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书书2017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劫掠》 作者:大圆子 文案:   年少成名但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海盗头子终于在一次打劫行动中遇见了自己的爱情: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在不知道对方身份情况下强取豪夺了暂时失去力量的大陆最年轻的大魔导师、光耀帝国握有实权的大贵族,并强迫对方在婚姻之神的神像下与自己结下婚契。   之后海盗头子遭遇恢复力量的大魔导师打击报复,痛定思痛决定彻底放手痛改前非和对方划清界限,却发现情况开始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比如,他离不了婚了。   ——银洛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劫掠,劫来了西时桉的心。   现代魔幻设定,生活习惯衣食住行都按现代方式来,魔法种族政治体系等设定参照西方幻想风格。   斯德哥尔摩/死也别想和我离婚/骄傲自负性格恶劣大魔导师攻 VS 生长环境导致想法有点奇怪/强取豪夺的对象他不按套路来/超级倒霉海盗团长受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相爱相杀 甜文 现代架空 主角:银洛,西时桉 ============= 第1章 从未失手   又是一个阴雨天。   舷窗外灰蒙蒙的,只能看见黑色的阴沉的云层,海面上起了雾,远处的一切都变得愈发的莫测难辨。   同样灰暗的船舱内,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靠坐在床头处,随意地翻着手上老旧的书,修长的手指划过泛黄的书页,长而有力的双腿自然地搭放在地上,眼睫垂下,在轮廓深刻而俊美的脸上头上小片的阴影。不过看样子,书的内容很难吸引他的注意,如果凑近了大概就可以发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兴致缺缺和意兴阑珊。   银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斜倚在门框处,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屋里的男人,在他眼里,对方无论何时何处,一举一动都像一幅绝世名画,引他驻足,诱他沉沦。   否则当时他也不会一意孤行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劫回来,更不会千方百计威逼利诱地试图逼迫对方同自己成婚。虽然是海盗,银色闪电海盗团也一向是只劫财不劫人的。   银洛敲敲门,稍作示意后走了进去。   他愿意做一切事情,只要能得到对方的心。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都不行。   屋里的男人明显早已发现了他的存在,却当作没有发觉一样,继续垂着眼翻着手里的书。   银洛知道对方是在装没看见。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男人一直不肯告诉他,确切地说,男人拒绝和他的一切交流,以冷漠作为抗拒的手段。但银洛依然发现男人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和警惕性,虽然从外表上看他更像是一位年轻的学者或是新锐企业家,银洛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任何魔法波动,这证明男人不太可能从事和魔法相关的职业。   银洛一度曾为男人非同一般的敏锐感到疑惑,但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劫来的这位“爱人”明显不具备任何战斗实力。对方似乎会一点剑术,但在银洛眼中那剑术只够强身健体用,根本不值一提。   他猜测对方应该是一位贵族,可能在政府或类似部门工作。毕竟他是在一艘明显属于贵族的华贵又气派的大船上将人劫过来的。   但他可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就退缩或畏惧,众所周知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只打劫贵族的船,他们是每个国家的头号通缉犯。银洛有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或任何势力抓住,所以他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只想得到对方。   他从小在海盗船上长大,“喜欢什么,不要犹豫,抢回来。没有优柔寡断的时间,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这就是海盗们的逻辑。   “你在看什么?”银洛走到男人面前,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他穿着和男人款式相同的白色衬衫,与对方不同的是,他随意解开了几颗纽扣,不羁地露出大片胸膛和脖子上挂着的六角状铁艺饰品。   事实上男人身上的衣服都是银洛的,但他永远会把扣子系到领口,袖口也整得整整齐齐,即使被禁锢在海盗船上失去自由,也依然保持着优雅和体面。同一件衣服如果不清洗他决不肯穿过夜,而银洛把他劫来的时候也没有“顺便”把他船上那至少有二十平米的衣帽间一道劫来,所以这些天里男人穿的全都是银洛的衣服。   和电视剧或小说里大类似桥段不太一样,男人从来不会在物质条件上亏待自己,譬如他从不会以绝食等手段以示抗议,他只会对银洛实施冷暴力。   银洛走过来后男人就合上了书放到一边,靠在床头上闭上了眼睛,摆出闭目养神的姿态。   银洛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态度,并不以为意。他低下头,目光扫过对方长而蜷曲的黑色睫毛,掠过他的面颊,最终停留在那纤薄的、似乎总带着一丝嘲讽的殷红双唇上,然后俯下身,轻轻贴上对方的唇,把舌强硬地探进去,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退了出来,一本正经地直起身子。   “你真甜,”银发海盗笑着舔了舔唇,望着对方道,“你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的样子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你。”   银洛忍不住回想起他第一天见到男人的情状。   ————————   从克罗群岛西部到莫凡斯大陆的碧罗斯海域终年海浪汹涌,海面上时不时会掀起让人手足无措的元素风暴,平静的海面下也潜藏着无数的海妖或是海中魔兽,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令人扼腕叹惋的海难事故。   但这也是从莫凡斯大陆到艾尔大陆最近的航路。克罗群岛是鱼人的领地,大陆上其他种族轻易不想去挑战他们的权威,只能绕路而行,如果从克罗群岛东边绕路而行,则航程至少要延长一个半月。   因此,过去不得不从此过路的水手和航海士们给了这片死亡之海一个寄托着美好希望却与现实极端不符的美好名称——“永恒静谧之海”。   而迈入现代之后,航海技术、造船技术及搜救技术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海难事故也大大减少,然而除了海妖和海魔兽之外,碧罗斯海域上依然存在着更为难缠的不稳定因素,那就是海盗。他们常年在海上生活,巧妙地利用着海上各个种族及各方势力的博弈,依靠海洋所提供的各种自然条件对来往船只进行掠夺。   “银色闪电”海盗团是其中颇具声名的一支,大陆上流传着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说:比如行动迅捷,形同鬼魅,甚至在船主人还未发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潜入船上,将财宝洗劫一空而又逃之夭夭;比如他们从不对商船或者其他民用船只出手,劫掠的对象全部都是守卫严备甚至有魔法师或高级战士把守的贵族船只;比如大陆上各个国家都有他们的通缉令,但截至今日……在沿海地区平民家的孩子心目中,“银色闪电”海盗团就像是动画片或是漫画中的传奇英雄一样。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银色闪电海盗团的团长银洛还相当年轻。   他身材修长,身手极为矫健敏捷,一头略微蜷曲的丰盈而飘逸的银色长发常被他随意的扎在脑后,虽然长相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海盗头子那样勇武有力,但他依然受到全团上下所有人的敬畏和爱戴。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颇有实力的罕见的魔战士,与克罗群岛的人鱼也颇有交情。他对碧罗斯海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如同孩子了解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   这一切都是他和他的海盗团在这片“永恒静谧之海”生存发展的保障。不谦虚地说,自成立以来,银色闪电海盗团从没有失过手。   而这一切都在那个阴雨的傍晚被打破了。他算不上失手,却失了心。 第2章 星星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一个阴天,天边阴沉沉的,副团长索菲亚敲响了银洛房间的门,带来一个消息——一艘五层高的最新款白色游轮即将驶入他们的海域,游轮外并未悬挂家徽,但却使用珍贵的魔法晶核而非普通燃料作为驱动能源,毫无疑问,这是一艘属于大贵族的船,只是刻意不想让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索菲亚负责侦查和情报,她所豢养的生物侦查员们所携带的侦查晶石会带来碧罗斯海域及周边所有的消息。   银洛并没有把这场劫掠当一回事,在他眼里这不过和以往每一次战役一样,他很快根据得到的各方面信息组织海盗们制定了行动策略。如果一切顺利,这次行动会像以前一样,甚至在船的主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带着财宝逃之夭夭。   天很快黑了下来,和预料到的一样,天上下起了大雨,海面上卷起了巨大的风浪,远远的还能听到海妖的歌声——海妖们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他们喜欢在暴风雨中浮出水面,放声高歌狂欢,甚至掀起巨浪掀翻船只,把船员拖入海底作为饕餮盛宴。   但他们目标的巨轮依然在海中平稳地航行着,稳如山岳。船体四周隐隐浮现出亮蓝色的图腾花纹。   “是魔法阵。”索菲亚出现在船头上,和银洛并肩而立,“这么多的高阶魔法阵,大手笔。小心一点,我看对方的来头不简单。”   银洛轻轻点了点头,微微蜷曲的银色长发随着海风飞扬着。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银色闪电号周身也绘制有魔法阵,帮助他们在大海中航行得更平稳、更迅捷、也更隐蔽。这些魔法阵是人鱼祭祀绘制上去的,在水中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至少到目前为止,在天气和海域地形的掩护下,他们很少被目标发现过。   银洛估算着他们同对方的距离,展开了面前的魔法卷轴——人类中拥有魔法天赋的毕竟是少数,魔法咒语等知识更是珍贵的资源,但魔法卷轴可以帮助大多数人使用魔法。制作魔法卷轴需要制作人熟练掌握该魔法并注入施展该魔法所需魔力的两倍魔力,而使用魔法卷轴时只需要注入少量魔力就可以触发该魔法——同样,魔力也是可以装在魔法晶石里售卖的,世界上大部分魔法师单靠制作魔法卷轴和售卖魔力就足够发家致富了。   银洛本身是魔武士,魔法造诣也有不亚于一般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他的魔法卷轴是自己制作的,提前做出来也只是为了减少施法时间,把握最佳进攻时机。   一道银色光晕从魔法卷轴上闪过,黑色的卷轴化作点点微弱的银色星芒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浓重的雾气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弥散开来,顺着风势向前方飘去——在雾的掩映下,他们的行动将更不容易被发现。   银洛抬起左手,随着他的手势,海面上凝起了一道冰柱,他从甲板上飞掠而出,点在冰柱上稍稍借力后便直接悄无声息地跳到了目标船上。两分钟后,他发来一切正常的信号,其他海盗也在飞索等工具的协助下潜入了白色的巨轮之中。索菲亚则守在银色闪电号上,时刻注意着目标船上的动态,为他们提供接应。   这样的行动在银色闪电海盗团看来不过是家常便饭,索菲亚派出的生物侦查员们早已带回了目标游轮的详细基本信息——游轮上的守卫并不充足,不到一般同等规格的贵族船舶的五分之一,而且没有魔法师,但作为补充,船上有大量防护性极强的高级魔法阵和魔法屏障,只不过不久前船上似乎发生了一场能量极强的魔法爆炸,很多魔法防护都遭到了损坏,且在此之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   这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防护魔法可能都是在岸上时由大魔法师布下的,而船上没有魔法师随行,自然没有人有能力修补这些损坏。至于为什么受损,为什么会发生魔法爆炸……银色闪电的目标只是劫财,海盗们还没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   在行动之前他们已经按照索菲亚带回的信息做好了分工安排,上船后无需指挥,海盗们便有序地分头潜入了他们的目标舱室,银洛带着两名海盗潜入了船的第三层——根据之前的信息推测,这里是魔法爆炸发生的中心点,银洛的直觉告诉他,能造成威力如此恐怖的魔法爆炸,这里可能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如果能搞到手就赚了,当然,这也可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前所未有的麻烦。   但从小到大在海盗们那里耳濡目染的已经埋入骨子里的冒险因子让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银洛凭借着自己对魔法的感应和残留的微弱的魔法爆炸波动找到了爆炸的中心——那里有一扇木门,门及其附近明显绘制着许多及其强力的魔法阵和防护屏障,可惜它们都已经在爆炸中损毁得不成样子,银洛动了些手脚就轻易地破开门进去了。   屋子很大,地上的黑曜石地板反射着幽幽的反光,黑色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样式简单但做工精致考究的衬衫和长裤,柔顺的短发垂落在脸颊一侧,他闭着眼,尚处于昏迷之中,长而微微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缓慢翕动着,黑色而冰冷的地板衬得他的肤色愈发显得苍白。   这无疑是一个很俊美的年轻男人,无意识倒在地上的姿势都显得优雅尊贵。   银洛觉得自己的目光被对方牢牢吸住了,他被对方夺取了全部心神,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从看清这个人起,他满脑子转着的都是一个念头。   “我要带他回去。”他轻声呢喃着。   “什么?”跟在他身边的海盗小居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要带他回去,”银洛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大步走上前去,不管不顾地把昏迷中的男人扶起来,抱进自己怀里,以行动证明自己话中的意思。   “我要娶他。”   “什么?”这次是小居和另一名海盗安李斯同时发出了惊呼。   他们先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再是怀疑银洛受到了不知名的迷幻法术影响,在确定不是以上两种情况之后紧急联络了守在银色闪电号上的副团长——然而没有作用,如果银洛下定了决心,没有谁能改变他的行动。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团长破天荒地劫了一个男人回到船上。   ————————   银洛一直坚持盗亦有道。这是老海盗告诉他的。   他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遗弃在海上,是老海盗捡了他并把他抚养长大。老海盗最爱的人是康德,他总是在晴朗的夜晚带着幼小的银洛站在船头,仰望着一望无垠的澄澈的星空,向他默诵着康德的墓志铭:“有两样东西,越是经常而持久地对它们进行反复思考,它们就越是使心灵充满常新而日益增长的惊赞和敬畏:那便是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   银洛一直想不明白老海盗为什么会做海盗,他稍长大一些后如此问对方的时候,老海盗笑着对他眨眨眼睛说:“做海盗才能看见海面上最干净的星星。”   老海盗和康德一样终身未娶,在银洛十二岁那年,老人永远地归于星辰大海深处,只留下了船舱上一间破旧的小屋和两箱子打理得很好的旧书籍。银洛继承了他的遗产,也继承了他的职业。   他在海盗船上长大,他双脚踏上陆地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做海盗,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银洛十八岁的时候,他所在的海盗团内讧,原首领被杀死,银洛便带着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出走,成立了自己的海盗团。海盗团起初没有名字,渐渐的,人们开始称呼他们“银色闪电”。   至今为止,银色闪电已经成立七年了。   老海盗曾经和年幼银洛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一个令他心灵悸动的人,他就会带银洛离开大海。那个人可能并不美丽,也不富有,脾气也算不上温柔,但是你会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星星。   可是老海盗直到死也没有遇到这个人。   银洛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如果有一天他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就离开大海,带着那个人去沿海的某个小城开一家商铺,做一点小生意。   但是他也一直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可能他会和老海盗一样,直到死,一直留在海上,唯有星空为伴。   现在他找到了。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觉全身血液上涌,心脏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胸口——这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和悸动,书上写着,这种感觉就叫做爱情。   银洛动作轻柔地把男人抱回船上,抱回自己房间,放到自己床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对方醒来。   他想看到对方眼底的星星。 第3章 大魔导师   但是人和财宝毕竟不同,不是抢来了就会属于自己。   这一段时间以来银洛已经充分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他一不肯死心,二不肯放弃——从小在海上同海盗们长大,他的生活中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他从小就知道,如果你弱小不争,其他海盗们只会欺凌你,只有不断变强、不断争取、不断抗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一个东西想要溜走,他只会本能地抓紧。   银洛从回忆中回过神,等待着对方恼火地睁开眼睛。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生气,但他还是凑过去吻了对方,且举动颇为大胆放肆,不仅这样,偷吻之后还故意用言语挑逗对方,幼稚得犹如一个情窦初开欺负心上人的小男孩。   男人果然立马睁开眼睛,极具压迫感地盯住银洛,黑色的眼中冷得像蒙了一层寒冰。   可是海盗还是漫不经心地、轻佻而肆意地笑着,扎成一束的银色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晃着。他笑着,毫无忌惮地伸出手去轻轻点上男人的鼻尖,手指下滑抚上对方的下颌,低下头凑在男人耳边轻声道:“小蜜糖,我最近要去陆地上一趟,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因为男人始终不肯告诉自己他的名字,银洛只好由着自己的喜好给对方起了一个自以为吻合且恰当的昵称。   说完还自以为潇洒地对着对方耳蜗吹了一口气。   ————————   对于西时桉而言,这毫无疑问是赤裸裸的羞辱。   神一般的“小蜜糖”。   他发誓,从他生出来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叫过他,连心里想一想都不敢。   可是眼前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盗做到了,不仅这样叫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叫了。   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想拽着对方的领口把那恼人的海盗按倒在地上,给他身上加上几十个终极禁咒,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自己叫做西时桉,然后在对方震惊惊惧的眼神中让他收走那些拙劣的上个世纪就已经过时的调情手法,现在大陆上的女孩子才不会吃这一套,更不要说自己——以他那低劣的追求水平,如果不看脸,怕是一辈子都要单身。   西时桉自己虽然也没有相关经验,但他还是自信的,常年生活在光耀帝国的首都,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至少他见的可比这个海盗头子多多了,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们的花样是这个终年生活在海上的海盗所无法想象的。   西时桉,大陆上怕是少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出生在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光耀帝国的大贵族家庭,是帝国最为传承悠久家族之一西时家族的现任掌舵者。   但是这些令人艳羡的与生俱来的权势地位在他的另一重身份面前却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他还是整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大魔导师,也是熟练掌握禁咒数目最多的大魔导师。   不同阶层的魔法师的实力差距是巨大的,这种差距越到上层越明显,魔导师的实力远胜过高级法师,并且已经可以算入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之中,大魔导师的实力又超出普通魔导师百倍,即使算上很多已经隐居的老魔法师,全世界所有种族加起来大魔导师的数量也不超过三位数。   在这样年轻的时候达到如此之高的魔法成就,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习惯的是人们的尊崇和敬畏,即使是政敌或是他国的对手提起他也免不了战战兢兢。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这名海盗一样对待他。   又是无数次,西时桉想在对方搂着他的腰自以为温柔缱绻地附在他耳边问他的名字的时候冷笑地回头告诉他真相,然后直接反手一个雷系禁咒让他跟着他的船一起人道毁灭。   但是他都忍下来了,原因无他,只因为现在不要说是雷系禁咒,他连一个最低级的雷系魔法都施展不出来。   三个月前,他强行修习了一本残缺不全的上古魔法,按照其中记载的只言片语推演出一种提纯体内魔力的方法,并进行了尝试。自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体内的魔力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生一次魔法爆炸,每次爆炸过后他体内原本雄厚到足以支撑独自释放禁咒的魔力就会衰减一部分,西时桉自己推算出按照这样的速度,大概三个月后他的魔力就会完全消失。   唯一令他安慰的一点是他的提纯工作成功了,魔力消失只是暂时的,当他原本拥有的魔力完全消失后,再过一段时间体内就会逐渐生成新的、纯度更高力量更强的魔力。   但是即使是暂时性丧失自己赖以傍身的力量依然让他感到不安全。西时桉明白自己引来了多少忌惮,又有多少人迫切地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只是没有能力而已。他不放心在失去力量的这段时间继续留在帝都的家中——那是他的家、他的住所,却不能使他感到安全。   于是他迅速筹划了一次远航活动,以要去一个清静不受干扰的地方研习新的魔咒为名义,目的地是克罗群岛南部海米尔海域上一座属于他的无名岛屿,那个岛上有天然的魔法遗迹作为防护,一旦启动阵法就很难被外界发现,在他眼里是这段时间中最安全的地带。   他不放心随行的人,尤其不放心懂魔法原理的魔法师,怕他们看出端倪,所以起航时只带了基本的船员和护卫,打算到达目的地后就让这些人回去。只要他恢复力量,横跨海洋或是制作空间传送魔阵都不是难事,他有一百种方法回到大陆上。   可是再周全的计划也赶不上突然变化。   最后一次魔法爆炸来的比西时桉预计的提前,且强度是他推算结果的十倍。他原本预计至少要再经历五次魔法爆炸自己体内的魔力才会彻底消失,而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到达无人岛上,可没想到所有魔力都在这一次爆炸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超出预料的高强度魔法爆炸还轻而易举地布下了他亲自布下的多重高级魔法阵和防护屏障,且让他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昏厥状态中。   等到他醒来,他已经被劫到了海盗船上。   弄清自身处境后西时桉迅速下了判断:比起暴露身份面临未知的风险,被当作一个普通的、毫无能力的贵族忍受一个年轻的海盗头子的骚扰和羞辱还是要更安全稳妥一些。   所以他一直未曾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有意无意地引导海盗们加深“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毫无能力的、不值得提防的年轻贵族”的印象。   可是西时桉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怀疑即使落入死敌手里他的境遇也会比现在好一点。   海盗的行为让他越来越无法保持冷静自持,越来越无法忍受。   比如现在,见西时桉不说话,海盗头子就自顾自地走到卧室门口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床边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手肘懒洋洋地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深灰色的眼睛看向他,眼里像含着雾。   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纯洁无辜,嘴里说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番样子:“我的小蜜糖,你一定想和我一起去吧?放心,我会带着你的,虽然你最近表现一点都不乖。不过我要报酬,我今天晚上要在你这里睡。” 第4章 表象   “随便。”西时桉依然闭着眼,冷冰冰地道。   他对去陆地上不感兴趣,银洛不可能放他自由地按照计划去到无人岛上,那么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继续留在这个无人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海盗船上对于失去力量的自己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他也不想白费力气去抗拒,反正就算他强力拒绝,海盗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主意。   银洛很得意了。   他觉得自己表现得非常好,非常的活学活用。网上的教程就是这么写的,里面说男孩子要主动强势一些,必要时要打蛇随棍上,学会乘虚而入,在对方最欣喜或脆弱的时候趁机提出在一起的要求,攻占他的心。   西时桉如果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想法,大概是要气死。所以说,一年后被西时桉阁下下令查封的那批胡编乱造四处造谣靠赚人眼球的题目和不靠谱刷流氓式的恋爱攻略骗取点击量的网站真的一点都不冤。   银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灯光在他身后拖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他脚步轻巧地走到男人身边,俯身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小蜜糖,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会回来的。”   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西时桉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只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感觉到对方转身离去才稍稍掀起眼皮,目送着海盗打开门离去。夸张的银色皮带系在腰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材质轻薄柔软的白色衬衫几乎无法阻隔海盗年轻的身躯内那勃发的生机。   西时桉突然觉得有些扎眼。   恶俗的审美,他在心中腹诽着。   如果他恢复了力量,他是绝不会允许身边人系着这样一根皮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晚上的时候银洛如约而至。   西时桉听到门开的声音便划进被子里装作睡着,却还悄悄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的动作。   屋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乳白色灯盏下散发出黄色的光,淡淡的光晕下,海盗背对着他解开身上夸张的银色皮带抬手挂到衣架上,接着利落地双手掀起衬衣脱下挂到皮带旁边,露出年轻有力的背部。   西时桉像被刺到一样,瞬间闭上了眼睛。   其实讲道理,如果客观而论,西时桉不得不承认可恶的海盗除了品味低劣之外其实有一副非常不错的好皮囊,即使不做海盗,单靠外表在光耀帝国的帝都也能混到不错的生活。他是现在的贵族们喜欢的类型。可惜就是这个人让各国贵族都恨之入骨,他和他的海盗团劫走了无数稀世珍宝,却几乎从没有露过正脸,在各国的通缉文件中也没有他的任何影像资料。   然而闭上眼之后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银洛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转过身一步步向床边走来,然后躺了上来,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你没睡。”海盗轻笑着缠上他,轻吻上他的耳垂,含糊地轻声呢喃着,“告诉我,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张双人床,为了躲避海盗的纠缠,西时桉特意睡在了内侧,并摆出了已经熟睡的姿态,可没想到银洛还是缠了上来。   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即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他不习惯同人接触。   在光耀帝国贵族们的传言中,西时桉性格冷淡高傲,难以接近,即便想要巴结奉承也无处下手。他信仰魔法之神,传说中的魔法之神淡漠无情,只一心追求魔法力量,抛却所有感情,而在这一点上,西时桉也和他所信仰的神祗别无二致。他母亲早逝,而他与耽于纵情享乐游戏花丛的父亲的关系也极为疏远,除此之外,他身边也从没有过情人或是爱人。   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同西时桉挨得这样近。偏偏此时他无力反抗。   西时桉闭紧了嘴,沉默以对,在脑海里盘算着等自己恢复力量要用哪几种魔咒弄死这个海盗——他掌握的魔法大多杀伤力巨大,暂时还想不到能让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要饱受痛苦的惩罚。他觉得自己或许回去后可以研究一下黑巫师的咒术。   银洛倒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把脸埋到西时桉脖颈处,很快就睡着了。只有温热的呼吸洒在对方身上。   西时桉不适应地向前挪了挪,试图躲开,但很快就被银洛下意识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他只好放弃,起初身子还微微紧绷着,但慢慢就不自觉地放松习惯下来,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毕竟这样和海盗挨在一起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一步习惯了对方。   在西时桉看来,他能一直如此忍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海盗始终没有过于出格的举动。   可能是不懂。再睡着前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可能这个海盗根本就不懂得该怎么真正占有一个人。   所以也就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宝贝”“小蜜糖”“我想要你”“你是我的”这样的占一占便宜,行动上却只敢亲一亲摸一摸,最多不过搂在一起睡觉,意外的和现在帝国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纯情。   无能,废物,就这样还是著名海盗团的团长,居然能一直不被抓住,简直不可想象。如果自己当海盗一定比他出色,说不定可以统一全部海域,建立自己的王朝,当然第一步还是要把银色闪电吞并,把银洛抓起来关起来……不过就现在看来,喔,对方还是废物一些比较好。   第二天银洛神清气爽地从西时桉的卧室中出来。   “洛哥,早啊!”小居大声地向他打着招呼,“洛哥你昨天是在1023睡的?为什么不把人直接接回你屋里啊?明明你的房间和床比较大!”   1023是西时桉所住的房间地门牌号。   小居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他七八岁的时候的时候被嗜赌的父亲卖到海盗船上做杂务,一直很受欺负,只有银洛关照他。后来银洛成立自己的海盗船他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靠着敏锐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成为银色闪电的得力干将。   银洛摆出很有经验的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语重心长地教导着:“男人要学会对爱人尊重爱护,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我们还没结婚,你未来嫂子他应该有自己的活动空间,我晚上在那里过夜也要得到对方同意才行。”   小居狐疑地看着他:“骗人。洛哥明明是你把人抢回来关起来不放人走的。”   那是因为暂时得不到,又实在太不想失去了。   二十多年来,银洛第一次尝试给一个人打上“我的”的标签,可以在夜晚肆无忌惮地抱进怀里,可以紧密相依,那滋味太好了,他尝过一次就控制不住地上瘾。他不想放手,不想把那个人放出去。如果有一天对方也能回应他就太好了。   但是银洛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诉小居。   “那是因为他太害羞了,而且没有安全感。”银洛一本正经地狡辩着,“等我们结婚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他会明白我们是一体的。”   这提醒了银洛,他把人劫回来后查了不少感情攻略,里面都说婚姻是两个人质变的标志,以后双方会形成荣辱与共的相知相守的一个整体。他得把结婚这件事提上日程。   打定主意之后,银洛径直去了索菲亚位于船舱二层的办公室找对方商量结婚的事。   紫发女子紧紧皱着眉,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严肃地盯着他们的团长,质疑道:“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要娶他。”银洛自然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你劝我再相处看看,现在已经相处一个月了,我们相处得很好。”   索菲亚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把“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你们相处得很好”这句话咽了回去。她不想太打击银洛。   当时银洛劫了一个人回来,她并没有过多干涉,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有违道义和原则,但作为本身就干着打家劫舍违法乱纪勾当一直在违反道义和原则的海盗,年轻力盛的海盗头子偶尔劫一个美人回来慰藉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太离谱的事情,她也抱着对银洛的信任,认为对方不会作出太出格的行为。而且她要承认自己确实存在两性不公倾向,如果银洛劫回来的是一位柔软的姑娘她大概就会阻止到底。   但是她还是认为银洛应该慎重考虑婚姻问题,那是要在婚姻之神面前起誓的。   她换了个问题,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在这里并无用处,并不能让银洛清醒一些。   “你真的爱那个人吗?”她问。   “当然。”银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样的态度让索菲亚更加担心自己这位多年的友人和搭档。在她看来,银洛对那个人的感情根本称不上爱,甚至银洛本人也根本不懂得究竟什么是爱。银洛只是莫名其妙的对他劫回来的这个人产生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寄托。   换言之,可能只是这个人恰好出现,符合了孤独的海盗一直以来对爱情的幻想。   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人。谁都不了解,不论是她还是银洛。   银洛爱着的,和他口中的爱都不过是一层薄薄的表象和幻想。   “阿洛,”索菲亚慢慢开口,郑重道,“你这样对你和他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你已经昏头太久了。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给他一些补偿送他离开吧。” 第5章 休假   显然,在这件事上银洛和索菲亚很难达成一致,最终两人只好不欢而散。   银洛已经成年多年了,他是海盗团的团长,还是一位颇有实力的魔武士,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决定。索菲亚心中清楚,即使她有着极其充足正当且显而易见的理由,即使她和银洛是多年患难的老友,她也无法代替对方做出决定。   一些选择只能由自己来做。   海盗也是有假期的。每个月都有两天,海盗们可以轮流放假。一部分海盗留守在船上,另一部分海盗则乘坐不显眼的备用船只来到沿岸的城市中,把抢来的财物伪装成普通货物暗中输送至属于银色闪电的商铺,送完货购买完补给之后则可以悠闲地享受两日假期。下一个月负责留守和负责送货的海盗再轮换过来。   银洛之前所承诺的“带你上岸转转”就是指的这次休假。   他们的目的地是偌加王国的沿海小城西莱。   偌加王国常年处于混乱之中,内忧外患几乎从未断绝,当权贵族和反对派分庭抗礼,他国势力则趁虚而入。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济科技发展都较为落后,社会秩序紊乱,不少沿海居民为生活所迫都入海为盗。   但同时偌加王国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即使在如此条件下沿岸港口的海运依然很是繁忙。这是因为横跨海洋的方式只有三种:使用空间魔法阵、乘坐飞行器或走水路乘船。   空间魔法阵每次使用都要消耗魔力,传送距离越长所需魔力越多,其魔力消耗随距离增长几乎是呈指数增长。距离越长所用魔法阵也越高级,维护费用也更高,因而其乘坐一次的价格不菲,纵然十分方便快捷,但综合考虑性价比后一般平民家庭或是衰落的贵族都不会选择使用魔法阵进行长途旅行。魔法师在人类中的比例只有约百分之七,等级越高越稀少,只有魔法师才能提取魔力,而跨海或横跨大陆的魔法阵消耗的魔力极为巨大,所以即使是积累雄厚的贵族也难以经常性消耗。   而高空中则分散着许多魔法能量团,虽然进入现代后人们已经发明出了可以在高空飞行并能抵抗魔法能量团的飞行器,但这种飞行器同样造价不菲,其航行一次的成本虽然比空间魔法阵要低一些,但也称不上经济实惠,如果运气不好撞上狂暴的魔法能量团,那更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灾难。因而   处于安全性考虑,很多有财力的人也不会选择乘坐飞行器。   这两点就促成了海运的长久繁荣,是以偌加王国这种环境非常便于海盗们销赃。   而西时桉因为之前曾关闭了所有进入他的无名岛的魔法通道,而且无名岛由于岛上魔法遗迹的缘故上方聚集着大量的魔法能量团,其中很多都是不可控不稳定的狂暴状态,所以他当时别无选择,只能采取最稳妥的海路,却没想到遇到了海盗。   上岸之后银洛就和手下海盗们分开,在手下们暧昧的眼神中带着西时桉离开。   几名年纪较长的老海盗欣慰地看着他,对同伴小声嘟囔着:“头儿终于长大了”“有大海盗样子了”“懂得抢人享受了”“不过也不能太痴心了,容易被拿捏住弱点”“太怕老婆就不好了”“老严你怎么好意思说,数你最怕嫂子”……   银洛耳力极好,闻言皱了皱眉,快速地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他怕身边男人听见,有损他一贯威风帅气的形象。   船上海盗分为两类,年轻的和年长的。年轻的海盗偶像光环严重,很多都是慕名而来特意从其他海盗团出走投奔银色闪电,对他很是崇拜,面对银洛时眼里像戴了几十层厚的滤镜,觉得他年少有为潇洒帅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年长的海盗也钦佩他的为人和实力,但不知为何总揣着一颗忧心忡忡的姨母心,整天为他的各种个人问题操心,看他抢个人回来就觉得欣慰得不行。   事实上西时桉五感也极其敏锐,早已默不作声地将一切收入耳中。   银洛带西时桉去了西莱城里最体面的一家咖啡馆。   这家店是杰斯推荐给他的,   杰斯是银色闪电中最风流不羁的一位海盗,他认识西莱城里所有酒吧的老板和老板娘,每次双休的时候至少能约到三位不同的姑娘或小伙与他一同享受假日时光。银洛有了带人上岸逛一逛的打算之后便去向杰斯征求建议,对方向他推荐了这里,说这是简陋的西莱城中除了婚姻之神的神殿外最浪漫的地方。   银洛很少来这种地方,记忆中似乎只陪索菲亚来过两次。以往休息的日子里他更愿意和兄弟们一起找一家酒吧然后喝个酩酊大醉。   店面外围漆成白色的木栅栏上爬满了开着紫色零星小花的藤蔓植物,空气中弥散着咖啡的味道和蜜糖的甜味。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店铺斜对面的广场上有一座斑驳残破的喷泉雕像,明显疏于维护,但阳光映射在飞溅起的水滴上,依然晕染出梦幻般的璀璨色彩。   而喷泉背后被遮住了一些的地方就是婚姻女神的神殿。   可以说,咖啡馆的位置选的非常好。   带着心上人来这种地方让银洛隐隐觉得有些放不开手脚,他故作镇定地牵着西时桉的手在一张靠窗的双人座上坐下,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手,抬起眼悄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还喜欢这里吗?”   阳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橱窗射进来,映进海盗灰色的眼睛里,反射出剔透而细碎的光,莫名的令人觉得闪耀又温暖。   尊贵的大魔导师从不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消磨时间。   但那一瞬间西时桉突然觉得语塞,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被一个毫不相关地念头占据了——他不由自主地想着,是不是所有海盗都有这样一双无辜又明亮的眼睛。   “还好。”他移开了视线,随意应付道。   银洛已经很满意了,他觉得自己的功夫没白费,毕竟从小蜜糖口中听到“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他弯起眼摆出自以为潇洒帅气实则纨绔流氓的笑容:“小蜜糖,你喜欢就好。”   西时桉第一百次在内心感慨,还好海盗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和一双过于干净,干净到和他身份不符的眼睛,即使摆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显得猥琐,反而有些……   他咽回了心底下意识浮起的那两个字,转而刻意地想着,至少海盗这幅样子能让他好忍受一些,而不会让时时刻刻产生暴打对方的冲动。   银洛点了杰斯推荐的双人份下午茶,西时桉几乎一口未动。   “太难吃了,咖啡像是泡过水。”男人冷淡又嫌弃地挑剔着。   讲道理,这里的食物比银色闪电号上的伙食精致可口多了,反而是在船上时没见对方这么挑食过。为了避免浪费,银洛只好一个人无奈地把两份食物都吃掉,望向面前人的灰色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纵容。   没办法,小蜜糖就是这么金贵娇气,就是恃宠而骄,就是仗着自己宠着他。   不过,小蜜糖以前的生活应该很好吧?精致而优渥。   银洛心间闪过了刹那的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他相信自己能养得起爱人,能提供给对方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好的生活品质。他会好好宠爱对方,绝不会让小蜜糖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受委屈。   就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他一下,因为他怕他跑了。   “小蜜糖,你家在哪里?”银洛只能根据对方的一些习惯勉强推测出对方来自中心大陆。   西时桉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在光耀帝国。”   ”光耀帝国……“银洛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也经常从网络上浏览世界各地的消息,但是光耀帝国距离碧罗斯海域距离较远,也不相连,所以他从没去过那里。   “如果你想的话,我以后会带你回去。”银洛温和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我从小就生活在海上,我没有故乡,也没有家。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安家。”   别想了,我们才不会结婚。西时桉在心中冷淡地想着,却避开了海盗的视线,没有搭腔。   银洛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心上人约会,西莱城里也没什么可供游玩的地方,还是杰斯给他提供的建议,让他带人去当地集市上转转。虽然国家处于混乱之中,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当地的集市还是很有特色的。   当然,事实上从咖啡馆出来后银洛更想直接把人拉进婚姻女神神殿。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这里的集市是当地人自发形成的,就是在一条简陋的街道两边搭着同样简陋的凉棚支一张桌子,或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层塑料布,在上面摆上货物。逛集市的有本地人,也有许多随船来到这里做短暂停歇的船员或商人。   西时桉原本兴趣缺缺,但是没想到转到一半的时候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枚空的黑色魔法晶石。   魔法晶石可以用来储存魔力,晶石颜色越深可储存的魔力纯度就越高。纯黑色的魔法晶石极为稀有,但西时桉自然也拥有不少,只不过拥有再多也没用,他现在连衣服都得穿银洛的。   如果按照西时桉原本的计划到达无名岛,利用他储存在岛上的魔法资源他就能更快恢复魔力,而现在他手边没有任何魔法资源,恢复魔力的过程就被大大延长。   他现在可以感觉到体内恢复了一丝魔力,但这丝魔力太微弱了,不说恢复到巅峰状态,照这样下去即使只恢复到全盛水平的一半也不容易。一个最基本的帮助魔力恢复的方法是把体内有的魔力消耗出去,这样会加速恢复,而每次恢复都能带来一些增长。可他体内的魔力过于微薄,还不足以支撑最基本的法术。然而如果他手边有一个可以承受高纯度魔法的黑色魔法晶石,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恢复力量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银洛就看见他的小蜜糖停下脚步,破天荒地指着一个摊位向他提出要求:“我要那个。”   “那是魔法晶石。”当地人是不会拥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银洛迅速判断出摊主的身份应该也是一名急于脱手黑货的走私贩子,目标客户就是来这里捡漏的过路商人。   “宝贝,你要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魔法师。”银洛疑惑道。   我要不算魔法师,全天下所有法师大概都要被解除身份。西时桉腹诽着,迅速给出理由:“可以安神,纯度越高的魔法晶石安神效果越好,我睡眠质量不好,以前床头都会摆着黑色魔法晶石制成的摆件。”   银洛被说服了,但还是劝道:“我船上就有这种黑色魔法晶石,等上船以后再拿给你。”从走私贩子里买东西可能惹上麻烦,现在带着爱人,银洛不想多生事端。   “我就要这个。”西时桉坚持道。一方面,他从来只相信眼前的东西,不相信未来虚无的承诺;另一方面,他坏心地猜着海盗不会是没带够钱吧?他有点想看银洛涨红着脸窘迫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带够钱,所以不能买。他就是突然无来由地想捉弄对方,让对方出糗,想看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西时桉把这种幼稚的心态归因为现阶段只能通过这种幼稚的办法报复海盗。   然而事实上被一向冷淡的心上人索要物品给了银洛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他也不可自控地由此生出了些许坏心思。   “可以,”银洛看着对方开口道,“但宝贝你要叫我好老公才可以。否则不仅现在不买给你,到船上后也不会把我的藏品给你。” 第6章 露财   西时桉勉强抑制住掉头就走或是一拳打在海盗那张脸上的冲动,事实上如果他的力量还在,他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甩一个禁咒到对方身上。   犹豫了片刻,大魔导师仔细权衡对比了此时把这个能腻死人的称呼叫出口的屈辱和尴尬以及今早恢复魔力早日脱离眼下的情况尽情的报复眼前这个恼人的海盗的诱惑,最终下定了决心。   “……老公,”他紧闭着眼,艰涩地开口,尽量不去看身边的海盗,喉头轻微滚动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银洛只觉得心花一朵朵炸开,世界刹那间变得寂静,万事万物都已经消失,全宇宙只有眼前之人依然真实,他只看得见那一个身影,只听得见那一个声音。   他只觉得男人低着头害羞地喊他的样子太可爱了,嘴边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个微笑,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色令智昏,依然笑着凑近西时桉附在对方耳边道:“……要叫好老公才行。”   西时桉睁开眼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银洛连忙紧追几步拉住他的手,连声讨好道歉道:“我错了,宝贝儿小蜜糖,我错了,老公这就回去买给你。回去船上我收集的那些黑魔晶也全送给你。好了,别生气,我们这就回去。”   去你的宝贝儿小蜜糖!说清楚你是谁老公?   西时桉几乎把牙咬碎了,但还是忍了下来,努力保持着冷静,板着脸任由银洛把自己拉回去。   西时桉自认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在更多人眼中,他甚至几乎没有情绪。在五年前对抗光耀帝国东部叛军的战斗中,王军将叛军围在了城中,但叛军占据地势优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西时桉在城下布下禁咒魔法作为威胁,被逼至绝境的叛军在城上对他进行羞辱和谩骂,他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提前释放了禁咒——因为嫌烦。   可是这一切都在面对银洛的时候被悄然打破。他这一个半月中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半加起来还要多。   银洛为了讨好心上人,毫不犹豫地花费十枚魔晶币买下了那块黑色魔法晶石,然后立马眉开眼笑地送到身边人手里。海盗平常在海上生活,一向清心寡欲,攒了不少钱也没处花,此时虽然知道十枚魔晶币的价格有些高也不计较,能哄小蜜糖开心最重要了。   大陆上有三种各国都通用的货币——秘银币、金币和魔晶币。这三种货币生产时都有附魔,因而不易被磨损腐蚀,可以保持价值相对稳定。偌加王国社会混乱,这种走私贩子担心信息暴露,一向只接受通用币交易,恰好银洛是个职业海盗,被各大国家所通缉,在大陆上没有合法身份,也从不会留下任何身份或踪迹信息,不开设电子账户,平时交易也只使用通用币。   而这世界上修炼者分为两种,笼统可称为武者和魔法师,其下又可以细分出剑士、弓箭手、刺客炼金术士、阵法师、巫师、召唤师等多种不同的职业方向。但有一点是统一的,武者体系下修炼要凝聚元力,而魔法师体系下则需要魔力。银洛身为比较特殊的魔武士,体内兼有元力和魔力,二者中和之下使得他的力量波动非常微弱。   能毫不在意地拿出十枚魔晶币,衣着打扮较为寻常、尚且年轻、力量波动不明显,这四点综合起来,使得银洛和西时桉两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鱼龙混杂的集市中一些人的目标。在那些人看来,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身上毫无力量波动,明显只是一个普通人,看样子还是被另一个人哄的小情人;另一个年轻人身上虽然有力量波动,但也只有一般初级武者的水平,并不足为惧。   银洛早已发觉了对方的尾随,也感应到对方的实力——一共有七个人,分散在三个方位,两个中级武者、三个初级武者、一个初级魔法师和一个中级魔法师。   不足为惧。海盗头子在心中轻蔑地下了结论。   作为魔武士,他主要还是以修习武道为主,他天赋惊人,虽然未曾接受过大陆学院式的正规训练,也没进行过职级评定,但如今已经有初级大武者的实力,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在碧罗斯海域占据一席之地,令其他势力不敢小视。单论魔法他只有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但若将魔武融合,他则可以发挥出可以与高级大武者一战的实力。这几个虾兵蟹将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不过银洛心中还有旁的打算。   事实上在发现有人找事且找事之人实力如此之低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丝激动——带着小蜜糖,他是不想惹麻烦,但今天找事的人显然还没到称得上“麻烦”的水准——那就意味着,这就是传说中英雄救美的机会!   真是瞌睡偏偏送枕头,没想到网上恋爱攻略提供的桥段真有能在现实实现的一天。银洛之前甚至考虑过让自己的兄弟们假装歹徒来袭击他们,以给自己提供一个表现的机会,后来想到这样太容易被揭穿才作罢。   离开集市后,为引诱对方赶紧出手,他故意带着西时桉向偏僻的巷子中走去。   西时桉警惕地看着眼前黑黢黢的破败僻静的小巷子,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亲你。”银洛无辜道。   在西时桉的眼神逼迫下海盗最终说了实话,他凑近男人的耳廓轻声道:“后面有人跟着咱们,找个地方解决掉他们。”说完还说话算话地在对方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   西时桉抬手在银洛腰间打了一拳,反而被海盗笑嘻嘻地握住了手。西时桉是纯正的大魔导师,体内没有丝毫元力,这一拳的威力就和普通人一样,打在高级魔武士身上自然不痛不痒,如同棉花打上去一样。   之前尾随的人也看准时机出手了。先是由中级魔法师释放了一个遮蔽视线的烟雾魔法,接着余下几名武者都手持利刃现出了身形。   银洛瞬间收敛笑意恢复严肃,凝神以对——在大海中求生的经验告诉他,对待任何一场战斗都不可掉以轻心,哪怕它看起来非常容易。   他一手搂着西时桉小心地将对方护在身后,一手拔出了一柄银色短刃——他的武器是一对成年男子小臂长的银色附魔弯刀,刀身上有一个流畅的海浪般的弧度,上面附着着电系魔法。在海上,这对弯刀可以所向披靡,撕裂拦在其主人面前的一切障碍。但因为要护着爱人,海盗选择了只拔出一柄武器。   在银洛拔出弯刀之后周围几人就发现了不对,但他们已经来不及反应,银色夹杂着电流的刀风划过每个人的膝弯,他们只觉得下肢一麻,便丧失了行动能力。混着元力和电系魔法的攻击使他们全身瞬间被麻痹,至少要过两个小时才能恢复。   银洛是带着爱人上岸约会的,即使想教训这些人,他也不想见血。   在偌加王国中,西莱城算是比较稳定的,所以其口岸还能保持繁荣,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西莱城有一位颇有能力的城主。他做事不拘一格,和当地各方势力及海上的大海盗们都有一定私交,能在多方混乱中保持微妙的平衡,而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力保证他的西莱城不受当下混乱局面的影响。   作为传说中银色闪电的团长,又要把西莱城作为海盗团销赃和购买补给的主要驻点,银洛与城主弥沙自然也有不错的交情,这次上岸弥沙还邀请他去城主府邸中叙旧。银洛本来就打算带心上人一起过去,过去之后顺便让城卫队的人来把这几个无赖带走处理就好。   解决完这些人之后,银洛忙着对西时桉邀功,嘘寒问暖地献着殷勤;西时桉表面冷淡,内心冷笑,心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他们实力差距有多大么?处理这么几个小贼至于这么骄傲?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实在受不了海盗头子明明年纪不算小、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还硬要翘尾巴的做派,大魔导师点点头,随意敷衍道:”干得不错。“   得了心上人夸奖的银洛还不罢休,又硬要凑过去,非要讨个亲吻做奖励。   纠缠中的两个人全然忽略掉了,之前尾随他们的人中还有一个初级魔法师。   一道冰锥向西时桉后颈袭来。   银洛想也不想,直接抱住面前人按在自己胸前,转了个身替他把冰锥挡住。尖锐的冰刺没入肩头,随即化开,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偷袭者也被银洛挥出的一张电网网罗在地,动弹不得。   “怎么不躲。”西时桉看着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忍不住道。以海盗的实力,刚才明明能带两个人一起躲开那个初级冰锥。   “忘了。”银洛满不在乎地脱下上衣,撕下干净的部分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这点伤他根本不在乎,只简单擦了擦就没再管。有元力在,他体质比一般人好很多,愈合得也快。   海盗随手把被血染透的衣服扔到一边,依然嬉笑着搂住身旁男人的腰,低声道:“放心,小蜜糖,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谁也伤不了你。”   阳光从街角射进偏僻的巷子,海盗背着光,嘴角轻轻向上翘着,灰色的眼底是能溺死人的柔情蜜意。 第7章 失踪   这个小魔法师是那个中级魔法师的徒弟,经验尚浅,看见同伴纷纷倒下也不懂得躲起来稍后再来救人,反而贸贸然跑出来偷袭,被银洛一并放倒在地。   银洛也不管这些人,赤裸着上身就拉着西时桉向城主府邸的方向走去。   终日在海上漂泊的海盗、水手这些人都是天天日晒雨淋,并不拘小节,银洛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海盗头子,手下一众兄弟,自然也是豪放的做派,打赤膊上阵在他眼里也算稀松平常。   作为古老的贵族西时家族的家主,西时桉却是觉得少系一颗纽扣都别扭的人。在他看来,那都是不端庄、放荡、没教养的表现。   大魔导师皱了皱眉,一路忍耐着,看见一间不起眼的服装店后迅速把人拉了进去:“买件衣服,你这算什么样子。”   “以后不许光着身子上街。”说完这句话西时桉就觉得有问题。等他恢复力量,这个海盗还有什么“以后”可言,至少十个禁咒在前面等着他。   银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买了一件上衣穿上,从店里出来后才拉住西时桉小声问道:“小蜜糖……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啊?”   “想多了。”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海盗又拉住他的手轻轻摇着,脸颊上漾起一个笑弧:“那你为什么要我穿衣服,难道不是怕别人看我你吃醋。”   西时桉愤愤甩开他的手,两秒钟后又被海盗头子没皮没脸地重新牵上。   ————————   晚上的时候西莱城城主弥沙招待银洛和西时桉两人一同用饭。   银洛向弥沙介绍西时桉说是自己的爱人,西时桉身上又毫无力量波动,弥沙就当他是银洛养在身边的情人,也没在意,说话时也不避着他,和银洛谈论起大陆上的局势和各国秘闻。毕竟一个年轻气盛的海上大盗,一直清心寡欲反而是更奇怪的事情。   “洛哥,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算年龄西莱城主至少比银洛大十五岁,叫起洛哥却一点都不含糊,   “光耀帝国那位大魔导师在海上失踪了。”   “哪位大魔导师?”银洛尚未反应过来,坐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西时桉却是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打起了精神去听。   “你应该知道的,那位,西时桉。”弥沙道,在说出那个名字时,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那是由于大陆上人们对于无可逾越的强者天然所产生的敬畏和紧张。   “我得到的消息说他是在碧罗斯海域附近失踪的,而且他的失踪可能和海盗行动有关。光耀帝国皇室和西时家族都秘密派出了精锐人员出海查探信息,得到消息的芒月帝国等势力也派出了人。所以这段时间洛哥你们行动最好小心一些。”   西时桉……银洛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这位大魔导师,光耀帝国的实权贵族、掌握着最多禁咒的禁咒法师。不过他很怀疑弥沙口中的话的真实性。   “失踪?和海盗的行动有关?”银洛摇了摇头,失笑道,“不可能,我几乎和这片海域上的所有海盗都交过手,讲道理,就算所有海盗联合起来也不会是这样一位法师大人的对手。哪个海盗有本事让他失踪?”   就是你。西时桉漠然地想着。就是你把我劫走的。   弥沙看着眼前的海盗,道:“洛哥,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这次的消息绝对没错。据说西时桉原本是秘密出海去修行,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但路过碧罗斯海域一带时他突然从海上神秘失踪了,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对方的消息。此事在光耀帝国上层各方势力中已经引起不小的混乱,如果不是考虑到那位大魔导师大人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我猜没准光耀帝国都要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了。”   西时桉失踪此时依然是未公开的秘密,光耀帝国是不可能发布寻人启事的,弥沙最后不过开了一个玩笑。但这位大魔导师不喜欢抛头露面倒是真的,至今网络上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清晰影像资料,流传出来的只有模糊的侧后面或是极小的人形轮廓。   弥沙打量了一下西时桉的神色,顿了顿才继续道:“据说那位大魔导师大人那天乘坐的船上有外人潜入留下的痕迹,部分财物不翼而飞,但船上的护卫和水手都没有被惊动……据说,根据现场来看,侵入者的手法很像银色闪电。”   银洛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西时桉隐隐绷紧了身子——信息已经如此明确而充分,他怕银洛猜出自己的身份。   但显然他是多虑了。至少银洛没把自己的小蜜糖小甜心和传说中超越人类的传奇大魔导师联系到一起。一般人也很难产生这样的联想。   银洛微微皱眉:“不可能,我是魔武士,索菲亚也是高级召唤师,我们对魔力的感应比一般武者要高出不少,怎么会去招惹一名大魔导师?就算出了意外情况我们真的撞上了西时桉的船,那位大魔导师大人会放我们拿着他的东西离开?在退一万步来说,他当时无暇分身或心情正好放我们带着船上的财物离开了,我们也和他失踪扯不上干系——谁会想不开到把一位大魔导师劫走?而且我们劫走他做什么?”   说对了。西时桉在心里想着,你就是这么想不开。   至于劫走我能做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反正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弥沙自然也明白银洛所说的道理,最后叮嘱道:“所以洛哥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   如果这事不是银色闪电做的,那就是有人故意要把现场伪装成那个样子,把矛头引到海盗们身上。   银洛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些秘密搜查的人自然也能想到这层道理,所以才迟迟没有找上他们。但如果真如弥沙所说,且再找不到那位魔法师大人的话,秉着以防万一的态度那些人也迟早会找上海盗们的麻烦,而银色闪电当然首当其冲。   不过情况也没这么糟糕,如果银色闪电真的这么容易被抓到,银洛也就不会被通缉多年还依然逍遥法外了。   因为这个消息,银洛不得不放弃了和心上人第二天的约会计划,召集海盗们提前回到船上,向留守在银色闪电号上的索菲亚转述了自己从西莱城听来的最新信息。   索菲亚镇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一个星期前我们劫的那艘船是诺亚盯上的目标,所以他们发来了战书约战,就在三天之后。我已经接下了。”   不同海盗团之间难免看准同一个目标,所以海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弱肉强食的规矩——如果两批海盗争夺同一个目标,一方捷足先登,另一方可以下战书约已得手的一方进行战斗。被约战的一方可以选择不应战,但要将此次劫掠获得的战利品无条件送给约战方;如果应战,那么双方生死不论,且胜利一方可以从失败一方拿到该次劫掠所得战利品的两倍作为赔偿。   上星期那艘船是一个国家的贵族利用自己的权势将本国文物运往中心大陆出售以牟取私利,那批文物价值不菲,几个海盗团都一直盯着,却被银洛他们拔得头筹。而诺亚海盗团和银色闪电之间一直存在矛盾,上一次他们曾在银洛手下败过一会,这次看样子是养精蓄锐归来,想借此机会找回场子。   索菲亚冷静地提醒着海盗团长自己得到的情报:”阿洛,我听说诺亚的副团长前段时间刚刚突破,已经正式跃入大魔法师阶段,实力当然翻了不止一倍。虽然你这段时间也有一些长进,但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学学高级魔法,毕竟自从你的小蜜糖来了之后你可荒废了不止一点——你是一直在荒废。“   于是当天晚上西时桉发现海盗头子罕见地没来缠着自己,而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西时桉真的没见过银洛这么安静不让他心烦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好奇。他想知道是什么占据了海盗的全副心神。而他认为对未知的好奇和探索是一名顶端的魔法师应始终保持的美好品质。   于是他悄悄下地,走到了海盗身后。   银洛感应到他的动作,也没回头,径直道:”小蜜糖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开着灯你是不是睡不着?那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   大魔导师心中竟然蓦地诡异生出了一丝近似”被冷落被忽视“了的感觉。以往海盗都是威逼利诱着死命硬撑地粘缠着要留在他的房间里过夜的,这样主动提出要离开还是第一次。   他蹙了蹙眉,越过银洛的肩头向他手中的书看去,只见厚重的硬皮书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魔文和简要的通用语——都是一些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魔法理论和咒语。 第8章 还得快   除各国各地区各种族独特的语言外,世界上还有一种普遍性的语言,就是通用语。通用语语法发音简单、书写便利,几乎每个人都会说,是现今世界上使用频率最高覆盖率最大的语言。   而魔文则是一种极为复杂深奥的专业性语言,只有魔法师需要学习,因为大部分高等魔法典籍和咒语都是用魔文书写的,魔文的语言体系本身就暗合着基本魔法原理,可以说学好魔文之后学习魔法的基础,可以使之后的学习事半功倍。如果是在正规学校学习,小魔法师需要掌握的第一课就是魔文。   但即使这样,因为魔文体系过于复杂,真正称得上精通魔文的魔法师也屈指可数。而银洛背后的男人当然算一个。   相较之下,银洛从小在海上长大,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能够学习到魔法知识发掘自身魔法潜力最终走上魔武士之路也算是幸运和巧合。他的魔文基本靠的是自学,至今依然是一知半解。不过他的魔法水平只和普通中级魔法师持平,在高级之前,都能找到大部分内容是用通用语来书写的介绍魔法理论和咒语的书籍,所以银洛学起来也不算很吃力。现在银洛要自学高级魔法,不说理论理解和掌握,单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魔文就足够让他苦恼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他现在连书都看不懂,自然也就失了逗弄调戏西时桉的心情和兴趣。   大魔导师在他身后站了五分钟:“……怎么不翻页?”   “看不懂,”银洛照实说了,脸皮微微有些泛红,“高级魔法用到的这些魔文都太复杂了。”他只能根据书页上零星的通用语注解和自己浅薄的魔文知识来推测书上的内容,阅读进度自然不会太快。   在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知识的匮乏虽然让他觉得有一丝羞赧,不过银洛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都不会去学习魔文——普通人对魔法没有感应力,无法从实践角度体会魔法理论,即使勉强去学也学不好、学不深,自然没谁会去白费力气。他的小蜜糖是一位普通人,肯定也会一样觉得这满篇符文一样的文字让人无比头疼。   没想到身后的男人望着他沉默了两秒,突然再次开口道:“哪里看不懂?”   “这里。”银洛笑着指了指书的右侧,那里是一个水系魔法。   诺亚的团长是一名水系大魔法师,银洛没幻想自己能在三天之内有突飞猛进的进益,所以当然要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多了解对手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过按道理讲同等级的魔武士要比同等级的武者和魔法师都强,他有挑战高级大武者的实力,对付刚晋升不久的大魔法师也应该不在话下。但是对方作为水系魔法师在海上作战有天然优势,通过上次战斗又较为清楚自己的实力,这次还敢下战书约战当然是有备而来,他也要做好准备才行。   毕竟,现在的他除了手下的一众海盗,还多了未婚的爱人要照料——很快他就要变成有家室的成熟男人了,失败可说不过去。   海盗团长没指望男人能帮自己解决疑惑,但他很开心西时桉主动来关心自己,也乐意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同对方分享。   他伸出手搂住大魔导师的腰,试图让对方坐到自己腿上窝进自己怀里,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不过西时桉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骨骼匀称有力,和娇小可人四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硬要比的话比银洛本人还高半头,他坐在银洛腿上的话银洛看书就会变得无比费劲。   海盗默默双手环抱着爱人的腰,把脸贴在对方的背上休息了一会儿,认命地放开对方,搬了另一把椅子放在自己椅子右边,让西时桉坐上去——虽然答应了索菲亚要积极备战,但好不容易小蜜糖主动走过来关心自己和自己说话,银洛自然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   他指着魔法书上的配图对心上人道:“你看图示,我猜这是一个范围魔法,可以将水凝成无数条锁链捆住目标区域内的所有生物。我们三天后的对手是一个水系大魔法师,这一招在两方对战的时候会很好用,我想他会使用这个魔法的变形法术。我正在看更详细的说明和解释,里面应该记载着这个法术的弱点和破解思路。”   银洛当然也想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己尽快把诺亚团长找出来制服,论近战对方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诺亚团长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定会藏在最后方,而他找到对方前这期间就会生出很多变数,所以最好还是提前做好周全的准备。   他也不管身边人是不是能听得懂,就把自己这些想法都一股脑和盘托出,对他而言,能这样看着西时桉、和对方说话就让他觉得止不住的开心。   西时桉用手背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被海盗劫来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作息倒是规律了不少,这个时间就开始定点犯困了,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经常会一个人沉迷于魔法的世界研究到东方既白,然后睡到晌午时分才慵懒地醒来。   他垂眼看了海盗所指的内容一眼。银洛的分析和猜测都是对的,但这依然无法改变这在他眼中依然是一个简单幼稚毫无技术含量的法术的事实。他闭着眼睛就能说出一万种这个法术的变种,当然他更可以直接告诉海盗这个法术的内核和本质——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看透了本质,再怎么变也无所谓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好心地告诉对方呢?他没理由帮助海盗,他可是被强行劫上船的俘虏,每日被迫忍受对方的亲近和骚扰,至今没亲手了结对方单纯是因为自己力量还没恢复。   但很快大魔导师就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他倒是不在意把法术相关内容告诉对方。   西时桉淡淡抬起眼看向海盗头子,黑色的眼中看起来一派平静:“想知道这个法术的相关情况吗?叫我好老公我就告诉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关于其他法术的内容。”   银洛一时间有些错愕,瞪大了银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小蜜糖,并没能反应过来。   大魔导师很快接了下去:“如果不叫的话,不仅不告诉你这个法术的内容,其他法术的信息也别想我告诉你。”   西时桉自认自己和“好心”绝沾不上半点关系,也不是“以德报怨”理论的拥趸。更进一步而言,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性格恶劣、睚眦必报、冷血自私、心胸狭窄的人,那声“老公”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羞耻的事情,不让始作俑者尝尝苦头简直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他本来想着等自己恢复力量再把银洛捆起来让对方叫上十遍百遍的,现在看来倒是可能不用等那么久。   银洛愣了一瞬,随即意识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轻轻笑开,嘴边漾起一个宠溺的弧度。   在他看来是他家小蜜糖又和他闹脾气了,还对自己上次趁机让他叫老公的事耿耿于怀,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他是不信毫无魔法力量的心上人真的能帮自己解决魔法上的困惑,但他也不在意宠着哄着对方,顺着他的心肝宝贝按对方的心思来,满足对方的要求。   反正在银洛看来,爱人之间这些称呼都不过是情趣的一种,是亲昵的表现,谁叫谁、叫什么都没有关系。他乐得这么去哄自己心爱的小蜜糖。   西时桉就见海盗嘴边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那笑太甜太腻人了,不是一个海盗该有的。   然后银洛向他凑过来,双手搭上他的肩,继而环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笑着轻轻道:“老公……”   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拂在耳畔,有点痒,有点暖,有点说不出的暧昧。   更不要提那过于亲昵的语气和称呼。   大魔导师突然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颤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把海盗推开,而是语气冷硬地坚持着:“必须叫好老公才行。”   银洛轻轻笑了一下,凑近他耳垂亲了亲,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呢喃:“……好老公。” 第9章 获胜   西时桉下意识间一错手,直接把桌子上那本高级魔法理论扫到了地上。   银洛又含住他耳廓轻轻含了一下,然后才把人放开,坐回原处单手支着下颌笑着看着爱人,轻笑道:“宝贝儿,你怎么又害羞了?”   他双眼弯起,调笑道:“现在这种程度就这么害羞,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谁会和你结婚?!   西时桉咬着牙弯下身把那本高级魔法书捡起来,放到桌子上,板着脸道:“还要不要学魔法?”   “要要要,”银洛又把自己的椅子向他的方向搬了搬,柔声哄道,“宝贝儿你别生气嘛,我最喜欢你了。来,快来教我魔法吧。”   他是不相信西时桉真的会魔法,但见对方寒着脸也不敢太过放肆,连忙摆出虚心求教的神情极为诚挚地仰着脸看向对方,灯光下,一双灰色的眼睛又盈又润、既柔且软,还泛着微微的笑意。   夜色静谧,可以清晰地听见船外海浪的声音。西时桉揉了揉喉头,轻咳了一声,冷着脸翻开了银洛之前看的那页。他是可以直接看也不看就把那个法术给银洛讲得清清楚楚,但银洛不是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他如果表现得魔法造诣太高肯定会引起对方疑窦。   所以西时桉选择了一个保守且在他看来很愚蠢的做法——他对着银洛之前所看的那个法术,开始给海盗翻译起上面的魔文。如果只是单纯的翻译,那海盗肯定察觉不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男人修长的手指点在破旧泛黄的书页上,薄唇开合,一字一句讲解着书上记载的意思,晦涩难懂的魔文在他眼中如同图画一般自然,阅读起来竟是毫不费力。   银洛眯了眯眼:“小蜜糖,你懂魔文?”   西时桉点了点头,他早料到对方会有此疑问,也早已准备好说辞:“我同胞兄长是一名魔法师,以前家里请魔法师来教他魔文的时候我跟着学过。”其实他是家里独子。他父亲生性风流不羁,父母因各自家族安排而结合,感情并不融洽。   他说这话时表情淡然,仿佛不过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表现银洛少不了要怀疑,但如今他已经被西时桉迷得昏了头,不仅没有怀疑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对魔文如此精通,反而自发地替对方找好了解释。   银洛想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家小蜜糖心高气傲,贵族家里都是由长子承袭爵位,所以家族也会着力培养长子。在这种情况下,他哥哥还是一名魔法师,而他却没有魔法天赋只是一名普通人……   银洛都能想象出当年尚且幼小的小小蜜糖是如何不甘心,如何默默努力学习魔文想要超越兄长,直到渐渐长大之后发现身为一名普通人,即使他魔文学得再好也没有用途……   银洛越想越心疼,恨不能把小蜜糖抱进怀里好好疼疼;又怕自己表现刻意反而触及心上人心中的隐痛,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西时桉却觉得自己亏了——是他低估了毫无羞耻之心的放荡的海盗。   对面这家伙对于叫老公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抵触情绪,也丝毫不知羞,让叫就叫,不仅叫,还趁机动手动脚。反而是他觉得自己又被海盗趁机挑逗到了,而后还得按照之前所说的话给他讲魔咒的内容。最关键的是,他堂堂大魔导师在这里给这个海盗头子翻译低级魔咒内容,海盗还摆出一副明显神游九天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有认真听!   “你在想什么?”   银洛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就见小蜜糖以比方才更为冷峻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想你啊,”海盗头子仰起头看着他笑,“小蜜糖你好厉害。在想我的小蜜糖为什么这么厉害。”   日夜相处这么多天,银洛自然也能多少看出来自己爱上的这个人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而且不禁夸。其实在光耀帝国,西时桉是有名的软硬不吃,西时桉在他这里吃软已经是罕见的特例了。   西时桉轻哼了一声,却明显面色稍缓。心中暗自想着,现在这些算什么,等我恢复力量了,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有多厉害。   银洛心里也跟着放柔,他就喜欢他家小蜜糖这么好哄,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喜欢和他耍小性子了些,但是总的来讲还是甜人的,放手心里捧一捧就特别可心。   其后两天每天银洛都缠着西时桉给他解释魔法书上魔文的意思。   他发现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一来他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心上人相处说话,每次讲解魔法的时候西时桉都不会表现出明显的疏离和抗拒;二来有西时桉从旁指点讲解那些魔文的意思,他学起这些法术来的确事半功倍;三来他想小蜜糖这么努力把魔文学得这么好,一直以来却没有用武之地、也得不到肯定,心中一定有所郁结,他虚心请对方来教自己,小蜜糖心里说不定会舒服一些。   不过请大魔导师做指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起初银洛抱着西时桉胳膊叫“小宝贝”“小蜜糖”,西时桉冷着脸,看也不看就要把他甩走;后来银洛学乖了,搂着对方脖子服软,放柔了声音说类似“好老公就教教我嘛,再教这一次就好”的话,西时桉还冷着一张脸,但却不会把他甩走,而是任他把自己拖到书桌前,自动自发地翻开书开始给他答疑解惑。   银洛看得心里暗笑,他家小蜜糖虽然脸上看起来一派不情愿,但其实心里还是愿意给他讲魔文的含义的。就是他的小蜜糖好像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偏偏喜欢看他服软示弱。不过银洛也不在意,只随着西时桉心意宠他,有时也故意在他面前卖乖。   银洛和索菲亚讲他和西时桉之间的事,索菲亚表示说这也好理解。小蜜糖为人骄傲,如今被他强掳来其实处于弱势的一方,心里自然不好过。她建议银洛多示弱,至少让对方在心理上觉得还是自己比较强势,在两人关系中是他而不是银洛占据着主导权,这样小蜜糖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银洛觉得索菲亚讲得很有道理。   不过他海盗团长当惯了,作风一向豪放强硬,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法突然之间改变成天天在心上人面前装出小媳妇的样子,所以往往是没皮没脸地逗弄西时桉半天,眼看着爱人脸色愈冷有轰他出房的征兆就再卖乖服软求对方大人大量饶他这一次。   三天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就到了银色闪电和诺亚约战的日子。   银洛提前把西时桉安置进房里,在他房间四处都布好了防御魔法阵,又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跑后才出去应战。   西时桉心不在焉地应了,本来打算趁着好不容易海盗不来骚扰自己的日子好好睡一觉,结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魔力不在了,但远超一般魔法师的对魔法波动的敏锐感应力还在。他躺在船舱里,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那道陌生而相较比较雄厚的魔法波动和另一道日日出现在自己身边,稍弱一些的魔法波动——它们应该分别属于银洛常提的那个水系大魔法师和银洛本人。   高级魔法师向上突破可成为高级大魔法师,高级大魔法师再向上突破晋升就能变成魔导师,但这两道坎、特别是后一道却卡了大多数魔法师一辈子。在以往西时桉对大魔法师根本不屑一顾,可跳出他自己的价值体系后也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大魔法师的人在魔法师群体中已经算作幸运和实力并存的翘楚。   西时桉不自觉地开始关注那个大魔法师使用了什么魔法,银洛又是如何化解的。他可以清楚感知到大魔法师所在的位置,却没法、或者说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来把这个信息传递给银洛。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海盗的死活?他冷淡的、自我厌弃地垂下了眼,不满地想着。   再说了,就算他输了这一场,他也死不了。他还是会留着命等我去收拾他,所以他是输是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输了会很沮丧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却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   不过之前那些法术可是我解释给他的,如果他输了,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用?   大魔导师终于找到了一条和自己利害相关的、要如此关注这场战斗胜负的理由。   就在他正准备打开门,去告诉海盗们那个大魔法师的位置时,船前的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他们胜了。   每天说着“你可不要指望我这个柔弱的召唤师”催着银洛刻苦学习的索菲亚副团长用自己召唤的生物找到并劫持了诺亚的团长,结束了这场战斗。   西时桉缩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冷着脸回到床上,抖开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蒙进去——他就应该抓紧时间休息,而不是去想这些无聊的事,他打保票,用不了多久那个烦人的海盗就又会进来骚扰他的。   结果烦人的海盗一直没来骚扰他,他也一直没能睡着。整艘船都充斥着海盗们欢笑欢唱的喧哗声,只有他住的这间房间冷冷清清的。   直到午夜时分,所有喧闹都渐渐褪去,海盗团长才带着满身酒气提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推开了他的房门。   “你怎么……”才回来?   最后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大魔导师已经被海盗用蛮力狠狠抱进怀里。   银洛把被酒气熏的泛红的脸颊贴到爱人的脖颈上,一面摩挲着一面呢喃:“小蜜糖,多亏有你……谢谢你……来,我们来庆祝。”   西时桉只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他有些心有余悸,他庆幸自己的话被堵住了,没有真正说出那可怕的三个字。所以还可以安慰自己,自己本来没想那么说的,只是脑子突然有些不清楚。   银洛踉踉跄跄地拉着西时桉到椅子上坐好,笑嘻嘻地把酒倒进酒杯里,强行把其中一只塞进西时桉手里,然后举起杯笑了笑:“我们干杯。”   西时桉皱了皱眉,并没有应和。他习惯于克制,讨厌一切过度的行为,自然也讨厌醉鬼,如果谁喝醉了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用一个风系魔法把对方甩得远远的。   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今天尤其厌恶喝醉了的银洛,一团难以消解的火气积郁在他的心头,不上不下。   已经被兄弟们灌得醉了九分,只保留着唯一一点“要去找小蜜糖”的意识的银洛也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分辨不出西时桉有没有反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迷迷糊糊地喝下,接着就彻底趴在了桌子上。   西时桉冷冷盯着他,眼底的黑色更浓了。   五分钟后醉倒的银洛又勉强撑着桌子爬了起来,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把眼睛闭上,轻轻嘟囔着:“渴,给我水……我要喝水……”   西时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过来,却不把水杯递给他,而是倒了些水到自己手上,然后用沾了水滴而润湿的手指重重揉抹上银洛微微有些干燥的双唇。   没想到银洛意识昏沉中突然张开嘴,轻轻把他的两根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舔舐着,似乎试图从中发掘更多的水源。   西时桉呼吸一滞,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不过银洛这一尝试注定是徒劳的,不过片刻海盗就又睁开眼,用银色的眸子无辜地看向眼前人,表情似乎有些委屈。他费力地用舌头把嘴里的手指顶出来,轻声抱怨道:“……没有水了,我还想喝。” 第10章 遗憾   西时桉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面前人,面色不变地又倒了些水到自己手上,强硬地把手指探进醉酒的海盗口中。   可银洛这回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这东西再舔也吸不出水来,草草含舔了两下就要皱着眉往出吐,先是轻轻用前牙咬住嘴里的手指不让它动弹,然后用舌尖舔着指尖试图慢慢往出顶。   