身。   刹那,下方原已经起身的文武重臣们再次高呼万岁。即使祭场宽大空旷,这万岁之音还是浩浩荡荡,声音仿若响彻了整个天下。   这一次,祭祀之音再次响起。不同的是,声音多了几分激昂之意。   瞬间,下方所有的人山呼海啸一般,带着庄严之色跪拜下去。   秦湛神色都似有些恍惚了,他从上往下看,下方是密密麻麻一片人头。祭祀之音激昂,大苍旗帜在风中咧咧作响。   秦湛抬头看了看,上方万里无云。前方,大苍宫殿连绵不断,直到最远处群山翠意盎然。   江山,如画!   秦湛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加了解江山的诱惑性,站在这个天下的顶端,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难怪,无数人前仆后继想要登上皇位。   “众爱卿,免礼!”秦慎忽将双手打开,朝着下方威严道。   铛!铛!   随着秦慎的话音落下,立刻有浩大的钟罄之音响起。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吉时已到,祭祀开始!”   “宣,彭越觐见!”   “宣,亓耳勒君臣觐见!”   随着宣的声音一层层被人传递出去,整个祭场的音乐之声顿时变成了战场的杀伐之音。   哒哒哒……   马匹狂奔而来的声音从远及进而来,很快,前锋上百将士呼啸而至,只到了祭场门口,所有将士齐齐一拉马匹。   所有马匹嘶鸣一声,全部停住脚步,所有一切,都整齐无比。   这些将士哗啦一声,翻身而下。领头那一位,身材高大,全身一股肃杀之气。他更是身着红色铠甲,头上头盔红缨飞舞。   下马之后,这些人顿时井然有序,龙行虎步上前而去。他们之后,更有上千早就准备好的军队,中间裹挟着亓耳勒群臣跟上。   等到了祭祀台阶之下,领头那人猛的跪下,而后行大礼高呼,“臣,彭越幸不辱命!今得大苍庇佑,方能胜归来。特献上亓耳勒归降之约,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彭越身后,无数将士也同时下跪,高呼万岁。   被押解而来的亓耳勒君臣大约有二十几人,这些人被这些肃杀的军人呼喊之声所震慑,尤其是那位已经被打散了雄心壮志的亓耳勒君王。   此刻更是双腿一颤,也跟着下跪下去。   他一跪,亓耳勒其他之人更是下跪下去。   很快,上方传来秦慎的笑声。他先是夸奖了彭越,又当场加封了彭越的官职。   最后,司礼监的人才传上祷文。   秦慎接了,这才开始诵读。   一篇祷文,洋洋洒洒,听的人热血激昂。最后,焚烧祭文以告天地,又由秦慎开始,点燃长香一柱,祭祀上苍。   这般流程下来,待到祭祀结束,天色也已经渐渐昏暗。   之后,便是设宴群臣。   从祭场离去之后,秦湛穿了一天的冕服,加之心绪起伏较大,已然有些支撑不住。秦慎得了空,只抽了时间,赶紧带了秦湛去了他的永祥宫。   这冕服,此刻自是可以脱下了。   好容易换下了这身沉重的衣服,秦湛倒是觉着自己整个人轻松了些许。待他出来,便看到秦慎还留在永祥宫里头等他。   “父皇,宴会快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儿?”秦湛同着秦慎说话,自觉同往常并无二致。   只他哪里想到,秦慎教养他多年。不知不觉间,他那些个小心思,几句话便能听出了异常。这会儿,秦慎哪里会觉察不到,秦湛对他多了几分疏远。   秦慎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利,想着秦湛同他疏远了,他便有些难受。只转了念头又一想,秦湛自小没受过委屈。今儿个,被太后这般说,怕是真伤了心。   这般一想,秦慎便愈发难过了。   “湛儿,你可是心里头还不爽利?”   一听秦慎这般说,辛羊连连低了头,赶紧带了人全部撤出了永祥宫。   秦湛到也不理会旁人,只抿了抿嘴唇,“没有。”   秦慎叹了口气,却是上前蹲下来声,这才将秦湛抱在怀里。秦慎拿了手,细细安抚着秦湛的后背,“湛儿心里怕是不高兴的,父皇知道。”   秦湛目光闪了闪,他下巴靠在了秦慎的肩膀上,却仍旧不答。   “湛儿,母后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父皇知道你委屈,可你再忍忍,过些天,母后会想通的。”   秦湛原是无动于衷的,只听了秦慎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慎避重就轻,同他讲这些,还当他是前世小儿吗!?太后厌弃他身上有周朝血脉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他知道,太后如今并无实权。秦慎虽对太后恭恭敬敬,只到了实权一处,却是自己牢牢握着。   若是秦慎自个儿不在意他的出生,旁人再在意也无妨的。可秦慎拿着他立靶子,却只说太后之事,丝毫不提他已然成了弃子之事。   到底跟着前世一模一样,这才是秦湛心中意难平之处。   “没有,湛儿有什么资格不高兴。”秦湛绷紧着身体,却是颇为倔强道。   秦慎只得又叹了口气,他哪里听不出,秦湛心里头还是不舒爽,“湛儿。”秦慎颇为无奈叫他一声,却是扶了秦湛双手去看他。   这一看,秦慎自个儿原本升起的几分烦躁之心一下就绵软了。   他的湛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只他倔强,死死忍着,愣是不让眼泪流出来。   秦慎瞧着他这样子,心都疼的不行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为人父当真是不容易。这小孩儿他一点点养这么大,就跟他心头肉似得。他把秦湛更是从小当成眼珠子疼,什么时候让秦湛露出过这般委屈至极的神色。   到了这会儿,秦慎宁可秦湛好好闹一闹,便是骂些犯上作乱的话,他也是能忍的,总归比他这般委屈强忍着要好。   再想想,也是。   太后平常之时也向来疼爱秦湛,因有他护着,旁人那些个人不好听的话,自然也从不入到秦湛耳中。秦湛从小到大,怕是从未想过,他今日皇子的身份都会因为血脉之事被人质疑。也头一次知道,原来他敬爱的皇祖母心里头实则是瞧不上他的。   这般,也难怪秦湛会如此难受了。   “湛儿,你莫要忍着。你这般,父皇心里头也难受。”   却是真事,秦慎便是最艰难之时都不曾流过泪。等登了位,权势日益隆重,旁人何时敢让他心气不顺。只到了此刻,秦慎竟也觉得心中有些酸楚起来。   秦湛眼睛动了动,只沉闷道:“湛儿自知出身低微,虽年岁幼小,却也知道这太子之事,湛儿怕是无福消受,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湛儿!”秦慎一下,颇为气恼的叫了秦湛一声。   “湛儿!谁准你如此想的,你在父皇心里,那便是最好的。父皇就同你明说,让你穿了冕服之事,父皇不后悔。旁人说了闲话惹你不高兴,父皇自你替你出面,你却不能妄自菲薄!你这般说,是在伤父皇的心!”   秦湛一下睁大了眼睛,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已经这般求了,是想着多年父子之情,今世更是比之前世要好一些的,秦慎也更看重他几分。他已经这般说了,他是在求啊!   他只希望秦慎挂念着这点情谊,能放他一次,不将他推上那个扎眼的位置做个靶子罢了。   只他这般说了,秦慎还是不愿,还是不愿!   秦湛从不敢把秦慎往好的地方想,前一世,他已经想过了!他付出了全部的孺慕之情,他尊敬,他爱戴秦慎!   可他得到了什么!?   活活病饿着熬死啊,再也没有比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痛苦的死去,偏偏他要撑着一口气,灵魂却还顽强的在身体里残留着。   再也……再也没有这更残忍的事了!   他熬着,除了恨,更多却也是不甘愿罢了!他在等,他只是在等秦慎过来看他一眼而已!一眼!   前世的父子之情,难道是假的吗!?秦慎待他好时,他也是风光无限过!便是他不是秦慎亲儿,辛羊禀告了他死了之后,秦慎却也是一滴眼泪也不曾给他流。他这身后事,倒是只得了秦慎一句不入皇陵,随意葬了!?   如此,他还可信!?还能信!?   秦湛眼睛一下通红了,他捂了胸口,拼命喘着气,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秦慎彻底慌了神,他冲上去抱住秦湛,“湛儿!?湛儿!?”   秦湛陷入了前世里头的记忆中,却是死死捏着拳头。他瞪着眼,大喘了几口气之后,竟然一瞬间昏迷了过去。   “医官!医官!?”秦慎抱着昏迷过去的秦湛,直接朝着外头大喊。   辛羊原是在外头小心翼翼伺候着,一听着秦慎头一回这般慌乱的大叫,心中便是狠狠一突,想着怕是不妙。   哗啦,永祥宫的门给人堆开,哗啦啦进来一群。   “去……去叫医官!”秦慎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   他抱着秦湛,只觉得自己个儿脑袋都有些空了,便是说话,竟都带了几分颤抖。他只要想着秦湛刚才那昏厥过去的模样,秦慎唯恐他有个三长两短,自个儿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是是,奴才这就去!”辛羊也是一下慌了神,整个人跟着了火一样,带着人就朝医道院那边跑去。   因着秦湛这突然昏厥之事,外头自是一片混乱。   原来好好的宴会,才到了半场,却是匆匆结束了。   大臣们自然议论纷纷,具是暗自猜测着是何事。他们可是见着了,那辛羊公公来禀告太后的时候,神色间还有些慌乱。   太后听了之后,面色一沉,却是匆匆就离去了。   这一晚,后宫之中,哪个都没睡好。因着秦慎在,消息被守住了。除了太后知晓秦湛突然昏厥外,旁人一概不知晓。   等到了第二日早晨,倒是有人隐约从医道院那边打听出消息,说是三皇子似中了邪,怕是要不好。   只这消息也是悄悄传,明面上却是一个不敢乱说。不过不少人却是一阵快意,暗道,果然是个没福气的!这才穿了回冕服,回来就中邪了!若是这回熬不过去,那才叫好!   旁人如何想,秦湛自是不知道。   他昏厥过去,无非也是心中之事压抑太久,心中向来不痛快。前一天晚上,更是被秦慎激的陷入了往事之中不可自拔,情绪过大。神思忧虑之下,这才熬不住了。   只秦湛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前世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早早就将他从昏迷之中惊醒。后头等到医正瞧过了他,刚开了药方下去熬药的时候,秦湛便睁了眼。   只那会儿秦湛实在有些疲惫,也只装了个双眼无神,并不理会秦慎在一旁叫他。如此,他也就真和中邪并无区别了。   见他如此模样,秦慎有立时差了人,让人去把那些个有名望的法师都给叫回来。到了中间儿的时候,太后倒是也来了一趟。   倒是没旁的,他这中了邪。太后唯恐秦慎过了病气或是沾染了污秽之气,便是让他离开。   秦慎同太后说了些什么,秦湛倒是也懒得听。他只看着窗幔,自个儿也不知道自个儿在闹些什么,只觉得不想说开口,也不愿有什么动作。   过了会儿,药被端来了。   秦慎竟是没走,小心扶起了他来喂。秦湛也听话的很,不吵不闹。只喝了,也便又躺下了,话却是不肯多说半句。 第18章 秋季狩猎   秦湛就这么沉闷无言的过了几日,他发作一回,倒是让心情纾解了很多了。再回头一看,倒是觉着自个儿真有些着像了。   倒也不是觉得旁的,只是瞧着这些个日子,秦慎除了上朝,其余时间便都陪着他了。就是要批些折子,也都是让辛羊去搬了到他永祥宫里头。平时的时候,秦慎同他说话,也具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又惹了他心气不平。   这般姿态,又见秦慎这几日为着他,却是同太后也有几分僵持。   秦湛看着他,心里头除了觉得有些快慰之外,竟也有些心疼秦慎。先下秦慎待他,倒是比寻常儿子伺候父亲更殷勤几分,更遑论秦慎还是一位威严隆重的帝皇。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怕已然是极限了。   秦慎这般姿态,怕也不是作伪。   心里头看开了些许,秦湛真是觉着他还在乎这些事情干什么。因着对秦慎意不平,也便不想让他好过,这才折腾这许多事来。   大约他心里其实也清楚,比之前世,到底有许多事儿不同了。便是秦慎有意立他为太子,或许也有几分真心,不过是他强着不愿承认罢了。   吵着、闹着,逼着自个儿,其实是想要秦慎变着法儿继续讨好他,对他好,想让秦慎自个儿去证明罢了。   这些个又有什么意义?   总归,他将来是要离了宫的人。便是秦慎真有真情实意,待知道了他并非真正的皇子,怕心中怒火更盛。   先下秦慎待他,是真好也罢,假好也行,他何必往心里头去。前世之事,从今日起也再不必去想,不然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这些年,总归秦慎待他不薄,也算是全了他前世的遗憾。   将来,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是谁,秦慎又如何,两年之后,又于他何干?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也不过这些年罢了。   秦湛想了几日,自个儿不开口说话,只神色倒是愈发平和。有些个时候,秦慎故意讲了玩笑话逗他开心,也搜了不少稀罕物件儿过来。秦湛瞧着喜欢了,也笑一声。   瞧着秦湛愿意笑了,秦慎真是又觉着酸楚又觉着开心。   这些个日子,秦慎早吩咐下去,后宫里头谁都再不许讨论秦湛之事,唯恐不小心让秦湛听了心里头发堵。但凡有悄摸着嚼舌根的,便是连嫔妃有因着这事被处罚了几位。   因着秦慎的狠心,旁的那些个人心中虽气的恨不得咬碎牙齿,只面上却再不敢言语。就是到了前朝上,秦慎这几日也是阴云密布,有些个忍不住跳出来的大臣,也是被秦慎寻了各种理由训斥了一顿。   这般,时间也便渐渐过去,转眼就又过了七八日。   冕服之事,虽私底下依旧被有心人死死记在心里头。此事,往大了说,毕竟事关江山社稷。往小了说,更是关系着无数人的一生富贵荣华。冲着这,有些个心思玲珑些的,却是悄然将这位三皇子记在了心里头。   再过些年看看,若秦慎一如既然宠爱他,这三皇子未必大位无缘。若是下对了赌注,那便是一场滔天富贵。   只这般的人,毕竟少数。   因着血统问题,多数人注意这三皇子,不过是觉着他是个威胁罢了。若是有了机会,下手自也不会软和。   皇位之争,向来鲜血淋漓。   便是现如今的秦慎,坐上了那高位上,对他那几个兄弟可没少下狠手。现在,还活着的也只剩下了一个永安王。   这永安王还是个纨绔子,在这雍城之中整日留念花丛,子嗣淡薄。前些日子,被人盛传说是同兵军政的那位尚大人经常往来。这不,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秦慎耳朵里头,他便在这朝堂上提了一句。   那位尚大人吓的,当晚回去就说是病了,还将之前永安王送他一些稀罕物件儿全让人送了回去。   永安王约莫也是被吓坏了,这几日更是装疯卖傻,不止留念花丛,更是进了那雅馆里头,寻了男子玩乐。这些天,再没出过雅馆。   王府里头乱了套,他王府的管家几次进去找永安王,只他死活不出来。有看热闹的还说,闹起来的时候,那永安王只压了男子在床上,竟是直言王妃多有不如。   这可把王妃给羞的,自觉再无脸见人,当晚便投了井,幸而她身边一个丫鬟机警,及时叫了人,这才救了王妃一命。   这种种之事,尽皆说明,这场豪赌之争,便只有一个胜利者。胜了,那便是拥有山河万里。败了,若得全尸,已然是极幸。   只好容易表面上安静的这些天,外头人还在心思纷乱的时候,秦慎却仍旧心情有些颇为郁闷。先下,秦湛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也照旧去了清心殿上课。只每回见了他,便再不说一句话。   秦慎念着这事,心里真是又气又苦。只他又不敢说些重话惹他,只每日同着秦湛一同吃饭,又是帮他布菜倒茶,倒是比伺候太后还用心之分。   现在这会儿,秦慎就小心翼翼摊开了一副画作给秦湛瞧。   这画儿是雁子卿的,这雁子卿乃是周家天下之前那岷山国的名士,当初周家天下之前,也是天下大乱,诸侯林立。其中,更有五国傲立群雄,争战不断。   其中,那五国之中,便有岷山国。   雁子卿是风流才子闻名于世,其中,他的真迹画作更是飘洒秀美,为时人所推崇。其实雁子卿当时留下的画作还是很多的,但当初那雁子卿因参与岷山国夺位之争,被新国主五马分尸而死。雁子卿死后,更是搜集他遗留画作,全部做了焚毁。   此后,天下又多方易主,战乱不止,好容易残留下的一些画作,也是在战争中烟消云散。   到了如今,雁子卿真迹画作已经万分难得,更是价值连城。   秦湛学画画那时,见过雁子卿画作的仿画,秦慎那时便见秦湛甚至喜爱。他留了心,此后就一直让人去搜罗。   只可惜,费尽了千般心思,也只到了今日,这才有人献了这画。   这画保存完好,画的是山水图,更是雁子卿巅峰之作,甚至难得。便是秦慎见了,也是心往神驰,对这画多是喜爱。   “湛儿,往日里,我见你喜欢这雁子卿的画作,父皇今日得了一副。你我父子二人,今个儿,倒是可以好好瞧瞧。”   大约是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秦慎说话只小心翼翼,特意放慢了说。若是见了秦湛皱了眉,他便立刻转了话头。   先下,这地儿只有伯福跟辛羊伺候着。   见着秦慎这小心翼翼的样儿,辛羊只吓的战战兢兢,真是觉着秦慎这辈子,估计也就对三皇子一人没辙了。   伯福也是低了头,不敢说一句话,只他心里头却是想着,“哎呦喂,我的三爷唉,圣上都这样了,您倒是给个笑脸也好啊。没谁有您这样的,要真是惹了圣上不耐烦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湛过了这些日子,其实没什么事儿了。   这会儿,见了秦慎那讨好的模样,到像是他俩反了个儿。秦湛瞧着有趣,看了眼画,倒是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秦慎便也开心。   伯福只觉得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位爷可算是乐了。   秦湛笑了之后觉着有些尴尬,便索性去拿那茶水喝。只他一伸了手,便看到秦慎自个儿亲自给他拿了送到了他手上。   秦湛愣了会儿,这才道:“谢谢父皇。”   这可是秦湛这些天第一次同秦慎讲话,秦慎一时之间真是百感交集。他真是觉着,这养个孩子太难了。   小孩儿难过了,不开心了,他比着小孩儿更是不舒心。   现如今,小孩儿雨过天晴,他可也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湛儿,你好些日子没同父皇讲话了。”秦慎开了口,竟是有几分抱怨。   秦湛喝了茶水,秦慎又自然接过了。   秦湛哼哼唧唧了会儿,却是又转了头笑道:“父皇,那雁子卿的画儿可是极好的,拿过来予我仔细瞧瞧。”   秦慎自无不应从,这天下,能吩咐着他做事儿的,怕也只有这个闹了脾气还要他去哄的小霸王了。   见秦慎递了过来,秦湛这才小心翼翼看了。   “好画。”   秦慎见他喜爱,忍不住凑近了一些秦湛,便摸了秦湛脑袋笑道:“湛儿喜欢,便把这画在永祥宫挂了起来。”   “这倒是不错,父皇对湛儿真好。”秦湛回了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软糯。   秦慎听了,更是心生欢喜。他是再不想让秦湛像之前那般了,不然,秦湛坏了身体,他心里头也是酸胀的厉害,让人不好受。   气氛好了,秦慎便抱了秦湛坐他腿上。   俩人看了桌子上那雁子卿的画作,秦慎却是突然道:“湛儿,再过些日子就是祈愿节,依着往日宫里头的规矩,只宴请了大臣们来宫中过节。   今年朕瞧着你在宫里头过的不舒爽,不若祈愿节就在外头过吧。现如今已经到了秋季,山里头野兽真是肥硕的时候。那时,朕带了你去灵吉山那儿秋闱狩猎可好?”   秦湛还是爱不释手瞧着那画儿,这会儿听了秦湛的画,倒是惊奇,“父皇,不是刚刚狩猎过吗?湛儿记着,司礼监那儿立了章程,说为了显示我大苍国威。亓耳勒君臣献礼之后,便立时有组织了狩猎的。”   秦慎点了点秦湛额头,“祭祀之后,湛儿你身子不舒爽,这狩猎之事自然也就拖下来了。到了现如今,那亓耳勒君臣还被安排在雍城的别院里头。   因着之前跟他们说过的狩猎之事迟迟不举行,这些日子,可是把他们吓的不轻,以为着朕出尔反尔,想着杀他们呢。”   秦湛一乐,跟往常一般跳下了秦慎大腿,而后却是抱了秦慎胳膊,笑道:“父皇真好,知道湛儿想出宫去玩玩儿,特意等着湛儿。”   “你这个小家伙!”秦慎好长时间没得到这待遇,乐的给秦湛往嘴里头塞了块糕点。 第19章 未来正妃   祈愿节是当初五国被平定之后,由小规模民间风俗渐渐演化而成的。最初,是百姓们在秋收之前的庆祝仪式,更是祈愿上苍今年有个好收成。   周朝立国之后,因为当初的周太祖在秋收之前,亲自在宫中举办了祈愿节。过后,更是率领朝中大臣在秋收第一天亲自下地收割粮食,以体验百姓之苦、之喜。   从那之后,祈愿节开始大规模流传开来。到了现在,祈愿节已经成为了一个特定的节日。大苍当初全面继承周朝一切,虽有摒弃的,改革创新的,但大部分风俗却都不曾有变化。   因着定下了章程,这些个日子,司礼监那儿的人却是忙碌了起来。幸而上次狩猎之事一直拖着,但总算还有些早前的准备。只就是祈愿节这事儿,得另外有主张。   往日里,这节都是在宫中过的。节日将近,司礼监的人早就在准备了。各宫中,也开始暗自较劲儿。节日自是有表演的,若是能压旁的嫔妃们一头,自然就有脸,也能叫秦慎高看一头。   只这回,秦慎突然改了章程,到叫别人措手不及。   前几日,秦慎心情不舒爽,这会儿倒是也没旁的人去觐言说些个什么不合规矩。总归,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祈愿节本就是个节日罢了,当今圣上要在哪儿过那也就哪里过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司礼监的人也就忙碌了起来。   灵吉山在大苍立国之后,那便一直是皇家的场地。平日子,那儿一直有人看着。不过太宗仁慈,因为灵吉山范围大,就让人开了半面山的口子,允许离着灵吉山近的百姓们进去狩猎。   先下,宫中的贵人要去了,那灵吉山自然是要封山的。不止是封山,山里头,他们也该派了军队进入,全部搜寻过,太过危险之物便要全部清除的。   还有也该看看,里头若是猎物不多,他们就该故意放些进去。这些个猎物自然是人类养着大的,性情温和一些。宫里头贵人们瞧见了,不至于伤了自个儿,偏又能猎杀了这些个大凶物。   这般,既能逗了宫中贵人的高兴,也不会出了岔子,反倒责怪下来,叫底下人丢了性命。   忙忙碌碌中,祈愿节也就到了。   早早的,秦湛就从永祥宫里头起来,在伯福的照料下洗了脸,又换了一身狩猎的衣服。这衣服一身玄色,穿着配饰并不繁复,上头秀了鱼龙花纹,寓意吉祥安康之意。这衣服布料不凡,是南州那儿的贡品,别提做工绣线都是上上之成。   秦湛瞧了瞧水镜里头的自己,还算满意。现如今他只十岁,身量不高,面上还有些肥胖。只秦湛知道自个儿,等过了十岁,他这身子便长的快了。如今配上这玄色衣装,瞧着倒是把他身量显长了几分,有些俊逸的轮廓便显现了出来。   秦湛暗自点了点头,这才用了早膳。吃完了,他这才慢悠悠去找了秦慎。倒是巧,他走了一半,便遇到了来找他的辛羊。   见了他,辛羊就行礼道:“奴才见过殿下,殿下……”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这些个大礼就算了,你跟在我父皇身边,是个老人了,不必同我这般见外。”   “奴才不敢。”辛羊虽这般说着,却也起了身。到不是他倚老卖老,只他知道,秦湛这脾气,向来说了便是真心实意的。若是他不起,反倒惹了秦湛心里头不高兴。   辛羊向来是贯会揣摩人心的,只他懂宫里头的生存之道。很多个事儿,便是知道了,他也是打死不开口,让它们烂在肚子里!   “父皇让你来找我?”   “自是,殿下随我去吧。”辛羊说的客气。   秦湛便了点头,只是走着时,他问道:“这回,同去灵吉山的,这后宫中还带了谁?”   辛羊自不瞒他,“还带了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五皇女、还有便是九皇子了。娘娘们则有澜贵仪、惠妃娘娘、丽妃娘娘、玉贵容及婉嫔娘娘了。”   人倒是带着不多,这些个人里头,却是连宇文皇后都不见踪影。只宇文皇后到底还位居翎福宫,此番若是一点不顾忌宇文皇后,虽也打压了皇后却也丢了皇家的面儿。   因着这,秦慎估计如此才带了大皇子秦锋,总是给了皇后些许面子。   只这事儿,也不过面上好看罢了。谁都晓得,大皇子因性格有几分怯弱,向来为秦慎所不喜。他去了,也就这般罢了。   其余几位皇子,除了那位九皇子秦煜,旁的,秦湛也跟他们没几分交流。而后便是秦柔儿,这回带上了她,怕是秦慎讨他开心罢了。因着秦柔儿,也就捎带上了澜贵仪。   这回,怕又是不少人恨上了澜贵仪。能叫秦慎记着带去吉灵山的,这本就是一种莫大的殊荣了。   “太后不去吗?”秦湛又是问道。   辛羊这回压低了几分声音,“殿下,太后这些日子,身子不舒爽,吉灵山就不去了。这回在宫里头,其余那些嫔妃们就在太后住持下,简单过个祈愿节了。”   秦湛点了点头,宫里头简单过,那自是无趣之极了。再则,后宫具是女眷,宴请前朝大臣必然不合适。到时候,太后肯定只稍稍请几位有封号的夫人入宫,在后宫中略微饮些酒,也就散了。   说话间,秦湛也就到了秦慎宫殿门口。   秦慎早已准备妥当,见着了秦湛,先是仔仔细细一番打量,便露出十分满意之色。   秦湛在他心里头,一只便只有五岁时那软糯跟个团子似得的模样。今儿个一看,竟是突然发现,已然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一身玄色狩猎装,虽他身量还小,竟也瞧出几分未来的英姿飒爽。   秦慎看的欣慰,只觉得当真是不容易。当初那个小孩儿,现如今总算是长大了。   他到也是糊涂了,皇家子满了十三岁便是要教导男女之事,这般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们仗着皇子们大了,偏又还不懂,这便唆使着做了些什么,以免坏了身子。如此,等到了十五岁,却是可以大婚了。   算算日子,再有三年,秦湛也就该安排一些姑姑教导他男女之事了。这日子,也真是过的快,眨眼,就这般了。   瞧着秦湛朝气蓬勃的模样,秦慎竟是感叹起几分自个儿年纪来了。   再过几年,他也就到了三十。他的湛儿还有着大好年华,以后若是瞧不着他了,他怕是会走的不安生。   “父皇在想些什么?”秦湛见秦慎叹气了声,便问道。   旁人自是不敢问的,但秦湛倒是无惧。秦慎甚少叹气,倒是什么事儿,会让他都无奈几分?   秦慎回了神,便抬了手去摸秦湛的脑袋,“父皇在想,湛儿大了。”   闻言,秦湛倒是笑了笑。   秦慎见他开心,心里头的郁闷之气倒是也一扫而空。他自觉自己身体好的好很,真是不该这般想。便是为了他的湛儿,他也该活的久一些。   秦湛没了母妃,朝中也没有外戚帮助。那秦柔儿不止是个女子,更是个蠢笨异常的,必然也帮不了秦湛什么,秦慎向来瞧不上秦柔儿。若他有照一日去了,秦湛就真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般想着,秦慎脑子里转了不少念头,却是最后肯定,想着一定要给秦湛找一个顶好的女子。家世要好,能帮的上秦湛,且这女子需得性情温婉,才高八斗,脑子也要聪明,且身体不错,是能生养的。最关键的是,这人得讨得秦湛欢喜。   秦慎给秦湛想了个十全十美的未来王妃,也只觉得只有这般女子才能配的上他的湛儿。   “父皇,你又发愣了。”   秦慎听了,低头去看秦湛,却是打趣道:“湛儿知道,父皇这回在想些什么吗?”   “什么?”秦湛好奇的看着秦慎,甚至凑近了秦慎几分,抱住了秦慎的一只胳膊。   秦慎由他抱着,却是笑道:“父皇在想,过些年,要个湛儿寻个好的正妃。”   秦湛一下红了脸,这回倒是真的。   上一世,他到了年纪,确实有教养姑姑来教导他房中之事。那会儿,他的寿康殿里头确实还多了两个十八九岁的宫女。   不过那时秦湛年纪不大,头一回因这原因,教养姑姑就在床幔外候着,主要是怕他不知节制,也怕那两个宫女有心勾引坏了身子。   当时秦湛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慌张,也有几分无措,匆匆就完了事。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心跳如雷,好容易才入了睡。   那之后,秦湛本想给这两女子一个名分,只不曾想,他很快就失了势,一宫的人也被遣散了很多。那两女子此后被分配到了何处,秦湛也便不知晓了。再之后,则是他被带去了西冷殿。   这般算来,秦湛实则并无多少男女之事的经验。只想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厉害。   秦慎瞧着秦湛扭捏的模样,倒是觉得有趣的紧儿。这小霸王,倒是也会害羞了。   秦慎到底只轻笑了几句,不再打趣。他怕真惹恼了秦湛,这小家伙使起性子来,他可是受不住。也怪他,总是不忍下了狠心去责备,否则秦湛也不至于不怕他。   “湛儿,走罢。”秦慎这会儿拉了秦湛手,朝外走去。   这回出宫,御龙八军出动了四军,其余四军仍旧拱卫皇城。   皇家出门,自然浩浩荡荡。嫔妃们,自然都是乘坐车辇,还有一路随行的大臣、将军、宫女奴才们,零零总总,怕是不下两三万人。   秦湛是上了秦慎车辇的,这秦慎的马车自然舒适,其中软垫、吃食、书籍,里头自然是一应俱全。车辇外头,还有着重重大军包围,可谓是固若金汤。   秦湛自个儿原也是有车架备着的,不过他可不去,反正秦慎拉着他,他就自然爬上了秦慎同一辆车。   先下,他那辆皇子车架也就空了。 第20章 玩闹嬉戏   上了车辇,见里头没人了之后,秦湛一屁股就坐在了软垫上去找吃的。   车辇到底还有些摇晃,秦慎怕他莽莽撞撞的摔了。虽里面到处都铺垫了软毯,但真磕着了,总归他是心疼的。是以,秦慎好笑的按下了秦湛,让他老实坐着。   “父皇!”秦湛气恼的叫了声。   秦慎笑了声,自己拉开了车旁的格子,将里面的一些糕点一样样给拿了出来。   秦湛其实不爱吃这些,他喜欢吃大荤大肉,但秦慎觉着,这般对身体不好,一直禁着他。没了打牙祭的,这些糕点吃些也好。   “不能多吃,不然午膳就吃不下了。”秦慎故意板着脸道。   秦湛连连点头,再说呗。他凑到秦慎跟前,挑了块好的,直接就往嘴里塞。   秦慎看他吃的有趣,也拿了块往自个儿嘴里放。   “不不,父皇,你吃这个。”秦湛把另外一碟拿过去。   秦慎原是跟着秦湛一块儿拿的,这会儿见秦湛要他吃旁的。秦慎去瞧他,发现秦湛眼珠子咕噜噜转,冒着一股坏气。   秦慎心中颇为好笑,他倒是想起了那回秦湛让人送来的绿意糕。秦慎还道这小崽子惦记着他,这一口下去,他是眉头都皱起来了,味道真是不怎么好。   当时那辛羊吓的,就差觉着有毒了,差点去叫了医正来。   难吃是难吃,也没扔。这要真扔了,秦慎都能想到秦湛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最里头还得说些父皇不喜欢他之类的话。秦慎觉着好笑,后头,他改着折子,不知不觉到也是吃完了。   再回头想想,吃多了,倒也不觉得难吃了。约莫,是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秦湛一露出那神情,秦慎就知道他冒什么坏水儿。大约是这糕点以前秦湛吃过,他自个儿不喜欢的,现在就往他跟前凑。   “湛儿特意给父皇的,一定是最好的,父皇吃吃看。”秦慎故意逗他,拿了秦湛推给他的那一碟。   秦慎说完了,就去瞧秦湛。发现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是在那儿连连点头,一脸要坑他的神情。   “快吃,好吃的很。”秦湛还在撺掇。   秦慎如他所愿,一口塞到了嘴里,味道是差了些。他跟秦湛的口味很相似,他多年教养秦湛,也不知道秦湛慢慢随了他,还是他随了秦湛。好些个东西,他们喜欢的都是一样的。   这糕点也是,秦湛不爱吃的,他也总是不和胃口。   只秦慎不似秦湛小脾气,他倒是能忍,口感差些,也能咽下去。不过秦慎想着逗一逗趣这小孩儿,索性让自个儿表现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实在是逗笑了秦湛,秦慎你皱着五官的夸张样儿,跟表演戏法的人似得。秦湛忍不住,捂了肚子就开始笑。   “父皇,你太逗了,哈哈哈哈……笑死湛儿了。”   秦慎又做了会儿表情逗他,见秦湛笑的差不多了,故意一下严肃了起来,凝重的看着秦湛。   秦湛给他这突然的表情给吓到了,慢慢就不笑了。   “好啊,还敢笑话父皇,你这可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瞧瞧这前朝后宫,没一个像湛儿这样胆大妄为的,父皇要罚湛儿!”   秦湛看秦慎说的严肃,他茫然的看了看秦慎,“啊?”   秦慎一下就笑了出来,速度极快的伸了手去挠秦湛痒。秦湛不怕脚痒,他但最是怕被人挠了咯吱窝。被秦慎这一挠,秦湛真是边笑边吓的要往外跑。   “哈哈哈……父皇,父皇……我错了,我错了,别罚湛儿了……哈哈哈哈哈……”秦湛笑的肚子都疼了,他如今才十岁,秦慎以前都练过武,又是个成年人,压制他轻轻松松。   秦湛实在受不了了,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抬脚就瞎蹬,也不管会不会真踢到了秦慎。   秦慎停手了会儿,看秦湛笑的快要岔气了,这才笑道:“还敢不敢作弄父皇了?”   秦慎手还放在他腰上,秦湛实在怕了,连连求饶:“不敢不敢,我错了,父皇,我错了。”   秦慎也是个坏的,他故意拉长了语气,“那好——父皇就原谅湛儿了。”   秦湛刚松了口气,秦慎又挠了上去。   “父皇……父皇……父皇……你骗人,你骗人……好好好,湛儿错了,真的错了,哈哈哈哈……错了……”   过了会儿,秦慎看他笑的都出了汗渍,这才住了手。   秦湛半躺在软凳上,脸蛋通红,瞧着失了力气。   秦慎起了声,他倒了杯茶水送到了秦湛口边。   秦湛喝了,还装着一副没力的样子,“父皇,你骗我。”   秦慎就着秦慎的杯子竟也喝了口,笑道:“是哪个小坏蛋,先作弄父皇的。”   “哼。”秦湛扭了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秦慎喝着茶水,好笑的看着秦湛。过了会儿,秦慎拿块糕点去哄他。   秦湛咬了几口,趁着秦慎不备,猛的从软凳上蹿了起来。秦慎没拦住他,就看到秦湛跑到了车辇帘子出,开了帘子就要走。   “父皇,我要去骑马,才不跟你在一块儿。”   皇子五岁就开始学习骑射,秦湛上一世又早就学过。到了如今,这骑马之事,早就难不住他。再说,平日里,在宫中练习没什么意思,现如今出了外头,骑一圈才叫舒爽。   秦慎想去拉他,但秦湛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外头车辇还在行驶,秦慎是怕他把自个儿给摔了。   “这小家伙!”秦慎气恼的赶紧也跟了出去。一瞧,倒是还好。   秦湛出了外头,立马就给人发现了,跟着秦慎车辇护驾的是刚刚得了大胜归来的彭越将军。彭越随性在车架两侧,隐约就听到三皇子的笑声。   他原也是有些心惊,这三皇子果真深得秦慎宠爱,不仅带着进了帝辇,还是聊着这般高兴。   这些年,彭越长年征战在外,对朝中之事略有疏忽。只如今,他已经被调回中枢,自然是要了解清楚派系,也更需急切摸清秦慎的心思。   他是武将,平定北方之后,隐约有功高盖主的嫌疑。是而,当初要回归朝堂之时,他就找了一次次机会,要归还兵权。   幸而,秦慎收了,这才叫彭越松了一大口气。这便说明,秦慎心里头还是没想过河拆桥的。若是秦慎拒绝,彭越心里头才会真的不安,怕是要想着怎么给彭家留一丝血脉了。   既然秦慎留了他,彭越便知道他在朝上的定位。   为了彻底摆脱功高盖主之疑,他便只能死死跟着秦慎脚步。这几日,也有不少大臣暗中联络他,询问他立太子之事。   彭越都是闭门谢客,一概不理。   为保满门荣华,他必然是要做秦慎手里的一杆枪。如此,这立太子之事,自然是秦慎意属那个皇子,他便毫无理由的支持这个皇子。   先下看来,彭越只觉得莫非真是三皇子秦湛?   是以,三皇子莽莽撞撞从车里头跑出来的时候,彭越立时就把秦湛给抓着放到马背上。   这要是摔了,蹭破了皮倒是小事,若是被马蹄子踩了脚,摔了手,身体出现了残缺,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只彭越把秦湛放到马背上,也是不妥。   是以,彭越自己立刻下了马背,立时请罪道:“三皇子,多有得罪。”   “无事,起来吧,是这小子自己胡闹。”秦慎此刻也掀开了帘子,笑道。   “多谢皇上。”   秦湛朝彭越还了个礼,笑道:“是我莽撞,多谢将军了。”说完,秦湛又去看秦慎,却是道:“父皇,我去后面找柔儿,先走了。”也不等秦慎回答,他便骑着彭越的马,跑了。   彭越这会儿又上了其它的马匹,虽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心里也是震惊。   他还记着,秦慎自从登了位之后,向来威严有度,人也有些凉薄。倒是没想到,他对着三皇子,竟然这般宠着。   刚才,秦湛只说了声便离开了,彭越心里头还咯噔了一下。心想,依着秦慎的性子,这三皇子说不得就要被处罚了。   只从现在看来,秦慎神色之间,哪里有半分气恼,不过是带着几分宠溺罢了。   彭越心里头一突,不再往下想去。只隐约明白,大约他是知道该站在哪位皇子身后了。   秦湛骑了马跑出去,才跑了几步,就看到十几个骑兵也跟着跑了上来拱卫在他身侧。他便明白,这是秦慎的安排了。   秦湛倒也不去管,只跑了一圈,风声呼呼在耳边响,倒是舒爽的很。   等他到了澜贵仪车架前,自然没人敢拦他。秦慎原是想看看秦柔儿的,不曾想,因为车辇摇晃,秦柔儿有些头晕,竟然睡着了。   如此,秦湛也就不吵她了。睡着还好些,若是头晕的话,醒来反而更难受。   秦湛从澜贵仪处出来,只觉得骑马爽快,也不愿再回这里,就架着马在外头走。过了会儿,秦湛倒是没想到,大皇子秦锋也从车辇上下来骑了马。   对方带了几个人,骑着竟是到了他的跟前。 第21章 如履薄冰   “三弟,你也下了车辇?”秦锋近了,笑道。   秦湛看了他几眼,秦锋现下十三岁,人倒是已经长开。对方此时一身宝蓝色的狩猎装,瞧着倒也有几分精气神。只若是瞧的仔细了,也便发现他眉宇间已然有了几分不得志。   也是怪不得他,他养在皇后名下,身份着实尴尬。   他原是庶长子,但既然养在皇后名下,也有了半个嫡长子的身份。若是皇后自己无子也好,偏偏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七皇子秦礼。   宇文皇后待他,近些年也是愈发疏离。秦锋也是能觉的出来,宇文皇后唯恐他挡了秦礼的路。是以,在翎福宫的时候,秦锋每一日也过的战战兢兢,唯恐叫宇文皇后暗害了。   这般,也养成了秦锋过分小心及怯懦的性格。因着这,秦慎觉着他不像自个儿,对着秦锋也是诸多不满。   当初,秦锋乃是长子,秦慎为他取名为锋,也是暗示他自个儿当锐利进取,为皇位搏一把,激勉自己的意思。当然,这其中,也是秦慎祈愿秦锋能同他一般想,将来也是个有勇有谋果决之人。   毕竟是长子,对着自己头一个血脉相连之人,秦慎也是多了几分心思的。   可惜,才不过几年,秦锋也就愈发不讨秦慎喜欢。   此事倒也不怪秦锋,那时秦慎本也年纪不大。原第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血脉相连之亲以及新鲜感,自然对秦锋多加关注。后来秦慎也开始上朝议事,还要应付他的诸位兄弟,一来事情多了,心力交瘁。二来,其余皇子、皇女们也开始诞下,时间久了,对着秦锋的那份最初的期待之心也就淡了。   再后来,秦慎登基。秦锋被宇文皇后养了去,到了上学的年纪,一日比一日显得怯懦蠢笨,秦慎也就彻底瞧不上他了。   先下,秦锋年纪还轻,却已然体会到了日日如履薄冰的心酸感。   秦湛想罢,便笑道:“下来透透气,车辇里头坐着烦闷。我前几日病了,又被父皇关在永祥宫里头好几日,天天都是喝着药,可是让我郁闷。难得出来狩猎,就想要在外头跑几圈。”   秦锋听着,面上带着笑,只他心里却是羡慕异常。他病了,父皇却是很少来看他的。便是因着生病不能去清心殿,也是被责骂了一番。若是他是秦湛,生病的时候能被父皇管着,他说不得心里头有多开心。   “三弟,出来走走也好。外头空气也好,我也是在车辇里头坐着烦闷。”秦锋顺着秦湛道。   只秦锋心里,却是知道自己为何下车。若是他自己,必然是跟以前一样小心谨慎,怎会下车引了别人注意。他在这后宫,已然失了势,唯恐叫别人抓了把柄。   这番下来,也不过是想要拉近一些跟秦湛距离罢了。   说是讨好也罢,秦锋也只是想着,若沾着些他这位三弟的光,让自个儿以后过的舒心一些,那他就千恩万谢了。   秦湛点点头,笑道:“大哥,不若你我比一比,看到前头父皇的车辇了吗?你我就看看,谁的骑术好,先到了那儿。”   秦湛只是起了玩心,想了个法子玩闹罢了。秦锋为自保小心惯了,想的也多。秦湛这一提议,他颇有几分顾忌。   他不似秦湛得宠,惹了事儿也不怕。   前头是帝辇,若是惊了帝辇的马,伤了秦慎,该如何是好。他年纪大,这虽是秦湛提议的这事,只旁人也会说,他身为长兄,理应比着幼弟懂事,怎可随他胡闹。   再则,他跟秦湛比骑术,若是赢了,怕惹的秦湛不痛快。秦慎就在车辇里头,见秦湛不痛快了,说不得也要说几句他不知谦让自己幼弟,失了德。若是秦湛赢了,秦慎若是瞧见了,怕也更加不待见他,心道他连骑术都学的不如幼弟,失了能。   想的多了,秦锋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嘴中更是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湛瞧秦锋一脸为难的模样,稍稍一想,倒是摸清了几分秦锋的想法。他心中叹了句,倒是真觉得秦锋太过小心了。   难怪,秦慎愈发瞧不上他。行事不够果决,思前想后,没个结果。便是有所顾忌,那便阻止了他就是。只大约这般又是怕得罪了他,惹了他不高兴,又不敢说。索性,也便犹犹豫豫了。   这性子,将来若真是坐在了大位上,怕也是要闹了大乱子的。   “大哥,我瞧着这事儿也确实不合适,大哥稳重,是我失礼了。”秦湛笑道。   秦锋听了,面色一阵燥红,“三……三弟,我去……去后头看看。”   秦锋说完,也不愿在此地继续留下去。他拿着缰绳转了马匹,却是往后头跑去了。   秦湛失笑了声,索性自个儿骑着马,风似得往前面跑了过去。来回跑了几圈,秦湛也觉得累了。尤其是大腿内侧,此刻到底跟训练不同,是以磨的有些疼了。   彭越也刚此刻过来,说是秦慎说他玩的也够了,不准再在外头胡闹。他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风吹的狠了,怕又是病了。   这回,秦湛也不折腾。他把马还了彭越,却是一溜烟上了自个儿车驾。到了午膳那会儿,辛羊来了几趟,送了好些合他胃口的吃食过来。   这头吃完了,秦湛有些发困,看着几本闲书,也就在车里头睡着了。   只秦湛不晓得,他不过去秦慎那儿,秦慎倒是自己下了车辇,到他这边来瞧了一回。   秦湛这车辇,除了比着秦慎的小一些,旁的东西备着的都相差无几。是以,秦慎倒也不动他,将他带去自己那边的车驾。看秦湛睡的安稳,秦慎瞧了他有两盏茶的时间,这才小心离开。   离开秦湛处,秦慎有吩咐下去,让彭越带着人前行的慢一些。   见速度慢了,问了原因之后,后面跟着的车辇之中的人反应自是不同。   秦锋只是沉默,眉宇间更是显出几分寂寥。二皇子看着手中的书,只不咸不淡的对着伺候着他的还愤愤不平的公公说了句:“也好,书不那么晃,也可以叫我看的进书了。”   惠妃娘娘绞着手里头的帕子,嘴里冷哼了声。丽妃娘娘不爱听琐事,便是叫人打听都免了。玉贵容微微一笑,只道:“看来陛下真是疼爱这三皇子。”   婉嫔娘娘拿着白玉似的手指点了下九皇子的额头,半真半假一般笑道:“煜儿啊,你可得跟你三哥学着些,得了你父皇欢心才是正事。”   秦煜吐了吐舌头。   这把婉嫔给气的,“不准再做,不然母妃打你。”   秦煜上去抱着婉嫔的胳膊撒娇,“知道啦,回头我找三哥去,三哥可喜欢我。”   婉嫔笑他,“鬼灵精,能得了你三哥的喜欢也是好的。瞧着那个澜贵仪了吗?家世普通,便是她自个儿,也是不出挑。陛下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老是记着她?便是不去她那里,逢年过节的赏赐却都是忘不了她的,都是因着你三哥的妹妹在那儿。这是做给旁人看的,让旁人知道,你三哥荣宠不衰。”   秦煜黑漆漆的眼珠子转的厉害,笑嘻嘻道:“我知道,我知道,母妃。多跟三哥玩,不跟他吵架,跟着三哥走,说三哥的好话,咱们才能过的好。”   婉嫔这才搂了秦煜笑,过了会儿,她却又叹道:“只是委屈你了,母妃也只是想要保护你。只有你平平安安长大了,才能说以后的事啊。”   秦煜自是懂婉嫔一片苦心,更是小大人似得拍了拍自己母妃的手。   婉嫔叫他逗的心里开心,只想着,这是她的孩子。只要他的煜儿长大了,她便是拼个死,也要给他博个锦绣前程出来!   去灵吉山那儿有些路程,秦湛是到了晚间才醒来。晚上,则是在早就准备好的驿站休息。   这所谓驿站,自然是早就准备好,富丽堂皇、高床软枕自不必说。   休息一晚,等着秦慎用了早膳,吩咐下去之后,一群人自是再次上路。   剩下路程倒是不多,到了中午那会儿,灵吉山也就到了。   山上,自然也早早就准备好帐篷。这帐篷驻扎也是有着诸多规矩,最中心安全之处便是秦慎的帝帐,一应用品具是最好的。   秦慎旁侧,则是秦湛的帐篷。再之后,陆陆续续便是各处贵人。   而这些四周包围的,就是御龙四军拱卫。每时每刻都有十人为一对的护卫军穿梭巡逻,必然不会让宫中贵人出了事。   秦湛好容易出来狩猎,心中兴奋异常,整个人精神好的不行。   只这回出来,也不止是狩猎一事,还是为了向亓耳勒彰显大苍皇室威严。是以,秦慎进了大帐之后,也就宣见了随行一起来的亓耳勒一行人。   亓耳勒等人,之前唯恐秦慎痛下杀手。这回终于等到原章程的狩猎之事,虽知道这也是大苍羞辱他们的一种手段。这一回狩猎,他们之中就算有勇士能赢,也必然不能赢,还要输的难看!   如此,虽丢了面子,但能活。   早已被吓破了胆子的现如今亓耳勒君王,虽想到马上要被羞辱,竟反而觉着安心。 第22章 沙漠明珠   要见亓耳勒一众人,当然也不止秦慎父子二人。是以,秦慎主帐之中,除开一系列随车驾而来的文武大臣们外,秦慎还特意让人去把大皇子、二皇子也被秦慎叫了过来,倒是没唤九皇子。   秦煜年纪还小,再则,路途颠簸,他也困乏了。而秦锋跟秦朝年岁已长,再有一两年,他二人就能上朝堂议事。现如今,秦慎就已经开始要着手培养他们处理事务的能力。   若是有好的,秦慎觉得选几个出来,再看看心性。将来,说不得也可以帮着些秦湛。   秦锋此刻心中是十分喜悦的,秦慎竟然特意来传了他。他稍稍打扮了一些,让自己看上去更符合皇长子的威严,而后便老老实实坐在了侧位之上。   秦朝面色沉稳,也是正襟危坐。   一众大臣暗中自然是偷偷打量秦锋在内的三位皇子,他们表现各自不同。大皇子跃跃欲试,难言激动,但神色之间还有几分惴惴不安。二皇子沉稳异常,不言不语,小小年纪,养气的功夫很是不错。三皇子离着秦慎最近,略有几分懒散,只偶尔瞧人,见他神色灵动,也责怪不起来。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在秦慎示意之下,辛羊才传唤了下去,“宣,亓耳勒君臣,觐见!”   没一会儿,大帐外就传来脚步声。很快,大帐被护卫的士兵撩起一角,亓耳勒君臣共计九人,这才拱着背小心翼翼进来。   秦湛扭头看了看那位亓耳勒君王,这人叫巴勒,在亓耳勒是老虎的意思。他身形高大,手中有粗茧,在以前,应该是北方沙漠之地的一代雄主了。   可惜,现在的他背不自觉的弯着,面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皱纹。他的发须更是灰白,嘴唇起了不少死皮,衣服更是褶皱不堪,没有好好打理。   这是一个,失去了锐气的曾经的雄主。   他的身侧,是他的君王妃。当初,彭越活捉了这位雄主的全部家小。因为征战多年,大苍这边的士兵也是多有折损,心中对亓耳勒仇恨无比。   是以,除了这位君王妃外,其余巴勒的女人们,多有被杀死或者羞辱的。之后,那些被羞辱过的女人,更是被巴勒亲自杀死。   这位雄主,已经沦落到只会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发泄他的怒火。   这位君王妃,神色也是寂寥,鬓角添了白发。她低头不语,却死死抓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当初,巴勒的子嗣在混乱之中也多被杀死,现在遗留也不多。   这次被彭越押解过来的,一共是他跟君王妃的一儿一女。儿子十七岁,遗传了巴勒的容貌,面容粗矿,身形十分健硕。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位王子殿下的头发,竟然是红色的。   秦湛好奇问过,这王子诞生的时候,那天沙漠的天空很红很红。亓耳勒的人都说,这位皇子是火德神君临世。因为大苍属水,是以,这位王子以后一定会从荆北之地杀入雍城,带领他的子民灭绝大苍。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传的好听而已。君王妃的另外一侧,则是拉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这是曾经的沙漠明珠,她跟大苍的女子不同。大苍女子多是温婉贤淑,这位明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带着一些伪装的凶气,她在害怕。除了这四人,还有两位是亓耳勒的祭司,剩下三位是亓耳勒遗留的臣子。   进来站定之后,巴勒面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但还是跪倒在地,然后给秦慎行了一个在亓耳勒的最高礼仪。   “尊敬的天之子陛下,亓耳勒罪民巴勒像您献上最忠诚的心意。”   君王妃等一些人,眼中都是压抑着羞辱之色,却还是不得不跟着巴勒跪下去。   秦湛歪着头看了看秦慎,他也很少看到秦慎正儿八经在外面处理朝政的样子。这会儿的秦慎神色肃穆,一双鹰眼似笑非笑看着巴勒一行人。   还跪着的巴勒等人,脸庞死死贴着地面,只觉得如芒在背,不敢动一下。   “起来吧。”秦慎的声音终于从上面传来。   “谢天之子陛下,陛下洪福万岁。”巴勒立时高呼。   秦慎看着就算他们起来了,这九人也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笑道:“给他们添两张桌子,巴勒远道而来,我们大苍不能失了礼仪。”   外面有人应了,很快在帐篷的最外一角各自添加了两张矮桌。   巴勒一行人千恩万谢的应了,才坐好,秦慎又说道:“巴勒,听彭越将军说,你们亓耳勒的臣民都是骑马的好手。这一回,你也带了你们亓耳勒的勇士过来。这回狩猎,就让他们跟朕的皇子们比比。   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也好让他们知道,他们学的那几手,还不值得他们骄傲。如果想要打败强大的敌人,他们还需要努力!”   巴勒才刚坐好,立刻就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小国寡民,以往不知天之子陛下威严。今日得见,方知我亓耳勒坐井观天。天之子陛下神威隆重,皇子人中龙凤,我等小国之民,哪里能比,还请天之子陛下明察。”   秦慎当然知道亓耳勒这回不敢赢,他就是想借机磨炼一下几位快要长大的皇子们罢了。   “起吧,不过,朕还听说,巴勒你昨晚特意禀告了彭越将军,说有珍宝献上?”   那边,君王妃面色一下惨白了。   “……是,今日得以仰慕天之子陛下,罪民万分激动,特将亓耳勒明珠朵姆献上。”   秦湛有点好笑,这是要献女儿了。那位朵姆确实跟大苍女子风情不同,加之现在刚好十四五岁,在大苍是最适宜出嫁的年纪。   太小,还未来葵水,不能生育子嗣。年纪再大一些,便又是老姑娘了。   朵姆慌张看了秦慎一眼,又低下了头。   献上她的事情,她的父王母后早就同她说过。沙漠的女人们,都是哪个男人强大,能够夺来更多的水源,能够带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她们就喜欢谁。   朵姆年纪已经不小了,她也开始幻想自己以后会找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那她没有想到,她的男人会是大苍的皇帝。   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今天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在不久之前,将战火烧到了她的家乡。她的很多亲人,很多弟弟姐姐妹妹们,都在这个男人的命令下身首异处。以前在她眼里,犹如猛虎一般雄伟的父王变的战战兢兢,最后像一匹被驯服的马儿一样跪倒在对方脚下。   朵姆恨他,但沙漠女人的特性,又让她对这样强大的男人生出一份说不清的心思。   整个主账之中,在巴勒话音落下之后,四周开始传来细微的说话之音。   声音有些纷杂,是那些大臣们的讨论之声。   朵姆死死低着头,她咬着牙齿。她能感觉到,大苍的那些大臣们,看她就像是看一件货物。他们对待她,并不友善。   巴勒还是以额头触地的姿势,根本不敢起来。四周大苍臣子们的议论声,就像是对他‘罪行’的宣判,巴勒憋着一口气,心跳的厉害。   终于,高位之上的秦慎笑了声。   他的笑声带了几分戏谑、嘲弄。   “亓耳勒明珠……呵……”秦慎肆意的打量了几下朵姆。   朵姆恐惧的不由抖了下,她在害怕对方。秦慎本身并不可怕,他甚至没有那个被他们称为杀人魔王的彭越厉害,亓耳勒的两个勇士就可以杀死秦慎。但是,可怕的是,这个男人掌握着的庞大权利。   他的四周,有无数的彭越这样的将军保护着。亓耳勒再多的勇士,也杀不死他。   秦慎很快收回了视线,他对朵姆没有任何的兴趣。前方战士浴血奋战,死伤了无数的大苍子民,不是一个所谓的明珠就可以弥补的。   巴勒在听到秦慎嘲讽笑意的时候,他已经维持不住跪着的样子。   完蛋了,弄巧成拙。这是巴勒在这一刻,心里冒出的想法。   “父皇。”   此刻,巴勒整个人控制不住,只要瘫软在地上时,他竟听到有一道童稚之音突然响起。这般说,倒也不合适,这声音虽有几分童稚,也已然有了少年的清脆之音。   叫了父皇,大约是哪位皇子吧。巴勒刚才神情恍惚,一时倒也不知是在场哪位皇子叫的。   巴勒才模糊的想着,倒是突然觉着自己身上的压力一轻。   “起来吧……此事不必再提,巴勒,你也回去坐着吧。”   巴勒自然不敢再说,他连连起身,几下就退回到了座位上。只他还在奇怪,到底是哪位皇子有这般大的能力,竟然能让秦慎这般重视。   巴勒脑子里闪过当时来过他府中的一位宫中贵人,他记得对方给他那画像,也是一位皇子画。   巴勒心道,莫非这就是那位大皇子?   若是这般,他替对方办这事,到也是好。只是,得找个时机,再不能鲁莽开口。   这会儿人,秦慎转了头去看秦湛,只见秦湛端着茶水喝了几口,虽维持着皇子的法度。只熟悉他的秦慎却晓得,这小霸王是不耐烦了。   见秦湛更是没甚滋味的砸吧着茶水,估摸着也是饿了。   秦慎对着这样子的秦慎,真是又气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气他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他之前也算是说的明白了,这太子之位是要交予他的。他这样子,竟是连样子都不愿装。   罚他,秦慎又是不忍心。   想想,确实午膳还没用,转了头,又成了心疼他。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养儿不易,当真呕心沥血了。   秦慎心里头想着,面上也不耽误事。拍了拍手,却是传膳了。   此番,也算是宴请群臣了。到了灵吉山,吃的自然也不是宫中之物,多有肉食,算是别有风味。   这符合秦湛口味,自是迫不及待。又念及明日狩猎,秦湛更是激动异常。至于那亓耳勒君臣之事,秦湛懒得理会。   总归,这事该由秦慎或者未来的太子人选去操心,他上赶个什么劲儿。先下努力也白搭,是以,秦湛对着秦慎那气恼的眼神,只装看不见。 第23章 赢者有奖   这午膳虽有些晚了,但秦湛吃着倒是别有风味。吃着有味道了,秦湛还喝了两杯酒。他前世酒量还好,这一回从小给秦慎禁着,没喝过几回。   他喝了酒,酒气上涌,在加着今个儿中午吃的,都有些燥,这让秦湛没一会儿就激的脸蛋通红。他在位置扭动着,这是坐不住了。   秦慎瞧着他那样儿,瞧着秦湛喝了酒的模样,有几分失笑。也怪他,这回本出来狩猎是想让秦湛心情舒缓些,刚才瞧见他吃酒,他也就没阻止。只没想到,这才两杯,他就受不住了。   秦慎这般想,也就暗中朝辛羊打了个招呼,让着他把秦湛带下去休息。   那边,秦锋虽表现的没失了大皇子的仪态,只眼中的落寞倒是没藏好。也不怪他,他从小过的谨慎,很多东西也没人教他。   秦锋稳不住,便拿了酒,也喝了几杯。   他原以为今日秦慎叫他,却是念起他了。秦锋便想要自己看着好一些,只从刚才个起,他便瞧出来了。他跟着二皇子坐在那儿,秦慎怕是压根没正眼看他们几眼,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好三弟了。   秦锋想着,心里不由便叹了口气。   他对着秦湛的生母,那位顶着皇贵妃名头下葬的女人还有几分印象。当初,秦慎潜龙在邸时便独宠她。想来,这位皇贵妃怕真是有独到之处,竟是让秦慎爱屋及乌,因着这么多年,都对着他的好三弟另眼相待。   后宫中,旁的那些嫔妃再好,怕也比不上秦慎心里头的这位皇贵妃。真是应了那句话,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那位皇贵妃死的好啊,她在最恰当的时候死了,这是要秦慎记她一辈子啊。若是她没死,此刻,秦湛到也不一定这般受宠了。   秦锋想的烦闷,竟是不知不觉又喝了几杯。   ……   秦湛只觉得面上有些燥热,等他出了外头,风吹了会儿,才觉着热气下去了一些。只他喝了酒,辛羊怕了吹了风头疼,没让秦湛多吹。   回了自己的帐篷中,秦湛喝了些早准备好的醒酒汤,在伯福伺候下,稍微洗漱一番,也就睡了。   这一睡,不知是出了宫,秦湛自己心情好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秦湛醒了之后便觉着自己通体舒畅,就是肚子有些饿。   伯福就在里头伺候着,立刻唤了人给秦湛漱口穿衣。   秦湛瞧了瞧外头,“伯福,今日狩猎,外头的人在准备了吗?”   “早在忙了,您要是不醒,奴才还在担心您错过了可怎么办?”   秦湛点了点头,不由加快了些动作。   这边忙完了,秦湛就出了帐篷,直接去见了秦慎。   皇家便是狩猎也有着规矩,司礼监的人选了时辰,在到了点,司礼监的人就开了笼子,放出了十只脚上系了红绳的麋鹿。   猎到麋鹿,在大苍意味着好运。放出之后,更是有人捶鼓击乐,激的那十只麋鹿发疯似得朝林子里头跑去。而林子里头,原本那些蛰伏起来的野兽也被鼓声惊扰,具是从各处跑出,在林中奔走起来。   野兽奔走,正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秦湛穿了一身玄色猎装,骑在一匹浑身毛发漆黑唯有四只蹄子纯白色的骏马身上。   这马可不简单,大苍以武立国,所以皇家在凤岭一带就圈了地,在那处有人专门为大苍培育战马。   凤岭之中的战马自是不错,只最为万中无一的却只有四匹,分别为腾云、狮龙、暗影以及速疾。这四匹战马都可谓绝世无双,每一匹也都大有来头。   那狮龙,它的先祖帝照曾经就是太祖的战马,无数次救太祖于战场之中。以帝为名,可见太祖有多重视那匹马。此马后来繁衍,就有了现在的狮龙。   而现在,秦湛骑着的就是腾云。比起其余几匹马,腾云在马中长相最为帅气,脾气也最为温和。当时,秦湛刚学骑射之时,秦慎就特意让人把腾云从凤岭山之中带回,而后让人在宫中多方调教。   现如今,这马已经认秦湛为主,旁人谁敢近身,这马就会嘶鸣踢人。不过秦湛骑它的机会实在不多,多是把它养在宫中看看罢了。说真的,腾云给了他,真是有几分明珠暗投了。   今日不同往日,听着鼓声猎猎,又看到四周马匹不安的轻微嘶鸣声,腾云甩了下马头,黑黝黝的大眼中中露出一股迫切的神色。   这会儿,有人打着马上前了几步。   腾云狠狠打了一个鼻息,竟然突然嘶鸣了一声。刚才上来那人的马匹顿时被惊,蹄子在原地刨动,竟然是不肯再上前。   秦湛赶紧拍了拍腾云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这马在宫里憋的久了,这猛的一见外头的天空,倒是激起了它骨子里的几分野性。   腾云以及极为熟悉秦湛的气味,见着他安慰,又打了个鼻息,这才安静下来。   这边安抚了腾云,秦湛转了头去看,发现上来的是二皇子秦朝。   “二哥,得罪了。”   秦朝长相倒是继承了秦慎的俊朗,也有几分他母妃静妃娘娘的文雅,看着是个十分沉稳的人。   这秦朝心情倒是不错,不过他母妃静妃娘娘长年近身伺候太后,平日里也一心礼佛,很少参与宫中之事,一副超脱的模样。   秦朝略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马,自是知道,这腾云是万中无一的马中王者,除了还在凤岭山中的暗影跟速疾,旁的的马都会有些畏惧它。   “无碍,不过二哥倒是羡慕你,腾云是匹好马,在场的,大概也只有父皇的狮龙不怕它了。”   秦朝话音落下,在俩人身边就不远的秦锋果然眼中微微一黯,流露出几分羡慕中夹杂着几分失望的神色。又想起昨日午时,因他也喝了几杯酒,有几分失了仪态,还被秦慎不轻不重训斥了几句,秦锋面上就更显几分示意。   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秦湛喝的醉了,父皇只担心他。他醉了,则得了一句仪态有失。   这般想着,秦锋甚至流露出了几分苦涩之情。   “那是自然,不过要我说,咱们之中,三哥的骑射是最好的,这腾云也就只有三哥配的上,难怪父皇要把腾云给三哥。要是给我的话,腾云那么凶,我可连骑都不敢骑。”秦煜打着马,错了秦湛半个身位,却是同秦锋截然不同,反而笑道。   秦湛心里有些好笑,果然,皇子们没一个好相处的。秦朝故意说的羡慕,却是说给秦锋听的,这是在拿他当棋子呢。   秦煜这小子倒是一心恭维他,只是不是真心,怕也是难说。   秦湛刚要答,却是突然看到他们几人身旁拱卫的护卫全部退开,便看到秦慎一身猎装,骑着狮龙上前。   “见过父皇。”秦湛几人见了,立时行礼。   秦慎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只这会儿,他却是骑马走到了秦湛神色,空了一只手直接扶住了秦湛行礼的双手。   这般一瞧,一眼便能看出,真正进了秦慎心的皇子是哪一位了。   腾云见着狮龙,因同为绝世名马,它到也不敢放肆,只低了头,无聊的一口一口嚼着地上的草。   “刚才朕瞧着你们在说话,说些什么?”   “父皇,也没什么了,我们只是在说,这回我们要是猎到大虫,父皇要奖励我们。”秦湛转了头,看着秦慎笑道。   秦慎乍一看秦湛笑的愉悦的样子,这小霸王今个儿心情真是不错。秦慎不由摸了摸秦湛脑袋,便道:“那父皇立个彩头,你们几个,若是谁猎了大虫,朕宫里那把星月宝刀就赐予谁。”   “真的?”秦湛期待道。   那刀可是好刀,可惜,他求了好几回,秦慎一直不予他。因着秦慎觉得刀乃是凶器,若是放进了永祥宫,怕会冲撞了秦湛,一直不给。   “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你?”   “父皇最好了!”   秦锋瞧着羡慕,他也是想上前同秦慎说几句话,只犹豫几番,始终没敢。   “好了,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你们该出发了。”秦慎笑道。   秦湛身后背了弓箭,腾云觉察到主人微微夹住了马腹的动作,腾云便立时精神一震,跃跃欲试要一马当先冲出去。   那边,司礼监的人遥遥挥舞起了大旗,随着大苍战旗高高飞扬而起,秦湛立时一拉缰绳,腾云一下飞奔而出。   秦湛身后,自然有数十位护卫一同跟上。   秦慎倒是不急,只他眼睛始终瞧着秦湛消失的方向,约莫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辛羊瞧见了,这才小心翼翼道:“陛下,三皇子第一次狩猎,林子里危险……”   “没事的,我已经派了纠察卫的人去保护他了,不会出事。不过,辛羊你下去找一下司礼监的人,让他们想办法弄一只大虫过去,要温驯一些的,切记不要伤了湛儿,也不要叫他看出来。”   “是。”辛羊应了声,赶紧退下了。   这事儿不好办,只他可不管,总归会有司礼监的人去头疼。不过也是,他们陛下也真是太疼宠着三皇子了。便是百姓家,也没这般的。   不过幸亏三皇子说的是要猎大虫,他说要是想猎些龙凤之类的,司礼监的人哪里去给他找? 第24章 有狐泣泪   腾云好容易马出困笼, 速度可谓是一骑当先,后头的人压根跟不上它。   刚开始, 秦湛还能听着秦煜还带着奶声的叫喊, 叫他等等。只秦煜实在还小,他这般年纪, 今儿个能猎到几只兔子便算是好的了。   秦湛不愿带着他,索性哈哈一声大笑,喊了声驾,腾云速度就又快了几分。   秦煜估摸着见追不上,没了法子,这才停了下来,朝别的方向跑去。   秦煜可以不跟,倒是苦了那十几个跟着秦湛的护卫。他们自是拼命打着马屁股,在后头激起一片尘土,却顾不得旁的,只能拼了全力坠在秦湛之后。   秦湛到不是不知分寸的,见腾云跑了一段,再跑,这灵吉山怕就进的太里面,唯恐不妥。是以,见范围差不多了,秦湛也就猛的拉了腾云缰绳。   腾云嘶鸣一声, 这才止了脚步。   只这才跑了一小段, 腾云还颇有几分不甘心的刨了刨自己白色的蹄子。   “好了好了, 委屈你了。”秦湛好笑的拍了拍腾云脑袋。这马儿跟着他,着实委屈了。   秦湛想着,以后若是他走了,倒是可以想个法子,把这马儿放回凤岭上,或者给了那彭越也好。总比跟着他好,绝世之姿的马儿,跟个金丝雀似得,只得被养在了笼子里头,实在是糟蹋了。   腾云打了个响鼻,这才低头随口嚼了两口草。   一会儿功夫,那十几个护卫终于追了上来。只同秦湛不同,他们追的急了,胯下的马儿出了不少汗水,不似腾云一般,还挺轻松。   这些个护卫行了礼,自动便分散开来,左右将秦湛围着保护了起来。   “走着瞧瞧,今儿个,我父皇可是立了彩头的。”   护卫们自然是表着忠心,又各自说着吉祥话。   秦湛心情是真不错,他笑了几声,从后背取了弓箭,却是骑着腾云再往里面走去。   因着鼓声惊扰,再加上此刻必然也有着人专门在林子里头赶着猎物,让它们四处逃窜。   没一会儿,秦湛就撞上了一头麋鹿。   他倒是运气不错,这鹿脚上系着红绳,应是刚才被放出的十头麋鹿。秦湛挥手示意了下,让那些护卫们悄悄退后一些,他自个儿开了弓箭,却是瞄准了那麋鹿的脖子。   麋鹿刚才原本就受了惊,这会儿还存着警惕心。   在秦湛射出弓箭的时候,这麋鹿竟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却是在地上一跃,朝着前头跑了一步。   噗嗤!   这麋鹿这么一跑,倒是没射中它的脖子,弓箭只刺入了这麋鹿的后腿上。   这鹿吃痛,竟然没有倒下,反而发了疯似得拼命往前跑去。   秦湛一搭弓箭,双腿夹紧了马腹。腾云会意,嘶鸣一声,顿时如同闪电一般飞跃了出去。   “驾!”秦湛身后,那些个护卫一惊,赶紧打马紧跟而上。   约莫是出现了猎物,秦湛又是头一次狩猎,难免兴奋异常,竟然把后头的人给忘了。腾云速度异常快,不知不觉,秦湛已经走到了人迹罕见的地方。   “吁。”秦湛拉了腾云。   腾云听话的停下了脚步。   这一跑,秦湛自个儿也是出了一头大汗,只他却不觉着累,反而觉得自己通体舒畅。再一看那麋鹿,因为在跑动的时候一直扯到大腿上的箭伤,一路上流了不少血,是以到了现在确实不能动弹了。   秦湛倒是没再乱走,只等着后面儿的护卫上来,一会儿把这麋鹿给抬走。   只等人的功夫,秦湛又是听到草丛传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响动来看,到不是大的猎物。   腾云警惕性强,耳朵抖了抖,却也流露出几分戒备。   秦湛眉头一皱,扯弓箭就要往草丛里头射。   只这会儿,发出声音的草丛那处猛的跳跃出来一个白色的生物。再仔细一看,秦湛竟发现是一头白狐。   这狐狸极大,竟然有半只狗的大小,浑身更是皮毛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这种白狐,可是难得。在这深山野林中得见,那些个野趣杂谈中可都是说这种狐狸说不准就是妖精。   这狐狸见秦湛手中搭了弓箭瞄准它,竟然也没有再跑,反而一动不动拿黑漆漆的眼珠子瞧着秦湛。   哒哒哒……邵余身后护卫的马蹄声已然传来。   片刻,那护卫头领杜永宁已经一马当先打头跑了过来。他原是想表现着殷勤一些,想叫三皇子记住他这个人。只快到了三皇子跟前,立时他也就看到了那白狐狸。   瞧着了这,杜永宁真是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个巴掌。   早知道有这一出,他宁可不过来邀功。这白狐狸,在大苍可是有些旁的寓意。说不上好坏,只能别沾上还是别沾上。   很简单,当初周朝的开国皇帝在登基之后就同人说过,那时他还年少。一日,他出门狩猎,不小心掉入滚落山崖。那时他受了伤,竟然看到一只白狐狸出来,日日给他叼来野果果腹。因为有了这白狐,后来这位周朝的开国皇帝才坚持到被猎人所救。   这事,此后被人编成了话本,是为‘白狐救帝。’再之后,便是现如今还活着的周秦臣,据说一日,周秦臣还在位之时逛尚花园。说来也巧,那花园之中竟然跳出一只白狐。   那白狐竟然丝毫不畏惧众人,它只双腿跪地,竟是如同人一般朝周秦臣三拜,而后又落下泪来。   周秦臣当即惊呼一声。   那白狐似没惊,却是猛的重新跳入花丛,再也找寻不到。   当晚,周秦臣突发噩梦,只叫喊周王朝毁于一旦,他之罪也。第二日,竟然就传来劝退书。他在位一日,大臣便安营扎寨,绝不迎敌一步。周秦臣看完劝退书,于大殿之上嚎啕大哭。   大周视白狐为吉祥之物,有避凶迎祥之意。只到了大苍,对这白狐就有些莫模棱两可起来。再则,这三皇子身上,可还有一半的大苍血脉。   这般一想,杜永平愈发不安。涉及皇家之事,可不是那么好瞧见的。   在杜永平不安之中,那白狐竟然真的前肢如同人类抱拳一般,竟是朝秦湛三拜,而后眼中竟然落下泪了。   “嘶。”杜永平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何意!?   秦湛心里头也是一惊,现如今很多事早已跟前世不同。比如前世,自是没有在这般时间狩猎的。再则,他更是没到过这种事。   心里头想着事,那白狐见秦湛迟迟不拉开弓箭,竟是再一拜,尾巴一甩,却是猛的朝一个方向跑去。   “三殿下,白狐跑了!”杜永平下意识急着大喊道。   “跑了便跑了吧,去把那只麋鹿……”秦湛收回了手中弓箭,他心中略略一叹,只是想起了他那位外公周秦臣,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于是,他开了口,想要杜永平上去把麋鹿给收拾了。只话还没讲完,那林子之中,竟然传来一股恶风。   腾云嘶鸣一声,开始不安的刨动蹄子。   “有大虫!”刚才那些个护卫早就到了到了,此刻,立时把秦湛给团团围了起来。   龙从云,虎从风,这深山老林的,有恶风传来,十有八九,就是大虫了。   到了这时,秦湛这才重新打起精来。   “吼!!”   果真,下一刻,便有大虫在林中呼啸。而后,一只黄黑相间条纹的巨大老虎从林中慢慢走出。   这畜生大的很,嘴角还沾染着血迹,怕是刚刚吃了东西。   瞧见了秦湛一行人,这大虫却是不怕人似得,颇为轻蔑一般继续往前走。   “开弓!”   杜永平自是不会给这大虫近身的可能,若是被它伤着了秦湛,他们便是有十个脑袋,那也不够砍的。   在杜永平吩咐下,旁人自是不敢犹豫,立时就十数支箭飞射而出。杜永平几人,都是军中高手,这弓箭的水平自是不错。   只是这大虫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怎样,面对弓箭,竟是没怎么躲闪。直到弓箭噗嗤噗嗤射入它的身体之中,这大虫吃痛之下,竟然开始发狂,迅速朝着秦湛几人冲了过来。   咻!   秦湛开了弓箭,直接朝着大虫的致命处射击。   刚才杜永平等人自是不笨,他们虽也开了弓,但射击的都是大虫非致命部位。这种大家伙,必然是要留给主子的。若他们杀了,怕主子们心里头不高兴。现如今就刚刚好,既可以打掉大虫一般的杀伤力,也可以让秦湛发挥最后一击。   最后,他们把功劳推到秦湛头上便是。   能从军中被选出,成了护卫,杜永平这些人,自然不是愣头子。宫里头当差,一些门道自然要摸清,否则就要踩了大雷。   咻!   秦湛那一箭,箭法自然很准,一箭直接刺入了大虫咆哮的嘴巴之中。   一箭穿过喉咙,大虫吃痛的身体一滚,彻底倒在地上。   只在秦湛一箭飞出的时候,那空中竟然又飞来一箭。这箭竟然是朝着秦湛来的,大家都被这大虫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没在意旁的!   不过也幸好,这箭准头差了些,刚刚贴着秦湛的面颊。只这般,也在他脸上划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保护三殿下!”   杜永平一下反应过来,后背更是唰的流出一片冷汗。 第25章 秦锋误伤   这会儿功夫, 秦湛也是一惊,下意识摸了下脸颊边的一些血迹。幸好血迹还是鲜红色, 箭头上应是不曾淬了毒。   杜永平等人护着秦湛就要先走, 那倒地的大虫自然不会有人去理会。   只还没走几步,远远就看到秦锋一行人打着马过来。   “三弟, 你也在这里。”隔的还不近,秦锋就喊道,“刚才那大虫看到了吗?它似乎朝这边跑了。”   杜永平眼睛一亮,立时让人去拔刚才那一只擦过秦湛面颊的箭只。等那箭送到了秦湛跟前,秦锋等人也到了。   秦湛一看箭上做着的记号,果真是秦锋的。   秦锋到了秦湛身侧,还来不及看到那倒地的大虫,却是先发现了秦湛面颊上的伤口,顿时急道:“三弟,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秦湛手里头拿着的箭,刚才送过来时,杜永平就瞧见了,此刻便问道:“大皇子,你刚才可是射了一箭?”   秦锋微微一愣,突然瞧见秦湛手里拿的,再看看秦湛面颊上的伤口,登时汗水唰的下来了。秦锋面色惨白一片, 急道:“三弟,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才一直带着人追那大虫,我就随便射了一箭,三弟……”   说到最后,秦锋已然成了六神无主的模样。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秦湛替他说话,自是无碍。只这事,谁又说的清,依着父皇对他三弟的宠爱程度,这可还得了。往大了说,便是说他有弑弟之心,也是可以的。   秦湛估摸着秦锋也不会这么蠢,真要杀他,用自己的箭,那是找死吗?   所以这会儿,秦湛装着乖,只无碍的笑了笑,让人将弓箭还与秦锋,“大哥,这弓箭不长眼,没事的,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现下不过就是蹭破一点皮,连疤都不会留,回头就好了。”   见着秦湛没借机生事,秦锋就落了一大口气。   这事儿发生了,秦锋真是没心情再在原地待下去,也没了狩猎的心,只浑浑噩噩再同秦湛说了几句。那大虫也不管了,这就带着人离开了。   秦湛面颊上真是蹭破一些皮,问题不大。这会儿擦拭了几下,血也没流了,只还有些红肿罢了。   这般,秦湛兴致倒是没下,让人收拾了大虫还有麋鹿,却是继续在林子里狩猎起来。   这番,直到过了午时,瞧见营地那边放出了信号弹,又隐约听见了鼓声,这是差不多该回了。   一个上午,秦湛瞧了瞧自己的猎物,可是不错。   大虫一只,麋鹿两只,野兔五只,小野猪一只,獐子一只,还有一只半大的熊瞎子,是大丰收了。   一路回去,远远的,秦湛就瞧见已经有不少人带着猎物回来了。   亓耳勒一行人自然也排出了人手,只他们自是不敢争锋,几个亓耳勒那边的沙漠勇士们只能憋屈的拎着几只兔子,稍好一些的,也不过打杀了一只獐子,这般算是交差了。   这般成绩,却是连秦煜这种小儿都比不上,少不得又要被人嘲笑。   巴勒弓着腰,多不敢说一句。   他的勇气已经被抹灭,就连仇恨都被杀戮所震慑的不敢升起。如今,反而成了胆小如鼠的模样。   秦湛瞧了几眼,倒是看到巴勒身边的一双儿女面色上还有愤愤之色。   可惜了,秦湛可是晓得秦慎的心意。他自是不会留下后患,这巴勒一行人既然到了大苍,就算是不杀他们,也再不会放他们回荆北之地。   亓耳勒之地,之后则会有秦慎派出官员去坐镇。几代之后,那亓耳勒也就算是大苍的子民了。日后再要反叛,那也不是外族,而是自家内部有了矛盾。   瞧了几眼,秦湛再不在看,只骑着马,带着笑直奔秦慎而去。   御前骑马,自是不妥。进了营地,旁人自是都下了的。倒是唯有秦湛,颇为张扬的样子。   只别的人也不敢拦他,再一看,秦慎更是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甚至亲自出来迎接了几步。这般,还有人敢说半句,莫不是嫌弃自个儿命太长了?   到了跟前,秦湛才利索一翻身,直接从腾云身上下来。   “父皇。”秦湛跑了几步,仰了头,“父皇,看看湛儿的猎物,那星月刀,父皇可得给我。还有,那虎皮,回头让人做成垫子,湛儿要送给父皇。”   秦慎一下真实心都软了,不亏是他养大的孩子,知道想着他。若不是外头人多,实在不妥,他真是想要亲一口秦湛的面颊。如同小时候一般,那会儿秦湛还小,脸蛋肉呼呼的,带着些奶香。   秦慎当下不由大笑,连连夸赞他,只恨不得把秦湛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模样。   见秦慎兴致好,旁边伺候着的更是跟着秦慎夸,这把秦湛弄的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只秦慎笑了会儿,这边又瞧见了秦湛面颊边的小伤口。这事儿,纠察卫的人当时就派人过来同他说了。   秦慎那会儿就惊的砸了手里头的茶杯,心有余悸不已。幸好幸好,这才擦了脸,若是再偏……秦慎不敢想。   他当时一来担心,恨不得立时就瞧见了秦湛。只幸好纠察卫的人反复说,三殿下确实没事,如今兴致也好。这般一来,秦慎才忍着担心没去把秦湛叫回来。   只对着秦锋,秦慎心里头除了怒火之外,更是一万个不满意。   他本就瞧不上这个性感懦弱的皇长子,不过是前几日突然想着,秦锋性格懦弱,怕是个好掌控的,将来给秦湛做一把剑也好。   这才有后来之事,亓耳勒之事,也让人去叫了他。   后头秦锋当众喝醉,言语有几分无度。今日更是行事莽撞,差点真伤了秦湛,秦慎已经彻底对他不满。   秦慎到底还是不放心,便拉了秦湛的手,往他自个儿的帐篷处走去。   辛羊会意,立时让人去拿了上好的伤药过来。   “父皇,没事了。”秦湛略有几分别扭。   这是小事,不过是蹭破点皮。他自己都不在乎了,秦慎这般小题大做的模样,到真是出乎他预料了。   见秦湛要伸手去抓,秦慎颇有几分不悦的握了他手腕。   “湛儿,不准胡闹。”   秦湛应了声,因着秦慎这会儿是蹲在他面前,正拿了湿润的帕子正给他细细擦着伤口,秦湛无聊的又去扯秦慎的领口。   秦慎也纵着他,擦干净了伤口,秦慎这踩用指腹点了些白色的药膏,一点点往秦湛伤口上抹去。   这可是上好的伤药,用来救人再好不过了。现如今,倒是大材小用,只用来处理这小小的破皮了。   “湛儿,怎么样?”   秦湛点点头,刚才秦慎把他已经结痂的皮给擦开了,就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这会儿抹了药膏,只觉得一片清凉,舒服很多。   “你啊,也不小心些。”   秦湛一下从坐着的椅子上跳下去,立时搂住了秦慎的脖子。   “父皇父皇,我没事了,你就别念叨了。要是我母妃还在,你一定比她更会念叨。”   “还会嫌弃父皇烦了。”秦慎笑着拍了两下秦湛俩下屁股。   秦湛不高兴的推开了秦慎,他可不乐意再被秦慎打屁股。   秦慎也随他,只起身笑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晚上还有表演,可别累的睡去了。这会听说祈愿节在这里过,司礼监的人下了不少功夫,热闹的很。”   “那我走了。”秦湛一挥手,立马就朝自己帐篷里跑。   “小没良心的。”秦慎笑骂了句。   只过了会儿,秦慎又是沉下了脸,问着辛羊,“白狐那事,吩咐下去了没,让杜永平管好人,不准乱说!要是被朕在外头听着了什么,他们谁都活不了!”   “吩咐下去了,杜永平等人是聪明人,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让司礼监跟纠察卫的人去找,那只白狐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朕倒是想看看,谁把主意打到了湛儿身上!”   “是,奴才记下了。”辛羊赶紧应了,这边匆匆离去。   辛羊离去了,过了会儿,秦慎却是又叫来外头伺候的人,让人给秦锋送去了一本《五国记》。   今日,秦锋一整日过的并不舒心,误伤了秦湛之后,后头狩猎,他就没了半分心思。浑浑噩噩,回来之后,便发现秦慎一眼都没瞧他。   秦锋心里头自是苦楚不已。   这会儿好容易喝了口茶水缓了缓,外头来了位公公,却说是陛下让人送来了东西给他。   秦锋连茶水都顾不得喝,立时起身,把人迎了进来。   “大皇子殿下,陛下让我把这本《五国记》送予殿下,劝勉殿下好生读一读。陛下说,五国之时,天下大乱。此后周国一统,这其中,很多记载的事对今朝都有借鉴辨明之意。”   秦锋心绪不明,不知秦慎是何意,但还是立即谢恩。   “鹤公公,父皇还说了什么?”说话间,秦锋又悄悄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这鹤公公自是收了,这也是看人。若是他是给三殿下或者九殿下送的赏赐,自然不敢拿乔,也不敢收钱财,自个儿还要对他们客客气气。   但大皇子不同,大皇子不受宠,还要仰仗着他们呢。   收了东西,鹤公公才道:“陛下说,他最是喜欢其中的庄公亡其国,以及那沈沛之和,还望大殿下仔细读读。”   秦锋听了,立是连连道谢。 第26章 梁谷胥乐   等鹤公公告辞, 秦锋立即让屋中之人都退了下去。他自己翻开了书,立时看了起来。只看完之后, 整个人顿时冷汗涟涟,跌坐在地上,半响不语。   庄公亡其国,只是说五国之时, 天下小国众多,这其中,就有一庄国。当时,在位的庄公年岁已大, 他打算择贤立嫡,谁知那长子听闻了, 心中不忿, 就设计杀了幼弟, 之后又毒死庄公,自己登位做了庄公。   因他弑父害弟之事被人知晓, 群臣离心,治下百姓对他也是多有置喙。在他登位之后没半年, 庄国便被邻国攻陷。   沈沛之和,便是说五国时, 当时的越国国主也是选择了择贤立位, 他生有两子, 分别为取名为沈及沛。幼子沛被立为太子之后, 沈便倾力辅助幼弟, 最终让越国成为霸主国之一。   秦锋看了这,哪里还能不明白。秦慎这是在提醒他,莫要做了弑弟之事,否则就是要杀父。这已然,是对他有极大不满了。   又有沈沛之和,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莫要做无谓的妄想了。那个位置,秦慎根本不曾考虑他。若是他一心一意辅助他的好三弟,如此说不得还可以得个善终。   此刻,秦锋又是怕秦慎要杀他,心中又苦楚怪不得他做什么都不入秦慎的眼。秦慎只在心里就认为了,他是不贤明的,这皇位竟然真是动了心思,让他那三弟去坐。   这般想来,旁人也都可笑了。他们只当秦慎英明,自是不会选一个身上带着大周血脉的人。便是上次穿了太子冕服,后来也不了了之。   哪里想到,秦慎早有定论。何其可笑啊,他的父皇还正值当年,那些个人,蹦跶的再厉害又怎么样,还都不是笑话!笑话!   不提秦锋那会儿整个人混沌了,更加落寞。   那边,秦湛回到自个儿处,伯福早早就备下了热水。   秦湛到底才十岁,一个上午奔波之后,人进了热水打个哆嗦,而后便舒坦起来。   过了会儿,两个宫女端了衣服小心进来。   秦湛只也不当回事,只过了会儿,秦湛竟是听到有人倒地的轻微响动。他立时觉察到不对劲,赶紧转了头去看。   “别动。”来人倒是警惕,已然站在了他身后,更是那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秦湛稳了稳心神,只道:“你是谁,可知我是谁?”   这人一笑,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再露出下面的真容,是男子的模样。想来这人应该还是练习了缩骨功之类的江湖武功,加上人皮面具跟化妆,竟然能混进来,也是好本事!   这人真容到是不难看,反而面容坚毅,眼中并无邪气,只有几分沧桑而已。   “我叫梁谷胥乐,你可听过?”   秦湛瞧着这张熟悉的脸,他怎么会不记得对方。不过要说见,这一世他们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说起来,这人同他,可是真正的父子啊!   秦湛一下捏紧了手心,上一世,这人可是同他相处不多,他也是到死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真是可笑。   这会儿,秦湛也不语,只仔仔细细瞧了。他的母妃,那个女人,就是看上了这样的男人。   “说话!”梁谷胥乐拿着匕首更加贴近了秦湛几分。   不过,他本意并不想真心伤害秦湛,毕竟,秦湛是周秀元的儿子。想起那个女人,梁谷胥乐神色便有几分茫然了。   秀儿……他曾经是想带她离开过的,可是周秀元拒绝了。她说她爱他,可是她也要保全自己的父亲。   她不能为了他,就害了自己的父亲万劫不复。   哗啦。   秦湛从水中抬了手,手指毫不畏惧抵在了刀口上,而后一寸寸往外推去。   秦湛身上的皮肤给秦慎养的细皮嫩肉的,这一推,立时就出现一道伤口。   梁谷胥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把匕首往后一挪,“你找死吗!?”   秦湛也不叫嚷,他只是起身,拿过搁在一旁的毛巾给自己擦了擦,然后穿上了衣服。   梁谷胥乐到了这会儿,倒是觉察到不对劲了。周秀元的儿子,太平静了啊。   秦湛穿好了衣服,终于开了口,“梁谷胥乐,兴周会的人,你们可是反贼,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说话的时候,秦湛看了一眼那个昏迷在他屋子中的宫女。   梁谷胥乐以为他是怕,也是,传闻那位皇帝极为喜爱周秀元的儿子,待他如珠如宝,怕是没见过尸体这种的。小孩子吓到,也是难免的。   “放心,她没死。”   秦湛微微点头,“那就好,不然我会很难做,毕竟你也不想你来这里的事被秦慎发现。”   梁谷胥乐倒是笑了,没有叫父皇,而是大逆不道,直接叫了秦慎的名字。难道,外头传闻的那些个宠爱三皇子的事是假的?实则,他们父子离心?   “既然三皇子知道我,三皇子不担心我杀了你吗?”   “你时间不多,有话就说。另外,我告诉你,下次你要杀人,直接杀了最好。不要在杀之前废话连篇,这样,很容易被别人翻盘。”   梁谷胥乐气笑了,“好好,不亏是三皇子,我受教了。”只梁谷胥乐说完,踌躇了下,却是拿出了一枚玉佩,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秦湛撩起眼皮瞧了眼,这是他母妃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我母妃的。”   梁谷胥乐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却是低声道:“这是我送给她的,今儿个,要不是我瞧见你身上带着它,那一箭也就要了你的命。”   秦湛眉头一皱,“林子里那一箭,是你仿造了秦锋的箭要杀的我?”   梁谷胥乐露出几分歉疚,“不是我,是我的属下……算了算了,我没想杀你。只是当时不知晓,你就是三皇子,看到了这玉佩才知道的。   你知道我是兴周会的人,但怕是不清楚,我跟你母亲,有几分故交。为着这,别的皇子我倒是不会手下留情,只你,却是动不得的。白日里的事,让你受惊了。”   秦湛冷笑了声,不再说话。   梁谷胥乐把玉佩还给他,“你拿着吧,已经给了你母亲,我也就不拿回去了。三皇子,我就告辞了。”   梁谷胥乐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只到了门口,却是突然又问道:“三殿下,你生辰是?”   秦湛盘算了下,心道:告诉他也无妨。以后,他是要利用这梁谷胥乐的。兴周会不成器,但趁着它还口气的时候,还能助他一把。毕竟他在宫中,秦慎将他看的太全。他稍稍有一些动静,这便全传到了秦慎耳中。   这般,他根本无法笼络了人来助他。   是以,秦湛似笑非笑看了这梁谷胥乐一眼,却是道:“七月十九,你可明白。”   梁谷胥乐登时就是一愣,他戴着人皮面具,秦湛瞧不见他真实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眼中渐渐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半响,他才又走近了秦湛,“这是真的?你早知道了?”   到了现如今,梁谷胥乐可是不敢小看了他。   只不等秦湛自己承认,梁谷胥乐已经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必然是的。那时秀儿同我告别时便说过,她是带着我们的爱走的。那时我不明白她,现在我知道了,她已经有了你,是不是?”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该走了,再留下,秦慎说不准就会发觉了。他在我这儿,留了不少人。”   梁谷胥乐一下急道:“他监视你?他也有怀疑?那太危险了,我带你走!”   “你想死吗!?”秦湛气道。   这有没有脑子,这要是跑,梁谷胥乐根本活不了。他死了,他自个儿也会被接回皇宫。若是顺带知道了他跟梁谷胥乐的关系,说不准都不用回宫了,他直接就被秦慎暗中料理了。   理由更是充分,他被反贼劫走,途中身死!   梁谷胥乐一下倒是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实在太激动了。其实,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他就乱心神。   那是他给周秀元的定情信物,俩人曾经山盟海誓,若是有了子嗣,就将玉佩传下去。这玉佩到了秦湛手里,梁谷胥乐就有怀疑。   但是这太不可能了,他知道秦慎的能力。这么多年了,若真是真的,秦慎竟然半点没发现?   可现如今得知了真相,梁谷胥乐简直要高兴疯了。   他真是没想到,周秀元当初竟然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把他的孩子给生下来了的。   这会儿他再瞧秦湛,可不觉得对方粉雕玉琢,可爱的不得了了。他的孩子,血脉相连的后代!   他不应该叫秦湛,他应该叫梁谷湛!   “快走!”秦湛推他。   梁谷胥乐咬咬牙,期盼道:“能叫我一声父亲吗?”   秦湛只是淡漠的看着他。   梁谷胥乐心里冒出一阵酸楚,不过他觉得也是难免。这孩子十年都在宫里,乍一见到他,能亲他才怪了。   向来,秦湛过的也是不容易,他怕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在宫中,更是要过的战战兢兢,唯恐秘密泄露。   说起来,他这个父亲何其不称职。   他今日,更是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子。   想起来,梁谷胥乐更是后悔不已。他想,若是周秀元还活着,怕是要狠狠打他一巴掌的。   “我走了,不过我会再想办法来找你的。”梁谷胥乐最后还是一咬牙,快速离去。   等人不见了,秦湛才徒然松了口气。   这就好了,他本来就想着要跟兴周会的人搭上线。本以为,这事要等两年之后,他们入宫刺杀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倒是齐全了。 第27章 爱深责切   梁谷胥乐离开之后, 秦湛便在房中找了杯凉了的茶水倒在了那宫女脸上。那宫女没一会儿也就醒了,只发现自己竟然倒在地上,顿时吓的战战兢兢。   “不要声张,刚才有一只大老鼠跑过去, 你被吓晕过去了。”秦湛道。   这宫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心乱如麻,只想着她必然要被打死了, 她怎么能被一只老鼠吓的给晕了过去。这会儿猛的听到秦湛不曾叫了人, 还有意为她遮掩, 顿时喜极而泣,“多谢三殿下,多谢三殿下开恩。”   “下去吧。”   “是是。”这宫女略略收拾了一番,这就离开了。   秦湛并不知晓,因着秦慎此刻调查白狐之事,又想着他在主帐旁边, 想来不会有事。是以, 对他略略放松了一些。这事儿, 也就这么被瞒过去了。   沐浴完毕,秦湛又神色如常叫了伯福进来伺候。   今夜便是祈愿节,自是有节目的,秦湛瞧了瞧天色, 怕也是差不多了。他略微吃了些糕点, 这就带着伯福出了门去看秦柔儿。顺带, 他带了只活的小兔子过去。这是他在狩猎时特意留的活的, 给了秦柔儿做个伴儿倒是不错。   一见着小兔子,秦柔儿果然欢喜,当下就抱在了怀中。   “兔兔,兔兔……”秦柔儿把一张脸埋在小兔子肚子上,蹭的起劲儿。   澜贵仪跟方雅姑姑拿帕子遮了脸,忍不住笑了。   过了会儿,澜贵仪才道:“方雅,你把小兔子拿去照料一番。柔儿还小,抱着没轻没重,若是兔子死了,她到还难过。”   方雅是瞧着这小兔子有些不好了,赶紧上前去拿。   秦柔儿确实胖墩墩的,瞧着不够粉雕玉琢,只这脾气很是温和敦厚。方雅去拿,她虽不舍,也递过去了,不似一般小孩儿,哭闹的起劲。   没了兔子,秦柔儿就缠着秦湛玩儿。   秦湛扯了扯她脸颊,又拿了蜜饯果子之类的逗她,倒也玩得起劲儿。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慎那儿就来了人,说是找他,   这般,秦湛才同澜贵仪告辞。   “父皇,你找我啊?”秦湛被人领着,见着了秦慎就朝他扑过去。   只心里头,秦湛还略有几分别扭。这可真是,半个时辰不到前,他还见过自个儿的真父亲呢。   秦慎一把抱住了他,立时笑着揉了揉秦湛的额头。   “父皇要瞧一瞧,湛儿的伤口怎么样了?”   那可是上好的救命伤药,治疗那破皮一般的小伤口,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这会儿秦慎仔细瞧了,见上面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痕迹,这才满意了。   秦慎起了身,牵着秦湛的手直走到了案柜处,上头放着的,自然都是一叠叠的奏折。秦慎虽离了宫,但这政事还是耽误不得。朝中虽留了人,但这些个折子还是一日日有人快马加鞭送来批阅。   这些个,秦湛自是不感兴趣。   他好奇瞧着,却看到秦慎拉开了案柜下的一个小抽屉,却是拿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出来。   这小盒子自然制作精美,上头绘制着皇家才能用的祥云。   “湛儿过来瞧瞧。”   秦湛好奇,自然跑过去扯了秦慎衣袖往里头看。   秦慎倒也不卖他关子,只盒子轻轻抽开。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两个绣工十分出色的荷包。   秦慎拿了一只出来,他扯开了其中一个荷包,却是拿了一小朵金色的麦穗出来。   “父皇?”   秦慎见他疑惑,便笑道:“湛儿可知道,祈愿节最先起源于荆北之地。因那里长年少雨,粮食经常匮乏。   秋季收粮之前祈愿,就是希望当年的粮食能够丰收。而在过祈愿节之时,当时的人们都会做一个荷包,然后剪下一撮麦穗放在里面,这也是一种风俗。   往往,他们会把荷包送给最亲近的人,或者重要的人。如果遇到荒年,湛儿,你知道吗?这些荷包里面的麦穗,有时候,就是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因为还有种子,就算只有一点点。但总归,明年还有希望的。”   秦湛抿了抿嘴唇。   “湛儿,这两个荷包是荆北之地的百姓送来的。朕平定了荆北之地,又送去了粮食,这是他们对朕的感恩。   现在,朕把其中一个送给你。湛儿,父皇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比父皇还要好的皇帝。”   “父……父皇?”秦湛看着那荷包,只觉得这东西有万般重。   秦慎,真的待他到如此地步了吗?可是,秦湛又没由来升起更大的恐慌,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今日,秦慎待他好,若是有朝一日,他发现他二人并无任何血缘关系。恐怕,他连上一世那一具全尸都得不到了。   秦慎,怕是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只恨了。   “湛儿?”秦慎见他盯着那荷包出神,倒也不气。秦慎把那麦穗装回荷包之中,却是小心在秦湛腰间同他佩戴了。   还剩下一个,秦慎倒也不客气,只在自个儿腰间戴了。这一看,活脱脱的父子同款。   秦湛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只不语。   秦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却是玩笑道:“祈愿节发展到如今,这赠送麦穗的荷包,若是男女互赠,则还有爱慕之意。湛儿,将来你若是长大了,可不要送岔了。”   秦湛压下了心思,他有几分胡思乱想,也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会,我也只送父皇。”   秦慎一下乐了,“朕的湛儿啊,到底还小。将来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女人的好处了。父皇那时候就老了,说不准,湛儿都不想看到父皇,嫌弃父皇搅了你好事了。”   秦湛给他说的脸都红了,秦慎这个老不修,他又不是真不懂。上一世,总归是得过女人味儿的。   秦慎见此,立时乐的哈哈大笑,直把秦湛笑恼了,他才端了糕点连连哄他。   他父子二人相处时,秦慎大部分都是叫旁人退下,只留下辛羊一人随侍。   辛羊是个嘴巴牢靠忠心的,这会儿,辛羊照旧低着头,只隐约听到秦慎弯着腰,压低了声音哄着三殿下。   辛羊心中其实有几分担忧,偶尔的,秦慎对着秦湛的态度,真是让他心惊胆战。   纵观历朝历代,全没有一个帝王对自个儿子这般好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养儿子的态度,便是待那些后宫娘娘们,秦慎也从没这样温柔小意过。   辛羊想的多了,只觉得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自古皇家之事,外界知道不多,但实则荒唐不少。   五国霸主时期,母女同侍,姐弟乱lun之事具是不少。就是太祖,当时征战在外之时,有一异姓袍泽兄弟。   后来太祖登位,他竟然瞧上了这兄弟十五岁幼女。要晓得,当时这女子,可是叫过太祖义父的,差点就被封了公主。只太祖动了心思,就迟迟未册立公主。   再之后,太祖身体每况日下,最终还是将这女子配给了别人。约莫到了人生最后几日,太祖应是动了真情,不愿让她入了宫,孤寂一生罢了。   辛羊胡乱思考着,面上却是不露半分。   “辛羊。”   “奴才在。”听着秦慎叫了句,辛羊立即上前几句。   这会儿,想来秦湛给哄好了,才让秦慎重新拉了手。   “时辰差不多了,摆驾吧。”   辛羊立时领命,他先走了几步去替秦慎撩开大帐。   秦湛自是同秦慎一块儿去的,今日祈愿节在外头过,但有秦慎在,想来也不会清冷。   一路过去,到了地儿,旁的人自然都到了。秦湛有自个儿的座位,皇子们,都是靠着秦慎右侧。   只秦慎低头一看他,却是笑道:“同朕一块儿,你个小家伙,朕一会儿不瞧着你,你就能偷喝酒,把自个儿闹出事儿来。”   秦湛气恼的叫了秦慎一声,只能给他拉着坐在了旁边。   这一落座,立刻就有下人们上来,在秦慎旁再给秦湛摆上碗筷。他原来那地儿,倒是也没撤。   今儿个过节,又在外头,秦慎也就让人省了不少在宫里头的繁文缛节。   这会儿,天色本就有些稍暗了。外头四周搭建的一个个篝火顿时给人点燃,又在前面搭了个台子。   一会儿,有武斗助兴。   这会儿功夫,菜肴陆陆续续上来,秦湛一下就来了胃口。过了会儿,那台子上就有两位大苍的武士上去比武,不过助兴而已,是以打的并不激烈。   这武斗不过几场,虽不激烈,但配合着四周咚咚的军乐鼓声,倒是激发的人心血沸腾。最后两人打完,秦慎起身,猛的说道:“这杯,敬给我大苍战死的好男儿们!男儿血战四方,才有了大苍如今的煌煌国威!”   “敬陛下!陛下英明神武,我等誓死追随!”彭越立时高举酒杯出列。   刹那,所有大臣起身,同时高声喊道。不止这些人,四周护卫的士兵都是猛的一举手中铁抢,吼道。   巴勒一行人则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叫此时突然激动了的大苍将领们一下杀了他们。 第28章 入宫之想   喝完了一杯酒之后, 原本情绪激昂的众人才开始重新回了座位。   秦慎才放了酒杯就瞧见秦湛脸蛋有点红,顿时有些失笑。这小子上次喝了几杯得了味儿,刚才必然是偷摸着喝了。再见他故意装个没事儿人似得,秦慎好笑的把放在他面前的酒杯酒壶都让辛羊给撤了。   “父皇, 你不信任湛儿!”秦湛一见这, 顿时气鼓鼓的。   秦慎爽朗笑了声,却是给秦湛挑了些蔬食, 玩笑道:“朕可不敢信湛儿, 这全天下, 就湛儿不怕朕,也敢骗朕。你说,朕除了这法子,还能怎么办?”   这会儿,武斗结束了之后,已然起了丝乐之音, 这却是换了歌舞了。   表演歌舞的女子, 可是各个貌美如花, 身段妖娆,声音清脆。这衣着瞧着虽然素净一些,不似有些个大臣在自个儿家里养着的,难免淫糜几分。只这些个女子一颦一笑都是勾人之极, 别有风味。是以, 这些个臣子们也看到津津有味。   秦慎在场, 原也还有几分不曾放开。只听他忽的大笑起来, 甚是爽朗。众人再偷摸一看,秦慎此刻心情显然十分不错,只低了头,不知道同三皇子说了些什么。三皇子还小,有些个小孩心性。约莫说了几分稚子之语,秦慎反倒笑的愈发开心。   众人心思自然各异,只暗道可惜三皇子出生不好。但凡他的母妃不是前朝明珠,便是个普通宫女。就冲着秦慎喜欢他这劲儿,那位置说不得都有几分希望。   当真是,可惜了。   虽想着旁的事儿,但今儿个总归是个热闹喜庆的日子。大位上那位开心了,下头人自然也松了心神。   歌舞美妙,这讨论聊天之声也多了起来。   秦湛倒是不管那歌舞,他只气恼的瞧了秦慎一眼,酒是个好东西。初喝不习惯,喝多了,秦湛挺得味儿的。见秦慎不让他沾,便气道:“那父皇也不准喝。”   秦慎逗他高兴,便故意道:“湛儿年纪到还小,倒是管起父皇来了。”   “就不准喝。”秦湛起了身去捞秦慎那头的酒壶。   “小心些。”秦慎怕他摔了,就扯了秦湛胳膊将他拉回了椅子上。   这酒,于秦慎而言,也不过是口腹之欲罢了,他并不贪杯。这小霸王刚才喝了点儿,不随了他的意,怕是酒气上涌,回头闹起来。   秦慎不怕他闹,反正他能护着,没人能当着他的面儿伤了秦湛。只这小霸王自己伤了自己,他可就没办法了。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心疼的不还是他。   秦慎见他这会儿还要折腾的站起来,顿时抬了手按住了秦湛的肩膀。   “好好,别折腾了,父皇也不喝。一会儿父皇悄悄让辛羊把里头的酒换成水,不喝,好不好?”   秦湛其实也就一两分醉意,脑子清醒的很。只到了秦慎面前儿,大约是小孩儿装惯了,也或许想着荷包的事儿,想着以后秦慎要同他反目成仇,他就故意发些小脾气。   “不好,父皇骗人!”秦湛撇着嘴,一脸不信。   “你小子。”秦慎无奈瞧了他一眼,那会儿辛羊便重新端了酒壶过来,通秦慎桌上的换了。   秦慎拿了新换的给秦湛倒了一杯,他自个儿端了杯子送到秦湛嘴边,“喝一口就晓得,父皇有没有骗你了。”   没什么酒气,不必喝,秦湛就晓得,真是换了水了。   没意思,秦慎真待他这么好做什么。   秦湛推了一把秦慎的手,自个儿拿了筷子吃肉去了。   秦慎给他一推,杯子里头的水撒了一手,他也只失笑了下。小孩儿总是难养的,跟六月的天儿似得,说变就变,有时候怎么哄都没用。   秦湛沉闷的自个儿吃了会儿,秦慎时不时给他布一些菜,却也不能冷落了大臣们,是以都交谈着。   秦湛砸吧着嘴里头的滋味儿,四处乱瞧,却是发现秦锋状态差极了,桌子上已经堆放了七八个喝完了的酒壶。他自己早就醉的成了一滩烂泥,却还喝着。   再瞧另一头后宫女眷们,旁的倒是正常,秦煜仗着自个儿还小,跑去跟秦柔儿凑在一起。秦柔儿是个没心没肺的,手上还抱着小兔子。   秦湛瞧着,那小兔子都不像是他抱过去的那只。估摸是给秦柔儿折腾的不行了,澜贵仪想了个法子,给她换的。旁的倒也其乐融融,就是那惠妃娘娘,眼神一个劲儿往秦锋那儿瞧,担忧的很。   秦湛倒是明白几分,她本就是秦锋的生母,可怜当初小孩儿还小,就给了宇文皇后养。她哪里舍得,但又有什么办法。   这些年,说来惠妃也是倒霉了些,除了秦锋,就再没了子嗣。她原是怀过的,四个月的时候,滑了。那会儿伤了身体,医官来瞧了,说是想要再有龙子,怕是难了。   如今后宫宇文皇后位居翎福宫,统筹后宫事物。秦慎更是分封四妃,以此来协助皇后。   这四妃之中,唯有惠妃娘娘,身边无子女养育,前朝父兄也无出众能力,不得秦慎看重。估摸着,这惠妃的名号,也不过是是秦慎对她的补偿罢了。   到了现如今,惠妃对再有子嗣之事,已然绝望。是以,秦锋即使同她不亲近,她也依然时时关心他。   秦湛在上头瞧着众生百态,真是有些感慨。这宫里的人,一个个具是吃人不吐骨头。你瞧着她善,也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听说西冷殿那儿的井水里,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个人过。   这会儿,刚好一曲歌舞结束,场面确实略略寂静了几分。而后,一首另类的带着几分粗犷豪迈的乐声响起。   秦湛这会儿倒是来了劲儿,听着这乐声,处处透着一股异国曲调的味道,应该不是大苍的。   果真,过了会儿,台子另外一头,却是朵姆这位沙漠明珠身着了一件红色衣裙缓缓上了场。她这衣服样式有几分像是大苍的女子,多了几分飘逸,但腰部却是收紧了,将她纤细的腰肢全然衬托出来。   她的舞蹈也同大苍女子不同,身体翻转舞动之间,倒是更多了几分力道。配合着异国曲调,别有一番风味。尤其那些个武将们,倒是更喜欢这样的舞。   秦湛头一回见识,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湛儿喜欢?”秦慎似笑非笑看了眼那朵姆公主的舞蹈,笑道。   秦湛随口道:“舞不错。”   “那留着她,放到你永祥宫去,可欢喜?”   这朵姆虽是个公主,但说些不好听的,也就是阶下之囚罢了。这女子虽有些异国风味,只秦慎并无多少欢喜。若是秦湛喜欢,不过是在永祥宫多个宫女罢了。   至于给这朵姆一个名分,秦慎自是觉得对方这样的身份,是万万配不上秦湛的。便是以后的侧妃,也不该是这样身份低贱之人。   “不要。”秦湛吓一大跳,这巴勒已然说过,这朵姆是献给秦慎的。结果给了他,这算是怎么回事。   秦慎只当他害羞,只笑道:“湛儿怕是不晓得,女人真正的用处。也罢,这朵姆跟他巴勒等人,总归是不能回去了。到时候,湛儿若是瞧上了朵姆,再让她入宫,也是她的造化。”   这秦慎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却是一直调笑于他,把秦湛气的不行。   秦慎见他气鼓鼓的样子,不由揉了揉秦湛头发。这小霸王无法无天了,只拿这事儿去说他,他到还知道害羞,有意思的很。   秦慎倒是不承认,他瞧着秦湛面红耳赤的样子,颇为觉得有趣。是以,也总是喜欢拿话逗他。惹了秦湛不理会他,他又去哄,更是百般不厌。   这边秦湛闹了会儿,朵姆那舞蹈倒是也结束了。只她跳这舞极为耗费力气,是以,这会儿额头出了层薄汗,微微喘着。   “好好,朵姆公主这舞蹈,别有风味,朕甚喜之。”秦慎见此,拍了拍手,也笑道。只他说这话,却时不时拿打趣的眼神瞧向秦湛。   那亓耳勒一行人却是不晓得,秦慎这般说,不过是逗着秦湛罢了。是以,也当真以为秦慎有几分欢喜朵姆,立时松了口气。   自古以来,女子虽柔弱,却能融了百炼钢。若是朵姆入了秦慎后宫,巴勒才更会放心,不至于日日过的心惊胆战。   “多谢陛下。”朵姆大胆同秦慎对视了眼,却是微微面色发红低下了头。   她觉着心跳的厉害,这个男人,就是掌管着天下的男人。他高兴了,天下就高兴了,他不高兴了,所有人心里头就战战兢兢。   这样一个男人,比以往沙漠里面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强。   朵姆在经历了无措、害怕、紧张之后,她想明白了,她想要这个男人。   “下去吧。”   然而,下一刻,对面的声音再传来,却又变成了平淡的模样。朵姆有几分失落,她以为,秦慎会顺势让她进了后宫的。   带着失望,朵姆行了个礼,缓缓退下。 第29章 天命所归   乐声再起,这边朵姆退下, 只没一会儿, 辛羊竟然又上了来。   见了这老阉人, 秦湛立时来了兴趣, 就支棱了脑袋让自个儿凑了过去。倒不是别的,这会儿功夫, 辛羊能自己没眼力劲儿的凑上来,必然是有着其它事儿的。   秦慎顺手就搂了秦湛的肩膀, 怕他自个儿心里没数, 回头摔了。   辛羊弯着腰, 竟先是讨好的朝秦湛笑了笑,才道:“陛下, 亓耳勒那儿有心了, 他们这回, 特意献上了亓耳勒的瑞兽。”   “什么?”秦湛果真兴致勃勃道。   “一头白虎, 可是难得。”   秦慎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向来是不相信什么祥瑞的。现在这会儿, 说他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的人不少。但秦慎自个儿心里清楚, 都他妈是放屁。太宗时期,要不是他棋高一着, 这会儿当初慎王府的人,早不知死几回了。   什么天命所归, 都不过是戏言罢了。   这所谓瑞兽, 自然也就是拿来逗趣而已。这白虎难得, 看个稀奇倒也无妨。再则,秦慎瞧着,秦湛甚至喜欢,回头可以让人养在百兽园那儿。闲暇时,去看看倒也无妨。   想罢,秦慎才笑道:“巴勒有心了,去,把白虎带上来。”   辛羊笑着应了声是,这才慢慢退下了。   这回,这事儿他原是不办的。这亓耳勒一群人乃是降臣,他可不想沾上半点。只这白虎有些个意思,辛羊估摸着三皇子能欢喜,这才应了罢了。   有些个人还看不分明,辛羊跟着秦慎久了,自是明白,这三皇子殿下是了不得了。日后,只要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这大位已经稳妥了。   如此,辛羊自是愿意给下一位大苍的皇帝卖个好。   秦湛这会儿也不无聊了,摸着光滑稚嫩的下巴一脸期待。   一会儿功夫,果然看到人群微微有些杂乱。而后,秦湛便瞧着在三十四个大苍士兵的护持之下,一个大笼子被人放置在车上推了上来。   笼子里头铺着一些干草,而其上,一头大白虎正打着盹儿。这白虎乍一看颇为干净,额头有着黑色纹路形成了一个王字。   白虎少见,是以,不少大臣都指指点点,看个稀罕罢了。   这东西秦湛也是不曾见过,这就从座位上起了身,却是跑了下去。   秦慎拉他不及,只得一叹。又怕这小霸王没轻没重,一会儿兴致起了去撩拨那白虎,把他自个儿给伤着了。是以,秦慎只得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可了不得,秦慎一动,旁的大臣自然也不敢安然在位置上坐着。自然都是哗啦啦全都起了身,众星拱月一般把秦慎给围在了中间。   见凑近的人多了,那原本打盹的白虎顿时睁了眼,而后不耐的一声虎啸。   它这叫声,确实有呼啸山林,百兽之王的威严。   秦湛也给他吓的下意识退了一步,只刚退,后背就撞了人。秦湛回头一看,刚好看见秦慎拿手在他头顶了摸了摸。   秦湛垂了垂眼,他倒是不曾注意。原来刚才那会儿,秦慎一直在他身后吗?   “没事儿的,父皇在。”秦慎笑道。   秦湛刚闷闷的应了声,却突然听到有人惊呼道:“大皇子!”   “咦?”秦湛也是一惊,还当秦锋出了事儿。谁知一看,秦湛也愣住了。   秦锋喝多了酒,加上他自个儿心情低落,人也就有几分糊涂了。他刚才瞧着旁人都起了身,也就模模糊糊跟着走了过去。他脚步有些踉跄,不知道没走稳还是被人不小心挤了下,竟然一下跌在了笼子上。   他有几分醉了,倒也没多少害怕。   而这会儿,原来对众人都是十分排斥的白虎,竟是主动凑近了秦锋。   那白虎凑近了,拿着鼻子在秦锋身边嗅了嗅,而后竟然伸出舌头微微舔了下秦锋的衣物,颇为温顺。   这会儿,只剩下一直还在位置上的巴勒竟然突然摔了酒杯,满脸通红之色。   旁的大臣还在啧啧称奇,秦慎神情不露,只道:“巴勒,你这是为何?”   巴勒连连起身,而后在原地朝着秦慎五体投地跪了下去,却是激动道:“天命所归,这是天命所归啊。天之子陛下,在沙漠,白虎被我们视为祥瑞。它只有在最大最富饶的绿洲才会出现,只有天命所归被它选中的人,它才会露出臣服之色。在亓耳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白虎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被白虎选中过的人了。”   越是说到最后,巴勒越是激动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看他模样,倒似说的一片情真意切似得。   而另外一边,惠妃娘娘在听到天命所归四字时,并不是露出惊喜之色。反而是浑身一抖,面色煞白一片。   是谁!是谁,这是要置她的锋儿于死地啊。   若秦锋是天命所归,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秦慎可以退位了!可如今,秦慎不到三十,正是壮年啊!   是谁,竟然如果用心险恶!   果然,这巴勒一番话之后,那些大臣渐渐也不说话了。这会儿,这些个人精偶尔瞧几眼秦锋,只想着,这一出是谁的主意。   不知是有人陷害,还是秦锋糊涂了,走了一步烂棋。   秦慎却只是神色自如的笑了声,“好事,锋儿是大苍皇子,若他能得了瑞兽青睐,真是天命所归之人,朕该高兴才是!”   秦慎这一说,自然有人应和。只这恭贺之中,有几人是真心那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秦锋这会儿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作响,有些糊涂了。   好容易,总算是回了神,他不是个傻的,顿时吓的冷汗涟涟。却是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这是有人思索要捧杀他啊。   “哼,父皇,煜儿不喜欢这白虎。”   这会儿,秦煜却是挤了上来。他年岁还小,一下就抱住了秦慎大腿。他这奶声奶气的样子,不过童言稚语罢了,自然不会有人生气。   秦慎低头一看秦煜,笑道:“煜儿为何不喜欢?”   秦煜这会儿巴巴去拉秦湛的手,只气呼呼道:“它不喜欢三哥,还朝三哥叫。那煜儿……煜儿也不喜欢这白虎,谁叫它讨厌三哥的!”   “小九,不可乱说。”秦慎虽说着责备的话,只谁都看的出来,他自是没有生气的。   秦湛瞧的有趣,是以玩闹的去拉扯秦煜的面颊。   秦煜还有些婴儿肥,给他拉扯的面颊都红彤彤的。约莫是痛的,只秦煜不曾有半分气恼,反而亲昵的朝着秦湛蹭去。   这小子没皮没脸,这样子看着有些傻乎乎的,跟秦柔儿有些像。是以,秦湛不由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   秦慎看了眼秦湛,见他跟小九玩的高兴,倒是忘了刚才因着白虎的事儿,略微升起的些许气恼,已经放了心。   这白虎见也见了,自是让人带了下去。   面上,秦慎也勉励了浑浑噩噩的秦锋几句,又赏赐了些东西巴勒一行人。   巴勒这会儿松了口气,这事儿总算是成了。当初,那位贵人遣了人,给了他大皇子的画像。巴勒自是知道,这事多有不好办,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倒霉。   只想到,他原本就处境艰难。那位贵人身份极高,他自是不能拒绝。再则,办了这事,若是事成,这大皇子日后真得了大位,不还得念着他的好!   大苍虽好,但终归不是家乡。   巴勒虽失了雄心壮志,但他还想着回归那片烈日炎炎的沙漠。他不行了,但是他的儿子还行。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战火会重起……巴勒不愿意再想下去。   只要大皇子还念着这份情,将来便能让他回归故乡。   旁人自是不知这巴勒想了些什么,这白虎之事后,祈愿节也便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欢庆的节日直到夜半时分才散了,不少大臣也都喝醉了,是给人扶着去的各自休息处。   秦湛原白日里狩猎,本也累。这会儿到了半夜,回去那会儿,直接是睡着了给秦慎抱回去了。   见天色晚了,秦慎倒也不将秦湛带去了他自个儿的帐篷,反是带了回自己那里。   “陛下,奴才来吧。”   这会儿,秦湛已经合衣躺在了床上。他睡的沉,秦慎给他脱着鞋袜也没些知觉。   秦慎不似人前的锋利,这会儿神色倒是柔和了起来。就着明光,他只摆了摆手,轻声道:“这孩子,也这般大了。瞧着他,朕觉着自个儿都老了。”   “陛下春秋鼎盛,何有老之说。”辛羊道。   秦慎摇了摇头,拿了辛羊递过来的热毛巾,只给秦湛擦着手。   “你是知朕的,朕开始是对他没几分真心。只这孩子,到了现在,朕是真放不下他。”   “三皇子聪明机敏,自是惹人喜爱的。不说陛下了,就是奴才瞧着他,就是有再大的烦恼,这心情也就好了。”   秦慎失笑了声,他是心里爱着,眼中瞧着人,也就什么都好了。   这辛羊说这话,几分真假,秦慎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陛下放心,奴才日后,定当小心瞧着三皇子。后宫之中,腌臜之事颇多,奴才定不会让三皇子见了。”   秦慎这才满意笑了,他今儿个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让这老阉人彻底放心罢了。他是真心待秦湛,不欲让辛羊心有顾忌,怕他日后伺候着不用心。   这会儿,秦慎倒也不假手于他人,只自个儿给秦湛擦洗了。而后,他自个儿沐了浴,只把秦湛抱进去一些,索性搂了人入睡。   秦慎倒是也睡的安心,他原以为会不习惯,不曾想,秦湛睡觉甚是安分,安安静静的。秦慎把下巴搁在秦湛额头上,略略睁了会儿眼,也就睡着了。 第30章 祸国之人   秦湛第二日倒是醒的早, 这倒不是旁的,不过是他觉得实在太热。梦里头他挣扎了几番, 想要将那手脚往被子外头伸去,只那被子成了精似得,竟是将他裹的太紧,不让他有半分动弹。   秦湛到后面儿实在热的不舒服, 这就醒了。他一醒来, 立时也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扭头一看,秦湛就瞧见了秦慎那张脸。   说些真心话, 秦湛是真真给吓了一大跳。   宫里头规矩严, 万万没有皇子同圣上同住这回事的。只他五岁那年死了母妃, 秦慎亲自教养他。有段时日,他哭的太过心累,身体不好。为着这, 秦慎才陪着他住了一个多月。再之后,父子同塌而眠这回事, 便是秦慎对他再好, 也再没有过了。   秦湛心里头别扭, 扭着身子就要起来。   他动了几番,倒是把秦慎给吵醒了些许。约莫知道在外头,不似在宫中有规矩, 秦慎也是放了些心神, 睡糊涂了。   秦慎大约是忘了昨晚没招了嫔妃侍寝, 只这会儿迷迷糊糊抱着秦湛又挨近了他几分, 却是朝着秦湛嘴唇亲去。   秦湛愣了一两息,回了神之后神色大变,后背瞬间出了一片冷汗,却是连连推搡着往后退去。若不是担心叫喊起来,怕惹出事来,秦湛自个儿也早就忍不住喊叫了起来。   这秦慎睡糊涂了,怕是把他当成了后宫那些个!   这动作便大了,秦慎一下就觉察到了不对。他彻底醒了,也睁了眼。   “父皇!”秦湛皱着眉,恼怒的瞧着秦慎。   秦慎也是头一次受这般大的惊吓,他猛的坐起来,竟是不由连连朝外退去。直到挨到了床边,差点要摔了下去,这才回了神。   想来是记起来了,秦慎面色也是不好看,青红交换着,对着秦湛更是羞愧。这事儿……这事儿,他都羞耻于启口!   他当真糊涂了!   难闻秦慎也算是一代威严帝王,这会儿倒是手足无措。他有心朝秦湛赔礼,只话又说不出口。不说些什么,又担心秦湛误会了。   犹豫颇久,秦慎额头也不由渗出了些汗水,“湛……湛儿?朕……不,父皇……刚才……刚才……”   秦湛平息了几番呼吸,心中恼恨稍稍退去一些。这会儿一想,怕也明白,估摸着是秦慎认错了人。   想来也是,睡在君主床榻上的,不是嫔妃,还能是谁?   “父皇,湛儿饿了。”秦湛却是有心将此事略过,不想再提。幸而他真不是十岁小儿,也不是秦慎亲子,这事还能想的通。若是别的皇子,恐怕日后要对秦慎避如蛇蝎了。   秦慎一听这,立时也是连连点头,却是当先从床上站起来,唤了奴才们进来。   这一回,应是觉察有几分尴尬,秦湛这穿衣洗漱秦慎没沾手半点,让奴才们伺候了。   倒是辛羊,暗中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这秦慎二人平时一向腻歪的很,尤其是秦慎,对着秦湛好的让人心里头发怵。今儿个到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他二人一句话也不说,秦慎还似乎有些有意避三皇子。   这三皇子也是沉默寡言,不似往日活泼,只用了早膳,就立时告辞了。   这帝王的心思果真复杂,辛羊心里头微微想着,只道这三皇子不知那里惹了秦慎了。这回看上去,秦慎到像是真有几分生气了似得。   秦慎瞧着秦湛恭恭敬敬离开,心里头颇为不是滋味儿。这事儿虽不提,只秦慎也还有几分担心秦湛。他几次想着开口叫秦湛,到了嘴边又叫不出来。   待秦湛不见了踪迹,秦慎到是没觉察出来,他两手交握着,透出几分不安来。   半响,秦慎倒是失笑了声,眉目间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当日,他同亓耳勒交战,战事胶着之时,朝廷压力重大之时,他都没这般不安过。如今到好,那小霸王稍稍露出几分不悦,他倒是费心费神。   太宗教导他时便说过,自古帝王不能弱点,若有了,只怕也就给了旁人把柄。这江山,也怕生了事端。   当初太宗就是惦念父子之亲,优柔寡断,整日想着两全其美的法子。这就有了弱点,也导致了大苍这个新生的皇朝差点不稳。后头太宗狠下了心,快刀斩乱麻,将皇子们杀的杀,圈的圈,流放的流放,这才重新稳住了朝堂。   只这般,太宗心中也就有了结。所以后头,病情加重的才快,也就早早去了。   秦慎性格比起太宗来说,更是狠辣自私。若是要杀秦湛,秦慎早早就杀了,不必留到至今。有时想起太宗,秦慎也想着那时并非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过是太宗为人怯懦罢了。   若是他,既秦湛真是他心里头的人,自是全力护住。这锦绣江山,既然是他的,自然是他痛快了,他才会给这万里江山一个太平盛世。   是以,秦慎向来想的明白。便是如今他这般被秦湛牵了心神,只这心里头,秦慎却是没半分退拒的。   秦慎这般先不提,只说秦湛那边,离开了秦慎处,他倒也没旁的事了。祈愿节已过,朝中也不可一日无帝。过了今日,明日众人也就要起驾回宫。   今天,也没了什么活动,不少隐蔽的角落,甚至有奴才们开始收拾起了东西用具。   闲来无事,秦湛骑了腾云就出了营地。这腾云难得出来一趟,秦湛也不愿意憋坏了它。自然,他这随意一逛,屁股后头跟着的侍卫自是少不了。   三皇子在宫里头可是个金疙瘩,这若是磕了碰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怕一个个都吃不了好果子。   为着这,秦湛自个儿不知道,只秦慎却是暗中不知处理掉了不知多少不知好歹的人。他到底遭人眼红,就算秦慎护着,在宫里头,想着要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   秦湛自不是随意去逛逛的,一圈下来,秦湛果真暗中发现梁谷胥乐还在此地。趁他支开人手那会儿,梁谷胥乐交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这才依依不舍瞧了他半天,听到了侍卫回来的响动,这才急促离开。   “三皇子,您跑的太快了,刚才您在追什么?”杜永平急道。   秦湛早把盒子放了起来,只随意一指,笑道:“那物是什么,毛绒绒倒是有趣的紧。瞧着像是熊,只它为何只有黑白二色?”   杜永平一瞧,也是愣了。   这东西他也不曾见过,这会儿却又一个侍卫上前讨好道:“三皇子殿下,奴才老家倒是有着这物。它瞧着可爱,只性子也是十分暴烈的,能轻易将一棵小树拍断。只若是咱们不去招惹它,它倒也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它似不吃肉,奴才老家的老人说,这东西只吃木炭跟铁屑,偶尔喝些水,是以只有黑白二色。”   秦湛愣了会儿,这才道:“有趣,我倒是头一次见这东西。将它同那白虎一起带回百兽园,你再跟人说一声,记得喂它铁屑跟木炭,莫要饿死了它。”   “是,奴才遵命!”   这一日倒是过的快,第二日,一众人也就要回宫了。   这这回去的路上,众人大多心思各异。有人想着大皇子秦锋天命所归之事,有人打听着那白虎之事。此事当真之人自不会有,不过是惦念着,这事儿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作罢了。   另外一头,旁人也暗中瞧着秦湛这位三皇子。倒不是旁的,只这几日,这三皇子跟秦慎瞧着有些奇怪。   这几日,这父子二人不大讲话。   有心人想着,莫不是秦湛犯了错。这般,自然有人暗中得意,呼着爽快。   有真正聪明的,却也看的分明。别看秦慎略略同秦湛避讳了些许,只该有的关心、赏赐不曾减少半分。若是有人不长眼凑了上去,可有好果子吃!   这般心绪起伏之中,过了一日半,秦湛也终于回到了宫中。   宫外之事,除了那白狐泣泪外,旁的秦慎没有吩咐下去要隐瞒几分。是以,天命所归之事也早就传到了宫中。   这宫里头,有聪慧的,自然也有蠢笨的。   有好些个嫔妃,自此就把秦锋视为了眼中钉,恨不得他出个门,就给老天爷给劈死了。不是说他大皇子是天命所归吗!既然老天爷喜欢,那就早早收了去了吧!   到了宫中,秦湛自是一番梳洗。这一两天赶路,也是疲惫,是以就休息了几日。而那秦锋,虽想着低调,只很快就被太后给召见了过去。   太后说了些什么,秦湛却是不知,他只仍旧过着自个儿的日子。   转眼间,离着回宫也就过了半个多月。这段时日,秦湛同着秦慎倒是已然恢复了往常,当日之事却是默契的决口不再提起。   这一日,秦湛正跟秦慎处看着闲书,那辛羊却是急匆匆跑了进来。他进的有些急了,额头隐隐出了汗水。   秦慎心情颇为不错,这会儿看了眼秦湛,见他也是放下了闲书,有些兴趣的瞧过来。秦慎见了,就上前了几步,把秦湛拉到了他身侧,才问道:“何事?”   辛羊为难的瞧了秦湛一眼,见秦慎微微凝了眉,这才咬了下牙齿,狠声道:“皇上,外头人突然传了起来。说是半个月前,三皇子出宫狩猎拿回,碰到了白狐朝拜泣泪之事。   那白狐寓意不同,再加上三皇子……三皇子……外头人都在传,说三皇子是前朝余孽,是祸国之人。民间之中,甚至出了歌谣……” 第31章 倒打一耙   “住口!”   秦慎听了开口就已然觉得不妙, 却是猛的将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扔。辛羊再没见过秦慎这般气急的时候,顿时吓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再不敢开口。   这会儿, 秦慎扭头一看,果真瞧见秦湛白了面色,眼中更是露出隐忍之色。   瞧着秦湛的模样,秦慎也是不好受,更是心中愤怒异常。   “湛儿。”秦慎唤了他一声。   秦湛微微垂目,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暗道不妙。虽他如今也算是知道了秦慎怕对他是有着真心的,但此事, 纵观历朝历代, 便是再贤明的帝王,心中恐怕都会生了芥蒂之心。   区区偏爱,如何敌得过万里江山的诱惑。   秦湛心中虽想着不妙,只也还算是冷静。只面上,却故意着露出了几分无措之意, 这才符合他这般年纪的所为。   秦慎见秦湛眼睛都有些红了,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这会儿,他旁的也顾不上了,只蹲下身, 一把搂住了秦湛。   “湛儿, 别怕, 父皇在这儿。这事儿, 湛儿不必担心,父皇会处理的。”   秦湛下巴磕在秦慎的肩膀上,不由凝了凝眉。这会儿,听着秦慎说的情真意切,秦湛心里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真是安心了下来,原来升起的些许不安也烟消云散。   秦慎……父皇……秦湛心里头呢喃了句,最终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秦慎这才松开了秦湛,他按了秦湛的肩膀去瞧他,发现秦湛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再想些什么。   “下去。”秦慎朝着辛羊挥了下手。   辛羊应了声,自是不敢留,弯着腰,急匆匆就退下了。   很快,秦慎这德庆殿中就再无一人伺候了。   秦慎叹了口气,却是拉着秦湛坐在了榻上,又给他倒了杯水送到了秦湛嘴边。   “喝些。”   秦湛默默喝了。   秦慎竟是抬了手擦了擦秦湛嘴角的水渍,沉声道:“湛儿,你这是不信父皇。”   “父皇!”秦湛看了他一眼,只快速又敛下了眼神。   秦慎又是轻叹了声,却是将秦湛半抱在了怀中,“湛儿,上次狩猎,你可是遇见了白狐?”   秦湛抿了抿嘴唇,此事,他自是不曾同秦慎说起。归根究底,秦湛到底不够信任秦慎。对着旁人来讲,秦慎待他的好那是谁都看的分明的,秦湛自个儿心里再不愿意承认,只他的心到底也不是石头长的。   可是,他错一步,就是生跟死的区别。   他,赌不起。   这会儿,秦湛猛的听到秦慎提了这事儿,秦湛顿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慌乱。此事,他事后也嘱咐了杜永平不可乱说。这半月以来,再没人提过此事,秦湛原也以为算是过去了。   不曾想,今儿个突然冒了出来。这会儿,再听秦慎这一问,当初在那灵吉山之时,他恐怕已经知晓。   秦湛此刻心中除了慌乱,也多了几分懊恼。果真,这些个事瞒不了秦慎!他原先也不放心,只多少有几分侥幸。早知如此,那时索性说了。   今日秦慎问起,他反倒不好办。这有心隐瞒这事不好解释,若是往大了说,便是他心中有鬼了。   心中心思百转,面上秦湛却是抿了抿嘴唇,让他自个儿露出几分委屈之色,“见……见了。”   “那为何不告诉父皇?”   秦慎这点还是气他的,他虽通过纠察卫的人,那日的事自然没一点瞒得住他。只事后,秦湛却是不说一句,秦慎心中就有几分不悦。   他不是气秦湛瞒他,这白狐之事,秦慎自然也不当回事,他气的是秦湛瞒他的原因是因为不信任他。只他为了安秦湛的心,之前才不说罢了。   秦湛心中有点恼了,索性头一仰,气道:“湛儿不说,是怕父皇不高兴!上次祭祀之事,湛儿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特殊。湛儿不怕什么白狐朝拜之事,湛儿根本不信。湛儿怕的是,父皇心中有了芥蒂!”   说到后头,秦湛心里真觉得委屈起来,眼睛也就红了。他不敢想,那隐瞒秦慎,到底是唯恐害了自己性命,还是真有几分怕秦慎不再对他好了。   秦慎见秦湛一下激动起来,眼睛更是红了。看着秦湛倔强不肯同他服软说好的模样,一下,秦慎立时心一抽,沉甸甸的难受。   到底,还是秦慎先软了话。   “湛儿,湛儿,父皇把话说重了,父皇错了,可好?父皇同你认错。”   秦慎从秦湛五岁时就教养他,这服软之事,头一次到说的不顺畅。后来时间久了,没了外人之时,秦慎倒是做的顺手又顺口。   是以,这会儿秦慎自是连连哄着。   半响,秦湛这才平复了心神。在心里头,秦湛心里头却也有几分惊讶。他原想着,今日这事,他怕是要遭。不曾想,这般下来,惹急了他,倒打一耙竟然真是给他糊弄过去了,反倒弄的秦慎舔着一张老脸同他赔不是。   秦湛这心里头,也颇为不是滋味儿。   “父皇,湛儿不生气了。”   秦慎一笑,这才说起了正事,“湛儿,当初这事,父皇其实立时就知道了。”   “哼!杜永平这个人,不可靠!”秦湛气呼呼道。   纠察卫的事,秦湛是不知晓的,只以为是那日的侍卫头子杜永平那这事儿主动去禀告了秦慎,去做了进身之资。   秦慎点了下秦湛额头,只让杜永平背了黑锅,“怪不得他,他家世一般,难免投机取巧一些。”   “父皇倒帮他说话,是了,杜永平可是对着父皇一片忠心耿耿,湛儿用不起这般的人。”秦湛自是生气,当日他还特意嘱咐过杜永平此事。   杜永平不过区区一个侍卫,秦慎本就没半点上了心。这会儿,听着秦湛不高兴,他自是笑哄道:“好好,湛儿不喜欢,父皇自然也是用不起的。这杜永平既然惹了湛儿不悦,朕就吩咐下去,不再让他出现在湛儿面前,碍了湛儿的眼。”   秦慎这一说,也算是轻易把一个人打下了地狱,只他没觉着半点不妥。秦慎自是不会让秦湛气恼了他,那便需要有人背了这黑锅。杜永平此人,刚刚好。   秦湛此刻才稍稍不气了些,他这身边,上上下下,全是秦慎的人。一点儿风吹草动,具是瞒不了秦慎,这才叫秦湛有些不舒坦。   这会儿,俩人打岔了一会儿,秦湛却是突然皱眉道:“父皇,那白狐传说之事,我觉着是子虚乌有。那日,我就在怀疑,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这点,秦慎自是认同的。后头那事儿,他就让纠察卫的人去查过。不过在灵吉山呆的时日较为短暂,纠察卫的人不曾找到那白狐。再则,后来秦慎又因为那日早晨之事,同秦湛之间有几分尴尬。之后回了宫,此事虽还在调查,只秦慎却也放下了些心神。   不曾想,此事蛰伏半月,却是突然爆发了出来。   此事背后,若是无人操控,秦慎自是不信。不说这事,短短一天时间,外头就沸沸扬扬。就说是这天子脚下的大雍城,这般时间就有了歌谣,必然是有人故意早早准备好了,这才放了出去。   “朕也这般认为,之前朕就一直再查,那人手段不错,倒是没多少线索。如今,这事动静大了,可查的也就多了。湛儿不必担心,这几日就照常去清心殿中上课,其余事,交由父皇来处置便好。”   “父皇!”秦湛叫他秦慎一声,却是颇为撒娇的晃了晃秦慎胳膊。   秦湛做这动作颇为腻歪,但秦慎吃这一套,顿时心里就舒坦了。   秦湛同秦慎说开了这事之后,秦湛果真不再理会外界的风云。虽又过了几日,外头的动静闹的愈发大了。甚至,有人说起了大皇子天命所归之事,好事之人,拿他二人来对比。   伯福一日日急的不行,秦湛倒是颇为安乐。   他瞧的出来,做这事之人,心倒是狠。这一回,竟然是打算一举两得,同时对付了他同大皇子!   哼!心狠,也不怕此事崩了牙口。   又是两日,秦湛不过才从清心殿出来,就看到伯福急匆匆朝他跑了过来。   “回去说。”秦湛只拿着手中书籍,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伯福连连擦了擦汗水,面容上露出几分欢快之色。   好容易回了永祥宫,伯福这才再也忍不住,兴奋道:“三殿下,抓了,都抓了。刑狱司的人,今儿个把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全给抓到监狱司那边去了。”   “怎么说,可有消息了?”   “有,奴才打听了。前段时间,刑狱司的人就去查了那些传唱歌谣的人,最后发现这些个词儿是一名酸文人写的。这人咬文嚼词的,瞧着是个文化人,可惜迂腐的很。   他给关到监狱司,还不等上刑,立时就全交代了。这人说,他是见了一个戴着斗篷的女子,这女子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写的歌谣,然后把这些歌谣给大雍城之中的地痞们,让他们把歌谣散了出去,教给小孩儿唱。”   “这些个人被抓了没用,那女子的消息打听出了?”   “这奴才还不知,不过,那女子应该是宫里头的人。”   “这如何得知?”   伯福立时道:“那酸文人说的,他虽迂腐,人倒是没蠢到极点。那斗篷女子给他银钱的时候,他瞧见了那女子的衣服料子,以及袖口的绣纹。那绣纹,旁的地方不会有,是宫中宫女们的衣物上才有的。”   “有些意思,今日,这宫中怕是有大动静了。走,去见父皇。”秦湛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目光之中,却是冷然一片。既然想着害他,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2章 连夜审讯   秦湛去见秦慎的时候,果真宫里头已经风声鹤唳了。   先下, 因着宇文皇后还被禁着, 查抄这后宫之事便由太后插了手。此事因着有秦慎亲自过问, 再则, 此事也事关皇家法度。是以, 太后也极为用心。   真是反了天了, 太后也是气恼无比。她虽不中意秦湛成了太子,但秦湛终归身上还有着一半秦家的血!这堂堂皇子,再不得志,也不该由后宫中那些个下贱奴才婢子们陷害了去。   这皇子都敢陷害动手了,下次莫非就要对秦慎动手了不成!   她虽吃斋念佛,只这些个人惹了她,少不得也要让她把慈悲心收一收。好让那些个心里怀着鬼胎的人知道, 她这个太后也是血雨腥风一路上来的!   秦湛去的德庆殿, 到了那儿,秦慎却是一点不急,只拉了他坐,让他等消息!此事既然有了后宫之人参与,那自是要一查到底的。   秦慎这回也是捏紧了这事不松手,不愿息事宁人。是以, 等着的时候,秦慎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了人去太后的永乐宫问情况。这却是在告诉太后, 他这儿不愿意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这事既交给了太后处置, 也是信任他这个母后。还请太后莫要软了心肠,倒失了他们母子之和。   太后自是明白此事,自上次太子冕服事情之后,她便同秦慎有了些许隔阂。太后是不愿意如此,只有些个地方她不愿意也不能妥协。但这回这事,她想着也是要严查的,自是不会同自个儿的儿子唱了反调。   太后中间那会儿让彤瑞过来了一趟,没说旁的,只回了秦慎放心二字。   如此,秦湛心里就清楚了。白狐这事儿,背后没太后的手脚。想来也是,太后没那么蠢,这事儿是明晃晃同秦慎撕破了脸皮。除非太后是脑子糊涂了,否则断然不可能做这事儿。   后宫这会儿正在被太后查的人仰马翻,秦湛这儿倒是舒坦的很。   他来了这德庆殿,悠悠吃着点心。等到了晚膳那会儿,也就在德庆殿吃了。他这刚吃完,伸手就自然拿过了秦慎递给他的毛巾,擦完了手就给秦慎摸了下脑袋。   因着秦湛在,留在里头的伺候的人不多。   伯福心里头倒是高兴,他最是害怕的就是秦湛因着这事儿,在秦慎心里头留下了疙瘩。幸而瞧着样子,这三皇子还是圣心在身。   等膳食撤了,秦慎却是拢了秦湛在身侧,带着他看起了折子。   说起这事儿,还是让秦慎头疼。秦湛万般好,人也是极为聪慧的,偏偏折子不愿意看,也不愿意学,非得让他押着看。   再过一两年,秦湛也该上朝堂了,这习惯可不好。   秦湛给秦慎半抱着,没办法才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永乐宫那边又来了人,说是有消息了。   秦湛自是一下就来了兴趣,当下就把秦慎一推,自个儿从椅子上跳下。秦慎给他猝不及防一推,手中笔划了下,好好的折子,一下就废了。   也就是秦湛了,若是旁的皇子们,哪里敢。再则,也少不得被秦慎责备不知轻重。   收拾了一番,秦慎只道:“摆驾,去永乐宫。”   旁人自然是应了,外头人一阵准备,这也就去了。   夜晚的宫里头格外寂静,只今夜一路过去,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原先自不是如此,宫中规矩严格,各个宫殿之中,对着明火也是有着管制。是以,以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早早睡了,也就没了火光。   今晚闹了大动静查抄后宫,连宇文皇后那处,旁人去不合适,太后也就亲自去了。如此,能睡着的人也便不多。   绕过了些路程,秦湛很快也就到了永乐宫。   这永乐宫此刻是更加热闹了,外头不说侍卫们还在一排排守着,宫女太监奴才们更是跪了一地。   秦湛才踏入了永乐宫的大门,立时就听到了里头宇文皇后的哭泣声。   “咦?”秦湛皱了皱眉,此事难道是宇文皇后下的手?   这样做,她未免也太蠢了。她原就因为上次的事被收了凤印,如今风头还未过去,更该低调些才是。先下,迫不及待跳出来对付他,有些奇怪。   秦湛虽也看的出,上次冕服之事,宇文皇后也是极为生气的。毕竟七皇子虽体弱多病,但到底是嫡长子。秦慎饶过了嫡子,直接让他穿了冕服,皇后免难心中记恨。   可退一万步说,也正是因为七皇子多病,此刻就算扳倒了他,最后七皇子能不能健康长大还是未知数。   她现如今就动了手,难道不怕将来七皇子夭折,她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除非这宇文皇后脑子真糊涂了。   不止秦湛讶异,秦慎都有些吃惊。   不过此刻,秦湛立时压下了心思,只同秦慎立时进了永乐宫。里面除开跪着的宇文皇后,其她后宫四妃的,还有一些上平日里入了太后眼的嫔妃们,此刻都在了。   太后此时崩紧了面色,看着威严隆重。   礼数自是不可缺少的,秦湛立时行了礼。当然,这满屋子的人,瞧见了秦慎也是一阵行礼。   等着秦慎拉了秦湛入座,太后那边才略微缓了些神色,道:“皇上,这次查了后宫,其它乌烟瘴气先不说,只在这束慧的床底下找到了那斗篷!”   秦湛顿时看去,此时,宇文皇后跪在地上由墨蕊扶着正在哭泣。   而那束慧,同墨蕊一般,都是宇文皇后殿中的宫女。她原叫束惠,因同惠妃撞了字,是以改了名字。   这束慧比墨蕊略略年轻一些,鹅蛋脸,容貌、身形都算是不错。只往日里,束慧轻浮一些,不似墨蕊忠心且稳重,是以宇文皇后不曾拿她做个体己人。   先下,这束慧被两个中年壮硕的姑姑们死死按住了胳膊,却是哭的一塌糊涂。   “说,放出歌谣的事,可是你做的!”太后猛的拍了下桌子,厉声道。   束慧只抽了声音哭,见太后不耐烦了,便另外有个姑姑上去狠狠抽了她一个嘴巴,她这才嚎叫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惠妃娘娘,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一听她这般说,在场的人自都不是蠢的,立时心中一跳。此事,怕是有内情。   见着束慧扭着身子往自个儿处挪,惠妃拿着帕子遮了遮嘴,只转了身子,只道:“大胆奴婢,何故要来陷害于我。”   “说,束慧,据朕所知,你家中还有父母兄弟。今日不说分明,朕就把他们全部车裂了!”   束慧神色大骇,眼中慌乱之色不断闪现,略略用余光看了宇文皇后一眼。只宇文皇后正哭泣着,却是没有看她分毫。   束慧心中了然,宇文皇后怕是不会管她了,是以连连磕头,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皇上,皇上,求求你了!束慧死不足昔,但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奴婢这就说,歌谣之事,是……是惠妃娘娘叫奴婢做的啊!”   “大胆!束慧,你说这话,可是想清楚了!”惠妃娘娘猛的起身,死死盯着束惠。   “奴婢自是想的清清楚楚!是奴婢糊涂,当初收了娘娘银子,替娘娘您陷害皇后!娘娘莫非忘了,奴婢家中以狩猎卖柴为生,是以,经常出入那妙云观中,奴婢母亲也同那妙云大师说的上话。   当日太后梦魇,可是娘娘托付了奴婢宫中珍宝,让奴婢母亲送予妙云大师。如此,大师才诬陷了皇后娘娘。一月之前,您更是让奴婢兄弟想办法在山中狩猎白狐,以此调教了来陷害三皇子!   奴婢今日所说之话,句句可对天地以明心迹,绝无半句谎话!若是有,可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事是惠妃做的?别的嫔妃一个个诧异望过去。   惠妃气的面色通红,只一步步朝后退去,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你……你……你这个下贱的婢子!!”惠妃失了仪态,猛的伸手指着束慧,竟是上前要大骂于她。   “够了!成何体统!”太后目光阴沉。   惠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是喊道:“太后,臣妾冤枉啊!这个奴才陷害臣妾,是皇后,是皇后狗急跳墙!臣妾没有理由去害指使妙云大师去害皇后,去害三皇子啊!”   “你有!”宇文皇后一下看向惠妃,厉声道:“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毒!你害我,怕是嫉妒我养了你的孩儿!你害三殿下,怕也是因为三殿下挡了锋儿的道吧!”   “你污蔑我!”惠妃气的一下扑向宇文皇后。   墨蕊忠心护主,一下就挡在了宇文皇后身前。   宇文皇后又道:“我污蔑你,那束惠已经认罪,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都给我停手!”秦慎看够了闹剧。   他一发话,自是不敢有人再闹。查,事情自然需要继续查。   当下,惠妃宫殿中的人自然是一个都逃不了,被人连夜关入监狱司审讯。   这边的人等着消息,秦慎见这事怕是要闹的晚,便想让秦湛先去休息,不必熬坏了身子。   秦湛哪里能同意,他不愿意离去,秦慎也强迫不了他。只得无奈看了秦湛一眼,只嘱咐他,若是困了便说,莫要忍着。 第33章 四年之后   这一等,直到天破晓, 辛羊才带着掌管刑狱司的廖景恒急匆匆赶来。   这廖景恒也是眼睛通红, 想来几日不曾睡了。这廖景恒本就是秦慎安插的人手,几日前, 秦慎传下了旨意要彻查谣言一事, 廖景恒自是不敢耽误。   尤其是查到了酸文人, 得知此事牵扯到了后宫嫔妃皇子们之后,廖景恒心中更是忐忑。这其中牵涉就多了, 一个不注意, 就是万丈深渊。自个儿没了办法,廖景恒索性一咬牙,就打算彻查此事,不再顾虑四方势力, 只跟了秦慎的意思来。   廖景恒急匆匆到了, 到了秦慎跟前就立时跪了, 同时高呼,“臣见过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景恒, 此事查了一整晚, 可有了结果。”   廖景恒不敢打哑谜, 立刻就把早就准备好的折子呈上。   秦慎接了, 廖景恒又道:“臣连夜叫人逮捕了那束慧的一家老小, 将他们关入了监狱司之中。最终,他们交代,当日,束慧确有带出宫中珍宝给他们,又托了她老娘去走动妙云大师,劝说妙云大师准备一套说辞陷害皇后。只当日,其余束慧并无多言。只说这是宫中贵人交代的事,这贵人具体是指了谁,却是不曾言明。   上次臣查抄了那妙云观中之物,可惜并未查抄出宫中珍宝,想来是有人早有准备,早早将珍宝处置了。只那贵人千算万算不曾想到,束慧的老娘亲贪图宝物,却是偷偷留了几粒珠子在家中。”   随着廖景恒示意,辛羊立时将手中盒子呈上。   这宫中的珍宝具是有着来源出处,只要找着了几样,便就可以瞧瞧,这东西是哪宫丢的,那这宫的人也就脱不了干系!   “打开!”太后沉声道!   辛羊见了秦慎示意,立时就把盒子打来了。里头放着的,是两粒大拇指般大小的粉红色珍珠。这东西一瞧,就是上上之品,除了宫中能找寻出来,民间怕是极为难得的。   秦湛看了一眼,也立刻认了出来。这珠子是溪南那边的特产,隔些年,这种极品之物都会冠以美人珠的称号,而后上供给皇家。   这珠子难得,秦湛记得还是因为凑巧,去年年底的时候,溪南那儿就上供了些过来。除了入库的,秦慎原是也要拿了过来,让他先挑选着玩。只这美人珠粉嫩了些,秦湛瞧着不喜,就没要。太后那儿也没要,也是不喜这珠子太过艳色。   既如此,剩下的那些,秦慎就赏给了宇文皇后还有后宫四妃一些。又再匀出了一些,给了比如澜贵仪之类较为受宠的寥寥无几的几位嫔妃们。   “这美人珠朕赏赐下去,都是有着份额的,一查便知!”   瞧见美人珠的时候,惠妃整个人就瘫倒了下去。   “惠妃,你是不死心,还是想要哀家继续往下查!”太后怒道。   惠妃面色煞白一片,只恼恨的死死盯着束慧骂,“你那个不成器的贪财老娘!”   束慧交代了之后,自知必死无疑,早就失了精气神,有些模糊了神智。   实在骂不了束慧,惠妃转了头,却是连连哭叫起来,“太后,太后……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当日糊涂,臣妾是不甘心锋儿养在皇后名下,臣妾瞧着锋儿在翎福宫日日担心受怕,实在是爱子心切啊!   臣妾这才做了错事,想着陷害皇后。太后,看在臣妾这么多年来,从未做错过事情,就饶了臣妾吧!太后,您也是个母亲,您该知道臣妾的痛苦啊!臣妾的儿子活生生给人夺走,臣妾又日日瞧着他过的不好,臣妾怎么能不恨!?不怨!?   皇上,皇上……您为臣妾说句话。臣妾这些年来,对您情真意切,侍奉一日不敢不尽心。看在多年夫妻情分,您也不能不管臣妾啊!”   “住口!”别说太后原就因为出身宇文家的缘故,本就偏向宇文皇后几分。再则,太后到了如今,一颗心早就是硬如磐石,绝不会因着惠妃几句哭诉就软了心肠。   “你这是在责怪哀家了!当初,是哀家把锋儿记在了翎福宫。如今,你觉着锋儿在翎福宫过的不好,是哀家瞎了眼了不成!?”   “不不,太后,臣妾绝无此意,太后明鉴啊!”惠妃连连磕头。   “哼!”太后冷哼一声,却是不去看她,只看向廖景恒,“说,她还做了什么!?”   廖景恒立刻道:“启禀太后,刑狱司那边,惠妃娘娘宫中的大宫女兰琪已经招供了,那……那……”   “说!把查到的都说了!哀家恕你无罪!”   “是!兰琪招供,说是惠妃娘娘还吩咐她,带了大皇子画像去找巴勒,让巴勒……巴勒等人将大皇子说成天命所归之人!”   太后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好啊,陷害皇后,陷害三皇子。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竟是还敢私下联络降臣!   “不不!!”惠妃却连连摇头,竟然哭嚎着扑向廖景恒,“你为何害我!兰琪这贱婢!枉我他日待她良好,她竟这般污蔑于我。是你,必然是你为了邀功,屈打成招!   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承认做了陷害皇后之事,但陷害三殿下,臣妾是万万不敢的啊!再说这天命所归之事,纵然是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是不敢去做的啊!这不是帮了锋儿,是害了他啊,臣妾怎会如此糊涂!”   惠妃哭声凄厉,旁的嫔妃此事自是不敢多言。就是平日里同她交好的嫔妃,也不敢出来替她辩驳几句。   如今,太后皇上都在气头上。除非疯了,这才敢出来说话。   只这事,如今倒是证据确凿了。妙云陷害皇后之事,物证有了美人珠作,人证有了束慧。再则,束慧将陷害三皇子之事也认了下来。此事若真不是惠妃吩咐了她,她又何必多添一条罪状?   大皇子之事,又有了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兰琪认罪。这其中,廖景恒想来已经带了她去同亓耳勒的人辨认过。必然是对上了,有了十全的把握,他才敢上报。   这……这惠妃叫的再冤枉,可这人都是她的,她也反驳不了啊。   这会儿,惠妃还在喊着冤枉。   秦湛瞧了瞧天色,他这一晚上没睡的,这会儿快出了结果,到真是困了。又过了半盏差的时间,辛羊却也过来提醒秦慎,他该上朝了。   这上朝之事耽误不得,如今证据都指这惠妃。是以,惠妃立时就被革了四妃头衔,暂时关入了西冷殿之中。   累了一整晚,众人都是疲乏了。   见事情有了结果,太后嘱咐了几句,这边众人也就开始退散,那宇文皇后起身还略略踉跄了下。墨蕊扶住了她,宇文皇后微微扭头,不经意看了眼惠妃,却是再不曾理会她了。   