西时桉却不放过他,沉着脸用两指在海盗口腔中肆意揉弄了半天才把手指抽出来,板着脸慢条斯理地把手上沾上的津液抹上银洛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前襟。   西时桉不喜欢和人亲近,以往在帝都的时候连开会时和别人坐得稍近些都会觉得不适,更不要说把手指伸进他人嘴里这样过分的事。   但是第一次银洛无意识地把他手指吃进嘴里轻轻含舔的时候,还有方才他强硬地把手伸进去让海盗露出一副难受神情却无力反抗的时候,都让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奇异地鼓胀起来,心口仿佛有延绵不绝的细小电流窜过,甚至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掠夺更多……   这是前所未有的心情和体验。   西时桉稍稍冷静一些后将之全部归结为报复的快感。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海盗还是第一次露出这幅无力的完全任人施为、完全由他摆布的样子。   西时桉皱了皱眉,把手指搭上银洛已经被水渍和津液染得湿润的唇,眯眼看向无力瘫倒在椅子上,正仰头睁着迷蒙的眼望着他的海盗。他突然想到,难道这家伙喝完酒之后都是这个样子?以前也是?   银洛这回有了经验,虽然还醉着,也知道坚决不能让那两根手指再进来作乱,所以紧紧闭着唇,不留一点空隙,还把头偏了过去。   他抗拒的姿态令西时桉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不快。   然而这份不快很快就被化解了,或者说是被新的、另一种他更熟悉的不快所取代了。   银洛睁着眼看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睫毛颤了颤,眉眼弯起,对着他露出一个格外无辜的笑。   他迟钝地举起手,用双手笨拙地把西时桉搭在他唇上的手抱进手里握住,拿开些许,然后闭上眼,把自己的脸部凑近,用鼻尖亲昵地贴着对方掌心磨蹭着,嘴边还笑着:“……小蜜糖,不要调皮。我好渴,想喝水……”   “谁是小蜜糖……”西时桉咬着牙抱怨着,却没把手抽出来。   没想到下一秒海盗头子突然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向前一个飞扑将他扑倒在地——银洛应该本来只是想张开双臂去抱一抱他的,然而醉酒后实在掌握不好方向和力道,就成了这个局面。   西时桉猝不及防,勉强用手掌向后撑住地面。他毕竟没有武者那样的好身手,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把海盗接住,稳住两个人。   他按捺住火气,正想试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站起来,就见银洛突然像往常一样惯常地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窝在他脖颈处小声道:“……老公,我要喝水。”   这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了,毕竟这些日子银洛为了逗他家小蜜糖也这么哄过对方好几次。   西时桉动作一滞。   他闭了闭眼,小心地把海盗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床边,然后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再把海盗抱起来放回床上——释放强大的魔法不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也需要充沛的体力作为支撑,所以他的身体素质虽然没有同级武者强,但也比毫不修炼的普通人强许多,至少抱起一个成年男子是毫无问题的。   西时桉坐在床上摸了摸腰,他觉得后背腰臀处有些疼,他猜是刚才被扑倒在地的时候撞到了。他站起身对着镜子掀起衣服看了看,那里果然青了一片。   然而就这片刻功夫,刚被送回床上老实了没一会儿的海盗头子又哼哼唧唧不依不饶地要起了水。   西时桉觉得头都大了。   他还没做过这种侍候人的事,更不要说照顾一个蛮不讲理的醉鬼。他当时就应该在海盗打开门的那刻毫不犹豫地把人丢出去,然后狠狠把门锁上——随便那些海盗,谁爱把他们团长捡走就捡走。   事实上却是他很快倒了一杯水回到床边。   大魔导师很快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现在还受困住这艘海盗船上,被这些海盗们所挟制,即使他今天晚上趁着银洛无法反抗做些什么报复行为也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还是忍到自己恢复力量后再进行报复比较好。   银洛虽然醉得厉害,但喝水的本能还在,他干渴了许久却一直被西时桉恶意玩弄着得不到满足,此时两手捧着水杯急切地喝着,一杯水倒洒了大半到身上,原本就被揉得皱到不像样子的白色衬衫又湿了一大片,胸膛前甜蜜的蜜色肌肤上也染上了水渍。   这样一来一杯水很快见了底,银洛却还是觉得渴。西时桉就在床边看着他喝水,他把喝光的杯子理直气壮地放到小蜜糖手上,然后大张开解放了的双手抱上西时桉的大腿,把脸埋在西时桉小腹部磨蹭,嘴里嘟嘟囔囔着:“小蜜糖……好老公……不够,我还想喝水。”   西时桉死死捏着手中的杯子。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海盗根本就没醉。不过那双一向剔透明亮的灰色眼睛此时一派迷蒙,像是聚了雾,又不像是装醉的人的眼睛。   银洛的衣服湿透了,他这么扒着西时桉,把西时桉衣服都蹭湿了。西时桉想到晚上还要喝这家伙谁在一张床上——这是他的卧室,在海盗船上,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是想直接把海盗扔到地上不管,但这样还得提防着对方半夜爬上床,更麻烦;所以只能让他留在床上,按照经验,对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向他的方向贴过去。   所以他又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银洛,然后趁着银洛喝水的功夫直接伸手把他身上湿掉的衣服强行扒下来扔到一边,接着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用被子把几乎全部赤裸的海盗裹起来,让他去睡觉。   银洛一开始还很不满意,抱着被子露出委屈的表情,但他今天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和海盗们庆祝了一晚上,还醉着酒,没过一会儿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西时桉这才着手收拾准备睡觉。他睡衣之前洗了还没干,衬衣和裤子上也被银洛蹭上了水,他想了想,索性把衣服都脱了直接上床睡觉——反正他今天不打算和海盗共用一套被子。   银洛之前起坏心思,故意只给西时桉房间里准备了一床被子,这样他每次过来就可以和西时桉挤到一起。但现在报应降到了自己身上,西时桉上床后也不管他,径直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银洛身体素质好,酒气蒸腾下身上发热,被抢走了被子也不闹,依然老实地睡着。但碧罗斯海域常年湿冷,到了下半夜他开始觉得冷,本能地往热源处钻。西时桉折腾了一晚上,此时也半梦半醒的,懒得管他,反而自发地向外面挪了挪,让海盗靠过来。   海风与涛声中,海盗和他掳来的大魔导师窝在一起,沉入了梦乡。   ————————   第二天早晨银洛醒来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他和他的小蜜糖,赤条条地,抱在了一起。   要知道以往他虽然也会软硬兼施地要求在这里过夜,但他们一向是穿着衣服的!至少小蜜糖一定会穿睡衣。   银洛松开搂着西时桉腰的手,轻轻翻了个身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向里看——西时桉皮肤透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般的苍白,如今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小蜜糖后腰处及稍下面一点有一大片淤青,甚至已经有些泛紫……   银洛咬着自己下唇,怔愣在当场。   他昨天晚上好像对小蜜糖宝贝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惶惑之余,海盗头子内心深处竟还泛起了些许的遗憾。 第11章 误会   银洛在喝酒方面一直很克制,记忆中上一次喝醉还是银色闪电刚成立的时候。   他们打了第一场胜仗,所有海盗都很开心,纷纷过来和他喝酒,最终初出茅庐的海盗团长不出所料地喝醉了。   第二天醒来后银洛完全失去了醉后的记忆,只看到索菲亚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严肃之中还带着些许无奈:“阿洛,你以后不要喝酒了。如果要喝的话,别喝醉。”   银洛彼时非常疑惑,而且有些紧张:“昨晚发生什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索菲亚吞吞吐吐道,“就是你喝醉酒之后表现会比较幼稚。”   后来银洛终于从小居口中打听到了真相——他喝醉之后,一直抱着索菲亚叫妈妈。   从那之后银洛就控制着自己不再喝醉了,放假的时候和兄弟们一起去沿海城市的酒吧喝酒放松,也会注意着保持清醒。   但昨天显然又是一个例外,小居他们来敬酒的时候都会说“洛哥,反正现在有嫂子照顾你,你就别绷着了”。他心里想着小蜜糖,慢慢的也放松了警惕,不知不觉越喝越多……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摸回小蜜糖的房间的。   没想到却干出了这种事。小蜜糖身上青了那么一大片,自己昨晚喝多了,下手没轻没重,一定把爱人折腾得很惨。   银洛懊恼得不能自已,却也无事无补。他一直想留给心上人一个美好的回忆的,至少不该如此草率、不该……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西时桉醒来就见到海盗满脸忧郁担心地在自己床边坐着,见他醒来就涨红了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西时桉没理他,自顾自穿衣、下床、洗漱。他的表情和往日一样冷淡而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银洛从中看不出丝毫信息,因而也变得愈发忐忑。   “小蜜糖……”银洛迟疑着走上前,轻轻拉住西时桉的袖子,小声道,“昨晚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西时桉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道昨晚喝醉了那么磨人,现在倒知道道歉了。   银洛更加心虚,看西时桉扶着腰慢吞吞向前走的样子,连忙上前把人扶住:“宝贝,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西时桉没有理他。他虽然也觉得海盗却是应该少喝些酒,对方喝醉之后实在是麻烦又磨人,但是意外的他也没有那么讨厌海盗醉酒之后的样子……   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小蜜糖,你放心,昨晚的事我一定会负责的。”   西时桉眉头微微拢起,今早起来后第一次转头正视海盗:“你说什么?昨晚发生的什么事?”   他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他和海盗之间仿佛存在某种误会。今天早晨海盗头子那副心虚忐忑又愧疚的样子不像单纯是因为自己醉酒之后在他这里胡闹了半夜然后突然良心发现。   银洛看着西时桉的反应却马上醒悟过来——他家小蜜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眼下一定不希望他再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他觉得这不是很好的解决方式,但眼下最好还是顺着对方心意来。   于是他搂住对方的脖子,踮起脚在西时桉脸颊上浅浅亲了一口,柔声道:“对,乖,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西时桉动了下喉咙,故意偏过脸去冷声道:“你要真有你说的什么心意,就放我离开这里。”   这句话说得矫情又没有道理,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海盗所说的心意都是一片鬼话。因为其实他现在并不想离开银色闪电号。上次在西莱城的时候他也从城主弥沙那里听到了消息,如今各方势力都锁定了碧罗斯海域,试图在这里找到他的下落。如果失去海盗团的掩护,他被发现的几率将大大增加,而恢复力量之前他并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宝贝,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银洛闻言也不生气,只站在原地浅笑着看着他,“等我们成婚了我就和你走,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西时桉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地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银洛摸着鼻子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他觉得现在应该给小蜜糖更多的个人空间来消化事实,而不能逼得太紧,更何况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和索菲亚商量。   银洛来到索菲亚的办公室,面对多年好友,他虽然觉得羞赧,但还是坦率地向对方坦白了他所以为的昨晚发生的一切。   “……所以,索菲亚,我一定要娶小蜜糖,我要对他负责。”   索菲亚愣愣看着老友说不出话。她是知道银洛喝醉之后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偏偏还会无辜又可怜地缠着左近的人,但她没想到银洛醉后还能做出这种事。   她想说,阿洛,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纯情,每天只漂流在海上看老海盗留下的哲学、文艺类旧书或者修行武技,海上信号不是很好,就连网都很少上,所谓的娱乐活动只有休息的时候和海盗们去沿海小城的酒吧喝酒。外面的年轻人不是你这样的,他们的想法和你不一样,更不要说我们这个年纪的、来自光耀帝国帝都的贵族青年,他们有很丰富的生活、很多的消遣,你的小蜜糖也未必因为这件事就愿意要你负责。   但最终索菲亚咽回了所有的话,只嘱咐道:“你多了解了解对方的想法。”   她知道银洛是真心的。她不想因为外界现实的不配合和不美满就否认掉友人的这一腔热忱和一片真心。阿洛至少应该有他努力和追求的权利。   ————————   西时桉自银洛走后就忍不住反复思索海盗今天早晨略显反常的原因,却理不出一个清楚的头绪——他以前从不用顾及他人的情绪,也不需要察言观色,这样试图探究另一个人的想法还是第一次,总也抓不住重点。   没过多久有海盗来送早饭给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罐散发着青草味道的晶莹药膏。海盗说这是洛哥吩咐他送过来的,有化瘀消肿的奇效;送药的海盗还尽职地传话说,洛哥还交代说嫂子可以等他回来帮忙上药。   西时桉心中已经用三个禁咒把送药海盗轰出了大海——谁是你嫂子?!张口就胡说!但行动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平静地接过了早餐和药膏,关上门后才想起来对着镜子撩开衣服察看昨晚被银洛推倒撞出的伤。   后腰至尾椎处一片青紫,走动间会觉得疼,看起来更是十分显眼。   西时桉正在疑惑海盗头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伤的,电光火石间突然灵光一现,竟然隐约猜到了银洛早晨想的是什么——这样一来,海盗醒来后那些奇怪的表现和神情就都得到了解释。   他不会以为这伤是他搞出来的吧?虽然罪魁祸首的确是他,但受伤的方式和他想的却截然不同。   大魔导师恨得咬牙,总觉得自己的清白已经被海盗的脑补玷污了。   银洛从索菲亚办公室出来后就去了船长室,确认了银色闪电号所在的位置后下令加足马力向西南方向行驶。西南方向有一个岛屿,罕有人至,岛上白沙细软,绿树成荫,被过往的船员们称作天堂岛。岛上有一座心形的山,在阳光照耀下会反射出七彩的颜色,看起来如梦境般绚烂动人。   银洛记得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海盗特意站在船头上拍照说要拿照片回去哄妻子开心,潜意识就觉得这是个哄爱人的好地方。他心里存了补偿的心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发觉他们的船离这里不   远后就打算带西时桉过来看看。   他心中犹如百爪挠心,既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西时桉,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怕西时桉看   见自己生气。好不容易挨到晌午时分,船越来越接近接近天堂岛,已经依稀能看到岛上山的轮廓,便立马站起身往西时桉房间走。   西时桉也是一上午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跑到海盗面前把人捆起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昨天晚上醉得跟只小猫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根本什么都没对自己做。好像只有这么阐清真相才能还自己一片清白一样。   银洛回去的时候西时桉已经给自己上好药了,他见到海盗第一句话就是冷梆梆的:“我们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的态度只让银洛以为是早上对话的重演,他依然以为对方是骄傲得磨不开面子,所以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他温和地笑笑:“对,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正好路过一个岛,外面风景不错,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转转。”   海盗这副哄蛮不讲理的骄傲的小情人的态度让西时桉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大魔导师过去的人生里从来只讲实力不讲道理,此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清楚,于是只好悻悻作罢。   西时桉腰伤没好,上岛转转显然太难为人,银洛体贴地让船停在一个正对着岛上七彩山的好角度,带着心上人坐电梯去银色闪电顶层甲板上去赏景。银色闪电上的海盗们非常乖觉,见此情状纷纷撤离了顶层,把甲板完全让给两人。   清风徐徐吹来,近看鸥鸟飞翔绿荫习习,远看七彩流光海天一色,置身自然美景之下,西时桉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   银洛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悄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西时桉没挣脱。   他对自己说,他实在懒得不费力气,索性随海盗去了。   然而这样安谧静好的时光不过持续了片刻。天有不测风云,很快乌云聚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扑簌簌地向下掉。午后海面上对流运动强烈,本来就容易下雨,比较可怕的一点是这附近天上积聚着不少不稳定的电系魔法能量团,下雨的时候降落下来,就像有一个电系大魔法师站在天上不停歇地释放魔法。   银洛就近推开一间小仓库的门,拉着西时桉躲了进去。   这间仓库本来就不大,里面还堆着一些货物箱子,空间更显逼仄狭小,两人挤进去后转身都困难。   而这两步路的功夫,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淋得湿透了。   西时桉皮肤本来就比常人苍白,此时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冰冷的雨滴顺着发梢和脸颊滚落下来,被水浸的透明的衬衫也贴在身上,他紧紧抿着唇,黑色眼睛透过仓库狭小的窗看向外面,更显得眉目冷峻俊美。   银洛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两人挨得极近,他犹豫着,微微倾身,把自己同样被雨水打湿有些冰凉的唇贴上对方的唇,舌尖试探地探出去。   他说他要补偿小蜜糖,那么就从一个吻开始。   他都从来没给过对方,一个真正的、正式的吻。 第12章 游戏   西时桉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站在原地任银洛动作。   这更助长了银洛的气焰。   银洛双手按上西时桉的肩、闭上眼、鼓足勇气把舌尖探进去。   暴雨混杂着雷电砸在外面甲板上,轰鸣一片,这一件狭小的仓库中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等西时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不开了,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不知道是谁一个用力,推着对方撞到仓库中堆积的货箱之上,“哐”的一声货箱散落了一地,两人更无立足之地,相拥着互相推挤着也先后摔在了货箱之上——银洛被压在了下面,后背撞在木制的箱子上,却觉不出痛,他全身心已经都被面前那个人所攫取,除此之外,再无它感。   仓库中只有一面狭窄的木窗,窗外一片阴沉。仓库中光线极为昏暗,两人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对方。银洛睁开眼看了一下,很快就再次闭上了眼。他的衬衫衣扣已经散开,两人撕咬着彼此,在无尽索取中相互纠缠。   意乱情迷,不知身在何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仓库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洛哥,你在里面吗?”   两人都一瞬间惊醒。   西时桉闭了闭眼,咬着牙站起来,开始整理自己被撕得褶皱散乱的衣服。   以往海盗也会亲吻他,却都是小孩子一般的表示亲昵的亲吻,亲亲脸颊、亲亲耳垂、亲亲眼睛、亲亲喉结……都是一触即分,海盗却还像偷了腥的小老鼠一般得意,弯起眼睛很开心地看着他。   像这样深入的纠缠还是第一次,却没想到失了控。西时桉没和任何人亲近过,这样的亲密体验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他难以形容那时的感觉,只知道自己恨不得把对方彻头彻尾吃进去。   他觉得是那一瞬间自己被对方蛊惑了。   银洛也撑着箱子站了起来,他脸上红晕未散,扣子早不知道散落到了哪里,揉皱的衬衣潇洒地披在身上,胸膛上还有几片明显的红痕。就这副样子,他就想去开门。   西时桉一把把他推了回去,自己走到门口迅速拉开门,冷淡道:“什么事?”   门口的海盗探头探脑地试图向里看:“团长在里面吗?”   银洛连忙扬声应道:“我在,说吧。”   他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正常的沙哑和慵懒,门口海盗疑惑地看了看站在门里的这个冷漠男人,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是被团长劫回来的这个男人来开门。   洛哥也太不体恤情人了吧?   海盗回过神来,提高声音对门里喊道:“洛哥,我们快到运丰城了,要不要靠岸?”   为了躲避雷电暴雨的袭击,银色闪电号已经缓慢驶离了天堂岛,只是仓库中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靠。”银洛应道,因为要赶去天堂岛,他们偏离了既定的航线,方才匆忙离开雷雨区,反而离运丰城越来越近。运丰城属于东蕴王国,东蕴王国版图东西狭窄、南北辽长,北部与光耀帝国南部边陲接壤。它依附于光耀帝国,在碧罗斯海域沿岸的国家中算是社会环境相对稳定的一个。   银色闪电在运丰城也有商铺,但运丰城不是他们主要的销赃口岸,不过靠岸略作休整,购买一些补给和特产也不错。   银色闪电号是一艘战斗力极强的的战船,如果接近陆地必然会引起注意,一般都会停泊在海中并用魔法隐蔽起来,并不会真的靠岸,例常检修都是开去克罗群岛附近交由人鱼族帮忙修理翻新。所以海盗们所说的靠岸指的都是传信息给对应口岸接应的人,由他们开伪装好的商船前来接应,休息日的时候商船会接一部分海盗去城中休息,日常时候那些船就只送来补给物资而后马上离开。   ”以后这种事让索菲亚决定就行了,不用特意找我。“银洛有些遗憾地道。   方才……方才明明气氛那么好。   小蜜糖那么主动,一直在主动吻着自己,在他身上喘息着,明显已经动情了。   银洛越发坚信他和西时桉昨晚的关系一定发生了质的改变,所以小蜜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行动上对待他的态度已经不一样了。   所以……索菲亚担心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吧?自己就算和小蜜糖求婚,小蜜糖也不会太抗拒吧?说不定半推半就地就从了。   银洛打的满脑子的好算盘,等到把西时桉送回房间又不由分说地给他上了一回药之后就溜回了自己的团长办公室,开始上网研究碧罗斯海域沿岸哪个城市最适合结婚。   结论是——一个也不适合!   毕竟碧罗斯海域上海盗横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沿岸势力交错复杂,这些国家们多半处于战乱之中,所以才给了海盗们可乘之机,让海盗团发展壮大,多年累积下来,这些海盗们都和沿岸势力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和利益网,想要剿除海盗就更加困难。可想而知,沿岸城市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没谁会把这些地方当作婚姻圣地。   偏偏小蜜糖的老家、光耀帝国帝都在“全世界最适宜结婚的地方”评选中位列第三!网友说光耀帝都宏伟壮丽、历史悠久、兼具厚重的文化底蕴与现代的时尚气息,是举办一场一生难忘的盛大婚礼的不二选择。   于是银洛越发忐忑,生怕自己办的婚礼太简单也没有合适的场地,让小蜜糖嫌弃。   他去找索菲亚求教,索菲亚想了想道:“你这么想结婚的话,我觉得现阶段还是让他答应嫁给你、现在婚姻女神面前订立契约比较重要。至于婚礼,等你们以后感情稳定了,随时再补办也不迟。”   银洛认为索菲亚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能感应到神明或者说神灵的存在的,其中一个明证就是在婚姻女神像前订立的婚姻契约对于俗世婚姻所具备的约束力。两个人只有订立了这个契约才算有婚姻之实,此后有伴侣的人无法再和他人订立婚姻契约,若想解除婚姻契约也必须要到婚姻女神像前请求神的许可才可以。也就是说婚礼只是一个形式,结下婚契才算有了实质性的婚姻关系。   两个人是否为真正缔结契约的伴侣也是可以在婚姻女神神殿中查到的,而且据传说,结下婚契的两人彼此之间会出现奇妙的感应,就像灵魂之间有了牵绊,越是恩爱的爱侣,想到要离婚就越会感到发自灵魂的不舍和痛苦。   银洛离开索菲亚办公室后又回去埋头苦查,最终真的被他从网上查到了一个适合结婚的好地方——西莱城旧城的婚姻女神神殿。   受战乱和自然灾害影响,西莱城一百年前曾经迁过一次城,整体从西部向东部迁移。但西莱城旧城保留着整个西南大陆最古老的婚姻女神神庙,据说偌加王国的开国皇帝也是在这里同王后求婚成功的,所以神庙一直得到了妥善的保护。   西莱城迁城后,在新城区新建了新的婚姻女神神庙,但旧的神庙作为重要历史遗迹还是留存了下来。由于战乱,很少会有游客来偌加王国旅游参观,因此旧神殿常年冷清,鲜有人来,在岁月侵蚀下甚至很多现代人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一座婚姻神殿。   银洛觉得正合他意——在一座极具历史意义的古老神殿求婚还挺浪漫的,应该不算亏待小蜜糖。   晚上银洛回到西时桉的房间里,动作轻柔地按揉着他的腰,给他上药。   西时桉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就听海盗道:“宝贝,这周休息上岸的时候我们做一个游戏吧。”   “你说。”   “周六那天,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好,如果你做到了,我下半辈子都任你处置;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嫁给我,怎么样?”   听起来怪怪的。大魔导师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钟,刚想开口拒绝,突然感觉到海盗俯下身子吻上他的后腰,在他伤处轻轻舔了舔。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可以。” 第13章 婚契   西时桉刚答应完就后悔了,这话里明显设着圈套,谁答应谁傻。   而且他就知道海盗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荒谬至极的事情。嫁给他?怎么可能?这辈子也别想,哪怕世界末日了也绝无可能。   西时桉脑子里刚转过反悔的念头,银洛已经从后面贴上来,抱上他的腰把脸亲昵地贴上去蹭了蹭,笑道:“小蜜糖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反正我又不会上当,答应了也没什么。西时桉瞬间变了个想法。   见他痛快地答应了而且没有反悔的意思后银洛明显很开心,闲不住一样围着他打转。   西时桉假装闭眼睡觉,他就一会儿笑着凑过来在人嘴上或脸颊上啄一口,老实一会儿就再过来啄一口,好像很自信自己做得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一样。   西时桉忍受不住睁开眼睛故意冷冷地看着他,海盗就无辜地眨着眼睛献殷勤:“宝贝儿你醒了?我吵到你了吗?要不要喝水?”   我才不要喝水,谁像你一样就会缠着人要水喝。   西时桉愤愤闭上眼睛。银洛就再笑着亲亲他的眼,特意放柔了嗓音道晚安。   大魔导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兴奋且得意,也拿他全无办法,只好安慰自己可以等到秋后算账,等自己恢复力量了一定要这个海盗好看,把他现在做的事一笔一笔算清楚。   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又到了周末休息的日子。   这些天银洛一直很兴奋,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而且这种兴奋感越接近周六就越明显。   西时桉也能猜到这和之前他答应的那个赌约游戏有关。想到如果能赢得游戏,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海盗自由处置,西时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世界终归是靠实力说话的,在他恢复实力之强他很难真的对海盗实施什么报复,等他恢复实力之后……即使没有这个赌约,海盗还是一样要任他处置。   周六的时候银洛带着西时桉再次乘船在西莱城上了岸。这次银洛却没带他进城,而是从城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带他向城郊对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银洛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   “我们坐马车去好不好?”   “中午吃桃子派好不好?”   “老公买花送给你好不好?”   “……”   有些问题在西时桉听来实在是无聊幼稚且恼人,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都回答了好,几乎要形成非条件反射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陪另一个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按道理讲,无论海盗说什么只要不理他就好了。   最后马车在一个看似荒无人烟的遗迹边缘处停了下来,海盗拉着他下车,付给车夫车费将对方打发走后就拉着他向遗迹内走去。   “来这里做什么?”西时桉问道。   “我在网上查到的,说这里是一个有名的历史遗迹,至今已经有千年的历史,就是近些年由于战乱所以疏于管理维护,游人也少了许多。我猜你可能喜欢,就想带你来看看。”银洛视线游移着说了一大堆,就是刻意掩盖了真实意图。   这里是婚姻女神的神殿,我想和你订立婚契。   青灰色石料筑成的神殿已经难掩岁月磨蚀的痕迹,高耸的灰色石柱上雕刻的纹饰已经在风雨洗礼下变得模糊,几面圣墙已经倾颓倒下,只剩半面断壁和零星的灰色碎石料。   神殿主体建筑还保持着基本完好,神殿中极为清凉,一扫室外骄阳照耀下的燥热。   神殿中没有人,两人走在空旷的大殿遗迹中,能听到彼此脚步声的回响。   西时桉百无聊赖地跟着海盗在神殿中走着,他对这些历史遗迹类的地方并不是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大多数事物都不太感兴趣,以前在光耀帝都的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自己的府邸里闭门不出钻研魔法。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海盗到底想做什么。他又不傻,才不信海盗这样大费周章地带他出来单纯是想和他来一场充满人文历史气息的约会。所以西时桉也稍稍认真地看起来神殿的构造和那些模糊的纹饰,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两人走到了大殿正中央,银洛突然仰起头道:“小蜜糖,我能吻你吗?”   “好。”西时桉偏过头,板着脸低声应道。   他还记得他们的赌约,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亲吻了,没什么好再拒绝的。不过回答这样的问题还是让大魔导师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快,他不喜欢这种弱势、被动的感觉。他默默在心中又给海盗记上了一笔。   银洛却全然不知他的小蜜糖心中所想,他只觉得今天的小蜜糖真是又软又甜脾气又好,无论他说什么都说好……如果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会一直对小蜜糖好的,他只怕爱人露出冷漠或是不快的表情,那样会让他心生忐忑、无所适从。   “小蜜糖你真好。”他眯起眼笑着说,搂上对方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小蜜糖的唇闭得紧紧的,不过他拿舌尖舔了舔后对方就配合地打开了……银洛望着对方深黑色的眼睛,满足地闭上了眼。   ……   神殿外光影流转,一片云遮蔽了天空,片刻后又游走;影子轻轻覆盖上海盗紧闭的双眼和轻颤的睫毛,倏尔又消散,阳光重新洒落在他的脸上,颤动的双睫上仿佛跳跃着细小的光斑。   历经无数岁月的神像前,两人紧密地相互纠缠。   西时桉一直睁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的表情,那一瞬间竟然仿佛失了神智,只想这么一直看下去。   直到海盗喘息着,略显强硬地把他的舌顶出去。   “你真甜。”海盗恋恋不舍地舔舐着心上人的唇,低喃着赞美着,“我好喜欢你。”   大魔导师别开了头,不置可否地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海盗轻声问:”小蜜糖,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同时,他的手也被对方轻轻拉住了。   西时桉顿时愣住了。   他调转目光看向两人身侧高大神圣的石质神像,一瞬间明白了海盗打的是什么主意。   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过结婚的打算,但以前作为西时家族的继承人、后来作为西时家族的家主,西时桉在帝都的时候还是受邀参加过不少婚礼,对于结成婚契常用的词句都了然于心。   类似“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你愿意以后和我不离不弃吗”“你愿意今后和我共同生活吗”“嫁给我可以吗”……这些都可以视作婚契的发起词,只要另一方答应,那么婚契就算订立成功。   虽然神像已经被岁月磨蚀得身形面容模糊,虽然千年前婚姻神殿的建筑风格和现在大为不同,但心中有了猜测后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作为佐证。所以说,这应该是一个老旧的婚姻女神神殿吧。特意玩这样一个无聊的游戏,又带他来这里,海盗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骗婚。   不过他大概有一点没查到,也没人告诉他。婚姻女神下结成的婚契是神圣真实、不允许任何强迫、非自愿或自欺欺人的,所以只要有一方心里并不真的想和另一方成婚,那么即使口头上答应,也无法真的结成婚契。   想到这里,西时桉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所以说,因为他心里不愿意和海盗成婚,不愿意和对方共度余生,即使他口头上答应一万遍”好“,他们也结不成婚契。   ”好。“他无所谓地应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海盗的如意算盘打空之后着急失落的样子。   自作聪明地骗婚就该受到惩罚才是。   然而,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光突然从古老的神像之上射了出来,将他们两人的身形一齐完全笼罩在内。   两人同时感到,在意识深处多了某种神奇而隐秘的牵绊,那是传说中结成婚契的伴侣之间才有的灵魂牵绊。   西时桉不可置信地沐浴在光晕之中,受社会身份所限参加过诸多婚礼的大魔导师当然明白这道光和这种突如其来的牵绊意味着什么。   一定是这里的神殿太久没有人光顾所以出故障了。或者是这个神像好不容易盼来两个来结婚契的人,不想这笔业务再流失,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基本原则就给他们办好了婚契手续。   大魔导师一脸冷漠地站着,脑海里转着各种不切实际的、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古怪念头。   不过由于神殿故障被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西时桉想到,他和海盗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他根本一点也不喜欢对方,这样感情薄弱的两个人想要离婚可是很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大魔导师天天都在被自己打脸》 第14章 灰心   “婚契成了。”银洛得意又满足地仰起脸对着西时桉笑,难掩兴奋地欢呼着,“宝贝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们结婚了!”   那样子不像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海盗头子,倒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得到糖吃的孩子,阳光从神殿外照进来,照得他银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西时桉抿着唇不说话,苍白俊美的脸上隐隐透出抗拒和冷漠。   银洛看着心上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了,他有些忐忑地拉住西时桉的手摇了摇:“小蜜糖,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气我骗你来结婚不告诉你吗?”   西时桉偏过脸去,连哼都不哼一声。   银洛松开了他的手,退开了一步,率先向前走去,边走边道:“走吧,先和我回去。”   他没回头去看自己爱着的那个人。   西时桉的反应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兴奋和喜悦、乃至希望。他一直一厢情愿地奢望着结婚了就会不一样了,但事实告诉他,纵然结了婚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人和财宝不一样,抢来的、骗来的,还是不会是他的。   海盗突然有些灰心。   第一次,他心中隐隐生出了要不要放小蜜糖回去,让他回归自己的生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想法。他第一次感觉到,索菲亚一直以来说的话可能是对的。   但很快强烈的不舍和强盗本性又占了上风。他霸道地想着,上了他的船就是他的人了,他们已经结了婚,虽然是骗的,也是小蜜糖亲口答应以后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他才没那么轻易放手。   他一边走一边出神地想着,西时桉跟在他身后,不满地皱紧眉头,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明明上当受骗被骗婚的人是自己,海盗为什么摆出一副不快的样子?   自从被劫到银色闪电号以来,这些天里一直是银洛哄着缠着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摆出过这副模样。大魔导师刹那间心头转过了无数念头——这是刚骗完婚就后悔了?还是说结婚之后觉得已经是自己的人没新鲜感没挑战性准备再去抢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小伙子了?   想也别想。西时桉冷冷地想着。   他毕竟是享誉全球的大魔导师,才不能坐视海盗祸害完自己再去祸害下一个。他还是有基本的原则和正义感的。   西时桉似乎是忘了前段时间他才断言自己是一个利己主义的冷酷无情的人。   “你怎么了?”走出神殿之后,大魔导师忍不住干巴巴地问道。   “我在想,宝贝儿,你是不是很抗拒这桩婚事。”银洛低声道。   “我以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西时桉道。   “可是是你亲口答应的,宝贝儿,”银洛回过头去看他,银色眸子里尽是无辜,“我没有强迫你。”   “你也根本没给我其他选择。”西时桉偏过头抗拒道。   银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缠着去拉西时桉的手。他自顾自地迈步在前面走着,从高挑矫健的背影来看,真的是一个自由而孤傲不羁的海盗头子。   他本来就是这样,只和海上的风为伴,没有哪个人或是哪片风景能让他永久停留。   西时桉眼眸暗了暗,握着拳暗骂着遏制住自己追上去的冲动。   他还没恢复力量,各方势力正在这附近找他,他还需要银色闪电号的掩护,暂时还不能离开海盗船,最重要的是海盗欠他的一大笔账还没还上。   给自己找好充分的理由之后,大魔导师疾走几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海盗身后。   银洛回到了船上,把自己反锁在团长办公室里,谁都不见,直到索菲亚强硬地敲开了他的门。   “给我讲讲你今天的事吧。”索菲亚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婚契没结成?”   “已经结成了。”银洛垂下眼,看着桌子上的海域图,“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索菲亚蹙眉看向他,“阿洛,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按道理讲我现在应该回去给你们准备新婚礼物而不是在这里看你的寡妇脸。”   “是,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银洛抬起头看向他,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但是你能相信吗?在我们刚结成婚契不久,在我终于得偿所愿之后,我突然有了想离婚放他走的念头。我突然发现,他的冷淡、抗拒和不开心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索菲亚,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就该听你的,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一直错下去。”   副团长温柔地走到银洛身边,安慰地抱了抱自己的老友:“阿洛,我想你是真的爱上他了。这次应该是真的。”   只有付出一颗心的时候,才会想索求另一颗心同等的回报。而这种付出和得到往往是不平等的,所以才会不甘、会烦恼、会失落、会受伤。从前孤独的海盗只会想用强迫的手段或是婚姻来绑住这个人,而他现在却想真正得到这个人,所以之前可以忍受的东西在现在也突然变得不可忍受。   银洛没有说话。   索菲亚试探着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你才刚结婚……”   “我不知道,”银发海盗颓丧地趴倒在原木书桌上,“让我现在放手是不可能的。再给我一点时间。也许……慢慢就会好起来呢?”   他嘴上这么说着,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厢情愿的愿望想实现会有多难。   他只是固执地还想再给自己一点希望罢了。   ————————   晚上西时桉靠在床上看书,视线却时不时飘向门的方向,最后索性黏在门上不动了——按道理讲今天是他和海盗结婚的日子,虽然他是觉得这个婚有如儿戏,迟早是要离的,但是海盗总不会今天反而不来骚扰他了吧?   果然,晚些时候门被从外面“吱扭”一声推开了,这样不敲门直接进来的人只有一个。   西时桉连忙把视线转移回书上,做出专心看书的样子,虽然他觉得船上这些书都无聊透了。   海盗还是和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后坐在床边上絮絮叨叨地给他讲着自己的打算。什么他们今天就算正式成婚了,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什么现在船上条件比较匮乏,海上环境不太太平,有多方势力在探寻银色闪电号的下落,所以只能在下周末在船上给他办一个简单的婚礼,等以后有条件了回到大陆上再给他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西时桉假装根本没在意没在听的样子,翻着书页不说话也不响应,其实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他甚至在海盗说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特意想了一下今天是九月十日——他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天生记忆力就比常人出色的多,听力又没问题,过耳不忘也不是他的错,代表不了什么。   银洛说完之后又开开心心地搂着他睡觉,像之前每一天一样从后面扒着他贴着他,小动物一样拱着吻他,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腰上和肩胛上,声音柔软地“小蜜糖”“小宝贝”一通乱叫。   这才是正常的样子。   西时桉只觉得从岸上回来后就积在胸前的一股郁气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骗了婚还不知道赶紧来讨好我,一下午都不见人,等我恢复力量了十个禁咒也不够你还——不过现在这样还勉强像个样子。   他照例在心中冷冷地算着帐,同时感受着身后海盗停下亲吻讨好的动作,开始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背。   这是睡觉的姿势,他知道银洛这是要睡觉了。   果不其然,银洛就着这个姿势在他脊骨上亲了亲,温声道:“我的小蜜糖,晚安。”   西时桉在心中哼了一声,第一万次对“小蜜糖”这个称呼嗤之以鼻。   然后他就听到海盗用极轻极轻、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道:“……小蜜糖,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好一点就可以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就试一下好好过好不好……”   不好,要不是这个破神殿出了故障,这个婚根本结不成。他冷硬地在心里拒绝着。   只听海盗用比方才更轻的声音继续道:“……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婚,我就放你离开……”   海浪声中,他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   西时桉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第15章 反天   第二天在西时桉醒来之前,银洛就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了。   他在网上看了一些通俗读物,从理论上验证了索菲亚昨日所说的话的合理性。在那些包含强取豪夺情节的小说里,强取豪夺的人的下场通常有两种。   第一种强取豪夺的人是男主角,在对女主角强取豪夺之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女主,决定为了对方的幸福放她走,然后在之后偶然的机会中救了女主,女主被他感动,从此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第二种强取豪夺的人是男配角,在对女主角强取豪夺之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女主,决定为了对方的幸福放她走,然后在之后偶然的机会中救了女主,并为救女主而挂了。   这两种套路中强取豪夺这个人的行为基本没有太大分别,结局不同只是因为他们在书中的戏份不同。   银洛不太肯定自己会是主角,他只能肯定昨天索菲亚对他所说的话——他会突然产生那样的想法,应该是因为订立婚契后更爱小蜜糖了,所以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无私地让爱人幸福、给对方自由。   当然还有第三种套路,就是强取豪夺的人一直没有幡然醒悟领悟到无私的爱,一直控制着女主。如果这个人是男主,剧情会安排他为女主牺牲一次来得到女主的爱的;如果这个人是男配,那他通常会被翻身做主的主角彻底报复。   银洛觉得自己正在第三条路上走着,即使隐隐生出了“放小蜜糖离开吧”的念头,但临到头来还是放不了手。   而且小蜜糖那么柔弱、那么需要保护,空有貌似不一般的身份和出身却没有相应的实力,万一他离开之后被别人欺负怎么办?万一他被别人劫走了怎么办?   那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我会欺负他,但我也会加倍对他好的。   我们都结婚了,之前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没人能拆散我们……嗯,如果我能想办法俘获小蜜糖的心让他也真正爱上我就更好了,说不定有朝一日还可以去找黑巫求到秘魔药……然后,咳,小蜜糖一心软可能就会答应生一个小小蜜糖给我……   银洛用这套理论很快说服了自己,并陷入了对未来婚后生活的美好畅想中,精神也再次振作起来。   而比起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海盗团长,副团长索菲亚正在认真思考另一个问题。   银色闪电从来没有劫过人,但她也清楚劫人和劫财是不同的情况,银洛劫回来的这个男人明显身份家世不凡,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找人的消息?是他没有亲人?还是他在亲人眼里不重要?亦或是他家里的人本来就想伺机除去他?他又为什么独自乘坐那艘遍布着高级魔法阵的游轮出航?游轮之前为什么会发生堪称恐怖的魔法爆炸,他被银洛发现的时候为什么会昏迷?   都已经结了婚了,银洛甚至都没问过对方这些问题,不过问了那人也未必会说,他们也就无从知晓。索菲亚倒是记得银洛提起过男人的家乡在光耀帝国,她擅长信息搜索和情报分析,排查了一遍光耀帝国的年轻贵族的讯息,却没发现与被他们劫来的那人的基本信息吻合的人,只有几个似是而非,也没传出失踪的消息。   不过事实上全部条件都比较吻合的人也不是没有——光耀帝国前段时间在碧罗斯海域消失的年轻贵族、大魔导师西时桉。索菲亚却只摇摇头,便翻过了这一页的消息,不管怎么说,那个天天被阿洛搂抱着偷亲着叫着小蜜糖的男人也不太可能是那位传说中的大魔导师。   还是让阿洛有机会多从他新婚夫人那里打听些消息吧。结婚了还对对方身家背景一概不知,这有些不像话。她也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被忽略了一样。   晚上银洛回了自己的卧室——不是他突然转了性不去找西时桉了,而是他已经把西时桉搬到自己的房间了。   西时桉拿着笔坐在木质书桌旁演算着一个新魔法阵。   银洛凑上去看,却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   “小蜜糖你在画什么?”他搬了一把小木凳挨着西时桉坐下来。   西时桉瞥眼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海盗这样乖觉地挨着他坐下发问的样子有些……乖巧?   “是星系图。”西时桉随口编道,笃定银洛看不懂,“我以前是帝都一所学校的荣誉天文学教授。”   其实是光耀帝国皇家学院的荣誉魔法教授。   “喔。”银洛应道。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所谓“荣誉”就是不用日常授课,这种闲职和他的小蜜糖很适合。他就猜小蜜糖是一个生活优渥、不为生活烦恼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贵族后裔。   所以他要更努力养小蜜糖了。他做海盗已经积累下丰厚的家底,但总觉得这不算正经营生,他也不想爱人陪自己在海上做一辈子海盗。他还是想自己的小蜜糖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可以过上舒适安逸的生活。   有他就够了。他会给小蜜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所以虽然还没和其他人说过,他已经开始着手整理银色闪电号的一切事务,准备将海盗团的一切移交给索菲亚和小居他们。   “你昨天说,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要和我离婚让我走?”西时桉突然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银洛怕自己昨天一句话让西时桉生出不好的心思和期盼,顿时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爱人:“那是胡说的,你可不能当真。”   想了想他又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狠的威胁:“你要是不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就把你关进黑屋子里,让你给我生孩子!”   这还是他今天才从通俗读物上学到的一招。   西时桉闻言下意识地磨了磨牙。   ……反了天了! 第16章 昏头   无法无天,禁咒怕是已经治不了这个海盗了!   “你说什么?”西时桉板着脸转过去看向银洛,“你要把我怎么样?”   见爱人冷峻的模样,银洛顿时怂了,抱住对方腰身哄道:“我宠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把你怎么样。小蜜糖,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他小声叫着“宝贝”,亲吻着心上人的脖颈和耳后,西时桉轻轻“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理他。   别以为我真没听见,我可都记下了,以后有的是算账的时间。   银洛见西时桉脸色稍缓,一边抱着对方吻一边暗暗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伸出手想把人抱起来抱回床上。   虽然看起来修长劲痩,但作为一名优秀的魔武士,银洛稍稍使力就把西时桉抱了起来。纵然怀里抱着一名比自己还要高一些而且也并不瘦弱的男子也不显吃力,稳稳地向床的方向走去,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你做什么?”被他双手抱在怀里的西时桉却青了脸,抗拒着,“放我下来。”   作为一名成年人、一名享誉世界的大魔导师、一位传承悠久的古老家族的家主,这样子被海盗抱在怀里,成何体统。   “抱你去睡觉呀。”银洛笑着自然道,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西时桉的鼻尖,“乖,老公疼你呢。”   西时桉整个人顿时气到爆炸!你再说一遍谁、疼、谁?!   他现在真的觉得对于这个海盗,禁咒已经完全解决不了问题了。   这笔帐,几千个禁咒也还不完。   这时候银洛已经走到了床边,动作轻柔地把大魔导师放到了床上,自己也走到一边换衣服,没注意到他的小蜜糖铁青的脸。   西时桉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该如何报复这个海盗,想了想,竟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办法——在他过去的生命里,他从未报复过什么人,对此也毫无经验。他厌恶的人,他都会直接让他们彻底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也懒得在这方面花心思。毕竟对于西时桉而言,没有什么是一个魔法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么一个禁咒也总能解决了。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海盗这样让他蒙受奇耻大辱,恨到牙痒痒心痒痒、浑身都躁动难安,觉得不能单纯用禁咒惩罚让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不见就算完的人。这些耻辱,他得一笔一笔慢慢和他算。   西时桉胡思乱想的功夫,银洛已经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了。他赤裸的上身沾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西时桉盯着看了半天,怀疑他洗完澡压根就没擦。   他银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向西时桉,嘴角向上弯起:“宝贝,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说完这句话他偏过了头,轻咳了一声道:“或者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洗。”   映着灯光,西时桉可以清楚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朵变红了。   ……这个海盗居然在害羞!   天……西时桉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咬了咬牙,静了静气,一声不吭地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热水从头顶浇下后他才略显迟钝地开始照例腹诽起来。明明抢男人、骗婚、日常调戏……各种该干的不该干的事情都干全了,根本就是一副流氓做派,这个时候居然还害羞?真是……   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那一瞬间,他觉得海盗那个样子十分的……大魔导师狠狠擦洗着自己,使劲把那两个该死的不合时宜的词咽了回去。   他大概是被海盗气傻了。   等他从浴室出去之后,银洛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干毛巾,等他走过去就把他按在自己身前坐好,开始用毛巾给他细致地擦拭头发。   这种小事,以前西时桉要不就是直接忘了,要不就是会用一个风系魔法瞬间搞定。   不过他也没推拒,只是皱了皱眉:“为什么不用吹风机?”   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精通全系魔法的,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只能掌握一种元素魔法。银洛是比较擅长电系魔法。海盗不能像他一样直接用风系魔法风干头发很正常,但为什么要用这种原始的方式?   “我好像听说过常用电器烘干头发对发质不好。”银洛俯身在他发顶亲了亲,想了想小声补充道,“……而且我就想给你擦。”   西时桉又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自从被劫到海盗船上还没剪过头发,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银洛用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发梢,低声喃喃道:“小蜜糖,你头发真漂亮,你留长发会很好看的。以后不要剪了好不好?我不舍得。”   幼稚。还要我留长发给你。绝不可能。大魔导师在心里下了定论,表面上还是一派冷冷淡淡毫无反应的样子。   银洛耐心地花了将近半个小时侍候西时桉那一头头发,说是擦头发,其实是他在享受这样默默和心上人亲近的感觉。   等到终于擦完之后他试探着拉了拉西时桉的手,把带着潮气的毛巾递过去,问:“小蜜糖……你也帮我擦擦头发好不好?”   他洗完得早,过了这么长时间头发早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毛巾都比他的头发潮。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被自己强抢来的爱人,明明是不可一世的海盗头子,样子居然有些可怜。他自己也清楚,西时桉百分之百是要拒绝的。   自己的魔力现在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恢复,看样子还要在这海盗船上待一段时间,现在既然没有能力报复,不如暂且在这种不重要的地方上顺着这个海盗一些,免得多惹麻烦。   给自己找好充分的理由之后,西时桉板着脸接过了毛巾。   毛绒绒的银色头发就在自己手下,这样的触感和体验对大魔导师而言有些新奇。但不要说他没给别人擦过头发,他连自己的头发都从来没有擦过,下手一时没轻没重,扯到了银洛的头发。   海盗下意识回过头来,银色的眸子控诉般瞅着他:“疼。”   不知道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还是困了的原因,他的眼睛里润润的,像氤着水雾。灯光下,唇却显得格外殷红。   这时银洛突然坐起来,在西时桉唇上啄了一小下,轻声道:“不过宝贝儿,我还是很开心。”   开心你终于愿意主动和我亲近了。   然后又偷偷在他唇上吻了一口。   这一吻却没能轻易结束,两人相互搂抱在一起,唇舌纠缠着,没再分开。   那块带着潮意的毛巾被扔到了地上,没人再去管。   西时桉暗自有些庆幸,幸好那时候海盗和以往一样霸道地吻了过来——不然,他大概就要控制不住地主动吻下去了。 第17章 骑士   银洛缠着西时桉玩了半天,最后才搂着爱人的腰小声道:“小蜜糖,我和他们都说过了,我们这周末在船上举办婚礼。明天会有船来接我们上岸去采购物资。”   他轻轻在西时桉耳垂处吻了一下:“这次先委屈你,以后我会再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世人惊叹的婚礼的。”   谁要盛大的、世人惊叹的婚礼啊!我什么婚礼都不想要!   不过还知道以后补偿我……唔,还算你懂事吧。禁咒可以考虑减两个,不过只是考虑。   西时桉暗自想着,闭上眼装睡。   银洛爬上他胸膛,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在他左右眼皮上各自烙下一个轻柔的吻,又老实地爬了下去,搂着他腰如往常般喃喃着:“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   每天都要说一遍,和催眠一样,麻烦。   西时桉嘟囔着,安然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果然有船来接他们,和以前一样,是伪装成普通商船的船只,海盗们纷纷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上了船,只有西时桉一个人依然绷着脸。   银洛拉着西时桉上了第一艘船,船长特意前来叮嘱:“洛哥,最近光耀骑士团派了人过来,查的很严,我们也会更小心一点。”   “光耀骑士团?”银洛皱了下眉,“这不符合世界海洋法吧?”   光耀骑士团是隶属于光耀帝国的骑士军团,骁勇善战、纪律严明,在全世界都十分知名。但是显而易见,光耀帝国对碧罗斯海域并没有管辖权,也不能派武力力量到这片海域。   “用了些特殊手段。”船长小声道,“不过他们是来找那位的,应该不会在意别的情况。”   银洛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早已经在西莱城主弥沙那里听说过关于光耀帝国失踪的大魔导师的消息,此时也不意外。特意来找那位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太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海盗们的麻烦。   西时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可不认为光耀骑士团会漫无目的地前来找人,这些被派出找人的人至少知道自己的样貌,那可有些麻烦,但愿不要遇上。   除了自己的力量,他不相信任何人。   船长离开后,西时桉突然出声问道:“他明明比你老得多,为什么叫你洛哥?”   难得一次小蜜糖主动来打听自己的情况!银洛顿时昂首挺胸、偏偏故作矜持地答道:“嗯,整个碧罗斯海域,除了和我有仇的人,其他人都叫我洛哥。”   说完之后他偷偷在西时桉耳后亲了一下,小声道:“宝贝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老公。”   美死你!还洛哥……老公……饶你一命就是我大发慈悲了!蹬鼻子上脸,果然不该理他。   大魔导师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看他。   银洛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是小蜜糖又和他生气了,连忙放低声音哄道:“宝贝儿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你愿意理我我就很开心了。我这么喜欢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其实这句话毫无逻辑,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和对方生不生气完全是两码事,大概只有恋爱中的人会吃这一套。   偏偏西时桉听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哄着讨好着,心就轻飘飘地飘了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转好了。   银洛见有效,为哄他开心,又给他讲了许多自己在海上经历过的趣闻,西时桉虽然没有回应,但看神色却一直在听。银洛得到鼓励,哄起人来也越发卖力。   快靠岸的时候,船舱外却突然喧闹起来,船长发来消息说是遇到了光耀骑士团的排查。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那位大人如果有意不想被别人发现,那再多人来找也没用啊。如果惹怒了那位,说不定一个禁咒下来,咱们都要一起玩完,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什么。”船长在通讯器另一端对银洛不断抱怨着。   “说不定他们掌握着咱们不知道的信息。”银洛随口应付着。   碧罗斯海域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在这里他不畏惧任何势力,但他还不想和光耀骑士团对上硬碰硬,所以最好是想个办法把当下的局面糊弄过去。   他可以收敛自己的力量,如果不到魔导师或等同力量阶级很难发现他的真实实力,比较麻烦的其实是他这头较为罕见的银发和银灰色眼眸,毕竟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的银发银眼在这片海域上实在是太出名了。   银洛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瓶染色剂,打算像以往一样做一个简单的伪装——这只是一个魔法伪装药剂,可以暂时改变他的发色和瞳色,能否蒙蔽过光耀骑士团的眼睛就不一定了。   不过海盗心中更为忧虑的是另一件事,他还记得他的小蜜糖也来自光耀帝国,并且应该有一定身份地位,如果一会儿光耀骑士团的骑士来各个房间排查,小蜜糖会不会趁机呼救以摆脱自己?   银洛心中并不确定,但他想要赌一把。如果小蜜糖真的趁机寻求救援……他就抱着爱人从窗户那里跑掉,等到了大海里,他有自信那些骑士们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你做什么?”西时桉看到他手中的染色剂后问道。   “这是染色剂,可以暂时改变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否则目标太明显了,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和怀疑。”银洛道。   “不用那种东西。”西时桉不满道,“你听我的,一会儿配合我的做,那些家伙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好。”银洛毫不犹豫地答道。   小蜜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小蜜糖很少说为他考虑的话,所以即使小蜜糖的方法不奏效他也甘之如饴。他愿意配合自己的爱人,他愿意相信对方,因为他也相信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让小蜜糖和自己身陷险境的。   在排查之初,光耀骑士团的人就已经使用光之眼探查了全船的情况,对整艘船的人员分布和这些人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临时逃跑或是躲起来都会暴露目标引来麻烦。   听到骑士团的响动离他们越来越近之后,西时桉看了身旁的海盗一眼,突然猝不及防把对方压倒在沙发上,自己压了上去。   银洛一惊,睁大眼睛看向他的小蜜糖。   西时桉却放肆地低下头去吻他,银洛不知其意,但也乖乖地张开嘴配合着。   ……   光耀骑士团的人来到了他们房门前,礼貌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又敲了三下,却一直无人响应。   站在后面的骑士给敲门的骑士使了个眼色,敲门人一个用力,直接将门推开了——   只见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两名成年男子正紧密地相互纠缠着,被压在下方的男子双手被上方男人压在两侧,衬衣被扯下一半,露出光裸的肩头,嘴也被对方侵略着,察觉到房门被打开后也只能用眼睛无助地看着上方人,向对方祈求着。   上方男子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不觉,明显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下的人身上,此时此刻没什么能把他从这件事上拉走。   非礼勿视。   骑士团的人轻轻咳了一声,很快掩上门离开了。   没人会相信那下面的男子会是叱咤碧罗斯海域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也没人发觉,更没人敢相信,那上面全情投入的男人就是他们要寻找的,以冷漠疏离、生人难近著称的大魔导师西时桉。   门关上了,银洛稍稍用了些力气把西时桉推开,笑着亲了他脸颊一下搂上他的脖子,把下巴搭在他肩头上,闭上眼睛喃喃道:“小蜜糖你真好……我真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帮我。”   他喜不自胜,心中的欢腾愉悦几乎难以言表,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在心上人下颌至喉结处啄了几下。   被推开的大魔导师还有些微不快,偏过头冷冷地想到,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就是利用你躲开骑士团那些家伙而已。   不过看在你很配合的份上,那笔账里的禁咒可以再减两个。他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滋味和海盗的表情,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第18章 新婚礼物   为了购置物资,银洛这次来的是东蕴王国的运丰城。运丰城相对稳定,商品种类也更加丰富,可供挑选的范围广。   两人上岸之后银洛便兴致高昂地拉着西时桉走进他预先已经看好的几家店里,开始东挑西选婚礼时会用到的东西,还拉着他试了七八身礼服。然后把看上的全部订下,让他们送到他们乘坐的商船上。   西时桉非常不习惯这种购物方式,以前在光耀帝都的时候都是由管家来安排他的衣食住行,由助手购置各种魔法物品。即使偶尔他需要自己亲自挑选,也是管家或者助手直接把东西拿过来让他挑。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此后他的身边也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情人,所以大魔导师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甜蜜的烦恼——陪爱人逛街。   银洛本身对购物也没有太大嗜好,但只要想到这是在为他们的婚礼做准备,他的身体里便充满了使不完的精力。   一连看了十个店之后西时桉开始觉得有些吃不消,于是指着路旁一个咖啡店指示道:“进去歇歇。”   他想起了光耀帝都内一个久负盛名的传言,即使是不喜社交如他都听说过这个故事——据说紫色花子爵夫人酷爱逛街,并且逛街时一定要紫色花子爵陪同,子爵对自己的夫人又爱又怕,不敢不从,因此帝都人常常能在帝都著名的盛花大道看到两人的身影。一时间紫色花子爵成为了帝都贵族们集体同情的对象。   西时桉开始有些担心自己婚后也会变成紫色花子爵那个样子,然后沦落到被所有人同情的地步。   这个时候他不由有些庆幸银洛是一名职业海盗,受场地限制,可能平常只能带他在海上转转,没法拉他上街。   大魔导师此时似乎完全仿佛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未来要离婚的人。   银洛心疼自家小蜜糖,西时桉一提出要休息,他自然忙不迭地同意了,一边上去为爱人开门一边暗骂自己粗心,没注意到照顾小蜜糖休息。   但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而是运丰城魔法师们的一个据点,店主人就是城中一名颇有名望的魔法师。咖啡店也颇为傲慢,只接待魔法师。   银洛是魔武士,会魔法,自然可以进去。店员站在门口确认两人身份,银洛连忙搂住西时桉的腰道:“这是我的爱人,和我一起的。”   店员点点头,躬身伸手致意让二人入内——对于魔法师和与魔法师相关的人,他们都是尊重的。   西时桉却有些不满地板着脸——这种场合,为什么他要靠银洛才能进来?   银洛误解了他的意思,他知道小蜜糖一直很努力地学习魔文,魔文造诣比自己还要高,只是没有魔法天赋,所以无法学魔法。这是几乎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也没有办法。因此此时他以为是西时桉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心中隐痛,才会露出不悦的表情。   他连忙抱住西时桉,放柔了声音安慰着:“宝贝儿,别生气,我们歇一歇喝点东西就走。况且魔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科技发达了,像在天上飞这样以前只能用魔法才能做到的事现在普通人也能做到。就算是成为大魔导师、会再多禁咒也有控制不了的事,你看今天那些骑士,就是来找一个失踪的大魔导师的。你应该听说过吧?就是光耀帝国那位大魔导师西时桉。你看,他虽然魔法修为那么高,但也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说到这里,他又偷偷亲了西时桉一口,压低了声音调笑道:“而且,就算他是大魔导师,我也不稀罕他。我还是最喜欢你呀,宝贝小蜜糖。”   一边叫着宝贝小蜜糖一边说不稀罕我?   西时桉更生气了,气冲冲甩开银洛的手向二楼走去。   银洛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又惹怒了心上人,但也知道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小蜜糖是要宠的,是根本不会犯错的,于是又连忙讨好求饶地哄着追上去。   银洛和西时桉坐在二楼一个角落的座位上,另一一批魔法师正在开沙龙。他们应该都是运丰城当地的魔法师,彼此间相互认识。   他们在谈论一个火系魔法,其中一个魔法师正在向他的伙伴们展示自己的最新研究发明的火系法术,其他人纷纷附和,赞叹他这绝妙的创意和发现。   西时桉从旁听着,一脸冷漠,心中尽是不屑,鄙夷着这些人幼稚的想法和自鸣得意的样子。   但在银洛看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小蜜糖一定是看到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的样子又伤心了吧,所以表情才会这么冷漠。他就知道他家小蜜糖内心最柔软了,只是害怕自己受伤才会表现出这样冷冰冰的样子。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再早一些遇到小蜜糖,那样就能再早一些呵护宠爱对方。丝毫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再早一些遇到他的小蜜糖,大概会被一个禁咒轰得根本近不了身。   索菲亚总说他看小蜜糖时的滤镜太厚了,或者怕是滤镜都没法解释,是直接在眼睛上戴了几层筛子。但银洛自己是坚决不承认这种说法的。   银洛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帮小蜜糖获得魔法能力。   他也听说过相关传闻,一个人的魔法天赋虽然是天生的,但也有一些十分罕见的奇珍异宝有可能可以使一个原本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获得天赋。这种物品虽然稀少且价值极高,但他积攒下的珍宝也有一些,如果有心要求未必求不到。   ……这大概会是最好的新婚礼物吧……   银洛存了这个心思,下完所有订单回到银色闪电号后就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去询问关于能让普通人获得魔法天赋的异宝。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是天降好运,不过两天后另一个海盗团的团长真的给银洛带来了相关消息。有一个不愿表明身份的人手中有一颗圣法核,但他要银洛用一样东西来换——就是银洛常挂在胸前的那枚六角形铁片。   这枚铁片是老海盗临终前留给他的,说是可以保他平安,要他好好戴在身上,又说如果嫌丑就直接扔进海里。   银洛虽然有些嫌丑,但出于对老海盗的怀念还是把铁片一直戴在身上,听说对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才第一次认真地研究起这个铁片来——对方提出这个交换条件,说明在对方心里铁片的价值至少不会低于一枚圣法核。但是无论怎么看,这看起来都只是一个普通而老旧的铁片而已。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对方特意用一枚圣法核来换一个破铁片,铁片又是老海盗临走时留下的东西,银洛一定不会答应,而是会留下铁片细细研究。但此时他挂心着自己的小蜜糖,就想为对方换来可以学习魔法的机会,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然后他拿出老海盗的照片,仔细擦拭了一番,告诉老海盗自己已经娶媳妇儿了,媳妇儿特别努力上进,人特别好,他特别喜欢他,所以要拿铁片去换圣法核给爱人。   “您就当把这东西送给孙媳妇儿了吧。”银洛对着照片念叨着,又仔细把照片收好,然后通过那名海盗团长去和对方约定换货时间。   对方也很痛快,或许是怕夜长梦多,约定第二天就和他换货,由那名海盗团长做中间人,在他的海盗船上互相验货之后做交换。银洛自然也留了后手,安排索菲亚带人做接应。   “你要圣法核做什么?”索菲亚问道,“你现在魔法这边才是相当于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使用圣法核有些浪费,不如等到了高级魔法师准备突破大魔法师的时候再用。”   这就是圣法核的珍贵之处,不仅可能让一名普通人拥有魔法天赋,更能使魔法师的实力大幅提升。高级魔法师突破大魔法师、高级大魔法师突破魔导师、甚至魔导师突破大魔导师都是大多数魔法师难以突破的门槛,但是如果有圣法核这样的异宝帮助就会容易许多。   “不是我用,我才不舍得拿老头留下的东西换圣法核用,还不如自己老实修炼。”银洛弯起眼睛道,“我是想送给小蜜糖。”   “送给他?”索菲亚惊讶地睁大眼睛。   “是呀,”海盗头子难掩满脸幸福的笑意,“索菲,你不知道,小蜜糖他有多努力。虽然他没有说过,但是我能看出来,小蜜糖一直想当一名魔法师,只是没有魔法天赋,但是他魔文掌握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辅导我。”   “可是圣法核给普通人用,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机会可以使普通人成功激活魔法天赋,而且年纪越大的人失败率越高。你给你的小蜜糖用圣法核,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更大的可能是他用了也没用,白白浪费掉而已。”   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冒着如此大的失败概率把圣法核给普通人用。还有一点索菲亚没有说,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的魔文水平?在她心里这个小蜜糖的疑点又多了一层。而且过了这么久,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告诉过银洛自己的名字。   偏偏傻阿洛对对方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连圣法核这种东西都毫不吝惜地给对方用,甚至不惜用老海盗临终前留给他的铁片去换。   她联想到近日在网上看到的各种关于仙人跳、骗婚的新闻,不由满心忧虑。但又想到那个人也没特意来骗银洛,还是阿洛自己巴巴地把人家抢回来又真骗婚不让人走的……倒也分不清到底是谁骗谁。   最后,索菲亚只提醒了一句:“你告诉他用了圣法核后可以有机会获得魔法天赋,但最后如果失败了,希望破灭给他带来的打击可能会更大。”   “没事,圣法核这么罕见,小蜜糖本身又不是法师,应该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银洛笑道,“我先不告诉他这是什么,骗他把圣法核吃下去,等成功了再说,失败了就不提了。”   他只想他好,那些付出却不用要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西时桉:笑话,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区区圣法核这种东西。 第19章 婚礼   交换物品的过程倒是很顺利,对方全程只派了三个人露面,而且三人全部做了魔法伪装,明显是不想多生事端。   银洛拿到了圣法核,也不急着拿去给西时桉,还想等到婚礼当天再送给爱人。   倒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搂着自己的小蜜糖,西时啊的手摸过他的胸膛,一下子就发现了和往日的不同:“你常挂着的那个铁片呢?”   那个铁片划过他的手几次,西时桉记得很清楚。   “不好看,就丢掉了。”半睡半醒间银洛小声嘟囔着,即使快睡着了也不忘趴在西时桉胸膛上偷亲一口,“小蜜糖以后要送我更好看的。”   白日做梦。西时桉心里想着,虽然觉得海盗这个回答是在敷衍自己,但也没再在意,自然地搂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海盗,很快睡着了。   虽然银洛已经尽可能地给银色闪电号做了许多精致的布置,海盗们的婚礼还是处处透着朴实粗犷的感觉,从早晨到晚上,就是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的宾客,不停地和不同的人相互敬酒。银洛一直牵着西时桉的手,兴奋地把他介绍给不同的人。   西时桉怀疑自己今天和碧罗斯海域全部的海盗头子都喝了酒,并且接受了他们的祝福。这可是很多国王都没有过的待遇——他打破大陆上的记录掌握第四个禁咒的时候,光耀帝国的王室特意举办了晚宴来祝贺,并且炫耀性地邀请了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参加。但是西时桉本人以忙为由却并没有参加晚宴,其实他只是觉得无聊。   无聊,他此时也在心里这么念叨着,但心底却不真正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快。   海盗们都是不拘小节口无遮拦的家伙,那些祝福的话甚至让银洛都觉得羞赧难当、啼笑皆非,西时桉反而不觉得说的有什么不对。   晚上两人回到房间,银洛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记得今天是他和小蜜糖举办婚礼的日子,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强撑着保留一丝清明。西时桉倒依然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作为一名大魔导师,他对世间各种元素的耐受力都极强,毒素、酒精这种东西很难对他起作用。   早和你说过不要喝这么多酒,婚礼当晚都敢喝醉,我看你是要完。西时桉一边腹诽着一边搂住海盗往床上拖。   就在这时,银洛突然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向书桌的方向走去。   西时桉的脸黑了。平时都是上赶着过来搂他,今天办完婚礼了居然还敢把他推开?   只见海盗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从里面窸窸窣窣地翻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然后笑着捧着匣子走回西时桉面前:“宝贝儿,这个送给你。”   西时桉眯了眯眼,就着银洛的手伸手把黑色匣子掀开,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月白色晶核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散发着清淡的光,他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浓郁的魔法力量从中散发出来。   西时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银洛为什么要送圣法核给他?难道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想帮他恢复力量并以此求饶?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是什么?”西时桉还是轻声问道,他想听听海盗的答案。   “助兴的药。”银洛笑着,突然伸出手把圣法核从匣子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嘴里,然后随手把绝魔匣扔掉一边,强硬地伸出手按住着西时桉后脑凑过去吻他,一边吻着一边用舌把圣法核顶过去,逼西时桉咽下。   喝醉之前他早就计划好了,骗小蜜糖吃下去比较不容易,不如直接喂他吃。现在虽然醉了一半,这个计划他倒是还记得。   成功让西时桉吃掉圣法核后,银洛舔了舔他的唇,嘴角上扬,醉醺醺地笑着:“小蜜糖,我们今天结婚……你是我的人了……”   西时桉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热流上涌。所谓万事开头难,他的魔力恢复也是这样,最初的恢复是最艰难的,当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之后的恢复速度就会成倍增长。西时桉可以清晰察觉到体内原本如水滴一般缓慢汇聚增长的魔力突然变成了涓涓细流,不住地向体内注入。   银洛本身也算半个法师,圣法核这样的东西得来不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西时桉蹙了蹙眉,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见海盗又贴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又自然地吻着他。   他银色的眼睛已经困倦地阖上,睫毛轻轻颤动着,脸上因醉酒和兴奋而带着浅浅的红晕,吻和呼吸一同落在他的下颌、嘴角和脸颊上,昵昵的,暖融融的。   西时桉呼吸一滞,下意识微低下头,主动寻着他的唇,吻住。   魔力在他的体内汹涌,他抱着银洛,亲吻着,推倒在装饰一新的新房的床上。   海盗在他身下浅浅地呢喃着,这次醉酒后显得安静而乖巧,片刻后手却突然脱力,从他的脖颈上垂了下来。   西时桉稍稍抬起身,拉开了些距离,专注地看向身下的人。   海盗呼吸平稳安然,显然已经睡熟了。   大魔导师看了又看,强忍下心中的躁动,最终忍不住抬起了手,轻轻捏住海盗的鼻尖。   银洛不适地皱了皱眉,用鼻尖顶着他的手指。   西时桉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了笑意,板起脸,哼了一声,收回手,开始照顾两人洗漱入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做起这些侍候人的事已经很熟练了,全程都没有把银洛扰醒。   第二天天刚亮西时桉就睁开了眼睛,虽然昨天几乎折腾了一夜,他却觉得精力充沛,体内充满力量,之前让他干得不适地虚弱无力之感大大减弱,自从魔力消失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了。   西时桉简单估算了一下,吸收圣法核后,一夜之间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十,七天之后应该就能恢复百分之五十——而那已经是远超过一般魔导师的水平。恢复到百分之八十之后恢复速度会再次放缓,所以预计要过至少一个月才能彻底恢复完全。由于他的魔力经此一遭已经获得了提纯,所以完全恢复之后,他甚至会比之前更强。   西时桉计划恢复到一半之后就离开,因为届时想对他造成伤害已经非常困难。   想到这里,他偏头看向扒着自己睡得正熟的海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上对方的眉眼,从眉毛、眼睛、鼻梁到嘴唇,一寸一寸地抚摸下去……最后忍不住地轻轻揽过对方,吻上他的唇。   虽然劫回船上、各种羞辱调戏、还骗婚……每一条都很可恶,简直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但是……算了,看在这次的份上,不用禁咒收拾你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魔导师一边吻着一边恨恨想着,欠我的那么多账,还是要一条条还回来。 第20章 辅导   银洛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银色的睫毛连同眼睑一同微微颤动,似乎是要醒来的样子。   西时桉像是突然从令人沉迷的拥抱和亲吻中惊醒一般,连忙放开人退出来躺回原处闭上眼睛,装作还没睡醒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银洛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小蜜糖,他的心上人依旧安静地睡在他的身侧,右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身上。   他的心一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爱人的手腕——微弱的魔力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动着。   银洛直觉全身一震,不可置信般“腾”地坐了起来,抬起手覆在西时桉的胸膛上方。不是错觉,小蜜糖体内的确已经有了微弱的魔力存在。   虽然只是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但是显然,他们就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一。他们成功了。   银洛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实际上西时桉的魔力浩瀚如大海,即使是只恢复百分之十也极为可观,至少已经超出了银洛当前的魔法水平,但西时桉把自己的力量压制了下去,所以银洛并察觉不出他的真实实力。   银洛兴奋得忍不住想立马把西时桉摇醒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又不舍得真的把爱人吵醒,矛盾之下索性躺在西时桉身侧,抱着他偷笑,过一会儿忍不住了再偷亲一口。   西时桉比他醒得更早,被他这么骚扰得再也装不下去,于是动了动手,悠悠睁开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向银洛。   银洛见他醒了立马又坐起来,跪坐在他身侧喜悦道:“小蜜糖,你有没有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西时桉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身体里好像有一种陌生的力量。”   其实一点都不陌生。毕竟他是天生的魔法师,从出生起就觉醒了魔法天赋,被称为世界上最受魔法之神眷顾的人。   银洛看向他,银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宝贝儿,这是因为你体内储存着魔力,随着你不断修炼,你体内的魔力还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西时桉看着他没有说话。   银洛笑着抱住他:“小蜜糖,这意味着你成为一名魔法师了!”如果他们在地上,他现在真想站起来抱着自己的爱人转圈。   西时桉已经可以十分确定了,银洛是故意要他吸收那枚圣法核的,并且不知道他原本是一名魔法师——那他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他想让自己获得从普通人变为魔法师的机会。海盗现在一定认为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怎么可能……突然变成魔法师……”他还想听听海盗准备怎么解释。   “当然是因为和我结婚了。”银洛一本正经地说道,并不打算告诉爱人真相,“只要以后多和我亲热,魔力会增长得更快的。你老公我可是全碧罗斯海域最厉害的魔武士。”   ……真是信了你的邪!西时桉表面面无表情,内里却愤愤地想着,你老公我还是全大陆最厉害的大魔导师呢,你缠着我亲热了这么久,怎么没见你魔力提升?!   银洛见西时桉没有反应也不以为意,只当心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亲亲西时桉额头道:“放宽心,宝贝儿,我会亲自教导你魔法入门的。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   西时桉喉咙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有点点头应道:“好。”   银洛这时略微冷静下来,才发现违和的地方,小蜜糖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他宽慰地搂着爱人的肩膀,问道:“宝贝儿,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西时桉闭了闭眼,艰难地解释道:“……我是想,我年纪有些大了……我是说,光耀帝都那边有魔法天赋的孩子都是很小就开始学魔法了。最大的十三四岁的时候也开始了。”   天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说违心的话。大魔导师先生从前从不说谎,因为没有必要,没人值得他对对方编造谎言。   银洛却很善解人意地理解了爱人的意思。   “没关系,”他说,“我是十七岁才开始学习魔法,正式成为魔武士,在那之前只和海盗学过武道,而且教我魔法那位老人也是带我入门而已,我后来的魔法成就、包括大部分魔文都全部依靠自学,可我现在也有了一般中级魔法师的水平。”   海盗眼底温柔地看着大魔导师:“小蜜糖,不用怕晚,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法师的。”   我也相信,西时桉在心里喃喃着,你大概能辅导出一名掌握禁咒的大魔导师。   “好,”他闭了闭眼,艰涩地道,“那就……拜托你来教我魔法了。”   他没说过这样的话,在他童年的时候西时家族是请来过不少魔法师来教他,但那些魔法师往往用不了一个星期就会主动请辞,而等他稍稍年长一些后,即使面对成名已久的魔法师也是以相互探讨交流的态度相处,而不是他去向对方讨教。这是第一次西时桉请人来“教”自己魔法。   西时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星期的时间委曲求全成这样,更诡异的是他的心里并不真的觉得如何委屈。他还……挺期待的。   “乖,”银洛哄着爱人,“不用对我说这样客气的话,我们是夫妻,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迟早要离婚的夫妻。西时桉在心里反驳着。别以为你这些拙劣的情话和糖衣炮弹就能收买我跟你过一辈子。   于是银洛开心地过上了教导大魔导师学魔法的日子。   为了教小蜜糖学魔法,他甚至翻出了自己当年网购的各种初级魔法理论教材,比如《初级水系魔法》《100天教你速成小魔法师》《雷电魔法原理》等。   说起来海上网购商品不容易,海盗们有几个统一的账号,网购地址填的都是银色闪电号在各个沿海小城中的商铺,每次运送补给的时候会一并将他们所买的物品运过来。   银洛一直幻想着把小蜜糖抱在自己膝头,窝在一起甜甜蜜蜜地教爱人学魔法,但是上一次西时桉教他学魔文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个想法并不可行。他只好放弃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地坐在西时桉旁边,一手搂着大魔导师,一手指着魔法书教他基础魔法原理。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习的第二天银洛兴致勃勃地拿来一个水晶球道,“昨天我们已经学习过了,每个人都有和自己最亲和同时自己最擅长的魔法元素,我找来了测试用元素魔晶球,我们先来测一测你适合哪系魔法。我比较擅长电系,不过宝贝儿你不用担心,基本魔法原理都是相同的,就算你擅长的不是电系老公也能帮你学习。”   不用测了,我都擅长。西时桉一边想着一边按照银洛指示把手搭放到水晶球上,只见几缕紫色的电流混杂着蓝色的水雾在元素魔晶球中闪过——操纵这种测试魔晶中的元素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点点小技巧即可。   银洛看到结果后激动地抱住了他:“小蜜糖!我们一定是天生一对!你也最擅长电系,对水系也有一定亲和力,和我当年一样!”   那是当然,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亲和什么。西时桉自负地想着,突然黑了脸——自己为什么偏偏要选这家伙最亲近的两种元素?!   “好,那我们从基础地学起。”银洛教起魔法来是很认真负责的,没有西时桉想象中的趁机亲亲抱抱占便宜但情形出现,而是一直一本正经地讲解各种基本原理。   大魔导师学起来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专注地望着海盗张合的唇出神,只分出一丝心思来听银洛所说的话。   就听银洛道:“闪电刃是电系魔法中最基础的一个实用攻击法术,我们先试着把这个法术施展出来。”   海盗团长说到这里,突然坏笑着合上了书,看着爱人道:“小蜜糖,如果你今天一整天都施展不出来,那我可要吻你了。”   他摸了摸下巴补充道:“比平常的都狠。”   都结婚了还假装正经,就知道你迟早要原形毕露。大魔导师像往常一样腹诽着,突然有些举棋不定——那他今天到底要不要把闪电刃施展出来?   ……帝都魔法学院的新生们如果没有基础的话,一天时间应该不能顺利施展出最基本的法术?所以如果他很快施展出可能会引起海盗怀疑?那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藏拙一些今天不要把闪电刃施展出来了。   西时桉很快就用充沛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第21章 教大魔导师学魔法   大魔导师一天都没有把闪电刃施展出来,晚上的时候银洛理所当然地罚了他,还说他是“小笨蛋”“小蠢蠢”。   银洛睡着后,西时桉修长的手指拂上海盗的眉眼,轻轻在他眉心弹了弹——你才小笨蛋小蠢蠢!   ……不过吻得一点都不狠,只有时间勉强还算长。   而翌日早晨,大魔导师迅速地学会了闪电刃的施展方法,并连续几次成功释放。   银洛一肚子安慰都憋在了心里。   他身边的魔法师不多,而且大多数是野路子出身,他从来没去过正规的魔法学院,也不知道大多数人学习魔法是什么进度什么情况,见爱人昨天努力了一天连个电火花都打不出来心里着急,怕自家小蜜糖心高气傲接受不了,所以晚上吻得都是柔情蜜意百般缠绻的,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准备用来安慰爱人,就怕爱人今天还没有进展心里难过。   ……谁能想到不过过了一晚上而已,今天的小蜜糖就不是昨天的小蜜糖了!   就像突然开了挂一样!   一肚子话堵着说不出的海盗团长最终神色复杂地看向爱人:“……宝贝儿,你昨天不会是故意骗吻的吧?”   西时桉冷冷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好像是不太可能,高傲的小蜜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银洛想了想,摸摸鼻子继续老实地教魔法,把爱人突飞猛进的进展归结为爱人比较要强,昨天一天都没成功,所以今天爆发了。   后来银洛发现,只要他提出“学不会要罚”的时候,小蜜糖的学习进展就会肉眼可见地放缓——他真的忍不住要怀疑爱人真的是专门来骗亲热的了,又觉得小蜜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所以得出了一个结论——小蜜糖自尊心高,对惩罚比较敏感,提起惩罚会让他心态失衡,影响他的正常学习和发挥。   他于是改为了奖励模式,只要爱人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学习任务就可以得到亲吻或拥抱的奖励,结果西时桉果然学得快了许多。   银洛再次得出结论,小蜜糖果然只是对“奖励”“惩罚”本身比较在意,对奖励或惩罚的内容并不在意。他的奖励和惩罚都一样,但效果却大不相同。   海盗先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本次推论中的重大逻辑问题。   就这样,用了七天把《初级电系魔法》教完之后,西时桉的魔力也顺利地恢复了百分之五十。   西时桉自我感受了一下,觉得恢复了百分之五十后的自己还是比较弱,遇到特别棘手的情况可能会无法应对,于是心安理得地决定还是等魔力再恢复一些后再离开。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力量外泄的强度,所以在银洛看来他的魔力始终没什么增长,一直很微弱。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正常人修炼起来魔力的增长和积累的确极为缓慢。   偏偏在一次绵长的亲吻之后西时桉还要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去问银洛:“你不是说和你亲热魔力就能增长得更快吗?为什么我这些天没有感觉到增长?”   西时桉给自己的做法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这么说,可以表现得更像一个急切追求进步的魔法新人,避免海盗怀疑。   银洛一时语塞,正想耐心宽慰爱人告诉他正常修炼都是这样,滴水穿石,时候到了自然会有进益,不能急于求成,就听西时桉板着脸继续冷冰冰地质问道:“是不是亲热得还不够?”   银洛在告诉爱人真相和昧着良心继续趁机占小蜜糖便宜中犹豫了片刻,最后折中道:“……那,我们每天再多亲热一点,不过小蜜糖你还是要好好修炼,学魔法这种事,只靠亲热是学不好的!”   为了不让爱人产生错误的认知放弃努力,银洛特意提高了声音强调着。   那是因为你太废物了。大魔导师自负地想着,如果是你和我学魔法,我就敢保证你只要和我好好亲热,就算不好好修炼,魔法修为也能一日千里,迅速进步。   “是不是要靠正常伴侣间那种亲热才行?只是亲吻和拥抱可能不够吧,都没有魔力交互。”西时桉继续冷淡道。   银洛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耳后瞬间变得通红。   他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西时桉在对方额头上飞速吻了一下,小声道:“小蜜糖你放心,在你真的喜欢上我、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所以不要多想了,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会成为很厉害的魔法师的。”   废猫扶不上墙!西时桉恨恨地捏着手里的低级魔法书。你等吧,我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你不会爱上你的,所以等到离婚的时候可别后悔!   他一面腹诽着,一面又不由自己地觉得海盗这样腼腆又青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像是一只猫咪伸出爪子勾着他的心脏,挠得他的心麻麻痒痒的。   我大概是疯了,又或者是海盗流氓霸道的样子见多了,所以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就会觉得稀奇。   大魔导师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他现在就算是看到海盗流氓霸道不讲道理的模样也一样觉得……可爱。   一个月的时间里银洛每天都和西时桉黏在一起教魔法,西时桉有些疑惑:“你现在都不开张的吗?还是碧罗斯海域已经没有船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海盗去打劫了。   “我怕你嫌弃我。”银洛放肆地整个人靠在爱人的身上,“嫌弃我只是一个吸别人血的、违法作乱的海盗。”   “不过你放心,”银洛在西时桉身上翻了个身,正面面对他搂上他脖子道,“不会坐山吃空的,我们有很多商铺,而且还会出卖情报和战术给其他海盗团,这些都是收入。我几个月不干活也没事。”   银洛没有和西时桉讲的是,他已经和船上的海盗们都讲了自己的计划并得到了大多数海盗的理解和支持——他决定离开银色闪电,带着爱人和一部分积蓄去大陆上开创自己的事业,结束这样漂泊的生活。   索菲亚说:“果然,美人乡是英雄冢,祝你好运,阿洛。不过记得,银色闪电会是你永远的家。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   “放心,”银洛笑着道,眼底尽是温情,“小蜜糖嘴上不肯承认,但是我感觉、我感觉……他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再过半个月,等他彻底安排好一切就能带小蜜糖走了,他不能一直这样自私地把爱人困在海上。到时候,小蜜糖想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小蜜糖想在哪里安家他就跟着在哪里安家。但他没和西时桉说过自己的计划,他想给爱人一个惊喜。   此时距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银洛的奖励激励教学模式下西时桉已经学到了《初级雷电魔法·进阶篇》。和西时桉之前预计的一样,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而越到最后,魔力恢复得越是缓慢。不过由于他的魔力已经获得了大幅提纯,此时即使并未完全恢复,他的实力也和以往全盛时期相当。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力量傍身,非常安全,可以自由地施放禁咒,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惹得了他。   西时桉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总以“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离开之后可能会遇到意外不利于恢复,还是再等一等”的理由拖延着坦白一切离开海盗船的时间。   事实上,他现在只用很少的时间来注意自己的魔力恢复进展。   如今每天晚上拥抱在一起相互亲吻亲热已经变成两人的例常活动,这天也是一样。   合上《初级雷电魔法·进阶篇》,银洛向往常一样主动环上爱人的脖子,两人相互拥吻着向床边走去。   恢复魔力之后,西时桉总有许多情不自禁想做一些事情的冲动,比如压着海盗亲吻的时候,他会想用魔法把银洛的双腕锁起来,扣在头顶,然后看海盗扭动着身子无助地向他求饶,银灰色的眼眸还是那么无辜且专注地看着他,满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最好用谁都解不开的禁咒锁起来,这样才……解气。   大魔导师思忖良久才想出合适的形容词,他把他想对海盗做的一切奇怪念头都归结为对海盗的怨怼和报复,好像只有海盗乖乖让他这么干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让他不再那么的……躁动难平。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忍不住了。他想把海盗抓回自己的地方好好报复,让他偿还这些天里欠下的一切。   今天的海盗格外调皮,一边一千遍一万遍地说着“小蜜糖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你真好”,一边趁他为这些花言巧语愣神心颤的间隙不老实地笑着轻咬轻吻他的肩头、脖颈和喉结。   欠揍了。西时桉在心里默念着,强大的魔力在他体内不受控制地飞窜涌动着。他觉得自己该用魔法锁链把这个海盗从头到脚牢牢捆起来,好好收拾一顿。   他想象着那个场景,黑眸中颜色更深更黑了。   就在这时,海面上升起一团如白昼般极为耀眼的光芒,将银色闪电号完全笼罩在内,透过船舱内的舷窗就能看到那刺眼的白光。   银洛正对着窗子,一瞬间被刺得闭上了眼睛;西时桉背对着窗,但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光的强度,好似一颗小太阳在船顶升起了一样。不仅如此,他还迅速知道了这光是什么东西,不由皱了皱眉。   那光一闪即逝,但过于明亮,全船的人即便是瞎子也能察觉,房间外也喧闹了起来。   银洛匆匆跳下床,捡起两人方才胡闹时脱下的衣服迅速披上,也顾不得扣扣子就要打开门出去。走到一半又不放心地走回来,捡起一件衣服伸手胡乱给西时桉穿上,又手忙脚乱地给他系上扣子,边扣边道:“恐怕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宝贝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和我一起,千万别离开我,知道不?”   他怕吓到西时桉,又强扯出一个笑容,亲亲爱人的脸,把大魔导师拥进怀里轻声道:“小蜜糖,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我没怕,我倒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害怕。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的小蠢蠢。   西时桉念叨着这个海盗曾经用来称呼自己的称呼,心中不自禁浮现一抹笑意,小笨蛋,小蠢蠢,你迟早会知道,咱们之间到底谁比较傻。 第22章 被擒   银色闪电号位置隐蔽,主体材料可以屏蔽一切科技或魔法的探测,船体外侧自带可利用海洋条件迷惑他人视线和感觉的魔法图腾,正常情况下,绝没有被人发现了而船上人还没发现的可能,这一点过往的经历已经可以证明。   所以如今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是对方非常强,第二是有人出卖了银色闪电。更有可能的是,这两点同时发生了。   银洛拉着西时桉就要往出跑,西时桉把他按在门上,细致地给他把扣子扣好才放开。   “以后不许这么袒胸露腹出去见人。”大魔导师命令道。   “没关系的,那些都是我的兄弟。”银洛不以为意,但情况紧急之下也来不及再解释,只匆匆在西时桉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儿不要吃醋,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他们因为穿衣服系扣子耽搁了时间,外面已经响起了巨大的撞击声和嘶喊声。出去后很有可能马上面临着战斗,银洛又不放心带西时桉出去了。   他把爱人推回去,把门牢牢关上,然后展开两个高级魔法卷轴在房间外施展了一个防御魔法和一个隐蔽魔法。   “宝贝儿,你在里面等着我。”他用背抵着门说道,“书桌下面第一个抽屉里有我的备用通讯器和传讯魔法卷轴,我教你用过魔法卷轴的,有事就用这个叫我。”   “无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会马上出现。”   说完这句话,银洛不敢再留恋停留,快速跑出到主舱室。   今晚是索菲亚负责守卫工作,她已经在指挥海盗们抵抗对方的攻击。银洛到的时候她正在不断地检索着召唤物们带回来的敌方信息。   “刚才那道光你看到了吧?”索菲亚道,“是光耀骑士团,他们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法发现了我们的位置,用五艘船把我们包围了起来,现在正在发起攻击,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跑不掉,打不过。我给人鱼族送了信,幸运的话或许能等到人鱼的援助。”索菲亚摇了摇头,“更可怕的是刚才那个光球,那是被称为亚禁咒的’神圣审判’,只有几大帝国光明神殿的大祭司和光耀骑士团的团长有能力在祭司和圣骑士的帮助下释放。根据眼下情况来看,应该是光耀骑士团的团长亲自来了。”   “……还真是看得起我们。神圣审判会让修炼武道的武者虚弱无力,越是强大的武者受到影响越大,所以我们不少人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束手就擒。”说到这里索菲亚挑起眉看向银洛,“阿洛,你没有事吗?”   “没事,”银洛检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那就奇怪了,”索菲亚嘟囔着,“……你的魔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连亚禁咒都对你不起作用?还是你身边有一个魔抗高的大魔法师给你挡住了?”   不可能。光耀骑士团释放神圣审判的时候他正和小蜜糖抱在一起亲热,哪来的大魔法师?   不过眼下时间紧急,他们也没时间再去思考这个问题,银洛保留着战力总是一件好事。   又是光耀骑士团。西时桉拿着备用通讯器,听着银洛那边传来的声音皱了皱眉,很快明白过来海盗们现在面临着怎样的问题。   他当然有办法帮海盗们解决眼下的困境,比如直接放一个禁咒,把那群骑士轰走。但是以他的身份而言,使用禁咒对付光耀帝国的光耀骑士团显然不合适;况且这世界上会禁咒的人、大魔导师也屈指可数,如果他真的出手使用魔法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更关键的是……他没什么理由帮着海盗去打光耀骑士团。   所以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他直接亮明身份——光耀骑士团还不敢拿他怎么样,他要放海盗走,那些家伙自然不敢不放。   不过问题来了——他又为什么要替海盗们出头放他们走呢?难道不应该顺势把这群胆大包天的海盗捉回去?   就在他思索的功夫,银洛那边的形势已经到了非常不好的程度。   索菲亚打开一个防护魔法卷轴扔在前面,转身对银洛道:“阿洛,你先回去,带你的小蜜糖走。你不是已经都准备好离开的一切东西了吗?”   银洛摇了摇头,他向索菲亚笑了一下,稍稍退后拿出自己的通讯器。   “喂?小蜜糖,”海盗脸上的表情极为温柔,“我这里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有人进去了你的房间,你就告诉他们你是被我劫到这里的,让他们送你回家。这些都是光耀骑士团的圣骑士,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小心见机行事。”   “而且别以为这样就能跑了,我们可是夫妻,等我解决这个麻烦,我就去找你。”   索菲亚的防护魔法撑不了多长时间,主舱室很快就被攻破了,一位一头棕发穿着白色骑士服的骑士率先走了进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小蜜糖?”海盗抬头看了一眼,最后柔声问道。   “……笨蛋。”那边的大魔导师闭了闭眼,无奈地扯了扯领子,干嘛说这么多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的话,你老公难道会放着不管让你出事吗?   “喂,听好了,我叫……”他清了清嗓子,刚宣布了一半,通讯器那方的声音全部戛然而止,突然中断了。   西时桉暗骂了一句,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把抽屉里那张低级传讯魔法卷轴收好,推开了门。   真是废物,连光耀骑士团那些废物都对付不了。这么废物了还不上进,还不抓紧时间好好和他亲热,如果海盗愿意和他那样最亲密地肌肤相亲的话,他是……不在意把自己的魔力分给对方的。   西时桉摇了摇头,赶紧甩去了满脑子的绮思旖念。   大魔导师根本不考虑在他眼里“废物”的光耀骑士团被誉为“大陆第一骑士团”,而骑士团团长李索也是大陆之上赫赫有名的强者,本身也有武尊的水平,再加上他是神职者可以释放一部分光明魔法,其实力也相当于同级的魔武士。   不同等级间个体的力量压制是绝对的,不用其他人,只李索一个人银洛他们就难以应对。   ————————   银色闪电号的二楼大厅内,海盗们全部被魔法锁链锁住了手脚贴墙站着,四周都是严戈以待的圣骑士,更不要说很多海盗受到神圣审判的魔法效果影响,至今依然没有恢复行动力。   以李索为首的高阶圣骑士坐在大厅中央,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群海盗们。   毫无疑问,银色闪电团面临着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银洛垂着头,汗滴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顺着脸颊和脖颈滑下去,一直滑落到已经被汗浸到透明的白色衬衫里,之前西时桉给他仔细系好的扣子已经在战斗中挣开,不知散落在哪里,可以看见脖颈和胸膛处大片的浅蜜色胸膛。魔法绳索牢牢束缚住他的腰身和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西时桉站在三楼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控制不住地感觉暴躁起来,这种情绪在看到海盗身上的魔法绳索后愈演愈烈。   他是也经常想把不老实的海盗捆起来好好收拾一顿,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别人的魔力、别人的魔法绳索缠绕在海盗身上。   或许是夫妻之间的灵魂感应起了作用,银洛突然抬起头来,准确地看向西时桉所在的地方。   看清爱人之后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焦急,试图示意对方赶紧离开。   他想小蜜糖平安无事,他不想小蜜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他不奢求爱人等他,他只希望从今以后,他的小蜜糖还能好好的,自在无忧地生活。 第23章 魔药   李索摘下了自己的骑士头盔,一头蜷曲的棕色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上,他已经有了些年纪,面容端正坚毅。他站起来向银洛走去,双目直视着他:“银洛团长,我们来这里是因为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日前我国大魔导师西时桉先生在碧罗斯海域失踪,至今下落未明,而船上有海盗侵入过的痕迹,我们怀疑是你与你的手下所为。请随我们回光耀帝都接受调查。”   银洛却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西时桉身上,他不想让这群骑士认为小蜜糖和自己有干系,他希望爱人能好好伪装成一个被他强硬劫来的、无辜的受害者——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看着西时桉站立的地方,着急的无声地对爱人做着口型,让他离开。西时桉站在三楼阴影处,李索暂时还没发现他。   但西时桉却对银洛的示意置若罔闻,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甚至还向外走了两步。   银洛知道自己没什么选择,他甚至觉得被押送到光耀帝都接受审判也好,那可是小蜜糖的家乡,说不定他还能和爱人一路同行并趁机把海盗们救出来,带着小蜜糖远走高飞。他只是对小蜜糖不听安排的举动很着急,他担心这些圣骑士把他当成海盗一同捉起来,他不舍得爱人受到一丝伤害,更不要说像这样被捆起来,甚至四肢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怪我平时太宠着他了。银洛懊悔的想到,搞得小蜜糖现在根本不分轻重缓急。但是如果这些圣骑士真的敢伤害到他的爱人,他想他一定会拼命的。   李索发现了面前这位闻名遐迩的年轻海盗团长明显的分神,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船舱三楼的阴影处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   对方穿着普通的、和眼前海盗款式相同的白衬衫,神色平静,肤色略显苍白却难掩俊美,他站在海盗船上却如同置身帝王的宴会之中,气质优雅高贵,却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傲慢。   这个人,即使只见过一面,也不会忘记,更何况作为光耀骑士团的团长,他们在光耀帝国的各种场合下见过不止一次。   李索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到西时桉,他从没想过这位大魔导师先生会真的是被海盗劫到了海盗船上。   “公爵大人,”他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将手放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对对方行礼道。   作为西时家族的家主,西时桉自然承袭了家族中公爵的爵位,外界更注重他大魔导师和禁咒法师的身份,光耀帝都内的上层贵族们却依然习惯用爵位封号来称呼他。   男人看向他,微微颔首。   李索的声音引起了船上众人的注意,瞬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   不少圣骑士认出他的身份,在最初的反应过后也纷纷跟随李索行礼:“公爵大人。”   能加入光耀骑士团的圣骑士大多是贵族出身或是每年极为优秀的万里挑一的年轻人,能认出西时桉并不奇怪。   银洛有些讶异地看着爱人,他早猜到小蜜糖身份非同一般,应该是贵族出身,但没想到他会是……公爵?而且看起来是颇有实权和势力的公爵。他虽然常年在海上生活,但大陆上的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李索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可不会对普通贵族如此恭敬。   西时桉略一点头,看向站在自己下方的李索:“这是我和这些海盗之间的事情,我希望能够自己解决,还请李索团长不要插手,可以吗?”   他表情淡然,语气也称得上客气,但李索却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骑士团团长再次躬了躬身,应道:“自然,一切由您指示。”   “还有,”西时桉平静地补充道,“希望您和您的骑士都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当然,没有问题。”李索当下应诺道。   大魔导师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向海盗走来。   银洛已经完全愣住了,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和想象——毫不费力地将银色闪电制住的李索,为什么会对他的小蜜糖摆出一副敬畏有加的态度,并且一切交由对方控制?   他看着和自己夜夜交颈而眠的爱人,向上扬起头,银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小声确认道:“……小蜜糖?”   虽然是同一幅皮囊,但是眼前的男人周身却挟裹着一层骇人的魔法威压,眼神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虽然他是想让小蜜糖装作仇恨自己的样子和自己撇清关系,但是真看到爱人恢复成刚被劫到船上时的冷漠态度又不自觉地有些难受——他们有过那么多甜蜜的亲吻和拥抱,银洛不想让那些都变成假的。   西时桉挥了挥手,束缚住银洛的魔法绳索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他摊开手掌,一只黑色的长颈水晶瓶子漂浮着出现在他手上。   大魔导师拿着黑色水晶瓶子不紧不慢地进一步向银洛走过来,直到几乎紧贴着他站在他面前。   银洛瞬间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与威慑,这种压力和威慑不仅来源于对方强悍的实力,还来源于雄性的本能,是在完全受制的情况下正面面对另一名强大雄性时所感到的本能不适。这种压力是他以前在西时桉身上没有感受到过的。   银洛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记忆中的小蜜糖变得越来越模糊,而眼前的小蜜糖却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一个字。   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索菲亚从前告诫过他的话——“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真正的他”。   一大片阴影向他笼罩过来,银洛这时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爱人在身高上也毫不逊色,他不得不仰起头来与对方保持对视。   “我给你两个选择。”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色眼睛的主人如是说,“第一,我会让光耀骑士团带你们返回光都,届时你们所有人会在那里接受审判庭的审判;第二,把这瓶药喝下去,这是我刚调制出来的魔药,谁也无法保证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只要你喝下去,我保证,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既往不咎,我会保证你们全船人安全无恙。”   旁边那么多海盗和圣骑士看着听着,西时桉并不好意思细细和银洛数落他们之间的笔笔烂账,什么抢人、逼婚、强吻、诱吻、故意勾引、装无辜……所以只用了一句“既往不咎”一带而过——至于那些过于细致的问题,当然是得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细细清算。   西时桉对自己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他觉得这样才对,理由非常充分。   这些海盗劫走了他,眼前这个海盗更是带给了他平生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所以他才不会来帮着海盗们对付光耀骑士团,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但是他也不会允许光耀骑士团越俎代庖处理这些海盗的,他自己的事,当然该他自己来了结。   不过他当然能料到以银洛的性格会选择哪一个,他一定会牺牲自己选择魔药;他也知道魔药究竟会有什么效果,而不是像他宣称的一样对结果不能把控。   这是他在拍卖会上偶然得到的一张魔药配方,魔药的名字叫做“爱语”,但很少有人会真的给自己的爱人喝这种魔药。   它是由三百年前一位魔法师研制出来的。当时那位魔法师爱上了一位女战士,但是战士却并不喜欢他。于是求而不得的魔法师就发明了这种魔药诱骗对方喝下——喝下魔药的人如果爱配制魔药那个人,爱的越深就越会离不开对方,稍稍分开就会大为思念对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自己的爱人和对方在一次;但如果喝下魔药的人不爱配制魔药之人,他的力量就会减弱,越不动心力量减弱得越多,同时外表上会产生趋向另一性的变化。   这无疑是那名魔法师疯狂的报复。战士一点也不爱魔法师,所以她的力量完全消失了,并且虽然生理结构没有改变,但从外貌来看却更像一名男子。自私的魔法师希望借此留住心上人,让她无法和其他男子在一起,并逼迫她为解除魔法效果而和自己在一起。但战士始终没有妥协,并且找到了另一个与她两情相悦的人,在他们成婚那天,不堪忍受的魔法师选择了自杀,他死之后魔药效果也自然解除了,但“爱语”的制作方法也再无人知晓。   其实魔法师把自己生平的魔法研究和对战士的扭曲的爱都写进了自己的日记里,并用一个魔咒把自己的日子封印起来,如果解不开封印,就打不开这本日记。在拍卖会上西时桉原本只是对日记上的魔法封印感兴趣,所以拍下了这本三百年前的日记,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些有趣的发明。   他最初试配“爱语”也全部是出于研究的目的,配完就随手扔进了空间戒指里,却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他魔力恢复之后,手中的空间戒指也自然又能打开了,正好可以把魔药拿出来。   西时桉的盘算打得很好——银洛一定会选择自己喝魔药,银洛那么爱自己,喝下魔药后就会反复思念自己,然后自投罗网来光耀帝都找自己——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逮到海盗好好清算一番了。   不对,那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劫和被劫、骗和被骗的关系了。他说了,只要银洛喝下魔药,他们之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所以那些事他都已经宽宏大量地不计较了,他只要守在光耀帝都,继续等小笨蛋跑上门来求爱就好了。如果需要,到时候他可以再把魔药效果解掉;如果不需要,不解掉也可以,反正在他觉得“解气”之前,他不准备放银洛走的。   美好的前景。   然而银洛猜不到他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心里构想的美好前景。   “……小蜜糖?”银洛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再次轻轻叫了一声眼前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若珍宝的爱人在此时走到自己面前,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劫与被劫的关系一样,只有掠夺和报复,不存在半点爱意。   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眉间微微拢起,银灰色的眸子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像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   真想按着他的头狠狠吻下去,让他就这么哭出来,哭着和我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抢别人了,再抚摸着他的皮毛抱着他哄他,把他驯养成只属于我的小动物。   大魔导师转着与当下场合格格不入的念头,同时恨恨想着,眼前这个家伙可一点也不无辜,当了这么多年海盗不说,可没有哪只单纯的小动物能干出把人劫回自己窝里再骗婚逼婚这种事。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可不能心软,必须让他受到惩罚才行。 第24章 选择   “记住了, 没有什么小蜜糖。”西时桉伸出右手扳起银洛的下颌, 逼迫对方银灰色的眼睛看向自己,“我才不是什么小蜜糖, 我叫西时桉。”   终于摆脱这个像有智力障碍一样愚蠢且过分腻人的称呼了。西时桉舒出口气,暗自想着, 他其实想逼海盗叫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想听他叫自己西时桉, 他还没听对方这么叫过。   ……嗯, 最好用每天晚上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那个语气……   ……西时桉,我最喜欢你了……啧, 真是想想就觉得……   大魔导师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下滑, 落到海盗的喉结处,眼眸变得幽深难测。下一秒他迅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景,欲盖弥彰地换了一副更为冷淡的口气道:“所以, 你的选择是什么?”   “小……”银洛张了张嘴,后两个字却再也叫不出来了。   男人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他是西时桉,不是小蜜糖。光耀帝国的大贵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导师西时桉。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只觉得一时间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西时桉……   昔日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婚姻女神像下的吻和誓言, 一次次耳鬓厮磨时纵容的笑、亲吻和拥抱,婚礼那晚他傻傻献上的圣法核,以及最后一段时间中他自以为是地教对方魔法、把自己所有收藏的最好的魔法材料献宝一样献给对方的样子……   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看来可能不过是傻子拙劣的表演,一点一滴, 无处遁形。而对方冷眼旁观,嘲弄着看着自己所有试图取悦讨好他的愚蠢举动。   所以光耀骑士团是他叫来的吗?不需要呀,如果是西时桉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一个禁咒就够了,何必忍这么久,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因为戏弄他有意思么?   银洛只觉得自己头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清楚,自己爱了这么久护了这么久的宝贝其实就是大魔导师西时桉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太大,他实在难以厘清过去种种究竟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最终银洛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眼前的男人,哄骗似的道,“小蜜糖,你在骗我吧?”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小蜜糖可能骗他玩,光耀骑士团却不会为骗他演这么一出戏。   “没有为什么,”西时桉附在他耳边道,“我之前短暂失去了力量,正好被你劫了过来而已,如果没有你送我的圣法核,我大概还恢复不了这么快。”   原来是这样。银洛垂下头,闭上眼睛,半晌后又重新抬起头,银色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戏谑,他看着自己的爱人,突然轻笑着说:“一枚圣法核嫖到了大魔导师三个多月,岂不还是我赚了?”   他故意说着轻浮的话,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曾经是怎样傻乎乎的毫不犹豫地把一整颗心着急送上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连对方是不是不屑一顾也不在乎,只是一厢情愿地美滋滋地觉得对方一定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否则那些拥抱不会那么温柔,那些吻不会那么缠绵。   然而事实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西时桉失去力量时不得已的妥协,当他恢复之时,银色闪电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他悉心爱护的爱人,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要拼命保护的爱人只给了他两个选择——把他们全部送上审判席,或者让他喝下魔药,生死不论。   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想多了。   旁观者清,索菲亚劝过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听。   甚至还……还半哄半骗半强迫地逼着大魔导师和自己结了婚。   西时桉听见他说的话气得要死,于是眼神愈发冷淡,板着脸道:“你最好想清楚选什么,别以为我会对你心慈手软。”   以前银洛见西时桉板着脸只觉得爱人骄傲冷漠得可爱,不自觉就想啾啾亲亲他的脸让他露出多一点表情;现在在看他这样板着脸冷着眼的模样,却会觉得两人明明站得很近,心却隔得很远。   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恨,自己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不自量力把他劫上船的海盗。   银洛心里清楚,如果被押回光耀帝国的王都,如果被送入审判庭,等待他和他的团员们的将是什么。根据现有律法,他们只谋财并没有害过命,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终身监禁,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员死刑,这取决于那些贵族们到底有多恨他们。   他别无选择。比起让所有人失去自由,他宁愿死。   很奇怪的,他对眼前这位大魔导师依然抱着本能的信任,他相信对方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如果他喝下了魔药,对方就不会再为难他们。   银洛伸手放在了魔药瓶长长的颈上,眼睛牢牢盯住对方,轻声道:“你答应的。”   对方不置可否,黑色的眸子沉沉看向他,拿着药瓶的手的力气却放松了。   银洛不再说话,夺过魔药拔开塞子一饮而尽。他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死在自己这辈子唯一刻骨铭心地爱过的人的手上,也算是一件浪漫的事。   西时桉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向圣骑士们命令道:“放他们自由,然后从这里离开,三分钟之内。”   说完他就跟随李索走出了银色闪电号,没有再回头,从银洛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一个小时前那人还是他每天夜里搂在怀里抱着说情话的小蜜糖,被他惦念在心里藏着船舱中,只怕他受到一点伤害;一个小时后那人却变成了最为强大的年轻魔导师,被攻入他们船舱的敌人毕恭毕敬地引着离开了他。   银洛闭上了眼。   身体内忽冷忽热,或许是方才抵抗光耀骑士团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精力,也或许是魔药的作用,他一瞬间支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刚刚重获自由的海盗们连忙上前,把他抬回卧室。   ————————   “公爵大人,”李索恭敬地对坐在窗前的年轻男人道,“刚为您整理出您的卧室,您看一下还满意吗?”   李索心里不是很确定,毕竟传言中这位公爵大人在生活上极为挑剔且苛刻,对生活品质要求极其高,简直可以媲美故事中的豌豆公主。   “不用看了,”西时桉不自觉地敲了敲桌子,“什么时候起航?”   李索误解他的意思是在催促,连忙道:“很快,大约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开船。”   他不知道这位大魔导师和那些海盗之间,特别是那个海盗团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在帝都摸爬滚打多年,能一直坐稳光耀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他很清楚一点:要保持消息灵通,但不该知道和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   西时桉在盘算着魔药发挥作用的时间。   他身边有两个助手,他第一次配制出“爱语”魔药时不相信这种神奇的效果,让助手甲来试药,助手甲昏迷了一天,然后从外表看变得清秀柔美了许多,骨架也变小了,即使穿上女装装成女子也不违和,但魔法力量却没像日记记载得那样消失。虽然周围人纷纷表示小甲你这样看上去还挺好看的,比以前好看,助手甲看着自己的新样子还是哭晕了过去,毫无骨气地表示如果公爵大人不给他解药他就要努力爱上西时桉,反正西时桉开出的薪水极高,他没有什么跳槽的打算。   西时桉很快给他配出了解药。   由此魔药对不爱配制者的人的效果得到了验证,西时桉还发现由于“爱语”最初是针对战士研制的,所以魔法师的力量并不会衰减。   但西时桉没什么爱人,为了验证对相爱的人的效果,他发出悬赏找到三对一方是魔法师的夫妻配合实验。结果显示其中两对夫妻是同床异梦,做完实验后就坦率地破罐子破摔离了婚,只有一对夫妻是真心相爱的,喝下魔药的丈夫变得完全离不开妻子,上班时也思念爱人思念到无心工作,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不得不请求西时桉提前给他们解除魔药效果。   西时桉回忆着往事,回想着他曾见过的那对相爱的夫妻,觉得他们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相爱——那名丈夫不会经常拥抱着妻子说“最喜欢你”,不会时不时地去偷亲自己的爱人,也不会对爱人眨着眼睛微笑,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脾气暴躁一点也不贴心的中年男人。   而银洛要比那个丈夫甜一万倍,西时桉毫不怀疑海盗爱自己爱到疯,对魔药的反应当然也会比那个丈夫更强烈千万倍。   他可能会一秒也离不开我,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到光耀骑士团的船上来抢我走。   大魔导师望着夜色下黑色的海面出神地幻想着。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果银洛闯了进来抢他,他要不要被对方抢走?   如果被抢走也太假了,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和这群讨厌的骑士离开。所以,还是以擅闯他人船只的罪名把海盗扣押下来比较好……嗯,就扣在自己卧室里好了,这么危险的海盗头子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比较好。回到光耀帝都之后,当然也是由自己继续负责看押。   他一直美滋滋地幻想到船缓缓启动,才微微变了脸色,看向旁边的李索:“十五分钟已经到了吗?”   李索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照实答道:“公爵大人,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启航时间比预计已经晚了十五分钟。”   西时桉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三十分钟了,为什么银洛还不来找他?他不会思念自己吗?他不会觉得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吗?魔药失效了吗?   或许是银色闪电号出了什么问题呢。他安慰着自己,银色闪电号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作为团长银洛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时走不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反正他已经告诉了银洛他的名字,他在光耀帝都的府邸也不是什么秘密。   反正他又不会像银洛思念他那样思念对方,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海盗,所以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帝都家中,悠闲的、不慌不忙的等着对方。 第25章 推荐信   银洛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 索菲亚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友人这样的表情从他认识索菲亚以来只见过一次, 就是他喝醉酒抱着索菲亚叫妈妈那次醒来后的第二天。   “没事,”银洛故作轻松道, “是我劫来了西时桉,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一点也不亏。而且他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 看来那个魔药没什么用。”   但其实一醒来他就能清楚感受到, 他体内的武者元力已经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他中级魔法师水平的魔力。或者说元力消失也不确切, 那些力量并没有离开他的体内, 只是潜藏起来不可被调动使用了。习惯了力量充盈的感觉,现在力量大半消失,他觉得很不习惯。但如果这就是魔药的作用和西时桉的报复, 他认为还可以接受——他还年轻,元力再练回来就可以了,而且这种魔药也不可能是无解的,他一定能找到解除魔药效果的办法。   索菲亚却还是看着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银洛笑着挥了挥手:“好了, 不要那么看着我,放心,我不会为了西时桉去殉情的。”   昨天的事就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现在他整个人都平静镇定下来,再不像以前那样好像整个人都烧昏了头。   他望向老友:“而且, 索菲,你说的对,我或许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他,我寄托了太多幻想在他身上,这对他也不公平。在知道他是西时桉之后一部分幻想就已经破灭了。”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爱人才不是什么“没有魔法天赋、上有一个备受瞩目的会魔法的哥哥、心有不甘一直默默努力学习魔文、虽然不会魔法也有很高魔文造诣”的励志小可怜了。他可是西时桉……他精通魔文简直是比呼吸还要自然的事情。   他想象中的小蜜糖却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爱所以也不太会爱人但内心柔软的闲散小少爷,在帝都的学校教天文学,周围环境和接触过的人都单纯简单,所以小蜜糖也单纯简单……然而事实上,西时桉是掌控帝国实权冷血无情的大魔导师,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和宫廷斗争,五年前那场战争中,他的名字就让叛军心惊胆颤。   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关于这位大魔导师的传闻——冷漠、傲慢、毫无同情心……和他认识里骄傲骄矜口是心非的可爱小蜜糖完全是两个人,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些传闻的形容都是错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索菲亚终于开口,打断了银洛的所有念头,“我没担心你去殉情。”   副团长拿来了一面镜子,塞进银洛手里:“你可以看一下,不过不用太担心,我查过了,其他地方都没变,你可以当作做了个整容手术,现在就流行这种中性感的花美男。”   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其实五官都没有变,只是整体柔和了不少。他本身眉目偏向俊朗帅气,这下变得有些偏柔和中性,如果穿上女装,从外表来看说是一个帅气潇洒的女孩子也毫不违和。而且肉眼可见的,他的骨架变小了,肩头比从前小了一圈。   银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西时桉会这么记仇这么狠。自己不过哄着他叫了几次老公、压着他亲亲摸摸了几回,其实他也叫回来被亲回来了,西时桉却还要这么报复他。   “干嘛摆出一副绝望的表情。”索菲亚道,“当女孩子也挺好的。”   “可我也不是真正的女孩子,”银洛揉了揉眉头,“而且这副样子也太奇怪了,我也不习惯。”   他也没有索菲亚想的那么绝望,毕竟他还活着,活着就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管是多么古怪棘手的问题。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大概还是克制不住地去招惹那位大魔导师吧,毕竟那时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给你放个假吧,阿洛。”索菲亚道,“去把这魔药的效果解除了,放松一下心情,然后以崭新的面貌回来。”   “……我不想这个样子去找西时桉。他也肯定不会突然大发慈悲把魔药效果给我解除的。”银洛苦笑道。   “别想着你的小蜜糖了。”索菲亚瞥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的老师。老人家总不可能放着你这副样子不管的。”   于是自从当年一别之后,银洛第一次拿出老人给他留下的定向传讯卷轴,向对方说明了自己当下遇到的问题。半小时后,他收到了老人用空间魔法传送来的传送魔法阵卷轴。这种魔法卷轴已经输入了传送所需的魔力及传送的目的地所在,银洛只需要输入启动卷轴的魔法就可以传送到目的地。   这一点对于一位用毕生精力来研究空间魔法的大魔导师而言,并不算很困难。   所以下午做完全部准备之后,银洛就瞬间从海上转移到了千里之外一座深山之中的一栋小木屋之前。他之前准备带小蜜糖远走高飞,所以一早就把银色闪电号的事务安排好了,此时遇到事情就能马上离开。   毫无疑问,这栋小木屋就是银洛老师的隐居之地。   老人名叫马格斯,五十年前这个名字曾在大陆上叱咤风云,但是他已经隐居五十年了,这期间很少离开自己的隐居之地,所以他的名字渐渐也只在书本上出现,很多人都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八年前银洛在海上救了一个被无良海盗打劫的老人,虽然后来事实证明这个老人就是空间系大魔导师马格斯,根本没有要他施以援手的必要。   但老人却就此把银洛收为弟子,教给他基本的魔法原理,引导他走上魔武士的道路,并留下传讯魔法卷轴,让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联系自己。   这期间银洛的海盗事业发展的风生水起,他也没有过联系老人的需要,直到发生了魔药事件。   老人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先他敲门之前就拉开了木屋的门,看到他的样子后吃了一惊,虽然早已经在银洛的传讯卷轴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真正看到后还是有些惊讶及……忍俊不禁。   “银洛,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老人笑着道,推开门把银洛让进屋,“进来,让你尝尝我刚出炉的巧克力饼干,可怜的孩子。”   在老人舒适的木屋中,银洛吃着巧克力饼干,就着蜂蜜红茶,觉得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向自己的老师详细讲了自己服用魔药后的情况,却隐去了魔药的主人是谁以及他与西时桉之间一系列的爱恨情仇。   马格斯听完之后问道:“给你下魔药的魔法师是谁?或许能从这方面找到一些解除魔法效果的办法。”   “……老师,拜托,我……不太想提。”银洛恳求道。   老人宽和地笑着点了点头,他活得年头太长,经历了太多的事,看过了太多的人,十分能谅解银洛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的心理状态。   ”好吧。你先在这里住几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除魔药效果的方法。“马格斯点头道,”不过小银洛,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是一名空间魔法师,可并不擅长魔药相关的魔法。“   在突然遭逢如此巨变之后,能在马格斯与世隔绝的、充满空间魔法奥妙的魔法小屋里度过一段悠闲的时光对于银洛来说是一个极为舒畅享受的选择。在这里他可以暂时忘记一切烦恼,自在地阅读魔法书、向马格斯学习魔法。   作为常年在大海中求生存的海盗,无法使用元力、失去最自豪的力量凭仗这一事实让银洛本能地感到不安,所以这段时间里他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魔法。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缓解了他心中的焦虑不安与那份深埋起来的失恋的悲伤,他越来越少地想起自己人生这第一份爱情和惨淡收场却还尚未结束的婚姻,越来越少地想起他的小蜜糖——大魔导师西时桉。   马格斯看出自己年轻的弟子大概是受了情伤,老人没有刻意去宽慰他,而是会在晴朗少云的夜晚拿出一瓶果酒,对着星空给银洛讲自己年轻时的感情经历。老人的人生充实而精彩,有过不止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却没有谁最终陪他到最后。他表情平静地讲着自己的生平过往,漫不经心般告诉弟子,一切向前看。   银洛在马格斯的小屋里自由自在地住了一个月,老人尝试了无数种方法试图帮他解开魔药效果,但他之前从未见过类似的魔法,尝试的结果并不顺利。银洛可以通过抵消魔咒恢复自己的男性外表,但元力却依然无法使用,而且抵消魔咒的效果也不稳定,在某些时候可能又会突然变成偏女孩子的柔美外貌,这时候要过一段时间再施放抵消魔咒才能生效。   “为了避免忽男忽女的改变引来麻烦,其实我建议小银洛你可以在彻底解除魔药效果之前一直保持女孩子的外貌,因为只要你不主动施放抵消魔咒变回外貌,这个因为魔法效果而改变的外表是可以保持住的。而且小银洛你现在还在被通缉中吧?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伪装魔法。”最后,老人无可奈何地建议着。   看出弟子眼中的失落,马格斯又安慰道:“放心,这个世界上擅长魔药魔法的魔法师还是有很多的,一定有人能帮你解除这个魔法。”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道:“对了,我知道一个人,他几乎百分之百有能力能给你解决这个问题,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魔法天才存在。”   马格斯行动力很强,一边和自己的弟子说着,一边拿出纸笔开始写信,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两封,封好口后递到银洛手上:”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去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推荐信,你这个年纪的小魔法师都应该在魔法学院好好读书,我以前叫你认真修习魔法你总不听,趁着你现在元力不能用了,你好好给我去学院补补基础,特别是你的魔文。另一封是给光耀帝国圣玉兰公爵西时桉的信,你应该听说过他,他肯定能解除你的魔法,虽然外界都传言他冷漠傲慢,他也确实这样,但是我这个老家伙的面子他也还是会卖一些的。你拿着信去找他,他会帮你的。”   银洛捧着送给西时桉的信,一脸呆滞。   ————————   西时桉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地向身旁看去。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他的怀里也空荡荡的。   没人暖暖地黏缠地窝在他怀里睡觉,没人亲呢地搂着他的腰,没人睁开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他,在他额头上印下早安吻。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习惯,虽然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睡了十多年的床,第一次让他觉得太大太空了,它需要另一个人来把它填满。   他想起了海盗船上那张他一直很嫌弃的、和他卧室这张床比起来又硬又狭小的床。他绝对不会承认他甚至有些怀念睡在那里的日子。   他越发地觉得烦躁,从床上坐起来,拧着眉望向窗外的天空——已经一个月了,那个人不会想念自己吗?不会思念自己思念到心痛吗?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又被其他不长眼的骑士获军队找麻烦了?   大魔导师第一百零一次开始迁怒于当时攻击银色闪电号的骑士团和李索。如果不是他们突然出现干扰了他的判断、扰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是和银洛在一起,等到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亲手把他押回来,而不是如此心神不定,等待着对方自投罗网,需要一遍遍不停告诉自己,魔药不会失效,银洛现在一定想你想疯了,他说不定正在来找你的路上。   管家这时敲了敲门,像往常那样领着佣人走进来,开始侍候西时桉穿衣洗漱。   “大人,”他看着自己侍奉多年的主人轻声提醒道,“您该理发了,为您约发型师吗?今天或者明天下午怎么样?”   “可以,”西时桉随意应道,“不过不用剪短了,打理一下就可以。”   “不用剪短?”老管家诧异地向自己的主人确认道。   多年以来,他的主人从未表现过任何留长头发的偏好。   “是。”西时桉顿了顿后补充解释道,“总剪短太麻烦了。”   他忘了他从前很少对自己的命令或需求做解释。 第26章 魔药大师   银洛拿着老师写给自己的两封推荐信有些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片刻后, 吞吞吐吐地对马格斯道:“老师, 可是我听说西时桉的性格真的不太好……能不能,再推荐一个魔药大师给我?万一西时桉拒绝给我解除魔药效果, 我还能向其他人求救。”   马格斯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弟子说的有道理, 他也不是那么肯定西时桉就一定会卖自己一个面子,毕竟他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七年前。   他又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递给银洛:“这封信是给罗丽嘉的, 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儿, 现在在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教授魔药学,在魔药方面很有天赋, 你在学校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她。你拿这封信去找她, 她应该能帮到你,即使她无能为力,应该也能帮你联系其他的魔药大师。”   老人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徒弟:“小银洛, 我太老了,我认识的那些老家伙都已经入土或是隐居不问世事了,能提供给你的人脉和资源有限,陆地上的国家和海上不一样, 你要多闯荡、多认识朋友, 照顾好自己。”   银洛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和老师坦白的是,他根本没有打算尝试去找西时桉。   他有些怯于见到对方,好像只要不再见那个人,他那段骤然从无限光明转向无尽黑暗的初恋就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他那时候明明抱了那么大的希望,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离开银色闪电的准备, 他托人办好了在大陆上的假身份,他真的以为爱人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了,他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像寻常夫妻一样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就在他对未来的希望泡泡吹的最大的时候,一切都破灭了,他彻彻底底的,失恋了。他以为他可以在对方眼底看到星星,然而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里只有无边的夜。他以为他找到了老海盗口中的爱情,但其实他同样失败了。   这种打击和挫败,更甚于从未拥有过。   告别老师之后,银洛拿着马格斯给他准备好的行李,再次踏上了前往光耀帝国帝都的旅途——如果可以他现在并不想来这里,在这里遇到西时桉的几率会大大上升。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作为大陆上历史最为悠久的强大帝国之一,光耀帝国的帝都聚集着无数的有能之士,在这里的确最容易找到能帮他解开魔药效果的人,何况马格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切。   有马格斯这样一位空间大魔导师的支持,银洛无疑可以省去许多路途之忧,在小木屋中踏上传送魔法阵,不过瞬息之间银洛便来到了光耀帝国的帝都,从帝都中心的公共传送魔法阵走了出来。   这是银洛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一个帝国的首都。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汽车以及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都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马格斯给他设的目标地点是帝都内的公共传送法阵,每分钟都有数不清的人从这里出现,没人会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之前为了带西时桉远走高飞去大陆上安家,银洛特意备了一大笔干净的资金存在银行里,在大陆上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取出,作为两个人的安家费。   现在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小娇妻小蜜糖变成了手握实权的大魔导师西时桉,年少成名的海盗头子拿着一笔巨款,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小在海盗船上长大,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本来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和制定的未来规划都是为了养小蜜糖,突然成了单身,瞬间失去了奋斗的斗志,等到解除魔药效果之后除了回去当海盗,甚至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已经开学,银洛并没有直接递交推荐信申请入学,而是拿着老师写给罗丽嘉的那封信先去魔药系大楼,试图拜访对方。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即使早已给自己下了彻底失恋的决断,在马格斯的小屋的时候银洛还是忍不住在网络的每一个角落遍查了一遍关于西时桉的所有消息,并发现了一些自己从前没有发现过的讯息,比如他的前任小蜜糖先生是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荣誉教授。   不管这位大魔导师先生、公爵大人只是挂名,还是真的会来这里给学生们上课,银洛都下意识地更想躲开这里了。他暗自打着盘算,并不准备入学,只打算联系罗丽嘉帮自己解除魔药效果,等魔药效果一解除就离开光耀帝国,然后再做之后的打算。   反正他又不是那些真正的初出茅庐的渴望在光耀帝国皇家学院进修的年轻魔法师,他明白马格斯老师的心意,却无法完全遵从。   不巧的是罗丽嘉教授今天出去了,并不在学校,银洛只好找到这位女士的个人信箱,把推荐信和一份说明信及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同投进信箱里。按照马格斯老师的形容,他这位老友的女儿应该会看在老师的情分上主动联系他的。   银洛暂时无处可去,出了魔法学院后开始沿着路向前走,但他无法使用元力之后体力大大下降,走出一段时间就觉得体力不支,顺便走进了街边一家酒馆。   结果顺手救了一个明显是自己孤身一个人偷跑出来玩被街痞纠缠的小姑娘。他元力不在了,但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也足以对付一般无赖。   小姑娘却就此跟上了银洛,叽叽喳喳不停说着:“姐姐姐姐,你好厉害,你是魔法师吗?你是在皇家魔法学院学习吗?”   “我是哥哥,不是姐姐。”银洛不擅长应付小姑娘,但又没法再扔下她一个人,于是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之所以会被小女孩认作姐姐是因为他进酒吧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抵抗魔咒突然失效,所以瞬间变成了偏女性化的外表,身上的衣服都大了一号,好在他身高没变,所以依然能架得起来,路上行人不多,也没人发现异样。不过他也发现这是个隐患,甚至开始认真考虑马格斯提出的建议——如果在魔法学院的课堂上抵消魔咒突然失效,那可不好搪塞过去。   小姑娘却不理他的问题,兀自聒噪道:“我才不信,姐姐明明就是姐姐。”   银洛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往低压了压帽子,走到没人处念了抵消魔咒,外貌瞬间恢复,他回过头看向小女孩道:“现在信了?”   小姑娘愣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是女扮男装,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所以用了伪装魔咒,刚才一定是伪装失效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银洛发现这小女孩虽然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本身也没有魔力波动,可见不是魔法师,但懂得很多,知道皇家魔法学院,还知道伪装魔咒,可见家庭并不一般。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家魔法学院?”   “因为帝都里年轻魔法成就高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在皇家学院读书。”少女仰起脸对银洛甜甜一笑,道,“姐姐,我哥哥也在那里,他已经是高级魔法师很快就要突破成为大魔法师了,现在留在学校做突破训练。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吗?姐姐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是女孩子的。”   银洛被她吵得头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想起索菲亚十四五岁的时候,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女子领着两个侍卫似的男子出现,见到小女孩后连忙迎了上去。从他们对小女孩的态度和小女孩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是小女孩家的仆从,三人了解事情经过之后露出后怕的表情,感谢了银洛一番后就带着小姑娘离开。   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同银洛告别,同时依然不肯放弃地说着要去学院里找他玩,直到坐上汽车离开。   银洛注意到小姑娘坐的车子是用魔法晶核而非普通能源驱动的,走的是魔法车专用车道,更加笃定女孩家境非凡。但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不准备去魔法学院,所以他并不认为小姑娘还能找到他,即使发现了他样貌会在男女间改变也没什么。   ——————————   第二天银洛通讯器上就收到了罗丽嘉发来的讯息,约他去学校她的办公室见面。   作为隐居了五十年的马格斯的故人之女,这位罗丽嘉女士也不再年轻了,她穿着端庄整齐的黑色魔药师长袍,两肩处戴着紫色的代表魔药成就的流苏肩章,从面相上看,她有些严肃且不苟言笑。   银洛不知道自己老师的信上写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一进门罗丽嘉教授就递了一个牛皮文件袋过来道:“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入学手续和身份文件,身份是我的远房侄女,我在学校里有一处闲置的公寓,你可以住在那里。”   女士把银洛眼中的错愕收进眼里,平静地解释道:“你老师在信中说,你无拘无束自由惯了,可能会有逃学倾向。而他认为你有很高的魔法天赋,失去武者元力的这段日子正是修身养性补好魔法基础的关键时期,务必要看着你在学院里好好学习魔法,他相信皇家魔法学院严格的教学制度和我的监督能对你形成有效的管束,使你获得长足进步。马格斯前辈还说,如果你不配合,就要我不研究魔药解法给你。”   “银洛,”罗丽嘉教授语重心长道,“你是马格斯前辈唯一纳入门下的弟子,他虽然或许没有对你表现过,但从这封信中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魔法修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而马格斯前辈是家父唯一的至交好友,他把你拜托给你,我不能让他的希望落空。”   面对这位严肃且雷厉风行的女士,银洛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他玩笑般在心里想着,没准当初直接拿着信去拜访西时桉也没有这么恐怖——说不定大魔导师会连看也不看就直接让管家扔一瓶解药给他呢!   想到这里银洛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师写给他的三封信他是放到一起的,昨天拿出给罗丽嘉的那封投进信箱,可是方才出门前拿钥匙时看到空间戒指里好像只剩下了一封信?   他决定回旅馆之后再核查一遍,是不是自己漏掉了。   不过现在看来,推荐信和写给西时桉的信都不需要了,就算不小心丢掉一封问题应该也不大。老师的信封上都有附魔,非收信人本人打不开信,如果想强行拆开则信都会自动焚毁。   银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请问……我的身份为什么会是您的侄女?我现在每天只有很少时间,大概加起来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会变成偏女性的样子。”   “相信我在魔药学上的研究吧,孩子。”罗丽嘉建议道,“抵抗魔咒对你的效果是有限的,随着两股魔法力量的对抗,抵抗魔咒的生效时间会越来越短。在魔法彻底解除之前,你不如大多数时间都用受魔药影响的模样出现,必要时再使用抵抗魔咒恢复原貌。”   银洛考虑之下,最终接受了罗丽嘉的所有安排。   然而他忽略了信件丢失的另一种可能后果——   一个魔药系学生在系馆里捡到了一封信封上标明写给大魔导师西时桉的信,诚惶诚恐地拿着信送给了自己的系主任;系主任看了看信封,诚惶诚恐地把信送去给了魔法学院副校长;魔法学院副校长看了看信封又研究了一下信封上高超的附魔技巧,决定马不停蹄地驱车把信直接送往公爵大人的府邸。   而老管家接到副校长亲自送来的信,理所当然地在第二天早晨把信和其他文件一同拿给自己的主人。 第27章 梦境与现实   银洛颇不自在地压了压头上的帽子。   他选择的衣服都是偏中性的款式, 宽大的白色休闲上衣和蓝色休闲裤, 戴着黑色的帽子,但任何人一眼看去, 都更会认为他是一个帅气的女孩子而不是长相过于柔美的男孩子。   今天是他以罗丽嘉教授远方侄女的身份去魔法学院上课的第一天,想到要用这副样子去见人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魔法系分为四大部分, 分别是初级部、中级部、高级部和研究部。初级部都是一群普遍不超过十八岁的小魔法师,他们还在学习基础及见习阶段, 还没取得正式的初级魔法师资格;中级部的学生则是已经成为正式魔法师, 还没达到中级魔法师的部分;达到中级魔法师水平后就可以升入高级部,而成为高级魔法师就可以毕业了。如果入学十年还没能成为高级魔法师, 参考在校表现, 也可以申请毕业拿到毕业证书。   因为对于大陆上魔法师的平均水平而言,高级魔法师的实力已经处于中上等,而能否突破到大魔法师更多要看个人的天分和机缘, 所以到了这个阶段学院能教给学生的就变得十分有限,学生就可以毕业了。如果有想留在学校继续深造的可以申请研究部,一边协助学校教授做相关研究一边冲击大魔法师,成为大魔法师后在魔法界就称得上有些话语权了。   银洛是中级魔法师的水平, 可以直接进入高级部就读, 但最初学魔法时马格斯能留下指导他的时间有限,很多魔法基础内容当时全靠他揣摩着自学,不够稳固,所以虽然被安排进高级部就读,罗丽嘉还给他选了许多中级部的课程——比如中级魔文和中级魔法理论。   这世界上除了像西时桉那样的特例, 一般魔法师的修行进展是很缓慢的,以银洛的年纪出现在中级部属于偏大的一批,但也不算突兀,但由于很多魔法师要用较长的时间才能升为高级魔法师毕业,所以他在高级班还属于较年轻的一批。   魔法学院里没有班级的概念,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主选择每学年学习的课程,毕业前只要修够一定学分并通过考核即可。所有人选择的课都不尽相同,还有为数不少的旁听生,因此课堂上多几个少几个学生都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银洛住在罗丽嘉借给他的公寓里,两天来深居简出,除了上课不参与其他任何活动,也不和其他人主动结交,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银洛跟着上了两天课,上完第一节 中级魔文就发现自己的魔文实在是大问题,基础过于薄弱,罗丽嘉直接给他报中级魔文还是高估了他。但他又不好意思去初级部跟一群未成年的小萝卜头一起学初级魔文,所以就一边上着中级魔文,一边买初级魔文的教材看网络上的课程视频自学欠缺的部分。   中级魔文每周两节课,每节课从早八点开始,连上四节,一直上到中午十一点半,时间极为磨人,而且课上不签到没测试,很多学生都偷偷逃课,课堂的出席率还不到一半,偌大的教室总是显得很空旷,魔文老师也不在乎这些,自顾自讲得兴致高昂。   银洛没上过学,虽然有逃学倾向,但还不懂得逃课。加上他知道自己魔文方面确实有所欠缺,因而每节课都老老实实认真去听,还会做笔记,下课还去问问题,一点都看不出来以前是做海盗的。   魔文课上银洛正认真记着一个魔文符号及其相关的魔法理论,突然听到老师在上面说道:“建议你们有时间去高级部旁听一下《高级魔文研究》,你们对魔文会产生更深刻的认识的。”   高级魔文研究。银洛在心里默念着,同时在笔记本上写着。好,记下了。   “有空也可以多去听一下来学院做讲座的魔法大师的讲演,有些年轻魔法师不重视魔文学习,但其实每一位魔法大师都是极为精通魔文的魔文大师……”   魔法大师们的讲座。好,也记下了。   “比如说你们一定都听说过圣玉兰公爵,西时公爵大人的魔文造诣就非常深厚,他也是我们学院的荣誉教授,不定期每一两年会来学院讲一节课。上一次是前年,我去听过,讲的就是魔文……”   圣玉兰公爵……银洛正在记笔记的手停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魔文老师说的是谁。   或许是银洛这样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下课认真问问题,不玩手机不开着笔记本电脑假装做笔记的学生太少了,引起了魔文老师的注意。魔文老师口沫横飞地讲到兴头处,突然心血来潮,看向银洛道:“这位同学,你见过西时公爵大人吗?”   银洛左右看了看,他来时特意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此时前后左右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只好尴尬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天知道他不仅见过,他还搂过亲过摸过抱过。哦,他还教那位大魔导师大人学过初级魔法。   可能是想表达对认真的学生的嘉奖,魔文老师点点头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下次圣玉兰公爵再来的时候你来找我,我送你一张票。”   学生中间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感叹和惊呼,不少羡艳的视线向银洛投了过来。   海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前任爱人,现任伴侣,未来的前夫,虽然性格奇差,众所周知的冷漠又傲慢,但在魔法师中还是很有人气的,他的讲演的票可能是很难得的东西。   魔文老师还故作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迷他了对不对?”   下课铃化解了银洛的不知所措。无论是“小姑娘”和“迷他”都处在半对不对的边缘,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银洛随同学生们一起走出教学楼,发现楼前的空地上围了一些人,事件中心是一个武者打扮的年轻人抓着一个穿着魔法师长袍的女生不放,魔法师女生极力想挣脱却挣不过武者的力量,她被对方压制着,魔法完全施展不出来,只能无助地看向周围的人。然而这栋教学楼本就比较偏僻,正对着树林和校河,还有许多学生看了两眼就走掉了,旁边站着的人里一时竟无人站出来帮她脱困。   还有人向同伴讲着这两人的事:“这个男的是隔壁武者学院的,他是柯风家的人,好像叫柯风信,姑姑就是皇后;女生是咱们学院中级部的,家里没什么背景,刚升入中级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柯风信就在一起了。但听说柯风信有暴力倾向,经常打她,女生提了几次分手柯风信都不让,这样拉拉扯扯也不是第一回 了。还是别管,等学校安保队的过来吧,估计就是让他们私下解决了。”   银洛耳力好,把他们对话都听了进去。他一个至今被各国通缉的海盗,以前专门劫大贵族的船,当然不忌惮什么背景势力,他也不管两人究竟有什么恩怨情仇,就是单纯大男子主义看不惯男人对女孩子动粗,于是站出去一步道:“放开她。”   本来打算离开去吃饭的学生都停住了脚步,视线纷纷汇聚到他身上。   银洛看向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男人,皱了皱眉:“光天化日欺负女孩子,丢人。”   柯风信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多管闲事,心情极为恶劣地转过身去,本来想给对方一个教训,但看到来人是一个陌生的看起来高挑柔美的女孩子也不好发作,只道:“没你的事,识相的赶快离开。”   在一点上,银洛和西时桉这对夫妻倒是保持着惊人的一致,那就是能直接用武力解决的问题他们都不愿意多费口舌。   银洛揉了揉手腕,垂眸道:“这样,你和我打一架,你赢了我就不再管,我赢了你就放开她不许再纠缠。怎么样?”   柯风信沉着脸想了想,放开那名女生点点头向银洛走来,显然是想速战速决解决这个找上门的麻烦。那名女生被放开后对银洛喊道:“同学你不要和他打了,他已经快要突破高级武者了,而且这种一对一魔法师不占便宜的。”   银洛不置可否地向她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不动。   后面有学生向银洛喊道:“美女你快跑呀,他是武者,不能让他近身的。”   银洛一律置若罔闻。   柯风信这时也站定不动,招招手示意银洛先出手。   银洛也不再客气,双手迅速挟裹上电光向对方冲去,只见两道银色电光闪过,他双拳已经分别疾速打上柯风信的胸口和下颌,与此同时他右腿飞起,直直击在对方腰部。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身穿武者软甲身高一米九多的柯风信就被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女击倒在地,摔到地上时还发出一声闷响。   围观者皆目瞪口呆,有人情不自禁喃喃出声:“太帅了……”   银洛也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拍了拍手,拎起自己放在一旁的书包径直向外走去,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了一道通路。   他元力虽然不能用了,但身为魔武士的战斗技巧还在,身为纵横碧罗斯海域的大海盗,根本不是这样一个缺乏实战经验的小武者能比的。不用元力也能轻松把对方揍趴下。   也有人恰好录下了方才那一幕发到学院论坛上,引发无数点击,且一传十十传百,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自此,银洛一战成名。   ————————   西时桉从梦中惊醒,懊恼地皱着眉,看向自己身侧空落落的地方。   他方才做了一个绮梦,梦的前半部分还有据可依,银洛乖顺地依恋地贴着他叫他老公,顺从地含舔着他的手指,银灰色的眼睛多情又无辜地看着他,像浸满了水,又像蒙了一层海雾……但梦的后半部分就变得荒唐了起来,他抱着海盗、挟制着他,放肆地做尽了荒唐的事,不管银洛怎么哭喊求饶,怎么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可怜地向他乞怜他都没有手软。   在梦的最后,终于尽情尽兴自觉报复彻底的他搂着可怜的海盗沉沉陷入梦境,床很满,怀里很满,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充实和踏实。   然而怀里的人却没有像过往那样搂着他心满意足地一边嘟囔着“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一边甜甜睡去,而是突然开了口,还是用那双多情又无辜的银灰色眼睛充满爱意地看着他,声音却冷淡又平静,和方才和他乞求怜爱时恍若两人:“西时桉,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了,而且你现在自由了,我也锁不住你,明天我们就去离婚好不好?”   他瞬间从梦里醒了过来。   大魔导师垂着眼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着。是他要和银洛离婚解除那滑稽的婚契,银洛哭着喊着死也不答应,怎么会是海盗要和自己离婚?   他又烦躁地想着,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了,银洛怎么还不来找他?   书桌上的文件和信件已经摞了厚厚一摞,但除了管家挑出来的非常紧急的,大部分他都没有心情去看。   西时桉终于按捺不住从床上下去,从书架上翻出来一个紫色的水晶球,捧着水晶球默然无语,思忖良久之后又把水晶球放回去。   这个不起眼的水晶球其实是一件上等魔器,只要是见过的人,想着这个人的样子和名字把手覆盖在水晶球上注入魔力就可以看到那个人当下所在的地方和一举一动,越是熟悉的人,展现的画面就会越清晰。他和银洛是结下婚契的伴侣,他想用这个水晶球查看对方的情况是很轻松的事情。   但他不想显得十分关心海盗的动向。就该是对方想他想的不行心急火燎地来找他。   算了。他关上柜门,对自己说,如果明天银洛还不出现再用水晶球。   但是……这么久都不出现,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哼,就算明天出现了可也别想轻易见到他。 第28章 水晶球   西时桉一晚上没睡好, 几乎是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变白, 然后起来梳洗穿衣。他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一张空白的魔法卷轴, 却半天动不了一笔,眼睛时不时瞥向黑色龙木制成的书柜, 里面的紫色水晶球散发着幽暗神秘的光晕,让他总集中不了注意。   自从有了用水晶球看一下银洛的近况这个念头之后, 他就变得格外的躁郁, 做其他的事都提不起精神。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他唤来管家, 换上骑装, 准备去骑两圈马发泄一下。   一定是憋得太久了,他才会如此心情烦躁。   圣玉兰公爵府邸后面就有一个开阔的跑马场,西时桉养在马厩里的几匹马都有近马类的魔兽的血统, 不易驯养,看上去却格外威武精神,一般的马夫也做不了看顾它们的工作。但这些马也很机敏,它们能感受到西时桉身上的强大威压, 每当西时桉出现时都老老实实的。   西时桉让马夫随便牵出来一匹给他, 这匹马带有风鹭兽的血统,很自觉地载着主人在马场上驰骋起来,加速时速度几乎和魔能汽车一样快。风在西时桉耳边呼啸着,他手握在缰绳上,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小蜜糖, 我最喜欢你了。”   “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安家。”   “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小蜜糖,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帧帧画面和一句句不要钱的甜言蜜语,银灰色的柔和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温暖的总是粘缠着搂上来的手臂,坏笑着总想占他便宜的唇,闭着眼凑上来的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飘了起来,沉浸在回忆中,和风一起越飘越高。   一个多月了,无论如何也该到了。   他突然睁开眼,催促着马跑回马厩,跳下马把马扔给马夫后就摘下手套,大步向室内走去。   房间里的秘银表指向十一点半的位置,西时桉皱了皱眉,甩下外套,在书桌前重新坐下来,强迫自己拿起羽毛笔看向面前的魔法卷轴。昨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如果今天中午海盗还不出现,再去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老的秘银表最短的指针终于转到了“十二”的位置,大魔导师忍不住扔开手中的羽毛笔,推开椅子站起来,大步走向书柜处,一把把柜门拉开,看向书架第三层的水晶球。   我就看一下,这不代表什么,我根本不关心他到底怎么样了。西时桉微微皱着眉,闭了闭眼,把手伸了过去,覆盖在水晶球上。   他根本不用特意去想对方的名字和样貌,只要一闭上眼睛,对方就会霸道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银洛……”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忍不住喃喃着轻唤出声。   随着魔力缓缓注入,水晶球中的情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大魔导师拧眉看着画面中的场景,觉得里面的建筑有些熟悉——好像是皇家魔法学院?海盗怎么会出现在哪里?不过这么说来他肯定是来找自己了。   他稍稍有些安心,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笨蛋。他喃喃着,无声腹诽着,虽然他是魔法学院的荣誉教授,但他几乎一年都去不了那里一次,小笨蛋怎么找到那里去了?莫非还在那里守株待兔?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自己。   小蠢蛋,就不知道来家里找他么?   西时桉开始盘算起自己是不是该去魔法学院讲一节课了。他上一次去那里讲课是什么时候?他才不是特意去找人的,他就是看见魔法学院才想起来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去履行荣誉教授的义务了而已。   然而下一秒,圣玉兰公爵的呼吸突然凝住了。他寻找的主人公终于出现在了画面里。   虽然身姿变得纤细了许多,脸也像做了全面整容一样变得极为柔美,简直像个女孩子,但西时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海盗的身影。   他晚上搂着海盗睡过那么多回,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家伙的腰现在一定又细了不少。   明明以前就很瘦了,虽然不肯承认,但他的确还幻想过把海盗养软一些,抱起来舒服。   这家伙是用了伪装魔咒吧?干嘛伪装成这副样子?西时桉在心中不满地嘟囔着,却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银洛毕竟现在还是帝国的重要通缉犯,而且是被多个国家联合通缉,被贵族们视为眼中钉,来到光耀帝国的帝都,当然要伪装起来,装得和以前越不像越好。不得不说这副伪装还是成功的,因为大概没人能想到年轻气盛不可一世的银色闪电团长会委曲求全到伪装成一个少女。   这样想着,西时桉的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   ……看来海盗为了来找他还是颇用了一番心思的,为了混入光耀帝都来找他不惜伪装成这幅样子,居然还混进了魔法学院当学生。喔,他就说,银洛一定快要想疯他了,这样的招数也能使出来。   嗯,可以让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安排一下,明天或者后天他就过去讲课。   没错,他不急,后天去也可以,即使魔法学院不给他安排明天去讲课也无所谓,他不会生气的。毕竟他只是单纯的想去履行一下荣誉教授的义务而已。   这样想着,公爵大人小心翼翼地把水晶球从书柜里抱了出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水晶球很精致漂亮,装饰效果很好,所以去讲课之前,他打算平时把水晶球就放在自己书桌前,晚上再把它抱到床头,让它时刻不离自己的视线。   所以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很累的,为了表示自己并不那么急着去魔法学院讲课,明天后天再去都可以,圣玉兰公爵这两天就差搂着水晶球睡觉了——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如果一直不看还好,一旦解禁开始看了,在见到真人之前,就很难再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西时桉盯着水晶球,黑色的眼睛紧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收敛了,他板着脸,瞬间又变回了冷酷而不苟言笑的圣玉兰公爵。   “克雷斯!”他扬声召唤着管家,牢牢看着水晶球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通知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我下午要过去一趟。嗯,我想看看现在的年轻魔法师们有没有好好修炼,还是把闲工夫都用在了谈情说爱上,毕竟他们可是帝国未来魔法界的希望。”   老管家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应了是。要知道公爵大人可从不是这样热心帝国未来、关心教育事业的人,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会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他都甚至有些怀疑他家大人是不是被别的什么人附了身。   老管家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秒前,水晶球里,一个年轻的魔法师递了一封粉红色的信给他们同样看上去青春动人的海盗团长。海盗团长礼貌地接了过来,对对方笑了,还说了“谢谢”。   更甚者,面对脸红的支支吾吾的年轻魔法师,海盗还直接把信收回了书包里,笑着告诉对方自己会看的,搞得魔法师青年直接激动地跑掉了。   圣玉兰公爵眯着眼,几乎想砸了水晶球。   海盗不过是礼貌而已,那个小魔法师这么激动做什么?好像已经答应了他一样,哼,幼稚,没见识。你以为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银色闪电团长会喜欢你这样连禁咒都不会用的青涩的毛头小子?   再说了,送一百封粉红色的情书有什么用,他就算收下了会看又有什么用?大魔导师恨恨想着,我一封情书也没送过,他还不是只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不能自已,甚至为了找我不惜伪装成这个样子在魔法学院里念书。   想到这里西时桉心情又略微平复了一些,不屑地无声扬起嘴角,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   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大人:今天又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天。 第29章 好友   ……不过还是要让海盗赶快恢复原来的样子, 总伪装成这样像什么……喔, 如果只是夫妻间两人的情趣倒是没什么,他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不过在外面伪装成这样就不必要了, 有他在,银洛没什么不敢用真面目见人的。   西时桉暗自盘算着, 很快通过管家敲定了下午去魔法学院访问的日程。   ————————   由于与柯风信一战,银洛倒是结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朋友——光耀帝国当今的二皇子殿下奕华驰。   光耀帝国的皇帝膝下一共有三子一女, 却不是一母同胞。先皇后育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公主, 而后在生下三公主之后很快去世;现皇后则育有四皇子——然而实际上四皇子只比三公主小三个月,两人同为十五岁, 这是光耀帝国当今上层贵族中一个公开的、却不能讨论的事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 除了作为第一继承人的大皇子较为沉稳,不轻易表露态度之外,较为年轻气盛的二皇子和三公主与自己继母背后的柯风家族不和几乎是另一个公开的秘密。   敢光天化日之下揍柯风信并且揍得如此痛快利落的人毕竟少有, 奕华驰拿着视频回去给妹妹看,没想到三公主奕华铃当即认出了视频中的人:“这个姐姐我见过的,上次我偷跑去酒吧,就是这个姐姐帮我解的围。”   说完之后小姑娘还不满意地撅了撅嘴:“她上次还装成男人来骗我, 告诉我她是男的, 结果还不是用女孩子的身份来上学?不过这个姐姐真的很好的,我喜欢她,我猜到她应该在魔法学院上学,还想过介绍给你认识。”   听说这层关系之后,奕华驰更打定了主意要认识一下这位女孩子。   他在去和银洛认识之前, 首先搜集了关于对方的资料,但作为一名突然因为一段不到一分钟的战斗视频而在学院内声名鹊起的、和其他学生来往较少也不参加课外活动的转学生,银洛的资料实在少得可怜。奕华驰也只能查到确切的两点:一是官方资料,“她”是魔药系罗丽嘉教授的远方侄女,入学是得到了罗丽嘉教授的推荐,有中级魔法师水平,擅长电系魔法,目前就读于高级部;二是有众多证人的民间传言,据目标多位魔文学同学的证词称,这位“罗洛”同学的两大爱好分别是魔文和西时桉大魔导师。   不少魔法师都喜欢魔文,前者丝毫不难理解;毕竟是一名魔法师,如果没和圣玉兰公爵大人有过时机接触的话,只看脸、身材、力量和权势地位……好吧,二皇子不得不承认后者也不难理解。   在帝都皇家魔法学院中,留校在研究部做研究的高级魔法师常会被学校里的老师聘为助教帮忙授课,协助指导选修该课程的较低级的魔法师们。   奕华驰虽然是皇室出身,但从小被前皇后以他“身体不好,需要在开阔自然的地方静养”为理由送到他外婆那里抚养长大。他外婆在帝都外山里的一座庄园里养老,环境的确又开阔又自然,没什么约束,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十六岁才正式搬回皇宫,但同时也开始在魔法学院念书,和其他同学一样,吃住都在学校,很少回皇宫去住。所以奕华驰一向平易近人,没什么特权,这些该参加的活动该做的工作一概不会拒绝,很容易就借着助教的身份认识了银洛。   他没抱什么桃色心思,就是单纯觉得这位同学不一般,很有意思想要认识一下,因而很快和银洛成为了朋友。   银洛在海上长大,头脑潜意识里就不会受太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他们海盗就是这样,脾气相投了就一起喝几杯,烂醉一场,醒来后拍拍肩头就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相互看不顺眼了就打一场,谁的拳头硬谁做老大。海盗们的世界和逻辑都相对单纯,就像之前银色闪电号和诺亚号起了冲突,对方团长会直接来找银洛和索菲亚约战,而不会背后举报或是暗中阴人。   银洛自然也是这样,他认可了对方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就不会太顾及身份地位这些东西,除了还留着心眼没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其他方面都颇为不拘小节。   比如说真实性别问题。罗丽嘉勇“侄女”的身份做掩盖,一是为了免去由于当下魔药效果带来的许多麻烦,二也的确是存了帮银洛遮掩真实身份的念头,但也和银洛说了只要她配好魔药的解药,银洛随时可以公开恢复自己的真实性别,由她解释清原委之后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魔法学院念书。因此生性不羁的海盗从没把自己现在正“男扮女装”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对自己的好兄弟就更不会有意隐瞒。   他和奕华驰一起去校外酒吧,两人酒过三巡都有些微醺,一前一后地走去卫生间,一前一后地走进画着男性小人的那间。   奕华驰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回头大笑着说:“兄弟,你走错了吧!回头看看这是哪里!”   和银洛处久了,被对方的海盗作风所感染,奕华驰也不自觉地忽略了对方的外表,真的把银洛当同性的兄弟看待。   银洛不理他,自顾自开始解决生理问题。他以前当海盗,兄弟们一起洗澡、一起喝酒、一起放水,一起说段子,一个赛一个的粗鲁,彼此坦诚相待,没什么好遮掩的。不过他之前被罗丽嘉特意嘱托过,自己也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除了这次和奕华驰在一起有些喝多了,以前在学院里都没去过公共卫生间。   奕华驰在旁边呆呆看着,愣了三分钟,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银洛洗完手皱皱眉走过去拍拍他肩头:“怎么了?回去呀。”   想了想又道:“我早和你和你妹妹都说过我是男人,你是不是没信?”   银洛没真正喝醉,他知道自己真醉了之后不像样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所以一直有意控制着,也自然还记得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两人都酒醒之后他就隐去一些真实情况,和奕华驰把自己误喝了魔药变成这副样子、罗丽嘉姑姑怕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让他暂时用“侄女”身份念书的事讲了一遍。   奕华驰表示理解,并且也会帮他打听寻找解除这种魔药效果的办法。   银洛怕传进西时桉耳朵里被西时桉发现自己,谢过他之后又特意叮嘱他低调行事,不用大张旗鼓。   奕华驰误以为他是怕人猜到自己的情况,连连表示了解。   既然是好兄弟,那么自然也会了解彼此的忧愁烦恼。比如银洛现在就对皇室里的勾心斗角党派之争,奕华驰对他继母柯风皇后等人的不满这些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   相应的,奕华驰也了解了他这位好友悲伤唏嘘的感情经历。   比如银洛有一个他曾经深爱过的,现在也还没完全放下,已经分居但还没真正离婚的“前妻”,还挖到了一点密辛——原来让好友变成这副样子的魔药并不是他之前所说的“误喝”下去的,而是被冷血狠心的前妻逼着喝下去的。   “兄弟,你前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两人常去的酒吧里,奕华驰忍不住问道。   以银洛会选择和自己做朋友这件事来看,二皇子认为好友不是个没眼光的人。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迷得神魂颠倒?   “……不好说。”银洛沉吟良久道,“他……比较特别。”   “随便举个例子嘛,比如说,嗯,像谁?”奕华驰启发道,突然灵光一现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资料,他这位好友的梦中情人好像是那位大魔导师大人。所以择偶标准不会也真的是这样吧?   “比如像圣玉兰公爵?”他试探着问道,心里其实觉得不太可能。他可想象不出来一个像西时桉大魔导师那样的“前妻”。   银洛愣了一下,望着自己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轻声道:“……算是吧。嗯,没错,像他。”   奕华驰玩玩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能得到银洛的肯定,又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同情地拍了拍友人的肩:“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其实他真的还挺想见识一下这位“前妻”究竟是何方神圣的,但银洛不想提,他也就善解人意地帮好友让这件事随风逝去,不再提起。   他十分有义气地同银洛碰了碰杯:“放心,有我在,一定能给你介绍更好的。”嘴里这样说着,二皇子殿下心里却自负地想着,别说别人了,就算是真的西时桉我也能帮你介绍认识。   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也清楚以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能帮忙介绍认识而已。即使是皇子,那位公爵大人也不会卖他面子——事实上说起来,即使不论魔法力量,单论真正的权势地位他也还比不上对方。   想到这里奕华驰又突然想起一个绝佳的机会,连忙道:“对了,阿洛,这周末我那个继母就要办一场舞会,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也得出席。到时候很多年轻姑娘和小伙子都会到场,你和我一起去吧!”   突然听友人提起西时桉,银洛的思绪一时陷入了过去,此时也没听清楚奕华驰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奕华驰倒是对这件事很上心,他觉得友人那副受了情伤的样子实在是令人痛心,所以敲定之后就回去找自己妹妹说了这件事,他想拜托奕华铃出面找人帮银洛做一款合适的礼服。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妹妹在这方面可比自己要精通擅长得多。   奕华铃得知是那位阿洛姐姐要来之后表现得很兴奋,奕华驰不得不叮嘱她:“小铃,你也别和阿洛太亲密了,亲亲搂搂抱抱都不行。”   “为什么?”奕华铃不解地追问着。   奕华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妹妹解释,阿洛当时真的没有骗她,她所喜欢的漂亮姐姐其实真的是一个大她十岁的、喜欢像西时桉那样的人的结过婚的”老男人“。   而就在准备礼服事件过去的第二天中午,正在午休的二皇子殿下就得到了通知——他好友的梦中情人、圣玉兰公爵大人、大魔导师西时桉下午要来访问魔法学院。 第30章 访问   银洛正在图书馆学魔文, 一个月后他们要进行期中测试, 以他现在的水平想通过中级魔文测试还是不容易。既然没有逃学成功,银洛学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课下大部分时间都在自我学习。他觉得奕华驰这位朋友真的不错,经常帮他学习魔文,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总喜欢和他谈论西时桉相关的事情。   银洛不知道的是二皇子殿下这是专门投其所好,在“充分调查”过他喜欢西时桉后才特意经常和他聊这个话题。   他正看书的时候, 奕华驰突然出现了, 坐在他对面道:“阿洛,你知不知道, 下午圣玉兰公爵要过来, 来我们学院访问。”   银洛握紧了手中的书,紧张地问:“他一般会参访哪些地方?”   “就图书馆、教学楼、模拟训练场这些地方吧。”奕华驰道,“不过也不是很确定。”   他见到友人激动的样子, 刚想说“不用费尽心思想偶遇了,你兄弟我还是有些本事的,如果机会合适,应该可以直接安排你们见面, 说不定还会有谈话的机会。”   但“不”字还没说出口, 就见银洛已经站起来开始迅速收拾书包,利落地把灰色书包甩到右肩上背好,对他点点头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要做,先走了,明天再见, 有几个魔文方面的问题。”   说着他就大步走出去,把木椅子推回原位,甚至没给奕华驰反应的时间就离开了图书馆。   奕华驰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摸不清好友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不过没有关系,他想着,反正就算错过了这次,舞会那天也一定会有机会的。那是每三年只有一次的皇家水晶舞会,所有收到邀请的贵族都会出席的。   银洛匆匆在校园里走着。他不知道西时桉什么时候会来,但他清楚这不是一个和对方碰面的好时机。那天西时桉让他喝下魔药时说的是“他也不知道这个魔药的效果”,银洛不确定西时桉是否真的不清楚魔药的效果,而无论西时桉是否知道,他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他希望自己在伴侣心目中一直是强而有力值得依靠的好丈夫形象,虽然他也知道从小蜜糖变成西时桉那天起他就不太可能在对方眼里“强而有力”,但总也好过现在这样。   抛开这点不谈,他又是有些想去见西时桉的。他无法说服自己,那些缠绵至极情动至极的亲吻和拥抱只是大魔导师欺骗自己的把戏,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那些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他必须要承认,在感情方面他就是这样的保守且怯懦,至今幻想着是不是还有一丝找回他的小蜜糖且不离婚的可能——但那不该是现在。   银洛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学好魔法,同时武道突破,成为一名无人能敌、禁咒也奈何不了的传奇魔武者,然后来到西时桉面前强硬地抱过他,把他压在墙上吻他,说“宝贝儿,你当初对我那么狠心,但我还是不舍得伤你,你还是乖乖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小蜜糖吧,我会宠你一辈子的”。   即使这个想象不太靠谱,那也要等他解除魔药效果、恢复力量和本来面貌最好准备才行。   就在他低着头思索的时候,前面的路被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孩子拦住了。   年轻的魔法师举着一大束雪白的蔷薇花,花丛中插着一封淡蓝色的信,喃喃地恳求着面前“女生”的青睐:“罗、罗洛小姐,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还订了爱格洛斯的双人晚餐……可,可以邀请你一起吗?“   而也就在他拦住银洛的时候,圣玉兰公爵的黑色轿车正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校园。   西时桉特意嘱咐了魔法学院有关方面不要大张旗鼓地把他过来的消息宣扬出去,他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所以此时他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窗从外看是不透光的,没谁能猜到这辆在皇家魔法学院看起来极为低调普通的黑色魔法汽车里坐着当代最负盛名的大魔导师。   西时桉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反正肯定和要给海盗一个惊喜这种幼稚的理由没关系。   然而车子刚驶进魔法学院校园内,他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又一个年轻魔法师脸红着捧着花走到海盗面前去示爱。   他沉着脸,示意司机把车停到一旁,同时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风系法术,空气会清晰地把他们的交谈声传到自己这里。所以大魔导师不仅听到了小魔法师对自己伴侣幼稚的邀约,还听到了银洛接下来的回应。   如果是往常碰到这样的事情,银洛都会耐着性子去回应安抚对方。虽然他认为这些魔法师们喜欢他的理由可能比当初他一往无前地喜欢上西时桉还要肤浅,可能不过是看了他打架的视频,喜欢他现在柔美可人的这张脸,连他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虽然他认为他和这些魔法师先生们都不可能发展出任何形式的浪漫爱情;但他知道捧着自己一颗心却追求一个人的滋味,知道第一次开口表露出爱语需要多大的勇气。看见这些来向他示好的魔法师就像看见了当初剖开一颗心硬塞给小蜜糖的自己,所以他从来不会强硬地冷冰冰地拒绝。   银洛不知道的是,他这种柔和的充满尊重的处理态度反而为他赢得了更多的人气。   但是今天显然是一个意外。或许是由于夫妻间婚契所产生的灵魂联系,或许是因为奕华驰所说的一番话,他总有一种强烈的西时桉就要来了、他再不躲起来就要遇到对方的预感。   所以银洛并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应付眼前的年轻人,他直截了当道:“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年轻魔法师一脸愕然地抬起了头,看向眼前高挑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他是听说过罗洛同学从没接受过任何人的表白,平时也只和二皇子殿下处得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说不定自己就是能得到女神青眼的那个幸运儿呢?说不定罗洛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就算这些想法都是他白日做梦,但至少,说不定他能争取一下和罗洛同学称为朋友呢?   他没有想到自己结果会如此“幸运”,在此听到了别人都没听说过的消息。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前都没听罗洛说起过她的婚事,所以她是最近才结婚的?对象是谁?二皇子殿下?   西时桉却对银洛的回答极为满意,不自觉地眯起眼,轻轻抚摸着自己左手食指上那个代表西时家族家主权力和地位的黑魔晶戒指。银洛这样回答,听在他耳中那感觉就和他直接宣布主权一样,是在告诉所有觊觎者他已经属于一个人了,他已经和另一个人订立了永生永世的誓言,而那个人就是他。   和西时桉的惬意相比,那名年轻魔法师突然听闻自己偷偷恋慕的“女孩”已经结婚了,极度惊愕及胡思乱想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抱歉,恕我直言,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银洛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也失去了应付年轻人的耐性,摇摇头道:“不是我们学院的人。”就要绕过年轻魔法师向前走。   得知那个人不是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二皇子后年轻魔法师反而更加不满,在银洛身后不满地打抱不平道:“可是你已经入学这么久了,作为伴侣他一直没有出现过,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一点都不关心你,一点都不称职,他不配做你的伴侣!罗洛,你值得更好的人!”   银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一个一腔热血的鲁莽的年轻人解释自己的事,他回过头柔和地微微笑了笑:“没错,他不爱我。但是是我一直在追他,在一起也是我强迫他的,他没有错。”   西时桉听见年轻魔法师说的话时都要气死了,差点直接就要推开门下去,让他再说一遍什么叫“你的伴侣一点都不关系你,一点都不称职,根本不配你”。   而随后他又听见了银洛的话。   那一瞬间他整颗心都软了下去,那是以冷血冷心著称的圣玉兰公爵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是听见海盗轻声说着“他不爱我”“他没有错”的时候,他又觉得心房莫名有些酸疼,像是一颗心被对方拿了出来,泡到酸梅酒里,百味陈杂,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虚握成拳,闭了闭眼,随即又不舍地睁开,望着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是看见海盗头子那个有些失落的微笑,他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搬到他面前去,只为哄他开心。   然而就在这时汽车外又传来两个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两人对着银洛和那名年轻魔法师的方向指点着,没有留意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全被车中人听去:   “居然还有人不死心想尝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罗洛根本就是二皇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别人?”   “就是,虽然看起来人很直爽,但其实还不是和一般人一样,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   二皇子的人?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   他们在说谁?   西时桉眯起了眼,突然觉得非常不悦。 第31章 还没离婚的前夫   年轻的魔法师呆立在当地, 像是不敢想象面前的人所说的话。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眼前的女孩子做到这个地步?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对方做到如此地步下还能无动于衷?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对方的搪塞之词,但那对方流露出的失落和哀伤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实在不像在说谎。   年轻魔法师一时愣在当地没有动,银洛却已经趁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是当年学院分给教职工的住房, 就建在学院内部。   西时桉眼神黯了暗,没有追上去, 而是不动声色地给银洛身上烙下一个魔法印记, 这样无论对方去哪里,他都会知道——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可是作为荣誉教授正经地来访问了解现在魔法学院里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情况的, 才不会追着海盗跑。   于是接下来他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示意司机开车,按照原计划通知学院相关方面他已经到达的消息。   同时西时桉在心里默默咀嚼消化着方才听来的消息,越想越是不快——他当然知道二皇子是谁, 也知道对方现在就在魔法学院读书,但是银洛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他是不信银洛真的会爱上别人的,所以也并不相信传言的内容。然而本来百分百属于自己谁也抢不走谁也不允许染指的东西在外界看来却是别人的东西,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他感到憋屈难受。   我们还没离婚呢, 现在名义上事实上他都是我的, 当然不能让他和别人产生瓜葛。   这样想着,汽车已经在主塔前缓缓停了下来,魔法学院的校务长等人已经在车外等着他,后面还跟着几名学生。西时桉说要来看一看学生们的学习情况,他们自然找了学生进行陪同解说。   然而号称关心帝国下一代魔法师成长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对学院的教学活动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跟着看了两个教室之后,站在教学楼的环形走廊里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他之前从没有去过,但是现在魔法印记显示银洛就在那个方位。   “是教职工的公寓楼。”一名陪同人员迅速答道。   “教职工的住宿环境也很重要,”西时桉板着脸望着窗外认真道,好像真的在说自己很关切很重要的事情,“会影响教学质量。我们过去看看。”   校务长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是去年才上任的,原校务长被提拔去负责帝国的环保问题了,但是他也从没听说过圣玉兰公爵是如此热心关心教育体察基层的人。相反,那些传言里,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一向以冷漠傲慢的姿态出现,很少在意这些事项。   但是西时桉话已经说出了口,就算觉得有一些奇怪,校务长还是任劳任怨地领着众人和圣玉兰公爵大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在后面跟着,一脸正经,任谁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中一名学生悄悄落在后面,暗中给奕华驰发着信息:“殿下,你绝对猜不到公爵大人要去参观哪里。他今天居然要去看教职工公寓。”   他也是贵族出身,家族是支持大皇子一派的,所以在学院里他也和奕华驰交好。而奕华驰本身性格比较随和,身边的朋友遇到有趣的事都喜欢和他分享。   奕华驰一下子从实验室的椅子上蹦了起来,心说罗洛这是走的什么运。他还记得好友离开图书馆时说的是自己要回家里处理事情,而他所说的“家”就是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那间公寓——这本来是绝对不会被参访到的地方,偏偏西时桉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心血来潮就往那里去了!   奕华驰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银洛,让他有机会撞见自己真正的梦中情人,早日忘记心狠的前妻。奕华驰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友人真的能和那位公爵大人在一起,但是这种失恋的时候见一见偶像,可能就会发现低配版的前情人更不值得自己伤神,更容易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去开拓新的恋情。   思索了一下,奕华驰担心好友过于激动,还是没给银洛发消息提醒。他想的是就算没偶遇上也没关系,反正舞会的时候他会介绍他们认识的。   公寓楼还是三十多年前所建的,多年来没有翻修过,建筑条件就今天来看已经很是老旧。   西时桉走进去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明公爵府各方面条件都要优越得多,谁能想到银洛会傻到想不开地偏不去公爵府找他,要来这里守株待兔。   不过他回忆了一下,银洛对物质条件的要求确实没那么高,海盗卧室的床让他睡得极为不适,他总不满意,银洛后来换了一张床,他还是不满意,海盗就耍流氓笑闹着抱着他,说是要他睡在自己身上。   现在想想,那还真是不错的提议——他不太想承认,如果睡在公爵府卧室里舒适的床上和同海盗一起睡在地上要他选择,他可能、只是可能、只是可能性大一些,是会选择后者的——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银洛赖在自己怀里的感觉,暖暖的,像是一直缺失的什么东西被补满了一样。   这时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银洛所在的那间公寓外面,西时桉漫不经心地指着银洛对面那间问道:“这里是谁在住?”   负责后勤的陪同人员连忙查了查,回复道:“是索罗塔教授。”   “那这间呢?”西时桉又更随意地指向银洛所在的那间。   “罗丽嘉教授。”那人答道,又补充说,“不过他们在外面都有其他房产,并不常住在这里,这里的房子一般会空着或者借住给自己的亲友。”   罗丽嘉。西时桉当然也听说过这位魔药学教授,她的父亲曾是一代魔药大师,和空间大魔导师马格斯交好。只是不知道银洛又是怎么和她有联系的。   和二皇子传绯闻,被众多年轻魔法师追求,住着罗丽嘉的房子……就是怎么看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看来海盗在这里的日子过得相当精彩丰富,并不像他之前所想象的那样为了找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根本是,好像自己活得很精彩完全忘了他这个人和找他这件事一样。   西时桉早已经习惯了在银色闪电号时的生活,那时候他是银洛全部注意力的中心,他如果表现出身体不适甚至只是表现得心情抑郁,银洛就整天整天在船舱里陪着他,想尽办法哄他开心,甚至把银色闪电的事务全部拜托给索菲亚和手下其他海盗,完全是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模样。   那时候他是海盗头子捧在手心的宝贝,银洛每天变着花样的讨好他,简直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他们去集市他看中黑色魔法晶石,说要安神,回去船舱后银洛就把自己多年的收藏全部堆到他面前;他只是伪装时表现得好像想学魔法的样子,海盗就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圣法核给他。   一块圣法核对于圣玉兰公爵而言不算什么,但他也明白通常来讲这东西有多稀有难得。   甚至他也明白,银洛那句承诺意味着什么——“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安家“。对方对于未来的所有规划,都是围绕他来做的。他把他的未来都给他了,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比这更贵重。   早已习惯了当那人注意力的中心,甚至做对方世界的中心,只是意识到对方的世界里不是只有自己就让西时桉觉得不快又不安。   他却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依然自顾自地想着见到海盗后一定要让他注意和奕华驰保持距离,搬离罗丽嘉的房子……嗯,搬回公爵府,搬进他的卧室,方便他随时监控他。   这么一个危险的海盗为了他潜入帝都,他当然要承担起监督的责任。   他和银洛如今只隔着一扇门,但他却想不出推门进去的理由,也想不出众目睽睽之下要怎么面对对方。他自认还是有点良心的,银洛为了他伪装成现在的身份,他总不能当众揭露他——虽然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可以,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对方押回公爵府看押了。而如果不开诚布公地谈,他就没法勒令对方搬进公爵府。   所以西时桉勉强克制住自己,他决定等一等,银洛总有要出门的时候,等他出门的时候再意外撞上去就可以了——他说是意外,那就当然只是意外,而不是他特意等着对方。   想到这里西时桉对校长点了点头,道:“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你办公室聊一聊。”   ————————   银洛回到公寓后就窝在床上睡着了,好像这样就可以忽略西时桉在学院里,在离他非常近的地方的事实。他最近一直在刻苦补习魔文,有些缺觉,所以一直睡到晚饭时候才醒——他才想不到自己可怜的校长同志一下午都在战战兢兢地向心不在焉的圣玉兰公爵汇报工作,西时桉只时不时“嗯”一声就可以,他却得滔滔不绝地一直讲,一直讲到银洛有了出门的意向才解放。   所以当走到楼下“恰巧”遇见从车里走出来的西时桉时,银洛是十分惊讶的。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像一个路上偶遇功成名就的初恋兼待离婚的前妻、还轻易能被对方发现自己被迫做了变性手术且破产了的倒霉丈夫一样。   虽然他要比上述情况好很多,既没真的破产,也没真的变性。   在一件事上银洛始终和西时桉有着不同的认识:银洛一直误以为他和自己的小蜜糖已经因喝酒误事而发生了实质性的亲密夫妻关系,并且大男子主义地认为自己是该对爱人负责的一方。   那一瞬间他甚至祈求着大魔导师大人已经忘了他这个喝下魔药和他一笔勾销了的前夫,或是根本没发现他就是银洛,忽略他去做自己的事。   然而事与愿违,西时桉很明显发现并认出了他,轻蹙着眉快步向他走来。 第32章 离婚的尝试   银洛偏过了头, 试图避过去从另一边溜走。   然而对方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银洛。”西时桉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 毫不犹豫地叫出了他真正的名字,微微蹙了蹙眉, 似乎是才发现他如今的样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银洛连忙左右看了看, 幸好现在这个地方周围没什么人,但他也怕自己和西时桉的谈话引来别人的注意, 连忙有些不安地抬起头看向对方——不是他自吹自擂, 就算抛开西时桉不谈,拜那次打架事件所赐, 他在皇家魔法学院里也有一定知名度了。如果被人发现他认识西时桉, 恐怕又会给他惹来麻烦,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罗丽嘉教授。   西时桉像是难得地大发慈悲地发觉了他眼中的不安,垂了垂眼, 偏头看向自己的车子冷冷道:“上车再解释。”   银洛没有拒绝,默默跟在西时桉身后上了车。   他也不傻,作为银色闪电的团长更不会看不清光耀帝国的形势——如果自己海盗的身份暴露,如果西时桉说话不算不肯一笔勾销反而要对之前的事进行报复, 无论是身为普通著名学者的罗丽嘉教授还是空有血统却无权力的奕华驰都无法和身为大魔导师的圣玉兰公爵抗衡, 却很有可能连累到他们。所以现在最好不要喝西时桉对着干,再度触怒对方。   尽管这样说有些有损男子气概,银洛却不得不承认,在海上不畏任何风浪的他反而对自己的前妻有些淡淡的畏惧,不单单是力量上的压制, 他同样畏惧着对方的疏远和冷漠。   西时桉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略带复古宫廷风的衬衫,袖扣是金色的,更衬着他容色冰冷却俊美逼人。上车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挥手示意司机开车。银洛看着他的侧颜,也默默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景色。   海盗这种带着倔强抗拒的疏远样子让西时桉的心情无端地越发糟糕起来。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西时桉冷淡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来告诉我呀,像以前那样抱着我吻我,告诉我你有多爱我,这段时间以来有多想我。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我的样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寂寞地要疯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心思,一心只想着我,甚至不惜变成女孩子也要来找我,恳求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不要离婚,以后一直在一起,就算被我锁起来从此只属于我也没关系。   他在心里无声地期盼着、催促着,等待着伴侣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银洛转过头,仰起脸默默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像从前一样既多情又无辜,他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嗯?”圣玉兰公爵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催促声。   说吧,他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嗯,我也知道你很想我,我不嘲笑你。   “……小……西时……”银洛试图叫对方的名字,但只说了两个字就把后面的声音吞了回去,他沉默了一瞬,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收敛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只平静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恭敬而礼貌地轻声唤道,“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   西时桉一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所有的期盼瞬间像潮水般迅速消散。他的身子刹那间绷住了,放在皮制座位两端的手悄无声息地虚拢成拳。   无数人对他说过这四个字,无数人如此称呼过他,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不对。   这个人应该黏黏糊糊地抱着他,无赖地缠着他讨吻,亲亲热热地用世界上最讨人欢心的语气叫他小蜜糖。海盗以为是自己在哄他,听在他耳里却是海盗亲昵地在讨好他向他撒娇。   而不是这样,像所有人一样,恭敬地叫他“公爵大人”。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变了,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是他心底不愿承认的事实,面前的是他放在心里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特殊的那个人,然而突然间这个人开始变得用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态度对待他。   西时桉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银洛也看察觉不出不出身边人的异样,只是继续道:“公爵大人,我很抱歉,之前对您做了那样的事。抢人、骗婚……这些都是我不对。”   原来是知道认错了,还好。西时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淡淡道:“那你准备怎么补偿呢?”   快说,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对我好,听我的话,只爱我一个人,讨好我,缠着我,对我撒娇,随便我欺负你,每天说一万遍爱我喜欢我……那样我就……嗯,考虑原谅你。大魔导师在心中漫天要价地想着补偿条件。   银洛闻言却垂下眼,银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他想的没错,西时桉果然不打算仅仅让他喝下魔药就算完。   他想了想,抬起头望着对方轻声道:“都听您的。”   嗯,那就先跟我搬回公爵府,我再慢慢收拾你。   西时桉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听海盗平静地继续道:“我现在没什么能补偿您的,所以……先离婚吧。这应该是您一直想要的,是我一直以来欠您的,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弥补的。我当初不该一厢情愿地把您束缚在自己身边。”   西时桉只觉得整个世界瞬间炸裂开来。   他侧过头,黑眸不见底,不由自主地死死握着拳,盯住银洛一字一句地确认道:“你说什么?”   银洛以为他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轻易放手,又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重复道道:“我说,我们离婚吧。”   那个笑容和他下午对年轻的魔法师说“他不爱我,他没有错”时那个笑容如出一辙。既有失落,也有接受并承认现实之后的解脱。   再次见到这个人地那一刹那起,银洛突然不再幻想着去争取那一丝不离婚的可能了,就像最后一抹幻想的泡泡也被现实彻底戳破了。   耗尽心力拖着这段婚姻没有任何的意义,本来就不是两心相悦之下结下的婚契,他也不了解真正的西时桉,只是死死抱着对小蜜糖的美好幻想不肯撒手不肯让步,总怕一旦离了婚,那个小蜜糖和那段爱情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可是如果所谓的爱人和爱情都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也谈不上剩不剩了。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不放手,更无力去违抗圣玉兰公爵的意愿。   他猜这次相遇西时桉会特意让他上车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大魔导师怎么会愿意和他继续保持着这样亲密且重要的关系。   “虽然只要有一方已经真心想结束这段婚姻关系,两人去婚姻女神神殿就能解除婚契。但是如果两人中有一人依然将对方视作生命般深爱着对方,离婚就不能成功。”西时桉皱着眉,冷冷提醒道,“你确定能离婚成功?”   他面上一派镇定,神色冷淡自若,仿佛真的只是担心银洛拖得他离不了婚,然而手指上的晶石戒指却死死按进了手心里。   银洛明白对方的意思,西时桉是在怀疑他是否真的能放手,其实他内心中也在怀疑自己,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现在的样子算不算真的已经不爱西时桉了。   然而他还是垂着头肯定道:“是,我不爱你了。”   说完他又抬起头看向西时桉,平静地笑着:“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放下了。”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他银灰色的眼睛依然是一副无辜又多情的样子,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黏缠着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然后变着法和他要亲亲。好像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天底下最无赖又最真诚的爱人的样子,捧着一颗心来,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   但是这一次,他说的是“我不爱你了”。   他说,“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放下了”。   西时桉冷着脸,默不作声地咬着牙,勉强闭了闭眼,向后仰靠在后座上。   我不爱你了。他听见自己的太阳穴轰鸣的声音。   从离开海盗船到现在的时间不过两个月,哪有人的心能变得这么快?从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到放下,好像只用了一瞬间而已。   他不信。   那以前那些讨好亲热和示爱都是骗人的吗?你以为我会分不出真假轻易被你骗到?   西时桉恨恨转过脸去,不再同海盗说话,而是直接扬声冷硬地对司机吩咐道:“去最近的婚姻女神神殿!”   他不信。   从上车到现在,银洛说的鬼话他一句都不信。   长本事了,学会以退为进了,难道以为主动提出离婚我就会原谅你?还敢说不爱我了?他在心底喃喃着,准备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拆穿海盗的谎言,给他一个教训。   司机很快载着两人来到西时家族专属的婚姻女神神殿,灰色的神殿四周空无一人,西时桉箍住银洛的手腕把他拉下车,拉着他走进神殿之内。   夕阳微弱的光线下,细小的光屑和着微尘在空旷而无比寂静的神殿中央飞舞,女神神像肃穆而温柔地凝视着下方的人类,仿佛能够看透每个人的真实心意。   西时桉拉着人一直快步走到神像前才松开银洛的手,冷冷道:“说吧,我们自愿解除婚姻契约,从此再无关系。”   银洛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所有情绪,低声重复道:“我们自愿解除婚姻契约,从此再无关系。”   西时桉始终面无表情地在他旁边站着,在听到那句“从此再无关系”时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紧抿着唇仰首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神像。神色冷厉,看向神像时的目光带着决绝的坚持和隐隐的威胁。   他不信银洛不爱他了,不信。   如果真能离婚成功……   他还没有想清楚真能离婚成功的话要怎么样,就没有如果了。   两人先后说完这句话之后,神殿中毫无反应——离婚失败了。   失败只有两种可能,或是他们中一方深爱着另一方,令婚姻女神也无法轻易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抑或是他们两人都不是真心实意地想离婚。   西时桉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提起的一口气却缓缓松了下去,脸色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不像方才那样好像有人要取他身家性命一般冰冷僵硬。   果然,海盗不过是嘴硬而已,说什么不爱了,放下了,装得好像的确像回事一样,实际上心里还是爱他爱得不行。   口是心非的家伙,从再见面开始就会惹他生气,就该掳回公爵府绑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银洛也回头看向他,神色有些尴尬,他触着西时桉的目光后就不由自主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眼睛,吞吞吐吐道:“抱、抱歉,下、下次,下次一定能离成功的。”   信誓旦旦地带着事实上的前妻来离婚,还离失败了,银洛自己都觉得丢人,仿佛把全身的弱点都暴露给对方一样。   银洛的想法十分简单,西时桉根本不爱自己且一心想着离婚这个事实是极为明显的,所以不能成功离婚当然是因为自己还深爱着对方——虽然他自以为在知道小蜜糖其实是西时桉,从前的那些都是假的,爱人根本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那刻起自己就死心了。   但是显然,心是不会骗人的,婚姻女神可以洞察一切。所以说,即使已经这样了,他其实还是深爱着对方的,他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心灰意冷。自己心里的那些无病呻吟和反复纠结以及自我了断都是骗人的自欺欺人而已。   西时桉没说话,只是貌似极为不悦地背过身,不可自抑地偷偷勾起嘴角,心里却有些愉悦地想着,你这么爱我,别说下次,这辈子大概都离不成功了。   不过我早知道你废猫扶不上墙,就不勉强你了,一辈子……嗯,那就一辈子吧。 第33章 逞凶   离婚未遂,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出神殿上了车。   “和我回公爵府。”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西时桉直接命令道,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银洛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就听西时桉顿了顿之后补充道:“现在还没有离婚, 为了西时家族的传统和荣誉,我不能让你住在外面。而且你真实身份太危险, 虽然在海上的时候我答应过放你一马,但也不能放任你在帝都胡来, 当然要由我监控。”   天知道, 虽然是承袭爵位的西时家族家主,但他从来不把所谓的西时家族的传统和荣誉放在心上。现在说这话到底是在蒙谁, 他心里清楚, 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海盗银灰色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屈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在西时桉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危险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需要被严密监视起来的罪人。   银洛执拗地抬起头看向西时桉:“不用, 我会尽快想办法和你离婚的。”他被西时桉高高在上的带着轻视和怀疑的态度激怒了,也放弃了敬语,直接和对方针锋相对起来。   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爱,和他记忆中甜美可人的小蜜糖完全是两个人, 甚至性格恶劣冷漠无情得……令人愤怒。对方的言行把他美好爱情的回忆和幻想一点一点地全都打破了。   西时桉却尚未意识到自己当下所作所为的严重性, 他用余光打量着银洛,只觉得他屈辱又委屈的神情都有些……可爱,简直想让他愈发克制不住地想要欺负他。直到欺负得对方向他服软求饶,像小动物一样主动露出柔软地腹部请他尽情玩弄揉弄,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一定还会又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 不论被他怎么欺负还是会主动乖巧黏缠地搂上他,说最喜欢他了。   学会闹脾气了。西时桉在心里嘟囔着,口中却继续平淡地威胁道:“给你五天时间,搬到我府里来。否则我会想别的办法监管你。”   他是绝不会允许银洛继续有家不回住在外面的,没有直接强迫他搬回去,西时桉觉得自己已经够宽容的了。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海盗为什么会不愿意和自己搬回家里住。离婚的事还好理解,不过是海盗以退为进表示诚心认错求复合的一种手段,但是他那么爱自己,怎么会舍得拒绝搬过去和自己一起住?   果然还是和自己闹脾气了吧。给他点时间消消气,用不了五天,估计第二天就要主动要求自己监管了。   西时桉依然心存美好的期望,在把银洛送回学校之后,因为怕银洛第二天想主动求监管的时候找不到人,直接去找到皇家魔法学院校长说他今天参访过后很受感动,准备为培育帝国未来的优秀年轻魔法师多贡献一份力量,所以他决定在学院里教一段时间的课,具体教多长时间还没有想好,要看他后期的时间安排。   其实更要看银洛打算在这里学多久,什么时候能想开乖乖和他回公爵府接受私人指导。   他早就说了,唔,只要和他好好亲热,以银洛现在的水平,魔法修为想一日千里根本不是问题。   银洛却不知道自己的准前妻已经做好了在自己学校长期教书,认真履行荣誉教授职责的准备。他从婚姻女神神殿中回来后心情极为抑郁,所以约了奕华驰出来喝酒。   传闻说距学校一个街区的地方新开了一家酒吧,酒水质量很高,银洛和奕华驰两人就约在了这里。   银洛到的时候奕华驰还没有到,发信息说是临时被导师约谈话,让银洛稍等他一会儿。二皇子殿下的导师是一位魔导师先生,对于魔导师及以上阶层的强者,皇帝都要恭恭敬敬地对待,更不要说奕华驰还是他的学生,自然不敢不从。   银洛一个人坐在酒吧角落里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独自喝着酒,脑子里一幕幕地回放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和西时桉留下的话。他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西时桉让他五天之内搬去公爵府,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许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在五天之内和大魔导师大人成功离婚?这样圣玉兰公爵心情舒畅之下或许会愿意放他一马?   但是他该怎么做才能保证五天之内离婚成功呢?他自认为在喝下魔药的那刻就对爱人死了大半的心,然而去神殿离婚的结果却显示他明显还深爱着对方。   难道必须要移情别恋成功才行?可他怎么能做到在五天内爱上另一个人呢?   有过爱上西时桉的前车之鉴,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敢凭借第一感觉轻易爱上一个人了。况且过往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显示,让他第一眼就产生那种心悸且怦然心动的感情的人并不常见,确切而言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西时桉。   他不知道,他安静而忧郁的模样配上现在因魔药作用而变得柔美的面貌早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位孤身的女士就是一只柔弱且可口的小绵羊,他们不会想到在这幅表皮之下,内里其实是一位曾经果决强横、叱咤整个海域、只是暂时被感情问题折磨困扰得不成样子的著名海盗。   终于有一伙人忍不住围了上去,分别坐在银洛周围空出来的位置上,其中一人神色轻浮,盯着银洛问道:“美人,能请你喝一杯吗?”说话时,他不安分地抬起腿,试图在桌子遮掩下碰上银洛的腿。   坐在银洛旁边的另一个人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地伸手向他大腿处探去。   做海盗的时候,银洛一直在混乱的碧罗斯海域周边城市活动,这样只会占相对弱者便宜的人渣见过的不知有多少。一般他只要见到了这种人就会直接出手教训,更不要说这次这些人直接占便宜占到了他自己身上,而他正因为忧心西时桉的事情而满心郁气,无处发泄。   “喝一杯?”他挑起右边的眉,冷冷一笑,同时伸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旁边那人意图不轨的手,狠狠向右一扳——他元力用不出来,但实战技巧和基本的力气还在,没有真的像这张脸和这副骨架表现出的一样弱不禁风。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着,已经被他毫不手软地迅速掰骨折了。   银洛站了起来,抓着那人骨折的手腕将人随意甩到一边,冷笑着迎上了其他几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占你爷爷的便宜?眼睛被糊住了吧?!”   之前为哄西时桉,为迎合他心目中“纯洁骄傲出淤泥而不染文艺博学努力多才优雅尊贵气质高华”的小蜜糖,银洛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是一副翩翩君子风范和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模样,吃饭会特意注意规矩,从不骂脏话,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一个度,就怕爱人嫌弃自己粗鲁。后来来到皇家魔法学院,为了保持“罗丽嘉教授远方侄女”的身份,他也一直是规规矩矩端庄自持的。   直到如今,两杯烈酒入肚,再想到自己坎坷的感情经历,银洛面对这伙流氓完全是毫不手软,毫不在意这幅粗野的样子出现在自己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美女身上该是多么的违和。   他把旁边那人扔出去的时候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不少人都向这个方向看来,看见穿着精致的小美人这幅土匪样子都被惊吓住了,一时间竟无人敢过来管。   银洛又干脆利落地把剩下几人一并解决了。   奕华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个尾声,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人群里穿进去,拉上银洛的手就向外跑——虽然好友看上去不像是主动欺负人的人,多半是那几个地痞样子的男人犯事在先,但如果不赶紧离开稍后被赶来的安保队的人带走问话也很麻烦。   银洛带着三分酒意,只觉得犹不解气,路过第一个被他把手拧骨折扔飞到地上的男人身上时还踩上他胸口,狠狠拧了几下。   这才是凶狠的,目无法纪的海盗的本性。在海上若是不够狠,早就先被其他海盗团欺负完了,银色闪电也做不到那个程度。   奕华驰也被好友这幅模样有些吓到,拉着他从后门跑走,开车去了离皇家魔法学院更远处另一个酒吧。他没想着带银洛回去,友人这幅样子,明显是遇见事了。   两人重新落座之后银洛也清醒了一点,主动向奕华驰讲了刚才那几个人的事情。奕华驰只能附和好友说他打得好,不过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银洛心情不好绝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几个小地痞。   “阿洛,发生什么事了?”他主动询问道。   “我今天碰到我前妻了。”银洛喝了口酒,闷闷道,“我和他去离婚了,没离成。他还让我搬到他家里去住。”   奕华驰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想到好友和他狠毒的前妻还有再见的时候,这样说来那位前妻应该就在光耀帝都?   不过离婚不成功还让阿洛搬到她家里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对你余情未了?”二皇子试探着问道,“否则她为什么要你搬过去?”   银洛摇了摇头:“是很复杂的原因。”其实他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西时桉提防着他的身份,怀疑他的为人,不相信他这样一名违法乱纪的被各国联合通缉的大海盗会老实从良,但是这个理由却不能同奕华驰说。   他只能避重就轻道:“他是一个很看重面子的贵族,认为我在和他还维持着婚姻关系的情况下住到外面会有损他和他家族的脸面和尊严。”   哦?还是一名生活在帝都的贵族?二皇子加倍打起了精神,觉得他似乎能暗中查查这个很毒的前妻到底是谁了。   表面上他依旧宽慰友人道:“放心,会有办法的。我现在也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无责任小段子——西时桉:我凭自己的本事在作,你们凭啥想看我翻车? 第34章 绯闻   银洛歪了歪头看向好友:“什么办法?”   他银灰色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湿润, 在酒吧暗淡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带着湿意的光, 偏着头的样子显得稚气而无辜。   奕华驰都看得一瞬间晃了神,之后赶紧在心中默念着“阿洛是个男人, 是个比我还爷们儿的男人”才又重新坚定了信念。   他清了清喉咙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想和你前妻离婚但结果发现还是离不了吗?”   银洛忧郁地点了点头:“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自从他逼我喝魔药要和我一笔勾销, 我发现他一直以来都是装的根本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死心了,但是显然我没我想象的那么干脆, 那么容易了断, 我还爱着他。”由于酒的缘故,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奕华驰理解地点了点头:“明白, 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的。不过你现在是想赶快结束这段感情, 和他彻底断绝关系是不是?”   银洛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在银色闪电号的那晚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爱下去了。爱着那个人,无异于蚌向着最冰冷无情的锋利刀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肉, 除了满身伤痕死路一条,别无他望。   奕华驰道:“我的办法就是让你以最快的速度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之后自然就忘了你前妻了。这周末的舞会就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以我的女伴的身份和我一起去, 到时候我多介绍一些优秀的年轻女孩给你认识, 总会有让你心动的一款。而且别的不说,兄弟你现在的外表天然就有接近女孩子的优势啊,人们总是更容易和自己的同性迅速熟悉起来的。”   二皇子殿下在心里遐想着,心说好友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经典的男性幻想小说的套路啊。男主被恶毒配角所伤,不仅感情上受挫, 还因此变成女性外貌,却凭借这一优势迅速取得各方优秀女子的信任,和她们成为交心的“好闺蜜”,建立深厚的关系,在脂粉圈中利用女性身份大享艳福,等到有朝一日恢复男子身份,“闺蜜们”更是纷纷倾心,迅速被转化为后宫。   不过他是有原则的皇子殿下,他会看好好友不让他真的干出如此丧心病狂没有原则的事的。他只是想帮友人从感情创伤中走出来。   没想到正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银洛突然吞吞吐吐道:“……阿池,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过,你前嫂子他其实是个男人。”   ……?!   奕华驰转过头,惊讶地看向银洛,有一种他正想着得让得天独厚开了金手指的种马男主克制些,要专一,不能广开后宫,却突然发现男主其实和同为男性的反派BOSS才是一对儿还结过婚且正在闹离婚的错乱感。   他顿时觉得以他兄弟为主角的这部小说没法看了。   移情别恋以离婚这个法子自己也想过,或者真的可以试一试。银洛对好友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因为我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动过心,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女孩子,说不定我也会喜欢,可以试一试。”   即使初恋就惨遭滑铁卢,但银洛从小受老海盗影响而养成的浪漫情怀却没有变过。他依然渴望着一个能在对方眼底看到星星的人,希望那个人能让他停下在海上漂泊浪荡的生活,回到陆上,让他通过努力给两人一个幸福安稳的家。   因为从没有过真正的“家”,所以银洛对家庭生活才会格外渴望。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很快就要拥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可这份希望却在临门一脚时惨遭破灭。虽然没有对索菲亚等人表现出来,但那种世界和未来突然在眼前破灭所带来的失落和打击自然不言而喻。   奕华驰想了想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样我可以同时介绍优秀的年轻女士和男士给你,我们的选择空间更大了,很好。”   二皇子殿下想起友人另一个烦恼,继续建议道:“刚才导师和我谈话,说他要去南方大陆参加魔法交流会议,为期一个月,这一个月让我自己修习,我正好准备回家去住。阿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搬去住?这样你前妻总不能再强迫你去他那里住了吧?”   他所说的家自然指的不是皇宫,而是他的二皇子府。作为成年的非皇位继承人的皇子,奕华驰还是能享受到一些好处的,比如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拥有一处独立的府邸。   银洛说他的前妻其实是个男人的时候奕华驰就想到了,那个毒夫恐怕也是把自己的好友当自己妻子看待。所以虽然两人没有感情,但因为没有离婚,一些古老家族的贵族也会死守着保守落后的传统不愿意自己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伴侣住到外面,特别是不能住到别人家里,这对他们而言是极丢面子的耻辱的事情。   但奕华驰才不在意这些事,他对好友口中这个狠毒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能让对方不开心他才开心。而他又正值年轻气盛,平时兄弟义气的热血小说电影看多了,只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要为兄弟撑腰。   虽然平时很随和也不仗势欺人,但奕华驰还是对自己的血脉和身份有着天然的骄傲的——他不信还有哪个小贵族敢和皇子抢人。帝都里赫赫有名的大贵族家中的家事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没有类似阿洛和他前妻这样的情况,所以好友前妻肯定不是不入流的已经衰落的小贵族就是不入流的某家族的旁枝,对方当然会很忌惮他的身份。   银洛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西时桉不放心自己的身份,担心自己在帝都作乱,如果他暂时搬去奕华驰府上就相当于由二皇子“监管”,好友当然不会真的监管自己,但西时桉多少应该能稍稍放下心来。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准前妻应该会给一些皇子面子。   想到这里,银洛感激转向对方感激道:“那麻烦你了。”   奕华驰一把揽过他的肩头,拍了拍道:“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来,别想你前妻的事了,喝酒。”   银洛心情烦闷,奕华驰热血上头,两人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凌晨时分,之后相互搀扶着一起上了二皇子府管家派来接他们的车,直接一同回了二皇子府。   银洛知道自己彻底醉后胡闹的样子,所以特意保留了一丝清醒,然而等到了皇子府进到给他准备好的客房之后就彻底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结果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发现奕华驰正坐在床边满脸尴尬地看着他:“阿洛啊,我对不起你。”   银洛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特别怕自己昨天没控制好彻底醉了过去做出了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连忙坐起来看向好友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奕华驰痛心疾首道:“我昨晚喝醉了没注意,咱们一起喝酒喝完酒回家的照片被拍下来了,他们现在可能都以为咱们是一对儿,你要是看上哪家小姑娘可能就不好追了。唉,都是兄弟我耽误了你寻找第二春的伟大事业。”   银洛闻言松了一口气,这可比他刚才设想的几种情况都好多了。不过是寻找第二春而已,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赶快移情别恋好同西时桉离婚让圣玉兰公爵大人放自己一马,他目前对第二春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银洛宽慰友人道:“没事没事,彼此彼此,这回你要是看上哪家小姑娘可能也不好追了。”   奕华驰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听了好友的安慰后表情更难过了——想他堂堂二皇子,交过的女朋友居然还没柯风信那种人渣暴力狂多。   二皇子难过地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银洛:“阿洛你看,这是昨天被拍到的照片,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开始联系各方删新闻了,但是删的过程不是那么顺利,有几家一直在敷衍搪塞,应该是皇后那边施加的阻力。”   银洛接过平板一看,脸色顿时僵住了——只见一张张照片上,他和奕华驰均神色姿态亲密地挨在一起,有两人勾肩搭背喝着酒的,有两人碰着杯头靠在一起笑的,还有两人互相搂着搀扶着从酒吧走出来的……两人喝酒的时候完全是哥俩好的心态,心无芥蒂,也无龌蹉,相处极为自然,但被有心人从特定角度拍下来就觉得说不出的暧昧。特别是那时两人都喝醉了,神色间已经带上了醉意。   这些报道还都配上了耸人听闻吸人眼球的标题,什么《二皇子与神秘女友亲密照大曝光》《当众亲密,二皇子身边的她究竟何方神圣》之流,以上两个还算是其中比较保守相对有操守的题目。   银洛僵着脸,关掉了当前的页面,正想打开另一个相关报道时,却发现显示的是“当前内容已删除”。他又接连尝试打开几个其他页面,发现情况全部一样,都显示着“当前内容已删除“。   银洛把平板递还给奕华驰:“都删了,大皇子动作还是挺快的。”   奕华驰疑惑地看着被删除的页面,嘟囔着:“奇怪了,刚才大哥打电话训了我一顿,还说有柯风家从中作梗,可能没那么容易消除影响……你等等,我去问问大哥。”   奕华驰去和大皇子通话,银洛趁机起床收拾洗漱,片刻后奕华驰回来了,依然是满面疑惑。   “大哥说是西时家族那边突然施压,要求务必在五分钟内删除所有相关报道……据说是那位的意思。”他兀自和银洛念叨着,“奇怪了,西时家族从来不参与我大哥和柯风家的争斗,那位公爵大人更是从来不管这些事,为什么会帮咱们俩删这些消息?难道是西时家下面的人理解错了那位的意思?咱兄弟和那位大魔导师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他就是我前妻。银洛闭了闭眼,无力地想到。 第35章 演戏   圣玉兰公爵正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脸上表情平静, 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但管家还清楚记得十分钟前公爵大人发怒的样子,在之前的二十多年时光中, 他从未见过公爵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即使是在普遍来讲最难控制情绪的青少年时期也没有过。   那时他正在楼下餐厅指挥女佣们给室内各处换上新的鲜花和干花装饰, 突然听到楼上公爵大人书房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老管家惊出了一身冷汗,起初以为是他们公爵大人又无意中在家里搞出了魔法爆炸, 但推开门进去后才发现书房内的实木书桌被推倒在地, 上面的东西和文件全部洒落在地上,而公爵大人就在翻倒的书桌后面站着, 目光狠戾, 漆黑的双眸中甚至隐隐泛出猩红的色彩。   这是管家第一次看见他们公爵大人如此愤怒,并且即使如此愤怒也没有用魔法做任何事情,甚至在看见他之后就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和冷漠, 只是冷淡地吩咐他去让一条今早传出的和二皇子有关的新闻迅速消失。   老管家不清楚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二皇子相关的事情,甚至不清楚他们公爵大人早上突如其来的怒意和那条和西时家族看上去没半点关系的新闻报道是否有关系——据他理性分析,十有八九应该是无关的。   然而就在他把公爵大人莫名其妙的意志传达下去的时候,公爵府的司机先生也看到了那条新闻, 惊异地对老管家道:“克雷斯先生, 这个女孩子,看,就是照片上这个!上次公爵大人去皇家魔法学院访问,访问完之后就带了这个女孩子离开,还去了西时家族专属的婚姻神殿, 最后把她送回学校……”   老管家止住了他的话:“德莫,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公爵府工作多年,司机先生瞬时会意,向管家先生点点头,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克雷斯却再次拨通了相关办事人员的电话,着急地催促道:“快!第一时间!发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使用一切力量!务必要让那些报道在五分钟内、不、一分钟内全部消失!”   这些为西时家族效劳的人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先后服务过三代西时公爵、端庄沉稳、历经风浪的老管家还有如此不镇静的一面,连忙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来办。   十分钟之后,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被推倒的办公桌已经恢复原样,仆从们动作安静地进来,利落而迅速地把一切收拾好,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退了出去。   老管家站在门边,微欠着身平静而恭敬道:“大人,那些报道已经全部删除了,有相关报道的报纸也已经全部撤回,会全力保证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西时桉从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微微颔首示意管家离开。   老管家又鞠了一躬,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并为自己的主人关上了房门。   只剩一个人的空旷房间里,大魔导师死死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似乎恨不得使用一个时间穿梭的禁咒回到屏幕上照片显示的那个晚上,直接拉过其中一个主角离开。   使用掩饰魔法之后,银洛的发色和瞳眸都变成了常见的栗色,但是即使如此也掩盖不去他眼底剔透的神采。照片放大之后可以看得格外清楚,在这张照片上,他双颊泛着酒后的晕红,双目晶莹水润,在昏暗的路灯下像是泛着一层水光一样,奕华驰走在他身边,扶揽着他的腰,海盗则极为亲密信任地向自己身边的年轻男子靠去,左手还亲呢地搂着对方的脖子。   西时桉依旧不相信海盗会移情别恋,更不相信他会爱上这么一个除了年轻幼稚一无是处身材长相力量学识权力财富样样都比不上自己的狗屁皇子。   但是……但是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海盗喝醉了之后那副样子有多诱人多犯规。他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银洛第一次喝醉之后那天夜里的种种表现,即使隔着屏幕都忍不住想摸上去,摸一摸那被酒水润得莹润而愈发饱满的唇,摸上那泛着雾气的湿润的眼睛……   让这样的喝醉的银洛跟另一个年轻男人回家……他是疯了或是傻了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现在这件事偏偏真的发生了。他还是看到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后才知道这个消息。西时桉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疯了。   圣玉兰公爵忍不住重新把手放在紫色水晶球上,片刻后,水晶球中再次映出了一座略显熟悉的建筑——是二皇子的府邸。   西时桉推开水晶球站了起来,沉着脸垂头望着水晶中的景象,银洛河奕华驰神态亲密地坐在花园里,面前的白色木桌上摆着精致而丰盛的早餐,两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妻。   公爵握紧了拳,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着,片刻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脸上勉强恢复了平静。实木书桌险险逃过了再一次被掀翻在地的厄运。   “克雷斯!”大魔导师板着脸,再次呼唤自己的管家。   等到克雷色进来的时候,西时桉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准备车子,我要出去一趟。”   他要亲自去把人接回来。虽然早已经是新时代了,人们都提倡给伴侣更多的尊重和自由,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允许银洛再在二皇子府待下去了。   银洛此时正在花园里和友人一同享用早餐。奕华驰难得回家住一次,还带了一位可爱的年轻小姐一同回来,府中的厨师都使尽了全身的本领来侍候他们。   银洛吃得很是开心。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人会排斥更享受更舒适的生活。他在海上的时候虽然看上去风光,那些耀武扬威的贵族船只一旦到了碧罗斯海域就变成了海盗们手下待宰的羔羊,但论起享受来海盗们和光耀帝国的上层贵族却完全是两个相差甚远的层级,从前银洛可享用不到皇子厨师的手艺。   见他吃得满意,奕华驰才试探着吞吞吐吐地对友人请求道:“阿洛啊,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银洛没注意到好友的异样,又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放进嘴里:“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奕华驰态度越发扭捏起来,“因为照片的事,我大哥知道了你,我也和他说了咱们就是朋友,当然,我没和他说你其实是我洛哥不是洛妹妹的事。”   “虽然那些照片删的很快,但是负面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大哥他希望能消除这些影响。他专门去查了你的资料,发现你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女’。罗丽嘉教授家风很好,本人也一直非常受到尊敬,风评和名誉极佳,所以大哥希望我能和你假装是在认真谈感情,过一段时间再假装性格不合分手,这样我就还是认真谈恋爱认真对待感情的好皇子,就不是四处拈花惹草风流浪荡的不检点的皇子,那些负面评价自就会消失不少。”   奕华驰觉得这样利用兄弟不好,但他又一向敬爱大哥,很听大皇子的话,一时间左右为难,思索之下还是把大皇子的提议和银洛说了,打算先看看银洛的反应。   银洛倒不觉得为帮奕华驰重塑良好形象暂时假扮情侣有什么大的问题,反正也是假的,他的关注点在其他方面上:“为什么不能直接解释咱们是好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呢?”   奕华驰:“大概因为大部分人看到那些照片都会往不纯洁的方面联想,反而不相信真相。哎阿洛其实我觉得我的形象不重要,就大哥比较谨慎总怕柯风家族那这些小事做文章所以不愿意让他们抓着一点儿把柄。你要是不愿意真不用勉强,还是给你找对象让你赶快离婚比较重要,因为这事耽误你离婚就麻烦了。”   银洛摆摆手,又夹了一只虾饺:“小事一桩,还是听你大哥的吧。不过要怎么假扮?再在报纸和网上发报道?”   他有些担心西时桉觉得这会有损他家族名誉,再干净利落地把相关消息都删了。其实他觉得圣玉兰公爵大人完全是多虑,毕竟现在除了西时桉自己再没别人人知道他和西时家族的关系。   不过讲道理,他现在可确实是名义上真正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所以圣玉兰公爵这么关注这么紧张……好像也没错?   “不用,”奕华驰啼笑皆非地摆了摆手,看上去松了口气,“我和你说过,这周末皇后会举办一个皇家舞会,大哥的意思是你到时候以我女友的身份直接出席,再介绍给大家就行。过一两个月没人关注这件事了再分手就没事了。”   他有些愧疚地看向银洛:“不过阿洛你放心,这样我更能名正言顺地介绍各位优秀的年轻一代给你认识了,你看上谁直接和我说,兄弟帮你追。”心里已经暗暗担心上好友真给他挑一个超高难度的比如要去追西时桉本人。   银洛笑着应是,心里想着过一两个月自己说不定已经完全恢复离开帝都了。   大皇子虽然让他们暂时假扮情侣,为了风评好听,却不允许银洛现在住在二皇子的皇子府里。银洛考虑到自己还有很多课要上,虽然依然担心西时桉强迫他搬到公爵府,但自己安慰自己“我现在可是二皇子假女友,公爵大人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后又开心地决定服从大皇子指示回学校去住。   他吃完早餐后就和好友告别,由二皇子府的司机送他回学校。   而银洛刚离开,圣玉兰公爵的座驾就停在了二皇子府邸的门口。   大魔导师平静优雅地从车中下来,二皇子府邸中的管家和奕华驰一同站在门前来迎接这位不知为何突然造访的稀客。   发现银洛已经离开之后西时桉的心变得镇定下来。他心想着,果然,就算他不来,海盗也会自己主动离开这里的,毕竟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   他勉强编了一个和大皇子有关的突然来此的理由,应付着和奕华驰闲扯了几句,就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起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今天早晨我见到很多报道都刊登了殿下和一位年轻女士的照片?恕我多言,殿下和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西时桉淡淡道,从表情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虽然他敢肯定银洛不会爱上别人,但是他还是想再确认这位二皇子殿下也没对他的海盗起任何不该起的心思。   奕华驰在听到西时桉提起大皇子的时候就心中一凛,暗自赞叹自己的兄长手段高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这位大魔导师大人搭上了关系,难怪西时家今天早晨会帮忙删消息。   想到这里他更加小心应对,不敢出半点纰漏,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坏了大哥的好事——要知道如果有这位圣玉兰公爵大人的支持,什么柯风家、皇后、奕华言根本都不值一提,毫无一争之力。   所以奕华驰完全按照大哥交代给他的说辞对眼前的大魔导师先生道:“小洛是我的女友,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之中。”   说着还自我感觉良好地露出一个纯情羞涩的微笑,完全是一个优秀单纯情窦初开的青年模样。他在心中赞叹着自己,演技又精进了一层,大哥一定会欣慰的。 第36章 二皇子的创作才华   西时桉眯了眯眼睛:“哦?女朋友?殿下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奕华驰说的话他是不信的, 但是即使不信他还是不由得从胸腔中生出一股郁气, 眼中颜色也越发黑沉。他无声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决心揭穿对方的鬼话——奕华家的人也是胆大包天, 什么谎都敢撒——他西时桉正正当当在神殿结下婚契的伴侣,他也敢认成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正在交往?谁给他的胆子?奕华铭还是奕华笙?   奕华铭是光耀帝国如今的统治者, 奕华驰的父亲;而奕华笙就是大皇子,奕华驰的大哥, 如无意外应该是光耀帝国的下任继承人。但四皇子奕华言和当今皇后及其背后柯风家族的存在让这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胜负难定起来。   奕华驰觉得今天的圣玉兰公爵有些不同寻常。从前的圣玉兰公爵一向都是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喜和人交谈,也不关心任何人的私事, 这些奕华驰都有耳闻。但是为什么今天对方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感情生活?难道真是西时家族决定支持大哥, 所以这位大魔导师大人才特意来同自己示好?   不应该呀。奕华驰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大哥一向把他和三妹保护得很好,一直远离各种宫廷斗争, 同样也远离皇宫的政治中心,虽然身份是帝国二皇子,但他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权力——难道西时公爵就是看中这一点,不想做的太明显, 才把他作为交好的突破口?   二皇子殿下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释,便打算送走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之后去见一见大哥,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情景还是要应付过去的。圣玉兰公爵要关心他的感情问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小洛是开学两个星期后才转过来的,我一见到他就很欣赏他……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试图打动他, 正好小洛好像之前受过情伤,被一个混蛋伤了心,所以前不久他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奕华驰演技高超地甜甜一笑,“说起来我也算是趁虚而入吧。”   虽然情侣关系是假的,但他的确和银洛在一起厮混了不短的时间,对友人的大部分情况都极为了解,此时半真半假地编起来,说得和真的一样。   奕华驰觉得自己临时发挥编的这个剧本非常好,能够充分解释为什么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顺带气到阿洛那个狠毒的前妻,让对方知难而退。他为自己丰富的创意和创造才华感到骄傲,顿时觉得之前那么多小说没白看,他决定等西时桉一走就把这个好剧本告诉银洛,让好友这段时间也按照这个剧本演。   