只不过这次后宫检抄,除了那惠妃,也有不少人附带着遭了秧。   像一些个宫女,可是搜出了不少色子、绣着鸳鸯、艳诗帕子之类的。还有那些个太监们,也是不安分,竟还有春宫图的!   这些个,自然都少不得要落了板子。   秦湛也是累的慌,回去就睡了一觉,直到下午才起来。   这会儿起来问了下伯福,也就发现惠妃的事已然有了着落。她前朝的父兄都被发落了一番,而惠妃则是革除妃位,永禁西冷殿,不得出殿一步。   西冷殿秦湛可是呆过,那可是个磨人的地方,比着死更痛哭。进了那处,就是在活活熬磨自个儿。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狱里头!   惠妃这算是落了幕,此事也就有了结果。只这其中,自是还有些许疑点的。但这回这事已然闹的很大,倒了一个稳固后宫多年的四妃之一也就够了。再闹下去,太后就不同一了。   再退一步,秦湛也是不愿再查了。就算所有人都牵扯了进去,甚至宇文皇后都掺了一脚,因着他闹,秦慎把宇文皇后也给废了又如何。   不提秦慎愿不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愿意,没了宇文皇后的嫡子在前头顶着,他反倒成了最大的出头鸟,可是不妙。   七皇子虽病弱,但并非没有一点儿调养好的希望不是。总归,有个念想。   因着惠妃之事,之后半个月,秦湛倒是没瞧见秦锋了。清心殿的太傅们,倒是也不曾说起。   如此,时间过的也快,转眼间,这天气也就愈发冷。一日,秦湛醒来那会儿,外头却是下了大雪。   秦湛给人伺候着穿了厚厚的衣物,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毛茸茸的狐围脖,裹的跟个团子似得。这暖和倒是暖和了,只行动倒是也不灵便了。   秦湛手里头还拿着暖手的,这会儿,他只推开了手朝外头看去。   大雪纷纷,一夜之间,整个宫里头倒是都白了。   他瞧了会儿,外头突然热闹了起来。   “怎么?”   他一开口,旁边自由奴才们立时回到:“三殿下,今日是过寒节,您忘了?”   这一说,秦湛便记起来了。过寒节过了之后,他也就大了一岁了。这一日,宫里头是要按照分例给各宫嫔妃娘娘们下发衣物、过寒食、过寒银、还有各宫炭火等物的。   这自然是个喜庆的日子,也能看出各宫在当今身上心中的地位。那些圣心在身的,这些个分例自然是十足,没有哪个奴才不开眼,敢克扣的。有些个,甚至有额外的赏赐。那些个不得宠的,不说旁的,就说是炭火都是那些个碎的烟火大的,点的时候能熏死个人。   秦湛这儿刚想明白呢,伯福就领着不少人进了他这永祥宫。外头满满当当都是人,人也就罢了,只抬了不少东西堆满了外头。   秦湛瞧的烦,好好的雪景,这些个人一踩,雪水化了一地,没了看头。他这儿索性关了窗户,打算回了房间去看会儿书。   这会儿,伯福从外头进来了,行礼之后却是笑道:“殿下,您瞧见了吗?外头那些个,都是陛下赏的。”   秦湛没理他。   伯福自个儿高兴,“这是第一批,回头还有人把东西送来。要奴才说啊,这过寒节,往日里最风光的,除了太后哪儿,便属您这儿了。这皇上啊,恨不得把库里的东西都给殿下您搬过来。”   “好了好了,讲那么多做些什么。”   伯福一笑,却是突然道:“哎呦哎呦,瞧我糊涂的。殿下,陛下让我跟您说一声,昨晚下了大雪。尚花园那儿的红梅全开了,美极了。先下,陛下在那儿赏花,问您去不去?”   秦湛正嫌在屋子里无聊,想着去玩儿。赏花倒是不错,是以立时就应了。   这天儿出门,他身后跟着的奴才们也就更多了。这要是摔了,可了不得。到了尚花园那儿,秦湛遥遥一看,就看到一片片红梅盛开在雪地之中,美极了。   那边儿,秦慎身边竟是让人退下了,侍卫宫人们都在他身后几米外,身侧只带了辛羊一人。   约莫是他来的响动惊了秦慎,这会儿秦慎微微回了头,却是朝他一笑。   “父皇。”秦湛叫的轻声,似只有那自个儿听的到。   下一刻,秦湛只觉着自己面颊微微一热,却是秦慎竟是快步走了过来,更是开了外头的披风,将他整个人拢进了怀中。   “父皇。”   秦慎竟然不顾及人在外头,却是将他抱了起来。   “湛儿又大了一岁,比去年,又长高了很多。很快,父皇就要抱不动了。”   不知为何,秦湛觉着鼻子有点酸涩。   秦慎抱着他走,过了会儿,折了一枝红梅递给他,“湛儿,父皇活着的时候,年年这个时候都陪着你看这傲雪独梅,可好?”   秦湛接了梅花,却是一下抱住了秦慎的脖子,“不准耍赖。”   “不会。”   那天,秦湛玩的很开心,玩道后头的时候,秦湛从秦慎身上下来,却是跑在梅园里头,捏了雪球去扔他。   秦慎也任由他胡闹,他只是感叹,时间过的真是快啊。他的湛儿,那会儿才五岁,小的就像是小团子。如今,十一岁,看着像个小大人了。   “父皇。”   “父皇。”   “父皇。”   “……”   秦慎就站在原地,他看着前面的小孩一点点长大,他仿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只觉得往日一幕幕在脑中交织、闪现,直到他的眼前之景恍惚了起来。隐约的,秦慎似乎看到前面有个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朝他跑过来。   “父皇!喜不喜欢?你都给湛儿送了四年的梅花了,今年湛儿送你啊”秦湛将一枝红梅递给秦慎。   秦慎猛然回神,再一看,秦湛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父皇,今年的雪下的不够大。还记不记得我十岁那年啊,那年的雪才大,那年的梅花也是开的最好的。”秦湛笑道。 第34章 立储事宜   秦慎原有些恍惚的神情因着秦湛的叫声回了神, 他再一看, 他的湛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抱着他大腿撒娇的小霸王了。   现如今, 过了今日的过寒节, 他的湛儿也十五了。这般年纪,在皇家早就算的上是个大人了。想他当初比这年纪还要轻一些, 他的父皇早就配给了他房里人。他的长子, 也很快就出生了。   “父皇,你在想什么?”秦湛见他又走了神, 露出几分不悦。   秦慎这才笑了,“朕是在想,时间过的真快。湛儿那会儿, 才这么点儿大。”   秦慎拿手比了手势,先下再看秦湛身姿挺拔俊秀,虽还带着些许青涩,只眉宇间的神色已然神采飞扬。外人见了, 当的起一句翩翩少年郎了。   这些年, 秦湛好容易大了, 不必再装小孩儿,自是不愿提起以前那些个旧事。他这儿略略恼了,却是半瞪了秦慎一眼。   秦慎这回却是大声笑了, “湛儿哪里大了, 在父皇面前, 到还是原来那模样。”   “哪有。”秦湛也不过是顺着秦慎心意罢了, 他知晓秦慎爱他表现的随意亲近一些, 规矩了,反倒让秦慎觉着疏远了。   秦慎笑够,也不愿再惹了秦湛真气了。他的湛儿小时候就皮的很,惹急了他,他这个皇帝都管不住。如今大了,那就真成了个霸王,可是惹不得。   是以,这会儿秦慎索性伸了手,替着秦湛拍了拍衣物上的雪渍。   “你瞧你,玩闹归玩闹,身体也要注意。这些年,好容易身体养好了些,没病着了,可别这回又招了病气。你若是病了,朕就把你关在永祥宫,几个月不让你出门。到时候,可别找朕闹腾。”   秦湛由着他整理,却是把那株红梅递到秦慎跟前,“父皇,好看吗?我特意给你折的。”   秦慎接了,仔细看了看,“极好的,朕瞧着,这满院子的红梅,再没有一株比的上这个了。”   秦湛都给他说的脸红。   秦慎一笑,把这红梅给了一旁伺候着的辛羊。   这会儿,辛羊怀里还抱了不少折好的红梅枝,这园子自四年前三殿下甚是喜爱之后,秦慎就吩咐了下去,旁的嫔妃不得私下过来采摘。   是以,每到了冬日里头,这梅花也成了稀罕物件。有时候,秦慎也会让人折下一些,回头让人送去给各宫嫔妃们。   辛羊赶紧腾了手,额外拿了秦慎递过来的那一枝。这可是三皇子折下来的,自是同旁的不一样,可不能混了。   秦湛瞧着辛羊这老阉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就想笑,辛羊故意扮着丑,将动静闹大了些。果然,秦湛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羊心中得意,这就是能力。   秦湛乐的当口,只觉着手中一暖,却是秦慎把一个趁手的小暖炉塞到了手里头。   “拿着,你这手都冻凉了。”   秦湛应了声。   见他乖巧,秦慎只感叹,秦湛如今是大了,不能同小时一般经常抱抱他。是以,如今也只得肩并着肩,二人慢慢往回走了。   秦湛到了永祥宫,秦慎因着有事,就先离开了。秦湛回宫洗了下手,又让伯福将刚才带回来的红梅之中选些好的,给澜贵仪处送去。   这边是吩咐着,也边洗了手,秦湛突然的,却是跑到了窗户边儿,把窗户给开了。   “哎呦,我的三殿下哟,您这别吹病了。”伯福见了,立时紧张的连连挥手。顿时,三四个宫女立刻上前,却是那了大氅向着秦湛披去。   秦湛接了,合拢了自个儿身子。拢着手,他朝外头看去,白皑皑一片。他说是今年的雪比不上四年前的,但也很大了。这会儿隔着院子回廊看去,竟是看能瞧见秦慎的背影。   也不知是觉察到了还是什么,秦慎微微停下了脚步。他那儿一停,身后跟着的一大片的侍卫宫女奴才们,自然都停下了脚步。   秦慎回了头,却是朝他一笑,又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将窗户关了,莫要吹病了。   秦湛垂了垂眼,微微一叹,让伯福将窗户合上了。   过了这过寒节,又是四个年头了。如今,他也十五岁了。他原打算利用着前世记忆中十三岁那年梁谷胥乐等人的行刺之事离宫的,只不曾想,事情却是出了变故,兴周会的人,那日并未入宫。那之后,他的一番布置也算是落了空。   之后此事,也就拖到了现在。   现如今,秦湛只觉是再不能拖下去了。不提两年前,他本就因为大了,秦慎就派了教养姑姑们来教导他男女之事,又精心挑选了好些个选侍给他。这是常事,每个到了年纪的皇子们,自都会如此。   只当时秦湛想着要离宫,不欲碰了这些个选侍。倒不是他怜悯这些个选侍,实在是他不愿意在宫中留下子嗣,凭空添加了羁绊。   后来事情出了变故,为了应付着外人,秦湛也随意选了几人。只事后,都是偷偷让伯福将准备好的汤药让那些个选侍喝下的。   此事自是瞒不住秦慎,原秦慎有些个不解。只后来他想,这些选侍到底还是婢子身份,这般卑贱之人,若是诞下秦湛长子,日后再有了不该的心思,同嫡子闹腾起来,确实不妥。   他的湛儿,自然是要得了这世上东西最好的。诞下的第一个孩子,也该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子才是,是以也就默认了。   因着他年纪也到了,之后,秦慎就让辛羊准备了各显贵大臣们待字闺中的女儿们。只到了这时候,秦湛便插科打诨的连连不同意。   选侍到还好,虽成了他的人,日后他没了,这些个人大部分都是会被发配出宫许人的。有些个,可能会留在这永祥宫或发配到别处做个粗使宫女。但若是明媒正娶了,那就不好说了。若他无子嗣留下,不说殉葬,只孤零零一人守个一辈子,也是可怜的很。   没了他,秦慎还会不会念及着往日情分也是难说,他这三皇子一脉必然过的可怜。守着也就罢了,更怕的是外头人还要踩上一脚。   他自个儿过过这种凄苦的日子,自是不愿意让好歹同他夫妻一场的妻子过这样的生活去。是以,这正儿八经成婚,他是不情愿的。   可他拖了两年,已然是大事了。先下,不少人暗中都对他有了疑虑。秦慎估摸着也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那些个选侍,不知道被人叫去询问了多少回。   这成婚之事拖不了,还有就是立储之事,这一两年也是愈演愈烈了。   这些个年,太后身体愈发不好。两个月前,太后就生了场大病,如今人还昏昏沉沉着,宇文皇后如今日日汤药伺候在永乐宫。   那大皇子,如今都十八了,早就上了朝堂。虽性格还有几分怯懦,但好在行事本分,颇有几分中行之道的性格,竟也得了一些个人的支持。   还有那二皇子,性子冷静,颇为睿智。其母静妃也是出身显贵,更是得了朝堂不少人看重。   七皇子也是不甘示弱,他幼时体弱,后来宇文家的人为他寻遍名医,前年得了一丸药。吃了之后,竟是压制了病情,先下瞧着健康了许多。如今,他虽年纪不过九岁,但到底占着嫡长子的名头。还有宇文家对他全力支持,也隐隐是一股势力。   皇子们大了,争权夺利之事放上眼前,秦湛这儿也是被闹腾起来。十三岁之后,他自也是上了朝堂。他无意争锋,只秦慎待他多加培养,因他圣心在身,有些个大臣也是贴上来,想要博弈一番。   这些年,秦慎忙碌的很,也是因为又是有人递了折子,想着要秦慎立皇储。   这些个事让秦湛颇为烦心,只心思百转之间,辛羊竟是又折返了回来。   “见过三殿下。”   秦湛搁下了原来就没进多少的折子,“何事?”   辛羊让身后的丫鬟们将食盒递了上来,“殿下,这是过寒食,皇上那儿特意吩咐膳房熬制的。这刚好,皇上说让奴才给三殿下送来,还热着。另外,皇上让奴才嘱咐三殿下一句,莫要再开窗了,您身体不好,不要病着了。”   秦慎那儿的过寒食,自然熬煮的是最好的,那些个用料也是最为珍贵,这分量也就不会多,想来送来了他这儿,再送去太后跟宇文皇后那儿,就不会多了。   “太后那儿送去了吗?”   “去了,跟着三殿下一同送的。您这儿送到了,奴才一会儿给皇后还有澜贵仪那儿送去一些。”辛羊笑道。   “知道了。”   他这儿同太后一起送的,这份尊荣,旁人怕是没了。   再则,秦慎倒是也想的周到,想着他会惦记秦柔儿,是以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么些年,秦柔儿倒是没瘦下来,还是那胖墩墩的样子。   如此模样,容貌确实差了几分。幸而,秦柔儿这性子真是极好的,温温和和的。她有时候不是真的蠢笨,只是万事不愿意往心里去罢了。   辛羊不多打扰,立时放下了东西,弯着腰退下了。 第35章 醉酒看望   整一个上午都在梅园那儿, 秦湛也确实饿了。辛羊一离开, 秦湛就让伯福把东西取了出来。   这过寒食刚刚熬煮好, 还带着热气。这会儿盛出一碗,闻就带些香甜,入了口,热腾腾的,也不过分甜腻。秦湛吃的胃口大开, 难得不是大荤之物都吃了两碗半。   这边吃完漱完了口,秦湛一瞧, 秦慎送过来多了些, 还剩下不少。这过寒食过了夜, 味道就算是变了。   秦湛擦了擦手,笑道:“伯福,你也辛苦了。这还剩下的,你拿下去吃一碗。永祥宫里头有些个做的好的,也都分点。”   “谢殿下赏!”伯福喜笑颜开,这可是好东西,那各宫娘娘都落不着的东西,也只他们永祥宫这儿有着富余。   秦湛挥了挥手,伯福行了礼, 带着过寒食赶紧退下了。   秦湛端了小暖炉,倒也没折腾什么, 只安静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外头下着大雪, 天也黑的快。秦湛起来走动了下, 这会儿功夫,澜贵仪那儿竟是来了人。   这来的人,是澜贵仪处的方雅姑姑。这些天,澜贵仪也是风光的很,虽说她膝下先下还未有嫡亲的皇子皇女,只养着一个秦柔儿,也是叫这几天的赏赐次次不曾落了她。她可是过的舒坦,比着那些有着皇子的嫔妃们还要威风。   方雅姑姑进来了,便给秦湛行了礼,“见过三殿下。”   “姑姑,起了吧。”   方雅姑姑一笑,道:“三殿下,贵仪娘娘让奴婢来问您一句,您今儿个晚膳可过去用?今儿个,娘娘准备些许梅花糕,还有一些特意调制的梅花肉,五皇女殿下也是吵着要让您过去吃呢。”   澜贵仪在吃食上是下了功夫的,那些各色花糕秦湛也就吃个新鲜。只那梅花肉,特意用梅花调制,入口有淡淡花香却不腻人,也不曾有花汁的苦涩,好吃的很。这梅花肉也是难得,每年,也只这个时候的味道最是好。   这些天,烦心事也颇多,再则,也好些日子没去见见秦柔儿了。他若是离宫,必然是要把秦柔儿带上的。为着让秦柔儿听话,如今,他也该暗中教导秦柔儿一番了。   想着这事,秦湛也就应了。   方雅姑姑得了回应,这就行了礼,先行离去了。   秦湛在着永祥宫之中稍稍又消磨了些时间,而后就让伯福伺候,却是往着澜贵仪处去。   到那儿的时候,澜贵仪处倒是热闹的很,都点着灯。秦柔儿还是那胖墩墩的模样站在门口,也是难为她,脸蛋冻的通红,却是不听一旁宫女们的劝诫进了屋子,想来是一定要等他罢了。   远远见着了,就听秦柔儿欢呼的喊道:“三哥哥,三哥哥,你来了。”   秦湛快走了几步,之后秦柔儿便跑过来,撞进了他怀中。   “三哥哥,走,母妃特意准备了好些吃的。今儿个没外人,咱们自己吃,爱怎么吃怎么吃。”   秦湛一听她这话就笑了,她这是还记着上回秦慎过来。因着有秦慎在,她吃饭都给澜贵仪禁着。还没吃饱的,愣是给撤下了饭食。   倒不是澜贵仪要拿她做样子,是秦慎说着她胖了些,要着她节制饭食。这秦柔儿也不小了,再过个三年四年的,就到了许配人家的时候。秦慎因着秦湛在,也是不会给她许差了。只是这模样,实在少了几分皇女的典雅雍容,怕惹笑话罢了。   秦柔儿扯了秦湛手,脚下速度倒是不慢,一会儿就进了殿中。   见着他来了,澜贵仪也是规矩的同他行了礼,他自是也要回礼。这般客气完了,这就到了用膳的时间。   正如秦柔儿所说,没着外人。是以,之后气氛倒是松了些许。   那梅花肉味道极好,尤其是配了澜贵仪这儿的玉梅酒,秦湛也是吃的舒心。他跟秦柔儿欢闹着,不知不觉,竟是喝了一壶下去。   这玉梅酒后劲有些个,秦湛略略也就有些醉了。   澜贵仪看了看这情况,原是想要伯福扶着秦湛回他永祥宫的。只方雅姑姑悄悄提醒了她,这三殿下喝醉了,外头风雪正大。这风一吹,免难头疼,一会儿要是再伤寒了,少不得得受了秦慎一番责备。   澜贵仪觉着有理,就让方雅去准备一番,将偏殿那儿的厢房收拾了出来。   原皇子到各宫嫔妃那儿,都是有着避讳礼数的。大苍皇子,年岁过了十三,都是可以在宫外建府,搬了出去的。便是有着宠爱异常的,也就在宫中多留个一两年,也该出去了。   尤其是先下秦湛也不小了,如今已经十五。出宫建府之事也偶有人提起,只秦慎一直迟迟不应下。   澜贵仪自是知晓这些的,只她也晓得,秦湛深得秦慎心意,怕不会因着这点事说些什么。再则,她也不过让秦湛去偏殿略略休息半个时辰罢了。   回头让人熬好了醒酒汤,让着秦湛喝一些。待他身子舒爽了些,便让他永祥宫中的人将他带回去的。   为着避讳,澜贵仪自个儿没去安置秦湛,只叫了方雅带着几个丫鬟去伺候着罢了。   刚才那会儿,秦柔儿也是小酌了几杯。她很少喝酒,这会儿也是被酒气熏了。澜贵仪倒是挺疼爱秦柔儿的,亲自端了热水给秦柔儿擦了擦面颊。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秦柔儿擦洗干净之后,有些困乏,便去睡了。澜贵仪自个儿还不困,就让人去取了针线过来,打算给秦柔儿绣个荷包。   她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这针线活倒是极好的。上次秦慎还夸了她,她自是高兴的。又抬头看了看屋子中放着的灼灼红梅,澜贵仪心中倒是畅快无比。   她这日子,已然过的舒心了。虽没个皇子有几分可惜,只再一想,她自个儿身世不足,便是有了皇子,大位也是同她无缘的,反不过惹了别人红眼罢了。将来,便是不争,怕也是让人除之而后快的。   如今这般,皇后见了她,也不愿凭白恶了她。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澜贵仪绣了会儿荷包,外头突然吵嚷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刚起身,便看到方雅姑姑急匆匆来了,面上带着些许喜色。   “娘娘,皇上来了。”   澜贵仪立刻放下了手中针线,露出了惊喜之色。外头天色已然暗了,秦慎这个点儿过来,怕是不会回去了。   “快帮着我看一下,我这儿衣服头发乱了吗?”   方雅立时帮着澜贵仪稍稍整理了一下,笑道:“娘娘人比花娇,这些日子,外头闹着立储的事,皇上烦心的好几日不曾宣人侍寝了。今儿个娘娘头一遭,又是将旁的人比了下去。”   澜贵仪摸了摸自己脸,喜道:“那梅花糕还有备着的吗?”   “娘娘放心,今儿个三殿下过来,奴婢就防着这事儿了。都备下了,若是皇上想着吃了,奴婢立时就能让人拿了上来。”   “这就好。”   澜贵仪才应下,外头就传来辛羊公公的宣驾之声。   澜贵仪再不耽搁下去,只让方雅扶着,急匆匆迎接了上去。   远远见了秦慎,澜贵仪就在雪地里头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只澜贵仪还不等行完了礼,便让走近的秦慎给扶住了,“澜儿不必如此,外头雪大风大,里头说话。”   澜贵仪面色微微泛红,赶紧领了秦慎进去。   秦慎进了屋子,一眼就瞧见了屋子里头放着的红梅,“湛儿倒是孝心,早早让人给你这儿取了些过来。”   澜贵仪多年侍奉秦慎,也算待他有了几分了解。这会儿她听着,只觉着秦慎话中语气有几分不悦?   澜贵仪也算是心思玲珑之人,立时笑道:“可是呢,三殿下差人送来之时便说皇上您的德庆殿那儿先拿过去了。剩下这些,给了臣妾,臣妾瞧着欢喜,白日里就插上了。如今,这屋子里都是这冷梅的香味儿,臣妾都要成了个香人儿了。”   秦慎原是有些吃味儿,他跟秦湛父子之情不同旁人。若是秦湛将澜贵仪看的比他重,秦慎自是不高兴。他原就对澜贵仪并无多少喜爱之心,秦柔儿更是瞧不上眼。这么多年,委实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会儿听澜贵仪说是先送了他那儿,剩下才送到这边,可见就算是秦柔儿,也比不得他这个父皇在秦湛心里头重要。这般想,秦慎心里头就又畅快了。   秦慎舒坦了,也不吝啬夸一夸澜贵仪,便笑道:“香人儿好,朕闻着欢喜。”   澜贵仪立时羞红了面容。   这会儿,秦慎环视了一圈,又道:“湛儿同你这儿回去了?”   “不曾呢,三殿下在臣妾这儿喝了些玉梅酒,如今在偏殿休息会儿。待臣妾这儿醒酒汤熬煮好了,再给三殿下送去。”   秦慎一听,略略有些皱眉,“这般天气,少让他喝些酒。”   “臣妾记着了。”   “也好,湛儿喝醉了,怕是要闹腾起来。朕这儿去瞧瞧,可莫要让他自个儿折腾病了。”秦慎终归是不放心道。   澜贵仪自是不敢不应的,只那儿秦湛怕是脱了衣,微微有些睡下了,她去了不合适。是以,她只唤了方雅过来领着秦慎过去。 第36章 心烦意乱   秦慎往着偏殿去, 待不见了他丁点儿踪影, 澜贵仪这才微微轻叹了口气。到底,她也没入了秦慎的心。   那头,秦慎转眼也就到了偏殿处。辛羊原是要宣驾的, 只秦慎怕吵着了秦湛,也就让他不要开口了。是以, 外头守着的宫人们是待秦慎近了才瞧见他,立时都吓了一跳, 赶紧着跪下。   “不必了,都起来吧。”   宫人们立时不敢多言,这才小心起身。   “都退下吧,湛儿在里头, 是吗?”   秦慎这一问,谁知那些个宫人们竟然略略有些踟躇, 似有些不安的模样。   方雅见了, 心头立时一跳, 赶紧道:“还在犹豫什么, 皇上问你们话呢!莫非是娘娘太过心善, 让着你们把宫中的规矩都给忘了!”   宫人人立刻全都噗通跪下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秦慎皱皱眉,“说, 莫非是三殿下回去了?”   “不, 三皇子殿下在里头, 在……”那其中一个宫人话音一落下,屋子里头竟然隐隐传来秦湛听着到像是痛苦的呻吟声。   秦慎立时就吓了一跳,竟然猛的上去狠狠朝那跪在门前的宫人踹去,“若是湛儿有什么好歹,朕让你们都不得好死!给朕滚开!”   秦慎这一脚,可是十全十的,那太监被胸口一踹,人顿时朝着屋子大门撞去,整个人刹那倒进了屋子之中。而后这小太监更是撞到了屋子里头的椅子,口中吐了口血,却是半点没有声息了。   秦慎哪里去管这小太监,只龙行虎步般跑进了屋子中。他这儿动静闹的这般大,原在宫殿外护驾的侍卫们也立刻冲了进来,将整个院子都护的结结实实。那几个哭豪的宫人们,自然是全都被制住了。   他是急糊涂了,也没理会外头人,秦慎直接绕过了一些个画屏,口中还叫唤了声秦湛名字。   “啊!!”   只到了里头,秦慎便发现哪里是秦湛出了事。分明是他有些喝醉了,此刻却是跟着一宫女在做些糊涂事。   这会儿闯进了人,秦湛到还有些迷糊。那宫女却是惊叫了声,立时只着了件红色的肚兜就从床上滚了下去,却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吓的人都快晕厥了过去。   秦慎略略皱了皱眉,怪不得,刚才门外守着的那些个奴才们神情有些不对劲儿。   “哎呦,出去,不相干的人都给着咱家出去。”辛羊眉心一跳,却是不待秦慎吩咐,迅速的拦住了后头还要进来的人。   辛羊是秦慎跟前的近人,那些个宫人们自是听他的。当下,这些个人不敢说一句,只低了头急匆匆就离开了。   这皇子到了年岁让着出宫,一些个原因便是怕闹出这些个荒唐事。在永祥宫中,那些个人宫女们秦湛就是幸了哪个,那都是无碍的。只这宫女是澜贵仪这儿的人,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自是要非议的。严重些,却是叫秽乱后宫。   这会儿待人都退下了,秦慎却是也没让辛羊留下。   辛羊略略担忧望了眼秦湛,倒也不敢停留,快速离去了。   那酒的后劲儿上来,他本就有些迷糊了。后面儿只觉着身体有些燥热,迷糊着却只当是在永祥宫,有人还不断抚摸着他的面颊胸膛,是以也不知道拉了谁。   这刚才那会儿外头突然吵嚷起来,耳边又隐隐听着哭声,秦湛顿时有些个头疼。   “湛儿,好些了吗?”   秦湛因着头疼,是以略略叫了下人。这会儿,却有人替着他微微按了按太阳穴,让他好受了些。   见着秦慎想着要坐起来,屋子里虽烧着炭火,只秦慎还是怕他冷着了,便只得按着他,不让他动弹。谁知秦湛竟是挣扎起来,秦慎低叹了声,只得将秦湛开了的衣服重新合上,又给他裹了被子,这才让着他半起身。   才刚起身,秦湛直接半个身子探出床榻外,却是要吐。   “起来,去拿热帕子过来!”秦慎连连拍着秦湛后背,见他这样更是心疼。只想着,下回再不让他喝了。这酒,须得给他禁着!这事儿没得商量,非是让他知道一些厉害才好。   那跪着的宫女这会儿一直跪缩在床脚,猛听了秦慎的话,立时从这地上起来。却是也顾不得自个儿,急匆匆从屋子里拿了刚才准备着的湿毛巾来。   秦慎接了,提着秦湛擦了,又道:“水。”   那宫女立时又跑去倒了水。   秦湛喝了两杯,这才算是缓过了劲儿,脑子也清楚了。   “父皇?”   “你到还晓得是我!?你可知这地儿是哪里,这般不知轻重。”秦慎想着说些重话,只到了最后,语气却还是软了下去。   秦湛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只脑仁还有点儿疼。他朝着秦慎靠过去,却是笑道:“父皇,湛儿知道错了,父皇把湛儿说的脑袋都疼了。”   秦慎给他这倒打一耙的话说的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只却还是无奈的半抱住了这霸王。   “好了好了,这般大了,还要着撒娇。父皇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子嗣都有了。朕要是那会儿敢这般,你皇爷爷可得好好教训我不可。”   秦湛应了声,他有些个困了,是以应的有气无力的。   “先别睡,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你明儿个又要吵嚷着头疼了。”   秦湛还是应着,只听着没半点诚心。   秦慎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扶着他半躺了,让着辛羊赶紧把醒酒汤给拿了来。刚才那会儿,伯福就是去熬煮醒酒汤去了,这会儿刚好也差不多了。   秦湛到不是个会耍酒疯的人,他只是困的厉害。秦慎见他不想动,只呼吸声愈发平稳,怕是再过一会儿就要睡着了。是以,他自个儿端了汤水一勺勺喂着秦湛喝了。便是这样,秦湛也才只喝了一小碗,再不肯喝,扭着头却是睡去了。   秦慎瞧着他那样儿,心中早没了半点气。   今儿个过来,秦慎原也是打算留在了澜贵仪这儿的。现在,他也没了心情,只差了方雅过去同澜贵仪说一声,他这儿带了秦湛就走了。   今晚的事儿,澜贵仪自是不蠢笨,方雅同他说了之后,她这儿的奴才们自然会死死闭紧了嘴巴,不会着说出半个字。   秦慎这个让人拿了大氅替着秦湛裹了,想了会儿,索性抱了人。这会儿秦湛睡着了,秦慎也不愿意吵醒了他。再则,出了屋子,外头已然备下了车辇,这点路程也不远。   离去之时,辛羊只吩咐将那宫女处理了。   这事儿,秦湛喝糊涂了,只这宫女照顾他的时候,怕也是起了些心思的。对着这些个别有用心的人,秦慎自是一律不准着接近秦湛。   先下,秦湛那永祥宫中的选侍,环肥燕瘦,哪一个不是他这儿让人调教好的。一个个身份也是有的,再不济也是身家清白。   待秦慎抱了秦湛出了门,辛羊立时冷了面色。他可是了解这些个奴才们,这宫女为着往上爬,竟是敢把手伸向了三殿下,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捂了她的嘴,处理的干净些。”辛羊话音刚落,外头就闯进了两个侍卫,一声不响捂住了这宫女的嘴巴,悄无声息将她带了出去。   不提辛羊这儿,秦湛倒是平平安安回了他的永祥宫,也就睡下了。那醒酒汤中原就有安神的药分,是以他这儿自是睡的安稳。   秦慎今晚上倒是出了些事,到也是不旁的。原先,他将着秦湛送回了永祥宫,又让人替着秦湛擦洗了。最后待秦湛睡的沉了,他又是看了半盏茶时间,这才回了德庆殿。   这般一折腾,天色倒也晚了。   只这会儿德庆殿只剩下了秦慎一人,他反倒也没着睡意,还有些不得劲儿。是以,秦慎索性看了会儿折子。   看了些,今儿个竟是有些心烦意乱,沉不下心神来。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秦慎也不晓得自个儿怎么了,却是突然朝着辛羊问了声,“下午那会儿,朕去了乾书房议事,湛儿又让人送了红梅过来?”   辛羊立时应了,“奴才陪着皇上在乾书房那儿,后来才知道送过来了。伯福过来说,三殿下说皇上不爱在寝殿中放些花儿,在园子里折来的那些怕是都送去给了娘娘们了。   三殿下说他送给您的那一枝红梅插着不好看,一枝独秀不如灼灼其华,是以又让人从永祥宫送来了些。”   “朕没瞧着,摆在那儿了?”   辛羊立时告了罪,让人去摆了上来。原先秦慎并不太喜爱屋中花香太盛,是以寝殿之中也不敢放了。   这会儿得了秦慎吩咐,辛羊自是赶紧将早就插好的红梅拿了上来。   “皇上,这儿是三殿下后叫人送来的。这儿只有一枝的,是三殿下在园子里折的那枝,奴才想着这是三殿下的孝心,可不敢弄混了。是以就自作主张,另放了。”   “多事!”   “奴才私自揣摩圣意,罪该万死!”辛羊立时跪地了,言辞恳切道。只这老阉人低着头,谁都看不到那会儿,却是微微一笑。   过了会儿,果真听到秦慎道:“起了吧,你也是一番好意。”   “谢皇上。”辛羊立时喊道。   只心中,辛羊却是明白的很。他若真是搞混了,把这些个红梅都归在了一处。这会儿,怕才是真的要受罚了。 第37章 疏远建府   秦慎这会儿瞧着两瓶红梅这般放在书桌上, 却是看的入了神。   见着秦慎看的迷了,辛羊立时屏住了呼吸, 自是不敢弄出了声音打扰了秦慎。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秦慎却是突然道:“这梅花香朕闻着不错, 以后就在寝殿中放着吧, 不必拿下去了。”   辛羊自是立时应了。   谁知秦慎又道:“这……湛儿送的这枝你拿了下去, 吩咐着人不要损坏了它,回头把它做成了干花。”   “是。”辛羊眉心一跳,立时万分恭敬的拿了那装着三皇子送的那枝梅花小心护着往外退去。   只待辛羊到了门口时,秦慎却又是皱了眉,“等一下。”   “皇上还有吩咐?”辛羊道。   今儿个,秦慎神情瞧着就不对劲儿。这会儿, 他自个儿也觉着送了秦湛回去后, 人有些不得劲儿。   “下去吧……对了,朕记得上次在尚花园见了那玉贵人。你宣了她,让她过来。”   “是, 奴才告退。”   天色这么晚了,秦慎竟还召见玉贵人前来寝殿,平日里从没有这样的事过。不过那玉贵人, 辛羊也有几分记得。此女容貌不过偏上,只那身段却是好的,尤其那皮肤, 白嫩如水。   前些日子, 此女日日在尚花园闲逛。大冷天的, 为着显出身段,衣物自是穿的不多,嘴都有些冻着青了,也是咬牙坚持了。   她打的好主意,梅园那儿虽不能去,别的地儿总是能逛的。按着往常来说,这段时日,秦慎都会带了秦湛去逛的。她在那儿,也不过是求个同秦慎的偶遇罢了,让着秦慎心里好歹记得她一下。   先下,这玉贵人的功夫倒是没白费了去。   辛羊出门了,小心处置了手中那多梅花之后,便差人去了玉贵人寝殿中。   不消一会儿,玉贵人院子的灯火就亮堂了起来。她不过小小贵人,殿中的贵人们自不是只住了她一个。这般动静大了,其余几个同殿挨着住着的嫔妃们也都被吵嚷的醒了。   只不必去问,外头有十几个太监抬了轿子过来,这些个人便晓得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也没法子,只能在心中骂几句玉贵人狐媚子。   那玉贵人屋子里却是热闹极了。   “主子,您的福气来了。皇上这会儿还记着您,想来您是入了皇上的眼了。”玉贵人身边的大丫鬟恭维道。   “心涟,你去帮我挑一件好的衣服。今个儿皇上想起我,也不枉费了我在园子里冻了那么多日子。”   心涟一笑,立时替着玉贵人去找衣物了。   很快,玉贵人这儿沐完了浴,待一番打扮之后,才让人细细扶着,上了轿子。   秦慎等的时间到也不长,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玉贵人自入宫以来,也过了四五年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秦慎那会儿,她还害羞的很。   而后短短一年,她就被升到了贵人。再之后,秦慎似是忘记了她,再也不曾宣她过了。   玉贵人心中自是哀怨的,今儿个再次进德庆殿,她心中自是激动万分的。   屋子里点着烛光,玉贵人慢慢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秦慎的模样。她心头就是一跳,有些欢喜,也有些紧张。   见着来了人,秦慎也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玉贵人的容貌不过略上一些,这宫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所以比着旁的嫔妃,秦慎真是将她忘的干净。   这番想了她起来,不过是上次尚花园之中,这玉贵人脸蛋白嫩嫩的模样。秦慎一个恍惚,倒是记起了秦湛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儿。   这般,秦慎就略略记住了这玉贵人。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玉儿过来,让朕好好瞧瞧。”秦慎让人起了身,却是拉着玉贵人往着床榻走去。   此番自是不可言说,只待那玉贵人也是在秦慎手段之下动情之时,秦慎颇为痴迷的在着玉贵人面颊上抚摸着。   这番动作,小心又多了几分怜惜,玉贵人顿时喜悦异常,愈发情动。只她面色潮红唤了几句,秦慎动作一停,而后竟是一把将着玉贵人往床下推了下去。   床幔外头隔着不远,还有随侍的宫女们跪着。   这会儿玉贵人咚的一声,却是近乎赤裸的滚下来,那些个宫人们也不曾惊呼,只起了身,将刚发出了一声惊呼还在瑟瑟发抖的玉贵人捂住了嘴巴,莫要让她惊扰了秦慎。   只她们也不退下,再等着秦慎的吩咐。   良久,秦慎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将她带下去,今夜之事,让她再不能说出来。”   宫人们应了声,其中一人拿了玉贵人的披风将她裹住了,然后拖了出去。   秦慎这会儿有些疲惫的瞧着上方,这会儿他的心还有些心惊乱跳。他真是不敢再想,刚才那会儿,他搂着玉贵人时,模糊着竟是想到了他的湛儿。   尤其是那会儿进了澜贵仪的偏殿,他其实略略瞧见了一些秦湛同那宫女的一些个事。那会儿他未多想,只心中感叹他的湛儿也是长大了。醉酒了,难免糊涂一些,自是怪不了他。   可他刚才那会儿,那场景竟是反复出现在脑海中,隐隐似有些个激动。   不由得,这会儿秦慎手里头捏紧了被子。力道之大,他额角都出现了一道道筋络。   这会儿,秦慎再不敢想,只狠狠闭了眼,让着自个儿入睡了。   第二日,秦慎醒来那会儿,眼珠子通红。   辛羊进来伺候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他到还以为秦慎身子不舒爽,吓的要去医道院那儿找人。   “朕没事,上朝吧。”   因着要上朝堂,起的就要早。以往那个时候,秦湛不愿意折腾,所以他上朝偶尔都是不去的。   别的皇子自是不敢如此,秦慎点名了之后,那自是日日去,哪怕在朝堂之上不说一语。   今儿个秦湛倒是到了点儿就醒了,不是旁的,他昨晚喝了酒,又是喝了醒酒汤的,人难免有三急。既是醒了,他索性也就换了衣物,打算去上朝。   洗漱一番,秦湛也问了些昨晚的情况。他隐约是记着,他似在澜贵仪那儿喝醉了。之后,怕是做出了些糊涂事。他还记着,秦慎略略说他那事。   只这儿秦湛自是也不曾放在心上,穿戴整齐之后,也就去了。   他来的有些晚了,但总归也无碍的。   皇子们上朝,都是站在一侧的。不过以往秦湛金贵些,秦慎竟是在一旁予他放了一张椅子,也能歇息。   秦湛到了那儿,也不客气,自是一屁股坐下了。他身侧,则是早早就到的秦锋还有秦朝。   秦锋这些年倒是有些长进了,大约惠妃的事,对他影响还是颇为深厚的。   一会儿正式到了时间,辛羊就宣了驾,只见秦慎龙行虎步上了高位。   秦湛这会儿自是不能坐着,同着旁人一块儿行礼。   这朝堂上的事儿,秦湛不太喜爱理会。是以,等到了大臣们参这个参那个时,秦湛便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不少人自是对着秦湛这惫懒的模样有些瞧不上,但也有些个人见着秦慎不见生气的模样,心中反而更对秦湛高看几分。   自古以来,立嫡立贤都有着说法。只是若是秦慎偏爱三皇子,旁人也拿她无法啊。这些年,朝堂上的大臣们被他们这位陛下收拾的服服帖帖,且秦慎瞧着,正是龙虎之年。他若是执意立了三皇子为国本,除了一些个迂腐之人乞骸骨外,旁的还能如何?   这三皇子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秦慎都已经拖了两年了。由着这,怕也是能看出几分帝王心思。   自古皇子,未有国本才可长居宫中。   再则,三皇子并非一无是处。他瞧着惫懒,只偶尔故意被着秦慎架上去,非让他办事的时候,他可也办的漂漂亮亮。   是以,看好秦湛的人也觉着这三皇子不过大智若愚罢了。   众人心思各异,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到了下朝之时,那宋季子却是从着末位走出,“臣,有本奏。”   旁人立时露出了一些惊讶之情,这宋季子官职不高,平日里都是很少开口的。   “准。”   秦慎一开口,宋季子便上前递上了折子,却是开了口。   这宋季子竟然是上奏,言三殿下已经到了年龄,是该出宫建府了。这通篇言辞下来,倒是没说三皇子不好,隐约还夸了他。只核心思想出宫之事,却也是不曾退让。   待他说完,朝中大臣虽不发一语。只心中却都想着,这宋季子怕是有人嘱托过他了。支持着秦湛的一些个大臣自是愤愤,想来时宇文家的人捣的鬼。   宇文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根深蒂固,这些年,他们虽也被秦慎压制的彻底。但朝堂需要派系制衡,秦慎也没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会儿,宇文家的人也是心中莫名。上奏此事,一年多前有很多。但秦慎借口罚了几位,到了今年,便不敢有人提议此事了。   今儿个这遭,也跟他们没关系啊。   那宋季子说完,就弯下了腰,再不发一语。   有几个大臣暗中摇了摇头,却是无言。不过做无用功罢了,秦慎自是不会答应的。   “爱卿说的有理,此事可议。”   秦慎松口的一瞬间,下方的人才算是都乱了套,一时猜不准他到底是何意。   秦湛也是坐正了身体,诧异的看向秦慎。只秦慎并未扭了头看他,一副装着未觉察到他目光的模样。 第38章 避而不见   秦锋同着秦朝二人, 也是微微一愣。不过这二人也算有了几分心思,是以都安奈不动。谁晓得秦慎打的什么哑谜, 这会儿做个出头鸟的事,他们万万是沾不得。   若是这会儿出声了,怕是惹了个妒弟的骂名,更是不好看的。   “朕觉得,湛儿也大了,是到了出宫建府的时候, 诸位可商议一下, 府邸建在何处。”   这回, 下头人才醒悟了过来,秦慎是动了真格的了。   那宋季子却是又上前一步, 恭敬道:“皇上圣明,建造府邸之事臣也已经有了答案。”   秦慎立时道:“爱卿说说。”   大臣们都不是蠢的, 刚才倒是摸不准宋季子是受了谁的指使。但此刻见了他同秦慎一唱一和的模样,怕就是那高位之上的人的主意了。   雍城为帝王都城,城中管理自然有着划分。其中, 西城区之中多住的就是达官贵人, 宫中大臣的府邸也多在那儿。而皇亲国戚则都多在东城区, 偶有皇女出宫嫁了大臣之子,但在东城区也会保留一座府邸。   这东西二城区之中地皮自然昂贵, 来往也是非富即贵。三殿下出宫, 在东城建造府邸, 那位置面积自是有说法。原皇子们的府邸也有着规格章程的, 这事儿嘛,具体还要秦慎说了算。   宋季子一开口,那自是了不得,选的地儿不仅好不说,更是大手一划,圈出的地方直接抵得上正常两三个皇子们的府邸大小了。里头建造,选个什么样式的,更是说的天花乱坠,简直比着皇帝在外的行宫了。   宋季子可不理会旁人的非议,只沉着声音,一板一眼说了下去。   秦慎自是笑着,他虽做了让他的湛儿出宫建府的主意。只之后诸般事宜,自是不会委屈了他。也是给这旁的人瞧,虽秦湛出宫了,却也是他最喜爱的皇子。这会儿,可不要心思歪了,做了让自个儿命都保不住的事儿!   这般大动静下来,这三皇子的府邸,差不多要一年半载才能建造好了。而照着宋季子这一说,可是那有些个别的皇亲国戚的府邸都圈了进去,回头别人还得把地给他腾出来。   这宠爱孩子,也不是这般的。   下方,自是有大臣不满。只像那些个宇文家的顶梁柱,宇文皇后的父亲宇文翰就老狐狸似得微微眯了眼,却是不发一语,颇为自得闲然的模样。朝中自由派系,宇文翰不说,那些个看着他面色行事的大臣们自是也不说。   建吧建吧,等三皇子出了宫,皇上同着三皇子分开,将来自会心生间隙。   先下,皇上对着三皇子好,不过是三皇子从小由着皇上教养长大,感情难免深厚。如今,三皇子又日日在皇上眼皮子低下,什么事儿都瞒着不了皇上,皇上自是对着三皇子放心。   但出了宫,那就不一样了。   皇家本就亲情少,将来,皇上一日日老了,瞧着三皇子年轻气盛的模样,怕还要因着曾经的宠爱做些骄纵的事儿来。到时候,三皇子在有点动静,自然也就会让皇上心生怀疑,只当他之前个掏心掏肺的孩子这却是要夺位了,怕是心里还巴不得他这个老皇帝早些个死。   这权利高位上坐的久了,最是怕的,就是这些个没了权利的日子。为着这个,亲生儿子算什么!   宇文翰想着这些事儿,是以默默无语。甚至,若是有人反对了,他还会出来站在秦慎这头。   只要三皇子出宫,那府邸建造的多大多奢华,他可都没意见。   此事因着秦慎自个儿准备的,再则,宇文翰这老狐狸也是暗中推波助澜。是以,定下来的速度也快速。   只不消半个时辰,这边退了朝堂,那头就有人去准备建造府邸的事宜了。   对着出宫之事,秦湛还有些恍惚。   他心里头自是有些许失落的,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意思。只转头一想,这倒是省下了他不少事。从宫里头离开跟着比从宫外头消失离开来说,总归是宫外方便一些。   这边,秦湛下了朝,按着以往是要同秦慎去乾书房的。他不愿意去,秦慎还要拖着他去。今儿个,秦湛因着也想找秦慎问一些个事,所以自个儿就去了。   秦湛一路过去,自是畅通无阻,没什么不开眼的敢拦他。只等他到了乾书房门口,却是看到辛羊正站在那儿。   “老奴见过三殿下。”   秦湛皱了皱眉,这辛羊,似是专门在等他。   “起了吧,我要去见父皇。”   辛羊弯着腰,道:“三殿下恕罪,今儿个皇上身子有些不舒爽,皇上说了,不见三皇子,怕过了病气给三皇子。若是三皇子有什么事儿想同皇上说的,跟奴才说,奴才替三皇子转达。”   “你是说父皇不见我!”秦湛语气已经有了几分恼怒。   秦慎从没对他避着过,这还是头一次。一时之间,秦湛也摸不准他自己是怎么了。他心里头不敢完完全全信了秦慎,只等秦慎有着疏远他的迹象,他又生了怒气。   只这会儿,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些。   辛羊哪里敢应,连连告罪道:“三殿下误会了,皇上自是想见三殿下的。实在是皇上有些个伤寒,您身子弱,到时候沾了病气,回头怕让您也病了。”   秦湛看了乾书房的大门一眼,“那我就回去了!”   “您慢走,皇上吩咐了,回头送一些个折子去您的永祥宫。三殿下也大了,如今可以试着为皇上分担一些政务。”   这意思自是不必言明,这宫中,政务之事,向来都是皇上处理。之后立了太子,太子为国本,也会有太子协助处理。   如今秦慎说了这事,几乎是在告诉着他,之后的皇太子之位,就是他了。   秦湛平了些怒气,却只是转了头,毫不犹豫离开了。   辛羊自是瞧的出来,三皇子先下闹着脾气。以往这时候,秦慎自是去哄了。只这会儿,辛羊也只得瞧着秦湛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三殿下莫要想不开,气着了自己才好。   辛羊微微摇头,开了乾书房的门小心翼翼进去了。   秦慎从昨晚个开始,辛羊就发现了他神情有些个不对劲。这会儿,秦慎也是一副略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湛儿走了?”   “三殿下走了。”   “他……瞧着是不是生气了?”   辛羊面色有些为难。   见此,秦慎也不再问,他闭了闭眼,却是猛的起身,把着身前桌子上的东西猛的一扫而空。   刹那,这些个笔墨纸砚、折子之类的,全掉在了地上,一塌糊涂。秦慎尤还不满足,第一回控制不住自个儿,颇为有些暴戾的将乾书房中摆着的物件砸了个痛快。   辛羊同着一众伺候的宫人们早不敢说话,早跪了地,头抵着地面,战战兢兢。一些个宫人被着花瓶碎屑之类的碰砸了,也只低低惊呼一声,任由鲜血流淌,却是不动一丝一毫。   半响,秦慎才冷静了几分。   “辛羊。”   “奴才在。”   “你去一趟永祥宫,去府库中拿些小巧精致的东西过去瞧瞧湛儿。再吩咐膳房那儿做些他爱吃的,一同送过去。他怕是还气着,总不能让他气坏了身子。你再去叫了医道院的人,让人到朕宫殿中来一趟。这事儿,让着宫人们不小心传到湛儿耳中。”   “奴才知道了。”   “去吧,都下去吧,朕静一静。今日之事,莫要多嘴。”   辛羊带着人后退了几步,最后才带着人离开。   却说秦湛带了伯福回了永祥宫,一路上,还有几分气恼。   “殿下,皇上是病了,自不是故意避着不见您。”伯福大着胆子安抚他。   “啰嗦!”   “奴才知罪。”伯福再不敢说。   到了自个儿殿中,秦湛冷静了几分,却是开始想今日这遭事情的缘由。   按着道理来说,便是秦慎想着让他出宫建造府邸,这本也是常事,但总归该同他提一句才是。今日朝堂之上,一下就成了定局,之前他没有半分准备。秦湛有着些许奇怪,这才想去问一问秦慎。   他原心里是想着,莫非同上次冕服之事一般,秦慎不过是好意。   只等他到了乾书房,秦慎却称病不见。这二者结合起来,透出的信息自是让秦湛有几分担忧。   想来,他上一世身世暴露,他也是跟着秦慎对他的变化时间猜测的,应该是约莫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秦慎也是那个时候起,怕已然起了要除掉他的心思。后来对着他,才算是彻底没了半分父子之情。   只前世,这事儿被着秦慎压了下来,他根本不晓得是何事何人引了他这个身世出来,还是秦慎自个儿查出来的。是以,之前十二三岁之时,秦湛也是怕这事兜不住,也才把出宫的时间定在了那时。   但谁知,这回事情倒是都不同了。   他的亲生父亲梁谷胥乐没入宫行刺,十二三岁那时的身份杀劫,也是没来。不然,便是秦慎再疼爱他,多少也该有些反应的。   那时没着事,秦湛这会儿心里突然胆颤起来。莫非,他身份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又泄露了!?否则,他怎么解释秦慎的反常。 第39章 亲做药粥   秦湛此刻心中有些个不安, 这事儿对着皇家来说,自是天大的丑闻了。   先下,比着心来说,便是没了前世之事。他若是知道了自己实则并非皇子,此时也是要慌乱不安的。普通人家尚且也不能忍,何况皇家。   秦湛心事重重, 只想着看来近日这段时日, 是该想过法子同梁谷胥乐见上一面。自当初灵吉山之后, 秦湛并非同梁谷胥乐断了联系。   这些年,秦湛借着打发人去宫外买一些小玩意的时候, 也是偷偷传了几分信息去,不过是稳着他那个亲生父亲罢了。省的他莽莽撞撞便进了宫,坏了他全部计划。依着秦湛的意思, 他便是要入宫行刺,也该由着他的计划来。   毕竟,行刺是假, 离宫才是真,不能本末倒置了。   之后, 秦湛也偷出宫外过一回。他同梁谷胥乐又见了次, 秦湛倒是惊讶。这梁谷胥乐话语中的意思,竟是让他篡位, 夺回周家天下。   先下, 旁人都知道, 他的母妃乃是前朝大周明珠。但只要到时候告诉了兴周会的人, 他的生父并非大苍的皇帝,他如今是大周唯一的男性血脉,兴周会的人自会支持他。   他外公周秦臣虽还活着,但已经五十有三,半只脚都踏入了棺材。是以有了他,兴周会的人甚至更能增加了凝聚力。   秦湛自是拒绝了,只他话语中也并非要彻底断了同兴周会的联系,这让梁谷胥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喜悦。   梁谷胥乐自有想法,现如今秦湛不同意也是正常,他到底是在大苍宫里头长大的,对着秦慎到底有着感情。只是皇家无情,依着他母妃的身份,等其余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他这个三皇子将来总有一日会晓得,宫里头容不下他。   那皇位,也与他无缘。   到了那时,秦湛就自会来联系他,愿意投靠兴周会。   如今,梁谷胥乐是有了目标。以往,他不过是被兴周会的遗臣们收养,教养了他,让他反苍复周罢了。只梁谷胥乐骨子里有种潇洒的气度,他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后来遇见了周秀元,梁谷胥乐便想带了她过逍遥的日子。   周秀元通透,明悟世事。比着那些遗阁老臣们,她这个前朝公主虽也恨着大苍秦家之人。只她恨的,并非秦家夺了周家江山,而是秦家皇朝暗中除去了不知凡几的周家之人。   她父亲周秦臣更是被逼的改名易字,背着秦臣为名,苟延残喘,将来有何面目再去见列祖列宗。她父亲更是亲手休妻杀子,只留她一女!   周秀元恨的是这些,她恨的想要亲手杀几个秦家皇室之人。只她心中也明白,大苍已定鼎天下,如今百姓思安,为着他们一己之私挑起战乱,苦的是如今百姓之下。卷入战乱,不知道多少百姓又要家破人亡,他们同大苍又有和区别!?   梁谷胥乐当时同周秀元意气相投,两人都不是普通儿女,也就有了月下之盟。   后来周秀元嫁了秦慎,再后来身死。梁谷胥乐这才全心全意接手了兴周会,他不是为了篡位,不过是想要报仇罢了。   直到秦湛现身,梁谷胥乐心中仇恨才淡薄了一些。   周秀元在那般环境下,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瞒过了众人,这才千辛万苦生下了他的儿子。为着这,梁谷胥乐也觉着自己不能一心沉浸在仇恨之中。   如今,梁谷胥乐除了报酬,更大的目标便是扶持着秦湛登上帝位。如此,他也算的上不辜负了周秀元。   秦湛从着梁谷胥乐话中意思,自是想明白了。只便是他真要做夺帝位,他也不会依靠了兴周会。   那次之后,秦查便再没同梁谷胥乐见过了。到不是他出不了宫,而是有了一遭他偷溜之后,之后秦慎应该是都派了人在他身后跟着了。便是那一次,他也不过见了梁谷胥乐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巡抚使带着纠察卫的人围住了酒楼来找他,差点梁谷胥乐都跑不了。   这些年风平浪静,到也真是磨平了他不少忧心。极少的时候,秦湛竟是冒出若是这样能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只有些个东西,该来的时候,到底是会来的。   他这儿想的入神,外头伯福来请了安。   “什么事儿?”   伯福小心道:“三殿下,辛羊公公来了。”   秦湛下意识便捏紧了手中的书,“什么……事儿?”秦湛觉得,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便心跳的厉害。   事到临头,人总是会不安的。   “三殿下,皇上差人送来的一些您爱吃的。这会儿功夫,也到了午膳了,让您莫要饿坏了肚子。”   秦湛皱了皱眉,“进来了吧。”   一会儿功夫,辛羊带着人,同着伯福就进来。   “见过三殿下。”   辛羊这老阉人仍旧一副谄媚的样儿,秦湛瞧着没半点异样。辛羊是秦慎身份的老人了,精于世故,在宫里向来混的如鱼得水。   秦慎不少事,也是不瞒他。   这老阉人若是真知道了他身份的几分,此刻,怕不应该还是这般谄媚。   “起了吧,怎么,父皇不是病了吗?也不见我,还管我吃不吃?”   辛羊弯着腰笑,“三殿下,这话怎么讲的。皇上就是病了,也是惦记着您。这不,太后这会儿都去看皇上了,不过也给拦在了外面。太后今年个,身体不利索。刚刚能起床走几步,可不能再病了。”   “医道院的人去了?”   “去了,刚才还在诊脉呢。说是昨晚个,感染了风寒。因着这,太后回了永乐宫之后,还罚了澜贵仪。那玉贵人,也给太后关在佛堂那儿了。”   秦湛点点头,昨晚个染的风寒,秦慎昨晚个接触的人自是讨不了好。他这儿,太后估摸着也是心中不舒爽。只他的事儿,不好办,有着秦慎护着。是以,拿了旁人立了规矩。   这会儿,秦湛心中盘算,若真是如此,倒是他大惊小怪了。   不过此事事关他的命,打发走了辛羊之后,还是得着人去打听些蛛丝马迹。   压下心思,秦湛道:“替我谢谢父皇,就说我担心父皇的病,明日再去看他。”   “奴才遵命。”   “下去吧。”   辛羊应了声,让人小心放下了东西,这就离去了。   这饭食都是合着他口味做的,辛羊刚才那会儿,还带来些精巧富贵的玩儿。   秦湛略略瞧了,怕是秦慎拿来哄他。这些个精巧富贵玩意儿,他这宫中不缺,是以就让着伯福给收了起来。   这便用了饭食,秦湛下午那会儿在宫里逛了逛,果真是瞧见了医道院的人有往德庆殿那儿去。   这般动静,秦湛信了几分。转而,秦湛开始担心了秦慎的病了。早朝时,秦慎瞧着不错,下了朝就病了,莫非是急病?这急病可大可小。小了自是极好的,若是大了,有些个人一个时辰就去了也有。   这边无奈,秦湛也只得回永祥宫歇息了。   第二日,秦慎不曾上朝,说是病了。   这下,秦湛是真信了。思虑几番,秦湛让伯福去叫了医道院的人过来。   伯福差点以为他也身子不爽利,连连问他,后见秦湛确实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秦湛就见到了一位老医官。   “三殿下,您这儿是哪里不舒服?”老医官资历深,医术也是了得。若是旁的嫔妃去医道院叫人,怕他还不去呢。   也就是三皇子,如今宫里头顶顶的贵人。除了太后同皇上,就再没比他金贵的了。所以这老医官,哪里敢耽搁。   秦湛自是哪里都好,之后,他问了些秦慎的病情。   老医官低着偷,没让秦湛瞧见了他一闪而逝的神情,而后自是煞有其事说了秦慎的病。   “得了伤寒,如今刚刚退热?”   “是啊,三殿下。不过三殿下不用太担心,皇上身子底子好,静养几日,也就能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我会儿去看看父皇。老医官,我记得我得过伤寒的时候,也没胃口。您们那么有一道药粥的配方,可是不错,是吗?”秦湛问道。   以前那会儿他病了,秦慎想着办法让他多吃些东西的时候,特意让医道院的人研制的。这药粥中配了些药,只没有苦味,反而有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倒是能让人多几分胃口。   老医官不解的看着秦湛。   “你写的药方,再将东西备全了。一会儿我亲自去膳房熬煮,弄好了带去给父皇。”   这真是秦湛一片心意,前世之事,到了现如今,他没一点怨自是假的。只到底……时过境迁了,秦湛摇了摇头,不欲再想。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三皇子孝心一片,老医官自是允许的。   秦湛自个儿没下过膳房,头一次这一弄,竟是手忙脚乱到了中午时分。瞧着时间,怕是能吃午膳了。秦湛将药粥放入了食盒之中,心道:也刚刚好。这才让伯福收拾了东西,往着德庆殿走去。 第40章 大好年华   秦湛有些个什么动静, 自是瞒不过秦慎。晓得秦湛要过来, 秦慎早准备着病容的模样了。   说来也可笑, 今个儿他竟然也得装起了病, 不为别的, 不过就是想避这人, 又怕人发现了他是为了避着。   “辛羊。”秦慎看了看外头,叫道。   “奴才在。”   秦慎皱了皱眉, “先下过去多久了?”   “不到两刻钟。”辛羊道, 过了会儿, 辛羊却是自个儿又道:“皇上,三殿下亲自去做了药粥,怕是要费些时间。”   “朕知道。”秦慎应了句, 又摆了摆手, 让着辛羊退下了。   秦慎总觉得这会儿他心里憋着些气儿, 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自个儿都想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想着早些见到他的湛儿,恨不得跟往日一般,同他说说笑笑,又让他看陪着一起批一些折子。只是另外一方面, 秦慎又有些个恐慌。他心里头有时候升起的心思,让他恨不得离着秦湛远远的。   他自己没什么怕的, 可他不能……不能毁了他的湛儿啊!秦湛如今连正妃都不曾娶过, 更是连子嗣还都不曾有。秦湛的大好年华, 他还未享受过万里江山带来的无上权利,还未享尽这一生的富贵荣华。   他总不能……总不能这般,将着他的湛儿拖下着万丈深渊。   不能,决不能!   秦慎想的入了神,却是不由一手掌拍向了床榻。   “皇上。”辛羊惊呼了声,立时垂下了头。其余那些个宫人们身子一颤,也都是立时跪下了。   这两日,秦慎有些个喜怒无常。有些时候瞧着心情不错,有些时候又显得颇为戾气。昨日晚上,去了永祥宫的人回来了之后,秦慎就黑了脸。   他几次出了德庆殿的门,最后又都回了来。之后,一个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的宫女更是被秦慎怪罪,让人拖了下去。   这一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是以,今日德庆殿当差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   就在这会儿功夫,一个小太监却是急匆匆跑了过来。他自是没法之前去秦慎面前讲话的,而是压着声音,同辛羊说了。   辛羊面色一喜,立时出身道:“皇上,三殿下到殿外了。”   “湛儿。”秦慎瞧了瞧门外。   果然,这会儿也没着人拦秦湛,只让他带着伯福一人就进了德庆殿。   “见过父皇……”   “莫要行礼了,过来,到父皇这儿来。”   秦湛起了身,只到了床榻边。秦慎瞧着面色倒是不差,只神色间似乎有些忧虑,眼睛也有些个微红。   “父皇,这德庆殿的人怎么都跪着?”   “都下去吧,辛羊留着就行。”   宫人们行了礼,悄无声息就退下了。   德庆殿的大门给着人关上,秦慎抬手摸了摸秦湛的面颊。他似有想起了秦湛小时候,只是同那时比起来,秦湛这会儿是大了。   “父皇?”   秦慎猛的一惊,却是收回了手,有些慌乱道:“……父皇想着,湛儿大了。之前,你一直不愿意娶正妃,朕之前个一直随你的心意。可你的府邸如今也在建了,这事儿不能再拖。   父皇为你选着,回头把名册给你看看。你瞧瞧看,有什么上眼的,也好早日有个嫡子。想想你大哥,去年就有了长子,今年有多了个小郡主。”   “此事不急……”   “哪里能不急的!”秦慎似觉着自个儿话讲重了,便不由柔和了几分,“湛儿……你也为着父皇想想,如今立储之事也算是上了日程。父皇为你选个好的,在朝堂上也可帮你几分。”   “父皇!”秦湛有些恼了,秦慎这两日瞧着不对劲。   这娶妻之事,秦湛先下真是不愿意。便是定下个名分,依着他的身份,就是还没娶呢,他若是去了,那女子将来也是嫁不了人了。   还没娶了过门,他这儿就假死离开,那女子就背上了克死他的罪。再则,旁的那些个权贵们也是不愿再同这样的女子沾上的。说起来,她原是定给了三皇子的,如今三皇子不在了,哪个不开眼的敢凑上去。   如此这般,他又何必拖了一人守着一个空荡荡的湛王府凄苦度日。   见着秦慎头一次还不愿意妥协,秦湛心里头自是觉得不对劲儿,只面上却是一沉,抬了脚,不发一语往外走去。   秦慎心里有几分好笑秦湛同他耍小孩儿脾气,也有些气恼自己。   如今,这都是他的错。若他不是……这几日迷了心,他也不会这般急着给秦湛建府,也会催着他早日娶妻生子。   秦慎心里就恐慌自个儿毁了秦湛,趁着现在他总算心里还清楚几分,先下,他宁可秦湛快快乐乐的出宫去,宁可他有了自己的子嗣妻子疏远了他,也不想让秦湛因着他,将来……给他逼着没了回头的路。   秦湛不过走了两步,就发现他给着秦慎拉住了手。   秦慎这会儿扯了被子,他原就没病,这会儿掀开了被子,只穿了中衣坐在了床上。   “父皇还拉着我做什么。”秦湛也不回头,只闷闷道。   秦慎心一软,刚才想着的那些个强硬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好半响,他瞧着秦湛颇为倔强的模样,只一叹,却用力将着秦湛拉了几步过来。   “气了?”秦慎凑到秦湛耳边笑道。   秦湛转了头,不悦道:“父皇不是答应过我,湛儿的正妃让着湛儿自己挑选,找个自己喜欢的吗!现如今,是父皇反悔再先!”   先下,秦慎只想哄好了他,只得道:“好好,父皇今日说的不好,湛儿莫要同父皇生气,父皇可还病着。”   秦湛看了他一眼,秦慎瞧着面色红润,可不像是病的。   只秦慎又先低了头,秦湛才略略放松了口气。秦慎既如此作为,那他身世之事,恐怕秦慎还真是半分不曾知晓。   想罢,秦湛起身却是去拿了自个儿做的药粥过来。 第41章 沙兰娘娘   这药粥做完了, 秦湛自个儿是尝过的, 味道比不得他吃过的, 但好歹能下咽。他端了,这会儿还温热着, 口感是刚刚好的。   秦慎笑看着秦湛走过来, 却是带了几分调笑,“父皇还病着,湛儿要喂父皇?”   秦湛愣了下, 心里头划过些什么。今儿个他来他, 秦慎待他,便同往日有些个不一般, 只要他具体说说, 他却又是说不出些什么。再想来,仿佛轻佻了些。   “我瞧父皇好着。”   秦慎有意逗他, 便故意道:“湛儿病的时候,父皇可都心疼的不得了。那些个药,偏偏湛儿嫌弃苦, 父皇哪一次不是哄着劝着你喝的。这到是好,父皇病了,湛儿就这般没良心。”   秦湛也叫他说的有些臊, 他不是吃不了苦药, 那些个时候不肯吃, 只是因着他没病, 不过装着罢了。是以, 那些个药他才不愿意喝。只秦慎会错的意,只当他闹小孩儿脾气,又因他生病,只能千万小心的哄着罢了。   秦湛不愿秦慎再在这些个事上回忆上去,是以,他立时抬了手,只舀了一勺药粥急匆匆望着秦慎嘴边送去。   他这喂的没章法,勺子上还有粥渍滴了下去。秦慎倒也不在乎这些个,只张了嘴接了。   “味道不错,医道院那儿该赏。”   秦湛不发一语,只重复了手里头的动作。他带来的药粥不多,没一会儿,也就吃完了。   这会儿,辛羊端来了净水,让着秦慎略略梳洗了一番。之后,秦慎便重新换上了衣物。   先下,秦慎瞧着是个没事儿人的模样。他扭了头去看秦湛,只不过仔细瞧了一会儿,秦慎微微避开了去,却是道:“湛儿,你陪着父皇看会儿折子吧,这两日积了些。”   这在往日也是常事,秦湛自是应了。   一番落座,秦湛只好奇今儿个秦慎没叫他坐了身侧,方便着秦慎对他亲自教导。今日,却只在不远处独给他搬了一个位置。   秦湛略略有些诧异,只到底没开口问,也就这般做了过去。   位置上,已经有了些辛羊搬过来的折子。   秦湛平日里懒散,对朝中政事并不感兴趣。只若真让他批些折子,他也能言之有物,不会胡乱批了。   一旦批了,秦湛倒也认真。只他不知,中途几次,秦慎停了笔去看他。   “湛儿。”   因着秦慎突然叫了他一声,秦湛也就搁下了笔。   秦慎心中自是不平静,他原是想着他怕是一时迷了心,糊涂了。只要着不再想,这事儿总能过去的。只秦湛就坐了他身侧,秦慎就发现他就由不得自个儿了。   “父皇有些困乏了,湛儿就先回永祥宫吧。”秦慎张合了几下,只吐出这几个字。   秦湛倒是不疑有他,秦慎若是真病了,这会儿精力不济也是正常。是以,他略略行礼,也就告辞了。   秦慎生病一事,就此落下了帷幕。   第二日,秦慎就上了早朝。只太后那儿还是不放心,之后还是连着十日都派遣了彤瑞过来问着秦慎的身体。医道院那儿也是每日三次请脉,次次都不敢落下。   如此,这后宫难得平静了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因着秦慎确实没事了,后宫里头的人这才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只热闹之中,自是有两件事也算是说个笑谈。   一是澜贵仪那儿被着太后罚了,平日里,她因着五皇女,可是好不得意。先下,她倒了霉,自是有人要笑的。不过过了半月,她这罚也就结束了,才不过刚刚不用抄了经书,秦慎当晚就又去了她那儿,又是让着不少人心里头不爽利。   二是那玉贵人,哑了。宫里头人多,这玉贵人家中不显贵,谁晓得她是哪个。只秦慎病了前一日,便是这狐媚子使了手段,竟是让秦慎亏了身子,难免叫太后记恨。   她可比澜贵仪罚的厉害,被着太后让人打了二十板子,又关了两日。放了出来之后,人已经不会说话了。先下,人也呆傻了,只晓得抱着个枕头默默哭一整日。她呀,这算是废了。   这些个动静之中,却还有个私下的消息,只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   原一直荣宠不衰的三殿下,似是失了宠。这半个月,听着说秦慎已经不曾见过他几回了。有几回啊,三殿下去德庆殿,也给着辛羊拦了下来。   有一次,三殿下还发了脾气。   这在以往,那根本不可能。   可这半个月,大家可都瞧的分明,秦慎却是一次也不曾踏入过永祥宫了。   这事儿,自是个好消息。大家原是不在乎秦湛的,他再得宠,也登不上那高位。宫里头的女人,若是不蠢,比的自不是一时的富贵荣华,而是往后长长久久的荣耀!   可这些年,在着秦慎的操作之下,朝堂上反对秦湛的声音开始减弱,加之他独得圣宠。旁人回了首一看,这才发现秦湛竟然也成了大敌。   如此,自是有不少人想着看他倒霉。   半个月前,因着给秦湛建造的三皇子府邸比着旁的皇子都要来的气派,更是让着不少名下有着皇子的嫔妃们咬碎了牙齿。   只再看先下,这些个人就想要好好笑一笑。   秦湛怕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秦慎。宫外府邸建造的再好又如何,日后,这府邸怕还是一道催命符!   这般,这日子就持续到宫里头的积雪消了融,春意回归之时。也不知是哪里传了消息,却是说秦慎要封王了。   这封王自是有着章程,前朝大周那会儿异姓王不少,还有诸位皇子,也是封了王,各有封地。只到了后期,当大周皇帝羸弱之时,这些有着封地的一个个王爷们倒是率先造了反。   是以,大苍平定天下之后,也取消了异姓封王者,太祖更是昭告天下,非秦姓称王者,天下共诛之!   而皇子封王,也享有封地,只没有管辖权,更没有封地官员调动全力。只封地之中的税收钱财等,除一部分上缴国库外,其余归皇子所有。   封地之中也建造皇子府邸,只是皇子不得私自前往封地,只得在东城区的皇子府或亲王府中居住。   回封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当朝皇帝对着兄弟信任,叫人回去做个闲散王爷。二是被皇帝忌惮,被圈禁在了封地府邸之中,不得出门一步。   只如今,秦慎膝下,已然成年出宫的皇子有大皇子秦锋,还有二皇子秦朝。秦湛原两年前就该出宫,只是拖到了今日。   不过到如今为止,三位皇子都还不曾被封王。   这事儿既然是从着德庆殿传出的,自是秦慎授了意的。   这一日,因着天气回暖,外头也出了太阳,秦湛索性脱了厚重的衣服,略略穿的轻薄了一些。   他原是依着窗边看书的,只心中却还想着事儿。   “秦湛,我来看你了!让我进来!”   秦湛只翻了一页书,却是看向伯福,“她又来了?”   伯福皱了皱眉,说起外头那人,他是不喜的。半个月前,那朵姆进了回宫,不知怎么叫秦慎瞧上了。   当晚,朵姆就叫人送进了德庆殿。   这女人五六年前还叫巴勒送给过秦慎,只秦慎瞧不上那丫头。这几年,这朵姆也二十一二了,在着大苍,已然成了让人指指点点的老姑娘了。   可不曾想,她这会儿不知道哪里入了秦慎的眼。这半个月,秦慎倒是宠她的厉害,这才不过刚进宫,就封了她沙兰淑容的妃位。而且这半个月,秦慎竟是连着召她侍寝了十日,让旁的人恨的牙痒痒。   这沙兰是沙漠的一种花草,拥着朵姆的话说,那花儿坚忍不拔,又能开出蓝色的花朵,能叫人看的柔到心里去。   当时,她就有了独特的沙兰的称号。   这沙兰娘娘,除了称号特殊,她人也是特殊。有些个时候,竟是穿着男装。用着她的话说,大苍女子的服饰太过繁琐,穿着不舒爽。在沙漠,那里的女人可不会这样穿。她们女人,也是上马能去打狼的!   伯福不喜她,自是因为这些天,秦慎甚少来永祥宫这边瞧三殿下,他只当是这沙漠明珠搞的鬼。   这会儿,秦湛不待伯福回答,摇头道:“让她回吧,我不见她。”   伯福应了声,下去了。   见着伯福退出了门,秦湛才扣下了书。这朵姆真可不像是先下这般大大咧咧的,这是个有狼性的女人。   之前,朵姆找过他,竟然暗示他,想同他联手。   这后宫里头,该找几个盟友的。朵姆想的清楚,如今她还不曾有子嗣,还能取信秦湛,两者可以相互利用,有何不可?   这种腌臜之事,秦湛懒得理会,只装着听不懂,之后再不曾见过她了。   沙兰不重要,秦湛只想着前几日,他已经送了消息出宫。梁谷胥乐已然联系上,之后,他得寻个机会出一趟宫了。 第42章 诸子封王   秦湛还未寻到机会出宫, 两日之后, 宫中却是起了大动静。这日,秦湛才刚用过了午膳,他这儿就有人传来了消息, 说是封王了!   这会儿,秦湛甚至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哎呦, 殿下!”伯福吓了一跳,连连让着人上来查看是否伤着了秦湛。   这茶水不是刚沏的, 是以他手背不过一点红罢了,秦湛自是不在乎。他惊骇的, 只是不曾想到, 他竟然熬到了封王。前世此时, 他怕已经是死了。   这事儿千真万确,秦湛手背刚刚被着人伺候涂完了些许烫伤药, 不过半刻钟, 外头就有人高喊辛羊公公到。   伯福一脸喜色。   有了封王称号, 这便是有了职位。皇子们有皇子月银, 只是不够。将来若是要争位, 银子自是少不了,即使将来于帝位无缘, 王爷的封地税收也足够秦湛花销, 不至于叫永祥宫一脉断了钱财。   不消一会儿, 辛羊同着司礼监的人就进了永祥宫。   有着外人在, 秦湛自是恭恭敬敬行礼。辛羊也不敢拿架子, 立时宣了旨。   这半个多月,明面上瞧着秦慎同秦湛父子二人生分了不少,不少人都在等着落井下石。只一直伺候着秦慎的辛羊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事儿,怕是三殿下都不知道。上头的那位,这半个月可是天天都来见三殿下的,不过偷着躲着,没人晓得罢了。   这封王之事,不管封地也罢,称号也好,秦慎具是考虑又考虑,恨不得全为他思虑周全了。   这般,辛羊全落在眼中,他哪里敢跟着那些个不开眼的人一般,也以为三殿下失了宠。   旨意洋洋洒洒,只说秦湛生性秀敏,孝悌恭顺,德才兼备,在群臣之中又颇有威严,更有太祖几分风范,是诸位皇子之中杰出之人。是以,册封承泽二字,于宫外建王府!   待秦湛接了圣旨,辛羊立即扶起了他,却是压低了只能他二人听到的声音道:“殿外……不,现在该叫王爷了。王爷,皇上让我告诉您,承泽意蕴承前启后,深仁厚泽,万望王爷切记切记。”   秦湛微微捏紧了手中圣旨。   承前启后,承前启后……这半月,秦慎疏远,秦湛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恨,只不过强压着。只这会儿辛羊同他说了这话,秦湛心绪立时不稳了起来。   秦慎,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真心实意要将他拉上太子之位吗!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要疏远他!?   “承泽亲王,奴才告退了。”   秦湛摆了摆手,不再说话了。   待辛羊离去了之后,永祥宫中的人自是心中欢喜。此次封王不说,永祥宫外还有满院子的赏赐。再说那封地,竟然有两处!   一处,是分封在外之地,是郡益以南之地,秦慎竟然将旌阳、春陵、湘县三地全部化为了他的封地!   大苍江山万里,荆北以上因为雨水较少,谷物不长,是以略显贫瘠。而这郡益以南之地,那就截然不同。郡益之地,也向来是大苍的税收重地。   若封了他郡益等地也就罢了,不过钱财多一些,可竟然是旌阳三地!这三地之中,其中旌阳以百姓勇武为名,战乱时期,旌阳之地,向来是兵家征兵之地!是以,旌阳也多出大将。而春陵,湘县二处,则是谷物丰盛,在战乱时期,向来为誉为粮仓之地!   偏偏这三地相连,其上还有杨江天险!   将来,若秦湛有了反心,只要他逃入封地。在控制了这几处地方,哪怕天下承平,他也能凭借这几地周旋一番!若是天下大乱,那他更有问鼎天下之势!   秦湛不是那些个宫人,只知道郡益之地物产富饶,他更知道这几地的价值之大!他实在想不通,便是秦慎对他真心一片,此世真心实意要立他为太子,也不必待他如此!   这番作为,将来他若真定下国本之位,秦慎可就再没了反悔的机会。   自古以来,一旦国本之位定下,之后要废除,也具是要动荡一番朝野。可这到了他这儿,纵然这三地他无官职调动权限,他总归退路比旁人要多的多。   除开这三地的封地之外,秦慎更是将留县封给了他,还给了他治理权!留县此地也较为特殊,因为它就在雍城之外,是离帝都最近的一个县城。给他留县治理权,这是在锻炼他的治理才能啊!   这道封王旨意一出,哪怕秦慎还未正式立下太子之位,却也差不多是在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太子之位,就是他了。目前差的,不过就是正式一道具体旨意罢了。   不提永祥宫处众人欢喜,此刻大皇子秦锋处。   秦锋十四岁出的宫建府,惠妃娘娘在西冷殿中不过一年,疯了之后就投井死了。近年来,因着七皇子得了药,身体大好,宇文皇后更是待他不关心。是以,到了外头,秦锋过的颇为清冷。   这到也好,比起在翎福宫中日日小心做人,秦锋倒是更喜欢在外头自在一些。   这些年,他已经娶了妻,后院之中,也有了一位嫡长子,加上着两位小郡主了。先下,后院之中又传了好消息,说是他一个侧妃又有了。   这般日子,虽有些个失意,但秦锋还是欢喜的。   不过先下,秦锋来不及去后院看看那位侧妃,只带了人在院中跪下接旨。   “永安王,接旨吧。”   “谢父王。”秦锋微微磕头,伸了手去拿圣旨。   永安王,好一个永安王!   秦锋心中自是有悲愤,为何他的父皇从不正眼看他一眼!他并非要那帝位,可为什么从小到大,他的好父皇从来不肯肯定他一次,不肯给他一次机会!他只是想要证明,他也可以。   可是,他得到的,从来都是对方对他的放弃!   “王爷。”王妃轻轻叫唤了他一声。   秦锋一个激灵回了神,“……公公,是本王失态了。”说话间,秦锋将准备的银票塞了过去。   那公公悄悄看了眼数额,立时眉开眼笑,欢欢喜喜带着人离去了。   他的封地是喜县,那里以贡枣为名,物产到也不错。不过地方平平,果真应了他永安二字。   秦锋只等那宣旨之人不见了背影了之后,这才转了声拉住王妃的手腕,颇为失意道:“珠儿,跟了我,苦了你了。”   这王妃嫁给秦锋之时便已经知道他并不风光,是以心态颇为平和,只道:“珠儿不苦,永安王也是好的。只要王爷平平安安的,那那么王府就好。”   见王妃开导,秦锋心情这才略略舒缓了些。   那边,二皇子秦朝处,此刻也领了封王旨意。   秦朝封号为克醇二字,封地是在上遂城。这上遂城的封地离着雍城不远,是太后提议的。因着秦朝生母长年礼佛,又伺候太后多年。太后不惹他们将来母子分离,特意求了秦慎,给着秦朝的封地莫要太偏僻。而克醇二字,意味克制醇厚之意,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在诸子封王尘埃落定之后,朝野上下,自是心绪一片繁杂。   宇文府之中,宇文翰听着下头人送来的消息,心中也是大骇。永安、克醇,三皇子封地更是将旌阳三地连城一线,这皇上是要彻底把大皇子跟二皇子钉死啊!这是下定决心了要把三皇子推上国本之位啊!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妹妹在宫中让人带了话,让您尽快拿个主意。”宇文志急道。   宇文翰到底是个老狐狸,他心中也是震撼,但面上竟然没有显露半分。   “慌什么!如今,当今皇上下了这么的决心,不是我们可以触霉头的时候!一个字,等!”   “父亲?”   “哼!你也不想想,皇上如今正值壮年,他在位的时间还长着!这太子能立,也能废!他三皇子,抱着承泽二字,只要皇上不退,他就是个王爷!我们就比比看,看谁的耐心先被耗尽!”   宇文志心绪稍稍平和了一些,这才应了。   而此时,周秦臣府邸之中。这些年,三皇子虽然得宠,但他身份敏感,还是甚少有人同他往来。   但在今日下午时分,周秦臣府中一下热闹了起来。   那些个大臣自个儿当然不会出面,除非傻了。但吩咐了人,让下头的人拐七拐八,绕了好几层关系,却是都往周秦臣府邸之中送来了礼。这送礼之人不是正主到的,不过这些个礼物之中,当然是给人放了名柬之物,自是让周秦臣知道是谁送的,也好让他记一份人情。   外头送礼的人多,周秦臣如今早就垂垂老矣。他原拄着拐杖正在喝茶,外头几个下人急匆匆跑进来,说是里了送礼的人,周秦臣还愣了下。再听到封王之事,周秦臣直接摔了茶杯,半响回不过神来。   沉默了半响,周秦臣闭了闭眼,原本神情麻木的他,竟然露出几分狠辣来。   “退了,一个不准收!谁拿了,我打断他的腿!”   周秦臣鲜少有这般狠辣的时候,仆人原是一愣,回了神之后,急匆匆就跑掉了。   这会儿,周秦臣敲了敲拐杖。他说不清是什么心思,激动、害怕、不可置信等等不一而足。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既然他的外孙争气,走到了这个地方。他这个外公,也要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当初的那几个人,以防万一,怕是留不得了! 第43章 恃宠而骄   周秦臣到底年纪大了, 刚才那番动作消耗了他不少精气神,是以这会儿瞧着疲惫了些许。他只让小厮上来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屑,过了会儿, 周秦臣这才颤颤巍巍朝着外头走去。   整个周府面积倒是不小, 当时秦太祖得位到底不好看,不过是家臣欺压小儿得位罢了。是以,当时为了安抚新定的天下, 也为了彰显秦太祖的仁慈, 他被封了闲王,大苍唯一一个异姓王。闲王府邸, 也是规格庞大。   不过这也不过是骗骗那些百姓罢了,周秦臣自己清楚自己的处境, 否则不至于亲自溺死了自己的儿子, 为的不过求一个自保而已。   这偌大一个闲王府,其实奴才仆人并不多,整个府邸也显得清冷寂寥。也就这些年,因着秦湛的缘故,比之太宗时期, 他略略过的好一些。偶尔宫中也有钱财赐下,他这闲王府也不至于入不敷出。   周秦臣颤巍巍拄着拐杖过了几个回廊, 最终推开了一扇略显厚重的大门。   这里头的是供奉祖宗牌位的,里头的一应摆设, 都和寻常人家一样, 甚至只供奉了往上三代先祖罢了。这也是为了小心起见, 唯恐遭了他人口舌。   帝王之家,祖宗供奉是上可追溯九代的,供奉之地,长明灯更是不能灭。不过周秦臣当然不敢,就算是王爷的规格也不敢,是以只敢同百姓之家一般,只放了三代牌位。   周秦臣点了长明灯,其后慢慢挺直了腰杆看向其上牌位。好半响,周秦臣颤巍巍跪在明黄色蒲团上,磕了头。   他似下定了决心,出了门的时候,老仆管青松正在门口等他。   这老仆是个太监,算是从小伺候他的。管青松还会点武功,算的上忠心耿耿,伺候了他一辈子。   “主子。”   周秦臣点了点头,“……去内院,青松,别人我不放心,这偌大一个闲王府,没有人是可信的。”   管青松头发都掉了大半,希拉着牙齿,他裂开松弛褶皱的皮肤笑的漏风,“主子放心,奴才这把老骨头……誓死追随周家!”   周秦臣感叹点了点头,管青松跟了他一辈子了。虽说他那时五六岁还小的时候,管青松也没少仗着是他跟前的大太监捞银子。但等他被逼着退了位,管青松也是不离不弃。   两个老者年纪都大了,一个背都直不起来,却还步履沉稳的在前头带着路。一个拄着拐杖,也是走的颤巍巍。又穿过几条回廊,再里头,就是闲王府丫鬟仆人居住之地。   不过里面,又一处院子给周秦臣划了出来,里面住着的,是当初周秀元奶娘一家。   他们一家说是住在王府,其实也有周秦臣多年将他们软禁在此的意味。管青松推开大门进去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正在给几只小鸡喂着菜叶碎屑。   老妇人见了周秦臣二人,立刻放下了手中东西,赶紧上前了几步,跪下了,“王爷,老妇人见过王爷。”   “春娘,阿福怎样了?”   周秦臣也不嫌弃脏乱,他走到一块院子里摆着的石头边,看了看,就坐下了。   老妇人起了声,她去给周秦臣倒了碗水,“好,上次王爷知道阿福病了,特意叫了大夫给我们。这几天啊,阿福晚上咳嗽的少了,也能稍微睡的安稳一些了。”   周秦臣接过了破了个口子的茶碗,笑道:“好就好,这么些年,难为你们了。”   “唉。”老妇人连连摆手,“王爷啊,我们还要感谢王爷。当初我没了孩子,跟着人流落到了雍城,是王爷收留我,还给我找了阿福。不然啊,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我这心里啊,还要感激王爷。”   周秦臣起身把喝完的碗放回了桌子上,“春娘,我不瞒你。这么多年了,当初秀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留你们一命,可现在不行了。”   老妇人手一下颤抖了起来,“……王爷……该来的总要来……我只想求您一件事,来明不知道这事儿,他前几天也刚好去山里头打点兔子野鸡了。他回来了,你放过他,就说我和阿福得急病去的。”   来明是老妇人跟阿福收养的孩子,因为老妇人年轻时候出了变故,身体不好。后来一直没养好身体,直到年纪大了,就领养了个乞儿。   “好。”   “那我就放心了。”老妇人走近屋子,里头的床榻上,还躺了一个满脸病容的老者。   大概听到了动静,老者醒了。   老妇人趴在他身上,“阿福……王爷说,咱们啊……得去看看小姐了。”   老者眼睛一下睁大,略略挣扎了起来。   老妇人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管青松站在他们身后,他手里头拿着刚才在外头老妇人剁菜的刀。刀光一闪,他举了刀,朝着下头砍了下去。   周秦臣在外头听着惨叫声,时间其实不长,管青松会武功,知道哪里最会置人于死地。   吱呀,门开了。   “好了?”   “主子放心。”   “好,来明那边,你也去处理了吧。”   管青松点了点头,“主子……奴才的身体不行了。这次去,恐怕是不能回来了。主子,奴才伺候了您一辈子,您多保重!”   “……我相信你。”   管青松露出一丝丑陋的笑容,背佝偻的更加深了。最终,他比周秦臣先一步,颤抖着离开了。这一次去,不管他是死是活,来明都不会让他活着回到王府。   ……   不提周秦臣这边,只说秦湛那头。   这会儿一番折腾,秦湛这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因着他封了王,下午那会儿,永祥宫里可是热闹的很,好些个人都来了。秦湛虽是不耐,也不至于发了脾气将人都赶了出去。   这般到了此刻,总算着是清净了。   没了人,秦湛这会儿略略歇息了会儿,刚想着让伯福传了晚膳进来,外头竟是又来了人。秦湛原是真不耐了,正想打发了来人走,发现来的竟是辛羊那个老阉货。   辛羊笑的一脸褶子,跟个弥勒佛似得。   “王爷,皇上传膳,说是等着您一同用膳呢。”   秦湛眉头一挑,他略略抬了手摸了摸自个儿手上的指甲,有些惊奇。以前个,他同秦慎吃饭倒是多的很。只秦慎自说了让他出宫建府邸之后,这般单独相处的事儿也就少了。   秦湛稍稍思考了一番,也就应承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头也实在是不理解,秦慎今儿个给他下的旨意。若如今坐在帝位上的是他,秦湛自觉自个儿是万万不可能将旌阳三地分封出去的。   辛羊见着秦湛应的痛快,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   三殿下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偏着秦慎瞧着他是什么都好的。他若是因着这些天的事儿气了,不愿了,秦慎自是不会跟着三殿下生气。倒是他这个传话的人,怕是要被落几句责骂了。   这边,秦湛换了身衣服,这才带了人朝着德庆殿走去。   这德庆殿秦湛自是熟悉,只到了门口,竟是见着了几个朵姆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倒是好认,有一两个,是朵姆从小的侍女,有她们亓耳勒女子独有的几分长相。   辛羊微微一愣,今儿个,皇上没宣沙兰娘娘啊。   秦湛这会儿面色也是微微一沉,只推了门,立时走了进去。外头守着的人,那是连着太后也敢遮拦一二分,只这位三殿下,那是从来不敢拦的。   辛羊急了,只指了一人问。   那守班的人也有些急,立时道:“公公,你可救救我。刚才皇上临时有事儿,去了乾书房。这皇上刚走,沙兰娘娘来了。咱们当然不让进,但娘娘颇为……她她挺着身子,我们……”   辛羊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沙兰娘娘性格泼辣,往日里,也爱穿男装。外头的侍卫一拦他,她便往里头撞。这些天她正是得宠的时候,旁的人拦她自是小心万分,也不敢碰了她,这竟是让她闯了进去。   辛羊看要坏事,只立即让着侍卫把外头沙兰娘娘带来的宫人们拿下了。真是反了天了,当这儿是哪儿!历来后宫,恃宠而骄这事儿,向来最是忌讳!   辛羊立时也开了门进去,只怕回头三殿下出个好歹,这里一个人别想跑!   德庆殿分着内外主殿,朵姆虽进了里头,却是早早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丫鬟给拦住了。她也不蠢,到了这儿,就没有强行闯了。   沙漠的女人,要适当的表示强硬。这样,男人会有征服感,会喜欢她们。但也要适当的柔弱,让男人呵护她们。   这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朵姆还想着秦慎回来了。只扭了头一看,进来的却是秦湛。   “秦湛。”   “大胆!见到王爷敢直呼其名!”紧跟秦湛而来的辛羊立时道。   秦湛如今已经是王爷了,先下见了几位妃位的嫔妃还有皇后等人自是要行礼的,至于妃位之下的嫔妃,按着规矩,却是要向着秦湛行礼。若是品阶再低一些常在、才人的,那在秦湛跟前儿,已然跟了奴才一般无二。   朵姆如今被封了淑容,虽有了些品阶,但也不该直呼秦湛之名。   朵姆这会儿穿了改过的男装,倒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却是比着后宫其他人,多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这么些年了,朵姆多少学了不少大苍的知识。尤其这宫中礼仪,她学的更是好。只是说些个真的,这几天秦慎的独宠,到底让她有几分失了心。男人征服一个刚烈的女人会觉着自豪,女人也会以征服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而骄狂。   只朵姆到底不是真心愚蠢的,这会儿回了神,立刻朝着秦湛行了礼。   不过也不过这人是秦湛罢了,她还有些摸不清秦湛在着秦慎心里头的地位。对着别人,朵姆也不打算这般轻易妥协。因着她心里有几分明白,秦慎喜爱她,似就是喜爱她身上这股子有些骄狂不似其余女子的模样。   若她改了性子,怕秦慎也就不喜爱她了。 第44章 原来如此   “起吧。”秦湛不过冷淡看了她一眼。   他自是不会自个儿去难为朵姆, 不然这说出去成个什么样了。他不说如今这王爷的身份,就是堂堂一个皇子,也不会跟一个他父皇后宫里头的嫔妃去争论,凭白失了身份。若真是看不惯,何须同她去辩驳,只叫了人把她拉出去即可。   秦湛只饶过了朵姆, 不声不响就朝着里面走去。   朵姆原一皱眉,想着叫他。只她这会儿微微一愣,刚才个,那几个冷面孔的宫女们却是让开了道, 没有半分要阻拦秦湛的意思。   朵姆心中有些讶异,心道:外头传的那些个三皇子独得圣宠的事儿,怕是不假。只是不晓得这几日出了什么事儿,自她入宫之后,却是甚少看到秦慎同着三皇子相处。   秦湛那儿却是旁若无人进了内殿,辛羊随侍。   进了里头, 秦湛动了动鼻子, 却是奇道:“如今开了春,父皇这里到还有梅花香。”   辛羊听了, 立时道:“是晒的花干,梅花开的好时,皇上吩咐下去做的。后来这殿里, 时不时就寻个隐蔽的角落放了花包, 是以有了这些味道。”   秦湛随意点了点头, 便随意从着往常的地方抽了本闲书过来看看打发时间。   以前那会儿,他来这儿频繁。他又不爱看那些个折子,所以故意在秦慎的桌子上最底下压了几本趣味杂谈。他估摸着秦慎是知道的,只也没拆穿了他。   约是等了有一盏茶的时候,外头听着了响动,应该是秦慎来了。   辛羊神色一凛,退出了几步,却是去迎接秦慎了。秦湛这会儿放下了书,也是起身走了几步。   等见着了身影,秦湛立时行礼道:“皇儿见过父皇。”   秦慎快走了几步,只扶起了秦湛。不过才略略接住了秦湛的手臂,秦慎便很快又缩了回去。这会儿,秦慎只不着痕迹的将手掩了掩。衣袍之下,只秦慎自个儿自己,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湛儿,你瘦了不少……”秦慎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   这也是秦慎不曾预料的到的,他本是想着疏远了秦湛。只这半个月,到底是偷瞧着他的湛儿好几回。好些个时候,秦慎便想出去,哪怕是跟着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只是,秦慎实在不敢。   心底里压抑的东西,原比他以为的要执着疯狂更多。   秦慎知晓自己心中那肮脏不堪的想法,他以往瞧着秦湛,是瞧他的丰神俊朗,不愧是他的湛儿,也是皇子中拔尖的。   但现如今他瞧着秦湛,秦湛说话的时候他便看着他嘴唇,想着去亲一亲。秦湛写字时,他就看着对方根根手指,只想着握在手里拨弄一翻。   秦慎真是觉得,他自个儿要把自个儿给逼疯了。   “倒也还好。”秦湛语气如常,只熟悉他的人自是听的出来,他实则有几分埋怨的。   这些年,他前头不信任秦慎,但到底石头的心也被焐热了几分。秦慎冷不丁疏远了他,若他身世之事还未暴露,秦湛心中自觉也是有几分委屈。   听着秦湛不过说了‘倒也还好’四字,平平无常的话语罢了,秦慎却是不晓得为何,心里头没由来觉得有些酸涩。他恨不得这会儿能如往常一般搂了秦湛的肩膀,同他说些个父子之间的亲密话。也比着现在,两人尴尴尬尬,像是没了话似得要好。   “父皇?”秦湛微微皱了皱眉,他瞧着秦慎今儿个有些不对劲。   秦慎这会儿勉力受了心神,却是道:“湛儿……你也好久没来父皇这儿吃饭了。辛羊,叫膳房那边把备着的晚膳拿上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辛羊露出几丝笑意,这就退下了。   这边辛羊才下去,秦慎就带了秦湛落座。   等几人坐了,秦湛倒是发现刚才个,倒是把朵姆给忘了。这会儿,她到也是安安静静坐了一旁。   秦慎刚才那会儿也忽略了她,这会儿见了,略略有些不耐。   今日个,好容易他叫着秦湛来了一回。往日里,他同秦湛用膳,也不喜有着旁人在。这会儿更是难得,更是不愿朵姆呆在此处。   秦慎帝王心思深沉,也就在秦湛这儿略略外露几分。只到了旁人那儿,只根本叫人看不出他具体的喜怒哀乐。这会儿他不耐了朵姆,只偏偏让着旁人看不出分毫。   膳食还未上,朵姆寻了话题,笑道:“皇上,臣妾今日过来,原是想来看看那株沙兰的。”   “沙兰?”秦湛露出几分好奇。   秦慎见着秦湛感兴趣,立时自个儿接了口道:“这是沙漠里边儿的一种花,很少见,也被着旅人称为希望之花。这沙兰一出现,往往是方圆百米连成片的。   但这么多沙兰中,能开花的却只有一两株。其余的沙兰都不开花,它们只有发达的根系,能长到人小腿高的植株上都布满了尖刺,而且只有狭小的几片叶子,并不好看。   但这些个沙兰的中间,则往往有一两株能开花的沙兰。这沙兰被其它沙兰保护着,通过其它沙兰传送给它水分成活。   它的叶子很鲜嫩柔软,里面蕴含了很多的水分。旅途中的人要是找到了它,只要穿过层层的荆棘尖刺,就能获得它叶子中的水分,所以它又被人称为希望之花。   不过,沙兰是一年一存活,它们是靠着开了花的那朵莎拉传播的种子。要是那株沙兰死了,这一片的沙兰,第二年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秦湛听了,倒是升起了几分好奇,“父皇在宫殿里头养了株会开花的沙兰?”   “湛儿喜欢?”秦慎笑道,“来人,去把着那花拿过来。”   秦慎自是不会那般有心,自个儿去养个花。只是这花开的时候,确实漂亮。巴勒如今居住的雍城府邸中,因思念家乡,特意种了一片,是以秦慎瞧见过。   秦慎想着这倒是个精巧稀罕的玩意儿,这才特意让人费了心思想要专门养了那能开花的那株沙兰。想着等回头养好了,让人送去秦湛那儿。   秦湛原就喜欢这些个少见的东西,他可还记得,秦湛还是个十岁孩子的时候,就对着昙月星花喜欢的很。这些年,昙月星花开的时候,秦湛有时候都去看一看。   秦慎说话档口,这会儿辛羊倒是先到了。等着膳食在桌子上摆开了,那株被人惊心培育的花儿也让人抬了上来。   这花儿长的极好,有到了人小腿高了,叶子修长有些个肥厚,但偏偏都是嫩绿到带了些水润。这植株中间有个花杆,上头立了个花苞,还没开。   这话要是寻常也寻常,但偏偏,它却有着一股别的花草没有的灵气。   朵姆这会儿赞叹的瞧着这花,这花儿长的极好。说真的,在沙漠里,这是圣花,也是给人带来好运的花。不是没人想过要单独养了它,但从没人实现过。   大苍的那些个花匠们,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心思,这才有了这一株成功了的。想到这儿,朵姆心绪又激动了几分。   她悄眼看了下秦慎,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罢了。因着不过是他想,所以才有了这株沙兰。   沙漠女人的特性让她向往强者,而在大苍,显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比秦慎更强大了!他的强大不是来自于自身的武力,而是他身上的那种让人心往神驰的权利。   权利,一个让人迷醉的词。   秦湛看了会儿,突然道:“这花儿还没开。”   “还要过些日子,湛儿要是喜欢的话,就先拿去永祥宫吧。回头,朕也让那些个花匠过去。这样,等开了的时候,湛儿也不会错过了。”秦慎笑道。   朵姆微微皱眉,她心里有几分不悦。   秦湛这会儿看也看了,兴趣少了几分。再稀罕的物件儿,他都没少摔过,何况这一株花儿。是以,这会儿,秦湛只随意交给了旁人,便让着宫人们拿去了永祥宫。不过他推的随意,这花儿差点给砸了,幸好那宫人们接的及时。   “小心。”   “沙兰珍贵,你小心些。”   秦湛这儿虚惊一场,那头秦慎同着朵姆倒是一块儿叫了声。   秦湛刚应了声,秦慎却是从着自个儿位置上起来,颇为不悦道:“你小心些,这花盆有些重,若是砸了脚该如何是好!?”   朵姆原以为秦慎是要开口责怪,毕竟那花儿,她这几日瞧着,秦慎也是用了几分心思在养的。不曾想,秦慎开口却只是责怪秦湛伤了自己?   朵姆心中升起几分怪异,却不再开口了。   “这不没事儿嘛。”因着秦慎紧张,秦湛心情倒是又好了些。   秦慎本就不赞同,这会儿见秦湛手背上还有些红痕,便又皱了眉,吩咐道:“辛羊,去将那进贡的雪莲膏拿来。”   “父皇?”   秦慎扯了他手,“你这手被茶水烫了,虽不严重,但也到底有点疼。这些日子,父皇忙,这才少看了几回。你看看你,瘦了又伤了,这般照顾你自己,叫父皇怎么放心!”   秦湛神情软了几分,只心里,虽心情不自主的好了几分,但也对着秦慎更加忌惮了几分。   他这烫伤,是今儿个辛羊来宣旨时被自己茶水烫的,没想到这么点时间,到立时就传到了秦慎耳朵里。   他那永祥宫里头,真遍布都是秦慎的人了。   这会儿,辛羊拿了药膏过来。   秦慎自个儿接了,他拿了快湿润的毛巾给秦湛擦了手,这才沾了药膏细细望着他手上涂抹。   这会儿,这殿里头,除了辛羊,其余的宫人早退下了。   朵姆原心里就有几分怪异,等这会儿瞧见了秦慎的神情作为之后,她眉头便越皱越深。过了会儿,朵姆快速看了辛羊一眼。   这老阉人,只低着头,不言不语。   朵姆本就不是个心蠢的,她忽的,冒出一个极为可怖的想法来。   只这会,秦慎涂好了药膏,却是将药膏交给辛羊的时候,转身的时候,便同着她对视了一眼。   秦慎这会儿眼睛里没有半分温情,他只冷漠的甚至带着些许恶意的看着她。   这事儿,本就不该任何人知道的。   朵姆打了个寒颤,只她心里还来不及升起些许厌恶感,害怕跟恐惧就充斥了她整个身心,原来如此! 第45章 秦慎心思   “下次当心着点, 莫要再伤了自己。”秦慎回了头看向秦湛, 笑道。   秦湛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还散发着些许清香的药膏,只闷闷应了声。   “好了, 耽搁了些许时间, 湛儿也饿了吧。”秦慎说笑间, 却是亲自拿了筷子递到了秦湛手中。   咣当。   秦湛心思复杂, 原有些出神,这会儿猛听着了声音, 下意识边朝朵姆看去。她这会儿面色惨白一片,人也不复之前的精气神, 瞧着还有些发了急病似得微微颤抖。   这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只辛羊还在一旁伺候着。这会儿, 自是这老阉人立时上前一步去捡朵姆掉在地上的碗。   “娘娘这是怎么了?”辛羊捡了碗筷,微微低着头,问出的话似有几分深意。   朵姆一个激灵回了神, 她下意识看向秦湛,见他神色间并无异常。朵姆又立时转了头看向秦慎,而后语气带了几分惧意一般开口,“皇……皇上, 臣妾……臣妾失仪了, 臣妾身体有些不适……臣妾……”   秦慎带着几分笑意,“既然如此, 兰儿就早些回寝殿去歇息吧, 朕让辛羊送你回去。回头, 再让医道院的人过去瞧瞧,可不要拖成了大病才好。”   朵姆这会儿已经心慌意乱,闻言秦慎允了她离开,朵姆也就立时起了身,竟是连行礼都忘了,颇为几分急匆匆的朝着外头跑去。   辛羊应了声,这会儿自是知道该如何做。是以,朝着秦慎二人行了礼就急匆匆朝着那位沙兰娘娘追去了。   秦湛心里头自是升起了些许疑惑。   “湛儿,你在看什么?”秦慎这会儿挑了些秦湛爱吃的糕点,便端了放在了秦湛面前。   秦湛回了神,却也没问刚才那会儿是怎么了。这沙兰娘娘于他,可是没什么关系,更没交情。   圣心难测,她若是刚才有什么地方惹了秦慎不快,总也不关他的事。   这半个多月的盛宠,这朵姆也算是在后宫中立了靶子。可惜,她终归是太过招摇了一些,一时盛宠不算什么,能简在帝心才算是真正在宫中立了足。   没有今日这一遭,将来,她也会有别的事儿。这朵姆人也不算蠢,可惜眼里头的权利欲望太强了些,这般下去,将来自会有苦头吃。   秦湛这会儿也不答,只挑着自个儿爱吃的往嘴里送。   这晚膳同着往日并无不同,不过是秦湛吃完了漱口之后,秦慎便自己拿了带些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手。   秦慎擦的仔细,只低了头,慢慢擦着。是他,瞧着秦湛从一个小小的孩童长到如今的大人,这双手,也从胖乎乎柔软的可爱到先下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度。   秦慎看着,想着,他参与了秦湛的半生,也仿佛只觉得他自己一生的柔情,也都给了这个孩子。   有今天这样的一天,秦慎再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有厌恶过,更不怕天下人指责他!   他所挣扎的,退缩的,不过是唯恐害了他的湛儿罢了。   “父皇?”秦湛突兀的叫了声,只他自己都不晓得,他的声音有多轻。这会儿,秦湛瞧不清秦慎的神情,却不知为何,心中安宁了许多。   秦慎抬了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慈爱夹杂着另外一种感情,讳莫如深却又温和柔软。   秦湛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微微烫了一下,而后又沉寂下去。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这一刻他的心绪是安宁的。   对着秦慎,前一世他是仰慕加着敬佩,这个人在他心中英明如神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秦慎对他的一句夸赞。   有所期待,才会有恨。   这一世,到了现如今,他还有什么恨的呢。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不就是这一刻,父子之间真正的温和相处。如寻常百姓,没有权利,没有算计。   至少这一刻,秦湛是真的放下的全部的心计,完完全全又全心全意去信任秦慎。   “好了。”秦慎随手将着帕子扔在一旁,这会儿才唤了人进来。   宫人自是无言收拾了起来,秦慎只拉了秦湛朝着内殿走去,“湛儿陪着父皇看些折子吧,湛儿也不该像着以前那样惫懒了。这天下,将来是湛儿的,父亲年岁日渐大了,湛儿也该为父皇分忧才是。”   秦湛微微皱了眉。   之前种种封王、封地之事来看,秦慎有意立他为国本之事,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总归,还是没明明确确说出了口。   不曾想,今儿个秦慎竟是直接说了。   秦慎回了头去看秦湛,果真见他一副带些诧异的模样看着他。这话,不到了扳旨那一刻,他原是不该讲的。只到了先下,秦慎只觉得这事儿再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湛儿莫要多想。”秦慎瞧着他可爱,这会儿抬了手,原是想抚向秦湛的面颊。只犹豫了下,最终却只是轻拍了下秦湛的肩膀。   秦湛也不再多想,这会儿跟了秦慎进去。   秦慎向来事物繁忙,这皇帝也不好当。秦湛这一世人虽惫懒,但上一世总归是刻苦学过的人,他人也不蠢笨,这改起折子来,不算十全十美,总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偶尔有些个不懂的,也无可厚非,总归有秦慎在身旁坐着。   不知不觉间,秦湛也是将身侧那些个折子给批完了。   秦湛只觉得他脚略略有些麻了,抬了头要起身,便瞧着辛羊那老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秦湛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才不过坐下,就看到秦慎也放下了笔,这会儿刚算好了时间,递了他一杯清茶。   “湛儿今日倒是不错。”秦慎又接过了辛羊递上的一小碟糕点,笑道。   秦慎喝了清茶,倒也有些饿了,便在盘子里挑拣了块糕点塞了嘴巴中。这会儿,秦湛心情也是不错,便笑道:“我哪一日不好了?父皇你整日编排我,怕是想着法子罚我。”   秦慎愣了愣,却是不答,只失笑了声。   “父皇笑什么!?”秦湛放下糕点,故意板了脸问道。   秦慎不知不觉靠近了他几分,却是道:“湛儿这般说,可是冤枉朕了。罚你,你这霸王还不把朕的德庆殿给拆了。辛羊在这儿,你让他说句公道话,朕何时舍的过?”   辛羊配合着笑了声,“可不是,咱们这德庆殿里头,谁不晓得,得罪了谁也别得罪了三殿下啊。”   秦湛忽的起了身,刚才个,秦慎离着他委实近了些,让他感到略有几分别扭。   秦慎神色不变,只转了话头,“辛羊,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戌时三刻了。”   秦慎微微点头,“湛儿,天色也晚了,明日还要早朝,你早些会永祥宫去歇息吧。”   秦湛还真有些困顿了,听着秦慎说这话,他只轻轻打了个哈欠,倒也告辞了。他一向睡的早,明日起不起得来,那就另说了。   待秦湛离了德庆殿,秦慎却并未就寝,只自个儿静默着做了许久。   好半响,秦慎才开了口,“沙兰送过去了?”   “送了,而且放在了三皇子寝殿之中。”辛羊低着头,压了声音,缓缓道。   “湛儿夜里头时有噩梦,怕是睡的不好。我记得医道院那儿有调好的和松香,一同给永祥宫送去吧。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送过去。”   辛羊浑身微微颤抖了下,秦慎的心思他不敢乱猜,只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秦慎半收敛了神色,只叫人不晓得他究竟再想些什么。静默了会儿,秦慎又开口,“将那梅花拿了上来吧。”   “是。”辛羊应了声,只恭敬退下了。   ……   一夜好眠,秦湛醒来那会儿早已错过了早朝。他到也不在乎,总归是他经常如此,怕别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用过了早膳,秦湛出殿门那会儿倒是看见了沙兰。   白日再看,它那叶子到显得愈发青翠欲滴,瞧着跟上好的翡翠似得。约莫是这沙兰,让着秦湛想起了昙月星花。那花儿,也是亓耳勒敬献的,摘星阁那儿还种着呢。   看了半响,秦湛突然道:“伯福,我那昙月星花的香囊还在?”   当初,他折了一枝在手里头。因着他喜爱,就让宫人制作了成了香囊。如今也没扔,一直保存着。   自是在的,三殿下喜欢的东西,可没人敢不小心。   一会儿,那香囊就放在一个红匣子里头被人小心送了上来。秦湛开了匣子,便把香囊别在了自个儿腰间。   这会儿,秦湛也就出了门。迟了早朝,他还有着别的事。因着他封了王爷,封地之中的诸多事宜也要移交了给他。   旌阳三地到还好,他不曾有管辖权,只那些个税收经营得的钱财会是他这个王爷的,是以,一些钱财账簿还是会送了他这里。还有那留县,那才叫个麻烦。   不要小看了才一县之地,他不是这一县的普通县令,而是管了县中所有事物。再则留县离着雍城最近,天子之脚下的留县,不少朝中大臣沾亲带故的人都住在那儿,其中关系跟着雍城更是错综复杂,换了人来处理,很多些个事只能和稀泥。   这倒是为难了秦湛,前一世到这一世,这活计他还真未干过。   不过秦湛也不担忧,不过是嫌麻烦罢了。他做事,何须瞻前顾后,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凑到他跟前。实在惹了事儿,不是还有着秦慎嘛。   这秦慎如今对他可是真心,既是真心,哪里能放着他不管。   秦湛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圈,只觉得心情颇好。这会儿,他便想着去见一见他的几位太傅。   昨日,搬下的圣旨可不止他封王那般简单,可也指给了他好几位太傅。   若他已经被立了太子,那便是太子少师。因着还没立下,是以,只唤作太傅。不过这几位太傅身份可是不简单,身后各有名望。圣旨以下,这几位太傅算是入了他的永祥宫,同他绑在了一条绳子上。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是秦慎在为着他铺路了。   大苍如今重文兼武,因着这几人都是德高望重之辈。是以,今日秦湛该亲自去拜访他们一二。 第46章 身世之事   出了宫拜访他那几位老师之事, 自然也是有着章程定下的。拜师之礼等一应物品,自是早早就有着人替秦湛细心准备好了。   那几位太傅虽享有清誉, 在朝野跟百姓之中都颇有名望。只在朝堂中立足的,也不会真端了架子在皇子面前。是以早早的, 几位太傅也早就命家中之人在府中洒扫干净, 开了府邸正门,正等了秦湛登门。   此番出宫, 身后跟随之人不少。秦湛见没法子去见梁谷胥乐, 也只得放弃了此次机会, 他日在另寻。   这般登门拜师, 也颇为耗费时间。等一圈下来, 却也过了午时。   这几位太傅性格脾气虽大有不同,只秦湛瞧着都不算,不曾有因他血脉之事不悦而排斥的。不过想来也是, 这几人即是秦慎安排了给他的,自不会找那种对他意见过大之人。   这拜见过了几位太傅,秦湛觉得肚子也有些饿, 这便叫了人, 打算直接回宫了。不过走到半道上,却是有一个小厮急匆匆超他赶了过来。   秦湛这回是光明正大出的宫,身旁保护的人可没少。那几位太傅住的地方, 因着他要来, 他要走过的街道都给封了一日, 自也没什么看热闹的百姓。   这会儿他要回了, 为了不扰乱民生,秦湛才叫着不少人先行离开了。只这也不代表这小厮莽莽撞撞跑上来,没了人去截住他。   那些个侍卫立时拔出了刀,几步上去便立时扣住了他。那小厮何曾见过这阵仗,手臂给人扭的快断了,那一把把泛着冷气的刀刃又都是指了他。只一下,他就吓的整个人就瘫倒了。   那些侍卫可不短这些,只仍旧不曾放松了警惕。这本就应该如此,先不说这小厮是不是刺客,单说他这一莽撞,若是惊了承泽亲王的马匹,将亲王摔了,那还了得!   他们这些个人,一个都没想活。   那小厮被吓的面色清白,人也有些恍惚了。隐约间,似是看到了伯福,面色一喜,立时大喊了起来,“伯福,伯福!是我啊,伯安!”   伯福这会儿是随身伺候着秦湛的,听了喊声也是一愣,仔细瞧了,倒也想起了来人是谁。   秦湛一听对方叫了伯福的名字,又叫着自个儿伯安,心中便有些数了。这小厮,应该是周秦臣也就是他外公府邸中的奴才了。   不过仔细想来,秦湛同周秦臣其实并无几分亲近。   到也不是旁的,上一世,周秀元早死,他也就长于深宫了。周秦臣身份特殊,别说随意进宫,那是连看望他都不敢的。后来他给关在西冷殿,更是没有出宫的机会,自是不会同这位外公相熟。   而这一世,周秀元同样早死,他也甚少出宫。同着周秦臣的关系,也跟着上一世差不多,了解不多。   只不曾想,他今儿个让人来找他,是为了何事?   秦湛脑子里心思百转,面上不露分毫,只看向伯福道:“是周府的人?”   伯福微微点头。   秦湛微微沉吟,便道:“你去把人带过来。”   伯福应了声,这才过去。见着伯福,那些侍卫这才松开了伯安。   伯安年岁瞧着同伯福差不离,他们这些个人当初都是被发卖的奴才,没爹没娘。若没着主子恩典,一辈子也就是个物件。   先下,瞧着伯福一身鲜亮,那些个侍卫瞧见他,也都是给他几分面子。伯安心里头瞧见了,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   “伯安,随我来,王爷要见你。”   伯安早被周围阵仗给吓坏了,这会儿战战兢兢,似有些起不来身。伯福摇了摇头,扶了他一把。   这会儿,秦湛见人到了跟前,这便挥了挥手,让着旁人退开了几分。   “你来找我,是闲王让你来的?”   伯安一直在周府,哪里见过这般尊贵的人。近了,他也不敢抬了头去看这位贵人,只道:“是……是老爷让我来的。”   秦湛微微皱眉,自个儿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伯安神色略有些不安,“王爷,老爷让我同您说一声,您如今毕竟大了。若是方便,可去看他老人家一眼。他老人家跟前也没个亲人,跟前颇为寂寥。”   “知道了,若了没了旁的事,你回去吧。告诉我外公,说我得了空,自会去一趟闲王府。”   “是。”伯安应了,也不敢多留,立时就回了。   这事儿不过一个小插曲,秦湛重新上了马,这便再没了任何事回了宫中。   一到永祥宫,秦湛让着人传了午膳,吃完了之后只留下伯福随侍,因他要着午睡,旁的人也就退下了。   见没了人,秦湛才道:“东西呢?”   伯福低了头,立时将手中的物件儿交给秦湛。   这东西,是他去扶伯安的时候,伯安塞在他手中的。一个比小拇指细一些的小竹管,里头怕是藏着信件之类的东西。   秦湛让着伯福去门口看着些人,他自个儿快速开了竹管,抽出了里头的纸条。匆匆几眼,秦湛便全然看完了纸信中的内容,只他握着纸张的手却愈发用力。   这里头的内容到也简单,只说他身世有误,望秦湛能想办法出来见他一次,否则,他担心迟则生变,人头不保!   这周秦臣办事小心,信中自是不敢将事情讲明。一旦出个万一,这般模棱两可的信件,也可有个婉转的余地。再则,此事信中也无法讲清。   此事若放在前世,秦湛说不准此刻还会觉着有些奇怪。但这会儿,他自是能看懂周秦臣信中之事。   如今想来也是,周秀元为保父命出嫁。她腹中早就有了他,此事,怕是周府之中,当初就有人知晓。   如今,周秀元已死。周秦臣给了他这般信件,怕是有人在周府中寻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不好!不妙!   秦湛神色几番变幻,也不敢轻举妄动,先下只得先烧了手中信件。明日,他定要寻了机会去见一见周秦臣!   而此时,周秦臣府邸之中。   周秦臣这会儿拄着拐杖正坐在大堂之中,整个府邸下人原就少,先下他赶了人走,跟显得寂寥。   周秦臣摸了手中木盒,面色有几分悲伤。这盒子中装着的,是管青松的头颅!   那日,他派遣了管青松去追杀春娘义子来明。不曾想,一日过去,竟是有人送来了管青松的头颅!   周秦臣身旁除了管青松,并无可用之人。是以,他无法查出是何人杀了管青松。只这次管青松被杀,来明也并未回府中,周秦臣担忧有人知晓了秦湛身世。   周秦臣别无他法,只得今日排了小厮将信件送出。   如今,周秦臣只希望着秦湛信他一回,来见他一次。如此,他也可将事情告知,让着秦湛有个准备,早些想对策,不至于半分不知。   周秦臣不曾了到此事会出现纰漏,只他更不曾想到,此事背后究竟牵扯到了多少人。   后宫,翎福宫。   七皇子秦礼如今也有九岁了,近一年吃了那药丸,身子瞧着大好,宇文皇后心中自是欢喜。   只这会儿,秦礼原正在做着今日的功课。只突然的,面色一片惨白,手更是一抖,整个人打起了摆子。   “皇后娘娘!”墨蕊按住了秦礼,防止他伤了自个儿。   宇文皇后急急起身,却是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药盒。里头并排放着几枚药丸,都用着蜜蜡封着。   宇文皇后拿了一颗,犹豫了下,还是送到了秦礼身边,只和着水让他喝了。   不消一会儿,秦礼的面色又渐渐红润起来。   “娘娘……这药……”墨蕊有几分欲言又止。   宇文皇后心疼的看着秦礼,声音带些了苦涩:“我知道,这药的时效越来越短了。可我没法子啊,不吃,礼儿就要没命了啊。现如今,我能看着礼儿活活泼泼的。我就想啊,这药吃就吃吧。”   “娘娘……”   “罢了罢了,你带着礼儿下去休息吧。”   “是。”墨蕊应了声,叫了个宫人,却是带着半睡着的七皇子下去了。   一会儿之后,一个年老一些的姑姑急匆匆进了来。   “何事?”   这姑姑看了看四周。   宇文皇后立时叫旁的人退下。   如此,这姑姑这才压低了声音,却是说道:“娘娘,宇文大人那儿传来消息。周府,有动静!而且是大动静!”   “什么动静?”   这姑姑一笑,只道:“……三王爷……”   宇文皇后微微抬头,露出沉吟之色。此事虽不知具体如何,但事关这位三皇爷之事,具是小不了。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最好能同时她的父兄见上一面。   如今这位三王爷,可算是推上了风尖浪口!   ……   不提翎福宫、永祥宫等处,这会儿秦慎原是在乾书房办公。只这会儿,外头有人急匆匆见了秦慎。   “何事?”   辛羊去外头看了下,回来道:“是蓝大人,蓝大人说是有关于周府的要事要禀告。”   秦慎原是有几分随意的,只这会儿却是立时放下了折子,“让他进来!”   “是。” 第47章 生死不由   一夜难眠,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日,秦湛更是头一次还未到早朝的时机就起了床。洗漱完了, 秦湛顾不得用早膳,只让人备了车辇,他要出宫!   秦湛这儿吩咐下去, 永祥宫里的人自是不敢忤逆了, 只立时准备了起来。   对于出宫一事, 实则自从他十三岁皇子成年之后,他虽还留在宫中未出去建府, 但秦慎也并未拘束了他。只他每次出去,不能少带了人便是。   这般, 同在宫中又有何分别?若是图这宫外好玩,那也是玩笑了。外面儿有的东西, 宫里也不会缺。不过是有些个粗贱的小玩意儿, 没人敢往着他跟前凑罢了。他若是稀罕, 自是有人做的更精细了送进永祥宫中。   是以,秦湛也甚少出宫。   但今日一大早, 他起了心思要出去, 虽立即有人去禀告了秦慎,却也无人敢拦他。   永祥宫中急匆匆准备着,伯福还在吩咐着人,“都仔细着点儿, 这是要送去雨台山的贡品, 糕点样式, 可都别落下了。”   秦湛神色微动,只他捏着腰间挂着的香囊却更加用力。此事不是但论他信不信的过秦慎便能解决的,秦慎再是喜爱他,当得子他并非秦家血脉之后,还能放过他吗!   他自个儿想想,便也觉得一万个不可能。如今他身份比着前世更尊荣,找了个罪名将他关了怕是不合适。事关皇家颜面,自是不会放了明面上来说。只说不准,他就会得了急病,在永祥宫中急匆匆就去了!   此事耽搁不得,一旦秦慎得知,他自个儿生死之事就由不得他了!   今日刚好是大雍城中雨台山上的供奉的尊主葛玄灵诞生,往日里,今儿个都是有不少人要去拜祭的。今天这头一柱香,也都往往给了那些个达官贵人内中的家眷给定了的。   也凑了巧,秦湛昨日便定下了这主意。今日出宫,就打了去烧头香,为着秦慎祈福的名号!   不过一刻钟不到,永祥宫里的人急匆匆就帮着秦湛把东西备好了。   秦湛带着人,急匆匆就出了宫。   外头天色还有些微暗,秦湛的马车到了宫门口,速度微微慢了下来。   秦湛不愿耽搁,只自个儿掀开了帘子,目光微冷,“开门!”   宫门口当值的侍卫见着是他,也不敢得罪,只立刻闪开身,吩咐人打开宫门。   车夫架着马车,立时抽了马鞭子,马车疾驰出去。   此刻,马车之上,秦湛正换着衣服。而伯福,正战战兢兢换着他的亲王服饰。   秦湛没着办法,永祥宫中的人对他自没有二心,可放心用。只那些个人,真正忠心的人,却是秦慎。他身边,唯一可用之人,只有一个伯福了。   “伯福,我一会儿就下车,我去一趟周府,到时候在雨台山山脚下汇合!”   伯福额头淌着汗水,浑身更是战战兢兢,“三王爷……您……这到底是怎么了?闲王的事儿,您不能禀告了皇上吗?有什么事儿,皇上不能为您做主呢。闲王身份特殊,今日之事,若是被着旁人发现,便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下了朝,大臣们不能私下往来。别说皇子了,私自见朝中大臣,也是要问责的。周秦臣身份更是特殊,如今秦湛快要被立为太子的当口去见他这位前朝废帝的外公,一个不好,就是大事!   秦湛目光一凛。   伯福甚少瞧见过秦湛这般神色,很多时候,秦湛实则脾气不错。偶尔有些个脾气,总也没拿了永祥宫中的奴才宫人们肆意折磨。但今儿个,伯福便觉察出来来,秦湛比着往日有太大的不同。   咬了咬牙,伯福比着别人,他还是更忠心于秦湛的。是以,这会儿猛的跪了下去,只朝秦湛磕头道:“王爷,奴才明白了!今日之事,便是出了纰漏,奴才自不会连累了王爷,奴才倒是便会自尽而亡,绝不叫旁人得了机会参奏王爷。”   秦湛神色略略好了些,“起吧,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伯福这才应了,从着马车里站起来。   梁谷胥乐当日在灵吉山狩猎之时,给过他一个木匣子,里头装着的就是一张人皮面具!这东西,秦湛一直小心放着,今日倒是用上了。   这人皮面具原是没描了谁的容貌的,那盒子中也放了如何调制面具的方式,是为了让他能灵活使用。昨日夜里,秦湛自个儿已经偷偷照着伯福的模样,制作好了。   这会儿,秦湛让着伯福小心给他贴了脸上。   秦湛对着铜镜瞧了瞧,不是很像。他毕竟是头一遭做这面具,技术差了一些。不过糊弄一番,倒也可以了。   收了东西,秦湛只在车辇里头,突然道:“停车!”   外头的人自是停了下来。   “伯福,我听说葛玄灵尊者化凡之时,最爱烟雨楼那儿的黄鹤酒。这酒很是难得,烟雨楼每年才卖十坛。你去那烟雨楼,拿了那黄鹤酒来。”   “是!”   不消片刻,秦湛从着马车上下来,却是骑了马,直朝一处跑去。   伯福穿着秦湛衣服,这会儿捏了嗓子,在马车里吩咐道:“走。”   外面人也不疑有它,只带了身后浩荡的人,这便簇拥着车辇,往着雨台山而去。   秦湛骑了快马,却是直奔烟雨楼。那儿是兴周会开的酒楼,里头有密道可让他秘密离开。今日来,秦湛已做了两手准备!   他今日这出来一遭,虽尽量安排了妥当,但必然还是能让着秦慎觉察到些许不对劲的。他原之前是要找了时间见梁谷胥乐的,先下,却是没机会了。   如今还早,烟雨楼还没开了门。   不过他这儿也是故意闹大,只是奉三皇子之命而来,做足了面子。一番吵闹之后,秦湛进了里面。到了里头,自由掌柜的立即见了他。   秦湛交给对方一封信,只让他把信件带到梁谷胥乐手上。之后事宜,梁谷胥乐知道该如何做。现在,他让着掌柜自导自演,拖个两刻钟!他借了密道,却是又在烟雨楼中换了一张人皮面具,只走了出去,直奔闲王府邸。   周秦臣一切也安排了妥当,平日里,也有些个人给这闲王府送木柴、果蔬等物,自是要走偏僻小门的。   秦湛这会儿挑了些瓜果蔬菜,便敲了小门。   一进了闲王府,秦湛便给人引着,悄悄见到了周秦臣。   说些个心里话,秦湛对着这位外公也没多少印象。前世他自个儿也不亲近周秦臣几分,他母妃早逝,二人相处不多,自不会有多少感情。再则,周秦臣为自保,亲手溺死自己亲子之事,也时有人议论贬低。能做了这般事之人,秦湛心里头也是有些介意的。是以,心理上,他也是不待见这外公。   只如今见了,这外公瞧着,实在是太老了。他全身极瘦,皮包骨头似得。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瞧着倒是可怜。   秦湛时间不多,周秦臣心中自是也明白。是以,他也不啰嗦,只匆匆便将他身份之事说了。周秦臣原以为秦湛会不可置信,甚至要大闹了才是。   秦湛做了秦朝皇子十几年,如今同他说,他并非秦慎血脉。换了旁人,如何能接受?况且,如今他口说无凭,也不该全信了他才是。   周秦臣自觉做好了万般准备,只不曾想,秦湛神色倒是平静的很。   “你是不信?”周秦臣问他。   “我信,母妃死时我还小,但我还记得她同我说过,外公对着她是不错的。不说爱屋及乌,便是于情于理,外公也不会拿了此事蒙骗于我。”   周秦臣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欣慰神色。他不由感叹,当真是个聪明冷静的孩子,怪不得如今甚得秦慎喜爱。   “你信便好,当年知晓此事之人,除了我与管青松,便只有你母亲奶娘一家。是你母亲心善,当时央求了我留她们一命。我原想着把她禁在闲王府中,也能无碍。不曾想,秦慎竟真是要立你为太子。   如此,奶娘一家就留不得了。我唯恐出了岔子,是以,当日就杀了他们一家。不曾想,他们有个养子来明逃过一劫。   春娘说来明不知当年事,求我放了他,只我也不敢赌,派了管青松去杀他。哪里想到,如今来明失踪,管青松的头颅叫人送到了我的府邸!   那来明不知晓具体之事还好,若是知道,你就有了大难!不过这背后之人特意送了管青松头颅,我猜想,怕是有人借此,想要我这儿方寸大乱,露出更多马脚来。这般看来,来明知晓之事怕是不多。你尽快处理,此事还有转机。   外公在这府邸,不能帮你了,之后便要你自己想办法。那来明需要尽管找到,然后杀了!你莫要心软!”   秦湛深深看了眼周秦臣,这外公对着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边事情交代完毕,秦湛没时间久留,这就急匆匆离去了。   秦湛还算是顺利,秦湛之后回了烟雨楼,拿了黄鹤酒直奔灵台山,在着马车里重新换了衣物。   秦湛这儿心不在焉烧了香,那儿秦慎早已下了朝,立时就退了人下去,而后秘密叫了纠察卫的人前来。 第48章 狠辣决绝   纠察卫是当初秦慎登了基之后, 自己亲自成立的的一个组织。他还是皇子那会儿,就瞧着他父皇软弱,在一些个事上,被着下面的人欺上瞒下的厉害。   秦慎这人, 帝王心性, 性子凉薄,掌控欲也强。他得了位, 自是要一改他父皇在世时的旧弊, 也不想当个睁眼瞎,被着底下人欺瞒。   这纠察卫只对着他负责,耳目如今遍布天下。   这些年, 朝中大臣对他服服帖帖, 纠察卫功劳不小。到了如今,秦慎便是想晓得哪个大臣用饭时吃了几口, 第二日, 他都能只晓得一清二楚。   秦湛这事儿, 想最快调查清楚, 秦慎自是动用了纠察卫之人。   这会儿功夫, 乾书房的人秦慎具是让着退下了。便是辛羊,也到了门口守候。   秦慎不曾等了多长时间,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外头就传来了辛羊的禀告声。   “让他进来。”   吱呀, 乾书房的门开了些许。一会儿之后, 一个身穿了青色长袍, 身子干瘦,眼神有些阴鸷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进来。   “臣蓝子瑜,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进了里头,蓝子瑜立时跪下,给着秦慎行了礼。   秦慎拿手微微敲着桌子,这是他心中偶尔有些急躁时才有的表现。   “起了吧。”   “是。”蓝子瑜起身。   秦慎也不同他说些别的,只立即道:“昨日你同我说了周府之事,过了一夜,可查清了?”   秦慎心急此事,倒不是为旁的。周秦臣那老家伙,已经老了。说些个真的,便是这老家伙要造反,秦慎都不惧。只周府偏偏在他刚封了诸位皇子尤其是秦湛承泽亲王这会儿出事,他是担忧这事儿连累了秦湛。   不管如何说,周秦臣总归是秦湛的外公。   “已查清,请皇上过目。”蓝子瑜只在自己袖口处一掏,而后拿了一本小折子递了上去。   递上折子之后,蓝子瑜只死死低了头,心里头却有几分忐忑不安。他如今也算是经历了风浪的人,只那折子中的事,便是他,都极为不安。   此次周府出事,蓝子瑜也是不曾想到,查了下去,背后惊还隐藏了这样一件皇室丑闻!   这会儿,秦慎翻开了折子就开始看。只看了一半,秦慎都失措打翻了其上的茶杯。   蓝子瑜听了,都下意识瞧了上头一眼,这便立时低下了头。   秦慎自个儿也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眼中神色复杂至极,惊疑、难过……直到最后冒出的几分诡异的喜悦。   砰!   待看完了整本折子,秦慎只一下合拢了,将折子重重放在了淌着茶水的桌子上。   秦慎闭目不语,蓝子瑜自是也不敢说话。   良久,秦慎睁开眼时,却没了半分情绪外露。   “朕问你,此事属实?”   “属实!”蓝子瑜坚定道。   “好,那来明此人呢?”   “当日,周秦臣派了管青松去杀他。不曾想,消息走漏,管青松反而对杀,来明被夏贵容的父亲夏则安夏大人囚禁。不过那来明有几分小聪明,唯恐自己说全了,立时被杀,是以只将事情说的模模糊糊以求自保。   夏则安虽心中有些猜测,也不没证据,跟不敢轻举妄动做了出头鸟。夏家向来靠着宇文家,是以,此时夏则安已经禀告了宇文翰。臣连夜紧急调查,让着纠察卫的人遮掩了身份,已经将来明劫出,如今秘密关在地牢之中。”   秦慎目光冷厉了几分,“来明为何知道此事,如今知道这事的人还有谁?”   蓝子瑜立即道:“来明说是有一日晚上他不曾睡着,迷糊着听到他的养父养母提起的。只他聪明,从不敢乱说。先下具体知晓此事的人,不多,来明对着夏则安有几分保留,还不等他们查清,来明就被纠察卫的人劫走了。”   “你下去之后,立即杀了他,尸骨也不要留!还有,周秦臣对着春娘那几人处理的不干净。你让着纠察卫的人去,将春娘几人的尸骨也都处理干净!”   蓝子瑜心中微微有些惊异,他原以为,秦慎多少是要见来明一面的。有些个事,怕是要自己亲口问问,毕竟事关三皇子的身份。   哪里想到,秦慎如此决断。   不过蓝子瑜心里虽诧异,面上却立即道:“是!”   “还有,你折子写的,意外查出了当初静敏皇贵妃身死之事,也有蹊跷?”   静敏皇贵妃,便是秦湛之母,周秀元死后,封号便是静敏。   “是,臣因为要查清三皇子之事,便对静敏皇贵妃往日之事调查良多。臣查出,皇贵妃当初诞下五皇女之后,她身边有个宫女怜楚,她曾经去好几家药店买过面胶、朱葛两物。   臣问医道院那儿拿了皇贵妃当时治疗时开的药方,这药方之中,若是加了这两物,便能叫着人身体身体亏虚。尤其是女子生育之后,便更能血流不止,而后日益虚弱而亡。臣问过当时的医正,娘娘当初确实这般症状。”   秦慎慢慢皱起了眉,当初周秀元生秦柔儿之时,恰逢太宗驾崩,而后他又要登基为帝。当初整个宫里头的人都在忙着这两件事,自是没人在意着周秀元。   再则,他登位之后,自也不必如往常小心谨慎,也不必再拿着周秀元做自污之事。说些个真的,那会儿周秀元死了,确实比着她活着更让秦慎觉着妙。   若她活着,秦慎原在府邸甚至宠爱她,如今总不能将她品阶封低了。只是若高了,前头的大臣们不会同意。若低了,活生生也连累了秦湛。   她死了,那才叫好。他封的高了,大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们不会哭天嚎地的同着一个死人去计较。周秀元的品阶虽是带到了墓地中去了,但总归她的封号在那儿。因着这,也给着秦湛争了个口气,弄了好名头。   以上种种,是以秦慎便是到了这会儿,对着周秀元或是被人下毒害死之事,也没几分愤怒。   不过这事儿,查自是要查的。   一来,秦慎怎会允许有人暗中吩咐一个宫人给他当时面上瞧着最喜爱的嫔妃下了毒,但他却丝毫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若是如此,哪一天有人给他下了毒,他岂非也丝毫不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染指!   再则,周秀元毕竟是秦湛母妃。将来秦湛保不齐会晓得这事,他替着秦湛查了,也可在秦湛面前讨几分好,何乐不为?   想罢,秦慎只道:“去查吧,那怜楚我记得当时也是死了的,说是要陪着静敏,便殉葬了。朕许你,可开皇陵密道,将着怜楚尸身带出查看。”   “是,臣领旨!”   秦慎微微眯眼,只也不曾叫蓝子瑜退下了。他沉默良久,到底露出一丝狠色。为着他的湛儿,那些个人,也怪不得他了。   “湛儿身份之事……当时给皇贵妃接生诊脉之人、伺候过皇贵妃之人、夏则安……周秦臣……知晓之人,一个不留!宇文翰那处,你去警告一下。否则,我就只想看到他的人头!”   “是!”蓝子瑜一下跪下来,他后背只刷的冒出一片冷汗。   这是,要杀的人头滚滚啊!这也是表明了秦慎的态度,他竟选择了要保三皇子!   蓝子瑜向来沉稳,此刻袖子之中的手都不由些微微颤抖。   这其中关系,秦慎为何着要全力抹除了哪怕是一丁点儿,可能会泄露三皇子身份之事他不知晓,也不愿意去知晓。只如此,这些个人都死光了,将来的他,怕也是不得善终了。   “下去吧。”   蓝子瑜磕了头,立时急匆匆退下了。   不说秦慎处,秦湛在灵台山心不在焉烧了香,到了午膳这会儿才回了宫。   用了饭食,秦湛心绪还有几分不宁。书跟着折子,自是都看不进的。稍稍熬了些时光,秦湛目光这才坚定了起来。   到了晚膳那会儿,秦湛只跑去了澜贵仪那儿吃的。不过他目的自不是去吃饭,而是同着澜贵仪说,因留县封地给了他,还给了他这地的治里权限。   这留县离着雍城十分近,这几天,他就会去留县一趟,学着治里些事物。到时难得有空去外头走走,问着秦柔儿要不要去。   秦柔儿自是满口答应。   澜贵仪无奈笑了笑,却也应了下来。   这边定好了事宜,秦湛才松了口气。   秦湛自是不曾同周秦臣一般,还抱着几分希望。旁人不晓得,他哪里能不知道秦慎手里头纠察卫的厉害。   此事,若是劫持了来明之人有了动静,恐怕就瞒不住他父皇。便是他去杀来明,也没着人手可用。一旦他动了手,甚至立时就能叫秦慎查出了事情真相。   既不可留,那便去!明日,他就去见秦慎,同他说,他去一趟留县。此次一去,便是有去无回了。   入睡之前,秦湛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闭眼之后,秦湛思绪却依旧繁杂。良久,他才怅然一叹。   秦慎…… 第49章 忐忑不安   这一夜,秦湛自是睡不安稳。辗转反侧, 直到后半夜, 秦湛这才有了些睡意。他睡的晚, 第二日便没什么意外的是又错过了早朝。   只这早朝之事, 他同别的皇子不同, 他却是不在乎的。   醒了那会儿,秦湛这才在宫人的服侍下用了些膳食。只吃了一半, 辛羊却是急匆匆来了。辛羊向来处事平稳,甚少有这般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   是以,见了这老阉人这般模样, 秦湛心里头就是一跳。他面上稳着,原握着筷子的手却是微微一颤。如今他最是怕的,便是还未等他出宫, 秦慎便知道了他并非皇子的身份。如此,不仅是他, 怕是整个永祥宫的人, 连着秦柔儿, 都是落不了好。   这会儿,秦湛慢慢放下了碗筷, 却只得压了心中百转心思,面上故作轻松道:“辛羊公公,今儿个你怎么过来了, 还慌慌张张的?”   辛羊给秦湛行了礼, 只道:“王爷……皇上让您去一趟乾书房。”   “父皇以往这会儿都在改折子, 这会儿叫我过去干什么?”   辛羊只低了头,却是恭敬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秦湛目光微微一闪,以往辛羊从未如今日一般过,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却是一字不肯朝他吐露。   秦湛原就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自是高高悬起。只到了如今,他又能如何。他深陷宫中,便是他有着江湖人中的绝顶武功,在着千军万马之中,却是也出不了这皇宫。   一时之间,秦湛心中到升起了一些凄凉之意。   或许,他不该优柔寡断的。这些年,虽不少事因着同前世不一,到让他错过了不少离宫的机会。只他自己个儿,却未尝不是因着相安无事,虽百般不愿承认,只心里头是贪恋着几分前世不可得的父子之情的。   是以,他何尝又不是说服了自个儿,拖着在这宫中留到了如今。   事已至此,秦湛只长叹一口气,却是对着辛羊道:“走吧。”   “王爷请。”辛羊微微让开了身,恭敬着让秦湛先走一步。   一路上,秦湛脚步不慢,龙行虎步。慢了,又如何,该来的事,总是会来的。   只等他到了乾书房,倒是并未有人拦他。见着他跟着辛羊来了,外头守着的侍卫立时让开了身,也自有旁的宫人小心给他们开了乾书房的门。   秦湛闭了闭眼,一步踏进。再往着里面走了些路,秦湛便立时看到了秦慎。   秦慎面色阴沉,面容上还浮现着怒气。而前头,那地上却是跪着刑狱司的廖景恒,还有那巡检使的越修昀。   一见着这,秦湛这才徒然松了口气。   廖景恒二人在,便不是他身份暴露了。他非秦慎皇子之事,若是秦慎已然知晓,这就是皇家丑闻,自不会叫着他二人来查办。此刻要发落他的,必然是纠察卫的人。   皇家之事,怎可外传?秦慎就算是心中再怒,也不会光明正大治了他的罪。   “儿臣见过父皇。”秦湛这会儿面色稍愉,行礼道。   秦慎这会儿立时起了声,却是快步上前来,将着秦湛拉了起来。他瞧见了秦湛,神情自是欢喜的,只似又想到了些什么似得,又露出些为难之色。   “父皇?这普天之下,还有能为难到您的事?”秦湛笑道。   “自是有的。”秦慎拉住了秦湛的胳膊,只带着人往着上头椅子上走去。待到了书案后,秦慎便带着秦湛坐下了。   秦湛倒是习以为常,坐在秦慎身旁之事,虽逾越了些规矩,只他早就习惯了。   秦慎这会儿眉宇间却是带了些忧色,他瞧向秦湛,道:“湛儿,父皇自是也有忧虑之事的……这会儿叫着你来,却是要同你说一件事。”   虽不是身世之危,只看着秦慎的模样,秦湛也发怵了几分,心里头略有些打鼓,“父皇?”   “湛儿……你要应着父皇,你听了,须得静心一些,莫要动了气。”   见着秦湛点头,秦慎这才又道:“你外公……闲王……昨日夜里头,周府起了大火,他年岁大,来不及从房间逃出来。”   秦湛听了,只一下抬了头,他对着周秦臣,不管前世今生,都未曾见过几面。要说感情,自是不深。可是……可是周秦臣,毕竟是他仅剩下的几个亲人了啊。   周秦臣的模样,秦湛只觉得在脑子里呼的一下,便清晰了。   昨日,他才见了周秦臣。他老了,全身干瘦的就像是一具干尸,他佝偻着身体,满头的凌乱白发。他的模样,透着死气,带着阴鸷,说不上和蔼。只周秦臣惜命了一辈子的人,为着他,替他杀了春娘等人,又派了管青松为他扫平前路。   这大概,便是血缘亲情了。   “父……父皇。”秦湛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有些酸涩,他眼睛涨疼的厉害,也模糊了视线。   秦慎自同他说了周秦臣死了之后,他就一直瞧着秦湛的神情。这会儿,瞧着秦湛由着不可置信到震惊,神情茫然又渐渐失措的模样看着他。他的湛儿更是下意识双手抓紧了他的胳膊,眼睛渐渐发红,只却睁着眼不肯让眼泪落下。   这般模样,秦慎自是瞧的心疼无比。   当初,也只在周秀元死的时候,秦湛才这般过。   “湛儿啊。”秦慎疼惜的唤了秦湛一声,却是伸了手,揽住了秦湛的肩膀,微微用力,却是将他带入自己怀里。空了一只手,则不断轻抚着秦湛的后背安抚他。   过了几息,秦湛突然挣扎了起来,却是猛的推开秦慎。他忽的转了头,只瞪着眼,带了几丝杀气厉声道:“说!我不信,闲王府就这般自己起了火!”   越修昀是雍城的巡检使,只管着雍城的治安。可雍城之中,皇亲国戚扎堆,说不准这哪个人背后就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雍城的治安官,自是不好当。   那些个官家子们每日里到处的动静不小,越修昀自是不敢真秉公办案,他谁也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只得和稀泥。平日里倒是还好,但若雍城中真出了事,他自也是罪责难逃。   这会儿瞧着三王爷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越修昀额头便唰出了一身冷汗。   这越修昀浑身颤抖,竟是连着话都说不出的模样,秦慎只气的猛执起了案台上的茶杯,却是砰的一声,朝着越修昀砸去。   茶杯四分五裂,越修昀额头更是被砸出了一个口子。只他身子微微晃了下,却是不敢有半句求饶的话。   “废物!说!闲王府邸,究竟是为何起的火!?”秦慎怒道,他骂着人,却还抬了手去轻拍着秦湛的背,防着他被气昏厥了过去。   “是是……是是……”这一砸,越修昀到真是回了神,只磕头连连道:“臣……臣已经查清了,闲王府的火是有人放的。雍城之中,又一伙自己称为桃林七侠的武林人士,他们原是夏则安大人府上的门客,平日里也还算安分守己。   只这七人,却是颇为好赌。昨日,他们在赌坊输了不少钱财,所以动了歪心思。闲王府邸面积大,闲王为人清净,府中并无所少护卫奴仆。   是以,这几人,便想着夜间去闲王府偷东西,不曾想,他们到了闲王寝卧之时,闲王却是醒了。当时闲王叫嚷起来,他几人为着分散赶来奴才的注意力,这就打晕了闲王,又放了火。这几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止不住……是以,闲王他……他……”   “夏则安!!”秦湛凄厉叫了声,只看向秦慎。   他不再说话,也不开口求秦慎杀了夏则安,只秦湛眼中的恨意却谁都瞧的出来。   这会儿,秦湛心里其中还想着旁的事。他只觉着这所谓桃林七侠的武林人士去闲王府,去的蹊跷。连想着周秦臣昨日里见了他,同他说的事。   秦湛只暗道,莫非劫持了管青松的人,便是夏则安。昨日夜里,是他叫着门客去周秦臣处搜查证据。他本意,应该是不想杀周秦臣的。只周秦臣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竟然放了火,恐怕,周秦臣是想用自个儿的死来保全他!   如今,秦湛自是不能把着自个儿的猜测说出来。他不能叫周秦臣白死了,索性将错就错,给着夏则安一个快刀斩乱麻,杀了他!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总归,他外公周秦臣的死,同他有关。   秦慎这会儿自是会如秦湛意的,却见他怒道:“越修昀,你身为巡检使,却使得雍城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来人啊,将他革去官职,重打三十大板!”   外面自有侍卫进来,将哭嚎着的越修昀拉了出去。越修昀是个文人,这三十大板如果实打实的打下去,恐怕就是十死无生了。   越修昀被人拖下去之后,秦慎却是又道:“夏则安私自豢养门客,且藏匿兵器,纵容门客纵火杀人,罪大恶极。派人去他家中,将人关入监狱司后抄家待问罪!廖景恒,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审不出夏则安,朕就让你也告老还乡!”   刚才越修昀被拖出去的时候,廖景恒就已经吓的浑身颤抖。这会儿听了秦慎的话,立时狠狠磕了头,道:“臣,遵旨!”   廖景恒自是懂秦慎的意思,这闲王之死,不管夏则安在里头的关系有多大。但就冲着这所谓桃林七侠是他的门客,他就必须找齐了罪状让夏则安死。不然,怎么让三王爷平了怒气? 第50章 告别离宫   这会儿,廖景恒领了旨, 自是立刻就退下去了。接下来, 他便要带着人去查了夏则安的府邸。   夏则安此人,他自个儿倒是没什么能力, 祖上也并非显贵。不过他有个女儿, 先下是宫中贵容,还生了八皇子秦勉。夏则安在宫外头, 也是唯宇文家马首是瞻。   若是往日里,廖景恒也不愿真得罪了他。但到了这会儿, 廖景恒自是顾不得了!若他不把夏则安往死了弄,死的可就是他了。   廖景恒走出了乾书房的时候, 目光渐渐转为狠厉。   既已然要得罪狠了, 索性叫夏家人一个也跑不了!宫中有贵人又如何,索性将这些个贵人也扯进来。现在看来, 八皇子也比着不上三皇子一根指头!一不做二不休, 他就上了三皇子这条船, 就赌三皇子日后坐大位!   这边廖景恒离去,那儿秦湛却还有些个伤神。   秦慎自是心疼无比, 这会儿拉了秦湛坐在椅子上。他接了辛羊递过来的茶水,却是小心翼翼哄着秦湛,亲自端了,一小口一小口喂着他。   很是过了会儿, 见着秦湛神情好了些许, 秦慎这才轻声道:“湛儿, 你瞧着还不大好。闲王的事,你也莫要伤了心神。朕叫了人,来给你瞧一瞧,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这几日,你也不必去朝上,好好养一养,莫要坏了自个儿身子。”   秦湛心中确有几分伤感,他也不愿因着这些个事儿再同秦慎争论。是以,只点了点头,便应了。   见秦湛到底没有同当初周秀元去了那会儿时候伤心,秦慎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先下瞧着秦湛神情疲惫,秦慎立时小心哄了会儿秦湛,却是自己带了秦湛回了永祥宫。   等到了永祥宫,又自己个儿扶着秦湛歇下了。   这会儿功夫,早早就有人去叫了医道院的医正过来。   有着秦慎在,医正自是不敢不小心,好几个医正都请了脉之后,商量一番,却都是说秦湛这是伤了心神,思虑过重。他们开了些安神静心的药物,只心病还需新药医,也说三王爷自个儿得多走走,多看看,散些心才好。   秦慎点了头,让着人下去煎熬汤药去了。   秦湛神情这会儿是真有些疲惫,他原小憩会儿,后来汤药熬好了之后,被秦慎耐心劝着,倒也喝了。之后,秦慎又让人在永祥宫中点了宁神的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光,秦湛便真入睡了。   秦慎也不敢吵他,这便小心扶着秦湛躺下了。只秦慎也不曾离去,他却是坐了床边瞧着秦湛有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去了。离开之前,还小心嘱咐了永祥宫中一应伺候之人,切忌不要吵了秦湛。   因着周秦臣之死,他还未办了丧事,秦湛离宫之事又被拖了几日。   自那日秦湛得知了周秦臣死后,这前朝后宫到具是热闹了起来。   廖景恒倒是够狠,他查抄夏则安家中,竟是在夏则安家中查出了百炼刀六百把,利箭五百枝,更有一件半成品的自制帝王服饰!   这是要造反啊。   当初周朝实行分封制,这也导致了各地王爷都有私军,且造有不少兵器。民间之中,也有各地堡主之类自募护卫,私自铸造武器。   私人军队及兵器的泛滥,也是后期周朝分崩离析的原因。   到了大苍,太祖牢吸教训。不仅取消了异姓王,便是皇子封王,也只是徒有封地税收而没有治理权。除开封地之外,大苍更是规定,私人不得招募护卫、士兵等。至于家中奴仆之流,则都是有着一应的对应规格数额。   不提这些,现如今,大苍对兵器管理是十分严格的。以往还有侠客佩剑而行,到了如今,除了官府处挂了文书,登记在案的,否则佩戴兵器都是要被抓捕入狱的。   至于那些富贵之人,更是不允许私造兵器。   可是夏则安,他的府邸之中,竟然有如此数量的百炼刀跟利箭,还有半成品的帝王服饰,他安的是什么心!?   此时被查出之后,秦慎在上朝之时雷霆大怒,当下就定下了夏则安死罪。夏家嫡系三代,全部处以极刑。三代之后,女眷充入教坊,男子则是发配边戍之地充当苦役。   这刑法,不可不重。   夏则安,往日都是跟着宇文翰的。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这回夏则安出事,宇文翰只不言不语,只看他死。   宇文翰也是有苦说出去,不是他不愿为了昔日同党说一句话,否则让旁人寒心。只可惜,他自身难保。   而在后宫之中,夏贵容是个拎不清的。听闻父亲出事,便哭喊着跑去宇文皇后处。哪里想,宇文皇后早有准备,却是去了太后处,日日侍奉起了太后。   夏贵容再哭嚎,也不敢去惊扰了太后。   她到也没歇了心思,竟是跑去了秦慎跟前。秦慎自是未曾同她多说,只面色一沉,直接将着夏贵容罚在自己宫殿之中禁足一年。这半年时间,甚至将着她膝下的八皇子秦勉都放到了静妃宫中抚养。   这个处罚,对着夏贵容来说,不可谓不重。   禁足一年,秦勉给了静妃教养,她已然相当于被打了冷宫。   当下,夏贵容就面色惨白一片,又哭又求饶。可惜,几个侍卫上前,只捂住了她的嘴巴,便将她拖了下去。   这事,因着夏贵容被禁足,到也落下了帷幕。   又过了几日,周秦臣的丧事到也办置妥当了。按着王爷的章程来的,因着秦湛的缘故,周秦臣死了,倒是得了一串显贵的名号。只他到底是前朝的废帝,不少人避嫌,也不敢前往吊唁,只东西倒是不吝送的。就算这般,这丧事还是有些个清冷了。   周秦臣这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了。他倒是应了那句话,来也空空,身无一物。去也空空,周府被烧了个干净,这世界,也便没留下什么痕迹了。   秦湛去给着周秦臣磕了几个头,上了柱香。事后,他长叹一声,这也就走了。   这边,秦湛上完了香回到宫中。他看了看时间,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光,想着秦慎这会儿怕是在乾书房中办公。秦湛换了身衣服,只带了伯福去了。   辛羊见着秦湛的时候,倒是不曾想到,秦湛今日还有心思来秦慎这儿。   “见过三王爷。”辛羊笑道。   秦湛微微一点头,倒也巧,乾书房大门却是给人打开了。一个身材干瘦,眼神有几分阴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见了秦湛之后,只稍稍行礼,很快就离开了。   “蓝子瑜。”秦湛微微皱了皱眉。   纠察卫先下可是叫不少朝野中既怨声载道又恐惧异常,这其中,这蓝子瑜就是秦慎手中一个锋利的爪牙之一。   秦湛心一动,只又推开了乾书房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父皇。”秦湛进了里面,笑道。   没着外人,秦慎自是不让他行礼的,只立刻拉了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湛儿的气色,瞧着好上了不少。”   秦湛一笑,只同秦慎一块儿坐下了。   “父皇,我看出瞧见蓝子瑜了。怎么,他那儿有什么事儿?”秦湛只如同往常一般,玩笑道。   秦慎给着秦湛倒了杯茶水,却是随意道:“没什么事儿,不过些许繁杂之事,不说也罢。”   秦湛心中一跳,不过面上,他却是一如往常,待喝了茶水,秦湛颇为无趣道:“父皇,这几日湛儿在这宫中颇为烦闷,儿臣想去宫外走走。父皇不是将留县给了儿臣嘛,哪里离着雍城也近,儿臣就去那里玩一玩好不好?”   秦慎点了点他的额头,故意道:“怎可如此胡闹,一县之地,怎可给你拿去了胡闹?”   秦湛如小时一般扯了秦慎胳膊,只笑道:“好嘛,不是玩,是去学习一些治理之道。父皇,让着我去嘛,我不懂的地方,也可立时回宫来问父皇。刚好着,也可散散心。”   “这?”秦慎原有几分不放心,只他同秦湛,之前好些日子没这般亲近过了。   秦湛这些日子,为着周秦臣的事,也一直颇为伤心。今日,难得见他如此高兴,秦慎实在不忍拂了他的意。   “父皇父皇……”   秦慎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忍不住带了笑意,无奈道:“好好好,让你去。只你须得听父皇的,此番去散心为主,不要累了自己。半个月之后,你须得回来。宫中侍卫等人,也不可少带了。白龙鱼服之事,更是不能做,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父皇,我还想带柔儿去。柔儿一直闷在宫里,都闷胖了。”   秦慎有点想笑,秦柔儿那是吃胖的。   对着秦柔儿,秦慎向来不太上心。莫非因着秦湛,他对着秦柔儿,怕早忘记还有这么个五皇女了。   是以,秦慎摆了摆手,随意道:“父皇应了,湛儿欢喜就好。”   秦湛自是高兴,又说了不少话也逗的秦慎高兴。   今日一整天,秦慎心情都十分愉悦。因着秦湛今儿个也是难得的高兴,在着乾书房陪着他批折子也是乖巧。之后,他二人一同在德庆殿吃了晚膳,秦湛这才回了永祥宫。   秦慎是因着秦湛心情好,旁的人,则是因着秦慎心情好了,德庆殿当差的那些个人,也是轻松了不少。   晚间送走了秦湛的时候,秦慎自个儿还让辛羊拿了那梅花来。他瞧着那梅花,自斟自饮,倒是还心情颇好的喝了半壶酒。   因着秦慎应下了,秦湛那头去留县之事自是一帆风顺。   第三日早晨,东西就置办妥当。   秦湛带了秦柔儿上了车辇,临去之前,秦湛只站在了车辇上往后头瞧了瞧。这皇宫……今日一别,怕是不能再见了。   秦湛最后看向了德庆殿处,心中有些微微酸涩。   只他最后只想起蓝子瑜的身影,他心中便是一突。夏则安虽死了,但若来明真是被他劫持了。那秦慎查出他身份之事,怕也就是不远了。   “三哥哥?”秦柔儿胖乎乎的小手扯了扯秦湛。   “进去吧,柔儿,我们要走了。”   秦柔儿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第51章 嘘寒问暖   秦湛这会儿要去留县半月, 宫里头的人自是知晓。只好些个面上带着笑, 心里个儿是不舒服的。   去留县做什么?还不是去赚一些朝野声望的。   留县那儿挨着雍城, 也可谓是天子脚下。别人不好管,他一个三王爷去, 前头有他那几个享有清誉的太傅已然先行一步, 为他打理一番留县事物。后头秦慎这儿当着一位好父皇,一力为他保驾。   这三王爷自去了, 只稍稍做出了些事儿,这好名声自然就来了。   这恐怕啊, 过不了多久, 立太子的圣旨就要下了。   先下,可不有多少心里既妒且忌的瞧着三王爷什么时候名正言顺了。秦慎可是好算盘, 打的是立贤不立嫡的主意。   有些个自己心里气不过, 也乐意看看宇文皇后笑话。自己个儿没孩子的还好,皇后才更该意难平。她位置摆在那儿,七皇子身体这些年瞧着调好了些许。可怎么样?这太子的位置,还是落不到他头上。   好啊好啊,她们这些个女人争了快半辈子了,到底是没争过那个前朝公主!   这会儿秦湛车辇还出宫外,后宫的人心思如何自不会表现了出来,但这明面上,不少还是来送一番的。到底, 也要做个面子出来。   真心实意的来的人, 自是不多。   澜贵仪倒是算一个, 如果她名下没孩子,秦柔儿就当了亲生的来养。这回出去,一应细软用具,当然是要让人仔细备着的。   秦柔儿给这澜贵仪拉着嘱咐,一时半会儿到也上不了车辇。秦湛那头,因着这会儿秦慎来了,到也在秦慎跟前说话。   先如今开了春,外头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   “去散些心也好,只天气虽过寒了,但还有些冷。