从某种层面来讲,他的一部分目的的确很快达到了。   “喀嚓”一声,西时桉手中的玉瓷茶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大魔导师垂着眼,神色暗沉,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抱歉,手滑了。”他声音平淡地致歉道,但从他的语气和神色间都看不出丝毫歉意。   不过圣玉兰公爵一向都是一张毫无表情的冷漠的脸,奕华驰丝毫察觉不出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妥,站在旁边的管家已经指挥仆人迅速地收走碎瓷片并奉上新的茶具。   西时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不论是真是假,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坐在这里听另一个男人讲他和自己伴侣“相遇相知相爱”的历程,哪怕是编的都会让他觉得心火上涌。   事实上,只要想到现在还有不止一个人可能在肖想着他的海盗,他就有些克制不住在帝都放几个禁咒的欲望。   让银洛赶紧解除这幅该死的伪装的样子,在海上的时候他可没惹过这么多烂桃花……要是他不听话……嗯,索性锁在公爵府里一辈子好了。   西时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远,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场愚蠢的对话。   “喔?这样……那你们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西时桉笃定他们根本毫无关系发展,一切都是面前这位二皇子殿下一厢情愿编造出来的鬼话,银洛一定只把他当普通朋友——毕竟,很明显的,海盗一直以来挚爱的人都是自己。   虽然“笃定”,虽然内里已经是五脏俱焚,西时桉还是问下去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居然没从奕华驰胡编乱造的话里找出明显的漏洞,而他需要对方编下去,需要发现对话的破绽。   这样即使暂时不拆穿对方的鬼话,他也又有了“除了幼稚一无是处身材长相力量学识权力财富样样都比不上自己的”之外的其他嘲笑打击对方的高高在上的资本和自信——你们尽管编吧,无论如何臆想,海盗还是我的人,他也只喜欢我。   圣玉兰公爵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和想法有多幼稚。   奕华驰听了这个问题后却是一愣。不管怎么说,西时公爵也不是一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八卦的人吧?怎么今天问得这么深入?难道这是公爵大人表示关心的手段?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一直以来也不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也没听说过他关心过谁,在聊天方面不擅长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逼着我发挥我全部的创作才华呀!二皇子殿下在心中呐喊着。   “小洛是一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奕华驰又是纯情甜蜜的一笑,仰起头看向对面的公爵大人,“所以虽然认识一段时间了,但我们才只接过吻……他很甜。”   他看的那些小说里,不少都是这么描写女主角的,应该没错,再说西时公爵又没什么感情经历,应该发现不了破绽。只是但愿阿洛永远不要知道自己这么形容过他,否则他怕被他洛哥打。   奕华驰在心中默默想着。   只听“砰”的一声,这次是他们面前花园里的装饰石像炸开了。   西时桉满面平静地转了转手腕,好像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淡淡道:“抱歉,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力量。”   天知道他其实那一瞬间是想让面前大言不惭地说着“他很甜”的那个家伙直接原地爆炸的,只是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控制了下来。   “他很甜”,他闭上眼都是这个形容,以及年轻人说这句话时那满脸甜蜜的样子。   而这份甜蜜应该是独属于他的。   他还记得自己和海盗的第一次接吻,在那个魔法气团爆炸的混乱的雷雨天里,浑身湿透的海盗匆匆拉着他躲进狭小的仓库里。周围的空气都是那么潮湿而憋闷,他们的唇越越贴越近……   搂抱着,纠缠着,撕咬着,摸索着,欲罢不能到甚至感到窒息也不愿意放弃,两个人像是恨不得要死在一起一样亲吻着,彼此蚕食着对方的理智。滞闷的空间里,四处都是他们纠缠缠绕的气息。   后来他们回到船舱,晚上的时候海盗强行要替他受伤的腰上药,药上到一半,也记不清是谁主动的,两人就又克制不住地抱住相互纠缠着吻在了一起。   他还记得海盗那时的样子和味道,因情热而泛红泛水的眼,可怜的受了欺负一样看着他,双颊也因他而染上了晕红……很软,很温暖,也真的很甜。   可以甜到人的心底,让人一直一直念念不忘。   如果他和那个智障皇子一样智障,那个时候乃至现在可能也会像他那样控制不住地情不自禁地露出那种甜蜜又智障的表情。   毕竟他尝过那样甜蜜的滋味,而那种滋味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尝到,更绝不能可能让出去,他死也不可能。   他根本无法想象其他任何一个人吻上银洛,亲密地占有那双唇的情景。   奕华驰愣愣地看着自家院子里碎成一地的雕像,又看看面前的公爵大人——开玩笑吧?他没记错圣玉兰公爵是大魔导师吧?他怎么说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高级魔法师,别骗他欸,西时桉这样的大魔导师会突然控制不住力量?怕不是在哄他吧?   奕华驰默默反思着究竟是哪一点惹得这位大魔导师大人突然爆发,想了想,自己实在没有惹到他——总不可能是编得太写实触碰到了万年单身的公爵大人心中的隐痛吧?   二皇子殿下百思不得其解,而在这时西时桉已经面目冰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平静道:“想到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离开了,突然来叨扰殿下,还请见谅。”   奕华驰自然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再送对方上车离开。   从西时桉来到送对方走都很茫然的二皇子殿下直到对方的座驾消失不见了还很茫然地想着:西时公爵到底为什么突然来找他呢?为什么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呢?最后对方突然炸掉雕像又突然离开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紧急的令他生气的事吧?应该和他无关吧?   喔,这些事情还是问问大哥比较好。他还是放弃思考吧。   而西时桉上车之后却简直克制不住直接在车中使用空间魔法,瞬间移动到银洛所在的公寓的欲望——就是属于罗丽嘉教授的那间,然后死死握住海盗的手腕,直接把对方按在门上掐着下巴吻过去,直到吻到对方哭着和他求饶亲口告诉他那个姓奕华的家伙都是在撒谎为止。   但他还是努力抑制住了,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公爵府。他没必要因为一个幼稚的撒谎精皇子动怒,不过那个家伙有一点说对了,银洛是一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他喜欢自己,说是爱之若狂也不为过,绝不可能同时和另一个人去亲热。   他勉强镇定下来,准备处理一些积压的公务来平静心情。他和他那风流浪荡的父亲不一样,他从小就告诉自己,不要被儿女私情所困,不要为这些不值当的东西荒废生命——他信仰魔法之神,在他的信仰里,所有感情相关的东西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最不重要的东西。   因为之前书桌被他推倒过一次,文件全部散落在地上,侍从再收拾过之后很多之前被积压在下面的文件就被摞到了最顶端。   西时桉被最上面一封信吸引了注意力,素白的信封上带着淡淡的魔压,以他的水平很容易就能看出给信封施加封印的人同样是一位修为精湛的魔法大师。   他把信拿了起来,略微感到讶异——居然是马格斯那个老家伙的信? 第37章 信仰的背叛   西时桉手中夹着薄薄的信纸, 面色阴沉, 他的手修长有力,苍白如雪, 隐隐能透出青色的血管脉络,此刻拿着薄如蝉翼的雪白信纸却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马格斯的信很简单。这位年老的空间系大魔导师不过在心里想他介绍了自己天资不凡的、身为魔武士的年轻弟子, 并提到自己的弟子因个人原因服用了一种奇怪的魔药,身上元力无法使用、且面容和身材都变得趋向女性化。他让自己的弟子拿着信来光耀帝都来找他, 希望他能帮助这位弟子化解魔药的效果, 最好还能提携他一些,对他魔法方面进行些许点拨, 并传授他一些魔法心得。   西时桉自认自己正值盛年, 风华正茂,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地步。在读到“年轻的魔武士”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影就是银洛, 但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海盗会和马格斯有什么关系;在读到“奇怪的魔药”相关描述时,眉头就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效果如此独特的魔药他的确见过,就是“爱语”。   ……而把信上的全部信息联系在一起之后,马格斯这位倒霉的弟子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是……银洛怎么可能不爱他?!一定是魔药出问题了。毕竟他们前段时间才试图去婚姻女神神殿离过婚, 他还记得海盗那时候那幅一脸“我就是还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还爱着你,我也很无辜很无奈啊可是我就是爱你爱到离不了婚”的可怜样子。   西时桉懊恼又自责地想着,死板住脸,抿紧了唇……怎么偏偏在这么关键的地方魔药出了问题?   如果魔药没有出问题,他早就能抱上想他想到疯狂, 扑到公爵府里求爱求和他好的海盗团长了,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被一个幼稚的皇子气到炸园子的局面。   身为一个同时精通魔药学的堪称全能的大魔导师,圣玉兰公爵一向尊重客观事实及规律,所以他才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配的魔药一定是十全十美毫无纰漏的,而是发现问题后第一时间承把责任承担过来——银洛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不可能是银洛的过,一定是因为自己配的药出现了问题。   但是发生这样的事之后银洛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甚至在马格斯写了推荐信之后还是没有来主动找自己?而这封信又是怎么被送到自己桌子上的?   “克雷斯!”他烦躁地放下了信,呼唤起管家。   老管家应声出现,恭敬推开门道:“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西时桉举起了手中的羊皮纸信封,状似无意般问道:“这封信是怎么送过来的?是马格斯的信,可是他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我了。”   老管家走上前接过信封端详起来,片刻后肯定道:“大人,是一个月前皇家魔法学院的副校长亲自给您送来的,我记得很清楚。”   即使已经上了年纪,毫无疑问,这位统筹公爵府所有事务、服务过三代西时公爵的管家先生依然头脑清晰、记忆力过人。   那就是银洛不小心把信丢了结果被别人捡到了,所以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   西时桉挥挥手,示意管家离开,而后独自一人烦躁地在宽大的书房内走来走去。   事到如今,很显然他想错了一件关键的事,银洛不是为了接近他才伪装成现在这副样子,而是不得不保持这幅样子。海盗不主动来找他解除魔药效果也容易理解——银洛可能会以为他是故意让他变成这样,那么按照常理来讲,没有人会像元凶再去寻求帮助。   圣玉兰公爵甚至感到恼火与些微的委屈——银洛怎么能误会是自己故意让他变成这个样子而且失去力量的?如果真的这么误会了……银洛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他的思想已经称得上保守而严谨,在西时桉的观念里,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想让自己伴侣变成异性的模样到处乱晃。即使他想看对方穿女装……喔,他要承认他有时候是会有类似的奇怪想法,那也是该留给自己一个人看,而且没想过要让爱人的脸和身材都变了。   最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焦虑不安却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却是——如果魔药没有问题呢?如果他配的这瓶魔药功效一切正常呢?   如果是……银洛真的不爱他呢?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胸口一阵阵发涩发闷,却偏偏丝毫发泄不出来。   怎么可能。他甩甩头,迅速抛去了这个想法。   一定是魔药出问题了。   这样想着,西时桉推开书房的门,步履匆匆地向自己位于公爵府地下一层的魔药实验室走去。   “爱语”的效果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它只是把三种魔药效果——力量消失、外貌变化及思之若狂混合在了一起,并在配制时使用魔法加上判定条件——如果服药人不爱配制者,则功效一、二发挥作用;如果服药人爱着配制者,则功效三发挥作用。   而“思之若狂”其实只是最简单的爱情魔药“相思水”加强版的作用。   西时桉一面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海盗一定是爱我的,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看,怎么可能会突然不爱我了,更不可能会爱上别人”;另一面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银洛如今女装的样子、笑着对他说“我不爱你了”的样子,以及奕华驰甜蜜地说着“我们只接过吻而已”“他很甜”时的样子……   他调配魔药解药的手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忍不住冷凝着脸停了下来,迅速从身后柜子里取了几种材料出来扔进面前银色的药炉中,然后轻念了一句咒语,把蒸馏出的淡黄色液体兑进解药半成品中。   原本冰蓝色的解药瞬间变成了瑰魅诱人,泛着淡淡暧昧色彩的紫红色。   西时桉左手拿着新制成的解药,犹如端着酒杯的最优雅的贵族,原本苍白脸色却微微有些泛红,黑色的眼睛中折射出一丝企盼的暗光。片刻后他像是有些自我嫌弃般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几乎要把手中紫红色的成品扔进废料桶里,但就在要松手时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默不作声地把药收了回去。   他后加进去的那种黄色液体是大陆上广为流行的一种最常见的助兴药。只不过大魔导师大人又凭借自己高超的魔法造诣临时在上面加了一个爱情魔药似的功效条件——如果服药人越爱配制者,药效就会越强烈,如果服药人不爱配制者,那该药则没有任何用途。   我没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就想再验证一下圣玉兰公爵夫人的确还深爱着圣玉兰公爵,并且只爱他一个,那些什么狗屁皇子都是在胡说。况且,消除失去力量和异性化两种魔药效果的解药并不好配制,没必要把这支“好不容易”制成的解药销毁掉。   再说了,银洛那么爱我,我如果真想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的辅助,海盗一定会无比乖巧地配合我的。   这么想着,圣玉兰公爵轻轻哼了一声,越发心安理得地握紧了自己盛解药的水晶瓶。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奕华驰和他的话刺激到了。   什么叫做“虽然认识一段时间了,但我们才只接过吻”?先不论那个所谓的吻的真假,他和海盗都已经结婚那么久了,不也还是……只接过吻。   西时桉在心中庆幸地悄悄呼出一口气,还好上次去神殿要离婚的时候婚姻女神没有直接按照”夫妻生活不和谐“的处理办法给他们离婚。   在发现银洛来到帝都之后西时桉就第一时间调查了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也发现了他和罗丽嘉之间的关系,现在想来毫无疑问,罗丽嘉也是马格斯介绍给他的。   坐在书房里,西时公爵手中转着被魔药映成紫红色的水晶瓶,思考着把解药交给海盗的办法。他想过去拜访罗丽嘉,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到“爱语”的效果,再装作偶然地把解药送给罗丽嘉,由此间接地把解药送到银洛手里。   但他又担心罗丽嘉那种魔药爱好者对解药成分进行化验分析;也担心银洛服下解药的时间不好掌控——如果银洛喝下解药的时候他正好不在他身边而且第一时间赶不过去,那么以圣玉兰公爵夫人深爱圣玉兰公爵的程度,他的公爵夫人那段时间岂不是会很需要他且很难受?岂不是会显得作为伴侣的他很失职?   所以还是由他亲手把魔药交给圣玉兰公爵夫人并找个没人的盯着对方喝下去比较好——条件不允许的话有人的地方也可以,当然,他没那么开放,但他会准备好空间魔法带西时夫人瞬间传送回公爵府。   做了这么多年大魔导师,西时桉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禁咒之外,他的魔法还有如此多的如此有用的用途。   想到这里之后,他有些克制不住地冷着脸把手搭在了水晶球上——银洛现在就在他借住的那间公寓里……一个人。   西时桉犹豫地转过头看向挂在书房西侧的装裱精致的那幅油画。画中是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的背影,正在河边静静站着,但即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其沉着、平静、强大,却仿佛无欲无情。   这是五百年前汉偌威王朝时的艺术大师阿耶索的名画《河边的魔法之神》,在现在已是天价,光耀帝都的艺术博物馆中有一副仿品,而真迹就在西时桉的书房里。   魔法之神,神话传说中黑暗之神与力量女神之子,无情无爱无欲,没有什么能撼动祂的心神,代表着魔法的真谛与无尽的魔法力量。   祂是所有魔法师的信仰。一直以来,西时桉无疑也是其中一位最为优秀的信徒,甚至曾因为冷漠无情的作风、强大的魔法力量和罕见的天赋被在私下里称为“魔法之神在人间的化身”。   而现在……西时桉调转回视线,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淡淡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是要背叛自己的信仰了。 第38章 美好的想象   西时桉安静地摩挲着手中的魔药瓶, 望着水晶球的景象出了一夜的神, 直到水晶球那端的海盗毫无所觉地照常洗漱关灯入睡后才收回目光,但内心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失望。   他还是忍了下来, 没有直接用空间魔法瞬移到公爵夫人目前所居住的狭小公寓里。   算了,他对自己说, 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他就该去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了, 那时候就有很多见到对方的机会, 可以趁机把解药送出去。如果现在特意送过去……未免有些显得太殷勤太急不可耐了。   圣玉兰公爵不肯承认他是在心虚,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他做这种往解药里混其他特殊魔药骗自己夫人喝这种下作的混账事, 但是想象了一下圣玉兰公爵夫人届时会出现的样子, 他又实在把持不住地想做一个下作的混账。   夫妻间一点小情趣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他宽慰着自己,银洛不会发现自己动的手脚的, 毕竟他有自信自己的魔法水平可比西时公爵夫人高多了。   ——————————   圣玉兰公爵要到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一段时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光耀帝国,因为西时桉作为禁咒大魔导师的名声过于响亮,大陆其他国家的网络和纸媒上对于此事都有许多篇幅不小的报道,作为消息发生的中心区域的皇家魔法学院自然也早早传出了这个消息。   位于学院内的学生最关心的自然是如何获得听课资格。据说根据西时公爵大人本人的授意, 课堂容量将不会超过三十人, 而皇家魔法学院校方最终决定这三十人在报名的优秀学生中选出。也就是说最终被选中得以听课的学生不仅要积极主动报名,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在校过往表现足够优秀以通过遴选,最后还要有足够的运气被抽签抽中。   最终中选名单在开课当天早晨才通过邮件和讯息公布。   不同于其他入选学生的欣喜,银洛看着祝贺自己成功入选“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荣誉教授、圣玉兰公爵、大魔导师西时桉的特殊课堂”的消息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之中。   他不安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阿驰,我没报名西时桉的这个特殊课堂, 怎么入选了?是不是遴选系统出了问题?要不要和学校反应?”   他的不安是很正常的。任哪个丈夫发现自己要去给正跟自己闹离婚的准前妻当学生,并必须得去乖乖听对方讲课时心理都会抽一下的。   二皇子殿下却把他的不安理解成了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惶恐,立马骄傲地解释道:“别担心,系统没出错,是你真的入选了!”   他真诚地觉得好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做好事不留名,不居功不邀功,所以他没告诉银洛是自己给他争取了无比珍贵的黑箱操作的名额。   西时桉突然决定要在皇家魔法学院内短期授课的消息在光耀帝都的上层贵族圈层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如今帝国内部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派相互争斗,形式未明,但谁都不会质疑圣玉兰公爵本人及他背后的西时家族所代表的权势和地位。   况且西时桉一向保持中立,不和任何其他势力有牵扯,不轻易参加各类宴会游乐等贵族间的交际活动,要想和这位公爵大人攀上关系实在是千难万难。所以这次他在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不仅学院里有数不尽数的优秀年轻魔法师慕名而来,真心想去近距离听课得到他的指教,也有不少贵族各方疏通关系希望能为自家子孙争取一个听课名额从而有机会和西时公爵搭上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二皇子又表现一向优秀的奕华驰本人自然有听课机会,但他想再争取一个黑箱名额也不容易,可他还是排除万难给银洛争取到了——在奕华驰看来,银洛按照大哥指示和自己假扮情侣实在是牺牲颇多,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能帮友人争取到近距离和偶像接触的机会也是一种弥补,是他应该做的事,所以即使他不去参加这个课程也要让银洛去上课。   银洛满心都是即将去冷漠强大的前妻课堂上上课的不安尴尬和无措,偏偏奕华驰还在他身边不停鼓励他:“阿洛,不要怕!在课堂上好好表现,说不定能让西时公爵另眼相看!如果能得到西时公爵的青眼被他特殊辅导,你的魔法一定会有很大进展!”   虽然奕华驰自己也觉得以圣玉兰公爵的性格不太会对什么人另眼相看,但是他认为还是要让友人心怀希望。   我前妻的特殊辅导……简直不敢想象。银洛暗想着,想起从前在船上的时候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那些“甜蜜回忆”和“亲密无间”,喉头不由得有些泛苦。即使是酩酊大醉时也说不出口,这个男人,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大魔导师,曾经是我的妻子,我捧在手心的小蜜糖。   但后来他用一瓶魔药和一道无法抗拒的威胁把我踢开,了断了我所有幼稚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谢。”银洛闭了闭眼,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他也知道西时桉的这门临时课堂的盛况和想要入选的艰难,从友人热切的反应和骄傲的眼神中多少能猜到自己入选一定是奕华驰帮他做了手脚,所以说不出不去参加的话,也想不到合适的不去参加的理由。   他暗自思忖着,先去上一节课试试,情况应该比他想象的好得多。西时桉骄傲好面子,课上极有可能会装作不认识他,而抛开个人私情恩怨不谈,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前妻的确是当世堪称伟大的大魔导师,在魔法上能够得到他的指点自然收益良多。   同一时间,正在开往皇家魔法学院的车上,西时桉却是浑身冰冷,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样貌俊美高贵,周身衣饰精致华贵,沉淀着帝国古老家族特有的优雅、端庄和矜持,从外表上看无可挑剔,但给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去选,他们都会知道宁可和最为丑陋的变异魔兽在一起也不要接近这样一位处于爆发边缘的禁咒大魔导师。   司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冷汗。   西时桉的坏心情完全缘于早晨管家的汇报。   之前他让管家去学院把银洛安排进他的课堂里,结果早上得到回复说银洛已经被安排进去了,却不是克雷斯安排进去的,而是奕华驰动用自己及大皇子的一些关系为他争取到了名额,相关负责人还暧昧又艳羡地感慨二皇子殿下对女朋友真好。   明明是他为了圣玉兰公爵夫人特意开的课,关二皇子什么事?难道不该是圣玉兰公爵大人对公爵夫人真好?   西时桉气到说不出话,不仅隐隐觉得在外界眼里自己的位置被奕华驰取代了,更愤怒的是奕华驰居然借着他的东风去讨好他的伴侣!   偏偏这些怨怼和不满他还一句都说不出口。   在银洛来继续好好认错道歉求爱求复合之前,他才不会主动去和对方说类似“不要离婚了,我要给你办一个比之前的婚礼盛大一百倍的婚礼,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伴侣,然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的话。   他还记得海盗上次说什么“我不爱你了”“我已经放下了“,就算是以退为进的话也太过分了,虽然按道理讲他应该对圣玉兰公爵夫人宠爱宽容一些,但是他也实在无法容忍对方那么说。在银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重新来示爱献上自己求原谅之前,他不准备这么轻易让步,更不会主动去求婚。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早已经不是青涩少年但偏偏在感情上格外幼稚且缺乏经验的大魔导师大人丝毫意识不到是自己之前在银色闪电号的时候已经彻底被银洛骄纵坏了。   那时候银洛对他完全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态度,只要他稍稍表现出生气或不满,不管究竟谁对谁错,银洛都会第一时间过来认错求原谅,轻吻着他的喉结和下颌搂着他的腰哄他,变着花样讨他欢心。无论他怎么蛮不讲理,怎么冷漠无情,银洛还是全心全意地爱他,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而在光耀帝都重逢之后两人只接触过一次,就因为离婚和搬去公爵府而不欢而散,西时桉理所当然地认为再见时银洛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放软身段毫无底线地撒娇哄他。   西时桉幻想着和好之后两人在整个光耀帝都横行秀恩爱的场景,心情终于稍稍好了一些。他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暗自想到,到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圣玉兰公爵夫人有多爱他的圣玉兰公爵。 第39章 解药   银洛垂着头跟着奕华驰走进教室设在魔法学院主塔楼之上的特殊课堂, 从来的路上就一只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前几排座位都已经坐满了学生,但是奕华驰和银洛两人甫一出现就有两名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学生站了起来, 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   银洛连忙推辞:“……不用,我坐在后面就可以。”他完全不是在客套, 他是真心实意的。   然而非常有“眼力”的两人还是热情地坚持把他们让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坐好。   西时桉走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 不仅前排坐着被选中的学生, 教室后排还坐满了前来“旁听”的各位魔法教授们,其中甚至不乏许多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含任何功利性的目的, 完全是出于对魔法真谛的赤诚求索与热爱。   西时桉却完全忽略了其他人, 还是一进门就看到了位于教室第一排正中央的身影,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一下。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不爱了要离婚,可还是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等着他。这算什么?特意要吸引他的注意?在和他撒娇吗?   口是心非的家伙, 如果还是像以前那么坦率地来亲亲抱抱,你老公就不用这么辛苦跑来开课了,就可以私人辅导你一个了——不过就是要让海盗吃点教训,让他明白不坦率地来求爱就没有自己的亲亲摸摸爱爱, 就得不到自己的全部注意, 以后大概就会乖了。   当他看到银洛身边紧挨着坐着的奕华驰后,神色又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阴魂不散。   课程进行了十分钟后银洛悄悄呼出一口气,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西时桉完全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这让他很快就卸下了防备,并且不由自主地被自家前妻所讲的内容吸引了注意。   因为校方之前并不知道西时桉准备讲什么层次的内容,所以课堂上入选的年轻魔法师大多是奕华驰这样在研究部深造的佼佼者,自身已经有高级魔法师的水平。然而西时桉实际授课时讲的其实大多是基础性的东西,简直像是为某位魔法理论基础薄弱的魔武士海盗量身打造的一样,银洛自然获益颇多,而由于西时桉自身对魔法的见解和领悟都高出一般水平太多,课堂上其他人听着这些平时不屑一顾的基础性内容也觉得受益匪浅。   其实西时桉惦记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瓶解药及解药的附加效果,起初讲得心不在焉,但看见银洛极为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中满是憧憬,偶尔还会闪过惊叹、敬佩或疑惑的光芒,时不时还配合地下意识点点头的样子又觉得极为满足,不自觉就讲得越发卖力,恨不得施展出十二分的本事给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看,发现银洛表现出疑惑的时候就会再倒回去更详尽地解释一遍。   坐在其他地方的学生感觉还不明显,坐在银洛身旁的二皇子殿下的感受却极为鲜明——明明他和友人都坐在第一排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但圣玉兰公爵大人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飘过阿洛,却半分都分不到自己这里——难道阿洛比较擅长吸引大魔导师注意?还是他身上有奇妙的可以暗地吸引大魔导师的魔法波动?   之后他才知道,友人身上还真有一个特别能吸引特定某位大魔导师的灵魂链接——婚姻契约。   西时桉设定的每节课是连续的一个半小时,很快这一节课就结束了。课堂中其他人还满脸意犹未尽地沉浸在大魔导师所讲的内容中,西时桉已经板着脸匆匆离开了教室,他的侍从和校方特意安排的工作人员拦住了想要跟出去的学生和旁听的老师们。   唯有一个例外。银洛正收拾东西时就收到了前妻冷冰冰的私人魔法传音:“来我办公室,楼上4408。”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来教几节课,皇家魔法学院却不敢慢待这位同时身为禁咒大魔导师及帝国实权贵族的荣誉教授,已经迅速给西时桉整理出一间典雅舒适的办公室供他使用。虽说是办公室,但从布置和功能上看却更像一间休息室。房间不小,也在主塔楼,就在这间教室的楼上,门外有魔法阵,只有受到邀请或许可的人才能通过,此外西时桉在里面的时候还会有专人在门外看守。   银洛明白自己最大的身份把柄就在自己前妻手上,或者更确切而言,以他前妻的身份权势和力量,如果要想不让他好过甚至都无需用上这个把柄。他现在在光耀帝都过得很好,罗丽嘉教授像一位真正严厉又慈祥的姑母一样对待他,她和他的丈夫周末常常叫他去家里吃饭,并且会拜托自己魔法系的同事格外关照他督促他学习;奕华驰常让他想起索菲亚,能在这里收获这样一位朋友无疑是他的运气;他遇到的老师和同学都对他很友善,也很热情,魔法系的同学们还热情地邀请他去参加和隔壁武者学院的对抗赛来为学校争光……   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中在海上从未有过的经历,马格斯老师的一份信无疑让这位年轻的海盗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这在大陆上按部就班读书就业的年轻人眼中或许不过是平常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却让银洛觉得新鲜、有趣、且难能可贵。他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还是一名“臭名昭著”的海盗,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通缉犯之一。   至少现在,银洛不想被迫放弃这样的生活,所以他真切地希望圣玉兰公爵能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放他一马,也会尽可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因而收到讯息后银洛就迅速拎起背包,一本正经地捂住肚子对友人道:“不舒服,我先走一步。”   奕华驰有些惊异,他洛哥这么强的人,不像是体弱多病的型,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吃坏肚子了?”   银洛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沉默地摇摇头背着包向外走,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奕华驰看他洛哥捂着肚子的身影莫名觉得熟悉,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小妹在家里也是这么可怜兮兮地拿毯子捂着肚子,再联系友人讳莫如深的模样,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不是吧?他洛哥不是只有脸和身材被狠毒的前妻害成这样了吗?前妻这么狠的吗?难道还强迫洛哥有了生理期不成?太可怕了,所以说结婚一定要谨慎……   银洛做贼一样快速上了二楼,4408外负责看守防止闲杂人等打扰到圣玉兰公爵大人的人是校内工作人员,早已被西时桉打过招呼,看到银洛闪进去也没阻拦,只是不免内心啧啧称奇——这不是二皇子的女朋友吗,天天形影不离的,还上过报纸,怎么一节课的功夫又勾搭上了圣玉兰公爵?看样子二皇子好像还不知道?虽然模样是挺漂亮的,但是更漂亮的女孩子也不是没有,不明白这位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不过他也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二皇子女友私会圣玉兰公爵这种大新闻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心中却有些心疼二皇子。毕竟虽然二皇子是位皇子,但和圣玉兰公爵大人的条件差的也太远了,如果这姑娘真和公爵大人勾搭成了,二皇子岂不是铁定失恋却还被蒙在鼓里?   银洛走进西时桉的休息室,手依然捂在肚子上忘了放下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不同人眼里已经又有了许多新的故事。   房间里面铺着柔软而舒适的米色长绒驼鹿毛织成的地毯,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同样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浅米色的布艺沙发,西时桉正靠坐在上面,左手搭在扶手上,而随意地支起自己的下巴,瞧向自己夫人的表情依然是一派冷漠,只在看到银洛捂着肚子的手的时候眼神顿了顿,平淡道:“怎么这幅样子?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所以不能离婚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该死的他还什么都没做过。不过如果这是真的……啧,简直想象不出到时候圣玉兰公爵夫人会恃宠而骄地撒娇成什么样子。   “当然不是。”银洛后知后觉地连忙把手放下来,心说就算真会因为孩子离不了婚那也只可能是你给我怀了小海盗。他想起自己曾经对西时桉做过的事和面前这位大魔导师先生曾因为他受过的“腰伤”,脸色一红,心中的戒备也减了两分。   毕竟曾经是他的人。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娇妻也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但终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前妻再冷漠无情,他这个做人丈夫的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银洛也不走过去,就站着门口的位置问道。   西时桉又在心里哼了一声,心说过了这么多天了居然还不反省还不过来哄我,莫不是来了帝都之后看多了花花草草之后把心看野了吧?魔药出了问题变成这幅样子,在学校里被一堆幼稚的毛头小子追求就真把自己当小姑娘了,根本忘了自己是个已婚的男人。   喔,对了,还是个上次还一脸诚恳地要和他离婚的已婚男人。别以为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他就会轻易心软乱了阵脚。   想起之前银洛的“劣迹”和他被其他年轻魔法师送花求爱的情景后西时桉的心情就不由得变得躁郁恶劣起来,他脸色更加冷漠道:“过来。”   银洛听话地依言走进了几步,靠近了西时桉所在的位置。   这一点点靠近就让西时桉的情绪又好转了几分。   “坐下。”他说着,状似不经意般确认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元力也消失了。”   沙发不大,银洛坐在他旁边垂下眼笑了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那就是魔药的效果没错了。西时桉轻咳了一声,一脸冷漠地为自己辩解道:“这是一种不太寻常的魔药,药效不太稳定,我也不知道会是这种效果。”   他没好意思进一步解释“爱语”的效果,只嫌弃地拿出解药扔到银洛腿上道:“我了解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在帝都惹出了不少麻烦,也有我的责任在里面,这是解药,你喝了就能恢复了。”   银洛拿着解药一时有些无措,但想到之前西时桉动用自己力量火速撤除他和奕华驰的乌龙新闻一事,再联系对方的话,多少也明白一些对方的思路,所以西时桉此时把解药给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握紧了紫红色药瓶,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打算把解药放进去。   西时桉期待了半天他喝药,见状不由得倾过身冷着脸一把按住他的手,蹙眉道:“怎么现在不喝?”   银洛扬起脸笑了笑,温和解释道:“我答应了阿驰这周末皇家舞会要做他的女伴出席,所以还得暂时保持这个样子。”   西时桉按着他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他了解银洛,银色闪电的团长没有这样的癖好,银洛本人绝不会喜欢也不会习惯现在这副样子。   变成这幅女孩子的模样不是他之前所以为的特意为了潜入帝都寻找他接近他就罢了,现在却要为了另一个男人保持这幅鬼样子,有解药也不吃?还当女伴?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已婚男人说要爱我一辈子了?! 第40章 试衣   银洛就见西时桉黑色眼眸中凝满冰霜, 握着他的手一下子甩开, 随即站起身来,突然就摔门离开了, 并且把本来说要给他的魔药也一起攥在手里带走了。   海盗团长坐在学院给圣玉兰公爵特设的休息室中,颇有些不知所措, 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又惹怒了这位喜怒无常偏偏无人敢惹的大魔导师大人,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和西时桉接触几次后他也渐渐摸清了规律, 他这位前妻的态度简直无迹可循,所以他也随机应变顺其而然就好了。   这时他通讯器传来消息, 奕华驰见他消失太久又找不到人, 所以特意发来讯息让他去和他们会和——奕华铃带着车来接他们。   银洛想了想,没再在意西时桉的突然的发怒,也拎上背包悄悄从休息室离开了。   奕华铃年纪还小, 尚未成年,现在一直住在皇宫里,所以三人乘车直接去了二皇子府。在车上奕华铃又就“姐姐明明是姐姐你们为什么联合起来骗我说姐姐是哥哥”这一问题展开了争论,不过等到了府上后三公主就忘记了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她的御用服装设计师已经等在了她二哥的府邸中。   奕华铃眼睛里闪着星星, 认真地对银洛道:“洛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后天宴会上最耀眼的人,完全打倒柯风锦那个小妖精。”   柯风锦是柯风皇后的侄女,是一名神职人员,一直在光明神殿学习工作, 再过一两年得到认证后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光明祭司,因貌美出身高贵而且自带神职人员的柔和圣洁气质而被奉为女神,说起来和小妖精半点不沾边,但奕华驰兄妹不喜柯风家,自然连带着厌恶他们家所有人。   这位柯风小姐之前在东部大陆的光明神殿进行交流学习,一个星期前才回到光耀帝都,她一向被家族寄予厚望,肯定会参加此次的皇家宴会。奕华铃还记得她之前在各种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快,她左右打量着银洛,越发觉得自己未来嫂子明明长得也很美嘛!打扮出来肯定没柯风家那个小妖精什么事了!   银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回道:“……谢谢?”   他虽然肯定支持自己友人,和奕华驰站在同一战线上,但他依然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奕华驰兄妹对于继母家族的厌恶以及奕华铃寄希望于他“打败”柯风锦的心情——对于在外表打扮上胜过一位贵族小姐这件事,在海盗的思维里,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但是奕华铃是好友的妹妹也就算是他的妹妹,银洛这种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当然是要多包容一些宠一些,穿衣打扮这些不太重要的事自然都由着小姑娘去。   由于时间紧急,奕华铃之前已经根据银洛现在的身型订做了几套最新款式的成衣,今天试过之后再对版型和装饰做微调即可。这几套衣服都是适合宫廷宴会的礼服样式,第一套是海蓝色为底的盛大裙装礼服,上面以浅蓝至白色的渐变色轻纱装饰,并点缀着闪耀的星辰般的碎钻,看上去如梦如幻;另外还有金色华丽的、黑色简约的、红色妖魅的……奕华铃也算不准银洛穿哪身效果会最好,又希冀他在宴会上压柯风锦一头,因而每种风格样式都有定做。   银洛却对眼前这一堆衣服犯了难,他想随便挑一件了事,奕华铃却坚决不允许,强迫他必须都试一遍看看效果。   银洛也不敢用设计师或女仆帮自己换衣服,最终只好在奕华驰帮助下强行阻止了所有试图帮忙的佣人,自己走进了衣帽间。   ——————   西时桉气得快步走出了休息室,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银洛根本没有追过来!   他脚步顿了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圣玉兰公爵夫人现在变矮了,腿也变短了,还不能用元力,小短腿一时追不上来也是正常的。   圣玉兰公爵顿时放慢了脚步,装作看风景一样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走着。   他已经走到了42楼,主塔楼不是教学楼,楼里学生不多,显得很是空旷,平常主要供办公和举办重要讲座、演讲使用,但偶尔也会有一些课程或活动临时被安排在这里举办。有两个学生看见了西时桉家,似乎是认出他的身份,但在后面犹豫地站了一会儿也不敢上前打扰,随即很快就迅速跑走了。西时桉也没在意,他路过一间教室,里面正在上课,门半开半掩。不知道是什么课,也有可能是老师临时起意传授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只听宏厚的男声清晰地从门里传了出来:   “你们啊,千万不要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有一种男人最善变了。今天他爱着你,天天追在你后面,对你百依百顺,亲亲抱抱哄着你,小心肝小宝贝地叫着你,你要什么他都拼了命地给你去拿,你皱皱眉他都心疼不行,嘘寒问暖地说着宝贝儿怎么了,划破手他也能紧张得像个炸毛鹌鹑……”   “你以为他这么爱你了,一定是真心的,可以托付一辈子,所以结了婚,甚至共同孕育了后代,但是他可能明天就变了。你跟在他后面他还嫌烦,你说过不下去了威胁说要离婚,他毫不留恋告诉你那就离婚,你不敢相信他会同意,他却根本毫不在意,最后还是你根本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你生气气哭了他也无动于衷,自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气得半夜离家出走,他也照样裹着被子睡得踏实,你想你不和他好了给他点教训,他根本不当回事,甚至比你还冷漠无情……”   “这时候你就该意识到,或许他没变,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变了……当初爱你时是真的,现在不爱你了也是真的,只能说这种人是天性凉薄,浪荡不羁,所以咱们班上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选伴侣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轻易就上当赔了一颗心进去……男人爱你时说的那堆天长地久的情话,谁真当能一辈子保值才是谁傻……”   也不知道里面讲话的这位同志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西时桉不动声色地在外面站着,却觉得句句都插在自己心上。   不过我才没赔一颗心进去,银洛也没有这么快变心不爱我了。圣玉兰公爵大人也听说过七年之痒,他沉默地低头算了算,发现银洛离所谓的变心期还远着。   再说,西时桉默默想着,银洛才不是那种花心浪荡的人,他对感情那么认真,在我之前都没爱上过别人,我可是圣玉兰公爵夫人的初恋,他只爱过我一个。   就听门里男声说道:“……男人的初恋最不靠谱,这种感情往往源自一时迷恋和冲动,是最热血上头经不起考验的。但这种热情消退,感情也就会随之消失变淡,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对象,反而会缅怀初恋本身的感觉……”   这是什么不入流瞎编乱造的感情专家!不对,这里的课程不应该都是魔法相关课程么?一个连禁咒都不会的魔法师在教室里讲感情经验?哼,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一派胡扯!   西时桉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他沉着脸推开休息室的门,刚想着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让圣玉兰公爵夫人乖乖跟他回家不能再这么在外面浪荡下去了,推开门却看见——门里空荡荡的,他的公爵夫人根本已经不在了。   “以前你皱皱眉他都心疼不行,嘘寒问暖地说着宝贝儿怎么了……现在你生气气哭了他也无动于衷,自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气得半夜离家出走,他也照样裹着被子睡得踏实……”   一瞬间,方才听到的话忽地闪现回脑海里。西时桉抿了抿唇,无声地离开休息室,轻声带上身后的门。   他回到公爵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晶球查看西时夫人现在的下落。也就是他能每天肆无忌惮地把魔力挥霍在这种地方。   水晶球中映出银洛在二皇子府中和奕华驰兄妹微笑着交谈的身影——还真的是对他的愤怒丝毫无动于衷。   西时桉眼眸更黑了。   然后他就看到两个女仆推着一架礼服到衣帽间,接着两人出来,银洛独自走了进去,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水晶球的视角是跟随银洛而定的,所以门内的情景西时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瞬间明白了银洛是去做什么——他已经很清楚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了,银洛竟然还要去给那个倒霉皇子当女伴?!现在是在试礼服?!   你就算要去宴会不也应该是以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作为我的伴侣出场吗?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之前插在心口那把刀硬生生又向前捅了几分。   即使心中已经是岩溶喷发,可他表面看去却依然面沉如水,如冬夜寒潭般波澜不惊,只是按着水晶球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三分力气。   可很快他的满腔怒火和醋意就转了个弯儿。   银洛端详了面前的众多礼服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挑起了其中看上去样式最简单最不繁复的那件红裙子,拎着站了许久才尝试地往身上套——他虽然外表已经变成这样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以来他都是穿着中性风格的打扮,还从未穿过裙子。平生第一次尝试穿裙装,心中自然少不了尴尬和羞赧。   不过就这一次,已经答应了要帮奕华驰了,碧罗斯海域的海盗最终义气和诚信,他是绝不可能见难而退临时反悔的。况且前妻已经配出了解药要给他,虽然后来又收回去了,不过看来恢复还是很有希望的,这一次之后他就彻底告别这种窘境了。   银洛自我安慰着,脱下来自己身上的衣物,闭着眼把衣架上准备好的全套搭配礼服而设计的女士内衣往身上穿,最后强忍着羞赧把红裙穿上——自始至终都不敢向镜子看一眼。   而圣玉兰公爵却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套过程,表情依然一派平静,只有喉结处无声地上下动了动。   银洛终于睁开眼看向自己镜子中的样子,质地极佳的贴身红裙有些歪歪斜斜地裹在他身上,因为羞耻他的脸色有些泛红,眼睛里带着水意,却显得更亮了。   海盗团长也终于发现了为什么这条裙子看起来比其他的都简单、布料都少——只见裙子背后是一个深V的开口设计,长长的开口一直开到臀部,露出几乎整个背部,银洛甚至怀疑他欠身时从后面甚至可以看见臀沟。虽然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赤膊上阵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件衣服的诱惑意味在他看来也……太重了,简直是标准的穿了比不穿更危险。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仗着没人能看见背对着镜子弯下了腰,转头看了看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然后咋舌地一边默念着“我是来自海上的保守的老人家,跟不上帝都的潮流”一边飞速地脱下了设计师的得意之作。 第41章 美人   早在银洛开始换内衣的时候西时桉就挥了挥手, 用了一个在他看来不足挂齿的小法术把水晶球中的景象映到空气之中——这样就能放大看清晰的了。   都怨水晶球太小了, 他都看不清楚。西时桉板着脸,试图掩盖自己旖旎的心思。   银洛快速把红色礼服裙脱下, 大魔导师的眼睛跟着向下滑过之前被下面裙摆遮住的部分,停留了片刻才又调转开视线——银洛已经又拿过一件玫粉色小礼服换上。   这是一件走甜美简约风格的礼服, 除了颜色有些过于鲜嫩,其他的银洛都很满意。然而他穿着裙子走出去, 三公主只看了半分钟就不满地撒娇道:“洛姐姐, 这件衣服太普通了,一点都不衬你, 再换一件。”   银洛只好又回去换衣服。   就这样试了八九件礼服, 奕华铃才相中那件偏复古风格的繁复华贵的海蓝色礼服,虽然样式和宽大的裙尾都有些过于华丽惹眼,但蓝色本身会给人沉静的感觉, 银洛本人的外貌气质也不会令人觉得浮夸或是喧宾夺主,反而礼服恰到好处地衬的他朝气蓬勃、光彩照人。拖着长长的裙摆,银洛走起路来也不得不格外小心,反而显得他步履优雅起来。   奕华铃对这件礼服已经很满意, 但还是问道:“还有一件呢?我记得菲娜还特别设计了一件红色的礼服, 露背、左胯部那里缝着一朵大朵玫瑰花那件。”   “我不喜欢那件衣服的样式。”银洛含糊道。   奕华铃失望地“哦”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勉强银洛去试那件衣服。在她看来一则罗洛姐穿这件礼服已经很合适很美了,再试其他的效果也未必能优于这件,何况罗洛姐自己不喜欢那件;二则罗洛姐本身气质干净利落,有一种独有的潇洒不羁的爽朗感觉, 会让人想起阳光下的大海,那种妖艳诱惑型的款式可能也确实不适合。   “哥哥,你知道吗?”奕华铃对奕华驰道,“我听说皇后和柯风家是想让柯风锦利用这次机会去吸引圣玉兰公爵的注意……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好的,不过照我看根本不可能。”   她说着撇了撇嘴,笑着看向银洛,眼睛亮闪闪道:“还不如让罗洛姐去,西时公爵说不定真会动心,这样西时家族就会支持大哥了。”奕华驰之前已经和她说清楚了,自己和银洛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情侣。不过小姑娘一时嘴快说完了还是有些后悔,又用大眼睛歉意地看向银洛。   银洛倒没在意奕华铃后面说的话,只是听说还有人试图去吸引自己前妻不免觉得心情微妙——可能有无数的人试图赢得圣玉兰公爵的爱,却只有他爱着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小蜜糖。   另一边一直旁观全程的西时桉在奕华铃敲定那件蓝色礼服时就切断了同水晶球的联系,并未听到奕华铃之后的话,只暗自舒了一口气。他是一个骨子里很保守的人,是绝不会让圣玉兰公爵夫人穿那件红色礼服去参加宴会的。但他又不由得有一丝失望——这样的话,他自己也看不到银洛那副样子了……   不过大魔导师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克雷斯。”他推开书房门,召唤管家先生,“三公主的服装设计师是谁?请他有时间时到府上一趟。”   这是菲娜有生以来经历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如果从十四岁帮叔父画草图开始算起,她在时尚领域已经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了,也得以在光耀帝都获得一席之地,成为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之一,甚至为包括公主在内的诸多贵族量身定制各类礼服及常服。   但她还是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圣玉兰公爵大人特别邀至府上设计服装——不是为公爵大人本人,而是为一位见不到真人、甚至连照片都没有,只能靠公爵大人本人口头描述的年轻女士设计。   菲娜有些不安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听对面的西时公爵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陈述自己的需求:   “他很高,只比我低大概半个头。肩比较宽,嗯,具体的尺寸我稍后会写下来给你。”西时桉描述的是银洛正常的身材,他都摸过也搂过,而且不止一次,大致的数据还是能估量出来的。   “那款式方面呢?您有什么要求?”菲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经常游走在帝都贵族圈层之中,她对于这些名人的情况多少都有了解,自然也知道传闻中圣玉兰公爵一直是单身一人,连一个情人或女伴都未曾有过——所以才说,她可能正处于一桩秘辛之中,关于无人听说过的西时公爵大人的神秘情人。   不过这个身材比例……菲娜暗自称奇,这个身材比例应该是男人的吧?还是说公爵大人的口味就是如此独特?尽管心中浮想联翩,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而是一直维持着专业认真的态度。   西时桉沉吟了片刻,依然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和语气道:“你最近设计了一条红色的露背礼服?”   菲娜有些疑惑公爵大人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道:“是。”   于是接下来大魔导师便极其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对话:“都按那种样式风格来。”说完他就离开了客厅,只留下管家先生来负责后续事宜。   菲娜心中一震,想起那条红色礼服裙的样式,竟然灵光一现隐约猜到了一些公爵大人的意图和想要的衣服款式……还真是给公爵藏起来的情人设计的衣服,只是没有想到看上去严肃冷漠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其实内里喜欢这样的……所以说那些故意打扮得圣洁清纯的男男女女注定得不到公爵大人的青睐。   果然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动物。设计师小姐暗自腹诽着,不过她也没有时间来消化这桩秘辛,更没胆子把这件事说出去。皇家舞会很快就要举行,她要负责为许多小姐和先生把它们的礼服改到最适合的样子。   ————————   银洛第一百零一次不适地揪着自己的裙子。   “洛哥,对不起!”奕华驰压低了声音惨兮兮地小声道歉道,“下次,什么时候都行,洛哥你什么想看我跳舞,我穿裙子跳给你看。”   “停!”银洛连忙打断他的思路,同样小声回道,“我什么时候都不想看。”   “洛哥你最近好像又有心事?怎么了?还和你前妻有关?”奕华驰见到友人心神不属的样子问道。   “嗯……”银洛没有否认,沉吟片刻后道,“前天我又见到他了,他本来说要把魔药解药给我,结果后来又突然生气把解药拿走了。我搞不懂他的意思,有些犹豫今天要不要主动去找他。”   “他今天也会来?”奕华驰听说之后突然兴奋,挑了挑眉道,“洛哥,你听我的。我根据你之前讲的感觉你这前妻有点大男子主义,属于那种保守的旧贵族,这种自以为是的破贵族我见多了,根本是把洛哥你当成他的所属物,这样的人就算根本不爱你也肯定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在他看来就算你们离婚了你也得一辈子属于他。听我的,咱们一会儿表现得亲密一点,特别恩爱那种,保证他气死。”   难得有无形中狠狠报复好友的狠毒前期的机会,奕华驰才不打算放过。   银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没当一回事——他不觉得西时桉是会因为自己和别人亲密就生气的那种人,那位大魔导师大人根本不会把绝大多数人放在眼里。   两人此时正在会场的角落里交头接耳,看上去犹如一对亲密的年轻情侣,时不时有打探的视线射过来,对于过于明显的打量,奕华驰一致微笑着致意并回视过去。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那些重量级人物如皇帝和皇后还没入场,但到场的人们还是对二皇子殿下这位前几日才见报的平民绯闻女友充满好奇。如大皇子所预料的,罗丽嘉教授侄女的身份给银洛赚取了不少好感,至少人们不会下意识地给他贴上诸如“攀上高枝的灰姑娘”或是“成功勾引到皇子的心机女”这样的带着贬义的不公正的标签。   银洛原本长相就很是俊帅,曾经解开扣子潇洒不羁地站在码头上就能吸引大把少女的目光。如今因为魔药效果面庞变得柔美之后五官也没有大变,看上去就变成了一位温婉可人的小美人,配上奕华铃特意挑选的深海碎钻长礼服,站在奕华驰身边的样子足够赏心悦目,见到他的大多数人至少从外表上第一眼就能理解二皇子殿下为什么会被这位年轻女子所吸引。   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越近,到场的贵族也越来越多,一位年轻的穿白色带百合花装饰礼服的年轻女孩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喧闹和议论。   奕华驰也附在银洛耳边小声八卦道:“看,这就是柯风锦,我继母的侄女。据说他们想让这位去拉拢圣玉兰公爵,洛哥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少女穿着白色的精致礼服,白皙的脖颈高高扬起,神色骄傲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周身萦绕着浑然天成的神职人员特有的神圣纯洁的气质。   二皇子叫他洛哥两声他洛哥都没反应,转头一看他洛哥眼睛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正毫不掩饰地欣赏地看着在兄长带领下走进会场的少女。   “洛哥你喜欢这款的?!”奕华驰愕然道。   “没办法,别瞧不起。”银洛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标准偏远海上乡村青年审美,就喜欢这种又纯又傲又美的,我前妻以前也是这样。特别是看他被撩拨得不行还非要口是心非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勾得人心里痒的不行,就想那么一直勾着他逼到他受不了来主动。”   他虽然不会再像当初对西时桉那样一样轻易动心,但欣赏一下总是没问题的。   又纯又傲又美……二皇子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年轻男性贵族,把还没到的也捋了一遍,发现没符合他洛哥这形容的呀——所以那位让他洛哥念念不忘的狠毒前妻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此时,圣玉兰公爵正巧也正从车子上下来准备走进会场,一抬头就看见爱人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西时桉心头一颤,接着便是一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那熟悉的目光融化了——自从海上一别,银洛就没再用这样的眼神这么看过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骤然发现,那双含笑的明亮眼睛根本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看向自己前面的人——西时桉瞬间沉下脸,原本的好心情当然无存,冷冰冰地抬起眼向前看去。 第42章 舞会   西时桉微微眯起了眼, 向前方看去——他的前面是柯风家兄妹。虽然他一向不参与也不在意帝都内的派系斗争, 对各种贵族聚会也不甚上心鲜少参加,但是他天生记忆力出众, 对于帝都上层大部分人还是认得清的。   现在显然,圣玉兰公爵夫人看的不是圣玉兰公爵本人, 而是柯风家的那个女儿。   西时桉冷着脸凝视了那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白色身影片刻,不满地转开了视线——不就是比他年轻一点么?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还用那种视线去看?   他清楚地记得, 在此之前银洛只用这种视线看过他一个人。这也是之前他并没把那一众幼稚的小魔法师和奕华驰放在眼里的重要原因,西时夫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非常安静平和, 偶尔透露出些许狡黠, 但是从没有当时看向自己时的那种专注和热烈。因此当此时他发现银洛的这种目光落在他人身上时便越发地不适起来。   他不承认这是在嫉妒。西时夫人是他的人,他没什么好嫉妒的。   柯风信扶着妹妹一起向前走,他注意到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冰冷视线, 兴奋地对妹妹低声道:“阿锦,圣玉兰公爵大人在看你,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你了。”   柯风锦耳后微微涨红了,她抿起唇, 却没回应兄长的话。事实上此时此刻宴会厅众人都在看着她, 她并分辨不清那些视线都来自哪里。   柯风信继续道:“父亲给你运作到了去皇家魔法学院借读的机会,并且到时候你会被安排进圣玉兰公爵的课堂里,阿锦,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柯风锦明白兄长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其实更想回自己熟悉的光明神殿。就像他知道父母、兄长和姑姑都希望她能吸引到圣玉兰公爵大人,作为一名不过双十年纪的少女,她也觉得同时身为强大的禁咒大魔导师的西时公爵大人很有魅力,也会忍不住在宴会上偷看他冰冷的侧脸,也会幻想自己得到对方独一无二的爱,但现实中却会忍不住偷偷在心里怀疑家人的想法是不是一个好的、实际的安排,而怀疑之后却依然会按照家人安排的去做——不是因为傻或是毫无主见,她只是觉得家中安排的道路也不错,况且父亲和姑姑已经尽可能地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如果真的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随着舞会宣布开始,皇帝和皇后率先进入舞池跳了第一支舞——这是皇家舞会多年来的传统。而后年轻贵族男女们也纷纷滑入舞池。   作为一对备受瞩目的情侣,奕华驰和银洛也随着乐曲缓缓跳了起来,二皇子殿下搂着友人的腰依然不忘凑在银洛耳边小声提醒道:“抱紧我!对!就是这样!靠到我的身上来。洛哥,你知道什么叫小鸟依人吗?小鸟依人地靠着我,特别亲密特别依恋我的样子!”   银洛之前和索菲亚学过简单的舞步,但依然算不上擅长,被奕华驰唠叨得差点踩上他的脚:“二驰,你怎么了?小鸟依人个鬼!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不是,”奕华驰一边强迫银洛摆出小鸟依人的姿势一边解释道,“洛哥,我猜你前妻一定会看着我们,我要刺激他一下。”   “别异想天开了,他不会有反应的。”银洛笑着摇了摇头。   “那可说不准,我猜他会忍不住过来分开咱俩,但是慑于你驰哥我的威势和威严不敢过来,所以只能气出暗伤。”奕华驰道。   这时柯风锦已经拒绝了几波试探着前来邀请他跳舞的年轻男士,抿了抿唇,看向另一边端着酒杯冷着脸站着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圣玉兰公爵一向偏爱低调沉稳又能凸显他高贵气质的黑色,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选择了一身海蓝色的礼服,然而由于外表身材出众,换了一种颜色非但没有半分折损他的气质,反而衬得他看起来愈发年轻俊美,风度依然。   按照正常规律,西时公爵出席这种场合只是给皇室面子而已,一般待不了半个小时就会率先离开。   犹豫了一下,柯风锦还是主动走上前去羞涩地主动邀请道:“公爵大人,您有兴趣去跳一支舞吗?”不得不说,柯风信最初说的那句“圣玉兰公爵大人一只在看你”的话给了她更多的自信。   西时桉一直待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看舞池中银洛和奕华驰两人搂搂抱抱说说笑笑地跳着舞,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离他不远处不知哪几家的贵族夫人还聚在一起火上浇油着:   “和二皇子一起跳舞的那个女孩儿是谁?看上去不像是贵族。”一名夫人道。   他是贵族,他已经和我结婚了,他是圣玉兰公爵夫人。西时桉独自想着。   ”的确不是贵族,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女,才来帝都不久。不过看上去和二皇子很般配。“另一位夫人接道。   般配?我建议您去光明神殿求些圣水来洗洗眼睛。   ”二皇子成年之后几乎没有过在正式场合出现的女友呢,你说他们会不会结婚?”   听完这句话后,西时桉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而下一秒,那位得到西时夫人格外关注的少女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头冷着脸问道。   西时公爵的冷脸和冷漠疏离的态度都是出了名的,柯风锦并未在意,反而为对方询问名字而受宠若惊。   她低下头,轻声道:“我叫柯风锦。”   “好,我记住了。”我会记得提醒我夫人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离你远点的。   西时桉冷声说着,突然眯起眼,大步向舞池中央的方向走去。   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他放纵了银洛这一次让他跟奕华驰当女伴来舞会,他们还得寸进尺了!那两个人真以为他是死的?   柯风锦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跟上——公爵这算是答应她的邀请了吗?她要不要跟上去?不应该是男士牵着女伴的手一起进入舞池的吗?   而就在上一秒——   秀了半天恩爱都没用,洛哥前妻就是怂得没反应,突然无聊想找事的奕华驰:“洛哥,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赌你前妻待会儿可能会忍受不了出现,这样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银洛的注意力一时间被走到西时桉面前的柯风锦吸引了,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转头看向好友问:“嗯?你想做什么?”   奕华驰坏笑着倾身过去:“假装当众热吻你,看看你前妻会不会有反应。”   然而他刚做出吻的动作,还没吻到就被迫立正了,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出现在他们面前沉着脸的男人,招呼道:“公爵大人。”   同时心里委屈又不甘地呐喊着,为什么洛哥的狠毒前妻没出现,反而把圣玉兰公爵招来了?! 第43章 难兄难弟   西时桉对奕华驰的招呼置若罔闻。   他径直走上前把两人分开, 直接握上银洛的手腕向外扯道:“跟我走。”他方才已经忍了很久了。   西时桉突然独自向舞池走来就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这样三人站在一起更是突兀,银洛有些诧异西时桉突然出现, 暗骂奕华驰乌鸦嘴,但为了不再引起更多注意连忙反握住西时桉的手对奕华驰道:“阿驰, 我那天请教了公爵大人一个魔法问题,先离开一会儿。”说着就撇下奕华驰跟着西时桉向外走去。   大魔导师被他下意识反扣住自己的手的动作取悦了, 满心的怒火瞬间消下去一半, 安静地拉着自己的公爵夫人从宴会厅侧门穿出去,没再说话。   奕华驰呆呆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 有些怔愣, 有些迷惑,脑海中刹那间滑过了十数个念头:洛哥就这么和圣玉兰公爵走了?洛哥什么时候去请教过魔法问题?公爵大人是那种匆忙过来传道授业的好老师?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了?难道洛哥这么厉害,只上了一节课就和公爵大人暗通款曲了?   还有, 好多人都看到这一幕了,他们会怎么想?圣玉兰公爵横刀夺爱,二皇子不敌公爵痛失女友?大哥刚才看到了没,大哥会怎么想?如果大哥让他把洛哥迷晕了送到公爵床上他该怎么办?亲情和友情、权力和良心, 他究竟该如何选择……   以及最重要的, 他只和小妹说过洛哥其实是他哥,并且没让妹妹告诉别人,包括大哥,所以……他们其实都不知道洛哥是个男人。圣玉兰公爵如果真的看上了有不好的心思且大哥要助纣为虐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先告诉他们真相?   只是这么想一想, 二皇子殿下就觉得血雨腥风扑面而来,简直令人窒息。   西时桉一路强行拖着银洛越过小花园走向自己的车,打开车门把人塞了进去,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抬手把车门关上上锁,正襟危坐地坐在另一边冷冰冰道:“为什么要撒谎?怎么?不敢告诉你的小情人你和我已经结婚了?”   银洛抬起眼看向他:“没,就是会场上人太多,怕惹麻烦。”舞会开始前他和奕华驰在一边的酒水席上喝过酒,不多,却氤氲得他的眼神格外柔软。   从奕华驰到柯风锦,西时桉本来积攒了满腔的火气,撞上海盗的眼神后却一瞬间没了脾气,伸手从空间戒指里摸出解药抛到银洛身上:“行了,以后少用这副样子沾花惹草。”   银洛拿起瓶子,认出是那天的解药,小声念叨了一句“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怕西时桉再反悔,没等对方再改变主意就直接拔开塞子把药喝了下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喝下药的刹那,旁边大魔导师的眸色瞬间加深了。   西时桉心中滑过淡淡的遗憾,他有些遗憾海盗此时穿的不是那件红色的裙子……如果是那件,他简直有些想象不出银洛喝下药后穿着那件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他怕药效太强圣玉兰公爵夫人忍受不住,也怕自己看着西时夫人的那副样子忍受不住,特意把司机提前赶走了——实在失控的话,他还可以使用空间魔法,他不会委屈自己夫人的。   西时桉低垂下眼,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握住了银洛的手。他等待着自己的伴侣受不了地泪眼婆娑地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祈求他的爱。   接着圣玉兰公爵看见爱人的双颊开始微微泛红了,眼里也泛起水光,随即他似乎是困倦般合上了眼,外貌却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很快就恢复了他们初识时海盗团长的样子。银洛额头上泛起细密的汗珠,似乎是不舒服的样子,嘴里小声呢喃着,本能地向他所在的地方向靠过来蹭了蹭。挨上西时桉之后他的表情便舒缓了许多,抱住了就不撒手。   西时桉心头骤然涌上不尽的释然和欢喜,果然,一定是那瓶药配错了,阿洛还是爱他的。   小骗子,说什么不爱我了。他喉头动了动,闭了闭眼睛,随即伸手直接把爱人抱上膝头,吻上银洛轻阖的眼睛——   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对你特别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我可以为你献出一切,我为你背弃了信仰。   你一直也如此爱我,这再好不过了……所以,把你交给我吧……   他无声地想着,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只是微微倾身,在封闭狭小的汽车里近乎虔诚地烙下这个吻。   同时他双手摸索到银洛背后,拉下礼服拉链,准备脱下这件如今看来既不合身也不伦不类的裙子——就在这时,海盗团长似乎是从一场绮梦中挣扎着苏醒了过来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西时桉的解药也同时解开了银洛给自己瞳眸和发色所做的伪装,一双银色的眼睛亮的惊人。   海盗的眼瞳清澈、剔透、明亮,尚且带着湿意,却依然透出一贯的坚毅和果决,他看向距离自己极近的公爵,神色清明,隐隐流露出一丝疑惑:“……公爵大人,你在做什么?”   他方才并不好受,好似发高烧一样,浑身热得难受,不过这次比起第一次喝魔药的时候还是好了许多,至少他没直接晕过去。他知道自己和西时桉好像有了很多碰触,也记得自己难受地向对方身上靠,却没想到一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大魔导师大人的腿上。   西时桉的心却瞬间凉了下去。那一刻,如从天堂直坠地狱。   他看着面前人清澈明净的眼睛,再次闭了闭眼,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魔药再次失效了。   是他错了。   西时桉抬起手遮住那双银色的、引诱了他无数次、让他甘愿就此沉沦下去的眼睛,用平生最冷静克制地声音问道:“你爱我吗?”   银洛愣了一秒,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和婚姻女神殿内一样的答案:“不爱。”曾经爱过,但是,已经不敢再爱了。   老海盗还说过,如果找不到那个人,那就回到海上,只有海是最博大最包容的。爱与被爱都是束缚,只有爱着大海并被海洋所爱的人才是自由的。他曾经为了自己想象中的爱甘愿放弃这份自由,后来才发现,他所追求的不过是最虚妄的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   他爱大海,大海养育他成长;他爱眼前的男人,把对方视作捧在手心的蜜糖,却只换来效果不明的毒药砒霜。   这段时间里银洛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把魔法学好,或者说至少过了这学期对老师、罗丽嘉教授和一众好友们有了交代,自己就回海上。即使不做海盗他还可以做合法的贸易商人,沟通人类和人鱼之间的贸易,感觉是一笔可以发家致富的大生意。那时候的他才是和以前一样,独立、自由的真正的他,而不是一个沉浸在爱情幻想中的白痴。   西时桉放下了手,低下头凝视着那双眼睛,再次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他依然不肯相信魔药。魔药不过是死物,做不得准的,他更相信眼前的人,这是他的爱人,他的伴侣,捧出心给他,舍出命去护他,说过千百句爱他。   他甚至不肯相信银洛所说的话,在婚姻女神殿里对方已经骗过他一次了,他要看着他的眼睛。他还记得当初那双眼睛里总是盈满细碎的光,像闪烁的星辰,一闪一闪都是道不尽的爱意。   海浪声中,这个人在海盗船粗硬的床上搂住他,笑着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他说那句话时的声音、表情和动作,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信,他要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银色的眸子剔透依旧,依然干净得不像是一个海盗眼睛,但眼睛里的星光和柔软的爱意却完全消失了。他看着他,眼底一派平静,像看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甚至不如看向奕华驰时亲昵。   银洛翘起嘴角轻轻笑了笑:“放心,我不爱你。我从没爱过你。当初劫你上船也是觉得无聊,又觉得我当了这么多年海盗团长身边都没有情人有些落伍,看你美才劫的你,觉得带出去有面子,谁知道偏偏我会这么倒霉劫到您?所以您放心吧,不用因为被我爱上觉得膈应或者不适,您还是干干净净的。自始至终,我都不敢用’爱’这么丑陋的情感来玷污您。”   他撒了一个小谎。他骗不了自己。他是爱过的,爱入骨髓。只是他爱的时候,他不是西时桉;知道他是西时桉的时候,看见他冷漠的眼神的时候,那一刻犹如剔骨挖心,好在痛过一次之后,再醒来就只剩旧伤了。   海盗仰起头,微笑着看向那对黑色的眼睛。他不知道西时桉接下来会怎么处理他,又为什么突然发怒带他来这里。他甚至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真奇怪,老海盗明明告诉他属于他的那个人的眼底能看到星星,他从未在西时桉眼底看到过一次星星,当初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空暇中银洛还自己想到了原因:大概是因为他陷进去的时候,大魔导师大人是闭着眼的。 第44章 破灭   他不爱你。   他从没爱过你。   所以才能放下这样快, 撇得干干净净。   西时桉的耳膜鼓噪着, 仿如被挟裹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呼吸不能, 耳边反复循环着这几句话。可是,他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接回府里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解药之后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因为你太爱我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会推卸, 我会负责的, 老实和我回公爵府吧。”   “嗯,婚也不用离了。不敢相信?你难道觉得我会是那种做了不认的男人?”   “我准备下个月月末就举行婚礼, 准备时间是有点仓促, 不过你放心,都会安排好的,克雷斯很能干。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格外盛大、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婚礼的。”   “这是婚礼要邀请的名单, 你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索菲亚?哦,那些海盗我当然都包括在里面了,给他们的合法身份也都准备好了。”   “婚后蜜月你想去哪里玩?想去哪里想玩多久都行,我去安排。”   ……   然后在新婚的夜晚, 他会抱住他, 告诉他他爱他。   这一切,从调配好解药那一天起,他就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遍。正因为心中有了美好的幻想和希望,所以这段时间来他才对银洛格外“宽容”,即使他要给别人当女伴参加宴会都忍了下来。   可是现在他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刹那间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 都仅仅是他的幻想而已,没有回公爵府、没有婚礼、没有新婚夜、也不会有蜜月,更不会有告白。   他的骄傲不允许。这种放弃尊严、折损人格,在对方明确说出没爱过他,一切都是玩玩之后痛哭流涕地剖白心意祈求对方的垂怜和一点点可怜的爱这种事他绝做不出来。   你不爱我,我更不会爱你。   可是……西时桉闭了闭眼,死死握紧了拳——也别奢望他会放手!   银洛以为他西时桉是谁?能让他随随便便哄骗,随随便便欺辱,今天说爱,明天就弃若敝屣地扔到一边?想都别想,绝无可能!上一个敢试图愚弄欺瞒他的人,早被禁咒不知道轰去了哪里。   ……不知好歹。   西时桉睁开眼,就着之前的动作一把把银洛身上明显不合体的撑得紧紧得精致礼服扯了下来,然后把对方推向一边,压在车座上按着下颌狠命吻了下去。   他的吻带着浓浓的戾气,气势逼人,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陷入绝望的上古魔兽。银洛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压制在身下凌乱又凶狠地吻了许久,直到几乎不能呼吸时才反应过来,用上元力把压在上面的大魔导师推开。西时桉没骗他,他的外貌恢复了,元力也恢复了,他毕竟是一名极为出色的魔武士,如果不用魔法,单论武力时西时桉并制不住他。   “你做什么?”银洛错愕又不解地望向西时桉。他也不知道西时桉刚才是怎么了,恢复之后撑得紧紧的礼服方才已经被对方扯破了,再加上方才一番纠缠,只剩下残破的裙裾部分勉强挂在身上,整个上身都毫无遮挡地袒露出来。不过银洛也不太在意上身打赤膊,何况马格斯送他的空间戒指里一直放着一套备用衣服,他只是疑惑西时桉不符合常理的举动。   “难道你还打算继续穿着这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吗?”西时桉坐在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神态间满是不可接近的高傲。与银洛相比他的境况好多了,一身海蓝色礼服依然得体地穿在身上,方才的亲吻也只蹭乱了领口和前襟部分,他解开扣子略微整了整,又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整理了袖口,看起来就又是那个严肃冷漠高不可攀的公爵大人。   没等银洛再问,他就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吻……”   大魔导师掀起眼看向海盗:“是报复。”   他扳起银洛的下颌,凑近了对方,直视着那双惑人心神的无辜的银色眼瞳,一字一句轻声道:“不要以为这就算完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一样一样,都要半点不差地还回来。”   声音冰冷,毫无温度,犹如旧世纪里黑石围成的寒冷的审判庭里戴着面具高高在上的法官对毫无反抗能力的犯人下达死亡的判决。   这没有道理。   银洛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试图别过脸去躲过对方冰寒的视线:“这不公平,我们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你说过,只要我喝下那瓶魔药,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说到这里他又有了和传说中喜怒无常无心无情的大魔导师抗争的勇气:“西时桉,我不欠你的了。我们说好的。离婚之后,我们就什么瓜葛都没有了。”   银洛睁开眼,看向始终沉着脸看不出丝毫喜怒或情感波动的男人,放软了姿态,神情中甚至带了些许哀求:“求求您,放了我好不好?就饶我这一次?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不该那么做,我不该劫你上船,更不该对你做那些事……”   他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还是试图争取道:“我们说好的,我们现在就去离婚,我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功,然后就饶了我好不好?”   在碧罗斯海域,海盗中都盛传着银色闪电的团长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狠角色,无论什么事、怎样的绝境都别想逼他低头。可是他们错了,银洛一向自认能屈能伸,他以前不低头,是没有低头的必要,   但是如果面对西时桉这种可以靠绝对实力碾压他的存在,他还是会服软妥协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老海盗从前常说的一句话。   西时桉抿了抿唇,不发一言。他要承认,即使之前海盗刚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在听到银洛软软地求他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但是银洛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次离婚一定能成功?把欠我的还清之前,你可别想离婚。   “我当时说一笔勾销,可没说让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大魔导师闭上眼,轻笑了一声道,”你既然有胆子出现,就该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说着检视般地挑起了银洛的下巴,望着对方的眼睛淡淡道:“搬去公爵府,不过我可不会关着你,你尽可以去上课,也可以去找奕华驰或者别的什么小情人去求助。但我提醒你,别想逃走。否则我不确定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第45章 报复   西时桉用了一个空间魔法直接带着银洛传送回公爵府自己的卧室里。   “你以后就睡在这里。”西时桉吩咐道。   银洛转头环顾着宽大的卧室以及四周的装饰和摆件, 暗暗咋舌, 这里不像是客房,难道是西时桉自己的……卧室?   大魔导师站在一边凉凉道:“我说过要如数奉还。所以你每天要陪我睡觉。”   银洛被噎了一下。他方才看圣玉兰公爵那个样子一直在提心吊胆, 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算怎么做,但如果只是把他当初在床上做的事复演一遍……他还真不怕。   非但不怕, 甚至觉得还占了便宜。   就算西时桉真像他当初做的那样把他完全关起来不让他离开公爵府,每天对他亲亲摸摸抱抱他都觉得挺美的, 毕竟就算不像当初那样爱得不顾一切, 连命都不要只要对方好,抛开其他方面不谈, 西时桉还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公爵府的条件比海盗船可要好太多了。   所以银洛洗完澡后就特别乖特别顺从地裹着浴巾不用威胁就自动自发地跑到床上在靠里的地方窝好, 扯过西时桉柔软的被子把自己完全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状似无辜地小心翼翼地和房间的主人确认道:“我是谁在这里吗?”看上去像一个根正苗红彻头彻尾的良民一样。   他说着话,还把身上的浴巾扯了下来当着大魔导师的面扔出的被子。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这样如果西时桉也要在里面睡的话,就会直面一个赤裸的他——要知道,即使是在银色闪电号上,银洛完全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都没有过分到完全裸睡, 一般只是上身打赤膊, 下面还穿着睡裤。   银洛觉得西时桉的这个报复办法完全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他们当海盗的从小风里来雨里去,能屈能伸,并不会像圣玉兰公爵大人这样心高气傲,不容玷污, 把在船上那些经历当成奇耻大辱。他觉得他这么做公爵大人一定会忍受不了,立刻发现自己报复计划的愚蠢所在,说不定还会立马叫他滚下去然后换一张床,然后换一种报复方式对自己。   海盗团长在心里暗笑着,骂自己没出息。说的那么硬气,和奕华驰喝酒吹牛的时候也说的是对自己很毒前妻半点感情都没有了,其实究竟怎么样只有自己清楚。   他心底还有这个人。明知道这个人太可怕,明知道一定要远离,受过一次教训了就千万不能再陷进去,却还是忍不住每次都和他藕断丝连地牵扯着。所以他想离西时桉远远的,能不再见面最好,最没有后患,这种报复方式肉体上虽然不受折磨,但隐患最大,他宁愿公爵大人直接扔个禁咒过来。   没想到西时桉为了报复他居然把这一切都忍了,还面无表情地捡起他随便扔到床上的那块浴巾收回浴室,然后水声响起,大魔导师开始毫无芥蒂地洗起了澡。   冷水兜头而下,西时桉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那个毫无羞耻之心、肆意玩弄感情的海盗根本不爱他,所以即使他现在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裹着他的被子,用那种柔软无辜的眼光看着他也没什么好心软的,更不值得他激动成这副模样。   不过是一场报复,你又不是要和他举办婚礼。大魔导师冷冷地提醒着自己,心尖锐地疼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冷漠平静的模样,重新披上丝质睡衣回到卧室。   然后他方才按捺下去的心情和才做好的的心理建设就完全崩塌了。   