尤其晚间清晨的时候。在外头不比宫里,衣服要多穿一些。”秦慎拍了拍秦湛的肩膀,笑道。   “知道了。”   “还说知道,今儿个就穿少了。你看看你这手,便是不够暖。”秦慎这会儿拉起了秦湛的手,倒也没顾忌这别人,只放在自己手心里暖了暖,才道。   他这嘘寒问暖的话,自又引了不少人心里头发气。不过他这事儿做的大方,一时半会的,倒也不会有人想歪了。   秦慎一眼就瞧出秦湛走了神,压根儿就没听着他在讲些什么。狠不下心去说他,只得摇了摇头。   “辛羊。”   辛羊这老阉人一听,立时将备好的披风拿了上来。   秦慎自个儿拿了,而后给着秦湛披上了,“若是病了,回头就罚你在永祥宫里禁足两个月。”秦慎笑道。   这服饰是秦慎自己规格的样式,他穿,原是不合适的。只……秦湛心中也有些酸涩,也没着以后了。   秦慎因着这半个月分别有些个不舍的时候,一向同秦湛交好的秦煜跑了过来。他如今九岁多,倒是有了秦慎半腰高。比着其他皇子们,秦煜少几分稳重,却多了几分可爱。   若是有人有心,也能发现,这秦煜的性格,跟着秦湛那会儿这年纪的时候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现如今还小的这批皇子中,秦慎最是喜爱的,便是这九皇子秦煜了。   “父皇,父皇……”秦煜一把抱住了秦慎的腰,只仰了头看向秦慎。   秦慎揉了揉他额头,却是道:“没着规矩。”   秦煜知道适可而止,这便放开了,只继续撒娇道:“父皇父皇,柔儿姐姐都去玩儿,煜儿也要去。父皇,你让煜儿也陪三哥哥去玩,好不好嘛?”   此时秦慎自然不允,秦煜顿时苦了一张脸。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湛只深深看了秦慎一眼,而后却是行了一个挑不出半点错的礼。   “湛儿!?”秦慎一皱眉,便去扶他。   秦湛用了礼,没从地上起来,“父皇,湛儿走了。”   秦慎是瞧着秦湛的背影渐渐出的皇宫,只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些许不安来。忽的,他想起了夏则安还有来明的事,秦慎略略皱了眉。   他的湛儿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自个儿对着秦湛也没防备,这其中,秦慎不得不怀疑秦湛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若是如此,倒是也可解释了秦湛今日的反常。   秦慎心里头略有些担心,只而后他有笑了声。无妨,过两日他也去那留县一趟,留县离着雍城近,每日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即可,也误不了什么事儿。他总得想个法子安了他的湛儿的心才好。虽不能同去,可能一同归来,也是好的。   这般想,秦慎心情才略略宽松了些。   只说秦湛这会儿,他进了车辇,便瞧见秦柔儿在那儿吃着糕点。   “柔儿。”秦慎叫她一声。   秦柔儿外愚内秀,听着秦慎带着几分不同以往的语气,她便放下了手中糕点。   “三哥哥,怎么了?难道你这么快就想家了吗?”秦柔儿眨了眨眼,容貌上,并不显得秀美可爱。   小时候她胖,还有几分喜气。先下十岁,她体格还是横着长的,面颊上都是肉,只皮肤瞧着白嫩,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秦湛叹了口气,只道:“柔儿,你喜欢父皇?喜欢澜贵仪吗?”   “喜欢。”   “可是柔儿,如果以后不在那里了,你会难过吗?”   秦柔儿眼睛红了,“柔儿……柔儿想要母妃。”   秦湛皱起了眉,他都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对秦柔儿不好。他带着秦柔儿离宫,到底没问过秦柔儿的意见。   只想起在宫里头待着,没他护着,秦柔儿将来怕是落不了好。澜贵仪虽先下因为没自己的孩子,所以待她极好,万一将来有了呢。再则,澜贵仪也护不住她。秦湛瞧的分明,澜贵仪小家出来,并不得秦慎欢喜。   狠了狠心,秦湛只道:“若是……三哥叫你离开澜贵仪,你会听三哥的吗?”   秦柔儿低了头,死活不说话了。好久,秦湛就看到秦柔儿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看着,也是苦涩不已。若是可能,他也不愿叫秦柔儿受了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湛就看到秦柔儿那儿胡乱拿胖乎乎的手擦了下脸,然后应道:“嗯。”   秦湛长叹了口气,只找了块帕子出来给秦柔儿擦脸,“柔儿,对不起。”   秦柔儿红着眼瞧了秦湛一眼,无声的拿手在秦湛手背上拍了拍。她什么也没问,一个人的好坏,秦柔儿还是分的清的。   她晓得她从小到大,秦湛没少为了她操心。她不懂别的,不过她想,秦湛要她做的事,总归是有缘故的。   去留县其实速度很快,因在宫中耽搁了些时间,再加上他出来并非乘坐快马。一路上开道,车辇速度不快,所以熬到了晚间时分,秦湛一行人才进了留县。   三王爷要来,得了消息的牛鬼蛇神这些天早就早早消失了,不敢在留县胡闹。尤其是那些个吊儿郎当的纨绔们,更是几日前就被着家里人给关了禁闭。   这要是惹了事,弄出什么欺压百姓之类的破事捅到了三王爷跟前儿,是嫌弃自己个儿不够蠢嘛!   除了这些个,留县这些天的街道上,到处都给人打扫的干干净净。那些百姓更是给着原留县的县令挨家挨户,一人发了一套新衣。   这留县到底在天子脚下,百姓生活自是不错。但也保不齐,总有几个穷的。也有些几个人小气,穿的小气吧啦,一件衣服缝缝补补。   这可不行。   这新衣发了,自是都得穿上。   不过因着秦湛过来的晚了,百姓家家穿好衣的景象自是都锦衣夜行,今日是白费功夫了。秦湛到的时候,这地儿的县令已然恭恭敬敬等了他小半天了。   秦湛估摸着,他腿都该站酸了,人没半点怨气。一脸笑意,涵养功夫好的很。   这是自然,这边功夫不到家,他也做不了这留县的县令。在这儿呆,无功无过,他就是天大的功劳。过些年,他就得青云直上。   不过现在,这三王爷若是伺候好了,那也是少不了他的好处。   今日坐了大半天的车辇,这县令可是知晓人情世故,便没有多同秦湛寒暄,只立时就带着他同秦柔儿去了歇息出。   秦柔儿确实累了,秦湛二人各回屋中之后,县令便带着人识趣的离开。   将着秦柔儿安顿好,秦湛这会儿自己洗刷完,只让人下去之后,他却是没有半分睡意。果真,到了夜半时分,秦湛就听见了些动静。   他立时起了身,借着月光一瞧,却是看到他的屋顶之上,给人撩开了些许瓦片,而后一个身着黑衣之人从那半大不小的洞口中借助了一根细软丝缓缓而下。   “秦湛。”来人一把扯下了面罩。   秦湛自是没有叫喊,这人果然不出他所预料,就是梁谷胥乐,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你来了有多久了?”   梁谷胥乐瞧着他有几分激动,“八日了,收到你的信件之后我便来了。”   秦湛点了点头,原不会拖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周秦臣死了,这才耽搁了他许久。这些天,梁谷胥乐早早就到了这里,怕早就在这儿做了准备。在再加上这里不是皇宫,守卫自是比不上宫里。   梁谷胥乐这种高手,到也能利用着缩骨功进来。   “那好,秦慎那儿,我怕是他快要发现了我的身世。我待在宫中怕要出事,我须要想了法子出宫,让世上再没三王爷这个人。这期间事宜,怕是让你帮忙。”秦湛道。   梁谷胥乐原就是想要秦湛投靠兴周会,但不必出宫。不过如果秦慎自然知道了秦湛的身份,依着秦慎的心性,怕是必然会杀了秦湛。是以,此事梁谷胥乐自是要助秦湛的。   “如此,这宫中确实待不得了,秦湛……湛儿……”梁谷胥乐抿了抿嘴,试探喊道。   秦湛没开口,默许了。   梁谷胥乐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快慰,只道:“你的计划甚好,为父这就去准备一番。后日,咱们照着计划来。你离宫之后,为父带你去兴周会,必然让你坐上盟主之位。”   “那就多谢了。”秦湛语气淡淡。   梁谷胥乐倒也不气,秦湛还不叫他父亲也无碍,是他对不起秦湛母子二人。但是以后相处多了,会好的。秦湛不叫他,他一口一个为父,自己叫自己,心里头也是舒服的很。   这事定下之后,梁谷胥乐也不敢多呆。他再看了秦湛一眼,愈发对自己儿子满意。这才重新蒙了脸,顺着来路离去了。 第52章 秦湛身故   第二日, 秦湛倒是早早就醒了。伯福带了人, 在外头伺候着。   他出来的匆忙,这留县这儿给他挪用的地方到也是亭台楼阁, 小巧典雅。虽不及皇宫大气, 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用完了早膳,秦湛让着留县的县令陪着秦柔儿到处去玩一玩, 而他, 则是去拜访了一下他的那几位太傅。   秦慎先下对他自是用心, 唯恐他处事有纰漏,特意遣了人来帮他。到时候,这地方有了功绩,那自是他能力好。退一万步说,有了差错,那总归也有了背锅的。   可惜,今儿个,秦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拜访几位太傅是假,实则,他不过是借着要亲自买些特产礼物的事儿去把身上带着的一些钱财兑换些普通银两。   秦湛自是不缺钱的,现如今, 他身上随便佩戴的玉佩就价值白银千两。什么银票玉佩古玩, 他那儿也是不缺。   只不过若是离了宫, 这些都是不可带的。   宫中的珍稀物件儿, 那都是有着记录在案的。他若是拿到了外头, 私自买卖宫中之物被人发现了, 那就是大罪,别回头又给抓回去了。至于大额金锭银锭的,不说携带不便,那锭子的底下还刻了内库的标志。   虽能着用,但能拿了官银用的,至少是同官家扯的上号的,多少也是要走漏风声的。至于银票,有些个额数委实大了些。外头用,反而不便。   秦湛这会儿带着人逛着极其干净的留县,买了些东西,价格不贵。只这期间,他有意无意拿着刻了内库标志的银子兑开了不少。最后,秦湛还借口去了票行,又兑开了些散碎的银票子。这般,秦湛才心满意足了。   这些钱,不多。只秦湛也了解过民间一些事儿。若是他省着一些花,只他跟秦柔儿,也能过个两年了。再则之后,安顿好了秦柔儿之后,他自会去找些账房先生或教书先生的活儿干。   最后,秦湛带了些东西去看了看那几个先下正在办公的太傅们。他留的时间不长,稍稍说了些话,秦湛也就带了几个随从离开了。   倒也没人去阻止他,几个太傅原就知道三皇子惫懒是出了名的。再则,此番出来,秦慎也暗示过他们,三皇子主要是为了放松些心情,并不是为了来处理事务的。   只是秦湛实在没想到,他那儿才离了几位太傅处,他这留县倒是又来了一位皇子。   秦煜是骑着快马,一路风尘仆仆,身后才跟了两人来的。一个是伺候秦煜的太监叫三略,一个是他保护他的侍卫龚泰然。这会儿见到秦湛就大呼小叫,一副小孩儿模样。   秦煜现如今九岁多,年岁也不小了,加之皇家子本就懂事的早,秦湛半点没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一见着秦湛,果真秦煜精神状态颇好的从马上一跃而下,这可把伺候他的三略吓了一大跳。   “三哥,我来找你了!”秦煜这会儿装傻了,瞧见秦慎就猛的扑了上来,面上那个喜极而泣,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分散了多年呢。   得,又来个皇子,留县县令那边得了消息,又着急忙慌去准备房间了。   只这边,秦湛面色一沉,平静道:“你私自出来的?”   秦煜死死抱着秦湛的腰际,舔着脸道:“三哥三哥,我这是想你嘛。父皇不让我出来,我就偷偷溜了啊。”   秦煜话虽这么说,不过他漆黑的眼珠子在秦湛瞧不见的地方滴溜溜转。嘿嘿,其实他是溜了一半被逮住,后来秦慎主动放他来的。   秦慎原意是想着怕秦湛一个人在这里心情烦闷,秦煜会逗趣,索性叫他先来陪着。想了这,这才让秦煜出来的。   “少来,你是自己想出来玩吧。”   “三哥三哥,煜儿主要还是来看你的。”秦煜嘿嘿笑道。   秦湛皱了皱眉,把秦煜推开了。如今来也来了,倒也没办法。他跟着梁谷胥乐已经约定好了,这假死之事自然得继续下去。多了一个秦煜麻烦了些,到也好,有了个有分量的见证人。   这留县倒是也有好玩的,秦煜是个活泼耐不住心思的。下午那会儿,就带上了秦柔儿到处玩了玩。   第二日晚。   秦湛照常在他的住所喝了几口茶水,这会儿,秦煜带着秦柔儿就风风火火进来了。   “三哥,快些,皮偶戏要开始了。”秦煜迫切道。   这皮偶戏是个留县这儿的一个节目,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秦湛来了这儿,却是说喜欢。为了这个,县令特意找了皮偶戏的手艺人准备了今晚的宴会,还有其它一些个民间的表演来看。   “急什么!你这毛躁的性子,要改!”秦湛沉声道。   秦煜自是不敢反驳他,只点头应了,瞧着沉稳了一些,只眼睛里头的神色还是带着几分迫切。   秦湛这儿准备妥当了,三人自是一同上了车辇。   半盏茶时间不到,秦湛一行人就到了地方。这儿应是借用了哪家的别院,布置的倒是不错。   秦湛这正主到了,自是坐在了主位之上。秦煜同着秦柔儿,各坐一边。秦湛也不绕口,直说宴会开始吧。   得了秦湛吩咐,下头人的人就活泛了几分。还真别说,民间的歌舞,虽及不上宫里头的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过了会儿,那皮偶戏上来了,秦煜都看的入迷了。   只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只忽的,竟是有一只飞箭,直接朝着秦湛射来。   利箭破空之声,立刻引起了不少人尖叫。秦湛本就有准备,那箭射向他也是差了几分的,是以他往着旁边一躲,那箭就射空了。这个档口,人群彻底乱了起来。   “有刺客!”   “保护三王爷,九皇子!”   县令大喊的同时,不少侍卫一涌而进,更有五六个原是秦慎特意吩咐了跟在秦湛身边,却是纠察卫的人也顾不得隐藏,这会儿立时出来将秦湛拢在中间。   也在这个时候,屋顶之上,却是飞下来三十几个黑衣们蒙面人。这些人江湖武功极好,一时半会儿,竟是杀了不少留县的县衙捕快。   宫里头来的那些个侍卫一部分被缠住了,一部分也不敢走开,只得死死将秦湛等三位宫中贵人给拢在中间保护。   这些人早就准备,他们自是知道再耗下去,等朝廷这边调了大军过来,他们就得完。因是晚上,是以在刚才个场地上点着的蜡烛及篝火中,他们早下了无色无味的迷香,现如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到了这会儿,那些侍卫便觉察出了不对。软绵绵的,似要支撑不住。一见情况不对,好些个侍卫只得也冲上前去帮忙,留在秦湛三人身边的也就少了些许。   比着这些武人,像是在场的县令等人,却是更糟糕。这会儿身子一歪,再大的不甘,也只得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秦煜那儿也只是勉强扶住了桌子才没倒下,“三哥……我……”说话间,秦煜就要昏过去。   咻!   只这会儿,一只利箭却是趁人不备,直朝着秦煜的脑门射去。   秦湛自也是无力的,这会儿见了这箭,秦湛也不曾多想,猛的拉了秦煜一把。只这一拉,他自己却是上前了几步。旁边的人保护不及时,那利箭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伤口,而后砰的一声射入身后的椅子上。   “三哥。”秦煜亡魂大冒,却只得软软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秦湛吸了口冷气,疼痛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一看手臂的伤口,深可见骨了。问题是这箭头上有毒,他的手臂先下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秦湛猛的掐住自己的胳膊,愤怒的朝着梁谷胥乐看去。行刺是假,不过做戏。可是刚才杀秦煜,兴周会的人,显然要假戏真做!   秦煜对着秦慎的诸位皇子并无多少感情,对着秦煜也一般。只到底,也没到了无缘无故要害他们死的份上。   那边梁谷胥乐也是一惊,他猛的回身,一剑打下了其中一个蒙面人手中的弓箭,厉声道:“蒙绍伦,你做什么!?”   这蒙绍伦眼中透出几分狠色,“秦湛杀不得,是周秀元血脉。那秦煜是嫡亲的大苍皇子,为何不能杀!这些年,我们兄弟死在大苍官兵底下的人还少吗,刚好今日拿大苍皇子抵命!”   “你敢!”梁谷胥乐顾不得同他纠缠,只几个飞身朝秦湛那边跑去。他中了毒,自是得尽快服下解药。   谁曾想,秦湛身边的纠察卫以为他要过来杀人,竟是全力阻止了梁谷胥乐,这把梁谷胥乐急的不行。这些个人都是死士一般,宁可用自己一命换在他身上刺上一刀,活生生拖延他救治秦湛的时间。   原本迷药加着中毒,秦湛也是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梁谷胥乐心头一跳,“杀了他们!”   那边刚刚侍卫们因为中了迷香,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是以,好几个蒙面人跑上来同梁谷胥乐一起进攻。   不消片刻,兴周会的人好几个也被这些个死士伤了不少,甚至死了两个人。因着这些纠察卫兵器上也淬了毒,毒气攻心之下,也就死了。   梁谷胥乐这会儿跑到秦湛身侧,立刻给他喂下了解药,又对着手臂伤口简单包扎了一番。之后他又去瞧了瞧秦柔儿,她倒是没事,不过也昏迷了过去。   “带上人,撤!”   秦煜再醒来的时候,他给人绑着手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子有些暗,但还能瞧的见事物。待他彻底清醒了之后,他略略动了动,竟是发现秦柔儿在小声哭泣着,地下还躺了一人。   “三哥!”秦煜额头唰的出了一片冷汗。   说真的,刚才醒来发现被抓他都没那么害怕。这要是秦湛出了事,他恐怕也完了。   “呜呜……”秦柔儿痛哭起来,“九弟,三哥死了,死了……”   “你放屁!”秦煜急的连面子都顾不上了,他跌跌撞撞跑到秦湛身边,果然见他胸口没有半点起伏,嘴唇上一片紫黑。再看看秦湛手臂上漆黑的血,秦煜猛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他完了。 第53章 方寸大乱   “吵什么!”   只在秦柔儿哭泣, 秦煜面色惨白失神的时候,屋子的大门猛的被人推了开来。进来的, 赫然是个蒙面的黑衣人。   秦煜到底还小, 对生死之事还是有着恐惧的。只片刻后, 他咬了咬牙,还是努力让着自己冷静下来哭喊道:“我三哥……我三哥快死了, 你们去给他找个医正啊!快去!”   蒙面人冷哼了声, “他已经死了,仙人也救不了他!你还想着你三哥,想想你自己这条小命吧!”   秦煜一愣, 终于大哭了起来。这哭, 有为着秦湛,更多的,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茫然无措。秦湛不能死啊, 他若是死了,他活下去,也必然落不了好啊。   这边,蒙面人让人进来, 重新把秦煜跟秦柔儿俩人捆严实了, 防止他们继续叫嚷。   而此刻,距离梁谷胥乐等人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那留县县令已经幽幽转醒。他醒来一刻, 立时就气急攻心, 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县令摇摇欲坠, 几乎要昏死过去。只他还强撑着,沾着鲜血写了一封陈情书,吩咐了人快马加鞭送去雍城。吩咐下去之后,这县令当晚实在畏惧惩罚,却是在县堂之中自个儿吊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泛白。因还差些时间,雍城的城门还未开启。   “急急急!!”那衙役骑着快马远远跑来,手中挥舞了差衙令牌及一杆赤红色旗帜。   这是十万火急的加急快报,手持此令牌及旗者,途径各地,都不得阻拦。便是到了雍城之中,也可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皇宫门前。当然,若是有人乱用旗帜,则是要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   如今天下安稳,荆北之地也已经平息兵患,几乎不会出现这种十万火急之情。但守城门的将领也不敢耽搁,只一个激灵,猛的走到城门口,喊道:“快!开城门!”   “开城门!!”   下面的士兵吼了声,好几个立即急匆匆跑过来。城门繁重,好几个人用力,城门才缓缓被打开。   打开之后,那衙役仍旧手持赤色旗帜,骑着快马飞驰而过。   守将从城门上跑下来,对着他的心腹道:“城门关回去,恐怕出事了,我要去宫门口一趟!”   早朝的时间,向来很早。现如今离着时间还差些时刻。不过宫门外,那些上朝的大臣们早早就到了,具是下了轿子,或同要好的同僚小声说些什么,或自个儿静默站立。   只这会儿,忽的一匹快马迎面而来。   “出什么事儿了?”那些个大臣猛的一个醒灵。   “看他的服饰,是留县那儿的衙役。”其中有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只惊道:“三王爷同五皇女在那儿,莫非!?”   不过这是带了赤红旗帜的,这些大臣们虽各自猜测,却不敢拦了道,只得让开。   “报!”那衙役直直到了宫门口,这才一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喊道。   他虽不能再横冲直撞进宫,但立刻有宫外的守将跑过来,不问缘由就接过了衙役手中的信件跟旗帜,而后朝宫中跑去。   这会儿功夫,秦慎刚洗漱完,却是起步往着朝堂走去。还没几步,外头一个小太监就急匆匆跑了进来行礼,他手中,还呈了一物。那物件上,还覆盖了一枚赤红色旗帜。   “急报?”秦慎一皱眉,立即道:“拿过来。”   “是。”辛羊应了声,立时把信件拿了过来。   秦慎接了,信上,还隐约残留着血迹。秦慎下意识皱了眉,只还是打开看了。这是一封陈情书,只书中内容秦慎只看了几眼,而后猛的绷紧了神色。等他看完,他直接将手中信件往地上一扔,勃然大怒。   “废物,蠢货!竟然敢刺杀皇子!湛儿被掳走了,他还有脸来陈情!?”   “皇上?三王爷出事了?”辛羊也是心头一跳,额头出了一片冷汗。   谁不晓得,三王爷在这位心里是个什么地位。这要是出了事,而且是在这雍城脚下出的事。天子脚下,都有这种刺杀的事儿发生。这事儿,不管是从哪里看,怕都是要遭殃一片人。   秦慎面色震怒,“今日罢朝,把那留县的衙役带过来,朕要问话!”   “是是。”辛羊不敢有半点停留,只急匆匆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那面色虚白,浑身大汗淋漓仿若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衙役直接跪趴在地上,却是没有半点力气了。   他原一路过来就累,又是头一次面圣,心情自是紧张害怕。现如今,脑袋一片空白。   “朕问你话!”秦慎这会儿竟然猛的上前,一脚踹向了那衙役肩膀。   他实在急了,刚才问了几遍,这衙役发了懵似得不言不语。秦慎这会儿心头怒火起,这就失了分寸。   这满宫殿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衙役被踢倒在一旁,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废物!拉住去!”   “是。”宫殿们给人哗啦打开,几个侍卫上来,将这衙役拖了下去。   秦慎面色漆黑,留县竟然来了刺客,更是将着秦湛三人都掳走了,他们怎么敢!这其中,秦煜等人他虽也担心,只让他方寸大乱的却是因为这掳的人之中竟然有秦湛。   秦慎心绪不宁,竟是猛的起身道:“更衣,吩咐下,朕要立即前往留县。再让彭越带上御龙三卫先行一步,给朕把留县围住了。湛儿若是出了半点事,朕就让谁都不好过!”   辛羊应了声,他还要伺候秦慎,只叫了人去通知彭越。只让人离去之前,辛羊压低声音嘱咐了那太监一声。   彭越此去,自是要将几位皇子都救回来的。只若事不可为,那就要先救三王爷。   此事不好明说,但彭越需知道轻重。说些不好听的,九皇子五皇女出事的,秦慎也会大怒,但总有缓解的余地。若是三皇子出事了,秦慎怕就要失了神,整个雍城,怕都是要乱上一乱的。   因着秦慎的吩咐,整个大雍城瞬间戒严。   不消片刻,彭越就从宫门外进来。而后,他点齐宫中御龙军,这就身着铠甲,一面肃杀之气,直奔留县。   而就在秦慎换衣之时,这番动静太大,自也瞒不住后宫旁人。太后原就睡眠不好,外头的响动吵了她。   这会儿,彤瑞更是急匆匆跑上来,将着事情同她说了。   “胡闹!天子怎可立于危墙之下!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伺候我穿衣,我这就去德庆殿。”   “是。”彤瑞应了声,只赶紧唤了人伺候太后。   那边,婉嫔处也是被人吵醒。她问了下,却是亡魂大冒,面色一片苍白。良久,她叫了声煜儿,却是昏迷过去。   这下好了,婉嫔处的宫人们急匆匆去叫医正,也是一番大乱。   这会儿乱的,自是不止这二处,整个宫中都风声鹤唳了起来。   这头太后梳洗好了,只立刻去了德庆殿。先下留县有着此刻,她怎么会允许秦慎还往着留县去!只太后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秦慎竟然不顾帝王威仪,竟然换了衣服,却是骑着狮龙直奔留县去了。   她来晚了。   太后气的,直接让着人将德庆殿中的宫人具是拉下去打了板子。只事到如今,也没了法子。天子坐明堂,怎可随意离宫!?   天子一动,大了说,都是要出乱子的。   只如今,也没了办法。秦慎已经走了,太后只得自己个儿提了神,吩咐下去,宣宇文等大臣入宫来见她。   这朝堂,还是要稳下来的。   而此时,天色已经泛白,秦柔儿捂着嘴巴,却已经是哭的没力气了。   这会儿,屋子中又有人进来。这人手中端了些事物,他先放下了东西,而后扯了两人最终的布条。   “吃点东西,可不要饿死了。”   先下,秦煜二人倒是还不饿,不过倒是渴了。这人给秦煜俩人都灌了些水,谁知道秦柔儿却是突然叫喊道:“你杀了我三哥,你是坏人!”说话档口,她还朝着那人咬了过去。   “找死!”这蒙面人猛的一推秦柔儿,而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利剑,直接一剑刺向了秦柔儿的肚子。   大量血液顺着秦柔儿的肚子涌出来。   “五姐?五姐!!?”秦煜猛的疯狂的叫喊了起来。不过秦柔儿软软绵绵的样子,一下就没了半点动静。   秦煜正失措的时候,外头有人跑了进来。他肩膀上插着一只利箭,却是急道:“不好,官府的人来了!我们得快走了!”   梁谷胥乐心中也是一惊,时间早了。没想到,官府找到他们,比他预想的要快些。再不走,就变成假戏真做,他们被大军给围住走不了就糟糕了。   “提前按照原计划!”梁谷胥乐急道。   “好。”来人急匆匆应了声,却是从屋中翻出几个瓶子,而后将瓶中之物全部倒出,洒在各处。   这是火油,一丁点儿火星就能烧的厉害。而外头,隐约传来了喊杀声。   “你们死了,你也去陪他们吧!”梁谷胥乐冷笑一声,同着来人在屋子一侧点了火,而后急匆匆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秦煜挣扎着,却是跑到秦柔儿身侧。她身边,还放着刚才刺杀她的剑。秦煜躺在地上,费了好些力气,虽他的手也被划伤了,但总算是切断了他手中的绳子。   秦煜先去叹了下秦柔儿的鼻息,已然没了响动。再去看秦湛,身体都已经冷冰冰了。   秦煜一咬牙,他人小,秦柔儿俩人都拖不动。先下,火烧到门口了,他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索性,他一扭头,自个儿猛的朝外头跑去。   秦煜这边刚走,这屋中的暗道便立时被人打开。   梁谷胥乐带了人,赶紧跑了出来。幸好。这秦煜再不跑,他怕火真烧到了秦湛那儿,到时候就得跑出来了。   梁谷胥乐只先把秦柔儿怀中揣着的猪血袋扔出,而后让人抱了她,他才抱了秦湛,急匆匆又从暗道溜走。   身后,自有他安排的人从义庄盗出了两具瞧着体型差不多的尸体。这尸体面容更是被划花,而后又在他们身上倒上火油。这一烧,自是什么都认不出来了。   彭越一路上过来,愣生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顾不得休息,从无孔不入的纠察卫那儿得了消息,整个留县搜查一番,便将着郊外的一处贼人的庄子给围住了。   现如今,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彭越如今还投鼠忌器,只因着他们手中还有着三皇子等人罢了。   正当彭越焦急不按时,竟是有人急匆匆跑进来道:“将军,九殿下……九殿下找到了!”   “那三王爷呢!?”   来人不说话了。   彭越猛的拍了下椅子,却是失神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54章 坠马伤神   一会儿之后, 彭越还是回了神。他龙行虎步,只快步朝外走去, “去见九皇子!”   彭越见到秦煜的时候,秦煜正灰头土脸, 身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   彭越也顾不得行礼了, 只赶紧道:“九殿下, 三殿下呢?您怎么出来的?”   秦煜被人护着,但还是打了个哆嗦, 而后突然大喊道:“死了, 三哥死了。我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掉的。彭将军,你要替三哥报仇啊!”   秦煜越说, 彭越心里头就愈发没了底。尤其听着秦煜亲口说出秦湛已死的消息,彭越立时从心里升起一股懊恼愤怒之情。   他真是恨不得, 将那帮乱臣贼子们都给捉了, 一个个都凌迟处死不可。   偏这会儿功夫, 外头又有人跑进来,喊到:“将军,庄子着火了, 先下已经烧开了。”   秦煜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喊到:“彭将军, 快快, 那帮人在里面的屋子浇了火油, 莫要让火烧了三哥跟五姐的尸身。”   “还愣着干什么!去救火啊!”彭越也一惊, 却是如虎啸般一吼,整个人就朝外头跑去。   先下起了火,九皇子也逃了出来。若三殿下真的死了,他再没了束手束脚之感。如此,他必须得活捉了这帮贼子交给秦慎发落。便是如此,他说不得也得落个处事不利的罪名。   不提彭越这儿,只说秦慎那处,先下他正骑了狮龙往着留县赶。他的狮龙原就是马中极品,跑起来一骑绝尘,可是苦了那些在他身后追赶的侍卫们。   这一路而过,尘土飞扬。   花了一个半时辰左右,秦慎顾不得半点休息,才算是到了留县。   因着彭越先到一步,整个留县已然被团团围住,外头军队将留县围堵的水泄不通。先下,所有人只进不许出。   留县不少百姓,只躲在家中惴惴不安。他们倒也听说了些风声,只说留县出了反贼,这让他们更加不安。   现如今日子好容易好过了些,不知道是谁招来了反贼。幸而圣上贤明,怕是会查个明白。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自不会同着反贼扯上了关系。   秦慎一路快马,那些个侍卫虽落在了后面些许,只身后帝旗飞扬,遥遥就让着围着留县的士兵让开了一条路。   留县城门被拉开,秦慎这才收了马,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这会儿功夫,彭越估计是得了消息,却是头发有些散乱,带着几个士兵从着远处跑了过来迎驾。   “吁!”秦慎止了马,不等彭越行礼,只立刻道:“湛儿呢!?”   彭越额头出些冷汗,猛的跪倒在地。他一跪,整个留县的御龙三卫也都轰然跪下。   “皇上……三殿下……死了。”   整个留县,只密密麻麻跪了一片,四周,再无一丝人声。   秦慎静默着,良久,他开口,“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湛儿呢?”   彭越以头触地,额头有汗水滴落在地。   “三殿下……”   秦慎只看着前方,他似听不清彭越再说些什么了。他耳边,唯有风声呼啸,隐约,似乎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轰鸣声。   “嗯。”   秦慎只觉得自己喉咙好像堵的难受,他咳嗽了声,而后轰鸣之声却仿若在他脑中炸开了似得,他整个人,一下都失去了力道。   “皇上!”   “皇上坠马了!”   后头千辛万苦赶上来的人,还有着辛羊。这老太监一到,却是看到秦慎直直从这马上栽下去的一幕,这可差点吓的他差点三魂七魄具散。   辛羊几乎是从着马背行滚下来的,同着旁人,一同慌忙的拥堵上去搀扶秦慎。   现如今,国无储君。这要是秦慎出了半点事,朝堂上非要大乱了不可。   “医正,快叫医正啊!”   “快快,快扶皇上上车辇!”   “……”   各色声音乱的很,秦慎到底是个心志坚硬的。这会儿功夫,他自个儿睁了眼睛。此刻,他眼睛里头通红一片,只偏偏,里头没有一丝眼泪。可正是因为没有着眼泪,里头的疯狂跟暴戾才一览无余,也更让人骇然。   “彭越!”秦慎只死死抓了辛羊的手臂慢慢起身。   “臣在!”   “朕要见湛儿。”   彭越低着头,应道:“皇上随微臣前来。”   秦慎只随着彭越走,一路上,半点无言,只到了一间屋子处。   这屋子,是彭越让人收拾出来的。当时火熄灭了之后,他照着九皇子说的,果真在屋中发现了两具已然被烧的漆黑的尸体。只跟着尸体的大小,他大致分出了秦湛同着秦柔儿。   想来三皇子与众不同,彭越就让人小心装殓了,只暂时放在了里头。   秦慎站在外头,到了门口,他就能瞧见里头摆着的棺木。   秦慎似恍惚了神色,他还记着,秦湛惫懒偶尔不同他讲理,撒娇痴闹的模样。先下,死了?秦慎忽的,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空的厉害。他用尽了自己一生所有的感情去养的秦湛,现如今,他便死了!?   秦慎只觉得自己这一刻突然累的很,他似再也站不直身体,便是连着背也不由微微弯了下去。   没人敢在这会儿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秦慎才恍惚道:“怎么死的?”   秦慎自个儿没发现,旁人却是听的分明。这会儿秦慎开口,声音竟是粗糙沙哑的厉害。   彭越硬着头皮,“九殿下说是刺杀那晚,三殿下不幸被弓箭射中了身体。弓箭有毒,三殿下毒发身亡了。这次贼子逃跑之中,就打算放火杀了一切,九殿下侥幸逃过一劫。”   “哪里来的刺客?”   “臣抓了几个,不过他们都抵死不说,现如今已咬破嘴中毒药自杀了。只皇上有令,纠察卫全力配合臣。是以,臣查出,这些人,是兴周会的人。”   兴周会,秦慎略有耳闻,它在江湖中有些个名气。每年,朝廷的人也都在捕杀兴周会。不过他们惯会隐藏,这些年愈发低调,没想到还有今日这一遭。   秦慎摆了摆手,“全力捉拿,朕不要活口,抓到一个杀一个。吩咐下去,各地都戒了严,宁可错杀,却不可放过一个。朕要他们,全都陪葬!”   秦慎只说的轻描淡写,彭越却知道,这道命令之下,各地,怕是都要落下不少人头了。   彭越应下之后,秦慎却是动了。他抬了脚,一个人朝着屋子里头走去。   他也不叫外面的人跟上,进了屋子,他自个儿就把门给关上了。   一道门,隔绝了一切目光。   彭越在外面沉默了良久,然后看向辛羊,却是问他,如何做?   辛羊也是忧心不已,秦慎刚才瞧着,好似失去了一切精气神,仿若只剩下肉体还活着似得。   这叫辛羊恐惧。   秦慎是跌跌撞撞跑向棺木的,他抚摸了棺木良久,而后才把棺盖慢慢推开。   里头的尸体已然漆黑一片,自是什么都看不出了。   秦慎不觉丝毫恐怖,他只低下了身,语气温柔道:“湛儿,这里怕是睡的不舒服。湛儿乖,不在这儿睡。”   秦慎神色柔和,却是小心将着焦炭一般的尸体从棺木之中搬了出去。他抱了尸体,是回身放了屋中的床榻之上,而后,他又细心给着尸体盖好了被子。   “湛儿,父皇现在觉得好累,你陪着父皇,休息一会儿吧。”秦慎摸了摸尸体的面颊,却是半坐在床榻上,他圈了盖着被子的尸体,自己微微靠着,竟是带着一丝笑意睡了过去。   秦慎再醒来的时候,却是经历了一场梦魇。   梦中,秦湛全身起了火,却是朝他凄厉的叫喊着疼,也朝他喊着为什么不救他。   秦慎只觉得自己比着秦湛还要疼,他大声喊着秦湛的名字,可是不管他怎么做,秦湛身上的火都不曾熄灭。秦慎只得冲过去,他抱住了秦湛。若是他救不了秦湛,那就同他一起痛。   “皇上!”   “救驾!”   外头有人冲了进来,只他们看到的,只来得及倒吸了一口冷气。秦慎却是醒了,他扭了头,整张脸似都扭曲了。   “出去!!”秦慎赤红着眼,头发也散乱了些许。这一喊,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喊,声音凄厉刺耳。   “是是。”一帮子人不少吓的腿一软,只哆嗦着,急匆匆跑了出去。   外头的天色,似已经黑了。   没了人,秦慎扭曲的神色略略恢复了些。他转了身,只柔和道:“湛儿,吓到你了吧,父皇不是故意的,你原谅父皇。”   “湛儿……”秦慎又坐回了床榻边,他帮着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被子,只忽的,竟有眼泪流了出来。   从白日起,他原是从未哭过。   “湛儿……湛儿……”秦慎无措的看着尸体,“你一定很疼,怎么办,你让父皇怎么办?”   良久,秦慎只哭着,却又笑了,“你这个小坏蛋,这回特意跑了留县,怕是知道来明的事了吧。”   “也是,朕就知道,你这般聪慧,瞒不住你。”   “你不是朕的孩子,你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心中又多想了些。只那又如何呢,你我虽非亲非故,但你总该信朕的。”   “你这孩子……我有时瞧着你,心思重的很。我有时就在想,我这般护着你,还有什么叫你不痛快的?”   秦慎说到最后,只用了‘你我’来称呼。他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还守着那层虚假的身份。 第55章 祸乱之始   四日后。   整个留县, 现如今是真正的风声鹤唳,外头被重兵团团围住, 不许进也不许出。现下,不少百姓只得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这也无法,因为当朝天子,已经在留县呆了四日。而在三天前,太后带了一干朝廷重臣离了朝堂,也风尘仆仆赶到了留县。   具体百姓知晓不多, 毕竟皇家之事,向来不外传。   只此刻,郊外, 当初彭越临时找的庄子处。这庄子守的更加严密,外头军队将整个庄子守的滴水不漏。   那庄子外头的院子里,这会儿朝中大臣们只密密麻麻跪了一地。领头跪着的, 还有后宫几位身居妃位的嫔妃或往日受宠一些的妃子们,以及同着那一干皇子凤女们。   太后自从冬天的时候生了病,现如今才好些, 身子也没以前硬朗。她如今,已经从早晨站到中午,人也有些失了力。若不是身旁彤瑞扶着,她便要倒了。   不说是她, 只那些跪着的嫔妃, 好些个也是面色惨白, 跪的身子都在打颤。只她们死死咬了牙,却是一动不敢动。   太后都遭着罪,她们又如何敢动。   “太后,不若去休息一会儿吧?”彤瑞到底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这才敢悄悄说了句。   太后只摇了摇头,良久,她却是颤巍巍上前了一步,带着疲惫苍老的声音说道:“……慎儿!四天了,你也该出来了!”   这四日,秦慎只把自己关在里头,谁都不见。每一日,只准许辛羊送一次食物进去。只每次,隔日那些食物拿出来之后,都是不见他动过,不过少了些许茶水罢了。   里头还是没着动静。   噗通。   太后只微微回了头,便看到一个跪在末尾的大臣晕倒了。这会儿,立即有侍卫上来,将这那位大臣小心带下去照料。   “慎儿啊,你这是在伤母后的心啊。”太后在门外,红着眼眶,带着泣音喊道。   这个女人,当初一步步走到皇贵妃,最后再到太后,已然很久没哭过了。当初,她有着三个儿子。太宗时期,诸子夺嫡。一个,走了条谋朝篡位的错路,是她亲手揭发的,也是她亲自送葬的。一个,是最后被秦慎亲自下命令杀的。就是那时,她也没哭过。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你皇爷爷戎马半生,历经危险,这才黄袍加身,开创了这大苍天下。可是那个时候啊,你皇爷爷年纪就大了,已经时日无多。才两年啊,就驾崩了。   那时天下不过刚刚换了新皇,各地扔有叛乱起伏,朝中大臣各起心思。你父皇临危受命,在混乱中登上了位,随时有倾覆之险。时人都说,你父皇生性软弱,可我懂他。   他是没办法,那个时候,大苍新法刚立,国库无粮无银,还需仰仗旁人支持。很多事上,他只能妥协。这一步步,才走到了现在。   好不容易,大苍有如今气象。可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在要毁了大苍啊!你这样,你告诉母后,你对的起谁啊!”   太后不过才说完,她人便晃了晃,却是要晕厥了。   “太后?”彤瑞吓的面色一白。   太后死死抓了彤瑞胳膊,只里头,还是没半分动静。太后眼泪扑簌就下来了,片刻后,她终是一狠心,只道:“辛羊!把门给我开了!”   而后,她又转了头,去瞧那些皇子皇女们,“你们都起来,不准跪在外面!都给我进去,跪在你们的父皇身前!你们要让他瞧见,他不是只有三皇子,他还有江山,他也还有你们这些皇子们!”   辛羊这老阉人,这些天也一直在外头跪着。   他起身的时候,身子也是晃了晃。原本着,他是只听秦慎的。只四天了,圣上再不吃东西,是会死的。   一咬牙,辛羊这才咣当一声,把门给开了。   里头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现下,已经开春了,虽天气还有些冷意,但到底午间的时候也会热几分。一开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尸体的腐烂的味。   辛羊眉心一跳,死死才压抑住了呕吐的味道。   那些个小一些,不过两三岁的皇子皇女们,直接便哭了起来。   “皇上!?”太后面色惨白,只立刻跌跌撞撞朝着里头床榻处跑去。   里头打了帘子,到了那处,太后这才倒抽了一口冷气,竟有些慌了,不敢上前了。   她的儿子,她从小看到大,虽她那时也不曾想过,最终得了帝位的会是秦慎。但秦慎,从小便是个心思深沉,情绪甚少外露的人。   她从未想过,秦慎会是现如今这样一个模样。   那床上应是放了秦湛的尸身,他是被着烧死的。有些地方,还没烧光了血肉。这几天,却是散发出阵阵恶臭。   秦慎只当闻不着似得,他这会儿神情麻木着,却是在轻拍着那盖了被子的尸体,像是在哄他睡觉般。   这些天颗粒未尽,他也不曾梳洗,怕也是没睡多少。是以,这会儿秦慎整个人都佝偻着背,头发散乱,眼睛更是赤红一片。他的鬓角,似都有了些许白发。   别人瞧着,再是不能同他跟前几日那位意气风发,充满威严的帝王联系起来了。   他瞧着,像个疯子。   太后一下就疯狂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而后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秦慎,只哭道:“我的儿啊,你这是为了什么啊!!母后的心都给伤碎了。”   过了会儿,秦慎才转了头,他笑了笑,“是母后来了啊。”   太后哭泣着,只拉了秦慎,她开口,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慎儿啊……听母后的……我们回宫吧。湛儿已经死了,他也不希望你这样的,我们把他葬入皇陵吧,好不好?母后求你了……”   秦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原带着几分笑意的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迷茫。再之后,秦慎竟像个小孩似得,却是抱着太后大哭了起来。   “母后,您知道吗?湛儿出生那会儿,我就独独喜爱他。他母妃去的早,是我一点点把他养大的,他是我的命啊!如今他走了,母后,我该怎么活啊!”   太后不断拍着秦慎的后背,哭道:“慎儿,你也是母后的命啊。你这个样子,你让母后怎么办。慎儿,你还年轻,你得好好活着。你看看,你还有其它的孩子们。就算是为了你的子嗣,你也该走出来了啊。”   太后哭的档口,进了屋子跪着的几个年岁大一些的皇子到底知晓了世事。这会儿,立时哭泣着,只跑上前来。   这其中,七皇子秦礼因为是嫡子,因这些年身子好转,很是得太后喜爱。林林总总,他却是最先上来的。   七皇子现如今九岁,他从小在宇文皇后身边长大,宇文皇后言传身教,倒是将他教的极好。   秦礼也是哭的红肿了眼睛,这会儿却是跪到秦慎跟前,只道:“父皇,您节哀吧。三哥去了,我们都伤心,只您也要保重身体。这天下,不能没有你。”   秦慎忽的,不知为何,目光死死看向了秦礼。   秦礼虽早已懂事,但到底年岁小。秦慎瞧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怜爱,带着一种莫名的神色,叫秦礼恐慌。是以,他一慌乱,低下了头。   这会儿,秦慎起了身,他又看向其余几位皇子。秦锋、秦朝这些皇子已然大了,如今,已然是自个儿的孩子都有了!   叫着秦慎的目光扫过,这些个皇子们心中惶恐,具是伏在地上不敢说一语。   “你们……一个个,怕都是想着湛儿早些死吧!”秦慎面容扭曲着,拿手指了这些皇子们,仿若在看仇人。   “儿……儿臣不敢!”   这些皇子们吓的全身具是一抖,只死死磕着脑袋。   “是不敢,不是不想!”   皇子们只吓的战战兢兢,再不敢开口。   秦慎上前了几步,他忽的,竟然猛的朝秦礼踹去。秦礼不敢反抗,整个人只滑出去几分。   彤瑞心头一跳,下意识喊了声七皇子。   “你身子好了,宇文皇后倒是将你培养的好。这几年,宇文家为你没少费心思。你们心里,怕是最想要湛儿死的吧!”秦慎这会儿说话,没了半分帝王威严,只充满了暴戾。   外头还跪着的宇文皇后这会儿听出了些动静,她心头一跳,却是不顾了规矩,跌跌撞撞就跑了进来。她一愣,而后却是惨嚎一声,哭叫着跑向秦礼。   “父皇?”秦朝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平日最是沉稳。这会儿,眼中却是流露出不暇掩饰的几分痛苦夹杂着仇恨之色。   秦慎自是不在乎了,外头重军围着。这里的人,没着他的命令,谁都离不了!   太后刚才被着秦慎的动静也吓到了,这会儿她才全然惊醒,而后恐惧道:“你疯了!你疯了!你这是疯了!”   秦慎整个人癫狂的笑了起来,笑着,他便哭了。   “我疯了!”他忽的指向秦煜,“你为什么活着!?”   秦煜早已吓的战战兢兢,这会儿瞧着秦慎,哭的一塌糊涂。   “说啊!湛儿是救你死的,你为什么不说啊!”   当日秦煜跑了出来,唯恐秦慎怪罪他,只说秦慎是自己中箭中毒而死,并非是为了救他。只这事儿,到底没瞒住。   秦慎静默了会儿,却是突然的,带着极致的恶毒看着秦煜,“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太后一个失神,猛的好无礼仪的坐在地上,她失神的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都完了……我……对不起秦家列祖列宗。”   只这会儿,秦慎猛的大喊:“来人啊!”   彭越立时身着铠甲,龙行虎步进来,“见过陛下。”   秦慎目光一片冷漠,“你亲自去雍城,将永安王府围了。就说永安王私通反贼,带朕口谕,王府上下,赐毒酒一杯!”   彭越不敢有半点迟疑,立时遵旨离去。   秦慎的兄弟,现如今大多发配的发配,死的死。这永安王,是唯一一个封了闲散的王爷,还在雍城住着的。   别看如今永安王做了不少荒唐事,那会儿争皇位的时候,这永安王可不糊涂。   现下,秦湛去了,秦慎只觉自己似也没了多少精气神。他不晓得还能坚持多久,不过这些天,他有了个疯狂的想法。不管如何,他总得让他的湛儿能享受子嗣香火的,也总得让他风风光光的去,不能这么就走了。   只在此之前,倒是需的把前路铺好一些。这永安王留着,一旦他去了,怕是要闹出乱子,不若现在就解决了! 第56章 皇孙继位   彭越这会儿出去了, 屋子里便都是压抑的哭声。   “彤瑞。”   彤瑞此刻正扶着已然快要昏厥过去的太后,她自个儿也是眼睛红了一片,面上都是眼泪。这会儿猛的听到秦慎叫她,她便打了个哆嗦。   秦慎这会儿瞧着,怕真是疯了。   “奴……奴婢在。”   秦慎对着太后,到底也还是有着几人感情的。他二人之间, 虽比不上寻常人家一般母子情深的多, 但总归他还是顾及着太后几分的。   秦慎摆了摆手,“你带了母后下去吧, 好生歇息,再叫了医正过来瞧一瞧。她现如今年岁也大了, 经不起折腾, 这里也不必来了。”   太后这会儿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捂住了胸口, 人已然是半清醒半昏迷的模样。   彤瑞咬了咬头,只唤了了几个宫女过来。合力帮着她这才颤抖着起身,便扶着太后离去了。   待太后离去, 秦慎目光扫了屋中所有人一眼, 只语气带了几分疲惫, “你们都出去吧, 外头跪着, 这里也不必进来了。”   小一些的皇子们只还哭着, 他们还不曾回了神。这会儿还是秦锋同着秦朝, 他二人一咬牙, 压抑了情绪只小心起来,这才带着其余兄弟们往外退去。   “辛羊。”   “奴才在。”这老阉人此刻半句话不敢说,只匍匐在地上。   秦慎沉默了着,他似又恍惚了神,只发呆似得瞧着里面床榻上腐烂的尸体,半响,才道:“你让人……去备一副冰棺吧。明日,摆驾回宫!”   辛羊原听到秦慎说是回宫,只心中一喜,以为着秦慎这便是看开了。他晓得秦慎对秦湛的感情有多深,但死了便是死了,也该看看活着的人才是。   只是待辛羊抬了头,他瞧着秦慎还是那副恍惚的模样,他心中便一叹。这哪里是出来了,分明还会魔障着。   第二日未时,从着留县来的帝辇一行车架总算是回了雍城。   今日一大早,秦慎便吩咐了人,从着留县回来了。不过路上要顾着冰棺,也要照顾几分身体极为虚弱的太后,这路程才慢了很多,耽搁了。   秦慎一入雍城,进了皇宫,纠察卫就给他送了消息。   彭越办事自是雷厉风行,他昨日回了雍城之后,不给着旁人一丝机会,立时就让人围住了永安王府。   永安王那会儿还在外头喝着花酒,是给人提着扔回王府的。   永安王原先是一愣,只瞧着杀气腾腾而来的彭越,他便惨笑一声。到底,秦慎也不愿放过了他。只是……永安王也不怨,这一日,终归会来的。   若是当初登上皇位的是他,他自问,也不会留了秦慎。   永安王长叹一声,临死,却是将着永安王妃请出,朝她一拜。这些年,苦了她。为着保命,他没少混账。都说夫贵妻荣,王妃嫁了他,只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也丢了不知多少脸。   王妃惨然一笑,泪流满面。她不是没有怨过、恨过,到底认了命。现下,永安王这一拜,倒是让她夫妻二人冰释前嫌。   一杯毒酒,凡事皆空。   永安王这便死了,只这事,也不曾对外大张旗鼓宣称。只说永安王府邸得了瘟病,这病来的急,就去了。丧事也没办的多热闹,这几天,司礼监的人张罗着,过几天就悄无声息到皇陵落葬。   秦慎看了这些消息,不过道:“这永安王夫妻,将他们合葬在一具棺椁之中。”   “是。”辛羊应下。   又过了几日。   永安王府中的丧事总算是料理完了,秦慎听了消息,也曾有些许反应。他只看向了德庆殿里间,神情这才温和起来。   那里,现如今被称为了冰房。里头房间四周都放置堆满了冰块,让着整个屋子冷了不少。一旦冰融了,就让人换了来。   秦湛现如今,就被着秦慎安置在里面。   秦慎也晓得,他给让秦湛入土为安。总不能,让他这般在人世间不得安稳。   可是……他实在不舍得啊。只想了秦湛要独自一个人孤零零进了皇陵,秦慎便觉得自个儿痛的不行,也想跟着他一块儿去了。他总是放不下秦湛的,他的湛儿,从小便是他照顾着。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若是没了他顾着。那小霸王耍了脾气,谁能帮衬了他?   他总是想着,不落了葬,也总归还有个念想。现如今,秦湛没了的消息,秦慎也没让人传了出去。他也算是妄想着,这般自欺欺人秦湛还活着罢了。   “下去吧。”秦慎摆了摆手,只神情倦怠的朝着德庆殿里间走去。   辛羊悄悄抬了头看了眼秦慎,他心中不由冒出了些酸涩来。不由的,辛羊擦了擦眼角。   现如今,秦慎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帝王威仪日益隆重,叫人望而生畏的模样。他如今回了宫,也甚少打理自己,只晓得终日待在冰房里头陪着三殿下。   折子也不批了,外头的人,也甚少见了。   秦慎就像是一夕被人抽空了岁月,他恍恍惚惚,偶尔从冰房里头传来几声笑,又几声哭,只让人心惊胆战。他脾性也变的暴戾了很多,稍有宫人惹了他不快,他便让人拖了下去打死。   他好像没了多少精神,只沉浸在往日的记忆中。想着秦湛喜,他便喜。想着秦湛恼,他也恼,他就这么……活着。   说些个真的,辛羊想着抱了秦慎腿狠狠哭一场。   这般下去,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秦慎,这是在求死啊。   晚间时分,秦慎难得从着冰房出来了回。稍稍吃了些饭食,他便不吃了,只道:“将苏涵冬带了过来。”   辛羊应了声,就下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略显的丰腴,鹅蛋脸,瞧着十七八岁,身着了一身红色画梅的衣裙女子给人小心扶了上来。   这女子上来之后,宫殿中其余人只剩了辛羊一人,其余便退了下去。   “苏涵冬,见过皇上。”   秦慎打量了一番这女子,“身子怎么样?”   “皇上放心,奴婢很好。”   秦慎点了点头,“那就好,到你临盆之前,你就住在德庆殿偏殿之中。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出殿门一步。朕说过,你若生下的是个皇孙,他一出生,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子!而你,以后就是太后!   若是女子,朕会找人给你带一个男婴过来,你须同外说生了两个孩子。不管如何,只能是你跟湛儿的孩子,成为皇太子。”   苏涵冬微微垂了头,她瞧着温婉了几分,心中却又是狂跳不已。   原先,她是永祥宫中的选侍,自是伺候过三殿下的。她长相温婉,心中却有心思。三殿下让着选侍喝药,她不是不知晓。   她家世清白,不过父兄不显。为博一个荣华富贵,她便使计吐出了那些药。不曾想,真是上天垂幸,她竟然真是有了。   得知这消息之后,苏涵冬就不似以往一般争宠。她只悄悄的,略略沉寂了些许。幸而,三殿下对着宫中选侍,实则并无多少关心。因而,也不曾发现了她的异常。   苏涵冬原是想,等过些日子,显怀了,她再说了出来。母凭子贵,再到了这个份上,她想三殿下必然不会这般狠心,不要了这孩儿。   哪里想到,前段时日,三殿下说是要去留县。不过刚走,她就给辛羊公公带去了德庆殿。她怀有身孕之事,再是瞒不住。   苏涵冬原是心中恐惧不已,幸而那会儿秦慎没让人罚了她,只将她关了起来。不过这几天,关于着三殿下的事,百姓间传的虽还有些乱,只宫中大家都已然知晓了真相。   秦湛死了,对着苏涵冬的打击也是大的。永祥宫没了主人,她就算是生了皇孙,日后日子也不好过。   哪里想,秦慎反倒将她放了出来,还派了人全天保护她。秦慎早就同她说的分明,这孩子,不管是不是男孩。只要出了生,皇太子,便只能是永祥宫中的人,也只能是秦湛的孩子。   苏涵冬这几日心情大起大落,便是平静了些许,这会儿再听到秦慎的话,还是激动几分。   她的儿子,会是将来的皇帝!   这是多少的女人,一辈子所盼的。   秦慎瞧着苏涵冬,她虽低眉顺眼,只偶尔露出的喜悦却是无从逃脱。秦慎心中一阵厌恶,秦湛死了,她身怀秦湛骨血,她却没半点哀伤,不过想着自己荣华富贵。   原先,他也不介意留了她。   现如今,她生下了孩子之后,必然是要去母留子的。   永祥宫中的事,自是什么都瞒不了他。秦湛让选侍喝了药,秦慎便知晓。只不曾想,叫她钻了空子。他的湛儿思虑不周,他这个做父皇的,总该替他处理妥当了。   那会儿,秦慎原是想解决了苏涵冬。只过后又想,她到底怀有了秦湛子嗣,总该同秦湛说一声,总不必叫秦湛误会了他,说他暗害了他的子嗣。若秦湛说不留,他自会替他料理了。   是以,才留下了苏涵冬。   哪里想,再后来,物是人非。苏涵冬肚子里的,到成了他的湛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皇位不传子,直接传了皇孙,怕是要惹出乱子。是以,秦慎这才趁着现在他有些精力,便立时杀了永安王。还有他的那几位年岁已大的皇子们,到时也都是要料理的。   秦慎如今早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他只想看着秦湛的子嗣快些出生。他怕是坚持不了几年了,这些年,他将这些个事处理了,再多选几个顾命大臣辅佐,又让他母后帮衬着。   只希望等他大了,能有些心计手段,到时将朝堂权利夺了回来。若是这小孩儿撑不起,他也没了法子。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现如今的每一日,他都是熬着过的。   他离去之前,也会留下圣旨。若是有人将来真的杀了这小儿,谋朝篡位,那就天下之人可共诛之!   乱便乱吧,这些个人,若是敢连给他的湛儿一个后人都不曾留下,也没了香火祭祀。如此,便谁都别好过了。 第57章 他疯了吗   秦湛从假死状态之中醒来之时,身子到没有不舒服的。他只觉得有谁应是在擦拭他的脸庞, 有些湿润的痒意, 他便睁了眼。   “醒了?”秦湛听着耳边传来梁谷胥乐带了几分惊喜的声音。   秦湛动了动, 他大约是假死了两日了,还有些后遗症。刚才倒是不觉着,这会儿四肢五脏都渐渐恢复了知觉, 便觉察到了一股难忍的麻痒之意。   这倒是难免,他生机重新涌动, 体内血液加快,便产生了此意。   “你先别乱动, 稍后就好。”梁谷胥乐赶紧按了秦湛肩膀, 嘱咐道。   秦湛点了点头, 约莫缓了有半盏茶的时光, 倒是无事了。就是两日不曾进食, 秦湛只觉得喉咙干渴, 腹中也饥饿无比。   这会儿功夫,秦湛便瞧见外头有人进来, 穿着打扮,是个三十光景的道姑。她端了盘子, 上头放了些清粥小菜,还有一些净水。   梁谷胥乐接了,又转了身递给秦湛。   秦湛微微阖眼, 他拒绝了两个胥乐喂食, 只自个儿用净水漱了漱口之后, 便拿了碗筷就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又喝了些茶水,这才觉得人舒服了些许。   “好些了吗?我们如今在水路上,人手不多。等过了水路,下了船,你若是觉得身子不爽利,我再叫医正来给你瞧瞧。”梁谷胥乐这么个看上去挺洒脱的中年帅哥,这会儿倒是细声细语,颇有几分手足失措的味道。   也是难为他,自周秀元之后,他便再没找过女子,自也不会有孩子。这多几年了,只晓得练武跟喝酒。自己照顾自己,孤身一人,那是再潇洒不过的了。便是兴周会的兄弟们,也都是武林人士,带些江湖豪气,说话做事也随心很多。   几年前,他猛然晓得自个儿有个儿子的时候,回了兴周会,梁谷胥乐好几天没睡着。惊喜、害怕跟不知所措,让他酒都喝不下了。   这些年,他跟秦湛接触也不多。这猛然,以后秦湛便要同他一起相处,梁谷胥乐便有些乱了心神。他不知道,该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再则,秦湛到现如今也不曾叫过他,也让他失落异常。   “我没事,昙月星花晒干放置三年,其花干磨成粉服下,便能让人产生假死之效,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你放心。”秦湛到底还是安慰了梁谷胥乐一声。   秦湛闲书看的多,曾经在游记中看到过昙月星花的效用。后来恰好,亓耳勒进献了昙月星花来,秦湛便早早立了主意。   是以,那会儿秦湛才表现对昙月星花这般感兴趣。秦慎到以为,他只是喜爱那花,还制作了花干封在荷包之中,几年都不曾扔了,还随身佩戴。   这所有一切,不过都是最后为了拿它做假死之药罢了。   为着安全,他自是也拐了些弯,问了不少医正过。又在亓耳勒献俘之后,秦湛也找了些亓耳勒中的人打听过。确有奇效且无后遗症之后,秦湛这才更加肯定这个计划。   “哼!”这会儿功夫,这船舱之中,却是有另一男子面容一冷,而后转头朝船外走去。   “蒙绍伦!”梁谷胥乐不悦道。   秦湛倒是不气,现如今,兴周会的人愿意救他,不过是他是周朝血脉的唯一之人了。周秦臣已死,前朝血脉再不复存在。   他们兴周会意欲复周灭秦,若是周朝皇室连血脉都不存了,他们还复什么周?周秦臣活着,甭管他有多老,总归还是还有几分希望的。知道他死了,若是不赶紧再有周朝皇室血脉的人出来,下头的人心就要散了。   因为这种种原因,兴周会这才愿意损兵折将的助他。   若是周秦臣不死,他们也会来,但怕是不那么用心了。如今希望只留他一人,至少在兴周会大义上,没人动的了他。   但就算如此,厌恶他的人,自也是存在的。   梁谷胥乐同他,都是不曾告诉兴周会其余人,他并非秦慎血脉。即使他如今在兴周会眼中是拨乱反正,但一半的秦家血脉,还是让一些人厌恶他。   毕竟这些年,兴周会死在朝堂手中的人,不少。   秦湛想罢这些事,也不欲多说。如今梁谷胥乐化整为零,将兴周会的人分散开来,沿四方道路分开走,这也能扰乱一些朝堂追捕的视线。   先下看来,效果是不错的。不然,浩浩荡荡的江湖中的一行四五十人一起打马路过,可不引人注目,分分钟被各地官府给拿下。   梁谷胥乐带了他,走的是水路,瞧着人也带的不多,只有刚才你叫蒙绍伦的男子,还有就是一个道姑跟梁谷胥乐了。   “柔儿呢?”秦湛不欲再说旁的,只问起了秦柔儿。   梁谷胥乐立时道:“你别担心,当天屋中,她喝下放了昙月星花的茶水就假死过去了。她喝的比你晚,现如今还睡着。”   “带我去看看。”秦湛站起来。   梁谷胥乐去扶他,却被秦湛推开了。   他吃了东西,已然恢复了力气。他这武功自是比不上江湖中人士,到在宫中,骑马射箭等也没少练了,这身体还是不错的。   梁谷胥乐搓了搓手,赶紧带了秦湛去。这船略略有些大,秦柔儿在另一个小一些分开的船舱中睡着。   秦湛去见了,秦柔儿还假死着,但一切无碍,那倒是无妨。算算时日,再有个半日,她就该醒来了。   见秦柔儿无事,秦湛也就安心在船上呆了下来,如今离开了皇宫,秦湛也自有打算。他必然是不会去兴周会安家落户的,好容易从宫中出来,他也不愿再卷入了兴周会之中。   再则,这兴周会能延续到今日,已然是十分不可置信了。   前世,这兴周会在他被禁在寿康殿的时候,就给着秦慎给杀了干净,连头挂在了城墙上,尸骨不存还让天下百姓咒骂,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这回重来,秦湛可不觉得兴周会还能蹦跶多久。   天下大势已定,除非真出现了所谓天命,否则兴周会做的,都是无用功罢了。这般火坑,秦湛决计不会跳的。等处了水路,他就想了法子,是要带了秦柔儿离开的。   晚间时分,秦柔儿苏醒了过来。   她一动,便难受的扑簌扑簌掉眼泪。   秦柔儿哭,向来都是没有声音的,就是这样哭,反倒让人更心疼她。   秦湛连连安慰她,好些时候,秦柔儿这才笑了。秦湛又拿了食物给他,秦柔儿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如此,秦湛就跟着梁谷胥乐一行人在水路上行了一日。   这两天,秦湛知道了梁谷胥乐要带他去的地方。他们出了水路,而后转道陆路,却是要去义昌须南。   须南之地,靠近了荆北,那里山高路峭,每逢天下大乱,向来是各路盗匪喜爱驻扎之地。而如今,兴周会的大本营,便在须南一处山谷绝地之中。   第三日清晨,秦湛醒来便瞧见梁谷胥乐在收拾着东西。   秦湛走到船头一看,他们却是已然到了码头了。如今他们要上岸,而后采购一些马匹跟食物,这就快马加鞭,只朝须南而去。   上岸之前,一行人自是都要戴了人皮面具。   “湛儿,上了陆路便要快马加鞭,若是你受不住,为父给你备一辆马车吧。”梁谷胥乐语气带了几分讨好。   这些时日相处,秦湛总是淡漠的。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同自己孩子相处,总是想做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便觉得有些挫败。   秦湛看了看一直牵着他手的秦柔儿,“好吧。”   那道姑跟蒙绍伦一看,便晓得这马车秦湛是为着秦柔儿备下的。她年岁小,身子又胖,怕是受不了马匹的颠簸之苦。   这两人略略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坐马车,必然是要拉低不少速度的。但到底,做主的是梁谷胥乐,他们也好说些什么。   “我自己拿吧。”秦湛接过了梁谷胥乐身上的包袱,淡淡道。   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他带出的散碎银子跟小额银票,幸好之前逃出之时,梁谷胥乐还记着帮他带了。   梁谷胥乐递了,一行人这才上了岸。   道姑跟蒙绍伦立时混入人群之中,他们一个要去雇佣马车,一个要去买马匹跟干粮。   梁谷胥乐带了秦湛二人,上了岸,便找到一家酒家坐下,“这些时日,在船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要吃些什么?”   秦湛也有些饿了,就点了些。不过这酒家小,在加上这靠岸边附近的,大部分进来吃饭的都是那些个码头卸货的苦力们。他们对着食物味道不怎么在乎,只要量大、便宜便行。   是以,上来的肉食大多都是一大盆一大盆的水煮,沾一些盐花配着酒水吃的。秦湛到底这一世十来年,都是被着秦慎精心养大的。从小吃的,便是秦慎还是慎王,在府中过的不如意的时候,也没亏待了他过。   他何曾吃过这般……食物?便是秦柔儿,扯了块肉吃了口,便吐了出来。这肉老便不说,还带了一股子腥味,叫她吃不下。   梁谷胥乐倒是神色正常,他吃着肉喝着自己带的酒水,过了会儿便瞧出了秦慎同着秦柔儿二人,面色似有些为难。   他愣了愣,而后一拍额头,“……湛儿,我们换个地方吃吧。我晓得这里有一家叫仙居楼的酒楼,那里的味道不错。”   以往梁谷胥乐是不爱往那里去的,他不在乎吃的,只要有酒就行了。再说,仙居楼之中食物精细,便是味道好,他吃着也不够得劲儿。   秦湛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有些累了,不若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帮我跟柔儿买一些糕点就好。这里东西都上了,也不好浪费。你买了回来之后,再把这些东西吃了,或顺带叫了蒙叔叔二人前来。”   梁谷胥乐自是没有意见,他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秦湛,怕他身边没钱。秦湛让他带出的那包袱,他是不曾瞧过的。这会儿,他这才赶紧出了门,朝仙居楼跑去。   等不见了梁谷胥乐人影之后,秦湛立时起身,拉了秦柔儿往柜台走去。   “客官?你还要些什么?”掌柜客气道。   现如今,秦湛虽穿着普通衣物,容貌瞧着也普通。他手里拉着的女孩儿,看着容貌也不漂亮。只说来也起来,他站了那儿,便仿佛贵气自身。在这小酒家之中,同其余那些粗莽汉子们太过不同。   掌柜见了,也不由好言好语了不少。   “结账,另外,借用了一下笔墨可否?”   “好嘞好嘞,小公子请。”   秦湛付了钱,又些了封信,这才道:“掌柜的,这信一会儿你交给刚才同我一起吃饭之人,就说我走了,让他不必再找。”   掌柜一愣。   秦湛只放下信,便牵着秦柔儿离去。   信中也不曾说了什么,只说他不会去兴周会,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过生活。兴周会将来不会落好,看着血脉亲缘之上,秦湛也劝他早日从兴周会离去。大好河山,也让梁谷胥乐不必沉迷过去,到处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如此,方是不负此生。   秦柔儿眨巴着眼角看着秦湛,不过她不吵不闹,只牢牢牵了秦湛的手,十分信任的随着他用离开了客栈。   “三哥,我们不跟梁谷叔叔他们走吗?”   “嗯,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以后,你只跟三哥在一起。”   秦柔儿仰起头,肥嘟嘟的面颊上露出一个笑容,“好,我听三哥的。三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湛带了秦柔儿,只快速又到了另外一侧码头。他问了些人,才打听到刚好有一艘船要出水路起航。   秦湛带了秦柔儿过去,他付了些钱财,那船上的管事就让他上了船。一来,看在钱的面子上,二来,那管事见秦湛这么个半大小子带了一个年岁还小的妹妹独自讨生活,也颇为不容易。   这船主要是运货物的,还捎带送了些人赚些外快。是以,这船中人员颇为复杂,环境也不怎么好。   二十几个坐船的乘客,只挤在了一间船舱之中。因外面有货物,这些人都不被允许经常出去,只得闷在里头。   时间一长,里头空气就不好。   秦湛把包袱抱在胸前,他也是知晓几分人心的。里面的钱财,是他跟秦柔儿以后的生活依靠,万万丢不得。   这般,熬了一日,这船终于靠了岸。它不是到了地方,只是下船来补些货物跟粮食。秦湛只知道此地是叫司地,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实在受不了船舱的味道,秦湛就带了秦柔儿下了船。他打算从这司地开始,之后也开始走陆地。   秦湛已然打算好,他要去的地方是郡益椛宜。郡益之地,跟荆北不同,那里物产丰饶,四季如春。而椛宜,据说那里天气宜人,民风淳朴,长年四季如春,是个好去处。   “三哥,等我们到了椛宜,柔儿还要养兔子。”   秦湛笑道:“给你养一群。”   秦柔儿便连连拍手,“好啊好啊。”   秦湛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突然严肃道:“柔儿,你千万要记住,我之前同你说的话。你不能再叫我三哥,直接叫我哥哥就好。还有,你叫梁柔,我叫梁湛,我们父母双亡,家中没有亲戚,这才出来讨生活。谁问,你都只能这样说,知道吗?”   秦湛这般说,秦柔儿怕又是想到了澜贵仪,神情便低落了几分,只落寞的应了声。   秦湛也无法,只得安慰了秦柔儿几句,而后便向人打听,哪里租用马车的地方最是便宜又好。好听了好些时间,最后才选了一家马行,定下了路程跟押银,还有车费。秦湛原是想要买的,只驾驭马车跟骑马是两回事,只得租马车,再雇佣个马夫了。   听着车夫的意见,秦湛买了些不易坏的干粮,还有一些食物放入马车之中,又买了些纯净水,这才上路了。   这马车自是无法同宫中车辇相比,里头也不曾铺了毯子。为了防止颠簸的难受,秦湛自己买了几床被子铺了凑合着用。   马车一跑了起来,秦湛原还想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的,却发现车摇晃的实在厉害,真是没半分心思了。   “唉。”秦湛一叹,又看向秦柔儿,她也是难受的厉害。   如今,他跟秦柔儿,还要适应啊。   快出了城门之时,马车便慢了下来。秦湛撩开了车帘子想着透透气,便瞧见城门口严的很。要出门的人具是排了对,前头有人大肆翻查着些什么。   偶尔的,有一个人立时被人抓了下去,稍稍有挣扎的,竟然马上就有人叫着反贼,而后被一顿毒打,给着人拉了下去。   “这是?”秦湛皱眉。   车夫也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三皇子被刺客行刺了,现在皇上满天下抓反贼。你看看,都是这闹的。   这几天,我们这儿给抓去的人多了,好些都没有回来。有些哪里是什么反贼啊,但也没办法。现在,只希望三皇子早点康复,能平息一些皇上的怒气。”   秦湛皱了皱眉,又看向城门口。   这会儿,一个有几分力气的男人似乎跟守门的官兵吵了起来。   “格杀勿论!”   忽的,那守门长官竟然拔出了利剑,却是一剑朝那汉子刺了进去。   “杀人了!!”排队的百姓被惊扰了,好些吓的跑开了去。   “跑什么!你跑,是不是你就是反贼!来人啊,把这里给我围住了,谁要跑,都给我关入大牢!”这守门官一喊,顿时,那些百姓就不敢跑了,只哆哆嗦嗦重新走了回来。   “这未免过了,这地的府君不管吗?”秦湛皱眉道。   “管不了,我是个车夫,走的地方多,现在哪里都是这样。我们这里偏远一些,还好些,有些地方,反贼的人头都挂满了城墙。”   秦湛心头一跳,秦慎疯了!?   他知晓自己死了,不管现如今秦慎知不知道自己并非他的血脉,他总会诛杀兴周会的人。但这样的格杀勿论,是在扰乱民生啊!   大苍历经太祖平乱,太宗恢复民生,到了如今,已经有了盛世开始之景象,他这是要做什么!?   秦湛恍恍惚惚进了马车,终于到了他这里检查。   约莫是秦湛跟着秦柔儿看着年岁不大,也没引起多少注意。他们倒是没出什么事儿,便让他们离去了。   “哥哥,怎么了?”秦柔儿轻声问他。   出了城门之后,秦湛便有些神情恍惚,她不由有些担心。   秦湛确实有几分心烦意乱,难道这些日子,秦慎真的是为着他的死,把这个天下弄到了这种地步?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路奔驰,直到日头落下,外头车夫传来声音,“客人,这里有我一个朋友,天色也晚了,若是您在马车里不舒爽,不如去我朋友那儿歇息一晚,也吃点热乎食。   我干这行的,也不骗人。您去了,就是得给一些住宿费,您看呢?不贵,大概是二十个铜板,您看行吗?”   秦湛点了点头,客栈住宿,再叫些吃的,少不得也要加倍。   “行,多谢了。”   “公子您客气了。”   秦湛到并非没有防人之心,随着车夫略微绕了些路,走到一个小村庄的时候,秦慎便松了口气。这村子外头,田地开垦的井然有序,不似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小村落。再则,现在好歹是太平之世了,若是还出了那种专门打劫过往商客的村子,也早被官府给查办了。   接待秦湛的一户姜姓老汉,他家有三个茅草屋,收拾了一间出来,以往专门用来做这种夜宿生意的。   他家中,有他一个婆姨,还有一个儿子。   秦湛同着秦柔儿到,他们倒是万分热情。   晚间的时候,姜老汉直接将他儿子白日间打来的野鸡汤分了半只端给秦湛,还给了两个白馒头,两张热腾腾的烙饼。   这些分量,倒是足够了。   秦湛坐了一整日颠簸的马车,实在没了精神,略略喝了些鸡汤就没胃口了。秦柔儿倒是还行,吃了半张烙饼,又吃了些鸡肉。   另外屋子里,姜老汉的婆姨烫了两个鸡蛋,却是递给她儿子,“春儿,刚才我给那个少爷送热水,我瞧着他像是吃不惯我们这里的东西,没吃多少。一会儿他怕是饿,这鸡蛋你给他送去。夜间他要是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姜春吃着烙饼,鸡汤他一口没喝,是留给自己爹娘的。不过听他娘说那小子喝不惯,姜春顿时一皱眉。   那小子来的时候一看那周身的气质,姜春就知道,这又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出来的。公子命富贵,哪里知道鸡汤的难得。   “春儿!”上头老父亲叫了声。   姜春赶紧应了,接过了鸡蛋,然后朝秦湛那边屋子里走去。   一夜安眠,秦湛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若非他原先走水路坐船累的很,又接连坐马车,他根本不会在茅草屋中睡的熟。屋中有一股茅草的腐烂味,底下也不够柔软,盖着的被子有些硬。晚间,还有恼人的蚊子跟跳蚤。   秦湛何时受过这个罪,他一大早醒了,便瞧见他腿上都是红色包。   秦柔儿一睁眼,也是哭。她全身也是被蚊子、跳蚤叮咬的不行。   那边车夫跟姜家一行人赶来,赶紧端了水来,让秦湛俩人擦洗了,再涂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草药,这才好受了些。   “哎呦,小姑娘不哭啊。”姜氏瞧着秦柔儿一身白嫩的皮肤被咬的红肿一片,也是疼惜的很。多好的姑娘,在他们这儿住了一晚,可是遭罪了。   好容易止了痒,秦湛俩人还真有些饿了。   姜家给准备了一些小粥,特意还给秦柔儿又烫了个鸡蛋。秦柔儿这回是胃口大开了,破涕为笑吃了不少。   秦湛觉得有胃口了,吃了两碗。   要是秦慎在,估摸着得开心死。秦湛这小子喜好大鱼大肉,让他吃些个清淡的调节肠胃,那得哄着劝着,也得把食物做出花儿来。这般,他才肯稍稍吃一些。   哪里像是这般,他自己就吃了不少。   这边吃完了早餐,秦湛也跟姜老汉一家告了辞。这家人不错,秦湛临走的时候,在屋子的枕头下塞了一两银子。   秦湛晓得外头银钱珍贵,但他到底还是不知道,一两银子对一个小村子的普通家庭意味着什么。他们一年到头,除开吃穿,能攒下三四两银子,就顶了天了。   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两。当时这些银子,秦湛给自己定的,也是足够他跟秦柔儿生活个一年。到底以往都有人伺候着,在永祥宫中的花费也用不着他出银子,要什么自有人送到他跟前,哪里晓得银子真正的珍贵处。   秦湛这会儿刚出了村子,却又刚好瞧见一队官兵竟是给人领着入了村,看模样,似乎是朝着姜老汉一家人去的。   “怎么回事?”   马夫猛的大声道:“公子,不好!姜老汉的儿子姜春,在年轻时曾经做过侠士。那时他游荡在外,跟着那帮朋友仗剑比武,全然不顾家中父母双亲。   不过后来跟人打斗,被人削掉了一根脚趾。那之后,他大彻大悟,转回家中,一心奉养双亲。我也听说过,如今到处都在抓反贼。那些以前做过侠士的,跟人打斗过的,凡是被官府查到,都要抓去审问,以防有漏网之鱼。”   这马夫还有几分人情,“公子你稍等,我寻小路跑过去同姜老汉说一声,让他儿子出去躲躲,希望还来的及时。”   秦湛微微一点头,那马夫就压低着腰,寻了个方向,猫着腰就跑了出去。   只秦湛等了约莫有两盏茶的时间,那马夫竟然还未回来。秦湛心中有些知晓,事情怕是出了变故。   “柔儿……我须得去看看。”   “我跟哥哥一起去。”   秦湛有些为难,秦柔儿呆在这里他不放心,一同去他也不放心。没了法子,最后将包袱交给秦柔儿,只让她在此地等候。   只等秦湛跑到姜家之时,那姜春身上被人插了一剑。伤口在肚子上,约莫是不致命的,他只捂了肚子,手上都是血,却还睚眦欲裂的瞧着那些官兵。   “昏官!”姜春嘶吼道。   “姜家包庇反贼,还辱骂朝廷命官,就地处斩!”那官兵面色一狠,猛的挥剑朝姜老汉脖子砍去。   “住手!”秦湛到底有几分武功底子,打翻了两个官兵之后,却是喊道。   那领头的官兵转了口,面色一怒。只他瞧见秦湛目光冷然,年岁虽小,但周身隐有贵气。便是他们府君的公子,怕都没这位公子来的有气势。   再瞧秦湛牙齿整齐洁白,这说明他从小吃的就是精细食物。手指修长,又不显得绵软无力,这说明他从小虽不曾干粗活却又练习弓箭之道。能这般教育的,只有那些大族公子们。   官兵略略收敛了一些神色,试探道:“公子……您这是?”   “我问你,你们这里的府君是谁!?”   这官兵立时态度更好了,敢这般语气说的,不是蠢蛋就是心有底气。秦湛瞧着,是后者。   “我们府君大人出身郡益谢阳蔡家,名讳蔡奇光,蔡大人。”这官兵有些心计,却是将蔡奇光的来历也点了出来。   谢阳蔡家,是有名的望族。   “蔡奇光就是这么让你们抓反贼的吗!我一路以来,在你们府君之地,看到了多少胡乱抓人之事,你们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官兵面色露出些为难,只语气到稀松平常,“公子,下管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公子先下要是离去,下管恭送公子。公子要是要救姜老汉一家,还请公子自行同府君去说道。”   他也是狡猾,他看不清秦湛跟脚,不愿得罪了他。这些世家公子,可是难弄。只若白白放了秦湛,又放了姜家一家,他上哪里再去找反贼,又心有不甘。   “放肆!”这官兵语气敷衍,秦湛一皱眉,下意识道。   说出了口,秦湛才一恼。如今他一介平民,自是不会在有人小心瞧他脸色了。   那官兵一愣,而后又笑了。他是瞧不清秦湛根底,但若真是畏惧他,必然也是说不上的。不过是,不愿意得罪罢了。   再则,瞧着秦湛这模样,倒像是落了难的世家公子。   不曾听过吗,龙游浅谈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秦湛一副恼怒却又有些悔恨的模样,这官兵倒是有了底气,“公子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怕是也别走了。勾结反贼,公子怕也要担了这个罪名!”   “带我去见蔡奇光!”秦湛见这官兵面色一变,怕是见他真敢,就起了杀心,“我劝你想清楚,我一路过来,租用马车,购买干粮,见了不少人,你瞒得住吗!你若杀了我,将来被查出,你全家都得没命!现如今你带我去见蔡奇光,我可应你,绝不报复于你,我可对天发誓!君子一诺,重如千金!”   官兵眼神闪烁,最后猛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小的自是相信公子的,来来,公子这边请,小的这就带公子去见蔡大人。” 第58章 快马回宫   因着秦湛出面, 这姜老汉一家也被暂且放过。   秦湛随着大队官兵出了村口, 秦柔儿一见这景象, 便晓得有几分不妙。秦湛不好多说, 只言秦柔儿是他妹妹,二人一同出的家门。   那官兵一笑, 这会儿客气的很, 自是愿意让秦湛一同将秦柔儿带走。不过一路出发之时,这队官兵却是对他同秦柔儿看管甚紧。   秦湛皱了皱眉, 倒是没有多话。他知道这官兵心里想的,若是一路上他表现出了胆怯, 甚至想要逃跑,那自然会处理了他。那姜老汉一家,先下肯定也是被看管着。   见到蔡奇光并不难, 那官兵将他带到府君府邸,那是那蔡奇光刚好有位客人。听下人来禀告,说是郡益旌阳梁家之子梁湛游学到访, 便让人请了进来。   秦湛倒是松了口气, 郡益旌阳, 当初是他被封为承泽亲王之时, 秦慎给他的封地。此后,他自是也看过一些封地之中的大族。   旌阳梁氏,也算是有名望的望族。当世梁氏族人长房有兄弟二人, 这二人被称为旌阳二杰, 这一杰在在雍城为官, 一杰却是当世有名望的学者。   秦湛记得这回事,所以便借用了这梁氏族人的身份。   这会儿功夫,里头便有管家亲自出来迎接。那领头的官兵一见如此,便是彻底信了。对着秦湛,更显得讨好几分。   秦湛不欲同他多说,带了秦柔儿,便去见了见这蔡奇光。   蔡奇光在里间设了小宴,宴上倒是清淡,不过寥寥一些饭食配备了些酒菜。没着歌舞也没多少人伺候。   秦湛一进来,主位之上的蔡奇光便同时另一个年纪大一些,已然头发灰白的老者仔细打量他。   说些个真的,蔡奇光跟梁家来往不多。不过他的祖籍同样是郡益之地,梁家都是望族,梁氏之子游学到此。既然是拜访了他,他也该见一见的。   蔡奇光这一稍打量不要紧,只看的仔细了,却是心中大惊。这梁氏之子先如今衣着不显,容貌瞧着也普通,那一身气度却是无法掩藏。还有他身侧的女孩儿,容貌不俏,但也是奇也怪哉,偏瞧着有着贵气,不是普通人家能养的出来的。   好一个梁氏之子。   蔡奇光对梁湛之名并不听过,也不知道梁氏是否有这样一子。不过冲了对方这身气度,他也是信了。便是不是,这梁湛也是出身名门,不过是有难言之隐罢了。   君子不难他人。   “梁公子,坐坐,既来了此地,倒是不必客气。”蔡奇光笑道。   自有丫鬟添坐。   蔡奇光同那老者一直暗暗观察,这会儿落座,秦湛同着秦柔儿,礼仪动作没差了半分。   瞧着桌上的东西,虽清淡了一些,到到底比外面的要精细一些。秦柔儿好些日子没吃到好东西了,这会儿不由拿了筷子夹了吃。   蔡奇光瞧的出来,那女孩儿用食规矩没差了半分,偏偏手上动作却有些个快,怕是饿了。在看看秦湛二人穿着,他心中却是有了数。   “梁公子来到我这里,不若多歇息几天。我看公子年岁,怕也是第一次出门游学。过几日,我府中恰好有人要往旌阳之地走一趟,不如公子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蔡奇光笑道。   “不用,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要蔡大人护送我回家的。”   蔡奇光一笑,他看了老者一眼,道:“那梁公子来……是为了何事?”   “……我来是因为这一路之上,看到了好些官兵胡乱抓人,弄的天下百姓怨声四起。”秦湛沉默些许,见这蔡奇光不曾恼羞成怒,便把姜老汉一家之事也说了。   “府君,这一府之地,乃是你的管辖之处。你这般做,就不怕引起民乱吗!?”   闻言,蔡奇光却是长长一叹。他是见这梁湛有见识,也有才学,这会儿才道:“并非我愿意如此,可圣旨已下,各大绞杀反贼,还定了没每府之地的名额,我也无法。”   秦湛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蔡奇光忌讳交浅言深,便再不欲多少,只顾左而言其它。   秦湛几次想要告辞了,只被蔡奇光几次挽留脱身不得,最后喝了几杯才罢休。秦湛几杯酒落肚,人便有些恍惚了。他拾了根筷子,只用牙齿咬了一根,有些发愣的模样。   咣当。   蔡奇光约莫也是喝醉了,却是砸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失礼失礼。”蔡奇光起身,立时叫了丫鬟过来,“梁公子醉了,将他跟梁小姐一同待下去,好生歇息。”   “是。”   秦柔儿跟着被搀扶的秦湛,这就下去了。   但宴厅没了人影之后,蔡奇光敲了敲额头,又道:“来人,让梁公子休息在万雅居。另外,遣了丫鬟在那儿伺候着。若是梁小姐跟梁公子要些什么,就吩咐着下人去准备。”   这倒是让一直伺候蔡奇光的老管家有几分好奇,万雅居蔡奇光最喜爱之处,平日里,府中小姐公子也甚少允许这去那儿小住的。   想必,他家大人是十分看好那梁公子了,让他去了万雅居。莫非,这是要招了梁公子做婿?   “奇光看出了什么?”那老者这会儿突然笑道。   刚才小宴之上,他几乎不曾开口。   蔡奇光眼睛一亮,只道:“公冶,你行走江湖,见识也多,莫非你看出了什么?我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觉得……这梁公子奇也怪哉,竟有点像是……不好说,不好说。”   老者道:“我同那梁公子素不相识,不知晓他像是谁。不过我倒是可告诉奇光,那梁公子跟梁小姐,他二人面容上都戴了人皮面具,遮掩了原本容貌。如此,奇光倒是可以想想,这梁公子到底像谁。”   “哎呀,莫非真是。”蔡奇光一惊。   “是谁?”   蔡奇光却皱了眉,“不好说,不好说。若真是他,这事就复杂了,他为何不回去,还戴了人皮面具在外面行走。今日看着,他这段时日,想必过的不好。   再则,若真是他,那那边闹翻天的,却是为了何事?不过到了如今,那边还未传出薨了的消息,莫非真只是失踪了?是了,说不准抓反贼是假,找人才是真。”   说起来,今儿个能认出来,也是巧合。那一年过寒节,皇上带了人去灵吉山。那日,三殿下也是喝醉了。过寒节,他回雍城述职,倒是也随行去了灵吉山,瞧见过三殿下喝醉的神态动作,却是同着刚才那位梁公子的模样,一般无二。   老者起了身,“哈哈,老夫告辞了。奇光放心,既然此事奇光不便说,老夫自也不问。”   蔡奇光朝他长鞠一礼,“多谢公冶。”   老者摆摆手,这便离去了。   秦湛有几分宿醉,第二日他醒来之时,高床软枕,倒是让他精神恍惚了些许,以为自己又回了永祥宫。   只等他清醒了些许,这想起了其余之事。   秦湛刚被人伺候着洗漱完,丫鬟们便将吃食端了上来。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碟瞧着便让人有胃口的调制好的肉醴以及此地的特色面食,秦湛倒是吃了一小碗。   这边吃完了早膳,蔡奇光竟然又来了,而且颇为客气。他是让着丫鬟先进了万雅居告知他,秦湛说了无事之后,蔡奇光这才进来。   当时秦湛心中就是一惊,他自是不蠢。若他只是游学到此的梁家子,蔡奇光绝不会对一介白身的他这般客气,甚至有些尊敬了。   这蔡奇光,怕是看出了些什么。   下午十分,蔡奇光带着秦湛去外头看了很多地方,又同他说了很多,并不点明秦湛却听的懂的话。   一来试探他,二来自是劝他回宫。   第二日下午。   蔡奇光照旧落了半个身位陪着秦湛在城中走动,半响,他长叹道:“梁公子,你当真明日要离去吗?”   秦湛神色平静,“叨扰府君多日,我多有打扰,是该告辞了。”   “梁公子……这两天,你也看到了。百姓好容易过些好日子,不过圣旨一下,便又乱了。这原也还好,只……梁公子怕是不知晓,雍城如今的形式怕是不妙。”   “怎么?”秦湛一皱眉。   “听闻,这些时日,皇上身体一落千丈。永安王一家被诛杀了,传来消息,宇文翰如今也被软禁在府中……这是风雨欲来啊。”   秦湛只晓得外头抓外贼闹的厉害,他并不知道雍城的形式。若这传闻是真,雍城之中的形式,怕是乱成一锅粥了。   “……当今……当今圣上身强体壮,怎么会身体一落千丈,怕是谣传了。”   “不然,说是三皇子被刺之后,皇上忧虑过重,就一病不起了。我有友人在雍城为官,皇上甚至,已经有几日未早朝了。”   “不可能!”秦湛不相信,秦慎便是自己病了,也是风雨无阻都是上朝的。   “梁公子……”   秦湛手一挥,阻止了蔡奇光的话语,“你不必再说,我明日就离去,蔡大人不会阻拦吧!”   蔡奇光深深看了秦湛一眼,不语。   第二日,蔡奇光为秦湛准备了马车,还有一应干粮衣物及银钱。看着,是要答应放秦湛离去。   秦湛扶着秦柔儿上了马车。   “梁公子……一路平安。”蔡奇光站在台阶前,面色肃穆。   秦湛不言不语,他上了马车,赶车的,还是他自己之前雇佣的那个车夫。   “走。”   车夫应了声,就打着马出了城门口。   “大人?”管家站在蔡奇光身侧,他到还以为蔡奇光这是招婿不成呢,“他不知好歹……”   “闭嘴!”   管家不敢再说了。   “你去,将我的拾风带出来。”   “大人要骑马?”   “不,带到这里就好,他会回来的。”   ……   秦湛一路出了城门,约莫多了半个时辰,他还是一副有些发愣的模样。   “哥哥,你在想什么?”秦柔儿胖乎乎的手拍了拍秦湛,担忧道。   秦湛叹了口气,“……我……我也不知道。”   “那哥哥不要不开心了。”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了?”   “可是哥哥从昨天开始,一直皱着眉头啊,不是不开心是什么?柔儿给你揉一揉,不要皱眉头,要开心。不管哥哥去哪里,做什么,柔儿会一直陪着你的。”秦柔儿抱了抱秦湛的脖子,然后故作严肃的拍了拍秦湛的后背。   “柔儿,我……我只是想离开,让我们都活下去而已。我以为……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也不想他死。”   “哥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过,柔儿永远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   秦湛掀开了车帘子,外头风景郁郁葱葱。现如今开了春,天色真好啊。   “车夫。”   “公子,有事吗?”   秦湛深吸了口气,“回蔡府!”   车夫一愣,猛的扯住了缰绳。他倒是也不问,只转了马头,“好嘞,公子坐好。”   来来回回,共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秦湛回到蔡府门口的时候,蔡奇光却还站在那处。   秦湛从马车之上跳下,“蔡大人还站在此处?”   “我等梁公子。”   “我若不回呢?”   “梁公子会回来的,我相信梁公子不愿意看到朝堂动荡,也不愿意再看到四地纷争再起。”   “你派几个人为我带路,我连日返回雍城!”   蔡奇光早就将一些准备妥当,只等秦湛上马即可。秦湛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他猛的朝蔡奇光一揖。   蔡奇光一惊,没能躲开。   “蔡大人,此去雍城,我不知晓是福是祸,是生是死。舍妹无辜,不该牵扯进来。我将舍妹托付给蔡大人。若不久,蔡大人听闻我死讯,还望蔡大人为舍妹安排一个身份,让她好好活下去。”   蔡奇光虽知晓秦湛愿意流落在外也不愿回去,必然有着隐情。只此间之事,也不是他能知晓的。   当下,蔡奇光也是郑重一行礼,“公子放心,此番公子若是身死,我蔡奇光可对天发誓,必然好好照料小姐,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好!”   秦湛深深看了眼秦柔儿,秦柔儿这会儿已然是哭的一塌糊涂。   “哥哥,我跟哥哥一起走。”   秦湛心都有些软了,只想到那个在西冷殿饿的皮包骨头,最后活生生饿死的女孩,便心肠一硬,“不许!你须得听哥哥的话,蔡大人会照料你的。若是我无事,我自会来接你。”   “呜呜……”秦柔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湛一狠心,一翻身就上了马。   “蔡大人,拜托了,也告辞了。”   “梁公子走好。”   秦湛一回头,随着几个护送人员,猛的一抽马屁股,顿时朝城外跑去。   耳边,是疾风呼啸。秦湛原以为他会不甘,会担忧自己今天做这个选择会后悔。但这一刻,他的心却出奇的平静。   活着,秦慎一定要活着!   从他知道秦慎真心要立他为太子之后,他就不恨了。这么些年,秦慎对他的好,到底焐热了他的心。   或许他这次回去,秦慎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身份。雷霆之怒下,他怕是活不了。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要做。   他这次回宫,一来为天下百姓。但更多的,他不想让秦慎死。不要死,他会是个好的皇帝,一定不要死。   也许,他重来一世。他做这么多,终究逃脱不了最后的命运,为的,只是救秦柔儿而已。   “驾!”秦湛死死抓着缰绳,又加快了些速度。 第59章 此生心安   秦湛会骑马, 骑术在诸位皇子之中也是拔尖。只到底在宫中长大的, 哪里有过这般骑马急行, 两三日,只余下夜间几个时辰休息。稍稍亮了天色,便又骑马上路的。   这般风餐露宿下来, 秦湛早就疲惫不堪。不过他也没松下了心神,只咬牙坚持了。现如今支撑他的,就是唯恐秦慎真出了事。   秦慎不能死, 不管是为了这天下百姓, 还是……他自己不愿意!   如此, 又是两日。   这日中午, 一路护送秦湛的其中一汉子也是满面风霜,只这会儿却是兴奋起来, “公子, 到了, 过了这官道,便是雍城了,我们大苍的国都, 到了!”   秦湛稍稍打起了些精神,他抓紧了些缰绳, 只道:“走,中午之前, 须得进了雍城。”   “好, 公子。”   “驾!”秦湛一抽拾风的屁股, 那马嘶鸣一声,吃痛之下,再次加快了几分速度。   哒哒哒……一路疾驰。   中午。   雍城大门处,守门的将领远远就瞧见远处六七匹骏马疾驰而来,半分没有减速的意味。   雍城之中,除开禁止纵马闯闹市外。出入城门口,也需下马减速入城,否则会冲撞了正在进出的百姓。   是以见此,其中一个将领手一挥。立时,四五个士兵出列,只跑上前几步,等对面人影再进了一些,喊道:“城门口禁止快马入内,来人止步!”   秦湛马速不变,只到了门口处才猛的一扯缰绳,拾风发出一声嘶鸣,最后变成吭哧吭哧的声音。   “让开!”   那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却是手一动,直接摸向了腰间佩戴着的长刀。   在城门口闹事的,在这雍城中不多也算不少。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不知道从那个小地方来雍城见世面所谓世家子,却是将雍城当什么地方了,也敢纵马进城?   统统拿下,把他们在监狱司关个几日,他们就知道这里不是他们原来那个小地方了,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这两个士兵刚拔了一半刀,那后头,一个年岁瞧着有三十几,带着沧桑的中年男子却是穿着这些守门士兵的服饰,猛的扑了上来。   他自不是扑向了秦湛,而且直接扑上,武艺颇为强劲的直接将那两个要动手的小兵拿下,而后立时跪地,谄媚高呼道:“三王爷恕罪,臣杜永平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三王爷,还望三王爷恕罪!”   他说话之时,额头磕地,再没有比这更恭敬谄媚的了。   后边那些守门的将领小兵们,这会儿徒然一惊。来这儿守门的,品阶自是大不到哪里去。但杜永平不同,他以前个,可是御前护卫,远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接触的。   他原来可是有大好前程,不知道得罪了,前几年被人一贬再贬,还差点摊上了官司。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最后才算是过去了这个劫难,最终在这城门口当了一个小兵。   杜永平在他之中武艺最为出众,为人也善于交际,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别看杜永平三十多了,还是个守城的小兵。他们这些人,平时还是很佩服他的。   这会儿,这些人看都杜永平这般作为,反应过来之后顿时一个激灵,猛的全都跪了下去。   “见过三王爷,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才那两个打算动手的,这会儿吓的浑身大汗,只恨不得昏死过去。   “杜永平。”秦湛念叨了句,他隐约有些印象,不过这会儿,他来不及顾及这些小事,只道:“给我让开!”   “是是,都给三王爷让出道来!”杜永平立时趴起来,连踹带拉,把那些跪着的人往旁边拖。   秦湛不管这些,让开了道路之后,他猛的一抽拾风,在骂声嘶鸣之中,在雍城之中纵马疾驰。   一路急行,秦湛直奔皇宫门口。他这般大的动静,早早就有人御龙军的人来拦他。   到了宫门口,秦湛一下马,只风尘仆仆看着那些举了弓箭对准他的宫门侍卫,怒道:“放肆!都给我让开!”   宫中当值的御龙军大部分自都是认识秦湛的,这会儿秦湛猛的走近,好些个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到不是秦湛在武力上能威胁到他们,因为秦湛实在太像是三王爷了。若真是三王爷,他们怎么敢拿箭对着他,要是伤了,他们砍一次脑袋都不够的。   “看清楚了,就给我让开!”   今日当值的领将仔仔细细看了秦湛,猛的骇然。他是见过秦湛的,自是认得他的。如今的秦湛,不过是面容风霜了些,神情有些疲惫,但是三王爷没错。   这将领心中一突,猛的收起了兵器,行礼道:“臣见过三王爷,三王爷……”   秦湛根本不听了这些人的行礼之声,只将拾风交给蔡奇光的那些护卫们,他自己却是冲进宫门,直接朝秦慎的德庆殿而去。   若是旁人,说些个真的,便是旁的皇子皇女的,也是决计不能这般硬闯宫门的。外头人的,也自会将人拦下。   不过三王爷与众不同,他向来在宫中肆无忌惮。再则,这段时日,三王爷遇刺以来,当今圣上性情大变,他们就更是知道三王爷的特殊。   是以,也没了人敢拦了。   除了不敢拦,也有一部分,则是太过惊愕了。   宫中可是有传闻,三王爷已经遇刺身亡了啊。现下,尸体就在德庆殿的冰房之中。这这这……这其中莫非有隐情?   不过这之中,大部分人都不敢再往下想去。   皇家之事,不能妄议。   秦湛一路跑去,他身后,具是跪了一路的宫人奴才们。   “三……三王爷!!”待秦湛到了德庆殿门口,辛羊原还守在门口,只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千岁请安的声音。   辛羊原还想训斥,只一眨眼,竟是瞧见秦湛风尘仆仆站在了他面前。   “老奴怕不是在做梦吧。”辛羊这老阉人惊愕的看着秦湛,却是惊的连礼都忘记行了。   “父皇在里面?”   辛羊浑身一抖,竟是伸了手去一把抓住了秦湛的手臂。   “三……王爷,您还活着?您没死?”   “我回来了。”   辛羊猛的眼眶一红,却是流出了两行眼泪。之后,他却是猛然下跪,颇为凝重道:“上天佑我大苍,我大苍之幸,天下之幸啊。”   拜完之后,这老阉人久久不远起身。   秦湛一皱眉,却是自己推开德庆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秦湛就有些不舒服。这德庆殿比着以往,似乎多了几分阴冷,让他有些别扭。不过他对着这地方倒是熟悉,只熟门熟路,自个儿就到了秦慎的寝殿。   一踏入里边儿,秦湛就打了个哆嗦。他再一看,这屋子之中,不少事物都被搬了下去,四周堆放着的,却都是那些刚刚运来的冰块。   难怪,这屋中会这般冷。   等等……秦湛猛的瞳孔一缩,这冰块之中,最里头似乎是个大冰块凿成的棺椁,隐约的,秦湛竟然瞧见里面还了具尸体?   秦湛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约莫是撞到了门。   里头床榻上,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这会儿,原放下了的帘子给一只手微微撩开,而后竟然传出来带着几分暴戾的声音,“出去,都给朕出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父……父皇?”秦湛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的印象中,秦慎从来是个威严、冷静又十分自控的人。   不管前世今生,秦湛不得不承认,秦慎是他一直孺慕仰望的人。在前世中,他一直希望自己成为秦慎一样的人。   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是秦慎吗?它充满了歇斯底里,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在疯狂的喊叫着。   然后,秦湛却是瞧见,床榻中的人彻底从里面跑了出来。   秦慎,真的是秦慎!   他变的很是糟糕,似瘦了不少,原先的服饰穿在他身上,怕是有几日不曾换洗了,显得很是褶皱。长发也未打理,披散着,隐约似乎还参杂了些许白发。   秦湛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的有些酸楚。   他真的恨过,恨不得秦慎死。   但这会儿他成了这般模样,他又觉得难受极了,这不是他想的。   秦湛眼眶有些发红的时候,秦慎眼神中却是忽的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他猛的跑过去,却是用尽了力气将秦湛抱在怀中。   “湛儿,我又看到你了,真是好。”秦慎闭着眼,只用嘴唇哆嗦着贴在秦湛的耳垂边,恍惚一般道。   秦湛这会儿倒是有些吃痛,他瞧着秦慎身体不好。只这会儿抱了他,这力道倒是大的过分了。这会儿秦湛自是瞧不见,秦慎的双手,这会儿用力的青筋都有些浮起。   好半响,秦湛忽的一抖。因着他脖子处微微一烫,似乎有什么水珠掉在了其上。   “你……”秦湛有些不可置信,他抬了手,犹豫了下,最终拍了拍秦慎的后腰。   “湛儿,不要再走了。我真的……太累了,我一直在用力的抓住你,可你总是走。你心疼心疼我,不要再走了。”   “湛儿,湛儿……”   “我不会再走了。”秦湛红着眼睛,半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秦慎抱着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秦湛真有些吃痛了。幸好,秦慎继续抱了会儿就松开了他。秦湛后退了几步,只秦慎却立时跟了上来。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却是死死瞧着秦湛。   秦湛瞧着他那样子,眼珠子通红,怕是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睡觉了。   “父皇,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什么事,等你醒了,我再同你说。”现如今,秦慎脑子怕还有些糊涂,还当他在做梦呢。   秦慎手一伸,却是死死扣住了秦湛的手腕,“好,湛儿陪我一起。”   秦湛一皱眉,这会儿功夫,却是给着秦慎拉到了床榻上。   秦慎这会儿一笑,他神情瞧着疲惫,只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说句真的,秦湛还真低估他了。这么些时间,秦慎不至于还浑浑噩噩的。不然,这段时日,雍城早乱了套了,不至于还风平浪静的。   为着苏涵冬腹中的孩子,秦慎至少也得坚持着等她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这功夫,秦湛一愣神,就给秦慎抱着一块儿睡在了床榻上。   秦湛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扯了秦慎身上的衣服。   “湛儿,陪着我休息会儿吧。我累了,我瞧着你,怕也是累了。”秦慎这会儿带着几分笑意,只面上的疲惫之色一览无余。   “父……”秦湛想着要开口。   秦慎微微抬头,却是又低下头,在这秦湛嘴角边亲吻了下。   秦湛猛的睁大眼睛,面色煞白一片,整个人更是发出了微微的颤抖。他想说些什么,惊呼的,高喊的,但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仅剩下的,便是能听着自己那颗心脏跳动的厉害,惊骇的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   “湛儿……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感情,你明白吗?”   “其实我从来没有害怕过我们的身份,不过湛儿介意的话,我可以同你说,你父亲叫梁谷胥乐,是一个江湖侠客。将来,若是你想,我可以帮你找他。”   “你……你……知道了?”秦湛捏紧了秦慎的胳膊,面色白的更厉害了。   秦慎躺了下来,约莫是他觉察到了秦湛的微微颤抖。他有些担心他冷了,便扯过了一旁的被褥盖在他们身上。   秦慎仍旧抱紧了秦湛,他一只手轻轻抚这秦湛的后背安慰他,“别怕,知晓这件事的人我都解决了。你会是大苍的三王爷,将来还是太子,你会一直是的,湛儿……”   秦湛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刚才秦慎给着他的信息,未免也太过大了些。轰的一声,他只觉得自己却是连思考都半分不能了。   迷迷糊糊着,他想的有些久了,竟然反而有些安心了下来。   终是知道了,他想过了千万种秦慎知晓他身份的反应,却从未有一种是这般的。   这房间中,真是有些冷了。秦湛脑子混沌着,不由朝秦慎更靠近了几分。这些天都是在赶路,夜间休息的时间也短。   这会儿,秦湛渐渐的,竟然眼皮有些打架,却是睡着了。   秦慎还有些未睡,此刻,他心中却是安宁无比。   这段日子以来,再没有比今日,更让他心神宁静了。他抱着的力道更大了一些,嘴角却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他的湛儿,是他此生心安处。   渐渐的,秦慎也阖了眼。这些日子,他也真的累了。 第60章 风雅一事   嗬!   秦慎是满头大汗, 一下从着床上坐起来的。刚才在着安睡中, 想来是做了个并不美好的梦。这会儿他一只手揪紧了自己领口,似是要喘不过来气。   稍缓了会儿,秦慎像是想起了什么。只他的面色一下扭曲了起来,神色间浮现着的是恐惧夹着着不可置信的期待。   秦慎从未这般害怕过, 他怕一扭头, 看到的又是一场空。秦湛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见到过他的湛儿回来过太多次了。   但他到底转了头看去。   秦湛微微侧着身体,他大约也是很累了,眼睛上还挂了淡淡青色的痕迹。是以, 这会儿让他还沉沉的睡着。只因为秦慎突然坐起了身, 将着被子带起了一半。   屋子里放了不少冰块,里头实在冷了些。秦湛迷迷糊糊着,扯了扯被子。   秦慎一下觉得自己的心变的沉甸甸,像是有着万般的情绪全然涌现了进来。便是那一日, 他一步步走上皇位的时候,也比不得这一刻来的让他思绪万分。   秦慎忽的捏紧了手心, 因着他咬紧了牙关, 便是面皮都有了些许的颤抖。他忍着,到底赤红着眼落下泪来。   “湛儿啊……”良久, 秦慎才微微俯下身, 在秦湛额头上落下一吻。   秦慎原是想继续躺下陪着秦湛一块儿睡的, 只他刚有了几分动作, 便猛的想起了一件事。秦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都是褶皱的厉害了。除开衣服,他也好些天没打理自己,想来也是邋遢的一塌糊涂。   秦慎略略皱眉,虽有些许不甘愿,还是从着床榻上起了来。   到了外间宫殿,秦慎将着辛羊等人叫了进来。   辛羊这会儿这是在外头候着的,一听到秦慎唤人的声音,立时便连滚带爬走了进去了。不过他这模样,倒是夸大其词了些许。   “起了吧。”   辛羊应了声,只不敢起来,却是道:“皇上恕罪。”   秦慎这些天伤身伤神,身体倒是瘦了不少。但这会儿,他精神头倒是不错。原先那个带着几分威严,叫人看不分明心思的帝王却是又回来了。   “何罪?”   辛羊以头磕地:“三王爷回宫,奴才未及时通禀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秦慎忽的笑了声,“起来了吧,你这个老阉货。”   辛羊这回真起了,他磕了个头,却是喜气洋洋应了声是。秦慎虽骂他是老阉货,只这玩笑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亲近,却是别的侍人宦官求不来的。   秦慎这会儿心情自是不错,也是晓得他这份心情,辛羊刚才个才敢故意这般请罪。   “好了,你着了人,现下就去冰房里头,将着那些冰块都搬下去吧。记着让人声音轻一些,湛儿还睡着。”   “奴才知道了。”辛羊自是点头,只犹豫了会儿,他还是小心道:“皇上……那冰房之中的冰棺……”   不等着辛羊说完,秦慎便皱起了眉。他神色间,是不暇掩饰的厌恶。那焦尸不是他的湛儿,秦慎自是厌弃的很了。   “带了下去,给我一把火烧个干净。”   “是,奴才晓得了。”   辛羊得了吩咐,这会儿后退了些许,这才转了身离开殿门,去着外头吩咐旁人。门外头,自有宫人侍卫领了吩咐,这边小心从着德庆殿侧门进去,给着辛羊带着去搬了那些冰块。   这些个功夫,秦慎却是吩咐了人,去了华清池沐浴。   辛羊向来是随身伺候的,他回来那会儿,自是去见了秦慎,回复寝殿之中的事。   “湛儿醒了吗?”   “三王爷怕是受了不少苦,这会儿还睡的沉。”   “那就好,湛儿虽回来了,但有些个事也不可不查。”   “奴才知道,这回随着三王爷一同回来的,还有几位伴当。也不知晓这些是什么人,不过先下他们已然被御龙军拿下了,正关在刑狱司之中,只等皇上下旨。”辛羊道。   “让着廖景恒放心去查,这几人不能死了,其余随他。你再提醒你廖景恒一句,查自是无碍,但此事事关湛儿,若是漏了风声,朕就让他陪着那越修昀去!”   这越修昀便是因为闲王一事,在宫门口被着打了三十大板。他是个文人,最是好面子。不说这三十大板他吃不住,就是被扒了裤子打。他被人抬着回了家之后,当晚就羞愤不已,在家中呕血而死了。   此事,当初刑狱司的廖景恒原也一同要吃罪。不过当初,这廖景恒为了求自保,可是疯了一般咬那夏贵容的父亲夏则安,这才给着廖景恒饶过了一命。   “是,奴才知道了。”   秦慎摆了摆手,示意着辛羊可以退下了,只辛羊走到了门口,秦慎忽的又道:“等一下。”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秦慎像是在犹豫,他是回想了之前他同秦湛说的那些个事。他的湛儿心思聪慧,他不需彻底说开了。那番动作,湛儿怕就是能想明白的,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闭了闭眼,秦慎露出几分沉思之色,而后道:“……上次朕瞧着湛儿身子不好,着人特意重新调制了和松香,此香可助眠。朕原是叫人送去了永祥宫了,现如今,就在德庆殿那儿点着些吧。”   “……是。”辛羊应了声,小声退下了。   整个华清池,因着秦慎的吩咐,再没了一人。   水雾云绕之中,秦慎面色上渐渐流出一些难色。   如今天下有盛世之景,原先的崇武鄙文风气也开始改变,先下民间,多是尊重文人较多。以武定国,以文治国,是着太宗皇帝告诉秦慎的。   这文人多了,一些太平风雅之事倒也重新兴盛了起来。这其中,男风一事,也算是一些个自诩风雅之人会去沾染的。   秦慎有纠察卫遍布天下,他自是晓得,朝中大臣,便有那么三四个,在家中养了几个童子。不过都是十二三岁,平日里养着,暗中有些什么勾当自是不必言说。   便是那些穷苦百姓之家的,也有将家中容貌姣好的小子卖给入世家之中。只在卖入之前,双方都定下了文书契约。只等这些小童过了十八九岁,便发了银钱让他们离去。因着那时,这些童子身量长开,自不复小时雌雄莫辩,便可让着他们回老家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不提这些,有些人文人也喜欢进出男风馆之中。   这些腌臜之事,秦慎自是从不曾感兴趣半点。只他虽不曾有半分兴趣,但到底还是晓得这些事的。   这会儿,秦慎面色难看的,便是他想着男风一事的一些羞愤之处。   沉默了好些时候,秦慎终是将手探入水下。总该做些准备的,只自己个儿清洗私处,实在是让他难堪到了极点。   秦慎搁在池子外头的一只手死死捏着,似是要将自己手心掐出血痕来。   好半响,秦慎才止了动作。   他起了身,没叫旁人。这会儿,他自己扯了一旁放着给的干净的帕子擦了,又换了衣服,这才叫了人进来。   “回德庆殿。”   “是。”辛羊应了声,自是不敢再说多余的话。   秦慎回了德庆殿,又让着辛羊将那当初秦湛送的梅花给送了上来。这梅花当初制成了花干,秦慎一直让这人小心保存着。   这会儿,秦慎待亲自接了之后,便一挥手,就让着人都退出殿门之后。他自己,现实仔仔细细一会儿那梅花,这才将那插了梅花的瓶子放在了床边柜子上。   秦慎这会儿坐在了床边,轻轻嗅闻了下。房间里头,因点了和松香,是以散发了淡淡的一股幽远带着冷然的香味,很是好闻。   秦湛睡的有些不安稳,这会儿他翻了个身,却是将着被子踢开了些许。   如今天气转暖,他又是和衣而睡。之前,因着这寝殿之中搁置了太多的冰块,他才觉着冷。现下,冰块已然被清理,他自是觉着热了。   秦慎瞧着秦湛这会儿因为热,面颊都有些红了,鼻子上渗出了一些汗水。   秦慎失笑了声,起身拿了条干净帕子,又沾染了些冷水拧干了,过来给着秦湛擦了。   “湛儿?”   秦湛模模糊糊听着有些叫他,他实在困倦的很。只听着声音熟悉,这才半睁开了眼。瞧见是秦慎,秦湛撒娇似得却是往着秦慎处蹭去。   秦慎原是坐在床榻上的,这会儿秦湛到了他腿边,竟是微微一抬头,将着头枕在了他大腿上。而后又伸开了双手,自然的半抱住了他的腰。   “热,父皇……湛儿不舒服。”秦湛将着脸往秦慎腰腹处贴着,他的声音迷迷糊糊,还带着困意,显然还没着清醒。   秦慎无奈的摸了摸秦湛的头发,“湛儿,你别闷着,一会儿真热坏了。”好言好语劝了几句,谁知秦湛没动弹,反倒又要睡了过去。   秦慎怕他真热出了病,没的法子,只得掰了秦湛肩膀,将他微微推开些许。而后扶着他肩膀,将秦湛重新安置在床榻之上。 第61章 执子之手   秦湛因着秦慎的动作, 倒是醒了几分。   “父皇?”虽如今秦慎也知晓他二人之间并无关系,只秦湛叫的习惯了,到也改不过来。   秦湛这会儿神色略有些迷茫, 只微微睁了眼,带着些亲近之色的瞧着他。秦慎瞧着他那样子, 便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柔软了。   他到底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想着自个儿要做的事情, 也觉得有些难堪。可这会儿见了秦湛这般模样, 秦慎忽的便将那些情绪给压了下来。这会儿, 他心里头满腔满意的,便是对着他的湛儿的柔情怜爱。   “湛儿。”秦慎这会儿一笑,却是抬了手, 轻轻握住了秦湛的手。   秦湛笑了声,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了, 他觉得身体失去了几分力气。便是头脑, 也有些犯浑。这般, 秦湛便侧了侧头, 只拿脸颊蹭了蹭秦湛的手背。   秦慎身体微微一颤, 他又唤了声湛儿, 却是俯下身, 轻轻吻住了秦湛。   秦湛面色又红了几分,他似觉得这般有些不对劲。可大约, 是这会儿秦慎看着他眼睛的神色太过温柔了些, 里头又藏了很多他看不分明的东西。   ---------以下省略1500个字-------------   秦慎也忍不住吸了口气。   这会儿功夫, 秦湛又大声喊了声阿慎,这才倒在他身上不动了。   秦慎也失了力气,只这般半趴着没有动弹。好一会儿,他才微微转了身,将着秦湛从他身上挪下来,而后有抱入怀里。   秦湛还有些失神,只搂了秦慎的腰腹,将着脸埋入对方的脖颈之间。   秦慎瞧着秦湛的模样,实在欢喜的紧。不过再欢喜,如今他二人身上的汗水也该擦一擦的,不然过了今夜,明日怕是要得了病。   只秦慎哄了好一会儿,秦湛都是不愿动弹的模样。秦慎实在没了法子,只得扯了被子将秦湛盖严实了,自个儿忍了不适,稍稍穿了件衣服下了床榻来。   “来人。”   秦慎喊了声,外头寝殿的大门便给着人打开,而后辛羊只低了头,他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抬了捅水进来。   水一放下,那些个太监便低了头,同着辛羊,立时出去了。   这会儿功夫,秦慎进了木桶。只跨进去那会儿,还是让着他吸了口冷气。清理那会儿,怕还是受了伤,引出的东西,还带了些血丝。   秦慎擦洗完了自个儿身体,又换了衣服,只拧了块湿毛巾,亲自给着秦湛稍稍擦洗了一番。做完了这些,秦慎也实在受不住了,他随意将着毛巾一扔,也就上了床榻。   他将着秦湛半圈在怀中,空了一只手却是同着秦湛手指交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前,秦慎从没想过有这种感情存在。但此刻,这是他最期望的。而后,带着一丝笑意,他也便沉沉睡去了。   秦湛一觉起来,倒是神清气爽。今日他倒是醒的早,不过秦慎上早朝却是更早。是以这会儿功夫,他身侧的秦慎自是已经去朝堂上了。   前些日子,秦慎将自己关在冰房之中,真是什么都不管了。不过如今,秦湛回了来,秦慎自是要快些上朝了。   因着那些日子,可是有不少政务给积累了下来。   不提秦慎那儿,秦湛这儿只掀开帘子,便看到一屋子宫人便跪了朝他请安。   秦湛赤了脚踩在鞋上,他皱了眉。过了会儿,昨晚之事一幕幕浮现在面前。秦湛只猛的皱了眉,而后又回了床榻之上。   疯了,真是!   秦湛面色红白交错,恐慌、无措、不安同着惊异具是有,缓了好些时候,秦湛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些许。   秦慎,原来是抱了这般心思!?   那上一世?不不,那一世自不必再想,是决计不可能的。只到了这一世,秦慎到底是怎么萌生了这般想法的?   只让秦湛更为心绪烦闷的是他猜想着秦慎这龌龊想法的时候,他自己分明是没有半点厌恶的。不可忽视的,他还有几分从着心底深处冒出的兴奋。   原在他心里,敬仰孺慕至极的人,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   秦湛捏紧了手心,只回想的更远。再想起来,他跟着秦慎的相处,似乎很早的时候,怕就不对劲了。   只他一直没多想,也便不觉着的奇怪,秦慎大约是想的比他明白。   秦湛不是个蠢笨的,只顺了思路去想,怕这心思秦慎起了的时候,便是秦慎疏远他那会儿吧。   怪不得,如今已经暴毙身亡的那位沙兰娘娘,那日会表现的如此失措。外人,恐怕看的最是分明。倒是他这个局中人,反倒迷迷糊糊。 第62章 改变关系   秦湛自个儿想的头脑发胀,最后思绪发散, 到又想着昨晚那事儿去了。   不过昨日, 他虽好些时日不曾睡好, 累的很。只陪着秦慎已然歇了一个下午, 不至于到了晚间,还这般困。便是困, 未免也太糊涂了些。   如此想来, 昨日夜里怕也可疑的很。   秦慎说不得, 动了些手脚。   秦湛皱了眉在那儿想, 忽的,他原放下的床幔却是给人撩了开来。秦湛一惊, 扭了头去看,却是秦慎身着帝服,真颇为威严的坐了床榻边。   瞧他那模样,估摸着是刚下了早朝回来。   秦湛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长大了嘴巴,面容上有些尴尬。   这事, 未免也太过激进了些。大起大落之间, 这会儿真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原回宫,心里是抱着必死之念的。昨日刚回宫, 心里更是还担忧着秦慎身体。   这些事还没完,这又知晓了秦慎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 他同着秦慎的身份更是一夕改变。这桩桩件件的事儿凑在了一堆, 秦湛也是头疼的很。是以, 这会儿猛的见了秦慎,他倒是讷讷不知所言了。   秦慎瞧见秦湛连着衣服都还未换好,仍着了里衣里裤散发着发髻的模样,只扯了秦湛起来笑道:“该起了,这般惫懒,可不好。”   秦湛给着秦慎扯着半坐了起来,只神色间还带了些迷迷瞪瞪的模样瞧着对方。   秦慎实在是瞧他可爱,便不由在秦湛头上揉了揉。   “你之前个被着反贼劫走,如今平安归来,是大喜之事。今儿个起了,父皇带你去太后那儿拜见一番。她老人家昨儿个就知晓你回来了,如今也欢喜的很。”   秦湛给他说的回了声,兀的,秦湛只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个烦心事全然都消失了似得,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起来。   他自是不厌恶,秦慎也有心。   前世之事已然成了过往,这一世到了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慎为着他,连着他不是秦家血脉都不管了,还是瞒着旁人认了他,竟还要托付这万里江山。   更不说昨日夜里,秦慎连着动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他这些个所作所为,秦湛想来,真真是不可思议。便是再喜欢,秦慎竟是能做到了这个份上。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慎爱他,怕是爱到了骨子里。   秦慎这会儿接过了秦湛的衣物,原是抬了秦湛手想给他穿上,只他手臂突然给秦湛扯住。秦慎一愣,只道:“怎么了?”   秦湛半仰了头,却是朝着秦慎一笑。   这一笑,真心实意又轻松无比,秦湛整个人原先藏着的掖着的那点阴郁,倒是一下消失了个干净。   秦慎心微微一动,只抬手摸了摸秦湛的面颊。   秦湛站在床榻上半起了身,却是自个儿附身过去,抱住了秦慎的脖子。   秦慎一笑,顺着他意的靠近几分,而后抱了秦湛的腰。   这会儿,寝殿中那些宫人们,早已跪下低了头,半眼不敢抬头瞧。   秦湛眯着眼,带些笑意在秦慎脖子边蹭了蹭。   “现如今还早……”秦湛顿了会儿,却是凑到秦慎耳边,轻声道:“阿慎。”秦湛是瞧不见秦慎的神色,他只觉着秦慎抱着他腰的手微微用力了些许。   “……湛儿若是还困,在睡会儿吧。”秦慎心软成了一滩水,刚才自己个儿说的那些惫懒的话,全然忘记了。   秦湛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所以扯了秦慎一起往床上躺去,“父皇陪我。”   秦慎实在那他没办法,真是坐了下来却是要陪他歇息。   秦湛一见,顿时高兴了。他早睡够了,自是不想再休息的。是以,这会儿他从着床上猛的越过秦慎起来,只笑道:“是父皇懒,上完了早朝就说累。这到好,自己要休息呢,到说起我惫懒了。”   秦慎一下也从着床榻上起来,不见半分生气,只拿了秦湛衣物,“好好好,湛儿自是没有什么不是的。快讲衣物穿了,否则你刚回了宫,怕就要病了。”   秦湛到真不要秦慎伺候他穿衣,只自己接了,在宫人伺候下洗漱完毕,又用了早膳。等一切妥当了,秦湛犹豫了几番,才道:“父皇,我之前在留县,虽被着兴周会的抓了。只他们见我同柔儿年岁不大,是以也不忍心杀了我们。   只他们也不愿意白白放了我们,这才盗取了义庄的尸体烧毁了,留在屋子之中。这一路上,我同着柔儿虽过的差些,但兴周会的人也都不曾伤了我们。   后来我寻了机会,便带着柔儿跑了。之后,流落到蔡奇光府君处,他信任湛儿,又着人将我送进雍城。因柔儿还小,骑不了快马,现如今还在蔡奇光府中。”   秦慎拉了秦湛坐在他身侧,给他倒了杯茶水,听他慢慢讲。   这蔡奇光的事,他已然知晓了。   那几个一同进雍城的伴当被关进了监狱司,还不等用刑,便什么都说了。只在蔡奇光之前的事,怕开始有些疑虑的。   兴周会的人之中都是一些个反贼,之前朝廷也一直在抓捕归案。这些个人,虽自诩江湖正义,不过若说瞧着皇家子嗣年岁小便放过的,也不必故意弄了尸体糊弄于他。   只这些个事,秦湛这般讲了,秦慎也不开了口去质疑。   他只晓得,那几位伴当已然交代,秦湛是听着他病了,这才不眠不休连日赶来。如此,也就够了。   这会儿,秦慎笑道:“湛儿不必担心,早朝之上,朕已经吩咐了人,连日兼程,去将柔儿接回来了。还有蔡奇光救人有功,也有厚赏。”   秦湛喝了几口茶水,又道:“除此之外,湛儿的意思是……念在兴周会的人未给儿臣造成伤害的份儿上,父皇能不能对他们进行招安。   如今天下承平,兴周会之中的人,很多个,其实并无造反的意愿。只是有些前朝遗老,总是放不下过去的那点荣耀,这便顽固了拉了不少人为他们陪葬。   湛儿觉得,父皇不若对他们招安。可让百姓们看一看父皇的开明,也叫那些一直叫着大苍无德无恩的反贼们瞧一瞧。”   秦慎只笑不语。   自从知道了秦湛同他并无关系,秦湛的生父,他自是也要去查的。   周秀元当初还年轻时,闲王府虽落寞,她也出落了个大家闺秀。是以,她周围的接触的人,除了王府院落中的人,旁的真是少之又少。   这突然的多了个外人接触,总是十分显眼的。   是以,依着纠察卫的能力,查到梁谷胥乐实在没有半点意外。   这梁谷胥乐原是个乞儿,后来被兴周会中的能人异士收养,拜了师也学了武。后来被派代雍城打理据点事物,这般,就跟着周秀元接触上了。   既然查到了梁谷胥乐,秦慎自是将他事无巨细,查了干净。   这梁谷胥乐如今在江湖中,名气也不小,多以豪爽仁义为名,更在兴周会做了大统领之位。   他的湛儿这回没事,秦慎估摸着,应是这梁谷胥乐得知他是周秀元的儿子,念着些情谊,这才没杀他罢了。   只也保不住,现如今那梁谷胥乐是否得知了秦湛是他亲子之事。   若是不知,秦慎到觉着可以留他一命。待铲平了兴周会之后,叫他归隐山林也便是了。若是知道了,怕就留不得了。   知晓了秦湛的身份,日后此事但凡起了一点苗头,可都是能被人拿捏着来给秦湛捅了篓子。只这般想法,到不能跟他的湛儿明说。到底是亲父,他怕着他的湛儿心肠软和的很,自不会忍心。   只这帝王之位,向来如此。   想想当初他那些个兄弟,一个个,可都没什么软心肠的。各般手段,具是用上了。他们都死了,这才有了他的今朝。   秦慎有心想让秦湛心肠硬一些,未免自己将来给人拿捏。只一瞧见秦湛干干净净的模样,他便又不忍心了。   罢了,他的湛儿如今也不算大。等过些年,再教也不迟。   秦慎这儿定了想法,却忽的被着秦湛推了下。   “父皇,你想些什么?你还未说,答不答应湛儿?”   秦慎略显尴尬拿了茶杯喝了口水,笑道:“自是可以,太后大寿在即,到时朕趁此机会大赦天下,更是招安兴周会的人。如此,湛儿可还满意?”   秦湛这才笑了,眉宇间尽是得意,比着以前更是张扬几分。   秦慎愣了愣,到觉得自己一下也开心了不少。   他二人之后到又随意说了些事,秦湛便陪着秦慎老老实实批改折子了。这折子啊,堆了好些天,可是多。   到了午膳那会儿,秦慎才搁下了笔。   早上迟了,索性后来秦慎叫人去了永乐宫通知太后,他二人不过去了。不过到了午膳时,便一同去太后处用膳。   这会儿到了点,外头彤瑞姑姑进来,却是来请了。 第63章 秦礼之死   “走吧, 莫要让你皇祖母等的急了。”秦慎起身, 笑道。   秦湛自是随他的意, 只是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奇怪的。起先, 那位皇祖母也并未多喜爱他。只后来见秦慎甚是爱他, 为着儿子,才偏心他几分。   再后来, 出了冕服一事之后, 太后也算是同他撕破了些面皮, 平日里,再不像往常一般,时不时拿些个吃的、玩的一些个赏赐过来了。   这原也没什么,他也不缺永乐宫的那点东西。   不过今日早上,秦慎同他说起太后的时候, 到似忘了之前他同太后那些个事儿。这个点了, 彤瑞还奉了太后口谕亲自过来请, 也是奇怪。   秦湛按下心思, 只同着秦慎一块儿,俩人出了乾书房, 便坐上了轿辇。   这一路速度不快到也不慢, 约是两刻钟的时间, 就到了永乐宫处。   秦湛给秦慎带着,他俩人才进了永乐宫, 永乐宫伺候的便跪了一地, 只唤着皇上万岁同王爷千岁。   “起了吧。”   秦慎这儿话音才落, 秦湛竟是瞧着太后亲自从里头出了来。她给人搀扶着,面上挂着笑。   “哎呦,真是列祖列宗保佑。我的湛儿啊,来,到皇祖母这边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你。这些日子,你被反贼劫走,皇祖母真是忧心不已啊。如今你没事,还回了宫,皇祖母这心,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越说着,太后眼眶便红了,只拿了帕子擦拭起来。   如今,太后是真怕了。她之前个,只以为秦慎不过偏心一些,这才糊涂了,要立秦湛做皇太子。   这事儿,她自是不会同意。别说她了,大臣也不会同意,少不得要出乱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皇儿,在得知秦湛死了之后,会这般疯狂。他疯到,要拿了整个大苍天下做陪葬。   那些日子,太后是日日哭,夜里也都是噩梦连连。一入睡,便是秦家的祖宗们在质问她,为何把这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给败了。   她差些熬不住,不过想着秦慎如今这般样子,她若再熬不下去,这大苍就真的完了。为着这,她那时才硬生生挺了过来。   后来,她也得了几分消息。秦慎将着永祥宫的一个选侍带到了德庆殿,派了人日夜保护着,太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晓得了这件事之后,她更是哭了许久。   知子莫若母,她哪里是不晓得,她的儿子,这是在做着后事准备,他是要随了他自个儿的儿子去啊。   幸好老天有眼,秦家先祖庇佑,秦湛总算是活着回到了宫里。消息传到了她这儿,隔日,秦慎如期上了早朝的时候,她直接个去列祖列宗跟前哭了好些时候。   这事儿,算是过了。   只想起来,太后还是每每心惊肉跳,担心不已。   如今,她算是认了命。只希望着,秦湛好好活着,好好再长大些,也好接过皇太子之位。比着大苍都要没了,有着一半周家血脉又算什么。   若是有人要反对,那他就是居心不良,是要了她的命!那也莫要怪了她,回头下了死手。   秦湛不知太后所思所想,但也不会缺了礼数,这会儿过去便行了礼。   不过秦湛倒是不曾想到,才行了一般,太后却是将他拉了起来,只搂到自己怀中,好不心疼的模样。   “我的湛儿啊,瞧着瘦了不少。在外头,怕是吃了不少苦了。”太后又是哭了。   彤瑞是随了秦慎一行人来的,这会儿立时上前,重新个递上了新的帕子。她在太后跟前得信任,也多少能说几句话。是以,这会儿只劝慰道:“太后,三王爷好容易回了宫,这宫里头才喜庆一些。今儿个是个开心的日子,您也莫要哭了,伤了自个儿身子不说,您又引出三王爷的伤心事儿。”   太后擦了擦眼角,“是极是极,彤瑞你说的对。我这儿说些个,只顾着自己了。回头引了湛儿难过,怕就吃了下午膳了。”   太后竟然冰释前嫌,秦湛自不会抓了以往那些个事儿计较。是以,这会儿他只卖乖道:“湛儿来时,父皇就说皇祖母身体不好,湛儿忧心的很。湛儿在外头,照顾自己好着呢,可不许皇祖母担心,伤了心神。湛儿还想着,皇祖母长命百岁,长命千岁,长命万岁……一直陪着湛儿呢。”   太后一下就笑了,她半抱着秦湛,满是慈爱道:“湛儿就是会说话,这其他的皇子皇女们啊,我就是瞧着比不上湛儿。”   这会儿秦慎上来,笑道:“母后,咱们里头去说吧。外头有些个风,您身子不好,可得小心。”   太后瞧着秦慎神色再正常不过,又是她那个以前的儿子,心中宽慰不已。   如此,便好了,她再不奢求什么了。   湛儿就湛儿吧,总归也是他们秦家的血脉。再则,周家的人都死光了,他又是在宫里头养大的,一直做着大苍的皇子。将来,总不至于心还偏到周前朝去。   进了永乐宫,秦湛只漱口净手之后,太后这儿的午膳也摆了出来。   太后留下伺候的人不多,大多遣了出去。她用意到也明确,今日这午膳,是算作家宴了。   落了坐,秦湛随意几分,做了秦慎身侧,太后也不曾见怪。   她那儿子,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入了什么迷。这么些个皇子们,一个都瞧上,偏偏对着秦湛上了心,让他爱的很。   太后心中一叹,索性不再想。   用膳时,秦慎时不时给着秦湛夹些爱吃的菜,又替他盛汤端饭的,倒是用心的很。   “吃些这个,这个也不错。”因着有几分家宴的意思,伺候的人也不多,太后也没让人规矩着。这会儿,她尝了尝那肉丸子,滋味不错,这才笑道。   秦湛爱吃些荤食,她是晓得的。   秦慎夹了一颗放进秦湛碗里头,“尝尝?”   秦湛咬了口,肉汁入味劲道,确实不错。他眼睛一亮,吃三两口便吃完了那肉丸子。他尤不满足,只起了身再去夹,谁知给着秦慎按了回去。   “父皇?”秦湛带着几分撒娇。   秦慎摇了摇头,“不行,医正说了,你这身体,吃多了荤腥,肚子是要不舒服的。那丸子分量不小,只能吃一颗,不准再吃了。你若喜欢,也只得晚膳时再吃。”   这事儿事关秦湛的身体健康,秦慎还是不会依着他的,是以板了面孔,甚少严肃的模样。他是怕自己唯恐软和一点,回头秦湛以痴缠撒娇,他又是妥协了。   别的事儿都是好说,这身体之事是大,是万万不行的。   “父皇,我给您倒酒。”秦湛讨好的端了酒壶,给着秦慎斟酒。   秦慎含笑看着秦湛动作,这会儿倒好了,他也一口喝了,只仍旧笑道,“吃些别的吧,这扇丝豆腐做的不错,你吃些,肚子也不会难受。”   秦湛气的立时放下了酒壶,只朝太后那儿跑去。   太后原先一直笑着,这会儿见秦湛过来,也只一下抱住了他。   “皇祖母,您管管父皇,您看他,一颗丸子都不让湛儿吃。您都说了,湛儿在外受了苦,都饿瘦了。”说话着,他暗中却是朝秦慎眨了眨眼,眼中好不得已的模样。   太后配合应道:“可不是瘦了,再吃一颗,皇祖母给你做主。”   “母后。”   “湛儿如今年轻,正是喜欢这些肉食的时候,让他吃些也无碍。你也是,一颗丸子也拘着他。彤瑞,给三王爷拿了。”   一旁彤瑞笑应了声,只拿了个干净碟子,给秦湛夹了一颗。   秦慎见他吃上了,又想起秦湛刚才那神情,真是又好奇又好笑。   “湛儿,日后若是你父皇还这般管这你,你尽管到皇祖母这儿来。”   “谢谢皇祖母。”   秦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回头还得防着这儿,这小子要是没他管着,几天估摸这就要坏了身子。   这般下来,这午膳,用的倒也愉悦。   吃完了之后,秦慎也不着急离开,只带了秦湛,打算着陪太后说些话。只不过才坐了半盏茶的时间,外头似乱了起来,有几分吵嚷。   “什么事?这般没规矩!”太后面色微沉。   彤瑞急匆匆往外头走去,一会儿之后便回来,面色有几分犹豫。   “……启禀皇上,太后……翎福宫那儿传来消息……说是……说是七皇子薨了。”   太后一下起了身,神色间有些诧异,也有些失神。   她从来看重宇文皇后,为着宇文皇后自己聪慧,也为着她是出身宇文家。只她在子嗣这一块,实在欠缺了些。   七皇子生下来,就是个多病的。   前些年,只得在翎福宫中日日养着。这样一个孩子,太后同着他,感情也不深。不过这一两年,说是得了帖高人的药方,好了起来。   如此,七皇子才来这永乐宫走动的多了。   那也是个机敏的孩子,太后对他,也是喜爱了几分,可惜……如今这就薨了。   “母后,您没事儿吧?”秦慎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当时秦湛出了事儿,他自是不管不顾了。如今秦湛平安无事了,他再无情,也会念着几分血缘的。   太后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宇文皇后到底去了七皇子。你得了空,也去瞧一瞧她吧。”   “儿子晓得了。”   这般,太后挥了挥手,便兴致缺缺的叫彤瑞扶着她去歇息了。   “父皇,七弟怎么突然就没了?”秦湛同着那些皇子,感情不深,也说不上难过什么的。   秦慎摇了摇头,“是他身子骨不好,命薄,湛儿莫要多想。”   这边同太后告辞,那头七皇子薨了,到底不是个小事儿,他同着秦慎,也该去一趟翎福宫。 第64章 身体有恙   从太后这儿出来, 秦湛二人便直去了翎福宫。   秦湛到这翎福宫中倒是不多, 其余各宫的皇子们, 自是时时要来此处请安。他给着秦慎教养, 难免显得更尊贵些, 时常自己是不来的,也不必瞧皇后的神色。叫旁人羡慕, 也叫旁人嫉妒。   今日一踏入翎福宫, 秦湛就听着了哭声。   这会儿辛羊在门口唱了诺, 里头人听了,自是都出来迎驾。   宇文皇后也给墨蕊扶着,她神色憔悴,人都摇摇欲坠,强撑着给秦慎行完了礼。   今个儿, 秦慎给她几分脸面, 只立时道:“皇后不必如此, 礼儿去了, 朕心中也难过。只他身前甚是爱戴你,为着礼儿, 你也不该亏了自己身子。”   秦慎好些时候不曾对她这般柔声细语了, 宇文皇后心中即是难过, 也有几分怨恨。   她的礼儿,身子出来时就不好, 这是娘胎里带出的病。因着这, 她原就愧对自己的孩子, 是她没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这两年寻了药,好容易活泼了些,她看着也舒心。那药的用量虽一日日增大,可她堂堂皇后,母仪天下,怎会缺了银子去买药!?   再则,她也没了办法。别的她也不多想了,她只盼着,她的礼儿只要再坚持几年,长大些许,娶了妻子,再有了孩子,她便又有了几分盼望。   可如今,这些都没了!   她的礼儿,自从留县回来之日起,便病了。   她还记着,那日她冲进房门的时候,她的礼儿就昏了过去,胸口还有着鞋印子。皇上是她的夫君,也是她孩子的父亲,他好狠的心啊!   回到宫中之后,礼儿只醒了几次,每一次只浑身冒白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给着她的礼儿继续服送那药丸,加大了剂量,可是这回,没用了啊。   医正说她的礼儿原就身子虚弱,五脏俱损。虽不晓得近些年为何身子好了些,但这次受了惊吓,又加心肺受损,药石无灵了。   这般,到了今日,终是熬不住了。   宇文皇后被着墨蕊扶住,这会儿便随着秦慎进了里面。   翎福宫中,喜庆一些的物件已然都撤下了。宫殿各处,也点了白蜡烛,这殿中的宫人们,只跪了地在哭着。   气氛实在哀伤了些,秦慎也有些难过。   “来人啊,吩咐下去,七皇子的丧事,让着司礼监的人操办。”   外头辛羊应了声。   这丧事自有一定的规格议程,不过当初大苍初定之时,民生凋零,国库空虚。是以,太祖特意定下过规矩。凡是皇子贵女们,只未满十三早夭的,这身后之事不必太过铺张浪费。   当初定这规矩,不过是和着当时的状况。   到了如今,这规矩其实守的也少了。到了他的父皇,也就是太宗时期,就已经逾越了好几次这规矩。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事儿,自也不会有大臣们来死磕的。   秦慎在此地呆了会儿,不过他见秦湛神色肃穆,面色似有些苍白,便心中有些担忧。这秦礼薨了,此地自是不甚吉利。   他的湛儿如今也不过十五,正是容易被着这些事惊着的时候。   这般想,秦慎便不愿再在此地呆下去。又吩咐了几句,秦慎也不再多留,只带了秦湛便离去了。   第二日。   因着七皇子薨了,后宫中,众嫔妃们,皆是素缟一月,不得食荤腥等。前朝大臣们自也如此,这一月内,还有那凡是民间嫁娶等也不得进行,酒楼、戏台各处,一月之内也不得营业,只过了七皇子丧期才能举行。   宫中一片哀乐之时,也是不巧,第三日的时候秦湛身体出现了些许不适,有点上吐下泻。   他好容易回了永祥宫,里面人还没开心几日,这就又担心上了。   那会儿秦慎得了消息,立时就赶了过来。一路上,他也是面色肃然,只想着是不是这几日有什么地儿疏忽了。   这宫中的腌臜之事可不少,他虽全力护着了,可难免有疏漏之处。可是保不齐,总有人寻了些空子。   “湛儿?”   秦湛这会儿才吐过,正拿了茶水漱口,便听着秦慎来了。   “父皇?”   秦慎哪里能让秦湛起来,快走几步,只扶了他肩膀,忧心道:“哪里还不舒服?吐了几回?”   秦湛实则知道自己的身体,他身子向来不错。以往看着病弱,不过是他在装不足月之症罢了。只这回,到真是病了。   前日从翎福宫回来之后,他倒是无事。不过隔了一日,昨儿个晚上,他夜间就肚子疼的厉害,起了三回夜。   自从他回来,伯福自是欢喜无比。原也以为他死了,伯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为着他伤心,也为着自己将来忧心。   这回秦湛没事,自是无比欢喜。   见秦湛病了,哪里敢耽搁,连夜就去医道院那儿叫医正。听着是三王爷病了,那儿的人也不敢耽搁,立时就来了。原也有人要去德庆殿那儿回禀,只秦湛惦记着天色已晚,秦慎必然入睡了。   前些日子,秦慎就折腾了自己许久,身体也需要养养。如此,秦湛就让着永祥宫的人没去禀告。   不过到了今日早上,秦湛也晓得瞒不了秦慎多久,果然见他下了早朝就急匆匆来了。   不过秦湛身体底子不错,约莫是肠胃有些坏了,倒也无碍。只是这胃有些难受,吃了便想吐,药也吃不进。若是不吃了,他反倒也不怎么不爽利。   秦慎刚才问了,一旁自有伺候着的伯福答了。   吐了几次,医正说了些什么,无一不仔细。   秦慎自己听了,抬手便摸了摸秦湛的额头,“可发热了?”   若是发了热,那便更让他担忧了。   “父皇,我没事儿。医正也说了,我不过吃坏了肚子,养几天就好。”   秦慎眉头还是皱着,只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秦湛不关心自个儿身体的话。拿手探了探,没有发热迹象,到底好一些。这会儿。他只得叹了口气,让着人端了药来。   刚才喝的那些,秦湛具是吐了个干净,只是要重喝的。   秦湛瞧了那药,胃里头就一阵难受,更别说那药还苦。今个儿他肚子不舒服,若是吃了药,拿蜜饯果子之类的压一压,那更是难受。   是以,这药也只能干喝,实在让他受不住。   秦慎见了秦湛那样子,便晓得他不愿意喝,不过这身体一事,可耽误不得。   “湛儿,听话。你若不喝,下回你的饭食,便只能吃些清淡的,父皇一丝荤腥都不让你沾。”   秦湛眨了眨眼,却似凑上去抱秦慎的胳膊。   秦慎手里头还拿着药碗,给着他差点吓了一跳。这要是洒了烫了,可不好。   “湛儿!”   秦慎语气才严厉几分,秦湛到底抱住了,笑道:“父皇,喝一半好不好?我刚才喝过了,不过吐了些,肚子里必然还剩了些许的。”   秦慎空了只手,给这秦湛扯了扯被子,怕他再沾染了寒气,“坐好。”   秦湛挺好应了声,乖乖往后靠了几分。   秦慎微微侧了身,外面伺候的人却是瞧不清他神色了。这会儿,他眼中便全然是一片柔和之意了。见他的湛儿卖乖的模样,秦慎只得无奈笑了声。而后,他用药嗜舀了一勺苦药,竟是往自己嘴里送去。   秦湛一惊。   秦慎却是将它咽了下去,而后又舀了一勺递去了秦湛嘴里,“父皇陪你,就喝半碗,可好?”   被子之下,秦湛微微捏紧了手心。   “湛儿,你听话一些,好吗?”秦慎见他不开口喝药,面色也不见半点气恼,只仍旧细细哄着。   秦湛忽的,倒是眼睛有些酸涩了。他张了嘴,将那药给喝了。虽还是那般苦,倒是也奇怪,竟能下咽了。   这碗药,到底是这般喝完了。   秦湛漱完了口,觉着肚子舒服了些,便给秦慎扶着躺下了。他夜里起夜多,闹的厉害,原就没睡好。这会儿喝了药,秦慎陪着,倒是又睡了过去。   秦慎见他睡的安稳了,这才悄悄起身,让着人好生照看,而后自己去了永祥宫偏殿之中。他一进了偏殿,七八位医道院那儿的医正、医官们,自是早早就等候着了。   他自是不放心,秦湛这病情,他须得自个儿亲自问过。   这般问了,确也无事。   说是秦湛之前个,必然是在外头没吃好,坏了肠胃。这番回宫,又吃多了荤腥之物,肠胃一下受不住,便这般了。   这些日子,养一养,也就好了。   秦慎听了,也是暗恼,他不该前日带了他的湛儿去太后那儿。因着高兴,还许他喝了一杯酒。   “既如此,你们这些日子,便都在永祥宫中呆着。若是湛儿好了,有赏。但凡他出了差池,也不要怪了朕!”   “是,臣等定当尽心尽力!”几位医正们跪地,连连应道。   “也好,从今日起,你等需每日留下一人常在永祥宫中照看。湛儿自小身子不好,你等也用心些。等湛儿痊愈了,你等再一日四次为湛儿诊脉,不可懈怠。”   这里交代了,秦慎又让了他们出去。   这会儿没了旁人,秦慎又道:“辛羊,这永祥宫可查了?”   “皇上放心,自晓得三王爷病了之后,纠察卫就查了。三王爷今日的饭食、饮水、被褥、衣物等,具是没问题。那些个宫人们,也没人动了手脚。”   秦慎这才放心了些,他怕的,便是有人暗中下了手。   不过,若是没着这些腌臜之事,秦慎便有想起了秦礼之事。这几日,司礼监还在忙着。他又有些担心,莫非真是冲撞了。   礼儿原就小小年纪去了,心中怕是有些怨气。湛儿身子不好,怕也最容易沾染了晦气。   这般想着,秦慎便微微皱了眉。   而此时,翎福宫中。   宇文皇后今日神情有些恍惚,太后到底念着几分旧情,今儿个特意下自个儿过来,也来瞧一瞧。   人已经去了,这般,也能叫宇文皇后好受一些。   这会儿,太后原正劝慰着皇后,事儿总得朝前看,莫要伤了自己身子,这反倒真是不值得。   宇文皇后稍稍好一些的时候,外头一个永乐宫的姑姑进了来。   彤瑞自是拦下了,待她问了,也是面色一变,急匆匆禀告太后去了。   “何事?”   彤瑞一行礼,只道:“太后,永祥宫那儿传来消息,说是三王爷病了,昨儿个夜里就不好。今日上完了早朝,皇上就过去了。”   “什么!?医正怎么说,湛儿怎么样了!?”太后面色一变,立时就起了身。   “好像吃了药,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   “我的湛儿呦,这病了,是要了我的命啊。”太后面色担忧,也顾不得此处,只立时让彤瑞扶着,急匆匆就离去了。   待太后不见了人影,宇文皇后呆坐在原地。刚才着,她连送太后都忘了。只太后急匆匆的,怕也顾不上她了。   良久,宇文皇后忽的流出两行泪来。   “娘娘。”墨蕊红着眼,心疼道。 第65章 刻骨入心   这宫中, 恢复喜庆倒是比着众人想的快了些。在民间,皇上也下了旨,说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准婚庆嫁娶, 一应酒楼戏台各处也封了。   只宫里头, 虽在七皇子落葬的时候,当今圣上封了他为克敏亲王, 给了些宇文皇后脸面。只到底,这时日也快了些, 不过半个月, 这宫里头就一切照旧了。   好些个宫人们私下自是有议论, 便说是七皇子去了没两天,三王爷就在寝殿中病倒了。前一日,三王爷才刚去过翎福宫, 怕是被晦气给冲撞了。   皇上跟太后都是忧心忡忡,是以,就让着七皇子早早落葬了。以免还在宫中,让着三王爷不好。   这议论, 众人虽不敢摆在了明面了上来说,只各宫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般,自是有人冷笑一声, 愿意看翎福宫那位笑话。谁叫着她是皇后,不过仗了出身好罢了!想她一入宫,为着替她摆威风,太后当初就将大皇子记在了她的名下, 可是让人恼恨!   现如今又如何,再好的出身,也比不得皇上的喜欢。   太后再愿意待见她,总也不会跟着自个儿的儿子闹翻了。现下,她还不是成了个摆设!   自然,也有名下有着子嗣之人,对着秦湛一阵咬牙切齿。只恨不得这次为何晦气冲撞的不狠一些,索性,让着秦湛也去了,一举两得,那才叫好!   不说这些,只到底过去了半月。   这些时间,秦湛身体自是大好。他原其实底子不错,不过肠胃坏一些,也是他饮食有所偏好导致的。   这些个时间,秦柔儿人也被接了回来。值得一说的是,约莫是秦柔儿一个人在外头的缘故,她回宫的时候,瞧着倒是瘦了些许。   不过这些个瘦,秦湛瞧着,这些天因着澜贵仪心疼她,倒是又给养回了几分。   一同前来的,还有那蔡奇光。此人见了秦慎,同着秦慎倒是交谈甚欢。如此简在帝心,日后怕是升官也容易的很。   而今儿个,秦湛去瞧了秦柔儿之后,他一回了永祥宫,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那苏涵冬之事,倒是该解决一下。   这苏涵冬原是他永祥宫中的选侍,因是自己使了手段,倒是有了他的骨肉。此事,他原是不知的。   不过他回了宫之后,得了空,秦慎倒是将这事告诉了他。因着秦慎以为他死了,这苏涵冬肚子里的,便是他唯一的骨血,这才小心养着了。还想着,日后,便让这孩子成了皇太子。若是女的,也会私下取了男孩来,便说生的是龙凤胎。   秦慎这番堪称荒唐的言论,倒是让秦湛又感动,又觉得心中酸涩。   这个日子过去,苏涵冬肚子也大了。秦慎便把选择给了他,留还是不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秦湛原没想在宫中留下孩子,不过是想着他并非真正的皇子,秦慎知道之后留他不得。他跑了,总不能留下自己的孩子在这永祥宫中替他这个父亲遭了罪。   不过如今,既然他已然无事,这孩子倒是可以留了。   这会儿功夫,苏涵冬只给宫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就来了。   这苏涵冬是鹅蛋脸,原不曾有孕之前,身材便有些丰腴。现如今,面颊又更圆润了一两分,只倒也不显得肥胖,却是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润之感。   苏涵冬此刻心中也是心思复杂万分,她瞧着上头坐着的男人。这人一身玄色王爷服饰,更是少年俊逸,别说身份尊贵,更是享受着无上尊荣。   那就是将来,再上一步,也几乎是定了的事儿。   这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将来的依靠。   只是,这人若是不曾回来,她肚子中的孩儿……可他偏偏回来了,她又该如何是好?   “坐吧,如今你有了身孕,便多在自己殿中休息。过几天,我就请父皇下旨,抬了你的品阶。”   苏涵冬这会儿心中微微舒了口气,罢了,多想无益。既然三王爷回来了,得了他的宠爱才是。   想罢,苏涵冬面色只表现的更是羞然。   她是第一个从着选侍抬了分位的人,王妃还未定下之前,三王爷后院里头那些个人,可不得看着她的面色!还有,她也是第一个怀了孩子的,将来就是长子!   如今她既然能领先别人一步,日后,她也能一直领先那些个人。日子还长着,不过看谁笑到最后罢了。   秦湛留了苏涵冬坐了会儿,便让她离开了。这女人,秦湛心里头是有几分不喜的。倒也不是旁的,不过就是她耍手段才怀了他长子。   这般,让着旁人算计了,秦湛自是不愿的。   苏涵冬此事不过小事罢了,打发了她之后,秦湛就去了秦慎那儿。下午那会儿,他还得去乾书房那儿跟着秦慎批折子。   这一去,时间倒是不长。因着秦湛身体才好,秦慎不愿让他累着了,这才早早就陪着他从乾书房那儿出来了。   一路,直回了永祥宫。   不过这一进了永祥宫,里头倒是有几分哭声。   秦湛眉头便一皱,径直就走了进去。秦慎一见这,也从秦湛身后跟上,丝毫没有刚才那对着他逾越了规矩的气恼。   辛羊瞧着秦慎才是那孝子的模样,也早已见怪不怪。   “吵什么?”秦湛几步进去,只稍微沉了几分声音。   这会儿功夫,别提后面还有秦慎跟着进来。是以,这满殿的人,都惊慌了几分,全都跪下了。   这其中,这里头到是有个四五岁的小孩仰着满脸泪痕的脸蛋,傻乎乎的还站着。   因着这小孩儿秦湛没多少印象,也就多了看了几眼。   他里头穿了见月牙色的衣物,外头罩了见红色外衣,胸口处佩着个长命锁。这会儿,只用脏兮兮的手,下意识抱紧了他手中的琉璃球。   秦湛眉头一挑,这会儿仔细看,倒也认了出来。若他真是秦慎的孩子,那这小孩儿应是他的十二弟,秦锦。   他如今才四岁,便是要去清心殿那儿入学也差了几个月。往日里的时候,秦湛自也不会同他去接触。   这小子的母妃是个佳人,品阶十分低下。如今,秦锦同他母妃便是住在钟和宫之中。这钟和宫,做主的,却是如今只剩下的三妃之一,丽妃娘娘。   这丽妃娘娘颇有几分手段,有她压着。那林佳人,就算得了这十二皇子,也给着丽妃娘娘死死压着,没半分出头的机会。   “父……父皇……三哥。”小孩儿怯怯的,红着眼眶,懦懦的叫了声。   他倒是识得人,大约是那林佳人教的好。   秦慎点了点头,倒也没多少热情。他子嗣多,这秦锦母妃身份低下,之前不过是侥幸得了幸罢了。这秦锦他也没见着几分,是以,倒也显得平淡。   “都起了吧,没瞧着十二皇子哭成了这般模样?还不快些去给他擦了脸!”   秦湛这会儿说了,还跪着的人自是立时起身,赶紧端了净水,又领着秦锦去擦洗。   这功夫,秦湛只顾着自个儿去坐了。   秦慎一笑,他瞧着秦湛那面色肃然,多了几分肃然的模样,心中觉得欣慰他的湛儿长大了,却也觉着有几分柔软。   他虽爱着他的湛儿,同他的感情,却不是纯粹的男女的热烈之情。湛儿是他教养长大,这般岁月中,包含了其余太多的东西。只唯有一样,秦慎可以肯定,他的湛儿进了他的心,刻入了他的骨,融入了灵魂。   这一生,直到他走到终点之前,他都得看着他的湛儿还好好的。   秦慎心里头有几分波澜,面上却不显,只自个儿跟了过去,而后坐在了秦湛身侧。   “湛儿,喝些茶水。”这会儿功夫,秦慎自己端了茶,倒是没几分避讳,先给着秦湛递了过去。   秦湛一笑,接了。   他喝了口,只刚要放下。秦慎一笑,竟是伸了手接了,又替着他放桌子了。   秦湛一愣,便去看他。   秦慎倒是面色没什么变化,只眼神中有几分讨好。   秦湛一愣,忽的想起了这会儿去擦洗的秦锦,便明白了过来。秦慎怕是以为,他会因着秦锦的事儿生他的气?   这可怎么说的,不说秦锦早早便有了。就是现下,他虽同秦慎在一起了,便也从不曾想过,秦慎这满后宫不会再有子嗣诞生下来。便是他,将来少不得也是要纳妻取妾的。   这会儿功夫,秦锦上了来。秦湛眼珠子一转,却是对着秦慎揶揄道:“父皇在我被劫之前,着人送来的和松香,湛儿还不曾用过。不过想来,是好闻的,父皇觉得呢?”   “湛儿!”秦慎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他瞧了眼这会儿过来,只懵懵懂懂瞧着他们,又不敢说话的秦锦,心中有几分好气,更多却是爱怜的无奈。   那和松香之中,他是让人重新配置过的。   之前秦湛回宫,在冰房之中,他便让人点了。这和松香的效用,秦慎便晓得瞒不住秦湛。   只如今,当着秦锦的面儿说起这个,秦慎还是觉得有几分惊慌的。他倒不是怕自个儿,闹出了事儿,他是怕他的湛儿,因着他,给人攻讦了,这自是他不允许的。   秦湛不过故意逗秦慎罢了,此事他自也是要小心的。   他虽同秦慎并无任何关系,只旁人不晓得,到底还维持着这个表面上的关系。   是以,这会儿秦湛一笑,不再故意打趣秦慎,只看向秦锦,“说说,你怎么到了这儿来?” 第66章 少年得意   秦锦听着秦湛问了, 这会儿抽了抽鼻子,只细声道:“找……找小狗, 锦儿……锦儿睡着了。”   秦湛听着糊里糊涂, 想来是他年岁小, 这会儿也受了惊,事情也讲不明白。是以,秦湛一皱眉,指了他宫中一个掌事姑姑,道:“你来答。”   能分着到永祥宫的宫人,除开教养姑姑外,其余自都是容貌身段不俗的。那放了出去,便是品阶最低的, 在那些个不受宠一些的嫔妃殿中,不管是相貌、女红还是些许个琴棋书画, 都是出挑的。   这掌事姑姑叫拂冬,虽有了二十三四, 年纪大了些, 不过柳叶弯眉,身段极好。再加着她是管了永祥宫中一干选侍,风头倒是一时无二。   别看在永祥宫里不过也是个奴婢,只出了这永祥宫的门, 外头人却也要奉承讨好了。好些个皇子皇女, 也不愿意得罪了她。   拂冬这会儿被点了名, 只行了礼, 道:“王爷,您今个儿去了乾书房那儿。十二皇子中午那会儿仗着身量小,也不知道怎么溜了进来,却是在您的床底下睡着了。奴婢们发现的时候,那小狗儿……将您喜欢的那画儿给糟蹋了。此事是奴才们不周,还请王爷恕罪,奴才们甘愿领罚。”   秦湛又问了几句,才明白了事情经过。   因着他下午那会儿离开了自己寝殿,带走了人。秦锦在外头玩琉璃球,只他养的小狗儿不知道为什么,约莫是同他玩闹,竟是衔了琉璃球到处跑。   秦锦人小,自也不多想,是高兴的跟着到处追。最后不晓得怎么了,到是进了永祥宫。那小狗到处乱窜,秦锦跑散了人,有些个害怕了。原是想抓了狗便赶紧走,不曾想自己撞了架子,将那花瓶砸了下来。   这砸了花瓶没事,只花瓶倒下的时候,还将挂着墙上的画儿也给剐蹭了下来。   秦锦实在害怕,只吓的爬到了床底下躲了起来。   这会儿功夫,自是有永祥宫的人进来,立时吓的不清。还有那在寝殿中乱蹿的小狗,自也立时叫他们抓了。   拂冬等人连连拾起了那画,却还是给着花瓶中的水渍浸湿了一块,更是吓的冷汗涟涟。这画儿可不同寻常,便是当初秦慎为着讨好秦湛,特意费了心思去弄来的雁子卿的真画。   秦湛得了之后,便一直挂在了墙上,只叫宫人们小心护持着。哪里晓得,今儿个遭了这么一劫难。   这小狗自是给他们抓了,拂冬心中又是害怕,也又是气恼,早早就派了人出门去看看那里的狗儿没看好,倒是跑到永祥宫里来捣乱了。   这便到了现下,秦锦躲在了床底下,见外头一直有人,也不敢出去,只吓的战战兢兢。后来不晓得怎么,倒是睡着了。   等他在醒来,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只一醒来,还在床底下这昏昏暗暗的,再加着肚子也饿了,秦锦便大哭了起来。   如此,才给着拂冬等人发现,给拎了出来。   “那小狗呢?”   见着秦湛问,立时就有人下去,没一会儿提了一个笼子上来。里面关着一只毛色雪白,不过这会儿神色恹恹的小狗。   这小狗瞧见了秦锦,倒是起了身,朝他急切的叫了几声,是见着了主人的模样。   秦湛挥了下手,立刻那提着笼子的人将这小狗送到了他跟前一些。   呜,汪!   小狗倒是对秦湛警惕的很,只微微后仰,露出了攻击的模样。   虽有着笼子关着,秦慎还是皱了眉,微微将着秦湛挡了挡,已然是有几分不悦的模样。   秦锦年纪小,但他同他母妃居住钟和宫,看惯了丽妃面色,也就早早学会了洞察人心一些,也能叫自己少吃点苦头。   这会儿秦锦虽想不大分明,到也晓得他父皇有些生气。   “小白!”秦锦抿了抿嘴唇,赶快着叫了那小狗的名字,可不能叫它恼了父皇。   那狗倒是听话,这会儿听着秦锦喊,这才重新蹲下了身。   秦湛失了兴趣,只道:“那画儿呢,拿过来瞧一瞧。”   拂冬应了声,自己带了人,很快便缓缓摊开,呈现在了秦湛面前。这画自是极好的,秦湛唯独爱雁子卿的画。   只可惜,那画儿上的一角,被着水渍晕开了些许,实在是恼人。   秦慎也有些不悦,这画他也是有些喜爱的。再加着,这画同他跟秦湛的意义不同,如今多了几分瑕疵,实在让他有几分怒气。   不过也巧,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人来禀告,说是丽妃娘娘带了林佳人过来了。   秦湛挑眉一笑,这是来领人来了。   听着丽妃到了,秦锦面色上便露出了几分害怕的心思。   秦湛不愿费心思跟着丽妃这些个人去打交道,今儿个秦锦跑到了他这边,是不是个意外还不好说。当然这些个事儿,自有秦慎会去操心,倒也轮不着他来担忧。   “将这小狗还有十二皇子带出去,让他们领了人就走吧。就说我累了,今儿个的事我也不计较。”   这会儿秦慎还坐着,按理说见不见该由他决定。只秦湛这会儿说了,秦慎也只笑吟吟的只管瞧着秦湛,没多讲半句话。是以,那些宫人们心中也有数,只应了秦湛的吩咐,就带了秦锦下去了。   人都退下了,这屋子中,秦慎只留下了辛羊一人随身伺候。那画儿,这会儿给着秦湛摊开到了书桌上,真是越看越可惜。   秦慎见他神色间有些失落,便几步走近秦湛,只顺着秦湛背脊轻拍了两下,笑道:“赶明儿朕吩咐了人,招了画匠修复一下,你看可好?”   “不好。”秦湛摇了摇头。   秦慎又笑道:“那这画便收起来,朕听说雁子卿的画儿,最为珍贵的便是那副叫岷山国祭天图,回头给你寻了那画来。现下,你也别这般气恼了,伤了身子。”   秦湛没好气道:“那画那里会传到现在,早没了,你少哄我。”   “在的,一定在的,难道湛儿还不信父皇?”   秦湛笑了声,这明明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二人之间没什么关系。   只这顺口的称呼,私下一时半会儿竟然也还改不过来。这会儿想着,秦湛便端了茶杯喝了口。只他越看那块痕迹越不是滋味,忽的自己端了茶杯,竟然猛的淋了上去。   “湛儿?”秦慎吓了一跳,只抓了秦湛手腕。   秦湛抬了头,眼中含了情丝,只笑道:“既多了瑕疵,我便不要了。我还要撕了它,父皇可同意?”   秦慎给他瞧的心里有些发慌窘迫,只更多的,却是一种由内而发的热烈的情绪。这叫秦慎心微微一颤,却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秦湛几分。   “湛儿。”他却是松开了秦湛的手腕,两人贴的极为靠近。   辛羊心一抖,却是弯着腰,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秦湛转了身,将他湿了的画给抬高了几分。而后撕的一声,这足以传世的名画,这会儿算是彻底毁了。   撕了第一下,原有些可惜的情绪瞬间没了踪影,反而觉得有些畅快。秦湛一笑,眉宇间尽数是少年得意的神色。他又用了力道,竟是将那画撕的不成体统了。   “开心了?”秦慎也笑。   秦湛身体微微一颤,不晓得为何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自从冰房之后,他二人便再无同寝过了。这段时日,二人白日里虽亲密,只那事俩人到也不是有特别的需求。   秦湛心念一动,只拉了秦慎手,却是往自个儿床榻走去。   ……   一番胡闹,快到了晚膳时分,秦慎才微微松开了这会儿半抱着秦湛,而后将他扶了起来。   秦湛这会儿只穿了里裤,便先结果了秦慎递过来的上衣穿了。一番整理之后,倒是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慎这会儿拉了秦湛手出去,笑道:“下次不准这般胡闹了,你肠胃原就不好,误了晚膳可不好。”   秦湛面颊还有些红扑扑的,刚才的事儿也叫他餍足。这男人的身子自是比不上那些个选侍的环肥燕瘦,只到底他跟秦慎是心意相通。再加着秦慎身份不同寻常,心理上自是让他更沉迷些许。   想来秦慎,也是如此。   这会儿俩人颇为亲密唤了人进来,只要膳房那儿准备一番,却是要用膳了。   在永祥宫中吃完了,天色有些个晚了,秦慎也只得出了永祥宫。不过他今日身体到底有些不适了,自己回了德庆殿,也不像往日还要看些折子,便睡下了。   秦湛也是一夜好眠,第二日醒的早,准备一番,也就去上了早朝。   早朝自也同往日一般无二,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他放了位置,坐于秦慎身侧。如今,他虽还定下太子的名号,只在朝堂上的一应位置来看,却是有实无名。差的,不过就是一道圣旨而已。 第67章 秦锋上位   比着以往, 秦湛倒是少了几分惫懒,很多个事儿也愿意掺和一脚。   他这表现,可不是今儿个突然心血来潮。从他被劫出宫, 再到回来之后, 他的那些个太傅也都说三王爷似上进了一般。至少, 上朝的次数比着以往就勤快多了。   这满朝堂的人, 对着秦湛的变化可是看的分明。像是彭越这些个, 之前早早就站了秦湛的队,现如今自是高兴无比。至于别的人, 可就不好说了。   心思各异中,时间也就一点点过去,下了朝。   秦湛这会儿是随着秦慎一同起身的, 到也没跟旁的人一起走, 只跟在秦慎身后, 二人也就一同离开了。   下头的人也是见怪不怪,只各自离去。   这会, 秦朝倒是在原地站了些时间。他向来最是沉稳,此刻似是在想些什么入了神, 有些恍惚了。   “二弟, 走吧。”   秦朝扭头看了下, 发现是秦锋在叫他。诸位皇子之间, 感情也都说不上好, 秦锋之前为人小心, 跟他交流也不多。   “你说父皇, 怎么就这么偏心,看不到我们半点好。”   秦锋低垂着眼,拢着双手在身前,“慎言。”   “你忘了老七是怎么死的吗!?”秦朝眼中浮现出一些激动的情绪,他很少有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我只求平安,二弟,我先走一步了。”秦锋神色还是如同往日一般透出几分软弱,话音才落,这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你放屁!”秦朝猛的一挥衣袖,在秦锋身后吼道。   声音在大殿回响,不少大臣都回头看了一眼。不少议论几句,也快步离去了。倒是那些个宫人们,这会儿跪了满殿。   秦锋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等一下,王爷,等一下。”   秦锋一愣,因着这声音他熟悉,是宇文皇后的父亲,宇文翰。   这老狐狸,找他做什么?   宇文翰刚才就故意走慢了几步,他就是为了等秦锋。说些个真的,宇文翰以往也没怎么注意过秦锋。今儿个,走近了,他倒是仔仔细细打量了秦锋几眼。   秦锋现如今已经有十八,瞧着到也是身材俊朗,面容不俗。不过他眉宇间因为失落已久,加上从小看人面色,这便多了几分失意跟怯弱。   这般一看,宇文翰心中却是微微点头。他大致该算是满意,失意跟怯懦,往后有他教导,让着大皇子自信一些便是了。   “大人?”秦锋有些忐忑。   宇文翰一笑,“王爷何必这么生疏呢,您也是皇后的儿子。我卖几分老,说起来,王爷也是我的外孙。不过以前个,王爷怕是误会了,是以同着宇文家接触不多,我倒是想跟王爷多亲近亲近。   今日唤了王爷,是因着皇后娘娘前段时间失了七皇子,现如今神情不大好。昨日,我特意去求见了太后,太后准许我今日下了早朝去翎福宫宽慰一番皇后娘娘。王爷是娘娘的孩子,不知可否跟我一同去翎福宫一趟。”   秦锋为人虽怯弱几分,但不是个蠢的。宇文翰话中的意思,他自是听明白几分。   “宇文……宇文大人?”   宇文翰只笑着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客气,今后王爷有什么事儿,也可派了人来宇文府知会一声,臣定当尽心尽力为王爷办事。再来,宫中的安海公公可用。将来,王爷要是在宫中碰到了难事,可寻那安海公公请教一番,或许有解决之法。”   秦锋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直接捏紧了些许,他额头上也出现了一片薄汗。   半响,秦锋才双手摊开,而后置于身前,却是朝着宇文翰行了一礼,“多谢宇文大人,锋感激不尽。”   “哈哈哈,王爷果然聪慧。如此,你我就一同去翎福宫见一见皇后娘娘。”   秦锋这里,自是同意下来。   两盏茶的时间后,墨蕊只穿了件素色的衣物进了宇文皇后的寝殿。   “娘娘?”   宇文皇后神色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圈儿,这会儿红着眼睛,神色茫然至极。   “娘娘,宇文大人得了太后的命令,来看您了。”   听着这般说,宇文皇后才算是回了些心神。只她讥讽一笑,流着泪道:“何必好心,还让着人来瞧我。礼儿才去了多久,一月都未到,你看看,这些个人,还不是笑着闹着,哪个有半分伤心了!   皇上又何其狠心,他害了我的礼儿不说,不过因着三王爷坏了肠胃,便说我的礼儿冲撞了他,竟是将礼儿草草落葬了!   三王爷误死的时候,咱们这位皇上又成了什么样。他自己不在乎了,这子嗣们也都不在乎了,这天下也不要了。   可是,他对我的礼儿做了什么!这些年,自我入宫起,哪一日不战战兢兢服侍他,日日为他跟太后祈福诵经,换来的就是今日的下场吗!?”   “娘娘。”墨蕊看着跪在地上,只求道:“您别在说了,这是大不敬啊,奴婢求求您了。”   “呵……”宇文皇后忽的笑了声,只失力一般朝后退了几步,而后跌坐在了地上。   墨蕊吓了一跳,自是赶紧去扶她,也叫了外头守着的人进来。   这些时日,宇文皇后时有如刚才一般的狂语,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墨蕊自是不敢让着旁人听去了,是以就都遣了人出去。   这会儿功夫,外头的人听着动静,这才急匆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带了秦锋的宇文翰。   瞧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样子,宇文翰心里头也是有些酸楚。只不过片刻功夫,这老狐狸就收起了这些伤感的情绪,只冷着面色道:“出去,墨蕊带着人在外头看好了,老夫有几句话要跟娘娘说。”   “是。”墨蕊赶紧应了声,松开了宇文皇后之后就走了出去。   宇文翰眉目凝重,他走到了宇文皇后身边,沉声道:“起来!我宇文家的女儿,怎么就这副德性!”   宇文皇后抬头看去,只哭道:“父亲……我……礼儿是我的命啊。我原就知道,是要留不住这个孩子的。我不过盼着他长大,好歹留下一点血脉啊。”   宇文翰眼中浮现出怒气,“你给我听着,秦礼死了,他就是死了!你再哭,他也活不过来。但是除了秦礼,你还有别的孩子,你还要为自己活着。秦礼不能白死,难道你就不想将来再给秦礼追封荣耀!?你要是这个样子,我宇文家,就没你这样的女儿!”   “别的孩子?”宇文皇后不解。   宇文翰扭头,只看向进了门便一直跪着的秦锋道:“锋儿,你还有锋儿!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要忘了。锋儿,到这儿来,让你母后好好看看你。”   秦锋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他并非真的怯弱,不过是他不得不怯弱。他记在皇后名下,皇后之前一直打压他,甚至暗恨他,凭什么他健健康康的,她的亲生儿子就身子不好。他的生母惠妃倒是一心为了他,可是惠妃死了。而且惠妃家中并无势力,朝堂上自也没有人支援他。   如此,他又能如何,只得战战兢兢活着。   但现在个,他有了一次机会。   帝王家的皇子们,总是不缺乏野心的。就算再纯良,内心深处总藏着那一团渴望。   这一刻,秦锋甚至内心浮现出一丝扭曲的快慰。秦礼,死的好。他要是不死,宇文家根本不会想要把赌注放在他身上。   秦锋深吸了口气,面色沉痛,却是跪着爬到宇文皇后身前,而后抱住了宇文皇后的大腿,“母后,七弟去了,您还有我啊。锋儿自幼被您教养长大,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母后,您看看锋儿啊。”   宇文皇后回了神,她手一颤,慢慢抚上秦锋的脑袋,“我还有你,锋儿,我还有你。”   “对,母后,您还有我。”   宇文皇后也不亏是心志坚定之人,这会儿,她只笑了几声,却是扶着秦锋肩膀将他拉起来,眼中只透出慈爱,“锋儿,母后只剩下你了。地上凉,锋儿快快起来,莫要伤了身体。”   秦锋一笑,也是孝子模样。   宇文翰见宇文皇后这般,心中满意起来。这般,才是宇文家的女孩儿。这后宫之中,不狠心一点,死的就是自己。什么帝王之爱,都是虚的,只有权力,才是真实的!   不提翎福宫这里,秦湛跟着秦慎一同先去德庆殿那儿用了早膳。不过吃完,就有人来禀告说二皇子在大殿上,后头似乎跟大皇子吵了起来。   秦湛那会儿坐在秦慎身侧,不过一笑。   秦慎似也没听到似得,只拿了漱口之物递于秦湛,笑道:“朕想起了一件事,百兽园那儿,你以前个,让人放进去了几只猛兽,可还记得?”   “猛兽?”秦湛一愣,他甚少去百兽园那儿。   “你忘了?”秦慎一笑,解释道:“那会儿去灵吉山,你瞧那猛兽只有黑白二色,甚是有趣,便着人带回的。还说那猛兽只吃木炭跟铁屑,有趣的很,不过之前死了不少。   只朕想着你哪一日起了兴致要看,就又让人去捉了。这么些年,倒是生了不少。我见你是忘了,这会儿倒是突然想了起来,你可还有兴致?”   秦湛一听,还真想起来了。那会儿,还有只白虎呢。   “有些兴趣,等太后寿宴过了。”秦湛忽的凑近秦慎几分,压低声音道:“阿慎陪我一起去百兽园那儿呆几日吧,宫里闷的很,还是外边儿自在。”   秦慎心微微一颤,只握了秦湛手,自是应下的。 第68章 甚是想念   这些时日过的倒也快,宫里头难得平静, 总也不过发生了两件小事罢了。一来, 钟和宫那边闹出了些动静。因着皇上破天荒想起了还有这么个十二皇子秦锦, 也不知怎么入了皇上的眼,竟夸说他甚是聪慧,   得了空的时候,还特地去了十二皇子母妃林佳人那儿宿了一晚。那林佳人自从生了十二皇子后, 这都几年了, 可是连见皇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隔日的时候, 还便特意让着十二皇子提前入了清心殿学习。不过上学一两日,清心殿那儿的皇子太傅们便都说十二皇子聪慧机敏,甚有皇家仪态。   原也有人想看丽妃笑话,毕竟林佳人在钟和宫那儿是她压着。这林佳人也有本事, 没脸没皮学那婉嫔娘娘调教九皇子的勾当, 引了三王爷注意,也真入了皇上的眼。   这倒不是旁, 这可是赤裸裸打丽妃的脸面。   丽妃那宫里头的宫人们也是暗中不悦, 有些脸面的, 也在丽妃身前说些话,只说林佳人倒是有算计。   丽妃只瞧着镜子中的自个儿,不过一笑,半句话没多说。林佳人自是个蠢的, 十二皇子还没大呢, 便要做个出头鸟。这事儿, 她便是不出面,那林佳人过些日子也得后悔!   如今的圣上是个什么性子,她在宫里头这么多年,多少也摸到一些边儿。再加上留县那事儿之后,她算是看透了。没婉嫔那份算计跟运道,谁敢拿三王爷做跳板,那就谁都落不了好。   这不过就是捧杀,还真跳上去了,也不掂量一下自个儿的分量!   果真,秦锦入学不过五六日。一日早晨起来,这便是病了。只后背发了不少红疹,额头更发着烧,昏昏沉沉的。   林佳人哭着找了医正,诊治了半天也还没好,这些日子,林佳人那儿天天都是药味儿。不过瞧着,十二皇子还是一日日虚弱下去。   因着太后寿诞的事儿,这事不吉利。是以,林佳人那儿的院落,都给着人半封了,禁着人外出。   丽妃听了宫人来传的话,只挑眉轻笑了声。没手段护住自己的孩子,就别想着爬上去,也不怕摔了!   除开这事儿外,另外一件事儿就更是小事了,便是现如今还住在宫中的三王爷立了良娣。这良娣连个侧妃也算不上,往常,不过抬了后院,稍稍布置一番也便罢了。   只三王爷是皇上跟如今太后的心头肉,再加着,这次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往后院抬人。这良娣肚子里还有了王爷长子,难免的,就置办的多了些。   皇上跟太后都有着赏赐,大礼上欠了些,不过瞧着,倒是跟纳侧妃差不离了。   这般,明眼人都晓得皇上不过爱屋及乌,给的是三王爷脸面。只有些人,也难免嫉妒那良娣。这脸面上,不知压过了多少人。   她若平安生了长子,日后是什么身份,也难说。   这两事过后,这些日子便真正个平静了。转眼间,太后寿诞也到了眼前。   今日,天公也作美,风和日丽,宫中自是一片喜气。稍有晦气的事,自也叫人处理了,不准在今儿个闹出事来。   秦湛这会儿在永祥宫里正换了衣服,这衣服,是秦慎让着人送来的。从规格上,却是同着皇太子差不多,不过细节处,稍稍做了些改变。   这些日子,秦慎也提起过。等着太后寿诞过后,他宫外的府邸想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了那时,他就下了旨意立太子。   立了皇太子,他便可以不必搬出宫外。不过宫外的太子府,还是仍旧要有的。   正式得了皇太子的名号之后,有些个事儿他也做的理所当然。比如个,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招募自己的属僚,培养一些班底。有些个属僚不好进宫,也可在宫外太子府商议事情。   不过这宫中的话,也不知他是不是还住在永祥宫中。   此事压下不提,秦湛原也不急。秦慎还正当壮年,他早早被立了太子,也不过是个称号罢了。   秦湛理了理衣物,听着一些脚步声传来。他回了头一看,这会儿秦慎竟是来了。这满屋子的人,这会儿竟然都退到门口了。   吱呀。   门响动下,人却是全然都退了下去,还是辛羊这老阉人低着头关的门。想来,他还会带着人再退开不少距离,避着这儿。   “晚上就是太后寿诞了……阿慎还有空到我这儿来?”秦湛笑道。   每回秦湛这么叫他,秦慎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一下。是那种柔软的,带着些微微的触动。秦慎明白自己的性子,便不是个柔软的人。只偏偏对着这般叫他的秦湛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沉溺。   许是秦慎这般目光看的久了,秦湛也给他看出几分不自在来,“看什么?”   秦慎笑了下,“今儿个,湛儿又没来早朝,怕是又睡晚了。上午那会儿,也没来乾书房批折子。想来,我也半日没见湛儿了,想的紧。”   秦湛一愣,而后似笑非笑看了秦慎,“你哄我。”   秦慎自是不认,只凑近几步靠近了秦湛,而后半抱了秦湛肩膀却是将他搂进了怀里。秦慎抬了空着的一只手,却是缓缓抚了抚秦湛的后背。   “湛儿。”   秦慎一句一句,只低低唤着秦湛的名字。   秦湛抿了抿嘴唇,眼睛却有些红了。也不晓得怎么了,他只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忽的,他推了秦慎一把。   秦慎一惊,下意识看向秦湛。   秦湛垂了垂眼,却是推着秦慎,直接让他靠在了墙壁上。他如今虽是少年,力气自是不差,只到底比不上秦慎如今正是气力旺盛的时候。   不过秦慎向来顺着他,秦湛这会儿出格推他,似闹了脾气,秦慎也哪里舍得说他,不过一步步给他推着靠了墙。便是这般,秦慎惊讶过后,仍笑着带着纵容之色瞧着秦湛。   秦湛抿了抿嘴唇,只靠近秦湛,一下扯了秦慎的衣服,将他拉低了些许。   秦慎给他扯的脖子疼,却仍旧不见半点气。还搭了手,微微搂住了秦湛的腰,安抚着他。   秦湛也不说话,只一下亲了上去。   秦慎一愣,这亲吻这事儿,他二人做的也不多。不说这亲吻了,便是那事都不多。   秦湛亲人自是没几分经验,只晓得用了力道,胡搅蛮缠。牙齿磕磕碰碰,倒是将着秦慎的嘴唇都咬出了些许血珠子。   秦慎疼的皱了些眉,不过也不敢妄动,怕惹了这霸王不高兴。如今秦湛不似小时候一般同他发脾气,折腾他了。只秦湛躲着他,便是一两日不愿意见他,避了他,秦慎也觉得苦不堪言,哪里敢惹他。   亲了会儿,秦湛气了些火气。他这会儿松了扯着秦慎衣服的手,得了空便去拉扯秦慎的腰带。   秦慎这会儿倒是有点急了,他到底有些羞耻的。如今是白日里,再不济,也该放下了床幔,去了床榻上才是。   秦湛这功夫在着秦慎的脖子上咬了咬,忽的不满叫道:“阿慎。”   秦慎给他扯的衣服都乱了,这会儿瞧见了秦湛的眼睛,秦慎只觉得自己也动了心思,“湛儿,我……软膏……软膏用一些。”   秦湛一笑,自己猛的撞进秦慎怀里,只笑道:“阿慎主动些,像第一次那样。”   秦慎这会儿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所以低下头,朝着秦湛那少年朝气,同他说着顽皮话的嘴唇亲去,总叫他说不出来才好。   推搡着,秦湛过会儿便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秦慎只虚虚压在他身上。   秦湛自下而上瞧他,眉宇间神采飞扬,却是道:“父皇自个儿咬着衣袖,莫要出了音,湛儿可不管。”   秦湛这是故意激他。   秦慎同他,虽然没什么关系。但这会儿故意用这种称呼,却是能让秦慎更紧张几分。   外头还有了人伺候着,倒也不好闹的晚了。不过这事儿同着往日不同,自有别样的几分味道。   秦湛整理下衣物,里裤有些脏了,一会儿得换一身。   秦慎给着秦湛打理好了,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他不过虚虚擦了,只拿帝服下袍遮掩了。而后起了身,却是拿了壶茶水,在那椅子上淋了。而后,又砸了两只茶杯。   屋子里有了这般大动静,外头的人虽退开了,但辛羊总是稍稍近一些的。   他听着也不真切,不过恭敬传来了询问声。   秦湛自是跟秦慎挨着,这会儿在秦慎怀里蹭了蹭,却是起身笑道:“我这儿的茶杯值钱的很,这碎了两只,便不是一套,不合用了,却是要赔的。”   秦慎扭头,无奈看了秦湛一眼,却是不答他。经历了刚才个的事儿,也有些疲惫。秦慎一只手搂秦湛肩膀,让他安心靠着。空着一只手,却是将还剩下的一杯茶水送到秦湛嘴边。   “喝些,刚才出了些许汗,一会儿让医正给你瞧一瞧,不要病了。”   秦湛握了秦慎手腕,就着他手中的茶水,自是喝了。   秦慎见他喝净了,这才起身在同一杯倒了。他也不在意,也喝了几口,才道:“进来。”   辛羊应了声,这才推开门小心翼翼进去。   “碎了几个杯子,你打扫一下便是。”   “是。”辛羊应道。 第69章 入宫行刺   辛羊着人收拾了一番, 便将那椅子跟那碎了的茶杯给拾了下去。   等收拾完了, 秦慎又留了会儿, 这才不得不回德庆殿一趟。刚才行事匆忙,也不曾清理干净,他需得去换一身衣裳。   秦湛趁着秦慎离去的时候,只那小指在这秦慎手心轻轻划了划,却是流露出一丝狡黠之意, 似笑非笑瞧着他。   秦慎瞧着秦湛一副打趣他的模样,顿时笑了笑,也便抚了抚秦湛头发,这才离去。   此事自是不提,待秦慎出了永祥宫, 他倒是也换了身衣物。   等擦洗干净了, 秦湛又让人研了磨,铺了纸张,却是细细的练习起一副字帖来。太后生日,他自是要送礼的。   真金白银俗气了些, 太后那儿也是不缺。   现如今, 太后年岁大了,往日里也喜爱拜佛烧香, 平日里也笑着, 看着是个慈祥人。这些日子, 秦湛早早就在抄写本经书。具是手抄的, 自是一番心意。   今儿个, 他再写一副万寿无疆的字帖。到时,再一同送上,到也算是尽了心意。   时间悄然而过,待他写了自觉最为满意的一副字帖之后,德庆殿那儿也来了人来请了。   这回太后寿宴,是在元乾宫那儿办。早一年前,秦慎原是想在宫外选址,给太后建造万寿园。不过太后却说这般太过费银子了,这便没同意。   后来,秦慎便少拨了些银子,却将宫中元乾宫那儿好生置办了,如今这元乾宫可是华贵的很。   秦湛着人收拾了经书以及那字帖,这便坐了车辇,去了元乾宫。   今儿个热闹,秦湛一到那儿自是瞧见了秦慎。   秦湛现如今也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几个人之一,除着身份外,他自个儿容貌更是俊逸清朗,又给着秦慎养的清贵无双,这会儿佩玉挂玦,给着众人簇拥而过,立时便引了旁人注意。   大臣们自是不必说,好歹见过这三王爷,晓得他向来给着他们这位皇帝捧的尊荣异常,旁的那些个皇子们,总是不及他几分。   只那些个因着丈夫显贵或自身显贵等原因,今儿个也能入宫给着太后贺寿的妇人们。平日里,她们哪里见过这三王爷。   这会儿只瞧见他给人簇拥着而来,好是尊贵。再瞧他自身模样,更是觉得难过这三王爷独独盛宠。   这般看来,那前朝公主想来真正是顶尖儿的美人了。难怪这些年了,皇上还是对着她念念不忘。   一个女人,在着最美好的年纪去了,总是叫人怀念的。她们如是想着。   秦湛这会儿稍稍走近了一些,秦慎却是自个儿走了过来,亲自领着秦湛去那位置上。   这也不过小事,不过让着旁人知道,这三王爷果然圣心在身。   秦湛这才落座,秦慎便给他第了些茶水,让着他润润喉。   秦湛接了,只喝了口就瞧了瞧四周。天色有些晚了,一会儿开了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现如今,太后还未到,其余人倒是来的差不多了。   秦湛环视了一圈,左侧头一个坐的是宇文皇后。她今儿个虽还有几分素,不过到底抹红佩珠,瞧着欢喜的模样。她身侧,坐着的却是大皇子秦锋同着他的正妃。这般瞧来,宇文皇后不晓得什么时候,倒是同秦锋成了真正的母慈子孝。   秦湛稍稍一想倒也明白,宇文皇后去了七皇子,怕是自觉自个儿再有皇子就难了。大皇子虽非她亲生,但皇室族谱上,却是记在她的名下。   她没了后路,索性就把希望放在了大皇子身上。   秦锋朝中无人帮衬,自身性格也怯懦,都需宇文家帮助。想来,也是好掌控的人选。   秦湛脑中转过这些个想法,却是不语。   其余那头,秦湛倒是发现,自他回宫之后,原就去清心殿的日子少了,大多时候,却是太傅来了永祥宫一对一教他。或是秦慎将他带在身侧,自个儿言传身教。   这般一来,他同其余皇子们相处的自是不多。偶尔的,大一些能上朝堂的皇子们,也不过在朝堂上见一面。   些许日子不见,这会儿秦湛发现,原向来亲近他的秦煜,这会儿却是对他躲躲闪闪,似乎有些惧怕之意。   再想来,秦煜这些日子,却是也没来缠着他过了。   这事儿,秦湛倒是有几分想不明白。   只不明白也便罢了,秦湛也不愿去计较这些个事儿。原来,他对秦煜也没多少热络几分,不过秦煜那儿缠他缠的紧罢了。   不提那些个皇子们,秦湛这会儿索性只瞧了澜贵仪,便看到秦柔儿费力抱了只白兔子,却是依偎在澜贵仪身侧,好不欢喜。   秦湛一笑,抬了手一招。   秦柔儿胖乎乎的脸一喜,立时起了身,给着人领着,朝着秦湛这儿过来。   “父皇。”近了,秦柔儿才给着秦慎行礼。   她是有几分怕秦慎的。   秦慎瞧了秦湛一眼,这才道:“起吧,好些日子没瞧见柔儿,倒是愈发可爱了。”   秦湛听的嘴角一抽,秦柔儿这身形,便是没下去过。秦慎这话,说的违心。若是旁的皇女成了这般模样,他是见也不愿意见的,这哪里是秦家的皇女。   秦柔儿缩了缩脖子,只费力抱着兔子,腻歪去了秦湛身边。   秦湛见她抱着大白兔子吃力,索性自己拿了过来。见是自己三哥要,秦柔儿一松手,也便不管了,只慢慢吃着秦湛给她递过来的一小碟点心。   秦湛半抱了白兔子,只觉得稀奇。他从未养过这些个东西,这会儿倒也觉着有趣。   越是好玩,秦湛瞧了那白兔子一会儿,却是猛的朝身侧秦慎的怀里塞去。   秦慎猝不及防接了,还带了些惊愕。这成何体统,便是太后宴会,也有着朝中肱股之臣,哪有皇帝当众抱了只白兔子的。   那些个诰命夫人或能进宫见些人的公子小姐们,这会儿具是倒吸了口冷气,只道这三王爷胆子倒是大。   “哈哈哈……”旁人下意识安静一些的时候,秦湛只得意笑了起来,过了会儿,才压低声音道:“父皇,这白兔子你喜不喜欢?”   秦慎无奈摇了摇头,将兔子放在腿上,只道:“自是喜欢的……如此,湛儿,莫要闹了。”这会儿,这话才说出口,秦慎便瞧见秦湛眼中神采飞扬,只怕又是要说出些什么作弄他。   秦慎晓得自个儿一生生性凉薄,唯独到了他的湛儿这里,偏偏入了心。虽是这般,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是以,这会儿秦慎凑近了秦湛几分,却是带了几分情人之间的讨好之语,低声道:“湛儿,你给着父皇几分面子,莫要再闹父皇了。”   秦慎对着他服软,秦湛面色愈发欢喜,不过却也乖巧了起来。   这会儿,旁人虽听不着三王爷同秦慎说了些什么,只那三王爷大笑声却是听的见,又见他眉宇间尽是少年飞扬,怕也不曾受了责骂。   一时之间,倒也不晓得该感叹些什么。只觉得,这三王爷到底是真正的贵胄。旁人,比不得。   秦湛玩闹秦慎这会儿,外头又有了动静。一听着宣诺的人,便晓得是太后了。   这般,秦湛这才同着秦慎起身,微微整理一番,便离了位置去迎接太后。秦慎这儿都起身了,其余大臣、皇子们,自是都不必说了。   太后今儿个是老寿星,自是另有打扮。   秦慎这儿迎接上去,自是给这自个儿母后行礼。   除了秦慎,旁人这礼要大一些,自是都跪地喊着太后千岁。这些个皇孙皇女们,按着尊贵荣耀,有些个才得以近了太后跟前行礼。   像是一个不受宠了,自是远远就跪了。   先下,秦湛是随着秦慎的,他跪了一半,便叫着太后扶了起来,却是笑道:“秦湛快起来,地上凉,若是过了寒气,可又要病了。”   秦湛顺着太后力道起了身,便道:“这礼不行,吉祥话却是要说的。湛儿祝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将来能活一个千岁,两个千岁,千千个千岁。”   这自是逗太后高兴的。   太后愿意听这些话,立时笑的愉悦,只搂了秦湛肩膀,欢喜道:“湛儿啊,你可真是皇祖母的心头肉,最是会哄皇祖母高兴。这皇祖母要是活那么长时间,怕是成了个妖怪了。”   “湛儿不是哄皇祖母,是真心的。”   太后听了,自然愈发欢喜。   这会儿,只拉了秦湛手,才道:“都起了吧,别跪着了。”   秦朝随着众人起身,只暗暗捏了捏手心,只觉得愈发心寒。   众人起身,太后这才当先走,朝那主位走去。不过她身侧,却还牢牢拉了一个秦湛。   片刻功夫后,重新落座。   最上头坐着的是太后,她左侧坐了秦慎。秦慎身侧,却是坐了秦湛跟秦柔儿。   原这儿自是没有秦柔儿位置的,不过后头加的。   澜贵仪瞧着上头的秦柔儿一眼,再瞧了瞧那些个自个儿哪怕是有皇子,却也是得意一笑。   太后到了,自是有人宣诺开宴了。   立时,整个元乾宫丝竹声起,前面特意塔尖的台子上,也有歌舞起来。   有了这些个声音,其余人这才少了几分拘束。期间,戏台上各个专门排出来给着太后看的大戏不说,又有各皇子臣子们送上礼物。这其中,也是心思各处。   只费了再大心思,太后也只将秦湛送的字帖跟着经书让彤瑞特意拿了,其余也不过夸奖几句,怕是回头送入库房罢了。   这宴会自是热闹了,因着热闹,又有着太后在,秦湛痴缠着,倒是让秦慎管不住他,让他多喝了些酒。   “湛儿,不准再喝了。”见秦湛面色微红,秦慎真是肃然了几分。   实则是秦湛哪里都好,唯有这肠胃容易伤了,哪里能叫他坏了自己身体。   秦湛哼了几声,却是还有拿。   秦慎按了他手,哄道:“湛儿,要放火花了,你瞧一瞧,很是漂亮的。”   秦湛给他说了动了几分心思,倒也安静了下来。   果然这会儿,由司礼监的人准备好,漫天空,忽的炸出一朵朵火花来。这般景象,除了皇家,是再没见到过了。   太后由彤瑞扶着,也是起身站在了秦慎身侧,这会儿仰头微微看着。下面有些个小皇子们也是兴奋,指着那火花玩闹着。   只就在此时,所有人都给着火花吸引了注意的时候。那人群之中,一原本混杂在其中,原是穿着太监服的一太监模样的人,却是猛的上前几步,而后飞身而起。手中拿剑,却是直朝秦慎胸口而去。   这剑原是软的,能别在腰间。这剑,很是独特,旁人是没有的。   秦湛一下就惊的清醒了,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梁谷胥乐,他的亲生父亲! 第70章 不能杀他   “你!”秦湛下意识直直看向梁谷胥乐, 他虽戴了人皮面具,那眼神却是无法掩饰的。只是这双往日里洒脱, 对着他又有些愧疚的神情, 此刻分明是仇恨入骨的模样。   “湛儿!”   秦湛发愣着的些许时间中, 秦慎反应倒是不慢,只一下搂紧了秦湛,却是猛的朝后退去。也在同时, 十几个纠察卫似早有准备一般, 竟是立时从隐蔽之处一跃而出, 一下就挡住了梁谷胥乐的这致命一击。   梁谷胥乐也不是一人前来,他这一击不成, 又是有三人从太监宫人中跳出, 随着梁谷胥乐一起,一同加入战局。   这三人, 看身形, 其中两人秦湛还有几分印象。一人,怕就是当初他在船上见过的道姑,名字倒是不知晓。另外一人, 听梁谷胥乐是叫他蒙绍伦。至于另外一人, 秦湛倒是不知晓。   这边打斗一起, 自是有人大声尖叫起来有刺客!   太后也慌了神,幸好彤瑞连连扶了她, 更是挡在她身前, 几息功夫, 旁的宫人们自是将太后护的严严实实。   这会儿功夫,这元乾宫外头就已经传来了宫中御龙八军的脚步声,还有彭越的呼和声,“全都给我拿下!”   “是!”   吭哧!!是刀尖出鞘的声音。彭越也是加入战局,梁谷胥乐等人一对一,都是绝顶的好手,单个御龙军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可惜的是御龙军学的是军中战术,擅长合计之术。千军万马之下,就是绝世高手,也是架不住人海战术。   此刻,那道路手中拂尘一扫,打开三四个御龙军之后,只急道:“统领,狗皇帝早有准备,此行不妙,需快快离开!”   梁谷胥乐杀红了眼,只目光死死看向秦慎,以伤换死,只想杀到秦慎跟前去,是以赤红了眼,怒道:“你等先离开,今日我绝不走!”   上头秦慎看着梁谷胥乐的神情,只是将似乎有些发颤的秦湛楼的愈发紧。他空了一只手顺着秦湛后背安抚他,在着秦湛瞧不见的地方,只神色颇为冷漠了看一眼梁谷胥乐,而后便不再理会他。   “统领,快走!”蒙绍伦这会儿一个飞身,猛的扯住了梁谷胥乐的胳膊,却是要拉他立刻。   “你走开!”谁知梁谷胥乐只手臂挥舞,一掌将蒙绍伦给打了出去。   “统领!!你疯了吗!”蒙绍伦急道。   另外一人冷静一些,他脸上被人划了一刀,满脸血迹,只道:“我们先走,我们不能全部折损在这里!”   蒙绍伦跟那道姑一咬牙,这才合力退开一些御龙卫,而后猛的借力一跃而起,却是朝着宫外城墙上跳去。   “弓箭手,准备,放!”   这些武功高强之人轻功向来出色,只今日,彭越早有准备。在看出他们要离去之后,彭越猛的大吼道。   整个元乾宫四周宫殿上方,猛的出现一个个身披黑色锁甲的弓箭手。刹那,无数箭雨倾斜而出。   蒙绍伦三人毕竟血肉之躯,顿时一惊,连连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那道姑用拂尘挥开了一些弓箭,还算没被伤了。蒙绍伦跟另外一人,虽仗着武功避开了些许,只到底肩膀上跟大腿上都中了弓箭之伤。   “蒙绍伦……张青,你们怎么样?”道姑急的立时上前去扶住他们。   此刻,梁谷胥乐也是一惊,跑上去要去查看蒙绍伦几人。他一分神,立时被几个御龙军合力攻击,打到在了地上。   “退!”彭越猛的大喊。   打斗的御龙卫忽的整齐往后退了四五步,愣生生给梁谷胥乐几人空出了一些地方。   “放!”   咔嚓!   四周宫殿上空,猛的响起一片拉开弓箭之音。   秦湛一个激灵,猛的回了神,只喊道:“不准放!”   彭越立时一抬手,止住了弓箭手的动作,“这……三王爷……他们是反贼……”彭越看向秦湛,有几分疑惑。   秦慎安抚性的拍了拍秦湛的手背,只上前一步,肃声道:“三王爷的意思是太后的寿诞上,不能见血。先将他们关押起来,留个活口,也好审问。”   彭越立时抱拳下跪应道:“是!臣遵旨!”   随着秦慎命令一下,御龙卫一拥而上,将这些几个高手彻底拿下。因江湖中人向来会在齿舌之间藏毒,一旦被抓,便会咬破毒丸自尽。为防止他们自尽,关押他们之时,彭越也着人卸下了他们的下巴。   看着梁谷胥乐被带下,秦湛只捏紧了手心,整个人还有几分颤抖。   梁谷胥乐对他生而不养,他被秦慎养大,实则也耳濡目染,有几分凉薄。是以,对着梁谷胥乐并无多少感情。   否则当日,他们也不会存了利用兴周会出宫的心思。毕竟这般做,会让兴周会中死不少人。不过说到底,梁谷胥乐是他的生父。   他可不认,不叫,但还是想要梁谷胥乐平平安安活着。如今天下承平,盛世之景,兴周会在这种情况下造反,必然不会成功。   这般火坑,所以当日他带着秦柔儿独自离去,还会想着留下书信一封劝说梁谷胥乐。幸而秦湛也有几分了解梁谷胥乐,他本身不是个爱好权势富贵之人,不过是命运弄人,小时被兴周会收养罢了。   而后同周秀元在一起,再后来,在兴周会中也多是江湖中的豪侠做派。梁谷胥乐忽的在乎起兴周会的事业来,也是在知道了他是他的儿子之后。   梁谷胥乐从来就不是因为想兴周而灭秦,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自己的儿子,想要让他获得万万人之上的尊荣而已。   所以秦湛相信,只要他一离开,梁谷胥乐必然也不会在兴周会投入太大的精力,反而会来寻找他。或许,将来有一日,也会归隐山林,自得其乐。   这般,也算是让他从兴周会出来了。总比这上一世被人将头颅挂在城门之上,还要被天下百姓唾弃,留下一个万世骂名要来的好。   只秦湛万万没有想到,梁谷胥乐会这么疯狂,竟然想到了入宫行刺。   不过秦湛这会儿冷静了之后,便又觉得此事有几分蹊跷了。梁谷胥乐会用人皮易容不假,但他们四人,能这般顺遂的走到元乾宫,也绝非易事。否则,这大苍皇宫,哪里还有半分安全可言?   此事背后,恐怕另外有人做了手段。   不是梁谷胥乐等人自己在大苍宫中有人接应,便是有人特意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因有了刺杀一事,这太后寿诞也就草草结束了。诸位大臣女眷们,自是在御龙军护持下,各自离去。太后受了惊吓,这会儿身体疲惫,只咬牙切齿让人查个仔细了,凡是谁牵扯了进去,可先斩后奏之后,便在秦慎安抚下,让彤瑞扶着回永乐宫了。   太后自是恨,敢刺杀秦慎,这是要她的命!要毁了这大苍的江山,这般,她必须要用雷霆手段让那些人看看。触怒了她,她就是个佛爷也是忍心见血的!   不提太后这儿,秦湛这会儿满腹心事。在梁谷胥乐几人被带走之后,他也是被秦慎先带回了德庆殿。   一路上,秦湛也有些忐忑。   梁谷胥乐他自是要保的,不管如何,他可不认,但却不得不承认梁谷胥乐是他的生父一事。他二人,是真正的血亲。再凉薄,他也不会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只秦慎这边,他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再来,梁谷胥乐刺杀一事,秦慎又似乎早有准备。这其中,秦慎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秦湛愿意相信他,只又想起刚才个他悄悄看到的秦慎的神情。   冷漠、凉薄,仿若又和上一世秦慎的模样重合了。   他向来就知道,秦慎从来就是那个秦慎,他的性子从未变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二人有了比上一世更多的牵绊,从此入骨难断。   秦湛就是这般浑浑噩噩给着秦慎带回德庆殿的,不晓得什么时候,秦湛手心一烫,却发现是秦慎给他放了被热茶让他捂着暖暖。   “父……阿慎……”秦湛抿了抿嘴,却是随手把茶杯一放,而后抱住了秦慎的腰腹。   秦慎随着他的动作靠近了几分,“没事的,湛儿,一切有我。再大的难事,父皇都会为你处置妥当的。”   秦湛不语,半晌,才闷闷的应了他一声。   又过了会儿,秦湛才抬了头,犹豫道:“今天刺杀的人……不能杀,他是我……是我……”   秦慎半蹲下来,他看向秦湛,眼神柔和,“湛儿,我知道的,他是你父亲,我不会杀他的。湛儿,我知道你怕是又要不信我了。来,随我过来。”   秦慎见不得他的湛儿这个样子,沉闷的,神情郁郁的。之前个,秦湛便有时会这样。可自从秦湛回宫之后,秦湛已然没有这般神色了。反而一日比着一日,张扬得意起来。   秦慎有时候觉着他这性子太过活泼了一些,但秦慎不过心中一想,他是愿意秦湛这样的,也是欢喜的。   秦湛随着他过去,等到了案台边,秦慎只抽出了一本折子递给秦湛,让着他看。   秦湛开了折子,第一页的名字上,写着的便是蓝子瑜启奏。   这蓝子瑜是现如今纠察卫的人,无人可管他,他也鲜少出现在群臣之前。他只对秦慎一人负责,秦慎的不少阴私之事,也是交给这蓝子瑜前去办理的。 第71章 夜见亲父   秦湛这会儿仔仔细细把这折子看了, 原来梁谷胥乐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到了雍城,算算时间,恐怕就是他回宫之后的消息传出之后没多久, 梁谷胥乐大概得了消息, 所以也赶来了。   不过之前因为他假死之事, 兴周会早就被纠察卫重点也盯上了。梁谷胥乐一行人, 一进入雍城, 就被蓝子瑜派人给跟踪了。   这份折子里面, 还有一份名单。秦湛不曾见过这些人, 不过从蓝子瑜的标注来看,这些人都是如今兴周会中的人, 他们早就暗中投靠了朝廷。   所以, 哪怕是梁谷胥乐等人易了容,他们的行踪也泄露的彻彻底底。   秦湛看着上面的名单, 也是叹了口气,到底是,不成气候。   梁谷胥乐等人入城之后,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蓝子瑜在折子中说他奉行秦慎命令, 起先是暗中观察。   不过到后面, 蓝子瑜又进言说梁谷胥乐等联络了一个宫中之人,此事怕有蹊跷,干系重大, 询问秦慎接下来该做什么。   秦湛看完一本折子, 秦慎便又递给他另外一本。   这折子上说秦慎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但梁谷胥乐等人得了别人接应,密谋入宫行刺。到了这地步,秦慎才打算将计就计。梁谷胥乐等人行刺秦慎不当回事,也下了密旨说今晚抓捕之时,不可伤人性命。   秦慎之所以引了梁谷胥乐等人走到今晚这一步,他就是想要引出接应梁谷胥乐等人的宫中之人。比起梁谷胥乐,这宫中之人才是用心险恶,不可不防。   秦湛零零总总看了三四本折子,半晌,这才叹息了一声。   “湛儿?”秦慎只坐了秦湛身侧,侧了身去看他。   秦湛抬了眼去看秦慎,“那阿慎为何要瞒我?”   秦慎见他还有几分生气,只摸了摸鼻子,故意扮了几分讨好,笑道:“父皇的湛儿心地良善,此行一事,到底要把那梁谷胥乐牵扯进来。父皇怕事情都同你说了,梁谷胥乐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秦湛……”   “你是怕我顾念血缘之亲?”   秦慎只上去将秦湛搂在怀里,“湛儿不忍心也无妨,这些事,父皇都会替你做好的。将来便是有千万般的罪业,也有父皇护着你。等将来,父皇也会给你一个太太平平的盛世。湛儿只要像现在一样,每一天都活的开开心心的,父皇瞧着你安康,也就心满意足了。”   秦湛也不晓得怎么了,却是忽的觉得鼻子一酸。到也不是难过,只觉得心里头又是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酸软。   他重来一世,按理说,是最不会信人的。   秦慎性情凉薄,眼里头,怕也只有这万里江山跟无上权利了。   偏偏他们两个,到了如今这地方。秦慎总是待他太好,好到秦湛有时候想,若是秦慎一朝又成了前世模样,他该怎么办,怕也是要痛彻心扉的。   秦湛吸了吸鼻子,只把面颊在秦慎脖子边蹭了蹭,而后闷声道:“那……梁谷胥乐你不准杀。”   秦慎抚了抚他后背,“自然,回头我安排了人,弄一具假的尸体顶替了他,悄悄就将他放了。”   秦湛推开了秦慎几分,皱眉道:“那宫中接应之人,查出来了吗?”   说到这事,秦慎也肃然了几分。他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有些眉目,不过此人藏的甚好。第一次是一个小太监去见的梁谷胥乐等人,纠察卫立即去查这太监。不过他见了梁谷胥乐等人之后,出了门,便咬碎嘴里的毒囊,自杀了。   送他们宫中衣物的,是个寻常老农妇,她不过受了委托,其余一概不知。那老农妇也未曾瞧见委托她之人,那人全身罩了斗篷,不见半分踪迹。声音也是故意做了改变,不辨男女。   倒是他们进宫,因为太后寿诞,宫中这几日采办甚多,宫中多有宫人出宫。他们也是如此进宫的,不过进入城门的时候,似被查出了些不对劲。幸而朝儿的车辇路过,这才被匆匆放行了。”   “秦朝?”   秦慎皱了皱眉,“朝儿是否牵扯进这件事还不知道,我已经让纠察卫的人去查了。只是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秦湛点了点头,“我要去见梁谷胥乐一面。”   “好。”   是夜,刑狱司今晚注定是彻夜难免的,发生了行刺皇上太后的事,可见是多么重大的事。不过人在被彭越押解关进来了之后,梁谷胥乐等人就被蓝子瑜接手,旁的人一概不准接触这群反贼了。   哒哒哒……   一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进来,不过在牢门口就被纠察卫的人给拦住了。   “皇上来了,属下特意来禀告蓝大人。”   纠察卫一听,这才急匆匆去告知蓝子瑜。   刑狱司大牢,梁谷胥乐四人下巴已经被接了回下,不过这会儿在他们嘴中,都被塞了东西,防止他们说话。   而他们各自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人拔下,换了牢服,为了方便审问几人,他们也都被绑着吊了起来。不过从周身来看,他们四人倒是也没有被用刑。   蒙绍伦跟还有一人都中了箭伤的,此刻也已经被清理了断箭,伤口上都上了药。到了此刻,他四人已经不愿意在说些什么。既然被抓了,他们也没有想过能活着离开这里。   吱呀,外头牢房的大门似乎被打开了,隐约的,传来了脚步声。果真不到一会儿,最先进来的是两排御龙军,而后有宫人打了灯笼,这才引着后头的贵人慢慢进来。   梁谷胥乐挣扎了下,只拼命朝外头看去。   没有奴才宣驾,大概是吩咐了不必声张。只等近了,在火光蜡烛之中,梁谷胥乐就瞧见秦湛换了一身王爷府服饰,此刻长身玉立,通体贵胄。旁人瞧了,也得赞一句不愧是皇家养出来的,这般清贵无双,也只有皇室子弟了。   只秦湛旁边,还站了一个秦慎。秦慎如今正值壮年,威严自生。他容貌也不差,兼之帝王仪度之盛,倒是让人敬服莫名。   咔嚓……蓝子瑜立时开了里面的牢房钥匙。   “三王爷,牢房污秽重,不若下官将他四人提到别处,王爷再做审问?”蓝子瑜只弯着腰,颇为谄媚道。   他知晓皇家之事太多,将来若是能求个善终,蓝子瑜就心满意足了。只他也知晓,一朝天子一朝臣,像是他这种人,最多也就得了一代帝王的半分信任。   若是可以,蓝子瑜也不介意讨好一些这位未来储君。   毕竟三王爷不同,旁的皇子他自也不敢随意下注,尤其是他这种近臣,一旦被皇帝发现跟哪一位皇子走的近,怕命也就不长了。   不过……蓝子瑜只悄悄看了秦慎,果然见他并无不悦之色。蓝子瑜便知道,他刚才赌对了。   秦湛只看着梁谷胥乐,眼中神采不明。   半晌,才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此处单独提审他们即可。”   这蓝子瑜可做不了主,只得看向秦慎。   秦慎挥了下手,“都退下吧……湛儿,朕在外头等你。你小心些,不要伤了自己。”   “呜呜!!”梁谷胥乐死死盯着秦慎,似乎要说些什么。   等人都退去了之后,秦湛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将梁谷胥乐嘴中之物给拿了下来。   “秦湛!当日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你是怎么回宫的,是秦慎那个狗皇帝把你抓回来的,是不是?”   “我把你放下来,我们谈一谈。”   隔壁,那蒙绍伦几人,都挣扎起来,颇为几分恨意的看着秦湛。在他们看来,自是秦湛舍不了宫中荣华富贵,这才回了宫。秦湛,十足的小儿一个!   见梁谷胥乐同意,秦湛这才放了他下来。   梁谷胥乐面色一变,立时起身,只扯了秦湛胳膊往外走去。等到了外头,梁谷胥乐压低了声音,恨声道:“秦慎那个畜生,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秦湛眼睛一眯,厉声道。   梁谷胥乐死死咬紧了牙齿,便想起了傍晚之事。他扮作采办的小太监入宫,后来悄悄走动一番查看路径,也想去见秦湛一面,这就偷偷摸去了永祥宫一趟。不曾想,在暗处隐约瞧见了秦慎似搂了秦湛在亲吻。   梁谷胥乐当时只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仿佛想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传闻秦慎甚是喜爱三王爷!   秦湛身份之事照着之前看,怕是瞒不住了。可是秦慎也不在乎,还能让秦湛当着天下人的三王爷。   原来……是这般,可恨!   他的儿子,秦湛是他的儿子!!秦慎对他做了什么?   梁谷胥乐当时便想冲上去杀了秦慎,不过永祥宫中外头护着的人太多了,梁谷胥乐只得咬牙离开。等到了晚上行刺之时,这才不管不顾要杀了秦慎。   “湛儿,为父一定带你离开。我对不起你母亲,但一定会照顾好你!”   秦湛挥开了梁谷胥乐抓着他的手,只凑近了梁谷胥乐几分,压低声音道:“嘘,轻点声。”   “你……”   秦湛神色平静的看着梁谷胥乐,“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兴周会能够成事。我这里有一份暗中投降大苍的名单,你知不知道,兴周会几乎有一半人,已经背叛了你们,它从骨子里就烂了。你早点脱身,不要再继续陷在里面。   秦慎已经答应我,明天就会让你们都离开,到时候会有别的死囚代你们死在牢中。从明天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梁谷胥乐。你换一个名字,洒脱一些,去过一些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秦慎逼你的!?拿我威胁你的?”   秦湛颇为嘲讽的笑了声,到不是嘲笑梁谷胥乐自作多情,不过他是想到秦慎,秦慎哪里敢威胁他,“没有,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跟秦慎之间,不是能说清楚的关系,你只要知道,这些确确实实是我自己真心实意做出的选择,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你疯了。”梁谷胥乐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湛,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陌生。 第72章 后会无期   秦湛深深看了梁谷胥乐一眼, 他们之间,虽然是至亲。但不管着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已经错过了太多的相处时光。   梁谷胥乐不会理解他, 他也无法去明白梁谷胥乐骨子里藏着的那种江湖豪侠的洒脱。他们父子二人, 一个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穿的的是绫罗绸缎, 吃的是珍馐美味,学的是帝王心术。   另一个从小在宫外混迹长大, 学的是江湖武功, 为人豪迈, 有酒有肉万事足。遇见合心意的人,便可结拜为兄。   他们父子二人之间,隔阂了太多。到如今, 再也没了消弭的可能。   “秦湛。”梁谷胥乐抓着的手臂,“明日,你随我一起离开!秦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母亲, 我想给你最好的,所让拼尽全力想让你坐上天下的宝座。但是秦湛,我现在后悔了。如果是用这种方式, 我宁可你什么都没有!”   半晌,秦湛抓着梁谷胥乐的手从他手臂上扯下,只道:“我不会走的,这里是兴周会中暗子的名单, 我一并给你。明日你离开雍城之后,这些人便要小心,不要再联系他们了。   这些人新降了大苍,正是想要缴纳投名状之时。你若是被他们知晓还活着,他们怕只会以为是你们自行逃脱了牢狱之灾。之后,恐怕会合计了来取你人头做晋升之资……话至于此,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你!……”梁谷胥乐只捏紧了手中那份名单,不可置信的瞧着秦湛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突然的,梁谷胥乐心里头仿佛明白一般。他错了,他以前以为秦湛待他甚至冷清,不过他从不以为意,只以为是秦湛同他这么些年未见,自是对他不亲近的。   但今日,梁谷胥乐终是明悟了几分。秦湛从小长在深宫,周秀元早死,无人帮衬,他长到如今,怕是帝王心性早已耳濡目染。   “秦湛,为了权利,你就要这么作践你自己!?”梁谷胥乐厉声喊道。   秦湛脚步停了停,冷漠道:“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后会无期……”父亲……最后两个字,秦湛张了张嘴唇,到底没有叫出来。   梁谷胥乐眼睛赤红,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到底是流出两行泪来。而后他甚是凄厉的大吼了一声,却是将那份名单撕的纷纷扬扬。   秦湛一出了牢门口,便瞧见秦慎自个儿提了盏灯笼站在最前头。旁的人都退下了好些远,远远瞧着,倒像是只剩下了秦慎一人。   “湛儿?”   秦湛抬了抬,他鼻子有些酸涩,只上前几步撞进了秦慎怀里。   “湛儿,莫要难过。”秦慎一只手拦着秦湛的腰,语气轻柔的安抚他。   秦湛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好些的时候,才闷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秦慎一慌,搂着秦湛的腰更用力了几分,“没有,湛儿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湛儿有我,有皇祖母,有柔儿,还有很多很多关心你的人。再过些日子,湛儿还会有自己的长子或者长女。湛儿会有很多东西,这天底下最好的,父皇都会准备好,然后捧到湛儿面前。”   秦湛退开了些许,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秦慎一笑,只牵着了秦湛的手心,说道:“湛儿莫要多想了,你可还记得摘星阁的昙月星花?今夜清风明月,也是个好天气,不若你同着我去哪儿饮几杯酒,散些心吧。明日醒来,便什么都过去了。”   只同着秦湛二人相处时,如今秦慎多是称‘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秦湛虽应了,不过秦慎瞧着他兴致不高。见了那梁谷胥乐之后,秦湛便一直有些神色郁郁。这自是让秦慎对梁谷胥乐很是不满意,不过梁谷胥乐到底是秦湛的父亲,他也不好动他。   等去了摘星阁,为着秦湛心情好一些,秦慎让着人都退远了之后,只自个儿亲自给秦湛倒酒添食,还特意准许了他今晚能再饮一些酒。   等秦湛喝的微醺了,秦慎今夜也陪着他闹腾,说些个混账话哄他开心。这闹到了后头,二人都难免起了几分兴致。   不过在这摘星阁上,实在是太过有伤风化了些。便是他不管不顾了,这帝王威仪也全然不要了,他也该顾着秦湛。   这里虽然清风明月,但到底更深露重,又没有换洗衣物。秦湛不过微醺了,这才身子燥热。回头脱了衣物风一吹,明日怕就是要病了。   秦慎只得连连按住秦慎乱动的手脚,只慌忙唤了辛羊过来,将辛羊递过来的披风给秦湛裹了。这才让着人小心打灯,半搂了秦湛,将着人悄悄带去了德庆殿。   此事自是声张不得,不然传出一个三王爷夜宿德庆殿,那还了得。   一夜好眠,秦湛从着德庆殿的床榻上醒来之时,还略略有些惊讶。不过他到底只是微醺,皱了皱眉,半晌之后,倒是记起了昨晚的事。   他微醉便有些得了兴致,倒是折腾了秦慎两回。后来实在累了,这才倒头睡下了。不过他后来又醒了回,也不晓得着了什么魔,约是心中还有几分郁气,便闹着让秦慎用口舌伺候他。   秦慎当时也颇为讶异的瞧着他,不过沉默了几息之后,他就瞧见秦慎无奈看了他一眼,便拿了他的腰带遮住了他眼睛。   而后……秦湛只觉得自己身体一颤,而后他神色便有几分迷惘了起来,前世今生好些事儿,都在眼前晃悠着。到最后的时候,便是梁谷胥乐到底离去,再见无期。   秦湛这会儿坐在床榻上,神色颇为有些变幻不定。他委实不曾想到,这般胡闹,秦慎也顺着他了。   “王爷,您醒了吗?”   今个儿,应该是秦慎特意吩咐过了。这寝殿之中的人,倒是全在门外头等着伺候。大约他起来,到底闹出了几分东西,是以外头的人这才小心询问了。   秦湛这会儿也回了神,匆忙撩开了帘子下地,只道:“都进来吧。”   辛羊应了声,便带着一众宫人进了里头。这些伺候的人,都原是在秦慎寝殿伺候的,忠心自是不必说。他夜宿在此地之事,这些个人,自是一字都不敢往外说。   这些人手中各种捧了脸盆、衣物及一应早膳饭食等。   秦湛只在众人伺候下换了衣物,又吃了些早早准备的早膳,才道:“父皇呢?”   辛羊恭敬道:“皇上现如今在乾书房那儿,因着反贼之事要亲自过问。一大早上的,好些大臣还都在乾书房门外那儿跪着的。太后也对这事儿关心的很,隔一刻钟,便都差了人去乾书房那儿问,到底是谁这般大逆不道,敢联络了反贼行叛逆之事。”   “也好,既然父皇忙着,我就先回去了。”秦湛用了早膳,只他像是昨晚的事儿,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羞耻。是以,他不愿意这会儿见了秦慎,恰好秦慎也有事儿走不开,他这便急匆匆跑会了永祥宫。   这一日倒是过的也安稳,只到了傍晚那会儿,永祥宫外头就传来了宣诺的声响。   秦慎瞧着,眼神深处还有些疲惫。毕竟个,一晚上没睡多久,白日里也是忙碌了一天。不过秦慎一进了里头,看着秦湛倚在榻上,手中只拿了本闲书翻看着,心中忽的便觉得胀满了些东西,整颗心,沉甸甸的,酸胀却又觉着割舍不了。   “都退下去吧。”秦慎挥了挥手。   等伺候的人都离开了,秦湛微微坐起了身,只等秦慎离的他近了,他便故意起身要给秦慎行礼。   秦慎一阵失笑,只赶紧拉住了这霸王的手,“好了,湛儿就不要打趣我了。”   秦湛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但也不晓得为什么,真见了秦慎,他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心思。大约是秦慎待他太好了,他现如今总是觉着,不管他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秦慎一定不会同他生气的。   是以,这会儿秦湛便扯了秦慎手臂,将他也拉着往榻上倒去。   秦慎手里进来是还拿了东西的,这会儿只能惊慌的往旁边一放。而后顺势搂住了秦湛的腰,便顺着这霸王的意思躺了下去,又让着秦湛微微压在他身上,怕自己不小心伤了他。   “湛儿,不要胡闹。”秦慎虽这般说,只神色间瞧不出一点生气的模样。   秦湛得意的笑了笑,忽的凑近了秦慎的耳边,调笑道:“我哪里有阿慎胡闹,昨日夜里,我都给阿慎闹腾的累昏了过去。”   秦慎面色也不由微微赤红,他这般年纪,让秦湛说的,到真像是他没脸没皮了。不过他瞧着秦湛的侧脸,眼神便不由柔和了下去,到底只是一叹。   他这辈子,到底是全全然然输给了他怀里的少年。   没脸没皮的事儿,昨晚也确实做了,没着半分不甘愿,他还能如何。只希望着,他的湛儿好好的陪着他,能瞧着他的湛儿好,他也就满足了。   秦湛听着秦慎微微叹了声气,立时一皱眉,起了身,“怎么了?”   秦慎也坐了起来,他给着秦湛理了理衣物,笑道:“湛儿正是最好的年纪的时候,我老了。”   秦湛抿了抿嘴唇,“……不老。”   秦慎一愣,而后颇为愉悦的笑了起来。往后之事,谁又说的清,珍惜着眼前之事才是正事。   不去想那些往后之事,秦慎转了身,将刚才带进来的小盒子拿了过来。在秦湛疑惑之中,秦慎将盒子放在了秦湛手中。   “梁谷胥乐离开了,这是……他留下的,应是给你的吧。”   秦湛摸了摸这匣子,慢慢开了口,“你替我收着吧。”   “湛儿不想瞧瞧里面是什么?”   秦湛扭了头,“……不想。”   秦慎深深看了秦湛一眼,便收起了盒子。 第73章 寤寐思服   秦湛闹腾了秦慎一会儿,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秦慎索性就留在了永祥宫陪着秦湛一同用膳。   这边吃完了,因着刺客的事, 这几日各处也都不安分, 秦慎有不少事儿要过问,是以待的时间也不长, 便回了德庆殿中批折子去了。   秦湛也不拦他,他自个儿在案台处练习了会儿字帖, 最后等着伯福提醒他, 这会儿到酉时了, 秦湛才搁了笔,略略洗漱一番,也便睡下了。   如今天气回暖, 冬日里的那些厚被子也早换了下,秦湛到也穿的凉快了些许。不过睡到半夜天,到底还是有些凉意。   秦湛原睡的熟,只忽的觉得被子里灌进了一阵冷风。他有些个不适, 便微微睁了眼。以往他自是从未碰到过这种事,这夜间虽然熄了蜡烛,只这帷帐之外是整夜都有宫人伺候的, 自也不会出现了什么窗户突然开了的事。   秦湛迷糊着有了些动静,刚想说些什么,他便给着人抱住了。秦湛困意还重,只这抱住他的人让他熟悉的很, 也莫名觉着有几分安心。   “阿慎?”   秦慎听着秦湛睡意浓重的话,只笑了声,自个儿赶紧进了被子里,将着秦湛整个人抱了,又伸出了手给他俩人压了压被子。   “湛儿,睡吧。”   秦湛打了个哈欠,翻了身,只把脑袋埋在秦慎的肩膀处。   秦慎侧了侧身,让秦湛睡的舒服了些。而后又伸了手,安抚小孩儿似得,轻轻在被子里头拍着秦湛的后背。   没一会儿,秦湛又呓语唤了他几声,很快便传来了安稳的呼吸声。   秦慎也多了些困意,他在秦湛头顶亲了下,便闭上眼,入睡了。   昨日里休息的多,秦湛第二天早上倒是早早就醒了。不过他一睁眼,倒是没瞧见秦慎。秦湛发懵了下,还当自己梦魇了。不过伸了手往着旁边一摸,分明还有些许余温。   哒哒……   这会儿功夫,秦湛听着有人走近,而后帷帐给人撩了开来。   过来的自是秦慎,他刚刚穿好了衣服,笑道:“将你吵醒了?”   秦湛摇了摇头。   秦慎扯了被子,将秦湛裹紧了些,“衣物还未穿好,这般要受了寒气的,莫要病了。天色还早,父皇要去上早朝,湛儿再睡些时候吧。”   秦湛朝外头看了看,原他永祥宫伺候的,一人不在。屋子里只有辛羊带了四五个宫人,都是德庆殿那儿的来人。   秦湛一合计便明白,秦慎昨日里,必然是悄悄来这儿了。这会儿时候,自是辛羊带了衣服过来,让秦慎来换朝服好去上朝的。   这会儿秦湛也没了睡意,索性半起了身,压低了声音,玩笑道:“父皇往日里总说我顽劣,缺了些礼仪。今儿个这说起来,父皇可也算的上是个登徒浪子之辈了。”   秦慎自是晓得秦湛是在揶揄他,说他昨日夜里悄悄来了这事。为着打趣他,还特意叫了他父皇,在这两字上特意重了几分语气。秦慎也随他性子,只忽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这可算不得登徒浪子。”   秦湛脸涨红了些许,好半晌,才憋出了句话,“……老不修。”   秦慎无奈朝他笑了笑,“好好,随湛儿怎么说。再睡些时候吧,当心真病了。”   秦湛挥了挥手,却是直接从床榻上下来了,“不睡了,刚好起了,一同去早朝吧。”   秦慎见他精神头足,这才随他。   早朝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儿,不过还是讨论刺客一事。但总归他的父亲梁谷胥乐,以及同他一起的几人都已经平安离去,牢中的那几个代替品过几日也活不了,秦湛也便不愿意掺和这件事。   等下了早朝,秦慎因宣了几个大臣去乾书房议事,秦湛便自个儿回永祥宫去了。只他除了大殿之后,不过走了些许路,只觉着身后有些不对劲儿。   他回了头一看,却发现是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正探头探脑随在后面瞧他。一见着他看过来,这小太监便吓的缩回了脖子,甚至抬了脚要跑。   因着刺客的事儿刚刚才发生,如今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会儿出了这么个可疑的人,秦湛身侧那些随身保护的侍卫们立时喊了声保护王爷,伯福跟着一些太监宫人立时将秦湛护在中间。十余个侍卫也立时摆了阵型挡在最前头,剩余的侍卫立即拔刀跑了过去。   那小太监一见了这阵仗,原来还想跑。这会儿只腿一软,战战兢兢,身子没半分力道,只瘫倒在了地上。   “留活口。”秦湛喊道。   他瞧着这小太监没有半点武功,应不是来刺杀他之人。   当头那个侍卫应了声是,这边拿刀架在小太监的脖子上。又上去两个侍卫,快速搜了小太监全身,见他没藏匿半点武器,这才放心些许。而后由一人扣着他手臂,这才将这小太监提到了秦湛跟前。   小太监看着秦湛跟前那些个侍卫,一个个拔刀怒目而视,顿时吓的双腿发抖,额间满头大汗。   “你为何在暗处跟着我?”秦湛拢了拢袖子,问道。   小太监打着哆嗦,过了会儿,这猛的连连磕头,“王爷绕命,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才并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还请王爷恕罪。”   “说,说清楚了,我还可绕你一命。”   小太监咽了咽头,他原是想抬头瞧一瞧秦湛神色如何。不过才抬了一半,又猛的给人压了回去。   “大胆!”   小太监连连磕头,自称不敢。这般,他低着头,只余光能瞧见秦湛衣服下摆的一角,才哆哆嗦嗦道:“王……王爷,奴才叫六福子,在月宝宫那儿当差,往日里做些擦扫庭院的活计……”   这新入了宫的太监,刚开始没几分背景,都是分去了这些个偏僻之处做些洒扫的。大部分运气不好的,这一做也就做个一辈子了。   日后年纪大了,因平日里没人孝敬,俸禄也不多。等开了皇恩,出宫养老,怕是只能在雍城北区那儿有条被人叫做阉人巷的地方买个小宅子,凄惨度日了。   阉人巷那儿可不是个好地方,宫里头选太监也是颇为严格的。好些净身之后没选中,便只能在阉人巷中一起度日。   这般的阉人,寻常人都看不上,也寻不到好的活计。有些容貌还有些俊俏的,宁可把自个儿卖去了男风馆,也不愿意在这儿待着。容貌身段都差些的,男风馆也不要,所以自个儿在阉人巷里做了自个儿的粗等皮肉生意,赚些贩夫走卒的钱来度日。   六福子被分去了月宝宫,便晓得如果他没几分心思,这辈子就完了。他性子有几分胆小,但也想搏一搏。   今儿个他来,是因为他有个远方亲戚叫杜永平。他老家父亲上山走了霉运,跌死了,家中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加起来还有七八个,他是老六,所以叫六福子。   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见他脑子灵活,家中母亲这才打发他来寻亲戚杜永平某个差事。赚了银钱回来,也好补贴些家中,给弟弟妹妹们一口饭吃。   哪里想到,误打误撞,他最后丢命根子,却是入了宫。入宫之后,他才遇见了杜永平。只到了这时,一切都晚了,他也只能托杜永平带了他两月的俸禄捎去给他家中母亲度日。   六福子是敬佩杜永平的,这杜家大哥一身武艺,只是不知为何去守了城门,着实明珠暗投。   这原本也就这样,只是昨日晚间,杜永平找人托了关系,却是说见他一见。六福子自是去了,不曾想,杜永平竟然让他去见三王爷,就说他杜永平有要事要禀告。   六福子当时被便吓的不轻,哪里敢应下。   这种贵人,岂是他能见的。   不过杜永平却是个能说的,条条桩桩下来,倒是将六福子说的心动了。以后凄惨度日,或者是如今拼死一搏,说不得就搏出了个富贵荣华。   六福子一夜辗转不安,想了满腹说辞。但刚才个,瞧见秦湛给人众星捧月一般过来,瞧着就是华贵无双。他哪里见过这般贵人,便吓的不敢出来了。   秦湛这会儿听着这六福子细细说了,好半晌,只念叨了声,“杜永平,有些熟悉。”   伯福弯了腰,上前几分,对着秦湛说道:“王爷,此人奴才倒是知道几分。您几年前不是着人抓了那黑白熊吗?后来在百兽园那儿喂死了不少,皇上念着您喜欢,特意记了这件事,让人又去寻了不少来。   这杜永平听了之后,后来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法子,特意寻来了黑白熊的喂养法子,据说挺管用。”   伯福这般一说,秦湛倒是想起来了。杜永平原是御龙卫的人,在灵吉山那儿还随身保护过他。不过后来秦湛不喜他将白狐泣泪之事告知了秦慎,便随口说句不愿这人再出现在他跟前。   其实想来,也怪不得杜永平。他原就是效忠秦慎的,不过他那时自己有气,发不了秦慎,随口说了旁人罢了。   这记起来倒是都记起来了,那日他回宫入城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兵打扮,身材却尤为魁梧满脸谄媚的人,好似就是杜永平。   这么看来,因着他那句话,杜永平这些年倒是过的不舒爽。他也算是武艺高强的人,如今做了个小兵,怕是心有不甘。   杜永平这人,权利心倒是重的很,看似正气,这些年落魄,怕是更将他磨砺成了个钻营之人。不过这种人,秦湛倒是觉着无碍。   这世界上的人,谁不是贪名逐利。不过有些个人是摊开了明面上,赤裸裸。有些人,藏着掖着,非要装一个心性淡泊罢了。   就如朝中那些清流,还不是对他们的身后名看的比什么都重。这何尝不是贪欲的一种,不过也因为有了这些个欲望,高高在上的皇帝才能掌控的了这些人。   秦湛想罢,只道:“去将杜永平找来,带去永祥宫,我见一见。”   “是。”有侍卫立即应道。 第74章 时也命也   杜永平这会儿原还是在城门口值班的, 不到时辰, 自不会有人来换他。