卧室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床灯,海盗自然而慵懒地窝在他的床上,看上去已经很是困倦,因而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与平素形象完全不符的幼弱感。看见他出来后银洛就睁开了眼,那双明亮的银色眼睛看过来,犹如看着自己亲密无间的爱人。   “西时。”他轻声唤了他一声,嘴边翘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第46章 付诸行动   “西时”。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对方会如此亲密地叫自己的名字, 但没想到过却会在此时幻想成真。   西时桉眉头皱了皱, 勉强按捺住不由自主荡漾起来的心情,冷冷地望向海盗:“做什么?”   “西时, ”银洛又叫了他一声,指向他放在卧室里的书柜, “我可以看这里面的书吗?”   想当年把西时桉劫回银色闪电之后,银洛专门看了很多书籍, 准备参考里面的做法挑选比较好的方案来对待被自己限制了自由的小蜜糖。结果书看了很多, 没找到合适的做法,反而当时看书的时候就在思考, 书里所描写的囚禁者的条件都极为优越, 给被囚禁者提供的条件也好,而且有一半的概率囚禁和被囚禁的两个人最后会在一起,所以被囚禁的那个人一开始为什么要要死要活一脸冷漠排斥地要抗争?   他当时就特别欣赏他家小蜜糖虽然总是冷冷的样子, 但是绝不亏待自己,从不绝食,还会抗议床不舒服饭不好吃衣服不精致这些生活问题。   因而即使现在两人身份颠倒,变成自己被西时桉关起来了, 银洛还是心态特别好, 决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即可能好好和对方过日子,即使被对方折磨报复也要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生活条件——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在自己忍受不了之前,一定是公爵大人先受不了。   “这里面的书你看不懂。”西时桉冷淡回道,“看了也没用。”   他收在卧室书柜里的都是各处收集来的珍贵魔法孤本和残卷, 以银洛如今的水平的确看了也没用。   “喔。”银洛应了一声,有些怏怏地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你明天早起,我带你去西时家族的私人图书馆去挑书。”西时桉抿了抿唇,沉声道。银洛更需要基础的魔法书籍,他书房和卧室的藏书都不适合,不过西时家族图书馆藏品丰富,覆盖范围广,肯定有不少合适的。   “明天还要上课,我不想早起。”银洛闻言又睁开眼睛,银色眼睛亮亮地看着对方,“西时,明天下课我们再去挑书吧。”   他自来熟地说着话,自认一时发好心要借书给他这个被监管被报复的囚徒看的大魔导师大人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   没想到西时桉只看了他一眼就应道:“可以。你明天几点上课几点下课?我让克雷斯送你去。然后我去接你带你去图书馆。”   他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负气地想着对于你这样薄情寡义的海盗,我才不会宠着你亲自送你去上学。也就……也就看在你刚才表现得还很乖的份上接你下学。   然而他这样堪称“温和忍让”的态度却让抱着“要被大魔导师狠狠报复了”的念头银洛有些慌张,被公爵大人带回府里吊起来用鞭子抽一顿都会比现在感觉要好。他看不出西时桉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战他的底线——比如在西时桉躺在床上关上灯拉过被子之后主动凑过去,搂上对方的腰,整个人都贴到对方身上,亲昵地亲了亲西时桉的脖子,软软叫了声“老公”。   他以前自以为是地以为小蜜糖最喜欢这样,所以每当觉得爱人心情不好或生气的时候都这样主动示弱来哄爱人开心。现在看来公爵大人恐怕非但不会开心,反而还会对这一套深恶痛绝。   这下西时公爵应该就会直观认识到把他困在自己身边慢慢报复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了。银洛大胆地冒犯完大魔导师之后也隐隐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和不理智所后悔,甚至已经做好了直接被西时桉一个魔咒杀死的准备。   西时桉果然爆发了。刚上床就被银洛这么黏缠亲热地贴过来,还贴在他耳边这么叫他,他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没心没肺的家伙。他在心里暗骂着。一边说着不爱,一边对不爱的人还可以这么亲热。混蛋。无赖。感情骗子。   他转过身来一把扣住了银洛的腰,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暖黄色的灯下银洛无辜地看着他:“你说要报复我的,那就把我对你做过的事全都对我做一遍。”   他轻轻笑了笑,灯光映照下银色眼底亮晶晶的:“西时,亲我,抱我,说最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再说不出口了。西时桉没有使用魔法,只是简单明了地直接吻住了他——一个热烈而深入的吻,自离开银色闪电号之后还没有过。   银洛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搂住了西时桉的脖子,呜咽着从嗓子眼里发出细小的呻吟。   许久之后西时桉仰起头,闭了闭眼,餍足地放开了他。   片刻后他睁开眼,低下头,正对上银洛晕染出红晕并弥漫着水汽的银色眼睛。海盗伸出手,轻轻滑过他前胸和心脏的位置,然后向下执拗地要去握他的手。   西时桉故意一脸冷漠地把手收到背后。   银洛有些灰心地想要放弃,银色眼睛中浮现一抹失望,西时桉又迅速伸出手反扣住他的双手。   银洛挣开被他扣住的左手,向上抬起单手搂住西时桉的脖颈,按着他的后脑向自己的方向按去,直到两人距离足够近时才附在对方耳边轻声道:“宝贝儿,这就算报复了吗?我还记得我喝醉那天晚上。”   他邪气地轻笑一声,故意压低声音缓慢道:“……你特别美味。”   美味个鬼!那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本公爵在任劳任怨地在照顾一个感情骗子醉鬼!   西时桉当即明白了对方在说哪件事,气得手都在颤抖——他们那天要是真发生什么事也就算了,但事实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死醉鬼摆出这幅江湖经验丰富、你早就是爷的人了的鬼样子到底是在哄谁?!   而且他一直弄不明白,海盗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上世纪就过时了的调戏纯情小情人的低劣段数?还特别有自信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展在他身上?   见西时桉果然生气,银洛就放心了。他觉得以公爵大人的骄傲和对自己的厌恶程度,一定不可能再收他的激将法,照原样对自己“报复”一遍,只会彻底厌恶地将自己轰出去,换一种报复手段。   这样最好。他在心里自嘲地想着,否则刚才那个吻他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看西时桉虽然明显很生气,却不付诸把他轰出去的行动,忍不住又加了一把火。   银洛抬起头在西时桉右耳垂处轻轻吻了一下,故意放低了声音略带恳求道:“西时,对我温柔一点。”   他就不信大魔导师还能受得了这个。   如果是一个他如此讨厌的人这么对待他,和他说如此恶心的话,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让对方降解毁灭。   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银洛就安静地躺回床上,闭目准备等死——不过看方才的形式,万幸是大魔导师大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杀了他,但肯定不会在他如此挑衅之后还轻易放过他。   西时桉气得不行,本来想迅速戳破真相,告诉自信的海盗那天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后身子骤然一僵,再看向身下闭着眼睛一副完全听由他摆布,整个人都交给他了的银洛,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晃晃荡荡地向上飘去,总觉得身体内仿佛有一扇门打开且再也关不回去了。   西时桉垂眸望着自己的伴侣,动了动喉结。那一瞬间,他简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所以圣玉兰公爵迅速改变了主意。他不打算戳穿真相了。   他俯下身再次贴上对方的唇,板着脸沉声承诺道:“……好。” 第47章 榜样   翌日圣玉兰公爵和圣玉兰公爵夫人相依偎着紧紧贴在一起, 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银洛迷迷糊糊地从西时桉怀抱里睁开眼睛, 恍惚了片刻。他看了看窗外的阳光,第一个念头是一定错过早晨的课了, 然后开始回忆今天早晨到底是什么课,想了想, 早晨似乎是他前妻的课。   他后知后觉地变了脸色,低头看向依然安静地睡着的公爵大人, 一时有些茫然, 甚至茫然地伸出手,想要确认眼前这个看上去面目平和, 安静又温柔的男人是真的。   他的手刚落到西时桉脸上就被对方握住了。圣玉兰公爵握着爱人的手本能地塞进被子里藏起来, 板着脸道:“乖,再睡一会儿。”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算一算, 大魔导师大人昨天耗费了大量精力,却才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西时。”银洛叫了他一声。   尚在半睡半醒间的圣玉兰公爵又闭着眼板着脸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凭感觉亲了亲他的眼睛:“行了,乖,别闹, 再陪我睡一会儿, 一会儿再收拾你。”   “可是我上课要迟到了。”   “谁的课,别去上了,我教你。”西时桉此时的意识已经被闹得清醒了,但还是想抱着伴侣继续温存着睡觉,不愿意起床。   “……是你的课。”   ……   在卧室门外徘徊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去叫公爵大人起床的管家先生终于等来了主人的召唤。   公爵大人说:“克雷斯, 通知魔法学院那边,今天的课取消。”   ————————   下午三点,收拾好之后银洛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光明正大地顶着“罗丽嘉教授的侄女罗洛”的身份去上课,回去上学之前至少要和罗丽嘉教授通气,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空旷的餐厅里,他正坐在餐桌前沉思时接到了奕华驰的电话,甫一接通二皇子殿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洛哥,你昨天怎么了?后来一直都没回来,也联系不上,我很担心你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抱歉,”银洛沉吟了片刻道,“我和西时公爵出去之后请教了魔法问题,然后公爵大人就离开了,我前妻正好出现,把我带回了他的府邸。”   他还是对友人隐瞒了“我前妻就是西时桉”这个消息。   “没发生什么事吧?不过洛哥你嗓子是怎么了?这么哑?”奕华驰松了一口气,明显认为他洛哥的前妻不足为惧,甚至暗自想到果然那个前妻不敢挑战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挑洛哥一个人的时候下手。败类!怂货!   他补充道:“今天早晨是圣玉兰公爵的课,你都没过来。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爵大人今天早晨也正好有事,所以课程取消了,以后再补上。”   我知道。银洛在心中道,我亲耳听到公爵大人让克雷斯给学院打取消课程,那时候他正在房间里抱着我准备继续睡觉。   当然已经清醒了的两人没能成功马上继续睡过去,他们又完全不能自已地亲热了一回,然后才又搂着进入梦乡。   不过海盗团长当然不会告诉好友自己貌似就是课程取消的罪魁祸首,而是袒露了部分事实:“……嗯,发生了一些事。昨天我和我前妻回到他府邸,本来是准备把我们之间的恩怨解决一下,结果……嗯,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总之结果是我们又那样了,而且今天早晨醒来之后……又那样了一回。”   当时西时桉吩咐克雷斯课程取消,两人都十分困倦,靠在一起准备继续睡觉,甚至还保持着刚醒来时他缩在西时桉怀里的姿势,两人这么肌肤相贴着抱在一起,时不时碰到对方的身体轻微摩擦着,下面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银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那样是哪样啊?”奕华驰迷茫地问道。   银洛没有说话。   奕华驰却马上自我醒悟了过来:“洛哥!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以为这种“和妻子就要离婚了结果又阴差阳错让妻子有了身孕”的狗血桥段只会出现在论坛博人眼球的写手贴里,正常人没有这么傻又作的,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见到活生生的了!只能说还好洛哥和他前妻还没给他弄出一个小侄子或小侄女?所以狗血性少了一半?   “洛哥啊,你怎么能这么把持不住呢?这可是原则性错误!”奕华驰痛心疾首道,因为之前提到西时桉的课,所以顺口举例道,“洛哥你要和圣玉兰公爵学习,你看如果是西时公爵那样的人,就绝对不会搞出这种事来!”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银洛在心里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昨天包括今天早晨会发展成那样,他客观地认为西时桉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至少要负一半责任的圣玉兰公爵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坐在餐桌对面蹙眉看着他,面色冷淡地推过来一盅蜂蜜梨汤:“别说话了。”   银洛也怕匆忙间言多有失,又和奕华驰说了两句约了见面时间后就挂了电话。   那边被挂了电话的二皇子殿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洛哥和他前妻一起犯了不该犯的原则性错误,为什么是他洛哥的嗓子哑成那样?   银洛放下电话,自然地开始喝面前的梨汤,等到喝完多一半之后西时桉突然对他招招手,淡然道:“过来。”   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中的勺子顺从地走了过去。   “坐过来。”西时桉对他道,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可是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其他可供坐下的椅子。   “这里。”大魔导师更明显地示意道。   银洛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只稍稍犹豫就走近对方,坐到了西时桉的腿上——他以前也想这么抱着西时桉,但后来因为身高原因却不得不放弃。所以他对这个动作毫无偏见或芥蒂,甚至觉得即使是西时桉抱他也是他占便宜。   西时桉无比自然地把海盗圈进自己怀里,随即拿起餐桌上的温毛巾擦了擦手,接着把手伸到他面前,语气自然地命令道:“吃。”   刚才看到银洛喝汤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银色闪电号时银洛喝醉的那个晚上,可怜兮兮地含着他的手指不松口,随即又回想到刚刚过去的旖旎情事,每一个细节和对方每一个表情都足以令人回味——于是他毫无顾忌地顺从心意把银洛召唤到自己身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准备顺从欲望,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玩弄对方。   银洛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不可置信。西时桉的这副样子和传闻中高贵冷漠的圣玉兰公爵和他记忆中骄傲纯情的小蜜糖完全不一样。虽然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并且西时桉做得十分过分,可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两人一时意乱情迷,并不是西时桉的本性或本意,毕竟他自己当时也没能把持住。   西时桉理所当然地把他迟疑的表现理解成了抗拒。   他依然优雅地坐在舒适的餐椅上,一手搂着怀中的海盗,一边随意开口道:“你的真实身份罗丽嘉教授是知道的吧?让我想想,包庇S级通缉犯是什么罪名……”   这是他达到目的的一贯手段,利用武力、身份、权势等优势地位迫使对方顺从,或者是利用对方的弱点胁迫其顺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他都会习惯性地以这种手段来解决。何况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海盗按照他的心意来乖乖听话。   他话还没说完,银洛已经低下头,含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指。   “吃进去了,好乖。”西时桉轻笑了一声,一面用手指玩弄着银洛柔软的舌,一面低下头轻吻住对方的耳垂,喉咙里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低沉的喟叹。   银洛垂着眼服侍着他的手指。他不畏惧西时桉报复自己,他承认当时是他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愿意承担后果,但是他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连累到身边的人——就像他无法接受西时桉用将银色闪电送上审判庭威胁他一样,他同样无法接受对方用罗丽嘉教授来作为威胁。在这方面,他不敢冒丝毫风险。   可是西时桉弄得他很不舒服,他的舌被对方夹着捏在两指之间说不出话,情不自禁地仰起头略带哀求地看向西时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的声音。   西时桉忍不住动了动喉咙,眸色变暗,突然抽出手指将银洛按倒餐桌上,俯身压下去去吻他。   银洛如今已经对西时桉这副神情很熟悉了,他预感到走向不对,连忙转过脸去和对方打着商量道:“就、就亲一亲,不能做别的了。我一会儿要去学校,已经和人约好了。”   西时桉轻轻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银洛和人约好了,毕竟刚才他们打电话约见面时间的时候他就坐在银洛对面。只是他本来就没打算只亲一亲,听银洛这么一说,就更不打算了。 第48章 亲友   银洛直到二十四小时后才见到自己的好友。是由曾在心中坚定表态“我才不会宠着你亲自送你去上学“的西时桉大魔导师亲自送去学校的。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元力已经恢复了, 所以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然而即使如此还是被最近常和他泡在一起的二皇子殿下发现了端倪。   奕华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洛哥, 你怎么好像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   说实话,他洛哥五官基本没变, 和他之前想象的也差不多,看上去很是潇洒帅气, 不是粗犷硬汉,也不同于圣玉兰公爵的高贵俊美, 而是帅得很有味道。因为之前早已了解过情况, 所以发现银洛恢复原貌了他也没有太诧异。只不过他洛哥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   因为你说对了,我就是被蹂躏过了。银洛心里坦荡无畏地想着, 面上却一派平静:“因为和前妻在一起太耗精力了。他太缠人了。”他这当然不算说谎, 更不算骗奕华驰。   一直单身的二皇子顿时对身边明显经验丰富却一派淡然波澜不惊的已婚人士肃然起敬。   “那……洛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奕华驰问道。   “都说了,”银洛随意地转着手里的咖啡杯,表情一派潇洒, “我前妻太黏我,不肯放我走嘛。”   被几根禁咒级别的魔法锁链锁在床上,任是谁也走不了,这可不能怨他。   奕华驰敬佩地看着银洛, 做男人就该像他洛哥一样, 即使是快要离婚的前妻都这么缠着他难舍难分。   “洛哥,你和你前妻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奕华驰问道。   “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那样,”银洛半真半假地编造道,“他在宴会厅外面找到了我,让我和他回府邸谈清楚, 结果发生了些不可控的反应,就……就那样了。”   “那洛哥你是还喜欢他?”奕华驰自认有些无法理解友人这种选择,那种之前把好友害成那样的狠毒前妻,怎么可能还喜欢,怎么可能还能在一起?是他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接受对方了。但是如果不喜欢了还和对方这样那样……是不是显得他洛哥有些渣了?不对,这不叫渣,这叫风流。   不得不承认,二皇子殿下实在是一个护短又双标的人。   银洛烦躁地拔了拔头发,他依然用了伪装魔法来掩盖发色和眼睛颜色,所以现在外表上他还是栗色的头发和眼睛。   “我自己也不清楚……”他闭了闭眼,“但是你知道,我和你说过,我前妻是我最喜欢的类型,而且你不知道他有多吸引人,就算不喜欢他这类型的也会喜欢他,他主动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我当时根本把持不住。而且以前我一直以为他很弱,需要我的保护,后来虽然发现他其实很强,但是那种时候又会觉得,让那么强大的人忍不住为我动情、为我彻底失控,也是……非常有快感和成就感的事情。”   他没说的一点是,他前妻从绝对力量上就可以彻底压制他,所以只要西时桉想要,他从客观和主观上都难以抗拒。   奕华驰把所有帝都贵族在脑子里过了一边,都没找出一个又有超常吸引力又强大又对外单身的人渣,倒是有几个符合条件的,比如圣玉兰公爵那种,但是一看就不可能是他洛哥的狠毒前妻,所以也很快被排除掉了。   最后二皇子殿下只好得出结论:洛哥的前妻滤镜太厚了,他前妻就是一个普通贵族人渣,从客观角度来看,根本既不强大也不迷人。   银洛又和奕华驰聊了一会儿,交代了自己未来的大致规划安排后就匆匆离开了。他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见罗丽嘉教授,和罗丽嘉商量解决自己目前的身份问题,否则西时桉恐怕还不肯轻易放人——即使这次放他出来公爵大人也和他约定好了时间,一个小时之后,他会回来接他。   西时桉原本只给了他半个小时时间,他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对方后公爵大人才又大发慈悲地把自由时间增加了半个小时。   海盗团长心里暗骂西时桉睚眦必报变本加厉,他当时把对方劫回船上的时候,可没舍得捆一下,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喝醉酒,可能到最后都不舍得真正碰他一下。而圣玉兰公爵大人倒是毫不含糊,不过三天时间,就已经连本带利讨得干干净净。   罗丽嘉教授见到他恢复之后很是惊喜,银洛没把自己和西时桉的一系列纠缠告诉对方,只避重就轻地谎称是马格斯老师给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去找西时公爵求助,碰巧这次西时公爵来学院开课,他趁机接近对方并呈上推荐信,看在马格斯老师的情分上对方才帮他配制出了魔药的解药。   罗丽嘉丝毫没有发现银洛话里的漏洞,注意力很快就被解药所转移了。这款魔药困扰了她许久,听说有人配出了解药,连连恳求银洛再去求求公爵大人看还有没有剩下的解药,或者可不可以告诉她解药配方。   对于一直关心自己的罗丽嘉教授,银洛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开始忧心忡忡地盘算起该怎么做才能求西时桉再给他一份解药。   至于身份方面,罗丽嘉建议他对外就如实宣称是喝了一种奇怪的魔药,所以才来帝都投奔她,为避免麻烦才一直以女孩子的身份出现,如今魔药效果解除就恢复原本样貌和身份,学校方面可以由她来出面解释。   因为罗丽嘉教授认为这样坦白真相虽然在初期可能会引来一些议论和麻烦,但是在人们最初的惊诧和议论过去并且大部分人都接受了现实之后就会很省心,而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却遮掩,如果他再谎称什么“自己是罗洛的表兄弟,罗洛生病回老家了”,也许开始时议论会少一些,但是谎言总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银洛认可并遵从了罗丽嘉教授的意见,罗丽嘉让他先回去等待消息,三天之内她会帮他办好相关手续。   飞速见完两个人之后,这时候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银洛躲进魔药系系馆内的洗手间,用魔法卷轴联系了索菲亚。   在银色闪电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讲情义,胸襟开阔,生性潇洒而不拘小节,总能把海盗们团结在自己身边,但时常容易冲动或是感情用事,很多时候并不考虑后果——在这些时候索菲亚都会拉他一把,这位副团长总是冷静、镇定而沉着的,在短时间内就能考虑到更长远的东西。他们是生死相托的至交好友,也是茫茫海洋上的最佳搭档。   来到光耀帝都之后,银洛依然会用不易追踪到的方式和索菲亚保持联系,了解海上的动向,同时告诉对方自己在光耀帝国的生活。可是被西时桉看押在公爵府的这几天里他却丝毫找不到联系索菲亚的机会,不要说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和西时桉待在一起,就算是西时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不敢在一位大魔导师的感值范围之内使用魔法物品或道具。   可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情况下,他又格外需要索菲亚的分析和帮助——只要是涉及西时桉的事情,他就无法很好地应对或思考,哪怕是在他已经不再疯狂迷恋对方的现在也一样。   “先顺其自然,现在我也看不出什么,事情确实很奇怪。”索菲亚听完银洛的讲述后给出建议道,“不过我绝不相信光耀帝国的圣玉兰公爵大人会轻易喜欢上什么人。”   “我没说他喜欢我。”银洛辩解道,他还没有那么自作多情。   “我知道。所以你要明白,他可能只是突然开荤所以一时有些上瘾,或者一时无聊想拿你找些乐子,甚至有可能破天荒地和你玩玩感情游戏。毕竟你记得的,你当初在船上是怎么对待他的,对于一个冷血动物而言,越是剖得干净毫无掩盖地敞开送上来的猎物,越容易玩弄。”索菲亚直白而冷酷地提醒道。   “我明白,我不会再喜欢他的,你放心。”银洛抿抿唇道。   “嗯,”副团长微微放柔了声音,“阿洛,我只是怕你再陷进去。”   同一个陷阱,再陷进去。   她和银洛几乎一起长大,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看上去潇洒无拘、在海上自在驰骋的海盗,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想有一个归宿,也比所有人想的都更重情。 第49章 烦恼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索菲亚问道, “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 等你解除了魔药效果就要回海上来?”   “是,”银洛道, “索菲,帮我准备一下,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索菲亚没再问,而是很直接地答应了银洛的要求, 而后就结束了通话。   银洛看了下时间, 还差三分钟。所以等他慢悠悠地走到和西时桉约好的地点是就毫无意外地超时了。西时桉坐在车子里绷着脸看着他。   银洛一脸无辜地撒着谎:“和罗丽嘉教授说了太长时间的话。”   西时桉依然沉着脸看着他。   银洛暗骂了一声,他没猜错, 这家伙果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一直盯着他。   他不敢确定自己和索菲亚传讯的事有没有被对方发现, 不过很快银洛又自我安慰地想到,公爵大人说不定巴不得他离开其视线范围之内,赶快回到碧罗斯海域, 免除危害光耀帝都的风险。   “我错了。”海盗站在大魔导师面前,抬起眼看向他,无甚诚意地道歉并保证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西时桉心口一滞, 瞬间觉得自己就像面对叛逆浪荡毫无悔过之心的妻子的丈夫, 偏偏还要无数次选择原谅他。   圣玉兰公爵“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强硬地把叛逆浪荡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拉上了车。   “罗丽嘉教授说她会帮我办手续,”银洛坐在车上道,“最晚三天后我就可以回来上课了。”   “三天后?”大魔导师轻轻反问了一句, 而后道,“那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现在回家,这三天都别想出来了;第二是现在和我出去。”   “去哪里?”银洛问道。   西时桉没回答,只是依然一脸平静地望着窗外道:“选吧。”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时一时迷了心窍,被克雷斯说服“带公爵夫人出来转转”。克雷斯当时说安排一些活动带公爵夫人出来玩夫人会开心的,夫人开心之后就会更爱公爵大人。西时桉被他说的很是心动,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实际上现在想想,三天在家别想出来实在是更诱人的选择,他巴不得银洛选回家。   西时桉话中的暗示意义过于明显,银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和你出去。”   于是西时桉带着他驱车来到光耀帝都最富盛名的西雅大道。西雅大道在整个帝国甚至大陆上都享有盛名,其名声不仅在于两旁典雅而具有文化气息的建筑、繁华精致的商业街、来往不绝的行人所营造出的繁荣景象,它还是光耀帝都青年情侣的约会圣地。   克雷斯帮他的公爵大人设计了数个约会方案,最后西时桉挑挑拣拣保留了其中的几个。他心里明白自己前几天做得有多过分,而银洛却出人意料地配合,就连被魔法锁链锁在床上的时候也顺从地接受了,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怜和难受——餍足之后的圣玉兰公爵便不由得变得有些心软加心虚,所以自动忽略了一直在心里默念的“我把海盗关回来是要报复他的,西时桉你可不能对他太好,可不能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而是假装自然平常地带对方出来玩。   这是我想吃的餐厅,这是我想看的演出,是我自己想去西雅大道上逛逛,和银洛根本没有关系。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虽然事实上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愿意外出用餐或观看演出。克雷斯倒是经常会请知名餐厅的厨师到公爵府里给他换换口味。   秉着“坚决不能优待俘虏”的原则,西时桉拒绝了管家先生提出的一系列包场的建议——他不承认他只是想体验一下光耀帝都平常的青年情侣约会的感觉。   西时桉甚至抛弃了克雷斯给他们订好的餐厅,转而拉着银洛走进了商业街上一家看上去人气还颇为不错、装修也较为雅致的餐馆,选了靠里面的一个位置。   餐厅是按份点餐的,两人所点的食物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银洛开始源源不断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食物挑起来夹进西时桉的餐盘里,一边挑还一边嘟囔着:“我不吃胡萝卜,番茄也不吃,还有西兰花,都给你。”   在他看来,西时桉这样的人一定无法接受别人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扔进他的盘子里这种粗鲁无礼的行为。他明白索菲亚所说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越发想要去挑战对方的底线——不过是玩玩而已,他也不过是公爵大人心血来潮拿来消遣的东西,西时桉忍不了多少、更忍不了多久的。   西时桉果然沉着脸皱眉看着他动作,等他把自己盘子里所有不爱吃的东西都挑给他之后才极为不满道:“不行,不许挑食,不能不吃蔬菜。”   “我把蘑菇和茄子留下了,”银洛又把西时桉盘子里的烤菠萝夹到自己盘中,“我还吃菠萝。”   连他都觉得自己现下的举动实在是过分,如果是当初小蜜糖这么挑食的话他也愿意宠着对方,但如果是其他人敢在餐桌上这么做他一定会不满。   他猜以西时桉的修养,就算不会在公共场合公开发作,也会在心里更加厌烦他,然后当即毫不留情地叫来侍者再给自己重新点一份餐来替换被他祸害过的这份。   没想到大魔导师大人只是蹙着眉拿起筷子把自己盘子里剩下两块菠萝也夹出来放到他的盘子里,又说了一句“不许挑食,我可不惯着你”,随即就自然无比心无芥蒂地夹起他挑进对方盘子里的各类蔬菜吃了起来。   虽然严格来讲这不算剩饭,但也是他挑剩下甩给对方的东西。银洛简直无法想象以圣玉兰公爵的高傲疏离和挑剔会愿意吃。难道是因为两人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互相碰过对方身体的每一部分,所以西时桉才会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他正想着的时候,西时桉抬起头把桌上的两碗汤并到一起,淡淡问道:“你喝哪碗?”   两份餐分别配着不同的汤,西时桉的意思是让他先挑。   “我、我先都尝尝。”银洛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他的概念里已经算是十分得寸进尺的台词。   “好。”西时公爵不仅同意了,还给他递上了勺子。   与此同时西时桉也在心里无奈又纵容地想着,怎么他感觉西时夫人越来越能撒娇了?以前在海盗船上银洛可没这样过,这不吃那不吃,两种不同的汤还要都尝一遍再挑一碗剩一碗给他。   喔。他好像只对我这样,他只对我这么亲近的撒娇。这个念头让大魔导师整颗心都软了起来,看向伴侣的眼神不自觉的变得越发宠溺而纵容。   真是的,你可是我的俘虏,你有没有俘虏的自觉?完全是把我当你老公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圣玉兰公爵看着正在低着头尝汤的海盗,甜蜜地烦恼着。 第50章 该怎么让你讨厌我,我的爱人   银洛真的放肆地低着头把两碗汤挨个尝了尝, 然后把自己觉得不好喝的一份默默推给西时桉:“这个不好喝, 给你。”   成天撒娇。西时桉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吃完饭银洛把头偏到一边道:“我没有钱,你结账。”   他在说谎, 当时为了筹备在大陆上和爱人定居并提供给爱人优渥的生活环境,他可几乎把全部身家都变了现, 怎么可能没有钱。他就是幼稚而拙劣地存心想让西时桉生厌。   不管是因为像索菲亚所说的理由还是什么, 就算是公爵大人偏偏随手挑中了他,他也不想陪对方玩什么肉体游戏或感情游戏, 但是他又无力直接反抗对方, 所以只能消极抵抗。他的目的就是让大魔导师越发明确自己是多么令他厌恶的存在。   西时桉气得不行。他不明白西时夫人是怎么想的,虽然他自认一点都不爱西时夫人,也根本不会宠着他, 但是两人一起出来约会他也不会要求两人分开结账的好吗?就算还在报复期,他、他也不是那种会对伴侣置之不理的人。   这样想着,西时桉甚至觉得有些许的委屈。   银洛看着西时公爵冷着脸结账的样子,悄悄呼出一口气, 暗想着今天回去之后西时桉一定会迅速对他失去兴趣。   为了加快这一进程, 在圣玉兰公爵把他带去看演出时,银洛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西时桉一定不会喜欢的儿童剧。   “你确定你要看这个?”大魔导师惊讶地确认道,“……《小兔子宝宝乖》,这是给小孩子看的。”   “我就想看这个。”银洛坚定地坚持道。   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去自助窗口买了两张《小兔子宝宝乖》的成人票。   为了展示自己是真的想看这个演出,银洛从开场开始就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 看着看着……发现这个演出还挺有意思的,情不自禁地跟着全场的小朋友一起笑,小朋友哭的时候他也跟着皱眉。   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幸福过,不要说现场来看儿童剧,当时在海盗船上连电视节目都没得看,幼年时唯一的消遣就是看老海盗特意找给他连环画。   西时桉是对这场演出真的没有半点兴趣。全场都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家里的小孩子来看,只有他是带着他家帅气潇洒的的夫人来看,刚进来的时候简直是十分尴尬如坐针毡,好在他买的是楼上单独包厢里的座位,别人看不到他们,多少化解了些大魔导师大人的尴尬。   不过很快西时桉就找到了关注点。他不着痕迹地偏着头,用余光打量着银洛的反应和表情,悄无声息地施了一个魔咒,解除了银洛身上的伪装魔法,露出他原本的银色头发和眼睛。包厢里很暗,只他银色的眼睛在暗处熠熠生辉。   真是的,明明在外人面前都装得很成熟,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能撒娇,还这么孩子气。   这时候舞台上猫咪姐姐把兔子宝宝哄睡着了,旁边包厢里响起一声嘹亮而奶声奶气的声音:   “妈咪你以后也要这么哄宝宝睡觉!”   “要说小兔子宝宝乖乖才行!”   而后又传来旁边父母隐约的哄孩子小声点,不许吵到别人的声音。   西时桉向银洛的方向凑了凑,附在他耳边道:“你叫我来看这个……是不是也想我晚上这么哄你?”   “要说小兔子宝宝才陪老公睡觉?嗯?宝宝乖乖?”   由于魔法力量的原因,西时桉目力极好,可以清楚看到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银洛的脖颈、耳后和双颊都迅速地红了起来,明亮的银灰色眸子里也因为羞恼而泛起水光。   西时桉看得怔了怔,动了动喉咙,恨不得直接用一个空间魔法带对方回家——他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这么可爱?他是不是还是在故意勾引我?小坏蛋,嘴上说着不爱了,还这么诱惑我。   银洛气得不行,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发热。他们光耀帝都的贵族都是这么……这么厚颜无耻的么?自己当时对西时桉的手段和西时桉如今对自己的手段比起来,简直就是儿童剧和成人剧的差别。更关键的是……西时桉他居然看儿童剧的时候都能生出这么厚颜无耻的想法!   所以我当时为什么要心疼他,抢回来之后还想着要循序渐进不能吓坏小蜜糖……现在想想,什么小蜜糖,简直是大黄蜂,他才不会被吓坏。   银洛回过头瞪了西时桉一眼。   西时桉没忍住,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   在外玩了一天后两人回到公爵府,晚上的时候圣玉兰公爵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把《小兔子宝宝乖》里的台词说了个遍,什么“小兔子宝宝乖”“亲亲我的兔子宝宝”“宝宝把眼睛都哭红了,老公心疼”……   银洛又气又没法反抗,发誓以后再也不和西时桉去看儿童剧了,要看就去看恐怖片。   剩下两天两人果然没有出门。   公爵府的仆从私下里议论,公爵和公爵夫人感情可真好,没想到公爵大人身为大魔导师这么厉害,公爵和夫人两人整天一起窝在卧室或书房里,可真是……   克雷斯已经告诉过府中的仆人那位就是他们公爵夫人,已经和公爵大人结下婚契,但还没有举办婚礼,所以不许他们说出去。这些仆从不敢挑战西时家族的威严,不敢违背命令往外说,忍不住想八卦的时候就彼此嚼嚼舌头。   第三天的时候罗丽嘉教授发来通知,说是已经给他办好了一切手续,叫他回去上课。   银洛回复了罗丽嘉教授的消息,转身抱住西时桉,黏人地蹭着他亲吻着他的胸膛,小声嘟囔着:“西时,我明天就回去上课了。你早晨送我去好不好?我不要司机送,我就要你送。”   在想尽办法让西时桉讨厌自己却还没能达到目的之后,银洛只有十分凄惨地费尽心力把西时桉侍候睡着,然后再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自己爬起来向朋友们求救。   他首先求助了“就算本人没什么经验但是身边有许多风流的贵族朋友,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所以应该经验丰富有办法”的奕华驰。   三更半夜的,他打电话过去问:“二驰,哥问你一件事。我前妻最近突然又不放我了,而且天天和我亲热,我和一个朋友分析他是想拿我玩玩,但我不想陪他玩,你说该怎么脱身?”   奕华驰一听那还了得,直接道:“他简直胆大包天!洛哥你别犹豫,直接扇过去,揍他丫的一顿,然后直接走就行了。别的别管。还玩玩,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这明显不可行。他还不想挑战禁咒的威力。银洛放缓语气道:“别,有没有温和一点的方式,我还不想和他对着干,就想让他想通了或者觉得没意思自己放手。”   奕华驰“啧”了一声,道:“洛哥你就是太温柔了。这样,他当时不是和你离婚还要用魔药毒你吗?你当时对他做了什么,照样做。”   银洛沉默片刻:“我当时就是对他太好了,全都宠着他,惯着他。”   奕华驰更不屑了,斩钉截铁道:“洛哥你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这就是人性本贱的真实写照!你当时对他好他不稀罕,现在你对他不理不睬他他又感兴趣了……哼,洛哥,你信不信?你再对他好一点,天天黏着他,不出五天,不,用不了三天他就让你有多远走多远了。不过这法子也太憋屈了,要我说,洛哥,你还是直接揍他一顿比较好。”   作为一个除了之前不成功地追求西时桉及杂七杂八看了一堆不太靠谱的感情教材之外再无其他感情经验的人,听了奕华驰的话后银洛有些心动,但也不确定是否靠谱,于是又迅速联络了索菲亚。   索菲亚正在睡觉,被他吵醒后迷迷糊糊道:“可能有用吧,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征服追求不到的东西?你主动贴过去,他说不定就嫌弃你了。”   索菲亚都这么说,银洛瞬间觉得这建议可靠了许多。于是他从那天醒来之后就开始实践,并且还从网上搜了一些书名奇葩的类似《太黏人你会失去他》《千万不要这样对伴侣撒娇》的读物作为指导参考,书里写着不让怎么干,他就偏偏怎么做。   为保险期间,他还双管齐下,一边黏着西时桉,一边故意无理取闹,提各种会让人麻烦生厌的要求,细节之处也不放过。   比如强烈要求西时桉亲自送他上学。   还去什么魔法学院,在家我教你不好吗?西时桉不悦地想着,脸上也自然出现了不满的表情。   银洛一看好像有效,赶紧再加一把火,搂住西时桉脖子,轻轻贴上去亲了亲,小声祈求道:”西时,好不好?“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好好好。大魔导师狠狠咬了咬牙。别说去上课了,命都给你。 第51章 逃课   银洛看着板着脸答应送他去上学, 并且真的身体力行地坚持了将近一个月送他上学, 忍受他各种无理要求的圣玉兰公爵陷入了迷茫。   不过他很快就在心里找好了理由。老海盗留下的书里记载着,东部大陆上的古人说,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 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西时桉作为一个出生就可以继承西时家族爵位和权势,躺着什么都不用干都可以安享一世荣华的贵族子弟, 却还是达成了大魔导师这样一般人轻易达不到的成就, 可见他的心志都超出常人,忍耐力也比一般人要好, 理论上能够对一件事物保持更长时间的专注和兴趣。   这样说来, 他也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吃早餐的时候银洛故意不好好吃饭,也不在自己椅子上坐着,偏要挤进西时桉怀里坐在他腿上, 特别委屈地眼巴巴看着他,拽了拽他袖子:“西时,喂我吃。”   西时桉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 有朝一日银洛要是见到他在海上的昔日好友或仇敌, 那些人一定会说是他把银洛宠坏了的。   “不行,”西时桉硬起心肠冷声拒绝道,“自己老实吃饭,你今年二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再不吃上课就要迟到了。”   坚决不能妥协, 不能再这么惯下去了。穿衣服要他给穿,吃饭要他喂,从卧室到书房都要他抱过去……这么宠夫人,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不能再把银洛当心肝小宝贝的惯下去了。   银洛一时间有些无措。这是这些天来西时桉第一次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但是虽然拒绝了,却还没有彻底发怒把他赶出去,这让银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被这样斥责之后他又做不到厚着脸皮继续黏着西时桉。   于是他只好默默从西时桉腿上下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开始吃早餐。   餐桌上全是他爱吃的东西。银洛一边吃一边想,按照今天的进度,可能他很快就会吃不到这样精致美味的食物了。   西时桉看着银洛肚子坐到旁边安静吃饭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后悔。他后悔刚才拒绝了伴侣的撒娇。那是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他宠宠怎么了,难道还有谁敢说什么?再说喂饭这种小事而已,根本就是他应该做的,算得上宠吗?根本算不上!阿洛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威风的,从来不求人,也就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娇气又黏人,我不惯着他就没人惯他了。   西时桉后悔的心肝疼,看银洛自己吃饭的样子就恨不得直接过去把人抱过来抱自己怀里伺候着。   想说“过来,老公抱着你吃”,犹豫了几次,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最后就默默盛了碗汤给对方推过去,小声道:“慢点吃,不着急。”误了就误了,迟到就迟到,没关系的。   如果老管家克雷斯看见自家公爵大人的这番表现大概要庆幸,幸好被公爵惯着的那位是他们公爵夫人,而不是未来的小公爵,否则照这么惯着宠着,西时家族的未来堪忧。   银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动西时桉盛的那碗汤,很快吃完早餐背起包向外走。   西时桉更心疼了,每次被他抱在怀里吃饭的时候两人都能腻好久,他也尽哄着银洛吃东西,特别是那些有营养但是银洛不爱吃的。像今天阿洛就吃了两口,不会没吃饱吧?   他一面赶紧追出去,一面吩咐克雷斯让厨房打包几块银洛平常爱吃的点心给他带上。   上车之后银洛也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到了皇家魔法学院就自己背包往校园里走。西时桉本来想捞住他把他拖到自己休息室里喂两块点心,但是没抓住人,心想着夫人肯定是生气了,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好好哄哄吧,今天不欺负他了。   不过今天他会在魔法学院上课,所以按道理讲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能见到银洛了。这让西时桉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   银洛独自背着包走进中级魔法理论的教室里。   他今天吃早餐用的时间只是平常的五分之一,所以到的时候还很早,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   虽然突然从女孩子的样子变成一个男青年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一来有罗丽嘉教授学术而权威的解释让这件事变得科学合理,二来有二皇子殿下的保驾护航,再加上银洛在魔法学院内一向率直利落的作风,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公开对这件事说三道四。反而是大皇子又趁机给弟弟澄清了一波,说两个人只是好兄弟,二皇子早就知道罗丽嘉教授侄子的情况,那些桃色新闻都是故意捕风捉影。   人有时就是如此,如果身边人都表示“这没什么,这很正常”,你就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反而是大惊小怪的自己见识少跟不上潮流。   所以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意外地很容易就接受了“罗洛其实是个男生”的事实,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件事上——柯风家的小女儿,光明神殿的圣女柯风锦来魔法学院借读了,并且被额外安排进了圣玉兰公爵的课上。帝都贵族们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柯风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成和看败的人大致在一半一半,经过学院里几个了解情况的贵族学生一传播,全学院的学生都认为柯风锦这次借读是故意来吸引西时桉的。   柯风锦本人倒像是不怎么在意家族安排,认认真真要来借读的样子,十分上进。她自小在光明神殿中长大,只擅长光明类的神术和魔法,但对基本魔法原理了解得不对,所以来借读之后也自己选修了许多基础魔法课。而这些基础课里,大部分是和银洛的课重合的。   柯风锦第一节 课正好坐在银洛旁边,因为是半路插班进来所以对之前的进度和课程安排都不了解,她看银洛上课很认真而且对她态度很自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探究或好奇地打量她,所以就选择像银洛询问起课程情况。   后来她发现自己有四门课都和银洛重合,就都来向他求教。银洛本来就对柯风锦这种类型的人有多一份好感,加上一直以来的大男子主义,当然不会拒绝柯风锦来问他课业问题,并且还会耐心解答,久而久之两人自然熟络了起来。   银洛来了之后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门的位置,懒洋洋地枕着书趴在桌子上。柯风锦进来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旁边,偏过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   “没事,家里出了些状况。”银洛回应道,“所以没心思上课,想逃学。”   柯风锦认识银洛这些天,或多或少了解到对方是有一位恋人的,两人现在住在一起,但貌似已经处在了分手的边缘。银洛如果当天状态不正常,那么多半是因为这位恋人。   不过别人不主动讲的事情,柯风锦也不会去追问,银洛这么说她就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好,今天逃学吧?”   银洛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向柯风锦,轻笑道:“你说真的?逗我呢吧?”   “没有,”柯风锦认真道,“我还没试过逃学或者逃课,试一次也挺好的。”   她也没有过银洛这样的朋友。她有的朋友都是柯风家的利益同盟家族中和她年龄相当的小辈,或者是光明神殿里和她一样的准神使或准圣女,但那些人,和银洛都不一样。   她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样像海上的一阵风一样潇洒无羁、随性自然的人。那些对于一般人而言很寻常的和朋友吵架、一起做坏事、一起分享秘密的体验,她都没有过。   “可是今天有西时桉的课。”银洛笑着道,“你不是要去勾引他?”   “你才要去勾引他吧。”柯风锦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把刚刚掏出来的书收回书包里,“每次上他的课时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银洛不服气,但也跟着开始收拾东西。他今天是真不想上课了。   “我说不上来,”柯风锦想了想,又抱着包看向银洛,“……就是你看着他的时候好像有点妩媚的感觉,就像在勾引人,让人来疼你。”   银洛坚决不信,气得简直要把书包扔了。   柯风锦笑了一下,用手挡了挡,笑道:“好了,别闹了,我说的玩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一般人可进不去。你这次不跟我去,下次可能就没机会看了。”   ——————————   到上课时间后,西时桉满怀期待地去上课了。   在魔法学院里逃个课还是比较正常的事情,特别是高级部的学生,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和课业外的事情,经常不去上课。但是还没人会逃西时桉的课,所以教室里空着的两个位置就格外引人注目。   如果少的是别的人,西时桉也不会在意,但圣玉兰公爵夫人不在了,他就得特别问一句:“少的人去哪了?”   不把西时夫人找出来,他这课都上不下去。如果没有银洛,他才不会热心地经常来魔法学院讲课。   在场的人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连奕华驰都不知道他洛哥到底跑哪去了——通讯器关机,联络都联络不上。   西时桉目光在教室转了一圈,发现另一个少的人正好是柯风家刚被安排进来的那个女儿。他也不知道两人同时消失是不是巧合,索性也不用别人查了,自己大步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施了个魔咒。 第52章 光明神殿   银洛跟随柯风锦悄悄从侧门溜进了光明神殿的正殿之中。   这里显得宏伟、肃穆而神圣, 占地广阔的大殿顶上高悬着光明魔法所点亮的圣洁光团, 令整个神殿都处于光明笼罩之下,看不到丝毫阴影。   大殿的正后方, 层层神龛之后则雄立着光明神的神像,在左右从辅神的衬托下, 祂显得格外高大、威严、神圣。   因为光耀帝都内这座光明神殿正殿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所以此时静谧的空间里只有银洛和柯风锦两个人, 他们落在光洁的白色地砖上的足音都清晰可闻。   一进到神殿里面, 感受着光明的气息,银洛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像回家一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里祥和的光明气息令他觉得舒适自在,同时不由自主地心存敬畏。   柯风锦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道:“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啊, ”银洛笑了笑道,“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放松。”   “这可和一般人不一样。”柯风锦道,“大部分人来到光明神殿的第一感受都是被光明神的气息所震慑, 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臣服。”   “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被他们送到神殿来的时候都被神殿里的威压吓哭了, ”柯风锦说着,在前面带路道,“我带你好好逛逛,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这里了。我们先去北光明殿,一会儿再回这里。”   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是她的安全区,难得银洛也很喜欢这里,她当然乐意仔细向对方介绍一遍。   他们所在的是整个光耀帝都最大最宏伟的光明神殿,整个神殿由东西北前正四座神殿组成,其中正殿立有光明神的神像,是整个神殿群的中心所在,如果要把全部五座神殿看下来再加上周围的辅助建筑、园林等,恐怕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而两人参观神殿的时候,西时桉正在找他逃课的圣玉兰公爵夫人。   他出门时自然不会把魔器水晶球随身带着,不过没有水晶球之后虽然会麻烦一些,但也不是全无办法,他还是有很多法子能在较短时间内知道银洛在哪里、正在做什么的。   比如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高等魔法秘术就可以看到目标对象的现状。但是施展这个法术所需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极强,少有人能达到要求,更少有人会在这种小事上挥霍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相较于魔力而言,精神力是一种更无形却更关键的资质。如果精神力低的魔法师施展一场稍大的法术就会显得精疲力竭,而且需要恢复好久才行,它增长缓慢,难以修炼,却直接决定了一个魔法师可施展的魔法的上限;但像西时桉这种公认的精神力强大到变态的人,即使连续施展两三个禁咒魔法都不会显得疲惫。   教室内的年轻魔法师们只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魔法威压传来,紧接着,副院长匆匆走了进来,告诉他们圣玉兰公爵大人临时有事,所以本节课临时取消。   通过秘术,西时桉直接在自己脑海内“看到”了银洛当下所处的情景——他和柯风家那个女孩熟稔地肩并肩走在一座神殿之内,说说笑笑,看上去十分自在而亲密。   这种“看到”的感觉比通过水晶球看到而更为强烈。   他还记得那天舞会上时银洛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   西时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真是被他宠坏了。不过是一天没顺着他的意来,不过是没抱着他喂吃早餐而已,就这么和他发脾气。居然逃课,逃的还是他的课,然后出去和漂亮女孩子玩?   就是被宠坏了,这次回去他才不会再惯着他,才不会心软,这种又捣蛋又叛逆还爱四处拈花惹草的夫人就该好好教训才是。他这次非得惩罚得他至少三天上不了课,见不到他在外面的花花草草狐朋狗友们,这样银洛才能得教训,以后才不会这么气他。   西时桉眯了眯眼睛,坐上了车——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他还没到要直接闯进光明神殿的地步。这段路上的时间可以让他的人去安排一下,他也能稍稍冷静些许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育”西时夫人才行。   ————————   参观完北殿之后,银洛河柯风锦两人又返回了正殿。   神殿里,银洛正和同伴闲聊着:“柯风锦,我说,我感觉你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西时桉,那你为什么要按你哥哥他们安排的去做?”   柯风锦转过头来,用像看傻子一眼的目光看着他:“你是不是傻。我还不是很了解他,当然不会很喜欢他,但我也没有其他特别喜欢的人。在一群你都不觉得很喜欢的人当中让你挑一个人和你在一起,你当然要挑最强大、最好看、最有气质、最有身份有地位、最有权势……的吧?这是生物择偶本能,何况西时桉这些全占了。我爹他们特意给我提供各种条件去接近他,那我就试着接近一下喽,能追到就是我赚了,追不到我也不亏,公爵大人就是那样的人我爹他们都知道,追不到也不会怨我。”   看银洛愣楞地看着她,柯风锦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反问道:“难道西时桉要和你在一起你不会觉得赚了赚了,然后马上答应,尽可能握着不放手?”   银洛依然愣楞地道:“……不是要看我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的吗?万一我不喜欢他怎么办?万一他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只是想玩玩怎么办?”   柯风锦看向他的眼神更稀奇了:“玩玩就玩玩嘛,虽然我也没什么实际经验,但是我身边又不少这样的例子,也没什么,两个人彼此心里都清楚,也都接受,好聚好散就是了。而且想想也觉得圣玉兰公爵那样的人只是玩玩也不亏啊。多少人求着他他都看都不看的,哪怕他只对某个人感兴趣几天那个人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了吧?哪有不愿意的。”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银洛有些迷茫地看着柯风锦,皱眉道,“但是我觉得我喜欢一个人,和他是不是大魔导师、是不是强大、是不是有身份地位权势都没有关系,和他是不是俊美好看也没有关系,有一天他老了丑了毁容了我还是会爱他。我只希望他也同样是真心喜欢我。”   难道不是,如果找不到那个人,就一直一个人漂流在海上,像老海盗一样,而不是把标准一二三四列出来,选一个最好的。   他再也不相信光耀帝都的“又纯又美又傲”的人了,都是骗人的。根本不是这样。   “罗洛你……”柯风锦想说罗洛你这样的现在真是太少见了,说到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同伴栗色的眼底有一层薄薄的、她触碰不到的忧郁。   她从小被母亲教导要察言观色,不能失礼,不能惹别人不快,要让别人喜欢她。这是她少有地发自内心地想逗另一个人开心。   “算了,别当真的,我随便说的,这些话都不能对别人说,开玩笑都不行。”柯风锦故意做了一个鬼脸,但好像不是很成功,于是又特意活跃气氛道,“你真那么喜欢西时桉的话我就不追他了,让你去追好不好?”   银洛很勉强地笑了笑。   柯风锦心里一咯噔,心说罗洛不会真的喜欢西时桉吧?不然为什么这么严肃和平常不一样?但真喜欢的话那岂不是自讨苦吃?她都是来碰碰运气尽人事听天命让父兄无话可说的,虽然之前一直觉得真撞大运了也不错,但没想过一定要成功。   “不行你和我过吧,”柯风锦拍了拍他的肩,因为身高不够所以这个动作有些吃力,开玩笑地安慰道,“你看我条件也不比圣玉兰公爵差多少,对吧?”   “什么鬼。”银洛笑骂着,偏开了头。   见他恢复原样,柯风锦也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侧门被推开了,一名神职人员走进来对柯风锦行礼道:“主神使大人找您。”   通过选拔能留在神殿工作的高级神职人员分为两种,男子被称作神使、女子被称作圣女,都是从千万年前就流传下的称呼。主神使就是现在这座光明神殿的最高负责人之一,柯风锦还是准圣女,当然要遵从召唤前往。   银洛想跟上去,那名神职人员却向他颔首致意道:“您留在这里就可以。”   柯风锦想了想,去见主神使确实不方便带友人一同去,于是也回过头点点头道:“罗洛你就在这里随便看一看吧,我见完主神使马上就回来。”   银洛自然没有异议,他也想自己转转,门关上之后就向大殿深处光明神的神像处走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正门被推开了。   神殿穹顶之上的神圣光团布下的光阵被打破,阴影随着被推开的大门流了进来。   银洛站在高大的神像之下,诧异地回过头。   西时桉逆光站在神殿正门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而后,圣玉兰公爵合上身后的门,大步向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柯风锦:我算看出来了,我这两章所有的戏份,都是为他们神殿play准备的== 第53章 坦诚   神殿内对称竖立着十六根圣洁的两人合抱白色圆柱, 直插入高高的穹顶。   大门合上, 令人无处遁形的神圣光团照耀之下,西时桉一步步向银洛走来, 把海盗逼退至离光明神神像最近的圆柱之下,完全不留余地地困住了对方。   凡人看不清面目的宏伟神像矗立在眼前, 俯视着座下的一切。在光明神的注视之下,大魔导师微微倾身, 不容拒绝地吻上了被自己困在方寸之地的猎物。   银洛呜咽着, 摇着头,推拒着, 在侵略者两臂之间挣扎着, 甚至用上了元力。西时桉却不肯放过他,直接动动手指用魔咒抵消了银洛所有的抗拒。   进犯者的吻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过火, 他双手向下,熟稔地掀开怀抱中人的衬衣下摆,左手搂抱式地探了进去,在对方稠滑的肌理上摩挲着, 右手依然轻轻抚弄并挟制着猎物的后颈, 随着愈发加深的吻不轻不重地揉弄着。   银洛只觉芒刺在背,神殿里光明神与所有辅从神神像的目光都像是刺在他身上。   他再也忍受不了,从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在西时桉还想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对方的唇上。   他咬破了一个小口,殷红的血渍从圣玉兰公爵总是略显苍白且无情的唇上洇了出来, 使得对方看起来多了几分从所未有的妖魅、血腥与性感。特别是他的眼神,黑得仿佛想要吃人。   西时桉终于略微放开他,退开了一步,轻轻舔了舔被银洛咬破的地方,伸出手背擦了一下。一道血迹在那苍白修长的手上划了过去,西时桉垂眼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银洛微仰起头看向面前无法无天的人,皱着眉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里是神殿!你这样是在渎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起自己已经被对方拉扯得凌乱而不像样子的衣服。   “渎神?”西时桉满不在乎地掀起了眼皮,略显挑衅地看向对面的光明神神像,不屑道,“是又怎么了?”   银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大魔导师,一时说不出话。   在人间所有地方的传说中,光明神都是众神主宰般的存在,在光明神神殿里这样对光明神不敬,他之前真没想到过西时桉竟会傲慢嚣张到如此地步。   眼前的圣玉兰公爵突然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走进一步挑起他的下巴,俯在他耳边道:“……不要说光明神,早知道你对神殿这么感兴趣,我就带你去全帝都的神殿,在每个神殿里吻你,让所有神明都看见。“   银洛怔怔看着他:”那魔法之神呢?“   西时桉是一名大魔导师,这意味着他一定会是魔法之神的忠实信徒,就像皇家魔法学院的校园里也专门建有一座气势磅礴的魔法之神神殿,并会每个月组织学生们集体去拜谒一样。   ”一样的,甚至我们可以在那里做更过分的事情。“西时桉轻声道,微微抬起眼看着他的西时夫人,缓慢而认真道,“毕竟我早就背弃我的信仰了。”   他不会承认,他不会告诉眼前人,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对方,他的心里就只能装得下对方,他再也看不到自己曾经信仰的神,他的心里容不下一块空闲的地方置放虔诚的信仰。   这些话他永远都不会告诉银洛。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弱点,也不会放下他的骄傲。为了你背弃了信仰什么的,他绝不会说出口。   银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认知和受到的教育里,所有魔法力量都来源于魔法之神的馈赠,如果背弃了对魔法之神的信仰,这个人将被所有魔法力量所排斥,他将无法享受到魔法所带来的任何福祉,只能被魔法力量所伤害,即使想搭乘公共魔法阵都不可能。因而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对魔法之神心存信仰。   作为人群中的幸运儿,能够拥有并掌控魔法力量的魔法师就更是如此。他们虔诚地信仰着魔法之神,享用着魔法为自己带来的各项裨益,不敢有一丝不敬,如果背弃信仰,他们无疑会马上失去自己的力量,并成为判神者而受到所有魔法师的不齿和唾弃。   可如今西时桉的魔法力量没有半分衰减,明显依然是魔法之神的信徒,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自己已经背弃了自己的信仰?   银洛放下整衣服的手,有些心虚且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高大的看不真切的神像们,转过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对西时桉小声道:“不要乱说。”   即使被对方威胁、伤害、欺负,银洛也只想过要离开对方,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交集了,却从未对西时桉生出过怨恨或报复之心,且不仅仅是由于两人的实力差距。相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的一点是,他真心希望对方一切都能好好的。   但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发言权,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有些可笑,毕竟对方可是光耀帝国的圣玉兰公爵,是大魔导师西时桉。   西时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在对方掌心轻轻吻了一下,轻得就好像不小心碰到一样,随即退开放开了银洛,偏过头,垂下眼沉声道:“走吧,你逃课的事,回家再算账。”   刚才在神殿里做了那样的事情,银洛虽然羞赧地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但还是道:“我有朋友一起来的,我要等她。”   “我刚才看见她哥哥过来了,”西时桉淡淡道,“你再在这里等着,难道是还想跟着见家长?”   银洛被他说得气愤,但又觉得西时桉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如果柯风信真的过来了,他再等下去确实有些尴尬不便。   “走了,”圣玉兰公爵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抬头看了面前高大的神像一样,低下头强硬地箍住银洛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面无表情道,“下次再不听话,我就带你来光明神殿惩罚你。”   他发现在神殿里,圣玉兰公爵夫人的确格外紧张而且敏感,对他的每个动作都会小心翼翼地给出反应。   被拉出大门时,银洛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光明神殿依然恢弘而圣洁,身后的光明神神像依然庄严、神圣、高大地屹立在神殿的最深处,注视着他的背影,犹如一位严苛伟大的父亲无奈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他越发觉得心虚,匆匆低下头,跟着西时桉跨过神殿的大门,将所有圣光隔绝在身后的世界里。   西时桉的确没有蒙骗银洛,此时在神殿后的附属建筑里,柯风信正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小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出声道,“可是你最近在做什么?我们把你送去魔法学院是为什么你忘了吗?你为什么每天都和这么个小子待在一起?现在还单独带他逃课出来逛神殿?逃的还是圣玉兰公爵大人的课?”   柯风锦优雅地坐在一边,面对兄长的质问显得无比得体且冷静:“他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子,在学院里人缘很好。我们很多课都在一起上,和他在一起能帮助我快速了解并融入魔法学院的生活中,仅此而已。我想,圣玉兰公爵也绝不会喜欢一个在魔法学院格格不入,对魔法了解甚少的人。”   柯风信原本有着充足的论据,却在这一刹那变得哑口无言。   “人缘好?哼。”柯风信想了想继续道,“可是你知道吗?他是一直和奕华驰交好的,接近你一定是另有目的,小锦你不要被他骗了。”   “但是哥哥,”柯风锦慢条斯理道,“如果只要谁和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交好我们就不去亲近对方,和他们结交,甚至就要划开距离与之交恶的话,迟早所有人都会变成大皇子他们那边的,我们会失去所有的盟友。父亲也说过,我们应该尽量与他人为善,结成利益同盟,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人支持我们。”   柯风信坚定地认为那个叫罗洛的家伙接近妹妹一定是另有所图,柯风锦和他如此亲密不利于他们现在想实现的目的,所以不该再和他继续来往,但却完全无法有力地说服妹妹,最终只好放弃劝说,暗自盘算再从别的方面下手让妹妹远离他。   柯风锦见兄长不再说话,低下头给银洛发了一条信息:实在非常抱歉,我哥哥过来了,你先走吧,下次我再陪你参观神殿。   西时桉拉着银洛上了车,随手写了一张空间传送魔符递给司机,吩咐道:“你自己回去,不用管我们了。”   司机拿着传送魔符非常不解,公爵大人明明可以用空间魔法直接带夫人回去,为什么反而要多此一举让他用空间魔法回去,而自己带着夫人开车回?恕他直言,公爵大人的车技……可真不是那么娴熟。   虽然疑惑,司机先生还是顺从地听命直接使用魔符传送走了。   车里只剩两个人后,西时桉使用魔法开启了自动驾驶,而后不紧不慢地把银洛压了下去,咬着他的耳垂道:“……在神殿的时候我就很想这么做了,可惜,你不让,还咬我。”   “……那就试试这里吧。”   尽管在很多方面都谈不上坦诚,但是如今的圣玉兰公爵至少面对一件事时很是直白且诚实——那就是他对圣玉兰公爵夫人的欲望。 第54章 堕落   柯风信恼怒地回到家里, 与妹妹之前的对话一句句浮现在脑海里, 使得他变得愈发烦躁——小锦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从不会这样执拗地反驳自己。很自然的, 因柯风锦而生的怨怼之情又转移到银洛身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 小锦绝不会以这幅态度对待自己。   他还记得那个叫罗洛的人,以前是女生的样子, 后来突然变成了男人, 但是因为有罗丽嘉教授的保驾护航,经过这位魔药大师的解释, 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罗丽嘉教授家族的风评实在是好, 因为带着“罗丽嘉侄子”的身份,又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几乎每个人包括妹妹在内都会默认他是一个家教良好、品德优良、擅长自我约束的优秀青年。   他尤其记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这个家伙正面交锋的时候, 那时候明明身为魔法师的对方却用少见的类似武技的方式轻松击败了他,这场耻辱的战斗还被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他虽然动用了家族力量去封锁,但暗地里尤其是在皇家魔法学院和和他们学校还是流传很广。   想到这里他皱起了眉。   罗丽嘉教授的侄子?原本跟随研究海洋学的父母一起生活在沿海小国的一个不出名的沿海小城里?那么出身于普通学者家庭的他是怎么学会上次用来对付他的那一套精巧的武技的, 并且能和魔法结合起来?   他是知道魔武士的存在, 并且也亲眼看过魔武士的战斗方式,和罗洛的很像,但他不觉得魔武士会那么常见,而且上次他见到对方时罗洛明显是没有丝毫元力的样子。再退一步而言,哪怕那个罗洛是有奇遇, 学到了这套对战方式。但那样娴熟流畅精准的战斗动作和技巧,一定是只有通过大量实战才能磨炼出来。   柯风信本人毕竟也是一位高级武者,之前沉浸在被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当着众人的面打败的耻辱中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但此时回忆起战斗细节才越发觉得违和——那样老辣的出手,不该是一个从小品学兼优安分守己的海洋学者的儿子所有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柯风信一方面确实觉得有疑点,另一方面私心里他迫切希望向妹妹证明这个罗洛绝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好,因而他很快找来了自己的亲信手下,吩咐他们亲自去查一查这位“罗丽嘉教授的侄子”的背景。   “等等。”柯风信叫住了就要领命而去的手下,想了想,把当初围观者录下的那场银洛和他的战斗视频以及银洛分别以男性和女性样貌出现的照片各自复制了一份交给对方,同时指示道,”把视频里那个女孩子的动作单独提取出来,去查一下有没有谁熟悉这种战斗风格,还有这两张照片,也去调查一下有没有熟悉他们身形外貌的人。“   一般人就算作假,也不会脱离自己熟悉的区域和领域太远作假,因为那样被揭穿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   因而柯风信又补充道:“就从那个罗洛档案里登记的家乡地址查起。”   ——————————   银洛同样恼怒地回到家里。   他觉得西时桉根本太过分了!   他这种保守的来自海上的老人家根本不可能接受除了封闭的锁了门的卧室和书房外的任何地方,可西时桉总是试图打破他的接受范围,并且会使用武力迫使他屈服……总之就是既可恶又过分,毫无人性。   两人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车子停下后银洛就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西时桉落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老管家恪尽职守地迎了出来,关切地询问道:“公爵大人,夫人,你们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西时桉面色平静道,“我带夫人在外面吃了饭。”   吃个鬼的饭,你是把车开去郊外根本没人敢接近的魔兽森林里去了!哪里有什么可吃的?!   银洛看也不看他,不满地小声道:“可我还饿着。”   “是,”西时桉连忙改口道,“那家餐厅不合口味,夫人没吃多少。克雷斯,快让厨房准备晚餐。”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可以算作宵夜了。   银洛作为一个这个年纪的年轻男人,对食物的需求是很大的,比如他就根本没法理解索菲亚为了保持身材不吃晚饭的行为。可这一天由于西时桉的原因,他自早餐之后就根本什么都没吃过——不是他不想吃,而是大魔导师一直箍着他,根本不放人。   所以坐在餐桌前的时候,银洛依然是一副十分不快的表情。   相反西时桉的表情则极为柔和,甚至带上了不自觉的诱哄和讨好,和早晨那个匆匆离开学校发誓晚上要狠狠惩罚西时夫人给对方一个教训的西时桉简直完全是两个人了。   他见菜上齐了银洛也没主动拿食物,连忙看向伴侣柔声道:“宝贝,过来,来这边,老公喂你。”银洛最喜欢撒娇地坐在他腿上让他抱着喂了,虽然从外表看上去明明完全不像是会撒娇的人。   银洛没理他。他决定明天就去学校找奕华驰投诉——他给的那些鬼一样的建议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西时桉只有在今天早晨表现出了一点冷淡他的意思,晚上就又恢复原样了,而且态度比之前还要好,看样子好像还能忍他很久。   他算是总结出来了,圣玉兰公爵大人根本就是只要欺负他欺负够了,而且能可着心意用新花样欺负他,欺负满足之后态度就会好。这是个重要发现,明天得让奕华驰也帮着分析一下。   大魔导师索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自走到银洛座椅前,弯下腰哄道:“我们吃饭去,都饿了一天了。”   见银洛还是没有反应,西时桉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直接伸出手把银洛抱了起来,抱回了到自己座位上,放在腿上让他坐好。   银洛一开始还绷着脸没接受西时桉喂过来的饭,后来实在太饿了,眼前的美食又实在诱人,坚持了没到五秒,心想着我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刚才又为什么中邪了一样非和西时桉闹脾气过不去,大魔导师亲手伺候着吃饭还不赶紧吃?于是便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吃了起来。   当天银洛好好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和往常一样贴着西时桉的胸膛醒过来,又和往常一样地吃了早餐,被大魔导师送去了魔法学院。   银洛在教室里逮到了奕华驰,立马开始投诉假冒伪劣建议。   “二驰,我和你说。“银洛恨铁不成钢道,”你上次给我出的主意根本没用!”   “怎么没用?”奕华驰问道。   “……就是无论我怎么黏着他,怎么作,他都顺着我来,态度特别好,甚至每天亲手给我穿衣服还喂我吃饭。”银洛皱着眉,小声道。   奕华驰听后全身都一惊,忍不住就想脱口而出洛哥你前妻别是开始把你当真爱了吧?一般人哪能做到这种程度还坚持了不短的时间?   但他转念又一想恶毒前妻怎么可能还有真爱这种东西,而且他洛哥总是一副藕断丝连旧情难忘割舍不下的感觉,他可千万不能给洛哥错误的暗示,害洛哥最后伤人又伤情,丢魂又丢心。   于是奕华驰郑重道:“洛哥,你再想想,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吗?这段时间里他真的没表现出过一点想冷落的意思吗?”   “其实是有的,”银洛道,“昨天早餐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不想顺着我了……嗯,其实我一直觉得是我要求过分,不过这个先不说。但昨天晚上他就又变回来了,态度特别好,还……主动要照顾我。”说到最后银洛有些不好意思,自然省略了照顾的细节。   “那昨天白天发生了什么?”奕华驰问道,“对了,洛哥,你昨天没来上课?连西时公爵的课你都没来。”   “我昨天白天几乎一直都在和我前妻亲热。”银洛一本正经十分冷静地毫不讳言道。   “什么?”奕华驰睁大了眼睛,“洛哥你逃了西时公爵的课,去和你前妻亲热?!”   洛哥你堕落了。奕华驰痛心疾首地想着。   “不过洛哥你可真好运,几次你不来上课的时候,圣玉兰公爵也不来上课,所以你居然其实一节他的课都没误过。”奕华驰喃喃道,慢了一排开始分析银洛方才说的话。   本来都已经有些奏效开始冷淡了,结果又变回了原样,这中间经历了亲密相处的一白天……   “洛哥,”奕华驰小心翼翼地问道,“问你一个隐私的问题,昨天你们是不是做了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是这样。”银洛依然是无比自然地承认了,并且在修饰之后简单给奕华驰讲了自己的发现。   他想的没错!奕华驰听完之后恨恨道,亏他以前还瞎猜是洛哥的恶毒前妻突然良心发现产生了真爱,现在想来那根本不可能,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可能。   果然洛哥前妻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和好友在一起大概确实只是玩玩,觉得腻了就冷淡下去,突然解锁新模式,一时间又有新鲜感了马上态度又好了起来。 第55章 期待   “洛哥, 你可千万别信他。”   奕华驰犹豫了一下道, 毕竟是好友家的家事,就算他已经认定了对方是一个人渣也不好说得过于直白, 只委婉提醒道:“按他一贯的表现来看,可能还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吧, 没常性的,洛哥你可以看一看, 嗯, 他是不是还是总提新花样。”   银洛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是当初他喜欢小蜜糖的时候,如果他那时知道这样就能换得小蜜糖对他如此上心如此关照, 即使只是假的, 即使只是一时的,即使只是为了短暂的新鲜感,只是为了新鲜的肉体满足, 他也会忍不住献上一切去换的,献上自己的一切去满足对方,只为哄爱人开心,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卑微且顺从——毕竟当时他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 而如今, 绝大部分是被迫的。   倒不是西时桉强迫他做了什么难受的不可忍受的事情,事实上他现在在公爵府上的生活堪称是养尊处优,从前在海上当海盗的生活和现在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只要想到西时桉会和他这么亲密只不过是因为一时新鲜,只不过是初尝禁果之后耽溺于欲望,只不过是他正好赶上了而已, 如果换成别人正巧赶上那么别人也可以,他就觉得意兴阑珊。   他会觉得这对当初只为这一人献上一颗心的自己一点也不公平。   “二驰,可是我怕。你的建议再不见效的话,我怕我会陷进去。”银洛小声道。   奕华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洛哥你说什么?你怕你什么?”他都这么说了,洛哥居然还说他怕他自己陷进去?那他是不是还得下点猛料才行?   “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当时娶我前妻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特别喜欢他,中了邪一样,完全被迷住了,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明明年纪还不算大,银洛却完全是一种中年男人对小弟回忆往事般的沧桑感,望着远方,神色悠远。   “后来他用我最重要的东西威胁我,差点要我的命,对我完全一点情分都没有。我发现自以为的对他的好在他眼里可能都不算好,只是耻辱而已,我越自以为是地爱他、护着他、照顾他,他可能就越厌恶我,所以那之后我对他才死了心,不敢再抱什么念头了。就像心被他捏在手里放在冰水里冻过,已经麻木了,曾经那么多的爱就也被一并冻住了。可也就是这样,我知道当初一些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也不恨他。”   说到这里银洛自嘲地叹了口气:“但是他现在突然又对我前所未有地好,至少比以前是好得多了,嘴上不说行动上却千依百顺的,也没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报复我,我说要吃饭,他就赶紧张罗着给我准备饭。就算我知道他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一时好玩,根本不会喜欢我,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把持不住。甚至有时候不由自主就会想他还是我妻子,还没离婚呢,那我就先跟他这么过着,照顾他一些也没什么,顺着他一点也没什么,他那种人又犟又傲脾气又不好,我做丈夫的就该让着他一点。”特别是那些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的时候,所以到最后他总是特别配合。   奕华驰忍不住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向银洛,要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洛哥这是没救了。一般贵族家里准备饭都是管家和厨房负责,又不用狠毒前妻亲自下手,动动嘴的事,结果这么小的糖衣炮弹就把他洛哥给收买了。   他看得痛心疾首,简直就像看苦情言情剧里的女主角对人渣男主留恋不已死不放手一样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又像看英雄男主真心错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结果一辈子葬送在对方手里时一样悲凉。   无数相关故事涌入了他的脑海,无须多言,奕华驰已经明白了之后的剧情发展——这个时候的好友肯定是听不进去劝的,就算暂时听进去了离那人渣前妻远了些,只要那人渣前妻勾勾手指或略施伎俩,假意忏悔或使用温情攻势,洛哥还是很容易被对方打动沦陷的,能让他再次醒悟振作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再被人渣前妻坑一次,彻底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当然他不会让友人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一样那么惨的,关键时刻他肯定会给好友打个预防,拉对方一把,避免他洛哥摔得太狠。但是让洛哥自己认清对方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奕华驰又提了一个在他看来能加速这一过程、化长痛为短痛,趁好友迷途未远能把对方拉出来的主意:“洛哥,这样。他现在还对你有兴趣,所以之前的方法可能不太实用了。但有两样东西是特别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的,一个是和他索要在他看来非常重要有价值的东西,看他愿不愿意给你;第二是和他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你不按他的意思来,看他怎么处理。他如果不真心喜欢你,你做这两件事,他都会生厌的。”   只要对方褪下现在这层温柔体贴的面具,洛哥就会清醒一些了。   银洛听完表示,受教了,果然很有道理。   公爵府里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对今天此时在自己伴侣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在忙另一件事情。   之前他特意额外订的一批衣服送到了。   西时桉亲自一件一件看过去,对每一件都很满意,甚至生平第一次开始有些理解选择困难的感受。   他面色平静地站着,外表看去和平时无异,心中却不由得对夫人回来充满期待。 第56章 重要的东西   西时桉烦躁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无声算着银洛下课的时间, 心里忍不住第一万次抱怨起西时夫人为什么不能乖乖待在家里听他讲课,而要去学校和那些连禁咒都施展不出的魔法师学习。   好不容易熬到离银洛下课还有三个小时, 圣玉兰公爵当即迫不及待地呼唤起了管家:“克雷斯,备车, 我要出去。”   虽然他没说他要去做什么,但老管家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遍公爵大人这一天的行程, 很快就猜到了主人的目的, 语气平静地劝道:“大人,现在时间还早, 您平常都是再过一个小时才出发去接夫人的。”   其实公爵府的车都是用魔晶核做动力驱动的, 可以走给使用魔晶能源的车辆所准备专用车道,到皇家魔法学院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   “也许他们今天会提前下课。”西时桉严肃道。   老管家听命退下,去给他们的公爵大人准备车子, 转过身后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理解、宽和又无可奈何的微笑。   他侍奉过三代西时公爵,为西时家族工作了一生,是看着现在的圣玉兰公爵长大的,外人总说他们公爵大人把所有心神都献给了魔法, 为人冷漠无情, 但是现在看来公爵明明是用情至深还要故作无事,和所有普通的别扭的年轻人一样。   银洛像往常一样走出魔法学院后很快就在熟悉的地方认出了熟悉的车子,他走近钻了进去,旁边的位置果然还坐着熟悉的人,正和往常一样翻看着当天的报纸。   在看见这个人的那一瞬间, 银洛就完全忘了方才自己对奕华驰说过的话和奕华驰对他说过的话。   西时桉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接过银洛的书包放到一边,淡淡地问他在学校里的学习进展,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似乎真的是他的伴侣一样——实际上,他还确实真是他的伴侣。   银洛就和往常一样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回程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西时桉依旧心不在焉地用左手翻着报纸,银洛偏头看着另一边窗外的风景,看似毫无交集,然而两人的手却都放在中间的座椅上,无声地紧密交握在一起。   晚餐的时候西时桉要抱着夫人吃饭,银洛想起来他已经改变了策略,所以坚决不同意。   西时桉只当他还在为昨天吃早餐时候的事闹脾气,也没在意,耐着性子哄了又哄,最后召唤来克雷斯把晚餐换到一张小餐桌去吃,这样两人就挨得极近,西时桉还能照顾到他家夫人,一直殷勤地夹菜递汤喂饭。   银洛被侍候得毛都顺了,心里软得不行。只觉得这就是自己曾经畅想过的和小蜜糖一起生活后的情景,所以更不记得不久前自己和好友的交谈内容,直到吃完晚饭被西时桉带回卧室被对方领着看衣柜里挂着的一件件据说是为他定制的裙装,听见对方提那种要求都不想拒绝,而是只想着要让对方也高兴一下。   他们毕竟还是被婚姻女神所认可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既然没有离婚,那他满足一下对方的爱好,哄自己妻子开心开心也没什么。这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站到那里去,闭上眼睛。”西时桉压低了声音道。   