不过今日, 杜永平很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晓得六福子见着了三王爷没有,传了话没有。六福子见识少, 话会不会讲不清楚, 他会不会惹恼了三王爷。   杜永平脑子里冒着各种念头,值班的时候也有些晃神。幸而今日城门口也没什么事儿, 跟着他一起值班的那些个小兵平日里敬重他武艺高强,加之他会做人,旁人对他多有爱戴。便是有了些许事, 旁的人也就替他做了。   杜永平浑浑噩噩,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便又想起了那日三王爷快马回宫的情景。他以为着, 三王爷多多少少会念起他几分。没想到,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 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杜永平自是有失望的, 但他也决计不会放弃。   从御龙卫中被调离, 这些年,他受了多少白眼。便是家中原本温顺的妻子, 如今对他也颇有微词, 老丈人也有几分瞧不上他了。   杜永平舔了舔嘴唇, 眼中发起了狠。只要给他一次机会, 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   “杜大哥, 你看,那是宫里的人?”杜永平自个儿想事的时候,今儿个,跟杜永平一起值班的小廖机灵,却是突然跑过来说道。   杜永平眼中瞳孔一缩,只道:“哪里?”   等着杜永平再一看,立时露出喜悦。他是在宫中待过的,而且也不是寻常的御龙军,否则当初哪里能贴身保护秦慎。   这来人打前头的,是永祥宫的那位伯福公公,后面跟着的侍卫,穿着御龙卫服饰,只腰间佩戴了御字令牌,是御龙八军中再特意选过的,是当今身上拱卫皇宫真正的嫡系了。   当今天下,能调的动这批御龙军的,除了天下之主秦慎之外,便只剩下备受皇恩的三王爷了。   等着人近了,见着他们果然是冲着城门口来的,杜永平只激动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伯福在永祥宫里头伺候的时候颇为小心,只到了外头,谁不卖他个好。这便是跟对了主子的好处,主子荣耀了,下头随便一个宫人出了门,那都是高别人几分。   是以,这会儿伯福是虚虚看了城门口这些小兵们一眼,才道:“谁是杜永平?”   杜永平一咽口水,半分没有犹豫,竟然是大走几步,而后咣当一声对着伯福跪了下去,“小人杜永平,见过公公。”   伯福一见他这架势,心中到底舒坦,“起了吧,三王爷宣你入宫,这便随奴才进宫吧。”   杜永平连连磕头,“是是,请公公准许小人跟人交代一声,小人这就随公公入宫。”   伯福看他很是谄媚,便挥了挥手,“去吧。”   杜永平这才起身,跑过去跟那小廖说了几句,而后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宫门外人多,伯福也不愿意多留下去,这就带了杜永平入宫。毕竟,三王爷还等着呢。这天大的事,也不该让三王爷等的长了。   这入了宫,看着往日颇为熟悉的景色,杜永平心便跳的厉害。   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他要回来!他一定要回来!   给人带着,因着伯福带路,谁不晓得他是永祥宫中的大太监。一路上,谁都不敢拦,好些贵人们见了他,反倒颇为客气的自个儿让开了。如此,自是顺顺当当进了永祥宫。   如今已经春暖花开,到了春季。外头花开的好,刚才的功夫,秦湛叫人去剪来了不少开的好的花,这会儿正摆弄着。   “启禀王爷,伯福公公带着杜永平到了。”有宫人上来,小声禀告道。   “将这些花收拾一下,我刚才整理的,送一份去澜贵仪那儿,另外一份送去给太后的永乐宫,添些春意。就说是花儿开的好,这是孙儿特意孝敬皇祖母的。”   “是。”又上来几个宫人立时小心收拾了。   没一会儿功夫,伯福便带着杜永平进了来。   一见着他,杜永平立时跪在地上,以头磕地,而后慢慢趴伏,却是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显得十分谄媚。   “小人杜永平见过三王爷,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杜永平同时嘴中高声喊道。   秦湛瞧着有趣,笑了声,才道:“起吧。”   杜永平这才起了,不过他只是直起了上半身,却是仍旧跪着。   “不必跪着了。”   “王爷天颜,在王爷跟前,小人不敢站着。便是如此,小人也是深感荣幸,惶恐不安。”   秦湛打量了一番杜永平,沧桑了些许,向来是个有抱负的。守了这么些年城门,功夫没落下,所以身体瞧着还是以往那般健朗。   不过这性子嘛,倒是变成了个十足的钻营小人。   “杜永平你变了不少嘛。”   “劳烦王爷还记着小人,小人喜不自禁。王爷比着往年,更添风采,小人再见王爷,只觉得恍然天人,自是不敢如同昔日一般。”   这马屁拍的,秦湛倒是觉着这乐子也不错,只道:“有趣,有趣。”   “小人荣幸,小人荣幸。”   秦湛又笑了几声,才道:“说吧,你叫了六福子来传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若是说的不好,你这城门也不必守了,我让你一辈子待在刑狱司里。若是说好了,你就留在永祥宫的御龙军中当差。”   杜永平猛的浑身一抖,他垂着眼,旁人看不到,但他自个儿却是清楚,他眼神中必然是火热的渴望。   待平复了些许野心,杜永平这才细细讲来。   秦湛听着,倒是也有几分诧异。   杜永平所说之事,便是事关之前梁谷胥乐刺杀之事。原来这杜永平虽然守了城门,但却是个善于经营的。他在低下那些小兵的跟前,名声颇为好,大家都说他有几分急公好义。   这些年,他交往了有个好友,叫崔奇志。此人是在武神们那儿当差,杜永平特意结交的他,为的就是方便向他打听宫中之事。   但是前一个月左右,崔奇志突然富裕了起来,连连请他去雍城花楼之中喝酒吃饭,还娶了羽凡楼中一位清白的名妓做了小妾,那赎身的银子可是花了不少。   杜永平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觉着有几分怪异。   后来他仗着武艺高强,只悄悄跟起了崔奇志。一日半夜,他竟是发现有一个全身覆了斗篷之人进了崔奇志家中。借着月光,杜永平发现那斗篷之人脚上所穿的,竟然是宫中太监的制鞋,寻常人是不会有的。   杜永平自觉此事谋划好了,怕是能给他带来些许好处,便对崔奇志愈发上心起来。哪里想,自那之后,他再未见过斗篷之人。   大半个月时间悄然过去,崔奇志花钱似也渐渐不再那般无度,杜永平也只得将这事搁在心底。   哪里想到,几日之前,崔奇志家中突然传来噩耗,说他夜间喝酒,大醉而归之时摔了一跤,如今还昏迷不醒。请了医正来看,怕是不行了。   杜永平自觉心中蹊跷,只拿了礼物前去看望。崔奇志家中妻子见杜永平往日经常同自己夫君一道,对他也是颇为信任,是以在杜永平询问之中,倒是不知不觉将崔奇志略近日有些奇怪之意尽数说了。   而后,杜永平寻了个借口,让这崔奇志妻子带他去了书房。这一找可不得了,他竟是找到了一封二皇子秦朝的信,还有一枚令牌。这信烧了一半,原应是要销毁的。只怕是这崔奇志不傻,怕事后给人灭了口,才自个儿偷偷留下来的。   杜永平匆忙将这两样东西收了,瞒过了崔奇志妻子,他留下了些许银两,在这妇人千恩万谢之中急匆匆便离开了。   而后,便有了如今一事。   “那信跟令牌呢。”秦湛神色倒是颇为平静。   当日放梁谷胥乐离去,宫中接应之人,梁谷胥乐也并未说出。大约,是本持着心中的侠义之道。秦湛也未逼他,甚至他也不愿意让梁谷胥乐同他说了,省的梁谷胥乐心中因违背了道义,日后难免后悔。   杜永平立时呈了上去。   这信果真烧了一半,只还留有一半,寥寥数语,还算看的清楚字迹。推测着剩下一半,便是说让崔奇志在太后寿诞这天,放一些人进宫。   此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落款那边,被烧毁了,只这字迹,瞧着确实是秦朝的。还有这令牌,背后刻了‘静’字,是出自他母后宫中的。   这么说来,秦湛又想起了秦慎同他说过,那日梁谷胥乐等人差点出了破绽。后来是因着秦朝的王妃刚好入宫,后面有了贵人催促,守门的这才放了人进去。   再对着那崔奇志出事的当晚,可不就是太后寿诞的前一日。莫非是那崔奇志不成器,自觉得了大笔钱财,又有了秦朝日后重报的承诺,心中颇为得意。哪里知道,这一醉,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第二日,这崔奇志在家中昏迷不醒,自是无人在宫门口接应梁谷胥乐等人。秦朝得了消息,怕是焦急,这才叫他的王妃走了这么一遭?   这倒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如此想来,倒是也说的通。   只是,秦朝要杀他也便罢了,杀秦慎做什么?   秦慎哪怕死了,他秦朝手中并未有兵权。论受宠,秦朝比不上他,论朝中势力,如今秦朝也比不得秦锋。这般,便是秦慎死了,他得位的机会太低了些。   秦湛想不明白这些个事,索性拿了东西道:“你先在永祥宫待着,我去找一趟父皇。”   杜永平丝毫没有出卖了友人的愧疚,只立时道:“王爷放心,若是皇上问起,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湛看了杜永平一眼,便带了人,朝德庆殿中走去。 第75章 储君已定   秦湛这会儿虽去见了秦慎, 但到底并未多说了些什么, 不过将手中之物呈了,又让着人将杜永平传来。此事是真是假,到底要如何处置,都由着秦慎自个儿去思量。   毕竟说起来,秦朝还是秦慎的二子。这些年,秦慎虽将心思大部分放在了他身上, 但多少会有些念及着血缘之亲的。再则, 秦朝这几年上了朝堂,心思沉稳,往日里,也会得几句秦慎夸赞。   秦湛对着些个皇子,并无多少感情,是以也便不愿意掺和其中。再则, 论着他来想, 此事怕也是有几分蹊跷的。   静妃老谋深算, 心思颇有几分朝堂大臣们才有的大气。便是秦朝会出了这般纰漏, 她也不该将自个儿宫中的令牌都给了出去。这般,委实留下的证据多了些。   这般想了,等杜永平传唤到了德庆殿,秦湛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待着秦湛离去了之后, 秦慎细细听了全部, 这才沉思起来。   这会儿, 整个德庆殿, 全然没有一丝响动。杜永平只跪在低头,以额触地,半点不敢有动静。辛羊跟前伺候,也是弯了腰,不敢有半分打扰了秦慎。   好半晌,秦慎忽的道:“辛羊……你说说,是不是朕年纪大了,这些个人也就动了心思?”   “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自是不老的。”   秦慎嗤笑了声,“那你说,朝儿怎么就动了这般心思。”   “这……奴才愚钝,不敢非议。”   秦慎到也没逼辛羊,他晓得这老阉人,甚是会明哲保身。这种皇家之事,他自是不愿意回答的,唯恐引火烧身。   只是今日,秦慎难免也有些意兴阑珊,便道:“朕让你必须回答!”   辛羊犹豫了下,这才小声道:“奴才觉着……未必是二王爷。”   “怎么?你是说湛儿……”   辛羊哪里敢应这个,连连道:“皇上误会了,奴才怎么敢议论三王爷。奴才的意思是,此次宫中接应之人,怕是有人故意搭上了二王爷……”   秦慎听了,只半晌不动声色。   “杜永平。”   “小人在。”杜永平忽的听到秦慎叫他,只立时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应道。   “这次,你举报有功。朕恢复你原职,你且去永祥宫御龙军中当差,好好保护湛儿。此次之事,不得声张,退下吧。”   杜永平激动的只觉着自个儿的心都要跳出了喉咙,他面色激动的涨红,这些年,他为的是什么,便是回到御龙军中啊!   “是,下官遵旨!”   得了品阶,又成了御龙卫,他便不是‘小人’,是‘下官’了。   杜永平这才退下,秦慎只又坐了两刻钟的时间,才目光一凛,语气带出几分冷漠,“辛羊,你去通知了廖景恒跟蓝子瑜,便说二皇子秦朝勾结反贼,企图刺杀谋害于朕,现将二皇子宫外府邸众人一应拿下!立即审问!”   “皇上?”辛羊心中有些诧异,但而后又立刻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秦慎瞧着辛羊慢慢离开,直到最后,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此事,自是还有蹊跷,他也会继续让纠察卫的人查下去,只秦朝,也需得被牵连进去!   自古以来,储君之位,或立嫡或立贤。   如今这后宫之中,诸位皇子长大成人,已经上了朝堂的,便只有秦锋还有秦朝。秦锋虽是长子,因他在皇后名下,也算是嫡长子。   不过秦锋性子木讷,软弱,往日里,他从来看不上,自是算不上贤,不过占了一个嫡长的名头。   秦慎自是要扶着他的湛儿登上储君之位的,准备多年,如今也到了时候。他既打算给天下人一个立贤的名头,那二皇子秦朝便留不得了。   秦朝为人沉默,但做事老道,颇有智慧。其母静妃这些年常伴太后,在太后跟前也算是得了脸面。其母族之中,在朝堂也多有建树。   如此,一旦他立了秦湛。如今他自是压的住,开了立贤的名头,日后但凡有个万一,秦朝怕是不会安分。   况且,他赐了秦朝克醇的封号,秦朝也并未如他希望的一般克制、醇厚,反倒心思愈发缜密。   秦慎唯恐他日后算计了秦湛,心中也日益对他不甚放心。   既然如此,此事他倒是不如将计就计。为着秦湛,他什么都能做。秦朝要怪,也就怪他压不住自个儿的权利心吧!   辛羊这般传了旨意下去,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宫中便一片大乱。   静妃得了消息,说秦朝被廖景恒抓入了刑狱司之后,原本正在抄写的经书顿时落了墨。她撂下了笔,立时交代了自己身边亲近的宫人几句,让她带了话,赶紧找人出宫一趟,将着消息传到她父亲那儿去。等这些吩咐完了,静妃便又带了人,急匆匆往着太后宫中走去。   秦湛在永祥宫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   他原以为秦慎必然是要查的,但决计不会这般莽撞,毕竟便是他,也瞧着这里头委实疑点多了些。   秦湛不解,只到了晚间时刻,廖景恒被秦慎宣了进宫,而后又去了太后宫中一趟。说了些什么,秦湛自是不晓得。秦慎约是在忙着,也不曾到永祥宫中用膳。   第二日,秦湛一醒,伯福就急匆匆来跟着他说,事情定下了。   在宫外秦朝的府邸之中,廖景恒搜出了不少秦朝写的诗。只这些诗句之中,除了言明自己的志向之外,竟还有不少是怨恨秦慎之言。   这些个诗句到了秦慎那儿,太后也看了,当即大怒。原她见静妃服侍她多年,心中也是颇为不忍心。要不然,上次秦慎给诸位皇子册封封地,她也不会特意去同秦慎说项,给着秦朝谋划了一个离着雍城近的封地。   这些诗句之中,有些更是引用暗喻了秦慎的一些行为,同时之前朝代的祸国之乱并无二样等等。   这般,太后当时就气的不在见静妃。说她教子无方,让她在自个儿宫中好生忏悔,却是不再见她。而秦朝之事,太后心灰意冷,只说一切听从秦慎处置,不再过问。   这不,刚才辛羊急匆匆出宫去宣旨了。   旁人不敢打听,伯福刚才那会儿,特意在宫门口拦了辛羊,问了他如何处置秦朝一事。   辛羊将着伯福带到一旁,便告诉他,二皇子勾结反贼,秦慎大怒,但念及父子人伦之情,故将他圈禁了在了宫外王爷府邸之中。日后,没有宣召,不得出府邸一步。   秦湛听了伯福的话语,稍稍一愣,也只不言不语。   他晓得,不出意外的话,秦朝完了。   晚间时分,今儿个,秦湛没着同往常一般早早休息了。过了戌时,他还在着寝殿内练习着书法。不过这会儿,他却是没让着人伺候,便是伯福,也叫人早早退去了。   到后头,秦湛实在有些困了,这便合衣在案台上睡着了。   “湛儿,湛儿……”   秦湛迷迷糊糊听着有人唤他的时候,微微睁开了眼,便发现是秦慎这会儿已经来了,正坐在他身侧。   “父……阿慎……”秦湛倒是醒了,只他还有些困意,便叫了他一声,只模模糊糊往着秦慎身上蹭去。   秦慎抱了他,只颇有几分不悦道:“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今晚有些事,你早些睡,不必等我。现如今夜里还是有几分冷的,也没留个人伺候,这般睡了,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阿慎别生气了。”秦湛笑了几声,语气多了几分娇缠。   秦慎拿他无法,只搂着秦湛站了起来,“去床榻上睡吧。”   “嗯。”秦湛应了声,便拉了秦慎,一同上了床榻。   秦慎看他还犯困的样子,只得扶住了秦湛半躺在他身上,慢慢给他脱了外衣。待把秦湛放进了被窝之中,秦慎又去拧了块湿毛巾,给着秦湛擦了擦面颊跟手脚。   秦湛半睁了眼,往着里面挪了几分,“阿慎,快些睡。”   秦慎笑了声,把外衣脱了,这才撩开被子一角,自个儿躺了进去。秦湛倒是也不嫌热,凑近了秦慎几分,便让秦慎搂了他肩膀,二人这才相拥着,缓缓睡去。   一切,皆是在不言之中。   第二日,秦湛一醒来,便发现秦慎早已不见了踪影,怕是早早就起了离去了。   秦慎留宿在他这儿,自是要小心,也更要早起些。到了时间,辛羊便会来悄悄唤醒秦慎,让着秦慎早些回了德庆殿,好在德庆殿中洗漱好了去上早朝。   对此,秦湛也无法。毕竟着,他跟秦慎虽知晓彼此并无关系,但天下众人不知道。不管秦慎再能护他,这悠悠众口,也总该顾及的。   秦湛起了身,约是又错过早朝。   洗漱完了,才不过传了早膳上来,外头呼的热闹了起来。   “怎么了?”   秦湛才开口,外头伺候的人立时急匆匆跑了进来,面色之上更是大喜。   “三王爷,辛羊公公同着司礼监的人,过来宣旨了。”   伯福一听,猛的跪下,面容之上满是喜悦之色。   秦湛心头也是一跳,这一日,终于是来了。这个时间,让着司礼监的人陪同过来,之前他也有几分数。没想到,便是今日了。   “让他们进来。”   “是!”伯福应了声,只立刻带了人,将永祥宫大门全部打开,外头景色一览无余。   辛羊带了人立刻进来,只高声道:“三王爷秦湛接旨!”   秦湛一整衣袖,满目肃然,而后缓缓跪下。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皇子秦湛,天资聪慧,有太宗之仁德……其于大苍十一年,立为皇太子,以重万年之统,系四海之心。”   秦湛双手微微张开,而后拢于前额,下拜,“儿臣,接旨!” 第76章 薄情寡义   “王爷, 两日了,您吃些东西吧。”徐蓉手捧了一碗熬制的小粥,苦心劝道。   秦朝衣服也没穿整齐, 不过穿了里衣里裤,披头散发一般坐在床榻边的地面之上。他身侧四周, 散乱着不少的纸张,上头或工工整整提了诗句, 或是被着他揉成一团,随意扔着。   徐蓉自个儿的眼眶也是红的厉害, 瞧着秦朝这个模样, 她眼泪立时便下来了。她还记着两年前她嫁给秦朝的时候, 秦朝还是个翩翩的少年郎。   这些年,秦朝虽为人愈发沉稳,也不会同她说些好听的话, 更是纳了侧妃妾室, 但总归一直对她甚是尊重。每月十五初一,不管发生着何事, 都是宿在她的房中,给着她立足了面子,也叫那些个侧室们不敢逾越了她半分。   他二人,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这日子, 徐蓉总也觉得过的好。   但她的夫君既是皇家子嗣, 她便知道, 总有一日, 不是登了至尊之位,便是有今日这一遭劫难。她嫁来之前,家中父亲也是期盼过二皇子能得势,曾暗中嘱咐过她,却也隐约担忧过。   储君之位,向来便是赌对了,自是滔天富贵。赌错了,也只能认命。   徐蓉心里想着往日的事,自觉更加悲凉了些许,却还是要收敛着哀伤之意,哭道:“王爷,蓉儿求你了,你吃些吧。你若是去了,这留下王府我等孤儿寡母,您就这般忍心吗!?”   秦朝听着徐蓉颇为哀伤之音,这才转了头,他先是瞧着徐蓉半晌,而后却是猛的抓住了徐蓉的肩膀,只厉声道:“王妃……蓉儿,父皇好狠的心啊。我虽写了这些诗句,但心中,从未真正有过半点反意,天地可鉴啊!   辛羊宣旨那次,我已然托他将我陈情血书交于父皇,不过是想要当着父皇的面同他认错。朝儿错了,朝儿不该写这些怨恨诗。只那勾结反贼之事,着实与我半点没有干系啊!只这些时日,父皇迟迟不见我,只将我软禁在府中,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徐蓉原就是娇弱之人,身子没什么力道,跟别说秦朝此刻仿若入了魔的模样。   她给秦朝掐着肩膀,这般,疼的她立时砸了手中捧着的碗筷,只哭道:“王爷……王爷……我是徐蓉啊,是你的妻子,是你的蓉儿……”   只秦朝此刻入了魔一般,用的力道反而愈发大了。   这会儿,门外头一姑姑打扮模样的人顾不得礼仪,自个儿踹开了门,却是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儿,哭叫着冲了进来。   “王妃,王妃……”这姑姑抱着孩子近了,立时将孩子放下,伸了手就去拉扯秦朝的手臂。   小孩儿给吓着了,愣了一瞬之后,立时大哭起来。   秦朝听着哭声,忽的一愣,这才想起了什么。他猛的松开抓着徐蓉的双手,只一把抱紧了自个儿的孩子,哭道:“王妃……王妃……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他怕是从小就要吃苦了。我甚至不晓得,能不能护着他长大。蓉儿,我对不起你。”   徐蓉被那姑姑扶着顺气,这会儿好容易回了口气,见秦朝那模样,自个儿也是心中凄凉至极。她立时跌跌撞撞,只张开手臂抱住了秦朝,哭道:“王爷……蓉儿陪着你,再苦再难,蓉儿都陪着你。这辈子,我既嫁予了你,自当不离不弃……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哭了这好半晌,秦朝倒是总算恢复了一些个精气神。   他原自己是心灰意冷,只恨不得死了的好。但如今,他瞧了瞧徐蓉,又瞧了瞧自个儿两岁都不到的孩子,便想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若是死了,留下徐蓉跟着孩子,她们如何能活下去。   那姑姑是从小伺候徐蓉的,自是拿她当自个儿的女儿看。所以刚才个,她才敢越了规矩,就这么冲了进来。   现如今,她瞧着秦朝这样子,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在徐蓉跟前,也是有脸面的,是以这会儿自己做主,便赶紧起了身,去外头拿吃的去了。   只要秦朝愿意吃些东西了,那便都好了。   这世上的人啊,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姑姑才刚出了门,隐约听到了外头似乎闹腾了起来。立时,她就皱起了眉。自从着她家王爷落了势,这王府的一干人系合着奴才等人都被禁了起来之后,这府中的人,心就散了。如今,更是愈发没规矩了。   这姑姑心中不悦,不由面上就一沉,只带着几分薄怒朝着外头走去。她倒要看看,是哪几个人不守规矩!   只到了外头,却发现被封了的王府大门只开了,外头看守的御龙军似在跟什么交涉。   “滚开,我堂堂一个九皇子,要进这门,还需你们准许吗!”秦煜今儿个是瞒着人出宫的,一会儿之后,便是他三哥的立储大典了。   圣旨自是早就下了,但还需要上禀苍天,下告百姓。为着这件事,司礼监的人忙着两天了。   宫里头不管再有人不愿意瞧着他那三哥坐上储君之位,但此刻必然是要笑着的。是以,整个宫里热闹的很。   不止宫里热闹,外头也热闹。   今日,为着他三哥,他的父皇已经下了圣旨,再次大赦天下,还免了雍城及周围好些地方的两年赋税。雍城之中,更是开了百岁宴,凡是城中有长着年岁满五十五的,具是可以吃一整日的宴席。   皇家摆宴,与民同乐,这可是大喜事。日后说出去,都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   这般热闹之中,秦煜却是想起了秦朝。   他跟着这位二皇兄感情也一般,只这次秦慎如此冷情薄心,难免叫他有几分物伤其类之感。是以,秦煜便想来瞧瞧这位二皇兄了。   “九皇子殿下,非我等要阻拦你。是皇上下了命令,未手持皇上圣旨或令牌之人,具是不能擅自进入王府之中。我等无意得罪皇子殿下,也还请皇子恕罪。”   “给我让开!”秦煜来了气,竟是要硬闯。   那领头的御龙卫却也不客气,吭哧一声,竟是将腰间佩刀拔出,语气冷硬道:“殿下,莫要为难了下官们。您若是一意孤行,我等也只能将您拿了,带去听从皇上旨意!”   秦煜狠狠皱了眉,思索了片刻,却是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此物可以了吗!?”   这令牌却是秦湛之物,之前秦煜胡搅蛮缠,从秦湛那儿拿的。   “这……”这御龙卫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将刀重新归入鞘中,“好吧,殿下请进。不过殿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过了,下官就亲自去禀告皇上请罪!”   秦煜冷哼一声,绕开这些个御龙卫,抬脚就进了里面。   “见过九殿下。”那姑姑往日随着徐蓉进宫,自是见过秦煜的。   秦煜对她,也有几分模糊印象,是以道:“带我去见一见二哥吧。”   姑姑稍稍愣了下,才道:“是,九殿下这边请。”   秦煜见着秦朝的时候,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他。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秦朝,同着他印象中的太不同了。   秦煜不晓得为何,忽的明白了什么。他来瞧秦朝,怕也是想来看看,秦朝成了什么模样。他总归,要让自己清醒,也要自己警醒。   从小,秦湛总是跟他们这些个别的皇子不一样,他早该明白的。只是他也总想叫秦慎瞧一瞧他,而那皇位,到底太过吸引人了些。   可惜啊,那皇储之位,恐怕早早的,他的好父皇心中就早已有了人选。倒是他们这些个人,上蹿下跳的。在他们那位父皇眼里,怕就是个笑话。   秦煜只闭了闭眼,而后郑重朝着秦朝一拜,却是半句话不说,转头便朝外离去。   “站住!”秦朝嗤笑了声,喊道。   这屋子中,徐蓉是个惯有分寸的,立时抱了孩子,只带了那姑姑,立时退出了门外。   “二皇兄还有何指教?”秦煜年岁还小,但自幼男子懂事便早。他们这些个皇子子嗣,更是如此。是以,他容貌还平添几分稚气,但语气倒是半分不怵。   “九皇弟来看我,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原是想的,只现下,却是觉着不必了。”   秦朝笑了声,却是带出几分冷意,“今日外头,我听着好生热闹。”   “自是,三哥今日要告祭上苍,于祀台之上祈福于列祖列宗。因天下储君之位已定,父皇说要大赦天下,还要与民同乐,也就热闹了。”   秦朝忽的捂着肚子便笑了起来,越是笑到最后,他声音变愈发凄厉,“诗是我写的!但是不应该吗!留县之事,难道你忘了!?难道,我就不能恨我们这位好父皇吗!?他薄情寡义,又以爱立幼,丝毫不顾及天下百姓。我骂他,不应该吗!?”   “……皇兄,慎言。”   “慎言?慎言……哈哈哈,慎言!?到如今,我还怕什么?”秦朝长吸一口气,只颤声道:“勾结刺客之人,不是我。杀父夺位,我还做不出来!可是如今,我到宁可是我做的,也不枉叫我背了这罪名!”   秦煜不答,只一叹,便上前去开了门。他该离开了,此地,日后他也不会再来了。   “秦煜……九皇弟……”秦朝又叫了声。   秦朝脚步停了停。   “……小心大皇兄……”   秦煜重新抬了脚步,头也不回就离了此处。 第77章 唯求合葬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辛羊站在了大殿上方高声喊道。   秦湛瞧着下方朝臣, 倒是无甚言语, 只脑中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到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尤其是他那位亲生父亲,上次一别之后, 确实再无音讯了。现如今, 离着他祭祀天地之后也已然过去了三个多月, 各处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太后寿诞,原本就是要大赦天下的,再加上这次他被立储,秦慎也实现了诺言。趁着机会, 便昭告了天下,招安了兴周会之人。   兴周会之人, 人心本来就不定。朝廷招安令一下,好些暗中早就投靠了朝廷之人,立时就反了出来。为了缴纳投名状,更为了给自己谋划个好前程, 更是连连诛杀了兴周会不少负隅顽抗之人。   一夕之间,兴周会自己火并死了一半人,另一半人却是带着人头投降了朝堂。至于他父亲梁谷胥乐及蒙绍伦几人, 秦湛暗中打听了一番, 旁人都说不知踪迹了。   秦湛一叹, 他们几人, 怕真的是心灰意冷, 去做了个山中隐士了。   不提这些,如今他宫外的太子府也是造好了。   太子府邸之中是自有一套属僚机构的,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为的便是早早教会太子驾驭群臣之道。   如今,秦湛这儿人手倒是不缺。之前秦慎特意为他安排的太傅自然都成了太子少师,秦湛自个儿也征辟了一些在野能人是以,他整个太子府邸到也算的上是人才济济,俨然有了一套小班底。   说些个不好听的,秦慎说若没了,这些个人立即就能上了朝堂,成为秦湛的可用之人。   当然,秦湛也如鱼得水活的这般肆意,其中自是少不得秦慎对他并无猜忌之心。这朝堂之上,更别说还有彭越、廖景恒等人,也算是半投靠了他。   这些人,早就一只脚踏上了他的船。虽之前讨好他,不过是因着秦慎的关系。不过到了如今,他们再想要干干净净下船,那也是不可能了。   今日无事,下方朝臣们高呼了万岁千岁之后,也便退下了。   秦湛自是同着秦慎一起离去的,只刚到乾书房,秦湛便打了个哈欠。   秦慎颇为无奈的笑了一声,他的湛儿,这些日子因着刚刚成了太子,倒是勤勉了很多,日日同着他一起早朝。不过今日,秦慎瞧着他在朝堂上一直悄悄掩了面在打哈欠,别觉着有几分好笑。   “困了?”秦慎拉了秦湛坐下,给他递上了一杯茶水,问道。   秦湛喝了口,只不安分的去抱秦慎的腰,“昨日夜里没睡好。”   秦慎一只手搂了秦湛肩膀,另一只手抚摸着秦湛的后背,“怎么?哪里让着父皇的湛儿不舒坦了?”   秦湛别扭的没开口。   秦慎晓得秦湛这是起了闷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只得低了头,连连伏低做小。他原还是顾及着这些许面子里子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倒是愈发看开了些。   他如今虽说正值壮年,但到底一日日的老了。之前个,因着他以为秦湛出了事,在留县那会儿白了不少头发。后来调养了不少日子,这才好了。   只前几日,他起来让着宫人伺候梳洗的时候,倒是又发现了几根白头发。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但秦慎却让着宫人将它拔了。   瞧着秦湛正是大好年华,秦慎便越觉得他何必再守着那些面子里子,守着那些规矩。现如今他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同着他的湛儿好好相处,索性就快活眼前罢了。   等日后,他垂垂老矣,不说他的湛儿是否还愿意同着他这般亲热。便是他,也是不愿意用那般面目再见他的湛儿的。   秦慎觉着自己也不求什么了,不过是高兴这些年。日后他去了,唯求一个秦湛还念着他,百年之后愿与他同葬,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秦湛听着秦慎求饶,心中便冒出几分快慰,这才道:“阿慎,你这八九日,都没来看我了。”   秦慎听了,有些个失笑。不过秦湛念着他,他心中也是高兴的。   “这些日子,我同着你皇祖母在给你挑选正妃呢。我那德庆殿里还有你皇祖母那儿,到处都是适龄女子的画像。毕竟如今,你也是储君了,这正妃之位空缺着可不行。还有,现下你子嗣也单薄的很,可急死了你皇祖母。”秦慎颇为感叹道。   秦湛心里头自是没什么气的,不过他还是扯了秦慎胳膊扭了头,“我不管,反正你这几天没来见我,除了在朝堂上,下了朝你就不见人影,我就是生气。”   秦慎被这霸王弄的没脾气,又是哄了会儿。待秦湛眉开眼笑,又是同他玩笑起来时,秦慎这才又道:“湛儿,这正妃之事也不可马虎了。我跟皇祖母选了些人,不若你也瞧瞧。若是不满意,也便罢了。”   秦湛这才不情愿道:“好吧,那你说说吧。”   听着秦湛这般语气,秦慎心里头自是开心。这正妃虽是要娶的,不过他的湛儿可不能真上了心。若是动了心……秦慎心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那便是留不得了!   秦慎压下心思,吩咐了辛羊一声,让他去德庆殿中将那些画像拿了过来。   不消片刻,一共十幅画像被宫人打开,在着殿中小心托举好了,方便着秦湛二人查看。   这画像自是不止十幅的,不过其余的,都没入了秦慎跟太后的眼。如今,还剩下这万里挑一的十幅画了。   秦湛喝了口茶,只拿了一只笔慢悠悠上了前。他一幅幅仔细看了,其中六幅被他打了×。   “怎么?”秦慎随在他身后,问道。   “这幅画中人太瘦了,我不喜欢。这幅瞧着多愁善感,不喜。这幅眼角有痣,不好……”   秦慎听了,只笑道:“将湛儿不喜的都拿下去吧。”   “是。”宫人应了声,那其余六幅画小心收了便退下了。   “这几人,湛儿喜欢?”   秦湛无所谓道:“倒也说不上,不过合眼一些。父皇瞧着哪个好,便哪个吧。”   秦慎叹了口气,拉了秦湛到一个瞧着明眸皓齿,身材匀称的女子画像之前,道:“此女是朝中宗令杨保嫡女,名唤杨雪曼,今年十六,正是好婚配之时。其父杨保如今在朝中地位如何,湛儿想必也知晓。   而且这杨保出身自旌阳大族杨家,原是旁支。只是杨保如今位高权重,杨家在几年前,便主动将杨保一系人迁往了旌阳,入了当家族谱。这些年,杨保在旌阳杨家之中多有威严。你的封地便有旌阳,最好便有杨家之助,这杨保之女,可娶为正妃,多有好处。”   “父皇做主就是。”   秦慎又道:“你如今子嗣单薄,你皇祖母的意思是这次虽娶正妃,不若也多纳了几房做侧妃。这剩余三人,一人是你如今老师公冶之之女,公冶之清流之名,向来在民间有所流传,可娶。一人是彭越将门虎女,可娶。另外一人,倒是也巧,叫宇文清月,是宇文家旁系之女。太后的意思,也是最好能纳一个宇文家之人。”   秦湛听了,心中倒是也感动。他晓得,秦慎算是为他操碎了心思,也真是全心全意为了他好。   这几人,加起来,若是娶了,可算是真正的如虎添翼了。哪一日,他便是想要着逼宫了,怕还真有几分胜算。   历朝历代里,再没有他这个太子当的这般顺遂了。   定了此事,秦慎也便让人收了画像。回头得了空,他还需同太后去说一番,此事定了,司礼监那儿也该开始选良辰吉日了。   不过今晚,秦慎却是在永祥宫这儿用的晚膳。席间,秦湛难得给秦慎放开,多喝了几杯。   这酒喝多了,难免要闹腾起来。秦慎自也顺着他,他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   这日子悄然而过,大半个月之后,这宫里头便再热闹了起来。司礼监那儿选了吉日,没几天,那宇文清月等三位侧妃便从侧门入宫,被着抬入了如今的太子府邸之中。   倒是没有大办,因着再过些日子,秦湛还要迎娶正妃。是以,这里不好操办的过大,让着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坠了脸面。   又是七八日,这才真真正正热闹起来。   这娶的是正妃,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这杨雪曼入宫,便是十里红妆从着正门入的宫。而后,还要上祀台禀告先祖等等。   这杨雪曼入宫没半个月,苏涵冬便临产了。倒是没什么岔子,母女平安。秦湛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做父亲,倒是激动的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秦慎同着太后知道苏涵冬生了个皇太孙女,颇有几分失望。不过到底是秦湛头一个孩子,这有了一个,日后自还会再有的。是以,这不过平静了半个月,宫里头再次热闹了起来。   虽生的是个皇太孙女,但也没委屈了这孩子半分。等过满月的时候,操办的如同皇太孙一般。这般,也是叫不少人气的不行。   之前个,别的皇子便是得了男娃,也没见着太后这般高兴过。现如今不过一个女娃儿,倒是大操大办了。   不过苏涵冬那边,倒是心中恼气的不行。竟是个女儿,如此,如今再风光又有何用,到底比不得皇太孙!   这段时日,宫里头倒是一直都是好消息。这边,皇太孙女的满月过了。算算日子,却是也到了祈愿节,又是到了热闹喜庆的日子。 第78章 短小一章   这祈愿节是大节, 尤其今年大苍风调雨顺, 百姓安乐。碰到这种丰年, 自是要大办的。   这几日,宫里头便在准备了。   不过这些个事儿, 倒是轮不着秦湛来操心。今日,秦湛便心情颇好的在那苏涵冬处用了午膳。对这苏涵冬, 秦湛虽无几分好感, 但她到底生了他第一个长女。   秦湛初为人父,这血脉相连之感,倒是让他生出几分感动。他是决计会让着他的长女平平安安长大,将来, 再给她指一个合心意的夫君。让她这辈子,都能过的快快乐乐的。   用了午膳, 秦湛又特意去瞧瞧了阿福。   这阿福便是他这长女的小名, 起的贱了些, 只这般说是好养活。阿福阿福叫着多了, 也能叫她将来福气多些。   至于正儿八经的名字,也是秦湛翻了不少书才取了,最后选了长平二字。这功夫耽搁的,还引了秦慎不少吃味儿。   秦湛甚少有这般对人对事上心的,如今分了一半精力给了这女娃儿, 秦慎面上也是对着长平爱的很。心中, 倒是无波无澜。   秦慎子嗣众多, 早过了得长子, 头一次为父的激动之色。再则,如今,他全部的心思都记挂在了秦湛身上,是再容不下旁人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能这般薄情,彻彻底底的算是废了秦朝。   阿福现下刚睡醒,只睁开了黑黝黝的眼瞧着秦湛。秦湛伸了手指在阿福面前晃了晃,阿福便伸了胖乎乎的手去拉扯秦湛的手指。   秦湛是不敢抱她的,这小孩儿不过才过了满月,太小了些。他抱着的时候,总是怕自己不小心用的力道大了,伤了小阿福。   逗弄了一会儿,秦湛也便离开了。   因着秦湛不喜苏涵冬,是以,他大都午时来这儿,自也不会留宿。   苏涵冬瞧着秦湛又离去了,待不见了人影,眼中出现了一丝懊恼之色。她原是良娣,秦湛后延并无多少品阶之人。如今,太子妃跟着一众侧妃都立在她头上,她又生了个皇太孙女,想来便是无出头之日了。   这叫苏涵冬,心中十分有些不甘。   秦湛今儿个倒是没回永祥宫,而是直接去了德庆殿那儿。这几日,他对小阿福上了心,倒是冷落了秦慎不少。   德庆殿处,自是无人敢拦了他。秦湛一路进去,里面静悄悄的,秦慎却是不在。外头问了下宫人,说是在乾书房那儿。   “太子,是否要去乾书房那儿通报一声?”   “没事,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秦湛摆了摆手,只待人都退下了之后,秦湛一撩衣服下摆,却是直接躺上了秦慎的床榻。   他倒是颇有几分闲情逸致,支棱了一条腿,半眯了眼等着秦慎回来。   只过了不少时间,秦湛都有了些困意也没听秦慎回来的动静。秦湛打了个哈欠,自个儿从床上又起来,闲着没事儿,秦湛自己找了乐子在德庆殿里头翻翻找找起来。   这一找,倒是有趣。   秦湛还真德庆殿里头找出个暗格来。   历朝历代,皇帝的寝殿里,向来习惯有这种东西。其实,他那永祥宫,他自个儿也有放些东西的地方。   秦湛外头遮掩的画卷给收了,里头放着的东西倒是也不多。两卷画儿,还有一枚军符,以及另外一个令牌。   其余的,则是两封秘折。   秦湛没什么好怕的,只拿了一幅画打开看了。不过略略一打开,他便发现,这画是被人重新装裱贴过。里头真正的画卷,竟然还是碎的。   打开的多了,秦湛竟然发现这画竟然当初他来了兴致,撕碎的雁子卿的那幅。秦慎,竟是着人小心拼好了。   秦湛心里微微一动,小心又将画收好放了回去。另外一幅,更是有趣。画的,却是他在雪地里赏梅的画儿。   从着画中笔锋及落款来看,却是秦慎自个儿亲自画的。   秦湛这会儿仔仔细细瞧了,嘴角也便带出了些许笑意。等将这画也放了好,秦湛才拿起了那两道秘折来看。   这折子一打开,秦湛便晓得是出自纠察卫统领蓝子瑜的手笔。这蓝大人向来是秦慎的走狗,也不知道他上告了些什么,还让着秦慎把折子放这儿了。   只等秦湛把折子看完了之后,一时之间,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半晌,秦湛这才长叹了口气。他将着折子拿了出来,而后又将暗格重新封上。等回头秦慎回来了,他到还需问他一下。   此事,是真是假。   不过蓝子瑜上的秘折,假怕是不太可能。   秦湛放了折子在案台上,脑子里倒是又想起了他那个母妃,还有秦柔儿。这么些年,他对秦柔儿感情也不必说。   其实,不管究竟真相如何。前世之时,秦柔儿到底是陪着他死的,秦湛自也当她是妹妹看,绝不会因着这事儿,便对她心里有了疙瘩。   秦湛深思外游之时,倒是也巧,外头传来了动静,怕是秦慎回来了。 第79章 离宫出游   秦慎在外头就听着人说秦湛到他这儿已经很久了, 是以, 这会儿秦慎进来,也没让着旁人陪同。   他自个儿龙行虎步进来,一到里头,就瞧见秦湛正坐在那案台上, 手心下正扣着两本折子。秦慎一瞧, 登时便皱了下眉。   他倒是不气秦湛将他寝殿里头的暗格给寻了出来, 他向来没有避讳过他的湛儿。否则, 他这德庆殿算的上守卫严严, 外殿或还有人能闯了。再里头,没着他的准许,便进不来了。   他早有吩咐,是以,秦湛到他这儿随意的很。   他这会儿皱眉, 不过是担心秦湛心里头会有些不舒服。他晓得秦湛在亲缘方面实在淡薄了些, 尤其秦湛对着他的母亲周秀元更是有着感情的, 因着周秀元早逝, 他的亲父梁谷胥乐也算是生而不养。   当初的他的外祖父,那位有名的闲王,也去了。是以,秦湛便把自个儿的心思全放在了他的妹妹秦柔儿身上。   如今, 若是晓得这事儿, 怕是要难过。毕竟护了这些年的人, 到头来同他并无干系, 心中难免会苦涩几分。   秦慎便是不想坏了秦湛高兴,这才把这折子给放了起来。   “湛儿。”秦慎走近了,这才叫了他一声。   秦湛略略一抬头,便瞧见秦慎已然坐在了他旁边。这会儿功夫,秦慎正有些神色担心的瞧着他。   秦湛拿了折子,只闷闷的歪了头,靠近了秦慎怀里。   秦慎叹了口气,伸手拢住了秦湛的肩膀。他像着秦湛小时候那般,另一只手轻轻抚着秦湛的头发。   好半晌,秦慎才道:“好些了吗?”   “嗯。”秦湛应了声,只愈发凑近了秦慎几分,伸了双手搂紧了秦慎的腰。   秦慎自是随他,却是笑道:“这般年纪了,还向父皇撒娇。”   秦湛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格外的安心。爱情是什么?秦湛从未想过自个儿会有这种东西。   他受到的教育,遇见的女子,都注定了他不会有这种东西。   秦慎未表明心意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跟秦慎有别的关系,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所以,这也注定了,对着秦慎,在最开始,他不拒绝,更多的是对对方的崇拜、爱戴、习惯,乃至有那么几分隐秘的畅快感,这让他不排斥跟秦慎做这些事。   可是……如果说,现在这种跟对方在一起,全然的安心,偶尔又会升起的几分酸涩是习惯的话,秦湛是不相信的。   或许,这就是爱。   如果他一无所谓,他会介意秦柔儿的身份。   他秦湛不得不承认,秦慎到底焐热了他那颗原本冷了的心,也教他活的更肆意、自在,真正的性情也活泼了不少。   “我母妃……如今在哪里?”   秦慎爱他,自也怜惜秦湛,所以才会替他难过。幸而,如今秦湛也有了长女,将来还会有着其他子嗣,总归会有血脉相连之人,不会让他淡薄了亲缘。   “我着人进了皇陵,将她尸骨重新敛了,也换了棺木,只如今还在皇陵之中。”   秦湛点了点头,他真是不曾想到,他印象中,性子还有些柔弱的周秀元还敢做了这般事。   当初,蓝子瑜查他身世之事,却也查出当初的静敏皇贵妃有些不对劲儿。而来秦慎吩咐了下去,让他仔细查,还准许蓝子瑜进了皇陵去查看尸骨。   这一查,倒是不得了。   这静敏皇贵妃,还有当初因皇贵妃产子之后,身体亏虚,流血不止薨了之后,她身边大宫人怜楚以头碰柱,却是死了。念她忠心,当初秦慎特意准许这怜楚随葬。   蓝子瑜进入了一瞧,倒是吓了一跳。   这两具白骨上,竟然都覆盖着两张早就干瘪褶皱的人皮面具。顺了这蛛丝马迹去查,那周秀元跟怜楚两个女子,到底有疏漏之处。   种种下来,竟然发现,生了秦柔儿的,竟是那真正的宫人怜楚。   事情到了此处,秦慎便不让蓝子瑜再往下查了。不过秦慎心里头想着前因后果,倒是明白。周秀元心中之人是梁谷胥乐,当初情非得已嫁了他。   周秀元当时已有身孕,新婚之夜,按理说,他也该有所察觉。只一夜之后,半分不曾觉得奇怪。想来那时,周秀元便是跟她的丫鬟怜楚换了身份,只叫还是完璧之身的怜楚替了她。   此后,不消半个月,那怜楚再同她换了回来。周秀元只这会儿光明正大装了身子难受,宣了医正探查,便能发现她有了身孕。   有了孕的女子,自是不能同房。如此,她也便能平平安安在王府中生了当初还是慎王府三子的秦湛。等养好了身子后,她便是又同怜楚换了回去。   只是不曾想,后来怜楚自个儿也有了身孕。这其中,怜楚有了孕,加着他马上要登基为帝,怕是起了别样的心思。毕竟她是顶着周秀元的身份,带着周秀元脸的面具,隐患颇多。   周秀元觉察到了之后,她大约是为了保护秦湛。这才去买了面胶、朱葛等物,趁着怜楚生秦柔儿之时,在她汤药中放了这两物,最终让她产后血流不止,最终离世。   周秀元大约心中也是愧疚难安,这才在怜楚入葬那天,撞了柱子,陪她去了。   秦慎脑子里能想了这事儿,秦湛自也能想的分明。   如今再回想起来,秦湛隐约也能想起‘周秀元’身边的那位宫人,‘怜楚’确实照顾他颇多,好些夜里,都是‘怜楚’哄着他入睡的。他病的时候,这‘怜楚’也是十分上心。往日里,秦湛自不会多想。如今这般看来,原来这才是他的母亲。   只是,周秀元委实决绝了些。宁可从不听他叫她一声母亲,为的,就是为了不辜负了梁谷胥乐。   秦柔儿上一世也陪着他受苦,怕也是秦慎得知了真相之后,他本就凉薄性子,叫他嫉恨了,更是留人不得。   他一个堂堂的一国之君,倒是叫两个女子玩弄于鼓掌。便是秦柔儿确实是他骨肉,但秦柔儿却是那怜楚骗了他生下的女儿,秦慎决计不会对这样一个孩子产生几分好意。   这些个陈年往事纷纷扰扰的,搅的秦湛颇有几分头疼。   好一会儿,秦湛才道:“她既然做的这般决绝,不愿同皇宫沾染上半分干系。此生,也只心系梁谷胥乐一人,也不必让她葬在皇陵之中。将她棺木移了出来,葬在山明水秀之处吧。”   秦慎自是应他,“她是你母亲,你做主便是,一会儿我便吩咐下去,为她寻个好地方。”   秦湛今儿个心情到底低沉了几分,过了会儿,却是晚膳也不用,只去了德庆殿中的床榻上睡了。   秦慎必然也是要陪着他的,是以,也便没用晚膳。两人是一块儿躺下了,也便休息了。   秦湛第二日醒来,人精神了些许。   今儿个他没去早朝,秦慎早不见了踪影,怕是特意轻手轻脚离去了。秦湛洗漱完了之后,自有奴才们将早早准备好的早膳拿了上来。   秦湛这边吃完了,这才回了永祥宫。   秦柔儿的事,秦湛却是已然决定,要将它压在了心底。不必再去想,也不必再提起。那些个往事,也该随着周秀元跟怜楚的死,梁谷胥乐的归隐山林,都有个终结了。   转眼间,两日也便过去了,而这一日,也到了祈愿节。   今日宫中自是热闹的,前一年的祈愿节,因着秦慎想让他高兴,让着他散散心,便去了灵吉山那儿过。是以,宫里冷清了不少。   今年自是不一样,热闹的很。   宫里头载歌载舞,不少达官贵人携带家眷,也是多在宫中出入。   此事到也不必多提,热闹了几日,待出了祈愿节,秦湛同着秦慎二人便打算去了百兽园那儿小住了几日。   此地之前个,秦湛便说要去了,他也想去瞧瞧那黑白熊。不过后头宫里一直有事,他册封的事儿,取正妃之事,再加上祈愿节,一桩桩一件件的,倒是都赶上了。   他这想要出宫散心的心思,只得一拖再拖。   这会儿终于得了空,秦慎这才带了秦湛,离了宫。另外,周秀元迁了棺椁,秦湛到底是她的儿子,也该晓得她葬在了何处,也自是要去祭拜一番的。   百兽园是在雍城之外,这园子是当初的周皇帝建造的,到了太宗那儿,百兽园又扩建了几分。   这园子建造的很有几分别意,山水庭院错落有致,还有专门饲养的飞鹤行走在湖边水潭,颇有意趣,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这路程,倒是有一些。   这番出来,旁的贵人们,自是一个没带,只有秦湛同着秦慎二人。现下,秦湛便同着秦慎坐了一个车辇。出了宫,到底都自由了些。   秦湛这会儿掀开了帘子看了看外头,他出雍城的次数不多,算起了,也不过两次。一次是去灵吉山,一次是出宫去留县。   这第二次,倒是叫他体会了不少民间之事,也让他学到了不少。   “瞧些什么?”秦慎见他活泼的样子,只觉着欢喜,便上前拢了秦湛的腰际,自个儿凑近了秦湛耳边说话。   这把秦湛燥的不行,他忽的放了帘子。一回身去瞧秦慎,倒是发现他也没松了手,仍旧抱了他腰,却只是让他动了下,而后将着他压回了车辇垫子上。   “你……”秦湛说了口,眼珠子一转,却是笑道:“这出了宫,阿慎难道要对我做些什么?”   秦慎好笑的瞧着他,忽的低了头,便吻住了秦湛。   缠绵半晌,秦慎替着秦湛拢了拢衣服,才轻声道:“自是做这般事。” 第80章 白首之约   这一路上, 秦湛二人也过的舒心。到了第三日晚上那会儿,这才到了地方。   秦湛心情颇好, 晚间洗了澡, 只穿了里衣坐在了秦慎身侧。这几日在路上,秦慎耽搁了不少朝中的事情。这会儿好容易得了空,虽白里日舟车劳顿,现下到也得把那些加急送来的折子看了。   秦慎自是听着了动静,他扭了头一看,便发现秦湛披着半湿的头发,颇有几分名士风流的倚了睡榻上,手中还拿了本闲书。   这外头自在一些,秦湛这般略有些张狂的模样, 秦慎到也不说他。   “看什么书呢?”秦慎搁下了笔, 倒是忍不住起了话头。   秦湛只曲起了一条腿, 另一只手搭在其上。他并未抬头, 只随意道:“一本游记,这书名作者的名字到也有趣,叫狐山老人。”   “这游记这般有趣?”   秦湛笑道:“自是有趣,这狐山老人说他游历名山大川,见不少世间千奇百怪之事。如我现下在看的小狐记,虽多有鬼妖艳色之词, 却也讲了这世间之事, 人非人, 怪非怪, 孰是孰非,难说难说。”   秦慎听着他说完,只起了身了,却是拿了一条帕子过来。待走近了,秦湛抬了头,颇为奇怪的瞧着秦慎。   秦慎只自己坐下了,而后捧了秦湛的长发放在了帕子上,只细细擦拭起来。   “秦慎。”秦湛抿了抿嘴唇,却是微微坐起,将脑袋靠在了秦慎肩膀上,两人成了相拥的姿势。   “这头发需得擦干,若是吹了风,怕是要染下头疼的旧疾。”秦慎温声道。   待擦干了,秦湛扔了手中那闲书,却是扯了秦慎胳膊,笑道:“今晚月色好,不如你我去外头饮酒作乐如何?这折子也瞧不完,今日是瞧,明日也是瞧,何必要赶在了今日。”   秦慎拗不过他,不过这几天祈愿节刚过,午时天气还有几分燥热。但到晚间,尤其此地,微风吹拂,倒是别有几分兴致。   秦慎应了他,不过秦湛这般出去可不行,只是叫他穿了衣服。这头发才洗了,倒是不必束了起来。   等秦湛一出了门,倒是也惊讶下了。   百兽园原就是个山水玲珑的建造,虽不够大气,但建筑之间,却是婉转有蕴,很是精美。   而现下,从他房门之门,那一条条小道之上,都给着人挂了琉璃灯。在夜色之下,显得分外好看。   “这琉璃灯?”   秦慎笑道:“前些年,还烧的不好。前几日,我特意让工匠赶制的,这琉璃灯壁上还刻了图案,湛儿可走近去瞧瞧。”   秦湛果然有兴趣,只顺着走廊,将其中挂着的一个琉璃灯拿了下来。这灯巴掌大小,一头一点烛光微微摇曳。而外头罩着的琉璃上,却是生动的刻画了一只只神色各不同的小猴子。这琉璃是可以顺着托盘旋转的,说也奇怪,拨动它之时,那外壁上的猴子便像是活了似得的,在做着一个个动作。   这般工艺,绝对是精巧细致的。   偏偏,这琉璃灯顺着檐廊而挂,怕是不下上百盏了。   “喜欢吗?这赶制的粗糙了些,你若是喜欢,到时候做个大一些的,挂在了永兴宫中,也算是个有趣的物件。”秦慎笑道。   “好啊,回头做几个好的,倒是有趣。”秦湛手里提了这猴子琉璃灯,笑道。   秦慎应了他,两人便顺着这条琉璃灯的路,沿着檐廊走去。一路上,秦湛偶尔来了兴致,这边停下来去拨弄一下其余的灯,看看上面刻了什么。   待到了尽头,那里便是一个建在了水上的亭子。   这湖水可并非死水,并非后面人工开凿的。最初建造这百兽园的时候,便是把两座山,一片湖都圈在了里面。周皇帝当时气性颇大,只说建好了,日后便要将天下所有间的珍奇异兽都装入此间,便如同他周皇雄霸天下,天下英雄尽归周朝。   夜间,湖水氤氲,渺渺水汽上升,隐约的湖水中,还浮着几只飞鹤。亭子头顶上,却是一轮皓月当空。   飘缥渺渺,此处到像是仙境了。   此地虽无宫人伺候,但亭子之上,早就摆放好了各色美酒佳肴。   秦湛只觉此刻自己吐出一口闷气,心情颇为畅快。他拿了酒杯,给自己跟着秦慎都倒了一杯。   秦慎今夜到也不劝他,二人一饮而尽。秦湛又是一杯,连喝了一壶之后,他却是起身将那挂在亭子壁上用来装饰的剑拿了下来。   他此刻真是有几分醉了,言语也比往日多了几分狷狂。   秦湛只把剑往着秦慎手上一扔,笑道:“父皇,给湛儿舞剑吧。湛儿可是晓得,父皇年轻时,这武功也算了得。”   秦慎那会儿武功确实不错,不过这些年,倒是荒废了不少。不过比着那时虽差了些,只这舞剑,尚可。   “湛儿真想看?”   “自是。”秦湛得意笑了声,只定定的瞧着秦慎。   “好。”秦慎眼中露出一丝宠溺,只蹭的一声的,便将那剑拔了出来。   秦慎用剑,虽没有江湖中人剑术高超,只他一招一式之间,多有威严之色,只觉得他这剑,很是大气磅礴。   秦湛高兴,只拿了酒壶同就酒杯上前了几步,他瞧的兴起了,便大喝一口酒,到底醉的厉害了。   “好!舞的好!”秦湛这会儿在秦慎停下的空档,笑道。   秦慎带些笑意瞧着他,而后飞身刚好扶住了有些东倒西歪的秦湛。   “湛儿喜欢吗?”   “喜欢。”   秦慎将剑放在了秦湛手中,而后他又握住了秦湛的手背,“那我教你。”   ……   秦湛这一睡,再醒来是大中午,他脑袋他疼的厉害,这是宿醉的下场。秦湛刚起了身,外头就有宫人们进来扶了他将衣服穿了。   好容易漱了口,又喝了醒酒的汤药,秦湛这才舒服了些许。   “父皇呢?”   辛羊低头道:“皇上见您没醒,在隔壁屋子处理公务呢。皇上吩咐了,您若是醒了,便叫奴才们去通禀一声。”   秦湛揉了揉了额头,“去吧去吧,让我再休息会儿。”   “是。”   秦湛神色还有恹恹,不消片刻,便瞧见秦慎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秦慎见他这个样子,只吩咐了人,去那些清淡的饭食过来了,俩人一起吃了些。消磨了些许时间之后,秦慎才道:“湛儿,不若你明日去你看望周秀元吧。今日你头还有疼,还需好好休息。”   秦湛一下坐直了身体,“今日去吧,来时本就想好的,我到底,该去看她的。”   “也罢。”秦慎让着秦湛再休息了会儿,等着天色稍晚了些,这才出了门。   这次去祭拜周秀元,自也是秘密的,是以二人离开百兽园也颇为低调。不过祭祀之物,秦慎也早吩咐了人准备妥帖了。   二人上了马车,只叫辛羊还有那些个打扮成了普通人的侍卫保护,悄悄便离了百兽园。   周秀元的棺椁落葬之地,离着百兽园不远。这也是当初秦慎考虑,日后也方便秦湛来百兽园祭祀她。   此处是个峡谷,谷中山明水秀,其实真是个好地方了。   周秀元的坟墓倒是修建的极为普通,也不叫它太过打眼了。墓前碑文之上,刻的是梁谷胥乐之妻,周秀元。   秦湛只瞧着周秀元的墓,半晌,长叹一口气。   这一辈子,到头来,他未叫过亲生母亲一句母亲,也未叫过亲生父亲一句父亲。周秀元守了一辈子,到底跟梁谷胥乐有缘无份。   如今,留这样一个碑文,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   葬于山水,魂归天地,一路走好。   秦湛静默在周秀坟前,足足有一刻多钟的时间。直到最后,他却一字未说出口。只倒了一杯酒在周秀元坟前,而后便离去了。   秦湛消沉了一晚上,第二日便被秦慎带去看了那黑白熊。这黑白熊有专门的地方养的,秦湛去瞧的时候,那一片竹子林里头,到处都是这些团子。   “咦?”秦湛很是惊讶,这黑白熊竟是在吃竹子。之前个,不是说他们吃铁屑跟木炭吗?   那专门养黑白熊的几个熊倌立时上来,跪地说这黑白熊不吃铁屑跟木炭的。最早之前喂食这些个,百兽园里面的黑白熊死的快绝种了,后来又去抓了些来饲养。还是那杜永平献上了饲养的法子,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它吃竹子。   按说,熊也该吃肉才是。   那大熊瞧着很是凶猛,秦湛二人倒是也不走近了去看。不过看那些熊倌,走近了那些大熊,它们理也不理他。偶尔几只的,倒是有一个劲儿往熊倌身上爬。瞧着,倒像是玩闹,不似攻击。   秦湛瞧着有趣,指了一只小的,说道:“我要那只。”   立时有熊倌应了声,将一只小熊提了出来。说来也奇怪,那边的大熊不过瞧了别人几眼,没半分有攻击的意思。   这只小的,仔细瞧了,还真是有几分可爱,像个……像个漏了馅儿的糯米团子。   秦湛将小熊递给了旁边的一位熊倌,道:“这个,我带回宫里去养。你们看着,再给我选一只,不叫它们孤单。”   “是,殿下。”熊倌立时应道。   瞧了黑白熊,秦湛又去看了那些饲养的麋鹿、雀园、狮园等地,还有当初的白虎,特意被人配种。是以,现如今这里竟然还有三只白虎在虎园那儿。   这一整日下来,秦湛心情颇为愉悦。晚间的时候,自是又同秦慎折腾了几番。反正个,明日也不必上朝。   只到了第二日,天色不过刚亮了几分,秦湛倒是被秦慎叫醒了。   昨晚间,秦湛来了两回,原还有兴致的。不过秦慎怕他亏空了身体,便按了他,让他睡了。   这真睡了,也便睡的熟。是以,这会儿秦湛还困顿的很。   秦慎早已穿戴整齐,他只扯了秦湛起来,“湛儿,醒醒。穿了衣服,我们去个地方。”   秦湛迷迷糊糊给人穿好了衣服,人才清醒了,就给秦慎塞进了一辆马车。   “去哪儿?”   “郡益椛宜。”秦慎沉声道。   秦湛一下睁大了眼睛,颇为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秦慎。   郡益椛宜,这一来一去,可要花费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秦湛惊讶的看着秦慎。   “去了就知道了,湛儿会喜欢的。”秦慎说话的档口,他只握住了秦湛的手,用了几分力道。   这一路上,虽二人随身伺候的人不多,不过一个辛羊,还有六个侍卫打扮的仆人。不过这一路,秦慎应该是早做了准备。   哪里休息,哪里换马匹……凡此种种,都有人早先一路安排了。想来,暗中一路保护的人不少。   这一路风尘仆仆,到了椛宜之时,刚好是下午,也比一个月的时间短了些。   椛宜是在郡益之地,此地靠南,说是四季如春,民风淳朴,是个好地方。当初,秦湛出宫,原就是想带了秦柔儿来此地度过一生的。   秦湛心里头,隐约有些明白,秦慎为何带他来此地了。   “湛儿,随我来。”   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庄子,庄子后山之上,开了漫山的花。   “这是?”秦湛有几分诧异,因为这庄子布置的喜庆,瞧着像是有新人今日成婚似得。   秦慎不言不语,只拉了秦湛的手,自己上前推开了大门。里头物品,一应俱全,不过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丫鬟奴才,静的很。   “湛儿……我们……成婚吧。”   秦湛下意识看向秦慎,他微微张大了嘴巴,神色间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成婚吗?他跟秦慎?   秦湛从未想过。   他跟秦慎二人实则并无半分干系,只外人不晓得。除了这,便是他跟秦慎二人同是男子的身份,也叫他从未想过成婚。   他不知晓,秦慎何时有了这般疯狂的想法。   秦慎转了头,他目光深情却也坚定的看着秦湛,“湛儿愿意吗?你我,誓红叶之盟,定白首之约,此生共看江山万里。”   秦湛突然眼睛泛了些红,他忽的,落下泪来。   “好……”秦湛嘴唇动了动,却又压低了声音开口,“秦慎……我爱你。”   秦慎瞧见秦湛红了眼眶,心中也是酸涩。只等他抱住了秦湛,又听到秦湛突然说爱他,秦慎却也红了些眼睛。   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清楚,他的湛儿对他,是尊敬、是习惯也是年少轻狂的冲动。秦慎对秦湛能接受这段关系,已然欣喜若狂。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湛儿会真的爱他,对他真的是那种男女之爱。   只要有了他的湛儿这样一句话,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风尘仆仆而来,夜间,整个庄子都挂满了红灯笼。   秦湛同秦慎都换了一身喜袍,二人站在厅堂之中。高位之上,并无旁人。只有辛羊这个老阉人站立在一侧,他刚得了消息的时候,只觉得疯了,秦慎疯了。   但现下,他已然冷静了下来。   他低着头,只喊道:“今日你二人心意相通,愿誓红叶之盟,定白首之约,于此告于天地,此证。吉辰已到……拜天地……拜先祖……对拜!礼成!!”   红烛摇曳,秦湛同秦慎二人坐于床榻之上,二人拿了酒杯,只交杯入口。   开了窗子,今夜月光甚好,月华如练,秦慎将酒杯放下,只拿额头轻轻抵在秦湛额上。   “湛儿,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来这里过一些日子。就跟普通人一样,只有你我。”   “好。”   秦慎顺了顺秦湛的长发,忽的,笑道:“月华满头,也算白首。湛儿,我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秦湛笑了声,却是微微抱住了秦慎的腰际,将他往床榻上压去。 第81章 长生不老(终)   后世《秦史》记, 大苍三十一年,天有异象,夜, 有彗星坠于南。司礼监为之占卜, 曰:南为火盛,灼大苍之运, 凶。   是夜,宫中因有宵禁, 四处各地, 现下唯有御龙卫仍在各处巡逻。因前两日有彗星坠南, 加之当今在位以三十一年的皇帝陛下已经整整一月未曾上朝了,现如今宫中不由人心惶惶。   大苍十五年,天下大安。此后, 由太祖、太宗两位皇帝的积累之后,大苍终于在秦慎带领下,走向了盛世辉煌。鼎盛之世,皇权也在秦慎手中达到顶峰。   大苍盛世, 万邦来朝。   不过就大苍二十五年之后,秦慎虽未退位,但已然渐渐将朝事交于太子秦湛之手。此后多方事物, 都是太子及其府中幕僚定下主意。便是大苍二十八年,荆北之地月氏一族不服王化,企图一统荆北以反大苍,也是太子秦湛一力主张出兵攻打, 更擅自启用自己府中的白身吕武为将,统领荆北全地兵马。   当时,朝中便有人不断上折,言太子年幼,不懂战事。再则,太子任命一介白身,也太过草率。只秦慎一律置之不理。   大苍二十七年,吕武得胜归来,入朝堂,同彭越成分庭抗礼之争。彭越有女,更是秦湛之侧妃。是以,朝堂之上,太子实则一家独大。   此后,有人暗中参奏,言太子野心勃勃,有逼宫之意。其后一月,参奏之人尽数以谋害国本之罪投入大牢。   此事之后,天下皆知,秦慎对太子之信任,绝对寻常父子可比。   此后,秦慎上朝日益减少,少则一二日,多则四五日。未曾上朝之日,便都由太子代为处理一应事物。   只是,今日不同。   因为算起来,皇上已经足足一个月未曾露面了。秦慎在位三十多年,帝王威严已然深入人心。即使他之前个,三四日经常未曾露面,但从未有臣子敢逾越半分。   因着所有人都晓得,当今圣上,他的性子、手段,同当年相比,并未失去。   君臣需要他,他是如今天下间的主心骨,是定海神针。但群臣也畏惧他,纠察卫无孔不入,他更是安安稳稳坐了三十年帝位的皇帝。   但是现在,皇上已经一个月没见人影了。便是太子秦湛,彗星坠南之日,太子最为疼爱的长女长平长皇孙女,在那一日难产而亡。这几日来,太子秦湛一直在宫外长女府邸之中悲痛不已,也未理会朝中之事。   哒哒哒……   宫中如今甚是肃穆,只一人身披了黑色斗篷,趁着夜色,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却是悄悄往着翎福宫中走去。   咚咚……   小太监走近了,只轻轻扣了扣门。一会儿功夫,皇后宫中的墨蕊姑姑开了门。   “可是大皇子来了?”   小太监立时道:“是,奴才引了大皇子来的。”   “好,快些进来。”墨蕊让开了身,只叫那小太监还有斗篷之人进了殿门。   等进了里头,那斗篷之人将帽檐掀开,赫然便是大皇子秦锋。如今他已有三十九,因着长年生活压抑,鬓角已然有了些许白发,人也苍老了不少。   进了屋子里头,秦锋一眼便瞧见了正在等他的宇文皇后。   秦锋吸了口气,立时跪地道:“儿秦锋见过母后。”   “锋儿,快些起来吧。”皇后虚扶了下秦锋。   秦锋起了身,只道:“母后,宇文大人说都准备好了,就在这几日了。”   宇文皇后面色白了白,她神色似乎有些出神,“就在这几日吗?快了快了……快了吗……”   “快了,母后。”秦锋肯定道。   宇文皇后忽的看向秦锋,她神色间露出几丝恐慌,“能成吗?”   秦锋咬了咬牙,这个关头,他不可能叫宇文皇后放弃了!他这一忍,就是这么多年。他从一个少年忍到如今华发已生,现在再不出手,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辈子,他憋屈了一辈子,软了一辈子。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弃。   “能成,母后,一定能成!”秦锋不由上前,按住了宇文皇后的肩膀,“母后,你想想,父皇这辈子,可对的起你过?这些年来,他何曾再进这翎福宫来看你一回过。   自从秦湛登上了储君之位,这后宫之中,品阶高的妃子们,就再未诞下子嗣了。父皇就是召幸,也都是选分位低下之人。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秦湛!这些个人诞下子嗣,也对秦湛半点没有威胁。我们这些人大的,早被父皇料理的差不多了。死的死,关的关,那些个小的更是不必说。   他对我的好三弟是考虑的如此周到,可是对七弟呢!母后,您想想七弟,父皇对七弟,对我们,都是何等的残忍!”   提起了秦礼,这便是宇文皇后的伤心处,她的孩儿啊。   “母后,此事成了,儿臣定会为七弟追封,让七弟在另一个世界风风光光的,半点不受了委屈!母后,此时您一定要帮儿子啊!”   宇文皇后渐渐露出一丝狠意,“好,明日我就去摘星阁找皇上。”   “母后放心,彗星坠南,本就是父皇失德之像。只要母后得手,我就会同宇文大人分成两路,一路从武神门带兵直入宫中,武神们守将到时自会放行。另外一路,则去暗中诛杀秦湛。一旦秦湛身死消息传来,便立即让父皇立下传位昭书!”   宇文皇后手微微颤抖了下,然后捏紧了手心中的那包药粉。   夜,宫外太子府邸之中。   秦湛现下也有三十六了,如今他身量全然长开,眉宇间英气勃发。再加这些年,几乎都是他在处理朝事,威严也是愈发浓重。对着镜子瞧,气质上像了五六分秦慎。   他的长女长平到底去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难免心中特殊些。日后再有,便是嫡长子、二子等人,在他心中,倒也比不得长平来的感情重些。好容易到如今,前两年,他才看着长平出嫁。   夫婿是他选的,人是一等一的好。才华、容貌,都是上上之选。   可是他的长平啊,如今才二十一个年头,就这么痛苦的去了。   秦湛心里难过,这几日也不愿意理会朝中之事。   秦湛瞧着长平往日里最喜爱的簪子,心中长叹,这还是他送的,长平还欢喜的不行。   咚咚……这会儿,他屋子外房门却被敲响了,而且颇有几分急促。   “何事?”   吱呀,门被着堆开,伯福带着些许夜风进来,“太子殿下,九王爷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之事要禀告。”   秦湛放下了簪子,只大有深意瞧了门外一眼,而后道:“让他进来。”   “是。”伯福应了声,急匆匆又出去了。   一会儿之后,秦湛便看到秦煜额头淌着汗水,整个人脚步都踉跄了几分便跑了进来。一到了他跟前,更是一头跪下,惶恐道:“太子,宫中有急事,恐有大祸,臣弟特来禀告。”   秦湛收起了几分伤心之色,只挑了挑他身侧的灯芯,道:“什么大祸,倒是让九弟这个一向风度翩翩之人乱了分寸。”   秦煜这般表现,秦湛可不信他。不过秦煜今夜能来,倒是个拎的清的,也知道该站那儿。至于现下这慌乱的样子,不过是装模作样给他看罢了。   “太子明鉴,臣弟向来喜爱混迹民间,此生只愿纵情山水,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只是今日晚间,臣弟在宫外厮混,无意间发现宇文府邸之中有家兵出没。好奇之下,臣弟便躲了暗处,更是发现宇文家正在给家兵分发武器及钱财,言富贵皆在明日。是以,臣弟以为怕有大祸发生啊。”   秦湛看了他一眼,道:“你发现的倒是巧。”   秦煜只一头磕地,不敢再言。   这几年,秦湛的心思也愈发像秦慎起来,让人摸不定他的想法。   半晌,秦湛忽的抽出了一杯折子朝着秦煜扔去,“看看吧。”   秦煜捡起了折子,一打开,上头第一句话就是臣季岚有事启奏……那季岚,就是武神们守将!   待把折子看完,秦煜背后也出了一片冷汗。   幸好,他今日来了!   宇文家的人跟着秦锋,怕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秦慎一月不上朝,是他因为近些年迷恋长生之术,所以将摘星阁几番扩建,还在民间招收了大量炼丹之人,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   只近日,传闻秦慎误服丹药,病入膏肓。而秦湛恰逢长平离世,悲痛欲绝,不再宫中。加之彗星坠南,正是最好的逼宫之时!   可从这折子看来,那宇文家一举一动,尽数落在秦湛眼中啊。他哪里是因长女而悲痛不理朝政,分明是引人上钩。   “看完了就回去吧,夜深了,明日宫中,怕是要热闹了。”   “是,臣弟告退了。”   ……   哒哒哒……清晨,雍城还在一片安静之中,远处,马蹄之声正在轰鸣而至。   “开门!开门!奉太子之令,诛杀反贼!”吕武手持太子令牌,身着铠甲,日夜奔来。他接到命令之后,一路不敢停歇,唯恐有负太子。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秦湛对他有知遇之恩,吕武也绝对不愿意辜负了明主。   半年之前,秦湛特意将他调离出宫,也是故意连连降罪与他,让旁人以为他已经失了上位之心,再无回雍城之日。那时,还有人感叹他将星一现。但为的,就是今天。   今日,杜永平特意带人守在了暗处。   一看到吕武带兵而来,那些城门之人,有半数已经被宇文翰换了人,自是不会开。而此时,杜永平在看到了吕武之人,立即带人杀了出去,而后合力打开了雍城大门。   一刻钟之后,东西城区之中便响了冲天的喊杀之声。   于此同时,秦湛太子府邸之中大门紧闭,院子之外,都是护卫的纠察卫之人。秦湛听着响动睁开了眼,片刻后,打了个哈欠,又睡了下去。   ……   同一时刻,秦锋一夜未眠,他赤红着双眼,连连以拳击手。排出杀秦湛的人,半刻钟之前就去了。若是顺利,等喊杀之声稍稍静默些许,他就会立刻入宫!   他的那位好父皇怕是不知道,御龙八军,都有三军,已经在宇文翰的威逼利诱之下,投靠了他。   到时候他再宇文家的家兵入宫,里应外合,谁可阻挡他!   “报——报——”有一身着护甲之人披散着头发,神色慌张从府外冲进来。   外头喊杀声已经弱了些。   “哈哈哈,成了!成了!”秦锋猛的起来,猛的大笑道。   咣当,那小兵却是满脸血,进来之后,立刻痛哭道:“大王爷,宇文府满府之人,尽数被诛杀了。如今,我们只剩下您府中的一些私兵,您快逃吧。”   秦锋从原来的大喜之色一愣,而后他面色忽的变成大怒之色,他跑过去,扯了这小兵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败了……王爷……我们完了……”   “我砍了你这个妖言惑众之人!”秦锋猛的拔出佩剑,却是一剑砍下了这小兵的头颅。   咣当!   等秦锋推开了大门出去,外头的人给他惊骇的不行。他手中提了人头,浑身浴血,睚眦欲裂。   “王爷!”院中人跪倒在地。   秦锋扔了人头,长剑挥舞,而后嘶吼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随我杀入宫中!”   半晌,无人说话。   “哈哈哈哈,你们不敢,我敢,都给我让开!”   秦锋不理身后之人呼喊,便是他几个儿子冲上来,他也一脚踢开了。完了,完了,总归是活不了的。   待他状若疯魔冲入府外,却还有三十几个私兵冲了出来,将他护在中间。   “王爷,我等愿意以死报知遇之恩!”这几人高呼道。   “好好好,这一遭,我总算识得了几个人心。”   吕武杀气腾腾而来之时,便是看到秦锋被士兵围在街道之上。   吕武骑在马上,他往下而看,“王爷,束手就擒吧。”   “我要去宫里,见见我那父皇!”   “冥顽不灵,太子有令,死活不论,拿下!”   “是!”众士兵应下,一拥而上。   秦锋几人最终不支,等秦锋深重数剑,跪倒在地之时,眼中还死死望着皇宫方向。   “父皇……你看到了吗!你看到我了吗!只有这样……你才会看到我……哈哈哈哈哈,你还是不愿意看我,我就这么比不上三……”秦锋眼睛猛的瞪大,忽的垂下了脑袋,没有了半点生息。   宫中御龙军也被血洗了一番,这些年,到底被渗透了一些。   今天,整个雍城弥漫着一股肃杀、血腥之气。   午时,秦湛身着铠甲,正在往摘星阁而去。   秦慎,也半月没有见他了。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他求见,秦慎竟然不见他。   看这位太子带兵,杀气腾腾而来。摘星阁外面的宫人吓的立刻都跪下了,不过秦慎这些年到底有手段,守着摘星阁的数百护卫还是忠心护主,只拔了刀剑望向这位太子。   辛羊早已白发苍苍,如今走路都费力了。   他给人搀扶着跑过来,哭道:“太子,您这是做什么啊!?”   “我要见他!都给我让开!”   秦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不近女色,而且开始迷恋丹药之术,朝中之事也日益不管。他跟秦慎,偶尔还欢好。不过近一年,秦慎都在有意无意避开了他。   丹药之术都是虚假,历朝历代都有记载。他不明白,秦慎真是糊涂了不成。今日,他定要问个明白。   这会儿人,辛羊看了秦湛良久,到底长叹了口气,微微让开了。   那些护卫实则也并不敢同秦湛动手,毕竟多年以来,皇上对这位太子委实上心了些。   砰!   待众人让开之后,秦湛自己上了摘星阁,而后一脚踢开了大门。   里面秦慎穿了帝服,正坐在一座丹炉之前,神色宁静。不过他年岁到底大了,皮肤已经褶皱松弛,不复往日了。   他身后,宇文皇后气息全无倒在地上,身上插了一把剑。还有一只药碗,砸在地上。   秦慎回了头,笑道:“湛儿,你来看我了。”   秦湛忽的一脚朝那丹炉踢去,砰,丹炉倒地发出响动。   秦慎猛的拉了秦湛的手臂,怒道:“你做什么!?这丹炉之中有各色易燃之物,你若伤到了怎么办?”   “长生之术,根本不存在!”   秦慎面色扭曲了下,他并非贪图长生,只是……他瞧着自己越发苍老的模样,就不敢面对秦湛。他不求长命万岁,只是想让自己再年轻几岁,能多陪几年他的湛儿。   秦湛这会儿猛的抱住了秦慎,而后道:“椛宜之地,我已经让人开始选址。日后,那里就是你我真正落葬之地!若不能同死,我应你,死后必当同葬。”   秦慎忽的只觉得一阵酸楚从心头冒出来,他抱紧了秦湛。片刻,秦慎只拿了一条丝巾绑了秦湛双眼。   “你……”秦湛皱眉。   “从今日起,我不再求长生之术。湛儿……你再等我些许日子,给我些准备……我不愿,这般见你……”说完,秦慎只哆哆嗦嗦去亲吻秦湛的面颊、脖子……而后又缓缓解开秦湛的衣物……   大苍三十一年,宫中大乱,太子秦湛拨乱反正之后,其于七月,登基为帝。 本书由 哆啦艾萌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