他站在衣柜前,目光在衣架上的一排裙子上扫过去,最终眸色沉了沉,从中选了一件出来,搭在自己的臂弯处。   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指示走到床边站好,闭上了眼睛。   他感官更较常人敏锐,能清楚感受西时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而后修长的手指搭上他的脖颈,在他身上各处滑过,解开衣扣,褪下身上所有的衣物。   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被动光裸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他就感受到一块柔滑的料子落到了身上,微微带着凉意。西时桉双手灵活地在他颈后打了个结,亲手给他换上衣服。   “睁开眼吧。”西时桉轻声道,俯身在他的背上吻了吻。   银洛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整个背部依然裸露在外面,而后睁开了眼,看向了身上的衣物。   那是一件尺寸正合适的,红色的长裙。从正面看上去显得端庄典雅,只是整个背部却全部裸露在外,只有后颈处红色的系带垂下起到装饰作用。   不过这件红色的裙子有些奇怪,和自己曾经试过的一条样式好像。银洛心中闪过了淡淡的疑惑。   难道现在帝都都流行这样的款式?所以他刚看见那柜子里的裙子都是这种款式不是因为西时桉爱好特殊想法不纯洁,只是因为流行?   这也很有可能。银洛自己下了结论。他自认为自己毕竟是冒充过几天女孩子的人,对于女装方面当然了解得比西时桉多,西时桉说不定什么都不懂,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有了这么个奇怪的想法就去找设计师定做,然后收到的就都是这些在他这种保守的海上老人家看来根本无法穿出去见人的款式。   不过还好,现在他也不用出去见人,只见西时桉一个人就无所谓了。   西时桉给爱人穿好之后就退后了一步,沉默地欣赏着对方的样子,眸色越来越暗。直到看见银洛困窘地睁开眼后才走上前去从后面接近他,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   银洛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闭上眼睛道:“西时桉,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惩罚你,”西时桉咬着他的耳朵用低沉的声音道,“惩罚你居然为了冒充别人的女伴打扮成那副样子露面,我嫉妒了。”   银洛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   嫉妒……只是一时新鲜并不当真的关系,嫉妒什么?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地跳了起来,又强自按捺下去。   “……所以你必须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给我更多的才行。”大魔导师环抱着爱人,独断地下了命令。   ————————   银洛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懊悔得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昨天他是撞邪了么?怎么就答应了西时桉陪他玩那样的把戏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身边熟睡的人,即使是在沉睡中,西时桉依然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嘴角冷冷地绷起,但突然间不知梦到了什么,那张脸放松了下来,嘴角也略微翘起,刹那间显得柔和生动了起来。   银洛连忙转开了脸,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又会走上宠妻无度色令智昏直到被现实打击得心碎至死的老路上去。   他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很显然,上午的课已经被他完美错了过去。   “醒了?”西时桉这时候迷蒙地睁开眼睛,伸出手就要去拉他,“乖,过来,再陪我睡一会儿。”   “我要上课,”银洛躲开了他的手,“上午的魔文课都被误了。”   “上什么课。”西时桉不满地皱了皱眉,“我早晨已经让人给你请假了,今天不用去上学了。”   银洛又气又无可奈何。   古人有观点说娶妻娶贤,银洛虽然不赞同这种落后的看法,但也不由得觉得娶上西时桉这种妻子,他是别想在学习和事业上有什么进益了。简直就是红颜祸水,缠得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典范。   第二天银洛再去上课的时候,奕华驰幽幽地问他:“洛哥,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   银洛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直接道:“我前妻缠着我,我在家陪他。”   奕华驰听得简直要崩溃:“洛哥你说什么?洛哥你再说一遍?洛哥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一次逃课是和狠毒前妻在一起,两次不来上课还是为了狠毒前妻,洛哥他不会真像他自己说的担心的那样陷进去了吧?   “记得记得。”银洛连忙应是。   奕华驰又叮嘱道:“那你记得做啊。”   正巧这时银洛接到索菲亚的通讯请求,连忙找了个借口躲出去,躲到没人的地方接通。   “我联系了马格斯先生帮忙,”索菲亚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你趁这种西时桉注意不到的时候躲出来,我就能用马格斯先生给的空间魔法阵带你回银色闪电号,西时桉也来不及阻拦的。”   如果是采用常规交通方式,在西时桉的掌控下,银洛甚至都难以逃出光耀帝国。但是如果有另一位专精空间系魔法的大魔导师帮忙就另当别论了,有索菲亚安排、操控和接应,再加上西时桉警惕性并不高,直接回银色闪电号也并非十分困难。   “谢谢你,索菲。”银洛由衷感谢道,“多亏有你在。”   “不过,”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过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我这里有些事没处理完。”   光耀帝都还有什么事能让好友牵肠挂肚的,甚至不愿意离开?索菲亚直觉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你不会是又对那位有什么想法了吧?”索菲亚揉了揉额道,“阿洛,听我说,别再陷进去。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他究竟让你产生了什么样的错觉,别信。阿洛,别信他。你别忘了他是谁,他不会……”   “知道,知道,索菲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的,”索菲亚话说到一半就被银洛打断了,银洛轻声道,“只是学校这面还有些事,而且我得给罗丽嘉教授一个交代。”   索菲亚没再说什么。银洛这样急于辩解的态度更让她忧心,但她鞭长莫及,何况她一向只给建议,而不会去真的干涉友人的决定,就像她当初并不赞成银洛中了蛊一样把人劫上船又匆忙结婚,但是只要银洛下定了决心,她就还是始终尊重并支持对方的决定。   结束通讯之后,银洛心中却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心虚,就像他每次对索菲亚说谎后的感觉一样。同时索菲亚说的话和奕华驰说的话也在他脑海里交织不去。   于是当下一堂课开始后,银洛走进教室里,悄悄坐到柯风锦旁边问道:“问你件事。”   他摸了摸鼻子道:“你说对于圣玉兰公爵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第57章 要求   柯风锦一脸震惊地偏过头看向他:“罗洛你真想追他?”   而后又摇了摇头:“放弃这个想法吧, 对他重要的东西你买不起的。”   银洛解释道:“我没想送他, 我就突然好奇想打听一下。”我是想让他送这个东西给我。   奕华驰刚给他提了建议,因为心虚怕被看出破绽, 银洛并不敢再去找奕华驰问这个问题,所以来问了柯风锦——柯风锦应该比较清楚吧?   “那我也不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 可能是魔法吧。”柯风锦道,给出了一个让银洛失望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相对重要的东西呢?实在一些的, 不要说时间魔法这些东西……嗯, 只要是重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我想想,西时家族和圣玉兰公爵的身份应该算比较重要的吧?但也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对了, 西时家族的家印, 这是西时家族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有它就能命令整个西时家族,代表西时家做决定, 肯定算比较重要的东西。”柯风锦想了想道。   西时家族的家印。银洛默念了两遍,把这样东西记在了心里。   下课后奕华驰和其他几个相熟的同学从旁边教室里走了出来,看见他就走了过来,柯风锦原本要和银洛一起去吃饭, 见状就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毕竟柯风家和大皇子一派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也不想找不自在。   “你怎么最近和柯风锦走那么近。”奕华驰抱怨道,“小铃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明明是他自己不高兴,他非要说是妹妹不高兴。   “柯风锦挺好的,”银洛道,“而且你知道我就喜欢这款。”   奕华驰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内心瞬间陷入了挣扎之中。放任好友和恶毒前妻在一起?还是为了让他离开恶毒前妻和柯风锦在一起?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旁边另一名学生道:“洛哥,下个月我们和武者学院的竞技赛就要开打了,你可不能手软,把那群家伙都揍趴下才行啊!”   皇家魔法学院和隔壁圣光武者学院常年相互较量,每年一届的友谊赛更是成为了两校争锋的关键时刻。由于职业特性,在光明正大一对一单打独斗的赛场上魔法师天生较同等级武者存在劣势,只要在重要伤害级法术准备完成之前被对方近身就很难再翻盘,所以连续两年友谊赛上都是武者学院的人夺冠,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而银洛那次干净利落打倒柯风信的视频显然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   银洛尴尬地点头应是。研究部的学生不能参赛,而他的魔法水平确实只和学院高级班的大多数学生相当,但是如今他元力恢复了,再参加这些学生间的比赛就让海盗团长生出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话题一提起来,另外几个同学也纷纷给他加油打气,还给他讲武者学院本次参赛的学生里值得注意的选手和套路。   盛情难却之下银洛也提不出要退赛的话,心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元力抑制下去,免得不小心伤人。   想起奕华驰所说的话,晚上回到家后银洛和西时桉要能抑制元力的药,西时桉简单问了问原因就直接带他去地下的魔药室配了一瓶魔药和对应的解药出来。西时桉全是挑的最好的材料,保证喝下后绝无半点不适与副作用。   见西时桉答应得如此痛快,银洛的心不由得活络了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直表现得极为配合,不仅配合,简直可以说是有主动勾引的嫌疑了。   西时桉被勾得难耐不已,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伸手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眯着眼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说,想干什么?”   “西时,”银洛趴在他胸膛上软软热热地亲吻他的肩头,微微抬起头用银色的眼睛无比无辜地看向他,“你把西时家族的家印给我好不好?”   海盗头子生平没和别人要过什么东西,第一次开口,心里也很紧张。   他从前看上什么东西之后不是直接抢,就是用筹码去和别人换,抢不来也没能力换来的东西就只能作罢。但无论是抢还是换,归根结底靠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和实力,而不是出自他人的恩赐、馈赠或是疼爱。唯一会送他东西的只有老海盗,而老海盗也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这也是第一次,他明明对这样东西不感兴趣,却还是向东西的主人索要它。他不在乎东西本身,他在意的是那东西主人的态度。   西时桉微微皱了皱眉。夫人为什么突然要西时家族的家印?他要家印有什么用?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直接给他做好的?   难道是没有安全感,怕他不爱他了,所以要把家印拿在手里保障自己的地位?他记得母亲从前就是固执着牢牢守着家印一半的控制权,那是祖父交给她保障她那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的,但即使如此却依然约束不了风流成性的父亲。   小傻瓜,他怎么没给他安全感了?他怎么可能会那样……   唔,夫人最近好像一直都很乖,只偶尔闹脾气,所以说是阿洛终于放弃和他闹别扭,不说要和他离婚了,而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了?所以来和他要家印以显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可夫人在家里明明一直很有地位。   虽然这么想着,西时桉却依然因为爱人要家印这个举动而变得无比愉悦起来。因为这背后意味着爱人对他们的婚姻的认可和重视。   但他却并未将这份愉悦表现出来,而是依然板着脸,故作随意地反问道:“哦?你要家印做什么?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要家印?我为什么要给你?”   说啊,你是以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在要啊,你是我夫人,我们是婚姻女神神像之下结成的伴侣,是西时家族的另一个主人,我当然应该把家印给你保管。淡然甚至稍显冷漠的面孔下,大魔导师如此着急地催促着。   他这样拐弯抹角,不过是想等银洛亲口抹去自己曾说过的“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吧”那些见过的话,只不过想再次听银洛亲口承认他们之间那最为亲密的关系。   事实上,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一直是他。只是高傲的公爵永远不肯承认而已。   银洛的心随着他一句句话说出口而凉了下去。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让西时桉把西时家族的家印给他。其实在柯风锦说出这样东西的时候他心里也明白,他去和西时桉要家印不过是自取其辱,根本不可能成功。只是方才的亲密和亲热让他的心不合逻辑地膨胀了起来,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尝试;只是他被这些天以来的过分的亲密、照顾和纵容蒙蔽了双眼,让他以为,就算西时桉依然肯定会拒绝他这个要求,也不会以这样的态度。   如今圣玉兰公爵大人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果不其然,一时的肉体亲密,即使再亲密,也代表不了什么,他该摆清自己如今的处境和立场。就像奕华驰和他说过的,二驰的那些风流朋友,对每个情人都能做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在新鲜的时候,也都很纵容。这里的人和处事方式都和他在海上想象的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只肯对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的小蜜糖一个人好的。   银洛没再说话,翻过身背对着西时桉,往自己的方向缩了缩。   西时桉只觉得怀里突然空了一块,低头看去人已经没了。他没等来夫人来和他撒娇耍赖,也没等到银洛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见银洛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还是说是我想多了,你要家印只是想用西时家族的力量做什么事情,却不想告诉我要去做什么?你根本……就没想过、也不想承认你是我的伴侣,是西时家族另一个主人?   西时桉不敢问,也不敢去想答案。他怕方才那些甜蜜的念头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怕阿洛刚才待他那么好,和他那么亲热,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要和他要家印,见他不肯直接了当地给就马上冷淡了下去。   西时桉愣了片刻,伸出手想把人搂回来,手刚碰到银洛的腰,银洛就闪身躲开了。   西时桉的手僵在了半空,忘了收回去。   随后海盗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有点累了。”   西时桉的手握成了拳,随后缓缓收了回去。他望着爱人的背影,自从打折扣报复的名义把对方接回来之后,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这么远,连最初银洛和他闹别扭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过。   没事的。他安慰着自己,强行克制住自己想使用强力把爱人抱过来的念头。阿洛可能今天只是累了,自己刚才欺负了他那么久,让他好好歇歇吧,明天就都好了,又会和以前一样。   但是怀里空落落的,他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一直悄悄打量着银洛的背影,等到爱人呼吸平稳得睡熟过去,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搂到怀里抱住,小心翼翼地在对方额顶亲了又亲。   ————————   我喜欢你。   可我不敢告诉你。   我怎么敢让你知道,你已经拿捏住了我的命。 第58章 家印   第二天西时桉醒来的时候, 银洛还老实地窝在他怀里, 睫毛轻轻动着,睡得很乖巧。   银洛睡觉一向很乖, 被搂住了就一晚上不会动,也不逃跑。   西时桉看得喜欢, 心软了又软,忍不住搂住亲了又亲, 等着看银洛睫毛大幅度眨了眨, 似乎有醒来的意思后就不再收敛,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占有了对方。   倒不是他真的有多禽兽或是色欲熏心, 只是这个时候, 他迫不及待地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好像这样才能化解萦绕在心头一夜的不安。   银洛已经醒了,但刚醒来的时候还迷糊着, 也反应不过来,被西时桉弄得毫无反抗之力,呜咽地推拒了几下,也就又闭上眼随对方为所欲为了。   西时桉只觉得心中满当当的, 低下头亲了亲银洛眼皮, 又抱着爱人去清洗。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银洛彻底清醒之后一直冷冷淡淡的,没像以前一样窝进他怀里和他撒娇吻他,也没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说“西时,我不想动, 你来给我穿衣服”。他醒来后就坐在一边,很快就利落地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并且从书房拿上书包后径直往府外走去。全程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夫人,您不用早餐吗?”克雷斯站在楼下诧异地问道。   “不用了,”银洛道,“我去学校吃。”   “等一下,”西时桉此时也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下去,“吃完早餐再走。”   “快迟到了。”银洛淡淡道。   “那我送你。”西时桉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克雷斯去打包点心给夫人带上。   “不用,”银洛再次拒绝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西时桉没再说话,只是强硬地把银洛拉上了车,下午又和往常一样去接他。   银洛倒是还会乖乖和他上车,只是他想去拉他的手的时候,银洛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躲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西时夫人同样沉默地坐在另一旁,只吃自己面前的东西。西时桉特意把银洛喜欢吃的东西都放在自己面前,把他不喜欢吃的每次要靠哄银洛才肯勉强给面子吃两口的那些东西放在他面前,他夫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波动地吃着自己不爱吃的那些东西。   西时桉突然想起来,银洛原本就是一个对生活忍耐力极高的人,他在海盗船上长大,不是什么娇气的贵族少爷,在他的成长环境中,一直是在用命来讨生活。他能提供的所有东西,对爱人而言都是锦上添花而已,并非是生活必需品。   但银洛这样近乎冷暴力的行为让他更加烦躁起来,这种烦躁在晚上时达到了顶峰。   银洛并没有拒绝他的亲热,如果爱人真的不愿意而拒绝,他是不会强迫对方的。   只是面对他的索欢,银洛虽然没有抗拒的意思,却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淡,与忍耐。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脸始终偏向一边不肯和他对视,表情冷淡,就好像和他亲近只不过是一件讨人厌却又没发拒绝的任务一样。   西时桉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他起身坐到一边,皱眉看向爱人的脸,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有些累了。”银洛侧过身躺着,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依然是一样的答案。   西时桉瞬间紧张起来,银洛连续两天说累了,这对一个称得上强大的魔武士而言是很不正常的。他用魔法把银洛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方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那你好好休息。”西时桉从被子另一边钻进去,从后面搂住银洛的腰。银洛的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拒绝,也没回应,就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去了。   银洛这样冷漠无形的抗拒持续了三天,西时桉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受不了爱人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他,什么都不和他说,在他去拥抱索吻时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形娃娃一样。   他忘了自己在银色闪电上的大多数时间里,也是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对方的。完完全全的,冷漠,而毫无回应。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   “我累了,”第三天晚上在西时桉的追问下银洛终于淡淡开口道,“我不想这么下去了,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想回海上去。”   这完全是触到了西时桉的逆鳞。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想走就走?”西时桉狠狠道,“你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你根本连光耀帝都都离开不了就会被抓住。所以别做梦了。”   连续多天来自爱人的冷暴力让他异常烦躁,说完这番话西时桉就摔上门去了书房。可发完脾气不久后他冷静下来又觉得懊悔且无措,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不久前还甜蜜地抱着他的脖子叫老公,吃饭的时候要他喂,晚上就会主动窝进他怀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他宠着才行,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一切就全都变了?赐予这些的主人仿佛连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收了回去。西时桉回忆了一下,这一切似乎都是从那天晚上,银洛和他百般温存之后和他索要西时家族的家印,而他没有当即答应把家印给他之后开始的。   想到这里他念了一个咒语,解开了身后柜子上的锁,从书房后面的柜子抽屉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于是不久后刚发完一通脾气的圣玉兰公爵又大步走回了卧室,把一个漆黑的金属制四方盒子放在了床头柜,微拧着眉对银洛道:“家印给你了,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你要做什么和我说,即使把印给你,只拿着家印没有我的授权你也做不了什么。”   银洛有些惊讶地拿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黑色宝石质地的方印,印的上方雕刻者代表西时家族的玉兰花花纹。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流传,印上的纹路已经有了磨损,但这依然无损其精致典雅的外表与温润的质地。   银洛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他所带来的这点新鲜的乐趣对西时桉的价值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只是不知道西时桉什么时候会把这点价值也收回去。   “西时你真好,”三天以来银洛第一次主动搂上自己的伴侣,微微扬起头印上对方的唇,轻声索要着,“……把授权也给我好不好?”   西时桉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回吻着对方。   他的心上突然袭上了一股巨大的冷寂和悲哀,他不知道银洛现在突然转变态度对他好是为了什么,也不敢去想。三天时间已经让他身心俱疲,爱人此时突然给予的温柔和亲密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也不舍得拒绝。就像瘾君子戒断三天之后再次接触到令人上瘾的罂粟,不想思考任何原因和后果,只担心失去,只想再次沦陷其中。   他只隐约地察觉到,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小蜜糖,不舍得对方有半点难过不快,不舍得对方受半点委屈的海盗已经不在了。   但是没关系,阿洛还在我身边,他还会主动来吻我,还会抱着我,他还会说,“西时你真好”。   没关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想用家印做什么都无所谓,别再那样对我了,我什么都给你。   他喉咙动了一下,轻声道:“……明天早晨我就把授权给你。”   当天晚上银洛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热情与粘腻,他趴在西时桉身上轻笑着亲吻着西时桉的胸膛,微抬起头看人的时候,银色的眼睛看上去显得无辜又剔透。   西时桉着迷一般把他搂进怀里吻他,心头却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淡淡的酸楚。   他不明白爱人为什么能变脸变得这样快,前一秒还冷若冰霜,在他送出家印答应授权之后又马上恢复之前的甜蜜……除非,是……   后面的念头,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天晚上他一直缠着西时桉,直到快天亮时确认对方睡着之后,银洛才又悄悄下地去露台上联系了索菲亚。   “索菲,学校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找个合适的时候把我弄回去吧。”   他没骗西时桉,他是真的觉得累了想回海上了。这样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再犯错误,那可不是你的小蜜糖,陪公爵大人玩肉体和感情游戏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对方从未把他摆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过。索菲亚说的对,对方是没有心的。他不想再管西时桉究竟怎么想的,他只想赶快逃离,恢复自己自由不羁的生活。   索菲亚没再细问,总之银洛突然又想通愿意尽早回海上在他看来是一件好事。   “好,”索菲亚道,“我尽快安排。”   “不用急,先准备就好。”银洛道,“我看到了发给西时桉的密件,南部又有叛乱的苗头,那里是西时家族的封地,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西时桉一定会亲自过去处理的。那是最保险的时候。”   银色闪电号上,副团长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等你的消息。” 第59章 平叛   第二天是休息日, 西时桉带银洛去书房写授权信给他。   银洛被摊开在西时桉桌子上的一张魔法卷轴吸引了目光。他毕竟是由马格斯亲自教导过的, 虽然眼前魔法卷轴上的内容太过深奥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但他勉强能辨认出这张魔法卷轴和空间魔法有关。   “这是什么?”他问道。   “刚想出来的一个新魔法阵, ”西时桉道,“可以加强空间魔法的效果。”   可以加强空间魔法的效果……银洛的眼睛亮了亮, 抬头看向西时桉央求道:“西时,送给我好不好?”   他不确定是不是西时桉看出了什么, 还是昨天他联系索菲亚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因而这不过是一个试探,甚至是一个陷阱, 但这诱惑太大, 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担心法阵有问题的话可以请马格斯老师帮忙确认,但如果这个魔法卷轴真有这个效果,对他的计划就太有帮助了。   银洛说着, 凑到了西时桉身边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对方脖子轻轻在他耳后亲吻着,小声乞求道:“西时……”   之前这一套行动做过太多次,再做起来根本不用过脑子。而且从第一次为了让西时桉尽快厌烦他这么撒娇开始银洛就已经根本不要脸面了。   被冷落了三天, 再面对爱人如此撒娇西时桉根本抵抗不了, 想都不想就同意道:“好,你拿走吧。”   他说着,清下了嗓子,一手搂着爱人,一手拉开书桌抽屉拿了更多魔法卷轴出来, 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展示道:“这些都是我最近想出来的新魔法和魔法阵,你看,这个是可以加强一切冰系魔法的作用……对了,这个也给你,嗯,它可以加强所有的电系魔法。”   他努力地向爱人展示自己最好、最强大的一面,心中抱着些许的希望,希望阿洛可以为此多喜欢他一点。   可他逐渐发现爱人还是更喜欢他送给他的东西。   每次他送给阿洛他新做出来的高级魔法卷轴、蕴藏着他的魔力的魔法晶核以及稀有的法器的时候,阿洛就会很高兴,面对他的时候也会格外乖巧热情,如果他没什么表示的时候,爱人的态度就会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这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而他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瘾君子一样,拼命地用各种东西来讨好对方,只为了爱人能对他再好一点,只为了贪图一时的亲密,为了换取短暂的亲热。   好像他这么做,那个不顾一切无微不至地地爱着他,想尽办法粘着他,费尽心机也要占他便宜和他亲热的银洛就回来了一样。   明明一些东西已经显而易见地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却拒绝去接受,拒绝去承认。甚至宁愿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假象来欺骗自己。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   力量、权势、财富这些东西他都不缺,他可以给爱人很多东西,他可以给他很多很多,只有他能给他这么多。他可以一直给下去,把他所有的全部都给对方也无所谓。阿洛喜欢就好了,阿洛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所以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别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收获另一个人的爱和心,他只有笨拙地,试图用物质去留下对方。   银洛想着圣玉兰公爵真是越来越套路了,也开始学会和奕华驰说过的那些浪荡贵族子弟一样学会送小情人礼物了。不过他都准备走了,既不想让西时桉再发现端倪,也不想再没事闹别扭,也就特别敬业地每次欢天喜地地收下来,然后格外用心地侍候公爵大人一段时间。他看他这么做了之后,西时桉似乎是找到了乐趣,送得更勤快更开心了。   银洛上学的时候开玩笑式地把这件事讲给奕华驰听,奕华驰满脸写着“这不争气的哥呦”,恨铁不成钢道:“洛哥,你没觉得你都快成被你前妻包养的小妖精小白脸了么?”   “觉得,”银洛点点头道,“但你别说,我前妻可能是头次包养人,特别没经验,出手特别大方。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强了,这些东西都不看在眼里。”   怪不得柯风锦曾经和他说,如果是圣玉兰公爵,即使只是玩玩都是走了大运,很占便宜。   奕华驰满脸不信,明显是觉得恶毒前妻一个他这么长时间都想不出是谁的小贵族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银洛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奕华驰转而说起和武者学院友谊赛的事。   与此同时,柯风信派出去的人也给他带回了一个令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眯着眼睛向自己的手下确认道。   如果那个罗洛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他输在对方手下可是再正常不过了,一点也不亏,更算不上屈辱。   “我们调查到的确实是这样。”手下肯定道。   “你们说的那个人证带回来了没有。”柯风信手敲着扶手,淡淡问道,心里依然充斥轻微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带回来了。”手下答道。   “好。”柯风信站起身道,“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去确认,也让那个人再确认一下。”   罗洛好像报名了这届的友谊赛,赛场上就是一个极好的确认机会。   这可不是小事情,一定要谨慎才行。柯风信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是一个上天送来的极好机会,如果利用得当,不仅是那个罗洛的问题,甚至可以重挫大皇子一派,让奕华驰也彻底无法翻身。   所以必须确认清楚才可以,弄巧成拙就不妙了。那种给对手送人头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   和预料中一样,南方的叛乱很快就遏制不住爆发了。   光耀帝国的南部是西时家族的封地所在,但这里的原住民索亚族人信仰深渊神系的神,并不满意信仰光明神、魔法之神等大陆神系之神的光耀帝国的统治,常会在他国势力的支持下掀起叛乱,十分难缠。   几年前那次叛乱初期时叛军势头极盛,当地帝国驻军和隶属于西时家族的军队均无法将其镇压下去,反而被对方屡屡得胜,最后迫不得已西时桉亲自前去平叛,依靠禁咒力量铁血震慑了叛乱者,飞速将叛军镇压下去。但没想到不过几年,对方竟然又故态复萌,再次掀起叛乱。   银洛偷看过发给西时桉的密报,上面说这次叛军据说是得到了深渊之神的力量,来势汹汹,伤害方式极为诡异,前线将士重则不明不白地惨死,轻则浑身虚弱,四肢无力。银洛当时便意识到这次叛乱并不简单,也预见到可能还是需要西时桉亲自出面解决才行。   果不其然,这天吃过晚饭之后西时桉拿出了一个黑色绒的方形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银色的手表,表盘颜色却是海洋一般深邃的蓝,灯光下流淌着海水般的光晕。   “喜欢么?”西时桉亲自取出手表给银洛戴上,亲了亲他眼皮道,“我特意找人定制的,然后在上面附了十几个可复用的魔法阵,你平常戴着不要摘下来,可以当一件防护魔器用。”   不要说这手表本身的价值,手表本身的价值在西时桉亲自附魔并施加的十几个可复用魔法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更不要说是费心附在这样一块小小的随身饰物上。这块表拿出去简直是无价之宝。   饶是银洛这些天已经被一件接着一件好东西晃花了眼,此时也不由得有些震动。   “西时,”他抬眼看向西时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发生什么事了?”   西时桉又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皮:“没事,有点小事需要我出门去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是去南部平叛是不是?”银洛直接问道,“我看了报纸上的消息。”   “嗯。”西时桉没有再隐瞒,“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别担心,你好好打友谊赛就好,不用管我。”   哪有丈夫安安全全留在家里守着让妻子跑去前线冒险的,如此情景只下,银洛简直是本能地要反对。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想起了西时桉不止一次提醒过他的他的身份处境,想起在对方眼里两人游戏一般的关系,想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又住了嘴。   银洛站起身抱住了爱人,主动亲吻着对方下颌道:“西时,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在我们未来所有的再无交集再不相见的日子里,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一切都好,我希望你永远骄傲而幸福,西时桉,我唯一爱过的人。   西时桉微微颔首,低下头反吻住海盗,黑色的睫毛长长垂下,遮住了眼里一抹淡淡的失望。   那一瞬间,他还是期望着银洛能心疼他、担心他、舍不得他走的。如果是当初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阿洛一定不舍得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去。   但是没关系,阿洛还在他身边,他还属于自己。这样就可以了。原因是什么,是用什么方式将他留下来,都无所谓。 第60章 腕表   南部的局势已经很紧急了, 三天之后西时桉就会同帝国派去平叛的军队一同出发前往叛乱地区。   西时桉天没亮就起身了, 银洛也跟着坐了起来,圣玉兰公爵倾身过去吻了吻爱人的眼睛, 放柔了声音道:“还早,你继续睡吧。”   “没事。”银洛跟着起身, 帮西时桉穿起衣服。他以前在银色闪电号时可劲宠着小蜜糖,这工作几乎天天都做, 此时重拾旧业也显得驾轻就熟。   西时桉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把他按进怀里贴在耳边沉声道:“阿洛,等我回来, 在这里等我回来。”   银洛银灰色的睫毛眨了眨, 而后轻声应道:“好。”   他已经和索菲亚安排好了一切,西时桉出发后的第五天就是魔法学院和武者学院两校友谊赛的决赛,无论输赢, 那天晚上魔法学院内都会举办一个宴会来犒劳参赛的选手们。他已经决定在当天晚上利用魔法阵离开光耀帝都。   西时桉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没说话,直到管家先生开始在外面催促才松开银洛,轻轻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   银洛看着他深黑色的魔法斗篷下摆飘出卧室,被门挡住, 愣了片刻后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 西时桉已经步履匆匆地下了楼乘车离开去和大部队会合。   银洛在二楼庭廊里听见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又匆忙跑向露台,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正好看见西时桉的座驾在几辆车子的护航下驶出府邸大门,映着庭院两旁单调的灯火,只在雾蒙蒙的天边留下一个黑色的轮廓。   他有些后悔方才没再多看对方两眼。   从此以后, 他只能在记忆中看到他了。   ——————————   为期三天的两校友谊赛很快拉开帷幕,银洛也一切如常地在同学们期待下走进赛场,没和任何人透露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   他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意识远胜这些学院中的学生,即使使用魔药抑制了元力,只用魔法也依然一路过关斩将轻松地进入了第三天的决赛。   老管家克雷斯尽职尽责地利用西时家族特殊关系悄悄混进赛场观看夫人比赛,把每场比赛都用魔法晶石录下来,并且实时转播给远在南部前线的公爵大人。   银洛每一次漂亮的进攻和精准的闪避都会赢来全场的欢呼和喝彩,老管家认真地宽慰着西时桉:“大人,夫人很厉害,大家都很喜欢他,嗯,您放心吧。您说什么?您不放心?夫人招蜂引蝶?不不不,大人,您要相信夫人一定是最爱您的,您该为夫人感到骄傲。”   管家老迈的声音和全场激烈的喝彩声一同传入西时桉耳中,遥远的西陲,圣玉兰公爵情不自禁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银洛一面游刃有余地参加比赛一面和索菲亚确认着离开的各项安排,只觉得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就到了决赛当天。   柯风信没有参加决赛,他带着随从坐在观战席上,轻声问站在自己左边一个做随从打扮的人道:“怎么样?能确认吗?”   “没错。”那个人缓缓点头道,“虽然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但我不会认错,这就是那个人。他一直没有使用元力,但是战斗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绝不会有错。那样东西……可以给我了吗?”   柯风信点了点头:“等最终结果出来的。我们说好的,柯风家从不做没有信誉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只是你也要记得,如果情报有误……你的命就抵在这里。”   友谊赛决赛的倒数第二场是同校竞技,在每所学校前两名的选手中比出一名选手作为本校第一名来和对方院校的选手比拼,争夺最后的冠军。   魔法学院这边有一位同为高级部的叫做西雷克的选手,目前的赛场积分和银洛完全一样,实力不弱,很有夺冠希望。   虽然这些学生的年龄都和银洛差不多大,但在赛场上和一群还没进入社会学生比拼总让银洛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每次赢了都忍不住老脸一红,别人还以为他是兴奋激动的。   因而到了倒数第二场的时候,银洛就故意卖了个破绽,装作是完全不小心地样子输给了另一名选手,这样就会由这位西雷克同学代表魔法学院去和武者学院争夺最终的冠军。   而在所有人都期待着最终之战的时候,银洛悄悄趁所有人不注意潜回了公爵府。   奕华驰和柯风锦本想去安慰他却找不到人,发信息只得到“我会回去参加宴会的”的回复。   克雷斯正向公爵大人汇报着上一场比拼的战况,一转眼发现夫人不见了,连忙派人去找,心里担心他们夫人是不是输了不开心了,这种无关轻重小比赛是不是应该黑箱一下让夫人夺冠,如果黑箱了夫人会不会不开心,不过他们夫人本来就很有实力……   西时桉清楚银洛的底细,猜到他一定是自己故意输的,倒是显得很平静,只嘱咐克雷斯晚上一定要让厨房多给夫人做好吃的,再把他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夫人。   银洛是特意溜空回来还东西的。   他坐在书房里西时桉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把西时桉这段时间以来给他的所有东西都一样一样放回到书桌抽屉里。或许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在西时桉本人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他眼里,每一样都是牵绊。   送的人可能不过是无心送的,收的人却忍不住赋予了这东西情义,不也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从空间戒指里一样样把所有东西掏出来,最后把戒指里剩余的他自己的东西都清空放到他自己那枚空间戒指里,连西时桉新送给他的那枚空间戒指都摘下来放回去。   他还记得西时桉是怎么把戒指给他戴上去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定做过一对结婚戒指,是用有海洋至宝之称的海洋宝石打造的。但因为他为弄到那对纯正剔透的极品海洋宝石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制成戒指的工期时间也比较长,竟然还没等他把戒指送出去,他和西时桉就分开了。   最后银洛全身上下,只剩下左手手腕上那块手表还在。他右手搭在手表银色的链扣上,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没忍心摘下来。   不过就剩这一件了。让他最后带个念想走吧。   就当是……纪念他这段婚姻和初恋吧。   银洛闭了闭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合上抽屉出门离开。   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克雷斯。   老管家恭敬道:“夫人,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不用,”银洛微笑着摇了摇头,“学院今天晚上有庆祝宴会,送我过去就可以。”   克雷斯没有反对,他今天见识到了夫人在学院里有多受欢迎,他是不会阻止夫人去和他的小伙伴聚会的,他觉得那样夫人应该会更开心才对。于是他很快就给银洛准备好了送他去学校的车子。   继两连败之后,今年西雷克最终代表魔法学院打败武者学院的选手取得了冠军,宴会上所有人都像庆祝新年一样喜气洋洋。作为种子选手和消耗了敌方大量精力的功臣之一,还是学院的前任女神,银洛一进入会场就被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们包围了起来,他们轮番要和银洛碰杯喝酒庆祝。   银洛也很是洒脱豪放,几乎是来者不拒,奕华驰在不远处看得都连连摇头,暗想着要记得安排人送他洛哥回去——不过不知道洛哥的恶毒前妻如今怎么样了,不如直接带洛哥回自己家?   很快,银洛面上就染上了三分醉意,借故出去醒酒。而宴会已经进行到高潮,他这一行为没有引起任何特别的关注。   实际上银洛没醉,他知道自己醉后是什么样子,所以通常情况下都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状态。   他来到了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那间小公寓,里面有他布置好的魔法阵。   给索菲亚发送消息通知对方一切就绪之后,银洛就开始拿出魔晶核施法——他自身的魔力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空间法阵运作,必须要借助外界的魔力才可以。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着,空间法阵逐渐亮了起来,银洛站到了法阵的中间,等待这次永远不再回来空间传送。   然而异变突生。他只觉得一股魔法能量从左手手腕处的手表上涌了出来,初时只是小小的能量,但在解除到空间法阵上层的魔力后突然拉扯变薄变大,像一个罩子一样罩住了空间法阵,阻隔了法阵各部分魔力的流动,也中止了法阵继续发挥作用。   那块表让空间法阵失效了!   正在银洛愕然之时,公寓的门被人从外强行推开了,一队人闯了进来。 第61章 监牢   克雷斯现在已经要急疯了, 他们夫人突然从魔法学院里失踪了, 并且一夜未归,   他已经调了学院里的所有监控, 但是在这些视频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银洛的身影——海盗团长在准备逃走的时候, 已经尽量掩盖了所有可能留下的线索。   不得不说银洛挑了个好时候,当天晚上皇家魔法学院内举办宴会, 有许多外部的工作人员和乐手演员等进入学院协助举办宴会, 还有送餐饮酒水和各种东西的配送员开车进进出出,即使克雷斯已经尽量盘查了当天的所有出入记录, 也还是查不到什么信息。   他试图第一时间联系西时桉汇报这一情况, 但是是西时桉带出去的侍从官接通了老管家的通话请求。   “先生,昨天晚上叛军发动了袭击,他们的法术非常诡异, 公爵大人已经亲自去了前线,等大人回来我会通知他的。”年轻的侍从官顿了顿,沉声道,“克雷斯先生, 我们这里的情况很不乐观。”   但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克雷斯还是接到了西时桉的回电。   他的声音中罕见地透出一丝疲惫, 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克雷斯,夫人在家吗?还在睡觉吗?你把电话放到他那里可以吗?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别吵醒夫人,呼吸声或者说梦话的声音可以了。”   那一瞬间克雷斯几乎不敢告诉他的公爵真相,但他也明白他瞒不过去, 大人很快就会发现的,尽快告诉公爵大人,让事情尽早解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夫人失踪了。”   西时桉没有说话。他最害怕的,预想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预料到自己将不得不离开帝都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开始给送给银洛的东西上加一些定位魔法,比如空间戒指,比如那块银色腕表。腕表上的功能最为完备,除了定位和追踪之外,还可以阻止银洛使用长距离的大型空间魔法,如果银洛使用了长途空间传送,腕表上那个亚禁咒级别的反咒都可以使该次传送无效,并且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传送到他这里。   昨天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银洛使用长途空间传送,且该次传送被中止失效了的消息。他立马找了一个空隙探测银洛的位置,显示的结果是腕表的定位魔法已损坏,而空间戒指的定位依然在公爵府里。这使得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前线的形势也不容许他再分心。   如今前线的危机被暂时化解之后,西时桉第一时间就是回来询问银洛的消息,然而却听到了他最害怕的答案。   他知道,如果是银洛主动逃跑,那么凭借银色闪电团长的能力,他就不会再被他轻易找到。   而现在,即使他想不顾一切去把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抓回来也不可能,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他现下还不得不处理更为棘手的战事。于此同时,他还忧心着另一种情况。   “克雷斯,继续寻找夫人的下落,”西时桉道,“但是别大张旗鼓,注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他担心如果声势太大引人注意,银洛的真实身份会因此曝光。那时候他不在帝都,没有他护着,他担心夫人会吃亏。   如果是银洛自己跑了,那么至少,他应该会很好地照顾自己,他应该能继续做他自由自在的海盗,他应该至少会一切都好。   “等我回去,”圣玉兰公爵最后给老管家下了指示,“我会尽快把南边的事解决掉。”   那之后克雷斯再没能联络到他的公爵大人,也没能再把帝都各方的最新消息告诉对方,每次接通通话的都是那位年轻的侍从官——圣玉兰公爵亲自率了一队人马潜入了叛军腹地,直接去了据说赋予叛军如此诡异力量的深渊之神的祭坛所在地。   如西时桉所承诺的那样,他在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尽快把南部的事解决掉。   他的夫人在等他,他要把银洛找回来。   可是他忘了自己自始至终忘了告诉老管家一件事情。   克雷斯也就想不到,那个被柯风家族秘密举报并被抓起来,还未对外公开披露更多消息的恶名昭彰的海盗头子会是自家帅气可爱朝气蓬勃的公爵夫人。   如果他有意去打听,凭借西时家族的力量当然能打听到更多消息,但一来柯风家族刻意封锁了相关消息,二来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把全幅心神都放在寻找自家公爵夫人一事上,对无关的事并不在意,所以也就错过了一个得知真相的绝好时机。   而彼时银洛垂头坐在监狱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手里摆弄着一块碎裂的银色腕表。   就是这个小东西,在关键时候阻止了他的离开。然后在他和帝国卫队及柯风家族特意派来协助抓他的人起冲突的过程中,腕表替他抵抗了两次严重的魔法攻击,之后摔在地上摔碎了——他肩上挨了一刀才得到空隙把它捡回来,而也在他把碎掉的腕表捡回到手里的刹那,柯风家族派出的四名高级大武者已经团团围住了他。   那四名大武者的后面,站着的是四名已经准备好魔法的大魔法师。   插翅难飞。   他就这么被抓进了帝国第一正义监狱里——这里关着的都是帝国的顶级通缉犯,已经各种犯下严重罪行或特别棘手的犯人,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是第一流的,鲜少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银洛静静抚摸着手中碎裂的表盘,面色平静,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嘴唇已经干裂起皮。监狱里的生活,和在公爵府养尊处优的生活自然是无法比的。   他也说不清楚在看见这块表掉到地上的时候为什么会不惜一切地下意识去捡,或许因为这是西时桉送他的最后一样东西,或许因为这是他唯一保留下来的,对西时桉最后一点留恋和念想。   可它现在已经被损坏了。   银洛把腕表握紧在手心里,抬头望向四面封闭附魔的青石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西时桉说过的话——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想走就走?”   “你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你根本连光耀帝都都离开不了就会被抓住。所以别做梦了。”   那些话和当初在银色闪电号时大魔导师威胁他喝下魔药时冰冷的脸重合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头尖锐的痛了起来。   明明索菲他们都无数次提醒过他。   明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临到头来,还是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会对那个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着,他对他也是有情的,哪怕一点。   一点就好了。   作为光耀帝国看守最严密的监狱,第一正义监狱同时采用最先进的科技和最高级的魔法体系进行看守和防护。在这里,一切通讯手段都被隔绝,任何魔法都无法使用,被监禁的人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银洛在刚被关押进来的时候就被迫摘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并换上了这里统一的衣服。在他被关到这里的第二天,有一个柯风家的人过来,说是小姐让他来送些食物,同时银洛拜托那个人帮他取来了这块碎掉的手表。   而被关进这里六天以来,他得到的唯一完整消息是奕华驰托人送来的一封信——银洛猜二驰一定是动用了自己所有可动用的力量才能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中。   信中说了设计这一切并主持把他抓进去的都是柯风家的人,但奕华驰认为银洛完全是受的无妄之灾,是被冤枉的,柯风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利用他来对付自己,再借此对付大皇子。所以银洛只是其中一步棋,后面一定还会有一系列针对大皇子一派的谋划好的动作。   最后奕华驰让银洛不要慌,他说大皇子怕他在关键时刻捅篓子出事,名为保护实为看押地把他关在了皇子府里,一切对外界的行为都被禁止,所以之后一段时间可能不能再进行联系了,但只要他不死,他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保证银洛没事。   银洛看得又好笑又感动,一面想着他被抓起来其实不冤枉,他做了那么多年海盗,早设想过这一天的情景;一面又不禁觉得大皇子在这个时候把奕华驰关起来实在是明智的选择,他真怕奕华驰做出什么事把自己搭进去,现在看来,至少大皇子一定是会努力保住自己的胞弟的。   银洛如今唯一烦躁的事就是他彻底失去了消息来源,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近乎幽闭的生活让他难以冷静下来,如果是心智不坚定的人,恐怕就此就会被逼疯。   幸好,这天傍晚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新的消息。   青石墙之外传来守卫沉闷失真的声音:“后天上午,会在光耀正义郁金香审判庭进行对你的审判。做好准备。” 第62章 邀请   此时, 西时桉正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轻声问道:“我再问一遍,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他此时穿着和西时家族军制式统一的制服, 即使经过数天的激战,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 他的袖口领口依然一丝不苟。从离开银色闪电后开始刻意留起的长发已经垂落到肩头偏下的位置,被他随意地束在脑后。这身装扮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严苛而冷肃的帝国军人, 而非刻板印象中体质孱弱的魔法师。   相比之下, 他面前被附魔铁链牢牢束缚在木桩之上的男人就显得极为凄惨狼狈了。   谁是这场战争的胜者,一目了然。   他身边的将士都希望公爵大人赶紧回去休息, 由他们来处理之后的扫尾工作即可, 但是西时桉却固执地留在这里,一定要亲自审问叛军中的一名小头目。   这名男人在叛军团体中担任类似祭司般的角色,据说那个可以得到深渊之神的力量的遗迹就是在他的主持下打开的, 可以说这场战争之所以会迅速发展到如此惨烈的地步,绝大部分要归咎于这个人。   西时桉站起身来,走近了一步,举起手摊开掌心把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对方看, 似乎极有耐心般再次问道:“这个东西, 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掌心是一枚六角形铁片,边缘处甚至隐隐有了锈迹,但棱角却被打磨得极为圆润,很明显曾经被人长时间贴身戴过。   西时桉一眼就认出了这枚铁片。他记得银洛从前一直随身戴着这东西,睡觉洗澡的时候都不会摘, 后来突然就没再戴过——细想一下,好像是他们结婚之后这枚铁片就再没出现过。   然而现在它却出现在了南部叛军头目的手里。   西时桉摇了摇头,他绝不相信,他绝不相信阿洛会和这些叛军有任何的联系。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变得愈发冷肃起来,直接大步走到那男人的面前,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回答我,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这次问话的同时,他用上了精神控制魔法。   在光耀帝国,不经特别许可而使用精神控制类魔法是违法的,但是现在显然没人会管圣玉兰公爵使用的是什么魔法。   男人的瞳孔开始变得涣散,原本无比坚定的抵抗意志渐渐被分散消解,他翕合着干裂的唇,魔怔了一般顺着西时桉的问题答道:“是换来的,用圣法核换来的。”   胸口一直沉而紧致地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了下去,西时桉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从哪里换来的?”   “……海上……海盗的手里……”   对方的话语已经变得模糊而无逻辑,但西时桉依然听清了。   果然,是对方和阿洛换来的。只是阿洛为什么要和这些家伙做生意,还会把贴身戴着的东西换出去。他在心里小声抱怨着,突然间呼吸一滞。   “是换来的,用圣法核换来的。”那个人如此说。   ……   “这是什么?”   “助兴的药。”   ……   昔日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海盗甜甜地笑着骗他吃下圣法核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为什么要和这些家伙做交易,为什么要把贴身的东西换出去,为什么要换圣法核,为什么在他们结婚之后这枚铁片就再没出现过……一切问题都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他。   一切都是为了他。   银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那个时候,阿洛还以为他是一个完全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为了让他能学魔法,特意用随身佩戴的六角贴片去换了圣法核,连蒙带骗地哄他吃下,却直到最后都没坦白地告诉过他他为他做了什么。   但是被阿洛一直随身戴在身上的,能换来圣法核的东西,怎么想都不会只是普普通通的存在。只是为了他,为了不到百分之五的可能能让作为“普通人”的他拥有魔法天赋的概率,海盗就义无反顾地把这东西换了出去,只换来了一枚在作为大魔导师和圣玉兰公爵的他眼里并不稀罕的圣法核。   傻瓜。   你这么爱我,怎么会有一天舍得离开我;你这么爱我,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西时桉闭了闭眼,大步向外走去。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去把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找回来。   他要见到他,拥抱他,亲吻他,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这种迫切的渴望一刻也耽搁不了。   “这个人交由你们处置,尽可能地问出更多的东西。”交代完这一句,西时桉就快步走出了监牢。   被精神魔法控制的人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和修养,精神会遭到彻底的毁坏,最后智力只和幼儿相当。但是同时,被精神控制的人,不会抵抗,也不会撒谎。   见到西时桉出来,侍从官恭敬地迎了上去:“大人,你要休息片刻吗?回程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回帝都。”   他明白公爵大人的意思,所以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没想到公爵的选择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用,”西时桉摇头道,“准备一下,和帝都公爵府联系通知那边,我不和你们一起走,我直接用空间魔法回去。”   年轻的侍从官愕然地张大了嘴。公爵大人可是在前线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啊!不仅如此,在之前的战斗里,大人一连释放了两个禁咒以及一系列高级魔法,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同等级的大魔导师也该面临魔力和精神力透支了吧?但他们公爵还要在半点不休息的情况下,施展如此长距离的空间传送魔法直接回帝都?公爵怕不是已经累傻了吧?   侍从官想劝,但看见西时桉平静冷漠的表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起,何况西时桉几乎表明了不接受任何意见,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听从公爵的命令去做准备。   西时桉已经等不及了,他选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走过去,浩大的魔力开始在他周身聚集,与此同时所形成的恐怖魔压使得无人敢靠近此处。   侍从官一转身几乎惊愕地把下巴摔到地上——不是吧?公爵大人不仅要用空间魔法传送回去,而且还是不借助魔法阵和其他魔法道具的帮助,直接凭空施展空间魔法传送回去?!   在魔法成功,西时桉平静自若地在魔压中心消失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魔法之神。   ————————   圣玉兰公爵再次以铁血之势飞速平定了南部的叛乱。关于这场诡异而血腥的叛乱的消息甚至还没传到帝国普通民众的耳中,就已经被完全镇压了下去。   然而战事的相关消息还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帝国皇室及上层贵族们的耳中,接到消息的众人无不震动,纷纷再次为西时桉的雷厉风行和铁血作风所震慑——这位外表看上去高贵俊美的圣玉兰公爵在平叛过程中仿佛丝毫不讲求手段或是策略,他所做的,不过是以最快的速度用力量去征服碾压一切。   在当代,西时桉和他所代表的西时家族无疑是一支几乎不可撼动的力量。   克雷斯几乎是刚得到“公爵大人一个人使用传送魔法回来了”的消息就迎接到了他的公爵大人,老管家忍不住责备道:“您也太乱来了,战事那么紧张,耗费那么多精神,您至少也该略微休息一下再回来。”   “我等不了,”西时桉抚着额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又走出来,“没有夫人的消息,找不到夫人,我根本一秒都不能安心,一刻也等不了。”   老管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始给西时桉讲自己这些天来为搜寻夫人已经做过的工作和得到的线索——实际上他只排除了几种可能性而已。   这时候西时桉的一名助手捧着一大摞文件走了进来。他原本只是西时桉做魔法实验时的助手,但在克雷斯忙于寻找夫人下落的这些天里,他不得不分担起了属于秘书的工作。   不过他也知道公爵大人现在肯定是无心处理这些事情的,所以把文件放在书桌上后就安静地告退离去。   文件被整理得很好,最上面是被筛选出来的请柬和信件,下面则放着各种需要西时桉审阅或处理的事务性文件。   在几张请柬中,一封白色印着郁金香图案的邀请函就显得格外显眼。   在郁金香审判庭进行审判,并且会发白色邀请函邀请他去参加的审判极少,一般都是犯人身份较为特殊,犯了最高一级重罪或是帝国的头等通缉犯被审判时才会有这样的规格。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又抓到了重要通缉犯?还是发现那家的贵族犯了叛国之类的重罪?难道是和南部叛军勾结?   处于好奇,西时桉一边听老管家讲话,一面随手把邀请函拿过来打开。 第63章 审判   银洛在八名看守的押送下从正义监狱走出来, 那一瞬间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从被抓进去那天开始, 他已经整整八天时间没有看到过自然光了。   值得他庆幸的一点是,郁金香审判庭是帝国一所历史悠久的审判庭, 这里庄严、肃穆、不容任何侵犯,也依然保留着一些帝国古老的传统——比如包括受审人在内的所有人在进入审判庭前都要沐浴更衣, 以整洁有礼的仪表出现在审判庭中。   这多少让他好过了一些。即使接受审判,他也希望自己能保持体面, 而不是穿着那身皱皱巴巴的囚衣出现在那些衣着光鲜的贵族面前——他隐约从看守嘴里听到了些许消息, 贵族们的仇人、曾经不可一世的银色闪电团长毫无例外地落网了,据说这件事还牵扯到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斗争, 这两个噱头足以吸引大多数人, 所以那些根据传统收到邀请的贵族们几乎全部都准备出席。   以前在海上时他可不会太在意仪表之类的事,总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在圣玉兰公爵府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也沾染上了西时家族里的一些习气。   醒醒吧, 别还真把自己当做圣玉兰公爵夫人了。他对自己说,有功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好好谋划下该怎么逃出去。   随便帝国那些混蛋法官怎么宣判,他既没有打算引颈就戮, 也没打算像过去几天那样在一间小囚室里了此残生。经过过去那几天的生活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没什么比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更重要,爱情也不行。   郁金香审判庭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依然保持着千年前的建筑和装饰风格,整体建筑以某种白色的石质材料为主,经过千年时间的洗礼和反复修葺, 建筑本身不再如最初时那样纯白光洁,却增添了几分时间才能沉淀下来的风格和底蕴。   这里审判过无数或罪大恶极或身份特殊的人,这里审判过帝王,也审判过流民,这里制造过最大的冤屈,也弘扬过至高的正义,这里见证了一个帝国千年来的重大事件,每一个走进郁金香审判庭的人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声音——那是人们对时间和正义本能的敬畏。   银洛是从左侧的侧门被带进去的,从左侧侧门到被审判席有一条狭窄的阶梯,可以直接走上去。他的面前高处正对着的是审判团,四周下方的圆形席位上坐满了人,都是应邀前来旁观的贵族。   他的出现引起了场上的一片议论,贵族们可以压低了声音,但是几百人同时窃窃私语还是瞬间让场面显得嘈杂了起来。   一位夫人惊呼着“天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帅,看他那双忧郁的银灰色眼睛,如果他不是海盗我可能就要被他迷住了”。事实上她已经快要被迷住了。   “是啊,身材也好,和那些毫无美感的武者还有丝毫不锻炼的魔法师都不一样。因为当海盗被判刑就太可惜了,他愿意陪我的话我可以把艾莉顿庄园送给他。”坐在这位夫人旁边的小姑也附和着嫂子的话。   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银洛的身份而惊呼,他们在魔法学院里见过银洛,此时已经认出来了,这个被指认为银色闪电团长的年轻人就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子,二皇子殿下在学院里的好友。   此外也有人表示怀疑,并不相信这个看上去略显苍白却举止得体的年轻人会是恶名昭著的海盗团团长。   审判长轻轻咳了一声,不得不拿起法槌敲了敲,喊道:“肃静。”   等到场内肃静下来,他才又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审判开始。”   银洛仰着头站着,静静听审判团列举出一样样证据指认他的身份。原本就不是冤枉,柯风家要抽丝剥茧一点点有针对性地去找,总能找到不少铁证。   只是柯风家最初是怎么能发现他的身份,又能恰到好处地赶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去抓住他呢?银洛左手隔着裤袋轻抚着那块腕表的轮廓,闭了闭眼。   随着一件又一件证据被抛出,奕华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他身边的大皇子不着声色地伸出了手,按住了弟弟。   针对柯风家的举动,奕华笙当然早有准备,也一早就设想了银洛是被栽赃陷害,柯风家故意设局来坑害他们兄弟的可能性,所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彻查银洛的身份,并验证柯风家提出的证据的真实性。   很可惜查回来的结果让他失望了,胞弟的好友罗洛的确就是银色闪电的团长银洛,柯风家给出的每一样证据都是真实的。是这个人骗了弟弟。   所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所做的一切应对策略和准备都向一个方向努力——把胞弟包装成被欺骗的受害者,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撇开他和银洛的联系,从而把奕华驰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这样的话,父亲最多会斥责小驰识人不清,也不能再责备他别的。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担心奕华驰会不同意甚至坏事,所以一直瞒着对方,现下则不得不盯紧他,避免一个看不住奕华驰做出什么坏事的举动。   “针对以上指控,你可有异议?”已经不再年轻的审判长微低下头,深邃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向银洛。   “没有。”银洛仰着头,轻声道。   下面又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低声议论,银洛的回答无疑是坐实了他的身份。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银色闪电海盗团的团长,银洛。   奕华驰死死盯着银洛的侧影,心中震惊而着急,但是大哥坐在他身边,这些天来一直盯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那洛哥的恶毒前妻呢?既然是前妻应该很早就知道洛哥的身份了吧?至少大小也是一个贵族,为什么到现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前不还缠着他洛哥不让人走吗?果然是本性凉薄,患难见真情。   审判长点了点头,继续宣读对他身为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的一项项罪名的指控。   审判庭收集到的资料极为完整,甚至很多银洛自己都忘掉了的案子都被重新翻了出来,其中也不乏一些曾震惊整个大陆和海上世界的经典大案。   银洛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这些指控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曾经在海上无拘无束意气风发的生活。   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年轻,生活中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可能,有时候甚至不为钱财,只为炫技一般就会对海盗们普遍认为很棘手的目标下手,然后享受这种挑战成功的快感和成就感。   ……那时候,真是幼稚得一塌糊涂,又简单得一塌糊涂。在海上,轻易的就能获得满足和快乐。而不是像遇见西时桉之后那样,情丝难断,欲壑难填。   就在这时下方旁观席位上有掀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银洛和众人一起向骚动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侍从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庭审开始之后,除非紧急意外,是不允许无关人员再随意进出的。坐得稍远些的贵族都伸长了脖子看向来人,试图一探究竟这位能让郁金香审判庭为他破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人走过的地方,贵族全部起身行礼,直到目送着他在前排的位置上坐下才跟着坐下。他穿着象征着圣玉兰公爵身份的白色制式礼服,远处的人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也通过这身装扮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圣玉兰公爵大人。竟然连西时大人都来了。西时公爵不是刚平定南部的叛乱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不过是审判一个海盗而已,公爵即使过来,也没必要穿代表西时家族爵位的这身衣服吧?   一般来讲,除了国庆日庆典,传统贵族只有在婚礼、爵位传承等庄严场合或者特别需要彰显自己家族身份的时候才会把这种象征着家族权力的礼服穿出来。   西时桉来了。银洛怔怔地想着,甚至没注意到审判长方才所说的话。   审判长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对于以上指控,你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银洛平淡道。那些事他确实都有参与,何况西时桉已经来了,此时此地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审判长点了点头,沉声道:“基于此,罪名成立。根据天佑光耀神圣正义帝国帝国总法第十三条、十七条……经过审判团一致商议决定,判处受审人一百年监禁……”   下面有贵族提出了异议:“为什么只是监禁?!”   在宣判之后,前来旁观的人可以提出异议,在郁金香审判庭依旧保持着这一传统。   “阁下,”审判长向对方颔首道,“受审人虽然犯案次数众多,涉案金额巨大,但是并没有证据指控他和他的同伙曾伤害过人命。”   众所周知,根据现行帝国法,在不涉及伤害性命的案件中,受审人几乎不可能被判处死刑。   那名贵族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审判长环视四周,正准备宣布判决生效的时候,一只手举了起来。   “我拒绝,”西时桉坐在原位上,面色平静道,“你无权判他有罪。”   审判长轻轻皱起眉,不解其意:“公爵大人?”   “因为他姓西时。”西时桉平静地凝视着审判长,目光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缓缓道。   他波澜不惊地抛出这一消息,丝毫不顾及在场人的反应,接着补充道:“我们已经在婚姻女神前结过婚契,并形成了事实上的夫妻关系。”   “从情理和法理上,他都将与我共享一切,他将冠以我的姓氏,同时享有我的一切荣誉和权力。” 第64章 回家   旁观席上一片哗然。   作为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老帝国, 光耀帝国至今依然保留着许多时常被进步人士所不屑的“保守”“落后”“不符合现代精神”的传统。   比如虽然帝国内实行法治, 并提倡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但帝王和部分大贵族依然在实际操作层面享有着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力, 并享有着许多特权。也正因为帝王还拥有极大的权力,所以各个派系才会围绕继承权展开激烈的争夺。   作为西时家族的家主, 承袭爵位的公爵一向享有一项特权,即不受各级审判庭裁定或判决有罪的权利。任何审判庭都无法判定其有罪, 如果需要进行裁决, 那必须先由皇帝亲自下令,掳夺其爵位, 彻底撤销或者交由家族内其他人继承才可以。这其实保证了爵位荣誉, 保证了没有一位西时公爵会被审判庭判有罪,否则对于一个贵族家族而言,这将是莫大的耻辱。   同时西时家族这样的传统贵族还保留着另一样传统, 出嫁或入赘到家族中的人就要跟随伴侣被冠以“西时”这一姓氏,但是同时,他也从此和伴侣荣辱与共,共享并共同承担一切的责任、荣誉和权力。作为圣玉兰公爵夫人, 自然可以和圣玉兰公爵享有同样的权利。   因此, 郁金香审判庭的确无权对这位“公爵夫人”进行判决。   也因此,西时桉今天才特意穿上这件显示他圣玉兰公爵的身份的制式礼服出席。   从现在的情势来看,皇帝奕华铭是绝不可能因为银洛所犯下的罪名而去撤销西时桉的爵位的,所以等到他们回去,西时桉给出一个还能说得过去的说法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没有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是现在在场大部分人的关注点已经完全不在是否要判银洛有罪身上了,他们完全被“冷漠无情的圣玉兰公爵有夫人?貌似还有了很长时间?”这个消息震惊到了,视线在银洛和西时桉两人身上来回游移,似乎怀疑自己尚活在梦里。   其中只有一个人的心理活动非同寻常。   奕华驰愣愣地坐在原处,完全回不过神。洛哥是个离不了婚的已婚男人他是知道的,他也早八辈子知道了他洛哥有个还没离婚的恶毒前妻。但是!婚姻女神会允许重婚吗?西时公爵为什么又说他早已经和洛哥结下了婚契?难道是为了救洛哥特意编出来的?他们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如果以上假设全不成立,圣玉兰公爵大人和他洛哥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岂不就是说,西时公爵就是洛哥嘴里一直说的那个恶毒前妻?   作为一名皇家魔法学院研究部的高材生,二皇子殿下的头脑还是相当好使的,就算某些时候反应得会稍微慢一些,但是记忆力是完全没问题的——银洛和他形容自己前妻的那些话一句句回响在他耳边:   “我就是标准偏远海上乡村青年审美,就喜欢这种又纯又傲又美的,我前妻以前也是这样。特别是看他被撩拨得不行还非要口是心非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勾得人心里痒的不行,就想那么一直勾着他逼到他受不了来主动。”   “因为和前妻在一起太耗精力了。他太缠人了。”   “那种时候又会觉得,让那么强大的人忍不住为我动情、为我彻底失控,也是……非常有快感和成就感的事情。”   “我前妻可能是头次包养人,特别没经验,出手特别大方。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强了,这些东西都不看在眼里。”   “……”   所以说……洛哥口中所说的那个又美又强又傲又渣还磨人的缠着他不放,在他脑补里可能是个缠着他洛哥一夜几次不把人榨干不罢休的老妖精,同时玩弄他洛哥感情和肉体的恶毒前妻真的、或许、可能、的确是所有法师都无比敬仰的,他们帝国最为强大的大魔导师,冷漠无情的圣玉兰公爵,西时桉?   那洛哥是怎么能装得那么像,在天天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前妻课上还一点多余反应都没有的?学院里起初又为什么会谣传洛哥喜欢西时公爵?   也不对……洛哥好像的确一直对他那个恶毒前妻旧情难忘,对方勾勾手指他就禁不住诱惑回去了的样子……上课那个,他想起来了!凡是好友和他的恶毒前妻纠缠不清不来上课的时候西时公爵也总有事不来……   突然感觉似乎发现了真相的奕华驰泪流满面,他想起自己之前给银洛出过的主意,当着西时公爵说过的话,总觉得,总觉得,这场审判过去之后会是自己死的比较惨……   公爵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洛哥的恶毒前妻是你……是你的话,当然不能按照常理揣度,规格待遇必须和一般人不一样啊……知道是你的话,我就支持洛哥旧情难忘不离婚了啊……   银洛愕然地抬起头看向西时桉,眼里的震惊不比在场任何人少。   他没有想过,西时桉会在这种场合下,以这种方式公开两人早就应该结束了的错误的关系。他摸了摸裤袋里那块腕表,一时想不透西时桉究竟想做什么。   西时桉也在这时看向他。海盗银灰色的眼眸里雾蒙蒙的,似乎蒙着一层摸不到的忧郁,他略显无助地看向自己的方向,目光出透出几分茫然。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突然想起刚在海上认识银洛的那个时候,海盗的眼神坚定而自信,总是明亮、剔透而开朗的,清澈漂亮得不像是一双海盗该有的眼睛。   就是那双眼睛,让那时铁石心肠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一次又一次地妥协,直到最后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完整整地把心输了出去。   他不再在意周围的反应、目光和喧哗,径直站了起来,大步向受审席的方向走去,直接用魔法损坏了围在受审席右侧魔法防护栏上的锁,把人一把拉了出去,于众目睽睽之下牵着银洛向审判庭正中央的正门走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但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时出声阻拦。   门前的侍卫恭敬地欠身行礼,两扇沉重的白色石质大门打开,又再他们离开后重新合上。   上千年来,这样在全部旁观人和审判团的注视下被堂而皇之带出郁金香审判庭的受审人,银洛还是第一个。   审判长目送着公爵带走了罪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敲了敲法槌,宣布道:“休庭。”   “圣玉兰公爵居然结婚了”“结婚对象是银色闪电海盗团的团长”“在审判庭上公开宣布婚讯把人带走”……每一条都是堪称十年一遇的大新闻,在场的贵族们已经可以预感到,未来至少两年的时间内,他们不会再缺少谈资了。   ————————   西时桉把银洛带出了审判庭,一路上,两人的手一直交握在一起。   直到出来之后西时桉才放开他,转而把人拥进怀里,轻声道:“对不起,阿洛,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轻轻亲吻着银洛的额头,试图宽慰着爱人。   过了半晌银洛才回抱住他,小声道:“没事的。”   他试探般地,轻轻吻上西时桉的脸颊、下颌和喉结,一点点轻轻咬着,含吮着,最后小声说:“西时,别这样吓我了,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西时桉的心疼了一下,又沉沉地凉了下去,但看着银洛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都是他的错。不论什么原因,不能保护爱人,让伴侣落到这种境地,本来就是他的无能。何况他还在无意中当了帮凶。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动了动喉咙,艰涩地再次道,“阿洛你相信我好不好?”   银洛小声“嗯”了一声,却还是扯着他的袖子要回家。   西时桉带他上了车,还是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的那辆。在车上银洛一直拉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没过一会儿就枕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回到公爵府之后西时桉亲自把人抱下来,抱回卧室轻手轻脚地给人擦洗换衣服。   银洛肩上有一道伤。他被关进正义监狱的几天里被封住了元力,虽然身为魔武士的他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但八天过去这道伤还没完全好,依然留有一道看上去略显狰狞的疤。   西时桉手上动作一滞,神色暗了暗,俯下身在那处疤上吻了吻。他用了治愈魔法,小心地来回吻了几下之后,那道伤口就消失了。   圣玉兰公爵给夫人擦洗完全身,转身去拿换洗衣服,这时银洛却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拉住他的衣摆无论如何就是不让他走。   西时桉转过身来,看着比往日虚弱了不少的、在梦中依然感到不安的爱人,想了想索性脱掉衣服,掀开被子把两人都盖上,搂着银洛闭上了眼睛。   “别怕,”他呢喃般道,“宝贝儿,我一直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了。”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银洛翻了个身,缩进西时桉怀里,终于从梦魇里安静下来,不闹了。 第65章 策略   两个人都已经太久没合过眼了, 靠在一起后就像是两只彼此找到皈依的小动物, 很快就相互拥抱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西时桉醒来时银洛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吩咐管家不要吵到夫人, 然后去了皇宫。   他首先汇报了南部叛乱的相关事宜,然后不可避免地被问到了关于“圣玉兰公爵夫人”的事。昨天那件事实在影响太大, 一夜之间,整个光耀帝都几乎都要传遍了。皇帝自然也听说了, 他是不想管这种对帝国局势影响不大却很容易惹恼西时桉的事, 但是没有办法,那么多人都知道, 他总要给出一个交代。   最终西时桉无所谓地答应说那些被抢的贵族, 只要能拿出清单,说明何时何刻在哪里被银色闪电抢掠过,被抢劫的东西来自何处是何来历要被运往哪里, 来公爵府上找管家,他就一定按相应价值去赔偿。   倒不是他无赖赖账,而是一则那些被劫走的东西来路并不光明正大,二则真正敢直接找上公爵府要账的也没几个, 所以虽然西时桉这么说, 但真的会去找他要赔偿的却没有。   西时桉也懒得管,心说就他夫人抢得那点东西,全赔了他也赔得起——倒不是他妄自托大,抛开西时家族多年的积累不提,作为一名大魔导师的西时桉本身就有暴富的实力, 他所制作的高级魔法阵、魔法卷轴、他的魔力晶核,他研发出的新型魔法、他附魔的魔器,这些全部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银洛醒来时西时桉已经不在了,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回到公爵府了——周围不再是密不透气的青石高墙,他已经自由了。   他很久没睡得这样香过,醒来后坐起身来,呆呆地靠着柔软的靠枕坐了一会儿,才踩上丝绸制做的柔软拖鞋,踩在无比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悠哉悠哉地向楼下走去。   餐厅里已经备好了香气扑鼻的早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吃,但也有十数种花样,全部在厨房里温着,他一下楼马上就有女仆推着餐车把一小碟一小碟的可口点心、适合消化的菜品和饮品汤羹摆上桌子,另一名仆人则为他拉开了椅子。只要看他今天爱吃什么,多吃了几口,仆人就会立刻去通知厨房再去多做一些端出来。   经历了在正义监狱的几天后,任谁都会把这里的生活当作完美的天堂。在这里,他被所有人所尊敬,全府的人都在服务他一个人,因为他是他们的“夫人”。因为他是圣玉兰公爵夫人,所以即便是光耀正义郁金香审判庭都无权判处他的罪名。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只要他能讨得西时桉的欢心,只要他顺从他的心意,他就可以永远享有这样的生活,永远不用担心被通缉,永远不用担心被抓走,不用担心失去自由。   银洛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傍晚的时候西时桉才终于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到公爵府,他没找到他夫人,心里有些着急又有些懊恼。阿洛之前才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事情,昨天没到家就累睡着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好好安慰他夫人,但还有那么多事偏偏今天找上来,搞得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他一早吩咐了克雷斯让厨师精心准备晚餐来迎接夫人回来,老管家却告诉他夫人吃完午饭后就回卧室睡觉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因而西时桉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到银洛。他轻轻推开了一道缝,暖黄色的光从卧室中顺着门的缝隙流泻出来,他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好像被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填的满满的,恍惚有一种普通的上班族丈夫加班晚归回家后看见妻子留着的灯时的温馨感。   然而走进去之后才看见偌大的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上面。   西时桉皱了皱眉,大踏步走进去关上了门。   从衣柜的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西时桉拧着眉走过去,看见面前的景象后不由得呼吸一滞。   银洛身上半挂着勉勉强强挂着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手上还拿着一件紫色的裙子,西时桉走过去的时候,他才正匆匆忙忙地用紫色裙子挡住自己,仿佛这样西时桉就看不到他现下是什么样子了似的。   随后银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犹豫豫地把那件紫色裙子放回到衣柜里,只穿着白色长裙对着西时桉,低着头就是不看他,有些羞赧地找话道:“……西时,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西时桉沉声道,走进了一步搭上银洛赤裸的肩头,情不自禁地爱抚着,“宝贝儿,告诉我,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银洛穿的还是西时桉之前订制的那批裙子中的一件。这一套裙子都和那条红色长裙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比那件红色长裙更进一步。   这件白色裙子和那条红裙在设计上很像,都是从前面看端庄大方,领口都拉得极高,但背后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就像是两个V字拼接起来,只在臀部微微有些遮掩,整个背部和裙裾下摆都是裸露的,只在V字边缘处有看似纯洁的少女梦幻感的白色花纹类似装饰。颈部有一根细细的白绳,系在脖颈处,使得整条裙子不至于掉下去。   银洛此时面对西时桉侧站着,从西时桉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背部的些许景况。   银洛却没有答话,而是主动上前了一步,伸出双臂亲密地搂住西时桉的脖颈,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喜欢吗?西时,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你高兴,你开心就好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我最喜欢你了,小蜜糖。”这是西时桉听过最多遍的情话。那时候在银色闪电号上,他们睡着称不上有多舒适的床,在一间在光耀帝都称不上华丽宽敞的卧室里,房间里也像现在这样总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在暖融融的光晕里,每天入睡前银洛都会抱着他,一遍遍倾吐着这样的爱语。   然而他已经很久没说过了,很久没再对他说过,我最喜欢你。   那一瞬间西时桉甚至无法思考,他完全是顺着自己的本能在行事。   他感觉到银洛搂住了他,感受到爱人软且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触之所及是伴侣带着微微凉意的,暖稠而腻手的皮肤……他听到了银洛喉咙里发出的细小的呜咽和细微的喘息,他闭了闭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爱意,默念了一个魔法锁住了卧室的门,让心中狂嚣着的野兽尽情释放。   远处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的时候,西时桉终于睡熟了。   银洛默默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坐起来,试探着凑近枕边人,在他脸颊、眼睑、喉结、耳垂等处都试探着吻了吻。   西时桉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搂他,在睡梦中发出了小声地呢喃。   银洛躲了开去,确认身边人真的睡熟了之后才悄悄翻身下地,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丝绸拖鞋踩在羊毛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接通了索菲亚的通讯。   副团长轻快而戏谑的声音和着海浪声从远方传来:“怎么了?公爵夫人?我说团长大人你可真不简单,不过一天而已,你的事迹连我这里都听说了。话说知道你被抓进去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你,那时候可要担心死了,没想到你还有这张撒手锏。”   “别说了,”银洛低低笑了一声,“索菲,安排一下吧,这次我会吸取教训的,应该不会再出纰漏的。”   “你还要离开?我可是听说西时桉在审判庭上亲口承认了你们的婚姻关系。”索菲亚依然开着玩笑,声音却比方才正经了几分,“……有什么内情吗?”   说实话,传闻中西时桉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想不透那位公爵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做,毕竟在银色闪电上的时候,他对银洛的态度有目共睹。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银洛浅笑着,他的确不知道,也不想去弄清楚了,这件事里究竟有没有西时桉在起作用,公爵大人又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公开他们的婚姻关系,都无所谓。   “索菲,只有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不会依附任何人而生存,我不会把我的选择权和自由放在别人手里。以前……是我做错了。”   在最初的时候,即使是以爱为名义,即使他对西时桉再好,也无法改变他强迫、掠夺、限制对方的选择和自由的本质。即使是他自我感动地想着要带西时桉回到大陆上给他优渥而安定的美好生活时,他依然没有丝毫考虑过爱人的意志,自由权、选择权、掌控权、主导权,始终都被他自己牢牢把控在手里。   那不是真的爱。那不是真的把最好的都给了对方。至少,那不是最好的爱。   是他错了,是他自作恶,自作自受而今自食恶果。   他不信冷血无情的西时公爵会真的爱他,他没有那么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会有那么特殊,特殊到让那样一个人为他改变,为他深情。无论西时桉是否恨他,要怎么报复他,他都不会怨恨对方。如果西时桉自己产生了类似喜欢他的幻觉,或者想继续和他玩一场感情游戏,那也没关系。   “你那边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银洛又笑了笑,“麻痹敌人的意志,然后趁机溜呀。”   “怎么麻痹?”索菲亚顺口问了一句。   “说真的,不是我自恋,”银洛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色诱或许真的有用。”   他又觉得这么给自己贴金真的有些厚颜无耻了,于是又补充道:“当然,我还要再好好学习一下。嗯,学习学习相关理论知识和经验。” 第66章 网开一面   银洛回来的时候西时桉醒了, 正凝眉坐在床上, 看见他回来后小声抱怨着:“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看不到你。”   那样子有些像恩爱之后一觉醒来发现丈夫不见了的埋怨不已的新婚娇妻。   银洛偏偏就吃这一套,就喜欢西时桉又娇又傲的模样, 要是哪天西时桉真的开始对他撒娇他估计就又要舍不得走了。   他心软了一刹那,连忙捧出手里的椰糕, 上前哄道:“去找吃的了。晚上没吃饭,饿了。”   顿了一顿又连忙问道:“你要不要吃?”   西时桉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他突然想起来爱人到现在都没能吃上饭他要负主要责任。何况银洛这个年纪, 正是年轻力壮需要大量营养补充的时候, 晚上没吃饭反而消耗了大量体力,被饿醒了也正常, 确实要怨自己。   “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 叫厨房去做。”西时桉道。   “不用了,”银洛摇了摇头,笑道, “这么晚了,别折腾人了,我已经在厨房里偷吃了不少了。“   他毫无形象可言地随意坐到床边,伸手搂过西时桉:”乖哦, 老公喂你吃。“   他伸手掰下半块椰糕喂到西时桉嘴边, 西时桉横了他一眼,还是舔着他的手把椰糕吃了进去。   银洛搂着他脖子不管不顾地在他嘴边亲了一下,笑着追问:“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向下微微弯起,在西时桉眼里像是只活泼的小动物一样,又无辜又黏人。   西时桉看着他的笑眼, 一瞬间有些恍惚。银洛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也很久没这样缠着他腻他了,这样子像是回到了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身边的海盗每天整天缠着他,费尽心思只想哄他笑一笑。   “你怎么了?”西时桉把另外半块椰糕拿到手上,掰成小块一点一点喂银洛吃掉,然后拿过一旁的丝巾给两人擦干净手,搂着银洛让对方靠坐在他身上,报复性地在他唇上小啄了一下,“从我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太对。”   他昨天晚上完全是色令智昏,现在想来,昨晚爱人故意穿成那个样子讨好他给他看这种举动完全就不对劲。   “乖,告诉我,是不是之前受委屈了?”西时桉扳过银洛的身子,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道。   “是委屈了。”银洛笑着翻过身压住西时桉,亲他脖子,“所以你要安慰我,来,让老公好好爱爱你。”   “胡闹。”西时桉笑着制住他,反过来把银洛狠狠收拾了一番。   一边收拾一边故意冷声道:“嗯?是不是胆子又大了?惯的你是不是?嗯?当初还说要把我关进小黑屋里让我生孩子?我可都记着呢。”   他心里是憋着一团气的。他其实最怕最挂念的是银洛要用空间魔法离开的那件事,但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爱人阴差阳错身份暴露,甚至被关进了正义监狱,送上了郁金香法庭,这件事他反而提都不敢再提了。   银洛腰腹肚子那里有块软肉,平时碰也碰不得。这弱点几乎没人知道,西时桉此时偏偏故意捉弄地去揉弄戳碰他那块痒肉,银洛根本受不住,一径儿地向后缩,身子蜷缩着,两手徒劳地遮挡着,却根本阻挡不了西时桉的攻击。他一被碰到就浑身哆嗦,不能自已地笑个不停,最后笑出了眼泪,眼带泪花地瞅向西时桉道:“好了,好了,别弄了。西时,我求你了……好老公,是我错了,我错了……嗯,西时……”   听他求饶,又看见爱人眼角泛红的模样,西时桉才略略收了手,犹自不甘地在银洛唇上狠狠吻了一口:“这次先饶过你。”   没想到银洛这人头很硬,是不肯轻易投降的。他见西时桉放手了,犹自不肯老实,又为非作歹起来,趁西时桉不备掀起被子把人裹进被子,自己翻身向上用体重压制住西时桉,双手双脚同时紧紧缠着对方,抓紧时间为所欲为起来,无论如何就是不放手。   夫人这么顽皮,圣玉兰公爵可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又翻过身抢占了上风。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相拥着彼此亲吻打闹了半晌,直到银洛明显显出困倦的样子,小小地打了两个呵欠,开始揉起了眼睛,西时桉才心疼地放开他,亲了亲他眼睛道:“不闹了,乖,快睡吧。我给你请了假,这些天先好好在家休息。”   银洛折腾了一晚上,确实累了,再没力气折腾了,低低“嗯”了一声,就窝在西时桉怀里睡着了。   西时桉搂着人只觉满心喜爱,想起以前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银洛就是这么的又气人又可爱,一边总喊着“我的小蜜糖”“我的小娇娇”,一边总想护着他,一边睡觉时却又总要不自觉地窝进他怀里扒住他。他想着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低下头亲了亲爱人的眼皮。   “乖,老公爱你。”他低低的,对着沉睡的爱人喃喃道,“最好的都给你,我会一直保护你,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银洛在梦里皱了皱眉,哼唧了一声,翻过身把背对着西时桉。   西时桉无奈地笑了一下,气爱人梦中的坏脾气。   ————————   银洛在家歇了三天才去上学。不过他之前被关进监狱里已经误了一周多的课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虽然已经快期末考试了,海盗团长依然能保持淡定。   他甚至想到了如果他在期末考试前离开,别人会不会以为他是因为害怕考试才逃跑。   这一次西时桉毫无顾忌地亲自把银洛送到学院门口,然后亲吻了他,告诉他他晚上会来接他回去。   银洛像往常一样走进学院里,发现周围同学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他以前刚从女的变回成男的的时候都没承受过如此多的目光压力。   幸好奕华驰还能提供给他最后一丝温暖,看他的目光还和从前一样。   “好兄弟,”两人走到学校天台上,银洛拍了拍奕华驰的肩,“幸好还有你在。之前的事,连累你了。”   “没事,我也就被大哥管制了几天,就当是在家里陪你蹲高级监狱了,待遇可比正义监狱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奕华驰云淡风轻道,颇有电视剧里义胆忠肠的侠义兄弟的风范。   结果转眼二皇子殿下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看向银洛:“但是洛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恶毒……哦不不对,你的贤良贤妻是西时桉呀!”   银洛摸了摸鼻子:“他一直要报复我,而且之前一直说着要离婚,我怕告诉你,除了什么事反而连累了你。”   他停了一会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现在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嘛。”   奕华驰差点跳了起来:“洛哥!什么是没有差别!差别大了!你现在是圣玉兰公爵夫人……你前妻居然是圣玉兰公爵……这可真是,我之前还和你说了那么多意见……洛哥你说我知道了那么多事我会不会被西时公爵灭口?我觉得我要完了……”   别人都只知道洛哥是圣玉兰公爵夫人,但是他可是知道,嗯,是公爵一直缠着洛哥索求无度,在两人实际关系中公爵虽然强势但一直都扮演着霸道小娇妻的角色……   他以前一直想象着着洛哥的恶毒前妻是一个阴柔狡诈狐假虎威娘娘腔的蛇精一样的男人,在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各方面都极其强大的圣玉兰公爵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混乱了,完全无法想象西时公爵缠着洛哥承欢的场景,只觉得稍想一下就要被禁咒毁灭了!   银洛完全不能理解奕华驰的混乱和焦虑,他在刚发现西时桉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就震惊了一下,就喝了魔药然后昏迷了,等第二天醒来后马上就接受了现实,可没经历过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候。   他只能无力地安慰着:“二驰,你要自信。你可是皇子,西时桉只是一个公爵,他不能把你灭口的,而且我觉得你之前提的建议都很好,给了我很多帮助。”   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哪一句戳到了奕华驰的痛楚,二皇子苦兮兮地看着银洛:“不,洛哥,你要相信,如果西时公爵真想灭我的口,他是可以灭的,而且很容易。所以洛哥,如果有一天圣玉兰公爵他真要翻旧帐,你可要救我。”   “他不会翻旧帐的,你也没惹到他,他不是那种人。”银洛斩钉截铁道,想了想接着道,“嗯……如果他真要翻,我该怎么救你?”   西时桉的确不是会一直囿于过去睚眦必报的人,或者说惹到他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没有以后了,自然也就没有一直盯着不放的必要。但是他对银洛的态度却完全是超乎寻常地揪着不放,所以银洛也不敢肯定了。   奕华驰想了想,认真道:“洛哥,你说我把你迷昏了,打包送到西时公爵府里,说是路上捡到的,特意献给公爵大人……这个主意怎么样?他会不会看在礼物的份上网开一面?” 第67章 秘密筹备   银洛笑了笑, 只当奕华驰是在开玩笑, 笑骂了两句两人相携离开天台,一起去魔法之神的神殿拜谒。天下所有魔法师都信奉魔法之神, 不信奉的法师会被视作异端法师,在魔法研习一路上寸步难行。   所以几乎所有成规模的魔法学院内、至少学院附近都会建有魔法之神的神殿, 学生定期都会前去拜谒,向神展示自己虔诚的信仰之心。   银洛是一名魔武士, 从被马格斯引导着踏上魔法修习的道路上开始就会拜谒魔法之神, 只不过他以前在海上没有皇家魔法学院这么好的条件,每次参拜魔法之神都是对着船上挂着的一副看不清人影的魔法之神画像聊表心意——不过马格斯老师说过, 信仰重在心诚, 不看重形势,神会看透一切。   从结果来讲也的确如此,他的魔法修习之路还算顺利, 并没因为只是对着一副画像参拜就被剥夺力量。但从来到魔法学院开始,他就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定期去学院内的魔法之神神殿内进行参拜。   作为光耀帝国最顶级的皇家魔法学院,学院内的魔法之神神殿也建设得宏伟庄重,银洛在沿海小城见过的魔法之神神殿完全无法比拟。魔法之神在传说中是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之子, 所以在神殿建设上和光明神殿颇为不同, 不是那么的明亮圣洁,反而大量运用了自然光影之美。   高高的神像伫立在宽广的神殿中后部,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之中,看不清面部和表情,同样显得庄严、肃穆、高不可攀且遥不可及。建筑匠师技艺精湛, 将传说中魔法之神的冷漠疏离和高傲无情表现得惟妙惟肖。   通常情况下银洛走进神殿后就会和一般人一样,恭敬地低头参拜,恭敬地冥想着自己对神虔诚的信仰,再恭敬地转身离开。这天他像之前一样和奕华驰一起参拜完,抬起头的时候若有所感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那一眼让他愣住了。   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西时桉。西时桉站在距他一臂之遥的地方,仿佛抬手即是,又仿佛永远触不可及,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冷漠,只是纯然的无情——那是银洛没有看见过的无情,好像面前这个人身上真的丝毫不具备任何人类的感情。   无数黑色的影像涌入脑海,细想时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银洛试图去回忆那些影像的内容,却只能隐隐觉出那些都是有关他和西时桉的过往的片断。   这时奕华驰戳了戳银洛的后背:“洛哥,洛哥,你怎么了?”   银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向着神像的方向伸着手,眼底泛着隐隐的湿意,眼角凉凉的——在刚才那刹那,他竟然哭了。   银洛懊恼且羞赧地收回手,对奕华驰道:“没事,冥想太入神了。”   可能是因为就像人们说的那样,西时桉气质上实在和魔法之神太像了,所以那一瞬间才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人和有关那个人的一切。   奕华驰也没当一回事,冥想过于入神还是比较常见的,没必要大惊小怪。他在神殿门口和银洛分别回实验室,银洛则去上魔文课。   柯风锦已经离开了,她是前不久走的,说起来离开还和银洛有关。当时银洛被抓进正义监狱,柯风锦去和柯风信求情,结果和柯风信吵了一架;后来她得到消息后托人去给银洛送东西,被父兄知道后反而被家里管着不能离开家。   柯风锦当然受不了被家中限制自由,从小到大的矛盾爆发,第一次和家里闹翻,索性通过自己在神殿的关系又申请了去北部大陆的光明神殿交流学习。因为光明神殿的关系,她又是代表光耀帝国的神殿出去交流,柯风家也不好插手,因而申请被批准后她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即使在北方大陆她也听说了郁金香审判庭上发生的事,知道银洛自由之后很快联系了他,两人相互交流了近况,末了柯风锦笑着说“你要是留下当公爵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别让我哥太惨;你要是想回去当海盗……那我去海上玩的时候,你要接待我”。   银洛对她说“当然可以”,没说自己是要走还是要留,柯风锦也没问。   银洛走到魔文课门口习惯性想找自己同桌,没找到柯风锦,反而引来了一众打量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快速潜入进去找了个空座坐下。   因为银洛认真好学,所以虽然他基础薄弱,魔文老师也一向记得他,上课还喜欢叫他回答问题。   结果这堂课课间的时候魔文老师塞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有关魔文的问题,魔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给你一道附加题,你能把这道题答出来,期末给你加十分。”   银洛扫了一眼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老师,这题超纲了。”这么深奥的魔文问题,不是他一个魔文中级班的学生短时间里能答得出来的,努力也不行,估计研究一年都勉强。   魔文老师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可以求助外援,让家里人帮帮忙也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魔文老师一咬牙道:“给你加二十分。”   银洛瞬间明白了老师的意思,笑着点头答应。   他倒不在乎加分,他真的不一定能留到期末,但狐假虎威帮魔文老师解决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也没什么——他还记得他刚入学不久的时候,魔文老师还要把“珍贵的”西时桉讲座的票送给他。   下午西时桉同往常一样接银洛回家,银洛一眼就看到公爵府的后半部分被封了起来,有工程队从后门进进出出。   “怎么突然开始装修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西时桉牵着他的手,垂了垂眼,随意回道:“嗯,年头久了,该翻修一下了。”   走进府里,可以明显看出来他们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也已经装饰一新。吃完饭后克雷斯还拿出一本当年最新最时尚的高级园林样式图册,让他和西时桉翻看,选自己喜欢的风格样式。   西时桉挑了一个,却被克雷斯驳回了:“大人,我认为这个样式有些简单了,不够郑重端庄。”   随后克雷斯一本正经地转向银洛:“夫人喜欢哪个?”   银洛对园林和花园的样式毫不上心,随意翻了两页就指了一个看上去还可以的。   老管家眯了眯眼睛,最终肯定地点了点头,转向西时桉道:“这个很好,就按夫人的意思来吧,大人您认为呢?”   西时桉自然也顺着银洛的意思来,园子的样式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样过了几天,银洛就算一心只谋划着该如何顺利离开,对外界的变化较为迟钝,但渐渐也发现有些不对了。   终于在周末服装师上门来给他和西时桉量尺寸的时候银洛问了出来:“西时,你究竟准备做什么?”   那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西时桉坐在床上继续翻着各种最新礼服款式,低着头道:“就是想给你做两套新衣服,怎么了?”   银洛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和隐隐的猜测,闻言根本不信,直接坐到西时桉旁边搂住了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地边亲他耳垂边耍赖:“我不信,西时,告诉我吧,告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犹如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最终消失在唇齿之间。   西时桉被缠得没有办法,扳正了他的身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阿洛,我们结婚吧。”   他本来是想给银洛一个惊喜的。但到如今,他也知道他瞒不下去了。要为婚礼做的准备那么多,爱人迟早一定会发现会猜到的。   银洛愣住了。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一场迟早要落幕的戏,一个迟早会离开的人,还要什么婚礼。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他都受不起。   但他不敢说。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摸了摸那块坏掉的腕表。   回到公爵府之后他就拿回了这枚空间戒指,但没把坏掉的腕表给西时桉看,也没有想要修复的打算,有一天晚上西时桉曾经不经意般问起过,他只说是在被抓进正义监狱那天晚上的对抗中坏掉了,后来掉到了地上,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他不敢说,不敢告诉西时桉他不要婚礼,他承受不起。   他怕重蹈覆辙,他怕功亏一篑,他怕西时桉会发现,他怕自己承担不起对方的报复和怒火,他怕弄巧成拙……他怕西时桉。无关骨气或勇气,这么多天以来的朝夕相处,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完全是一个不可抗衡的存在。   西时桉却误解了他的沉默,自顾自解释道:“我知道,阿洛,我们早就结过婚了,但我欠你一个婚礼。我在那些人面前说了你是我的伴侣,但远远不够,我要给你一个正式的仪式,向所有人昭告我们的关系。”   他还记得以前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银洛总和他说等以后到了陆地上有了条件,他要给他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现在他们回到了陆上,也具备一切条件。他想让他们曾经的愿望成真。   银洛闭了闭眼,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应道:“好。”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从这个角度,他的脸完全被挡住,西时桉看不见他的表情。   西时桉习惯性地搂住了爱人,重复了一遍当初银洛说过许多次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让世人惊叹的婚礼的。”   别这样,西时桉,我会心软的。   银洛闭着眼笑了笑,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依然道:“好。”   西时桉搂着爱人,心中划过一丝隐隐的失落……阿洛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高兴。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低头亲了亲爱人的发旋。没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会把最好的给他。 第68章 婚礼筹备   当晚深夜的时候银洛再次联系了索菲亚, 语气平静地告诉她自己发现了一个离开的最佳时机。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他会跑, 会是西时桉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索菲亚听完他的计划之后沉默了片刻,才用调侃般的语气道:“不是吧?夫人您真能这么狠?早一点晚一点都好吧?当初圣玉兰公爵也没选在你们婚礼上展开报复。”   “嗯”, 银洛应了一声,“我们结婚那天晚上, 我才把圣法核送给他。”   索菲亚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才再次和好友确认道:“阿洛, 你要想好了。说实话, 我真想象不到西时桉可以做到这个程度……我觉得,他是认真的了, 至少已经对你有些认真了。”   一场昭告天下的婚礼, 以西时桉的身份,已经完全不能以游戏来看待。   银洛没有回答,半晌后才轻笑着道:“或许吧, 但是对于他那样完美无缺的人,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兴趣,只会把我的爱当作污点吧。而且索菲,我和你说过, 我不会把我的自由交到任何人手上。”   索菲亚没有再坚持。她身在海上, 远离光耀帝都,并不知道银洛这里发生了什么,况且她自己也不相信传闻中无欲无情的圣玉兰公爵真的会突然变得多么深情,她也支持银洛努力为自己争取主动权的行动。她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好友如今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开始彷徨无措、裹足不前。而不是像以前那样, 看上一个人,甚至没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就敢把人劫回来,只要觉得喜欢想在一起,就要使尽浑身解数把人抢回来。   她不知道友人如今看破世事炎凉般的萧索和凉薄感是不是一种成熟,她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回到银色闪电之后银洛能变回那个潇洒肆意、自信果敢而勇往直前的海盗团长。   也或许,海盗的灵魂和生命终究寄托在海上。   每夜同床共枕相拥而眠,西时桉还是很敏感地发现了爱人的心不在焉。   圣玉兰公爵夫人的心神好像全部放在别的事情上,他的视线仿佛总是落在远方,有时对西时桉的回应带着些许的凝滞和不自然,即使是看向他的时候,银灰色的眸子里也有一层淡淡的忧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笑容。   西时桉也主动问过银洛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银洛只告诉他是因为快要期末考试太忙压力太大了。西时桉本能地知道这不是问题的结症所在,但他不敢再问,只是在日常生活中越发的体贴细致。   周末的下午两人一起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花园里已经装饰一新,是按照银洛挑的那个方案装点的。   银洛侧对着太阳的方向坐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映照进他的眼睛里。西时桉突然想起来他刚被银洛带到海盗船上的时候,银洛为讨好他带他去陆上,第一次带他去了一家坐落在落后小城里的勉强稍显体面的咖啡店。   那时候也是像这样一样,阳光映照进他的眼睛里,剔透无辜得让人心软,海盗银灰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眨也不眨地看向他,里面满满的全是他一个人,仿佛他盈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如今银洛的眼睛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即使映着阳光也不复往日的明亮,他看向西时桉的时候,西时桉只能从那里面看到一个淡淡的黑色的影子。   他再也不是他的全世界了。那一刹那,大魔导师闭了闭眼,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认知。   银洛依然会每天和他温存,和他亲热,依然会笑着亲吻他的眼睛,依然会促狭地笑着给他整理他故意弄乱的袖口和衣领,依然会在每天晚上入睡前对他说“最喜欢他了”。因为快要期末考试,银洛甚至会经常用一堆低级魔法问题缠着他。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了,西时桉对自己说,别太贪心了。   每天闭眼之前和睁眼之后,都能看见这个人平静甜蜜地睡在自己身边。能触摸他,能拥抱他,能和他说话,能听他撒娇,能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我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么?   可是他心里清楚得知道,他不满足,这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他想像从前一样,银洛只要看到他眼睛就会亮起来,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抑制不住地开心,把整颗心敞开来送给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他却对爱人的郁郁寡欢无可奈何,他们明明每天相拥而眠,他却接近不了对方的心。   没有关系。西时桉告诉自己,等他们举行婚礼之后,等他们一起生活久了,等银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切都会变好的。爱人曾经那样深爱着自己,那样的爱怎么可能会轻易凭空消失?他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银洛,他会倾尽所有去爱他、保护他。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想法和曾经的银洛是多么的相似。   老管家克雷斯向西时桉征求关于婚礼上要用到的物资的采买意见,西时桉想了想,索性决定亲自带银洛上街去挑。   银洛被他强拉出来,完全是一副困倦的模样,窝在车子里动都不想动,走在路上也是怏怏的模样。   西时桉看得无奈又好笑,只觉得风水轮流转。当年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也是这样,银洛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出来为婚礼作采买,他一脸不满地跟在后面,完全是个拖后腿的。   但其实我当时是上心的。西时桉在心里有些无奈地回忆着,当时他跟在银洛后面,大多数时候顺着银洛的心意来,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装作不经意地否决了银洛挑中的几样他觉得实在不配他们婚礼,降低格调的东西。   公爵府的办事效率极高,虽然西时桉的婚期订的仓促,不像一般大贵族那样先订婚、订婚至少一年半载之后才结婚,中间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但他们还是尽善尽美地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切前期准备工作。   很快就到了要确认受邀宾客的时候,以公爵府和西时桉的名义要请的人自然由克雷斯去斟酌准备,此外西时桉还单独拿了一个本去找银洛,对他道:“阿洛,你要请谁?写下来就可以了。比如二皇子,他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还有罗丽嘉教授一家人。想请银色闪电的团员或者是那时候认识的朋友们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们开特赦令,保证他们在婚礼期间不会担心会被逮捕或是其他司法审查,当然他们也要保证这期间不违法作乱才行。担心离得远赶不及的话,我可以开空间法阵接他们过来。”   说起来西时桉对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印象还不错。那时候因为他是“团长夫人”,所以所有海盗对他还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先让团长夫人看看,让夫人先挑。他想让银洛开心,想给爱人一个最完满美好的婚礼,当然希望在那一天银洛能看到所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对他而言重要的人,能接受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   银洛轻笑着把本递回去,对西时桉摇摇头道:“不用了,二皇子不用我邀请那天也会来的。至于以前的朋友们,他们应该会不适应吧。而且用空间法阵传送来也太麻烦了。”   倒是说起来奕华驰让他不禁磨了磨牙。   以前奕华驰和西时桉是很不对付的。奕华驰自觉对西时公爵很尊敬,其实在不自觉的时候惹了西时桉不止一次,一段时间内甚至一直被西时桉视作眼中钉,经过假扮女友、女装舞会等一系列事件后,西时桉不喜欢他是很正常的。而奕华驰也在不知道“恶毒前妻”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对友人的恶毒前妻极为不满。   但这一切都在西时桉“恶毒前妻”的身份曝光后变了。   银洛只能感慨奕华驰毕竟还是二皇子,皇室中人还是不一样。   那次西时桉上完课,站在讲台上等他一起回去,他在底下故意磨蹭,想让西时桉先走,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奕华驰从他身边窜了出去,听着他对西时桉无比真诚地说着类似“公爵大人,我一直都知道洛哥他有一个特别深爱的伴侣”“我们所有人还都知道洛哥一直特别仰慕作为大魔导师的西时公爵你”“只是没想到,原来洛哥爱的一直都只是公爵大人你一个人呀”的话。   当时西时桉看奕华驰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友善了不止一个档位。   银洛只能徒劳地、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呐喊着,二驰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不是这么和你说的呀。 第69章 婚礼   婚期定在了银洛期末考试完后的第一天。   西时桉征求过他的意见, 问他要不要定在期末考试开始前的一周, 这样就可以以度蜜月为理由理所当然地翘掉期末考试了。银洛心动了一秒,稍稍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和他去度蜜月会是比期末考试更正当的事情, 然后就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一来他确实想给自己在魔法学院的学习一个交待,二则是因为当时逃跑时魔法阵遭到了损坏,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修复魔法阵。   奕华驰是皇子,有皇室的身份在, 而且只是他的好友, 对他逃跑的事情并不知情,所以如今银洛并不太担心自己逃跑会牵连到奕华驰;柯风锦在北部大陆的神殿交流, 更是和此事扯不上关系。之前银洛最担心的是西时桉会迁怒罗丽嘉教授一家, 因为西时桉曾用罗丽嘉教授威胁过他,但罗丽嘉教授一向声誉极好,之前唯一的把柄就是涉嫌协助隐瞒他的身份, 但是西时桉亲自解除了他顶级通缉犯的身份,并且明显同样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把自己放在了和罗丽嘉教授等同的位置上,所以这一点忧虑也可以解除了——他还是相信西时桉的为人的, 罗织罪名陷害清白的罗丽嘉教授来威胁他这种事西时桉还做不出来。   抛开那个人本身不谈, 他这次可以说是真的了无牵挂了。最后挂念的事可能就只有他的期末成绩了。   婚礼那天天空无比晴朗,天边只飘着几缕像被拉开的棉花糖一样丝柔的白色云彩。穿着西时家族统一制服的侍从们在克雷斯的指挥下进进出出,为迎接第一批前来的宾客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说是婚礼,这里更像是一场魔法的盛宴。昨晚银洛睡着之后西时桉偷偷爬了起来,给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十几个大型魔法阵注入魔力——魔法将这里装点得犹如梦幻世界一般, 走进公爵府,外面的庭院里还是万里晴空,宴会厅中却是星光点点,皓月高悬,仿佛真的处身在露野的夜晚一样。更奇妙的是庭院的后面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广阔大海,海上荡起层层白色的波浪,还能看到捕鱼人的渔船,船上的捕鱼人甚至会热情地和看到他们的人打招呼。   这一切当然不是真的,只是魔法的装饰效果而已。   而另一面,却是真实的大片大片的纯白色的玉兰花海。   银洛曾经随口问过西时桉一句为什么叫做圣玉兰公爵,西时桉解释说因为光耀帝国的传统,传统贵族家族的爵位都是以花名来命名的。按照传统,最高阶的爵位都是一个形容美好事物的形容词和一种美好花朵的组合,如圣玉兰公爵已经是其中等级最高的爵位了;而较低等的爵位封号也会简单一些,比如紫色花子爵。   银洛随意地说了一句“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种上玉兰花?你和玉兰真的很像,如果家里种上一片玉兰,也会很漂亮吧”。西时桉就默默地让克雷斯往公爵府的园子里移植来了一批品种最优良的白玉兰树,但这时候不是玉兰盛开的季节,为了在婚礼上能让银洛看到玉兰花海,西时桉就使用生命魔法,一夜之间催开了近千株白玉兰树。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飘在空中,落在地上,不似人间,更似仙境。   婚礼的主人用巧妙的心思将传统贵族婚礼的华美庄重同奇妙的魔法融合在了一起,令每一位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惊叹不已。   这样的手笔和规模,在当世是很难找到第二家了。所有人,隔着这些别具心思的布置都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特别是在场的魔法师们,他们能清晰分辨出来这所有纯正、浓郁而强大的魔法气息全部来自圣玉兰公爵,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西时桉本人亲自布置的。   几乎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不禁在心中感慨,从在法庭上公布公布关系,再到这场极为用心的旷世婚礼,一向被视作毫无感情高不可攀的圣玉兰公爵原来还有如此温柔深情的一面。于是他们愈发好奇西时桉那样的人究竟是如何认识一个在世界上恶名昭彰的海盗,又是如何爱上对方的,毕竟这两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差别都实在是太大了。   奕华驰自然也好奇过这个问题,并且问过银洛,但是银洛一概敷衍了过去,只是说是在海上认识的。在他想来被劫到海盗船上的经历终归称不上光彩,可能会被西时桉视作一辈子的污点,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然也有心思活络的人想到了之前圣玉兰公爵曾在海上失踪过一段时间,由此猜出两人大概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相爱的。   作为婚礼的主角,银洛和西时桉很早就要起来收拾准备,由于准备各种魔法的缘故,西时桉更是基本一夜没睡——他也睡不着,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婚礼的憧憬和未来的期待。虽然早已经和银洛结下婚契并且在海上举办过一起婚礼了,但是如果不办这样一个仪式,他总觉得还缺些什么,还有一些东西不够完满。   而今天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一对伴侣,所有人都会见证他们之间的爱情,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婚礼上西时桉给银洛准备的是和他同样的西时家族制式礼服。年轻的海盗穿上白色的礼服显得分外帅气,银洛双腿笔直而修长,身材劲瘦而充满力量,被打理得很柔顺的微微蜷曲的银色长发披在肩上,再配上那双雾蒙蒙的银灰色眼睛,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又柔和了几分,削弱了许多海盗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和掠夺感。   西时桉看着自己的爱人,几乎想把他就这样关起来——只有自己能见到,只有自己能碰到,他只能和自己说话,只能对自己笑,只能爱自己……总之让银洛不要再见到任何人,完全属于自己就好了。   他只有靠理智来遏制自己这些黑暗而疯狂的想法,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经把这些强烈的控制欲和掌控欲付诸行动的事实——   在银洛第一次逃跑未遂而被抓进正义监狱之后,他变得越发不安起来,他既害怕银洛再次逃跑离开自己不再回来,又担心银洛不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一个看护不到让他惹了麻烦出了危险,如果真的碰到实力强劲的对手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结果他想也不敢想。   所以他在银洛离开正义监狱回家三天后,也就是回去上课的前一天亲自给银洛左耳穿了耳洞,并亲自给他戴上了一枚被特意雕琢成玉兰花形状的白月石耳钉。   白月石是一种极为美丽却罕见的高级魔法宝石,具有非同一般的附魔效果。西时桉送给银洛的耳钉里加了一个除非他亲自解开咒语否则无法摘下的魔法,然后在耳钉上施加了一系列定位追踪魔法、远程控制魔法和防护魔法。   这次他没有选戒指或是腕表那样的配饰,而是选了耳钉,不过是顺遂了他自己的心意——他不想能轻易地被爱人摘下放在一边,他想和爱人合为一体,融入对方的骨血里才叫好。   银洛一直以保守的老人家自居,并且一直保守地认为只有风骚的男人才会戴耳钉,正直的良家妇男都不会戴这种东西,所以他从前从没有戴耳钉的习惯,自然也不会有耳洞。   那天是西时桉连哄带骗地把他抱在怀里,亲手在指尖上凝成了纯粹的魔法能量针,穿透了银洛的耳垂,随后大魔导师动作轻柔地舔去爱人耳上沁出的血珠,再小心翼翼地拿出天鹅绒盒子里的玉兰耳钉给银洛戴上。   完事后银洛颇不适应地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看自己左耳上那朵白色剔透的小玉兰花——他很少照镜子,认为这行为女孩子气,然而这次在西时桉把它戴上他的左耳之前,他还没仔细看过这东西,他自己又摘不下来,所以不得不在镜子前仔细照着看。   他不习惯地用手摸着耳钉,突然间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在耳钉的内侧贴着肉的地方铭刻着一个字。他又仔细地摸了摸……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桉”字。   那个时候,银洛心中骤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上古魔兽紧紧盯上的猎物,如果再不跑,就再也跑不了了。只会被牢牢制住,等待魔兽将他玩腻的一天,而后彻底咬碎吃掉,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西时桉看着自己打扮妥当的伴侣,微笑着走近了一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银洛左耳上那枚小小的白色玉兰,像是确认着什么一样。   “很好看,”他轻声道,“这一身,很配你。” 第70章 誓言   在光耀帝国传统的婚礼中, 丈夫首先要带一部分亲朋好友去妻子家中迎接妻子, 然后两人同所有的宾客一同来到婚姻女神神殿中,在所有人见证下结下婚契, 再和所有人共同回到婚礼典礼会场庆祝。为了避免当天在婚姻女神神殿结婚契不成功的窘境,一般新婚夫妻都会提前先去在女神见证下结下婚契, 等到婚礼当天只要向在场宾客们展示他们已经结契成功了就可以了。   银洛在光耀帝国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何况两人夫妻关系也不是那么分明, 所以第一个迎亲的步骤就省去了, 直接和宾客们共同前往神殿即可。   西时桉把展示结契成功的神殿定在了光耀帝国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婚姻女神殿中。这座神殿离公爵府不远,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但是因为帝国皇室重要成员的婚礼都在这里举办, 几乎每位皇帝大婚之前都会对神殿进行增建和翻新,所以神殿一直保护得很好,规模也一直在扩大, 不同时期建造的部分都能看出那个时候的建筑流行风格。它也因此一直饱受建筑学界的喜爱。   这座神殿另外特殊的一点在于,和其他婚姻女神神殿中只有婚姻女神神像或者只有婚姻女神及其从属神神像不同,这座神殿里依然将婚姻女神奉为主神,却还供奉着光明神、力量女神、海洋女神、黑暗之神、魔法之神、火焰之神等等一系列神话中的重要神祗, 这些神被供奉在神殿大殿较靠上方的位置, 会一同见证神殿中婚契的结成。   所以光耀帝国的帝王都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其目的就是达到“不只是婚姻女神,所有神祗都见证了我们的婚姻”的效果。   西时桉挽上银洛的手,一同走出公爵府,一枚白色的玉兰花瓣飘落在银洛的手上。   银洛看着手中的花瓣, 微微愣了一下,甩开西时桉的手向府邸后面跑去——千树万树玉兰盛开,纷纷扬扬如同香雪翻飞,玉兰树下是一个大型的生命魔法法阵,再为这些耗尽生命般吐露芬芳的玉兰补充源源不断的生机;而玉兰花海的另一面,是一整片用魔法幻化出的海。   海浪起伏,潮起潮落,甚至隐隐可见远处有一座心形的山,山体在阳光的反射下映照出七彩的光芒。银洛一直坚信每一片海都是有生命的,每一片海都有自己独特的样子,都和别的海不一样。而这正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怀念的,碧罗斯海域的景象。   他突然想起从前在海上的时候他总要把西时桉拖到墙头,给他指看自己眼中最美的海景,然而那时候西时桉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却原来他也有把这些景色看在眼里。   西时桉在这时候追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在看到银洛是看着玉兰花和海景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放柔了声音哄道:“回来再看,我们一会儿在这里举行典礼。”   银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乖乖被西时桉拉走,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他没有看西时桉幻化出来的碧罗斯海域,他看向的是那一片海一样的玉兰花,以及每日再熟悉不过的公爵府。   西时桉拉着他坐上白金两色装点的礼车。   “你说婚姻女神会不会觉得我们烦?”西时桉紧握着爱人的手笑道,“结婚、离婚、离婚不成,现在又要去结婚。”   “我倒是怕光明神会惩罚我们,”银洛淡淡看向他道,“你上次在他神殿里乱来,这次还敢选在有那么多神的神殿里结婚。”   “那怎么能叫乱来,我什么都没做,只亲了亲你而已。”西时桉辩解道。   他说着话,又倾过身吻了吻银洛的唇,凝视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道:“阿洛,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说过的话吗?”   “忘了。”   “骗人,”西时桉咬了咬伴侣的唇作为惩罚,想到马上就要下车见人不敢太过放肆,只舔了舔,低声道,“你那时候说,’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我说好。”   他伸手抚上银洛的脸颊,小心翼翼地亲吻他微微颤抖的银色睫毛:“阿洛,是你先说要一直在一起的,你可不许反悔。”   银洛没有答话,而车子也在此时停下。   宾客们已经先到了,在克雷斯和公爵府众侍从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在神殿中按预先安排的位置坐好。   即使是排座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几位贵族不和,哪几家属于对立阵营,哪几家关系亲密,哪些人要靠前坐,哪些人要坐在后面,哪些人要先到先入座,哪些人一定会在最后来……这些事情全部要掌握,然后巧妙地把不同人安排开。不过这件事难不倒克雷斯,老管家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岔子。   克雷斯亲自走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同时低声对西时桉道:“大人,陛下和皇后已经到了。”   西时桉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   他率先走下车,从克雷斯手中接过白色丝缎手套戴上,然后微微欠身,伸出手把银洛牵出来。两人十指相扣,相携着一同步入铺上了崭新红色天鹅绒地毯的神殿。   庄严的音乐响起,原本坐着的宾客纷纷自发起立,用掌声迎接这对新人入场。   西时桉的嘴角一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骄傲与喜悦,黑色眸子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的余光一直看向身边的爱人,目光满溢着温柔与甜蜜。相较之下旁边的西时夫人则较为内敛,银洛一直像是紧张不自在一般垂着眼,余光一直看向地面的红毯和远处的青石板。   “别怕,”西时桉忍不住压低声音悄悄宽慰他,“我们已经结过一次婚了,这次虽然人多了一点,但也和那一次一样。别怕,有我在。”   银洛微微点了点头。   展示结契的仪式由这座神殿的大祭司亲自主持。   大祭司已经一百多岁了,一直虔诚信仰并信奉婚姻女神,现任皇帝的第一次婚礼也都是由他主持的。据说他会把婚姻女神的祝福分给新人,由他主持的婚礼的新人一定会一生幸福美满。   新人入场后,首先会由全场身份最高或是最受人尊敬的人表达对这对伴侣的祝福。这场婚礼上自然由光耀帝国的皇帝陛下承担这项职责——在场的人没有谁比他身份更高了。   银洛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国的皇帝陛下,奕华驰的父亲奕华铭,他看起来还完全算不上老,有着一头茂密的黑发,声音宏亮,态度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就银洛看来这位皇帝陛下再干二十年本职工作也不成问题,他不禁有些不理解奕华驰大哥和他继母弟弟为什么现在就要开始针锋相对。   在皇帝之后,神殿体系的最高代表,光明神殿的大神使也代表光明神表达了对圣玉兰公爵大人及公爵夫人婚姻的认可和祝福。   按道理讲,在大陆神系里黑暗神和光明神的地位是相当的,都是一方神域的主宰者。但是黑暗神在传说中一直是忧郁阴沉不问世事的形象,加上普通人本能地更喜欢光明,人间对黑暗神对信仰也不多,所以在人间神殿体系中光明神殿一直拥有最高的地位。从某种程度上讲,代表光明神的大神使甚至拥有比皇帝更高的地位。   然而这次大神使却失仪了。在他代表光明神表达完祝福正要下台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到地上,幸好有站在一旁的神殿祭司扶住了他。   “公爵大人,抱歉,失礼了。我昨晚一直在神殿祷告,所以精力有些不济,刚才有些头晕。”大神使向西时桉致歉道,同时也是解释给在场众人听。但作为从小信仰光明神、坚信神的意志和威能存在的神使,他心中却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是否有行为失当、违背光明神的意志的时候,并决定回去之后就去神殿进行忏悔——他认为刚才突然的晕眩是神给他的警示。   婚礼继续进行下去,大祭司引领西时桉和银洛两人站到婚姻女神的神像前,请他们交换婚姻誓言。   “银洛,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答应我,无论是生还是死,无论到何处去,无论我们所处的空间如何变换,我们都永不分离。我们彼此相爱,永远属于彼此。”西时桉望着自己的爱人道。   这不是标准的婚姻誓言,但毫无疑问具有同等效力,并且任何人都能听出这份誓言中的诚挚。   银洛怔愣了瞬间,余光不自觉地向上瞟去,在西时桉的上方,恰好供奉着魔法之神的神像。那一刹那,无数纷飞混乱的黑色影像再次从他脑海中掠过,同上次一样,依然什么都没有留下,最后眼前只剩一片纷扬飘落的白玉兰花。   银洛睁开眼,看向满怀期盼地看向他的爱人,银灰色的睫毛向下垂下。   他轻声应道:“好。” 第71章 离开   那一瞬间西时桉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搂过银洛,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俯身轻轻吻了上去。   淡淡的, 温暖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完全笼罩起来——这是婚契结成的象征, 意味着他们是被神所承认的,真正的伴侣。   底下传来小小的惊呼。有一小部分人一直不相信圣玉兰公爵真的会爱上一个海盗并且能结成婚契, 始终阴谋论地认为这一切一定和大贵族间的派系斗争有关系,直到看到眼前一幕后才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吻结束。年迈的大祭司站在神像前庄严宣告婚姻成立, 他们会得到女神的祝福与庇佑, 任何来自外界的、试图拆散这桩婚姻的力量都会受到女神的惩罚。   而后音乐再次响起,按照传统, 所有在场的人都站起身为他们鼓掌, 然后依照次序向前向新人献上祝福,再依次离开神殿。新人会是最后离开神殿的,这样当回到婚礼典礼会场上的时候, 他们又将得到所有人的热烈欢迎与祝福。   接受完所有的祝福,看着所有人相继离开,西时桉也挽起银洛的手:“阿洛,走吧, 回去还有好长时间的典礼呢。”   银洛小声“嗯”了一声, 反握住他的手,没再说话,依然像来时一样羞赧地看着地面跟着他走出去。   西时桉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发现异样,直到走到神殿外面想把爱人扶进车里的时候才惊觉不对——从神像到神殿外的这一路上, 爱人独有的气息越来越淡了……可他明明还牵着阿洛的手。   西时桉喉头动了动,转过了身子,向牵着的那只手灌注魔力——在他的魔力席卷之下,他牵着的那个“银洛”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化作一道烟雾消失了。   替身傀儡!   西时桉狠狠咬了咬牙,这是他送给爱人的替身傀儡,为的是防止银洛上次被人控制住那样的事再次发生。有了这样魔器,使用者就可以制造出一个持续时间较短的“替身”,“替身”上会残留使用者的一丝意识,暂时对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但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就会耗尽被注入的魔力自动消失,如果要做打斗等行为注入的魔力还会消耗得更快。   这个替身最好的地方在于极为逼真,几乎就和真人一模一样,即使魔法修为再深厚也轻易辨认不出来。他当时想的是以银洛的本领,就算真的遇到强敌打不过,有了这件魔器后用替身傀儡拖一拖,至少逃跑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没有想到,银洛会反过来用这东西对付他。   更关键的是,他在银洛身上施加的几个用于追踪和远程控制的魔法全都消失不见了。那些魔法他解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由于银洛魔法造诣本身有限,两人水平又差距过大,那些魔法银洛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甚至不仅是银洛,西时桉有自信那些魔法即是是其他大魔导师也难以轻易解开。   银洛的确是解不开西时桉施在玉兰耳钉上的魔法,但他找到这些咒术的一个漏洞,换了种方式把这个问题绕了过去。他把那上面所有和他自身相关的咒语都转移到了可以短暂附着他意识的替身傀儡上面,然后在方才握住西时桉的手的刹那,把带有这些咒术的替身傀儡交到了自己伴侣手上。   即是仅仅是这种咒术转移也不是他的水平能轻易解决的,是魔文老师给了他灵感。那天他带着魔文老师的附加题回去问西时桉,西时桉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觉得好笑只讨要了一个吻作为报酬就爽快地给他把问题解决了。   于是银洛有了方向之后就打着复习的名义先泡在图书馆里查资料,整理出可行的操作办法后拿去问魔法学院的老师,假意称是“我家属给我布置的作业,我不想被他小瞧,老师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魔法学院的老师们和西时桉都没什么接触,一方面感慨着圣玉兰公爵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公爵夫人,另一方面又很想看看西时公爵会给自己的伴侣出怎样的问题,所以都很乐意帮银洛解决问题。一个问题中往往有几个极难攻破的点,魔法学院的老师们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银洛就再拿回去问西时桉,说是学院老师给他布置的附加题。   而这些被拆出来的,令魔法学院老师们头痛的点的问题已经较为细致,即是拿给西时桉看,此时西时桉也不会猜出银洛原本的问题是什么,更难以推断出爱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西时桉只以为是爱人身份公开之后学院的老师都借机以此来请教魔法问题,也不在意,再色令智昏地被银洛亲亲密密地哄两句,就都很痛快地把解法告诉了银洛。   殊不知,却是他亲手给爱人系上了锁链,又亲手给爱人递上了解锁的钥匙。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前因后果交织在一起,西时桉马上就清楚了银洛要做什么——他顾不得旁人惊愕的眼光,飞快重新跑回神殿之中。在这个时候,身为大魔导师的他甚至忘了使用空间魔法。   银洛依然站在婚姻女神神像之前,脚下是一个隐隐泛着金光的单人空间传送阵,此时传送阵已经启动了一半,海盗看见去而复返的大魔导师,闭了闭眼睛,脸上却全无惊讶之色。   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那个替身傀儡骗不了西时桉太久,能托住西时桉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原本是想把空间传送阵布在公爵府里,但是那里有太多西时桉布下的魔法阵和防护阵,他担心会有影响,所以思考之后把传送地点选在了这里——这座神殿平时是关闭不对外开放的,但是凭借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他想进来看一看也很容易,甚至不需要西时桉陪同。   变得空旷的神殿里,西时桉缓缓伸出手去,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看向银洛:“乖,阿洛,别走。你刚答应过我的。”   银洛缓缓摇了摇头:“西时,不用担心婚契。我问过了,即使夫妻双方身处异地,只要各自去向婚姻女神请求解除婚契,婚契也可以解开。”   “我要走了,我不想陪你玩感情游戏,等你厌倦之后,我的爱对你只会是玷污吧。”他轻声道。   “不是游戏,从来就不是游戏,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西时桉拼命地解释着,“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的爱对我是玷污。”   “银洛我爱你。”   银洛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怔了一下。   空间魔法已经生效了,西时桉不敢强行中断魔法,如果强行中断,处在空间阵中间的银洛可能会被汹涌的空间扭曲的能量所撕碎,也有可能会被卷入空间裂缝,再也找不回来。即是只有千万之一的可能,西时桉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阿洛我爱你。“他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或者带我一起走。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没关系,我可以只做你的小蜜糖,我可以放弃圣玉兰的爵位,我可以放弃所有魔力,我可以不做魔法师,我可以不做西时桉……我只做小蜜糖,好不好?“   他凝望着一步之遥的爱人,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哀切和恳求:“阿洛,好不好?”   一向冷漠的、高高在上的、骄傲无情的面容在那刹那轰然崩开,彻底露出内里与所有的弱点。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   空间魔法在此时生效,强烈的淡金色光晕笼罩了银洛。   银洛缓缓闭上了眼,轻轻地、慢慢摇了摇头:“你是西时桉,不是小蜜糖。”   “阿洛,别走!”   曾经他想要他全心全意的爱,后来他只要他还爱他就够了,现在他甚至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在骗他,是不是还真的爱他,只要他留下,就好。   阿洛,别离开我,哪怕是骗我,哪怕哪些喜欢我的话,都是在骗我。你骗骗我也好,别走。   无数空间能量在此汇聚,空间在刹那间变幻扭曲,空气似乎都开始震动。而这也不过是瞬间的变化,下一瞬间,传送结束,一切回归正常。地面上泛着金光的空间魔法阵已经彻底消失——连同魔法阵上的人一起。   西时桉狠狠握紧了拳,低下头,掩起了脸上所有神色。   在他上方,被高高供奉在接近穹顶地方的魔法之神神像的眼廓里,缓缓沁出了一滴泪。那滴泪附着在冰凉的石质神像上,很快没了进去,只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记。   西时桉在这时抬起头来,苦笑着看向上方魔法之神的神像,轻声问道:“这就是我背弃信仰的惩罚吗?为什么不直接拿走我的力量?拿走我的力量,把他还回来。“   石像不会有任何回应。神殿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西时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的,阿洛不想留在这里,他就去找他。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大魔导师,在看到银洛要消失那刻,他一面心神俱碎,一面依然本能地在对方身上施加了一个隐形且无法消除的追踪魔法——更确切地说,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的只是一个加强魔法,不会被银洛发觉,更无法被消除。   他加强了他和银洛因婚契而形成的那条精神感应,只要婚契不解除,这条感应就无法消除。而他是绝不会让离婚这种事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真的是一件相互影响的事情。这原本设定里就是一个小海盗不小心招惹了大魔导师,被爱而不自知,大魔导师爱也不说,一边欺负一边宠一边给海盗摆平各种麻烦一边狂吃飞醋,两人天天折腾要离婚但死也离不了婚,一开始银洛自己默默背锅,后来两人相互甩锅“都是因为你太爱我才离不了婚”把离婚当情趣搞得婚姻女神很心累的傻白甜轻喜剧来着。 第72章 传音卷轴   ”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或者带我一起走。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没关系, 我可以只做你的小蜜糖,我可以放弃圣玉兰的爵位, 我可以放弃所有魔力,我可以不做魔法师, 我可以不做西时桉……我只做小蜜糖,好不好?“   爱人的表情如此哀切, 他情不自禁地想向对方迈出去, 但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提醒他:   不要重蹈覆辙。   而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一切消失不见。   ……   银洛骤然从梦中惊醒, 摸了摸头上的汗, 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天空——窗外灰蒙蒙的,海上又起雾了,是他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海的潮气, 熟悉的海的味道。   时间还早,银洛没再继续睡下去,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下了地。   船舱里居然有人。   索菲亚挥走聚拢过来的讨好她的海鸟,把手里最后一捧饲料撒向海面, 海鸟们立刻离开她, 扑棱着翅膀冲向海面。   索菲亚拍了拍手,转过头来看向友人:“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睡好?又心疼了?”   索菲亚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银洛倒是颇为耿直的点点头:“是,心疼了。我又梦到他了。”   他梦到的是那天在神殿里,西时桉要他留下来时的情景。   “你还爱他, 你忘不了他。”索菲亚一针见血道,时间还早,银色闪电号上这间公共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同时拉开另外一把,“来,聊一会儿。我一直很奇怪,在帝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他只是在和你玩感情游戏?”   这一点实在是让索菲亚大为讶异。她认为自己不相信西时桉会真的爱上一个人很好理解,毕竟她没和那位公爵大人深入接触过,她只是根据自己搜集到的各种信息推断出来的这一结论。   但银洛能在这件事上和她保持观念一致就令她费解了,银洛是那种对喜欢的人很心软、不记仇而且很重感情的人,况且当年在海上的时候银洛完全是一副已经完全沦陷的模样。就算之前西时桉冷酷无情地离开还给他喝了魔药,但后来从现有信息推断西时桉应该对他还不错,利用自己的权力给他免除罪名,还准备了那样盛大庄重的婚礼,以她对好友的了解,那瓶魔药的仇怨大概早就化解了,所以银洛这次坚持不相信西时桉要离开对方的行为让她有些奇怪。   “可能是因为魔法之神吧。”银洛道,摇了摇头,“我每次去魔法之神的神殿祷告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西时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就像九天之上那位神祗一样,根本没有情感……所有的情感和牵扯,在他玩腻之后回想起来都不过是污点。”   “骗人,找借口。”索菲亚明显是不相信,“你以前在船上的时候也会定期去参拜魔法之神的画像,怎么那时候你信仰的魔法之神不给你点提示让你赶紧收手。”   “真的,”银洛无奈地笑道,“以前真的没有过这种感觉。”   银洛想起了他挂在船舱里供船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魔法师参拜的那副魔法之神的画像。那是他刚和马格斯学习魔法入了门之后在沿岸小城上买的,价格十个铜币,对于当时还是一个贫穷少年的他已经是一笔巨款了。那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浓眉宽鼻阔口国字脸,长得庄重严肃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就很无情严苛。没有条件定期去神殿参拜的魔法师们都会随身携带这样一副画像,并且给出了高度好评,他们认为画上的人很符合自己对于魔法之神的想象。   可是银洛对着他那副魔法之神的画像,就是没有对着光耀帝都的神殿里面目模糊看不清样貌的魔法之神神像的那种感觉。   早起换班的船员把索菲亚叫走了,银洛独自爬到甲板上去透气。早上的风很清新,太阳一点点透出来,把雾气一点点驱散开,银色闪电号在海面上匀速行驶着,银洛看着蔚蓝色的海面,掏出了兜里的腕表,轻轻拿在手里摩挲。   银色的精致表盘上,一道裂纹清晰可见,表链上也有一道缺口。银洛把手表拿在手里看了半晌,突然一抬手把表扔进了海里。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再牵挂那么多,再优柔寡断下去,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银洛把表扔进海里后转身就走,然而在转身刹那他又退了回来,脱下身上的衬衣飞速跳进了海里。   碧罗斯海域终年气候宜人,海水的温度不会太凉。银洛自小在海上长大,小时候会和渔民的孩子或其他小海盗比赛在风浪里游泳,他从没输过。进入海水后银洛便睁开了眼睛,很快根据腕表落水的位置锁定了那块亮闪闪的东西,飞快游了过去重新把腕表捞入手中,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般浮出水面。   太阳彻底探出了头,银洛跳回甲板上捡起衬衣套上,把腕表重新扔回兜里,摸了摸左耳的耳饰,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里还有一个永远丢不掉的东西。他当时把耳饰上一系列魔法都转移到了替身傀儡身上,却没把这个除了西时桉谁都摘不下来的魔法转移过去。   与此同时,光耀帝国,帝都郊外西时家族的别院中,西时桉正寒着脸看着面前的守卫。   之前银洛离开,他为了掩盖真相,谎称是夫人突发急病婚礼暂时中止。后来又撒谎说夫人需要静养,所以暂居在郊区别院里。为了让谎言更逼真,也确实是为了让自己散散心,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对策,这段时间里西时桉也一直住在别院中。   可是没想到他不过是出去骑了一圈马,房间里竟然遭了贼。偷走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把他视若珍宝的宝贝的用魔法保存在木匣子里的一张魔法卷轴偷走了。   客观来讲,那不过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传声卷轴,只要他使用那张卷轴,这张卷轴的原本主人就可以听到他讲话。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这种传声卷轴不过是最低等最廉价的,如果不是有着通讯能力强、质量佳,不容易被追踪窃听不受信号等因素影响的优点大概早就要被淘汰了,和西时桉房间里的其他魔法卷轴的价值相比更是天上地下之差。   西时桉如此珍而重之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是银洛送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他唯一保留下来的一样东西。银洛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送过他不少东西,甚至不乏在普通人看来极为珍贵的东西,但当时他不以为意,以为这些东西就和爱人的爱一样得来的轻而易举,想要多少就还会有多少,银洛会永远那么爱他,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东西全送给他。所以他离开银色闪电号的时候,依然是高傲而矜持的,那些东西全都留在了船上,唯一贴身带着的只有这个——银洛留给他,让他在危险的时候呼叫自己的传音卷轴。   西时桉记忆极好,当时银洛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甚至都历历在目:   “我教你用过魔法卷轴的,有事就用这个叫我。”   “无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会马上出现。”   ……   “无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会马上出现。”   这句话几乎叫西时桉入了魔,成为他最后一根支柱。阿洛答应过的,只要他用这张魔法卷轴叫他,他就会出现。只要他呼唤他,他就会来。   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这张魔法卷轴,仿佛守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忐忑不安地不敢真的使用,他在怕,如果爱人再次食言了该怎么办?如果他用了魔法卷轴,爱人还是不肯出现不肯回来怎么办?那样他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他就这样矛盾地、如珠似宝地供着这张再普通不过的卷轴。就好像只要这张卷轴还在,阿洛就不会真的离开一样。   然而现在,卷轴丢了,被人偷走了。那偷走的简直不是一张低级卷轴,那偷走的是西时桉的命根子。   如果是在他的公爵府,四处守卫严备,还有他亲自布下的各种魔法阵防护阵,就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然而别院比起府里守卫还是差了许多。   “查到了吗?是什么人做的?”西时桉冷淡问道。   “查到了,别院里出了内奸,透露了您的相关信息,现在人已经在审问了。”克雷斯都有些忍不住擦汗的冲动,低头恭敬道,“窃贼是宏明帝国派来的人,应该是服务于皇室的特别人员,修为至少达到武圣级别,所以我们的守卫才没发现。他们听说您新研究出了一种禁咒,感到不安所以才派人来窃取机密。”   只是他们大概想不到,被圣玉兰公爵如此珍惜宝贝的魔法卷轴不是记载着新禁咒的卷轴,而只是一张普通的传音卷轴。   “让他们把东西还回来。”西时桉淡淡道,这是他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他们最好没碰过我的东西,否则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新禁咒是什么样子。” 第73章 一击即中   在这件事上, 西时桉几乎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最终起了关键作用。   他在盛放传声卷轴的盒子上施加了封印魔法, 由于魔法过于高深复杂,在西时桉的人找过去之前, 宏明帝国的人还没能成功把把魔法卷轴从盒子里取出来。由于怕损坏珍贵的禁咒魔法卷轴,那些人也不敢强行把盒子打开。   西时桉急于拿回传音卷轴, 承诺只要对方将卷轴完好无损地还回来,他可以既往不咎。不过虽然这次既往不咎, 但将来什么时候算账就说不准了。   宏明帝国起初不承认, 后来终究是畏惧西时桉如今的威势,不愿意正面和他交锋, 推脱说是那人的私自行为, 也没敢再使花样,老实地把装着魔法卷轴的盒子送还了回来,连同不少赔礼。   西时桉发现魔法卷轴完好才松下一口气, 转过头对克雷斯道:“铁片的事查清楚了吗?”   银洛留给他的东西还有一件,虽然不是银洛直接送给他的,但是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就是那枚从南部叛军手中收缴上来的铁片。根据叛军的供词分析, 这枚铁片是他们开启通往深渊之神的祭坛的“钥匙”, 蕴含着神的力量。   但是这枚铁片又是怎么来的?又怎么会在银洛身上被爱人随身佩戴?然而从银洛会拿它去换圣法核这一点可以推断出,银洛自己十有八九也不清楚这枚铁片的来历和作用。   所以西时桉没有问银洛,而是直接派人去查铁片的来历。这枚铁片对银洛应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他在思索能否以铁片为突破点重新找回爱人。   但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大人,”克雷斯道, “目前只能查到铁片的图案和上面的纹路都代表着神的遗迹,在古籍记载中,有这种标志的东西被视为’开启通往神界’的通路的钥匙。其他的还在调查中。”   西时桉闭上眼,挥了挥手示意克雷斯离开。   这些天以来,通过冷静的思考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银洛会去哪里,也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伴侣抓回来,永远锁在自己身边,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重新拥有爱人。但是他只有一次机会,让银洛愿意主动接近他,重新回到他身边。否则他追得越紧,抓得越牢,只能把爱人推得越远。   他必须一击即中。他必须想到一个银洛无法拒绝的理由。   ————————   混乱而嘈杂的酒吧里,到处闪烁着昏暗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到处都是刺鼻的酒精味道与低劣的香粉味道,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不少水手高谈阔论地吹着牛,互相攀比着自己的辉煌经历。   这是银洛最为熟悉的环境。在去光耀帝国之前,每个上岸的周末他都会和海盗们一起来到碧罗斯海域周边的海边小城的酒吧里放松,他们像普通的水手一样,喝酒、吹牛、向酒吧狭小舞台上的歌女或舞女吹口哨,然后大笑着在酒精的气息中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银洛喝着酒,浅笑着熟稔地应付着一个个主动缠上来的和金钱有关或无关的艳遇。   旁边的海盗起着哄,一个海盗对刚走到银洛身边试图搭讪的美艳女郎大笑着喊道:“喂,美女,来我这边吧,你旁边那个帅哥已经结婚了。”   女郎颇为遗憾地看了银洛一眼,撩了撩头发,留下一句“我对已婚男人可没兴趣”,就娉婷又婀娜地转身离开了。   海盗们喝多了酒,说话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们从“洛哥结婚之后魅力依然不减当年”聊到“洛哥分明是结婚后更有魅力了”,又说起“到底要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后来变成互相打击对方“你既没有树也没有森林可放弃,还是别做梦了”。   银洛挥挥手,又给海盗们叫来两打酒,随后不再说话,独自坐在角落里用通讯器查起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网上说圣玉兰公爵夫人在婚礼上突发急病,世纪婚礼被迫暂时中止,圣玉兰公爵陪同夫人去别院养病,然后最新消息传出,说是公爵夫人身体不见好转,西时公爵决定陪夫人去海边散心养病,近期内是不会回光耀帝都,也不会在大众面前露面了。   评论都是在感慨没有想到西时桉居然如此深情,会爱一个海盗爱到如此地步。现在在全球票选“你心目中的最佳伴侣”投票中,西时桉已经凭借出众的外在条件和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深情迅速爬至了第一位。   银洛揉了揉眉,有些想不通西时桉究竟是要做什么。他是最清楚婚礼内情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没病,西时桉对外所说的什么陪夫人养病都不过是无稽之谈。   小居和另外两个海盗拼了两瓶酒,带着浓浓的酒气凑近西时桉,正好瞥见了他正在看的东西,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道:“……洛哥,放不下嫂子你就去追呀。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女追男,隔层纱……”   他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滚滚滚,别胡说,喝酒去。”银洛一巴掌把小居呼远了,伸手拿过一瓶酒随意地用拇指掀开瓶盖,收起通讯器窝在角落里有一口每一口地喝了起来。这群人粗中有细,海盗们看出老大明显有心事,很自觉地都不来招惹他,只偶尔和他碰一下酒瓶。   第二天银洛很早就醒了,旁边是醉倒了一圈的海盗。银洛很少会让自己喝醉,这次也不意外。   他把相对还算清醒的小居叫起来,让他看好兄弟们后就绕过横七竖八的海盗们独自走出了酒吧大门。   此时正值清晨,天刚蒙蒙亮,夜晚无比热闹喧嚣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在此时显出几分别样的静谧。只是偶尔有过路的人走过,留下一串脚步声又匆匆消失。   银洛穿过狭小的街道来到外面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说是漫无目的也不确切,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洒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银洛来到了郊外一座废弃的神殿里。   这里和他上一次来时还一样,阳光下飞舞的尘埃透出一种穿破时光远离世事喧嚣的安宁宁静。在这里时光仿佛不会老去,而永远定格于此瞬。   他还记得,他就是在这里向西时桉半蒙半骗半强迫地求的婚。   他还记得,西时桉就是在这里,一脸冷淡又不满地答应他说“好”。   海盗仰起头,看向面目模糊的婚姻女神像:“我后来听说,如果两个人不是真心实意愿意结婚,他们的婚约就不会成立。”   “所以,您是告诉我,那时候他是真心的吗?”   女神像依然安静地矗立在原地,不言不语。   银洛低头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此举的矫情和幼稚,摇着头转身离开。   中午的时候银洛和海盗们带着补给物资一起返回银色闪电号。   他们像往常一样,伪装成普通商船上的水手一样样往前来接应的船上搬着东西。   就在这时,银洛察觉到自己身边传来一道细小的魔法波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居就提醒道:“洛哥,是找你的传声魔法,你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接一下?”   银洛点了点头,刚放下手上的东西那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传声魔法就是这点太落后了,第一不给收消息的人选择接通与否的选项,魔力波一到自动开始传声;第二只能公放,传来的声音虽然不是特别大,但离接收人近的人也都能听得见。   所以现在人们都不爱用它传消息,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用到它——比如作战时紧急通话或在无信号地区紧急联络等。   西时桉一向平静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说只要我用这个卷轴找你,你就会马上出现。”   银洛有些诧异西时桉突然以这种方式联系他,沉默了片刻道:“我那时怕你有危险。”   言下之意是,你现在没有危险了,有危险也用不到我了。   西时桉依然以淡淡的语气道:“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说实话银洛是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但他第二天一醒来就很敏锐地猜出自己究竟趁醉做过什么流氓事,只是碍于西时桉的面子一直没有说破过而已。   他双耳一红,放低了声音小声道:“记得。”   “阿洛,”西时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从那边传来,听上去非常平静,但又似乎透露着无限的无助和哀伤,“我……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   站在书房门口正准备汇报工作的老管家克雷斯看着依然保持着冷漠严肃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无比冷静且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的他们公爵大人,目瞪口呆。 第74章 黑色漩涡   银洛在碧罗斯海域及沿岸还是小有名气的, 甚至可能比西时桉更有名气。   他如今用了伪装魔法, 遮去了显眼的发色和瞳色,西时桉也只叫他“阿洛”, 围观群众还想不到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   但这不妨碍围观众人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这个年轻男人。   码头上卖草帽的阿婆和旁边大婶道:“这小伙子看着精神,没想到是这种人。始乱终弃, 不负责任。”   大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人面兽心的家伙。不过长得挺俊的, 怪不得能骗到人。你听孩子他娘还是一幅深情不悔的样子。”   再旁边的盲眼吟游诗人更有见识一些,闻言淡淡接道:“听声音孩子娘是个男人吧?男人想生孩子可不容易, 据说得提前喝魔药才行, 那些魔药还挺难弄到的。啧啧,那个男人为留住这个年轻人也是拼了命……”   草帽阿婆和大婶听后更加唏嘘,看向银洛的目光充满了可惜, 可惜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是个感情人渣。   和这些人不知内情只能胡乱猜测不同,周围的海盗几乎立刻就知道了传音的人是谁,也多少对自己老大的那些情史略知一二, 听闻此言后看银洛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没想到, 老大居然让圣玉兰公爵怀了孩子,更绝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洛哥还抛妻弃儿从婚礼上跑了!   这举动的确不太负责任,不过能做到这些,让当年那么冷漠无情的圣玉兰公爵如今这般深情地用孩子挽回……真不愧是他们团长!   银洛只觉得如芒在背, 他看了看四周,向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回道:“胡说……你,你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西时桉低低道:“我也没想到的,但是你知道,我当时失去了力量……阿洛你知道我为什么失去力量吗?也因为同样的原因,那段时间我的体质有了改变……”   一张传音卷轴可持续的通讯时间是有限的,卷轴魔力耗尽之后,通话就会被迫中断。这张卷轴不过是一张普通传音卷轴,西时桉话刚说了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传音卷轴的魔力恰在这时耗尽了。   但这样话说到一半,再也得不到对方回应的情况反而更让银洛胡思乱想起来。   的确,西时桉是一位极为强大的大魔导师,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他失去力量?那么在那种情况下体质发生改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要让男性怀孕虽然困难,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至少很多人都知道的确存在具备这种功效的魔药,那么如果因为某种甚至可以使西时桉失去力量的魔法效果使得西时桉像服用了魔药一样可以怀孕……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最最关键的事,对于西时桉那样骄傲的人,要他亲口说出这件事就很困难了吧?当初他喝醉酒那夜过后之后,西时桉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再重提那件事。之后两人再亲热的时候,西时桉也始终处于主导的一方。接受这样的事对西时桉而言想必是很困难的。   这样想一想,西时桉会把他从审判庭上救下来,想要和他结婚,也都变得非常好理解了——他们并不仅仅是只有一个因他威逼蒙骗而产生的婚契,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后代。   孩子啊……是他的孩子,他唯一爱过的人、他的伴侣为他孕育的孩子。只是这么想着,银洛的心就变得柔软了起来。他一向是一个向往家庭生活的人,一直渴望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以前也幻想过通过魔药手段和小蜜糖要一个孩子。   不过他对后代也并不执念,能作为自己和爱人爱的延续很好,小蜜糖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一切都会尊重伴侣的意思。可现在骤然得知西时桉阴差阳错之下有了他的孩子,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又一阵地激荡,甚至自顾自地替西时桉之前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令他感到畏惧地控制欲找到了理由——怪不得西时桉之前那么怕他离开,给他身上下了那么多追踪、定位和控制的魔法,又那么怕他出危险——听说孕期的人都会格外没有安全感,非常需要伴侣的宽慰和陪伴,那个时候的西时桉一定也是这样吧?没有安全感,非常、非常地需要他。   可是因为他骄傲地不肯袒露真相,身为孩子父亲的自己甚至对此一无所知,在伴侣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因为不信任对方、又耽于失去自由和自主权的恐惧,一心一意只想着该如何离开。   银洛心头不由得浮上浓重的愧疚与自责。   胡思乱想了这一通之后,他已经丝毫不怀疑西时桉怀了他的孩子这件事的真实性了,一心只想着自己该如何做,该如何补偿伴侣。   “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爸爸”,这句话说明是打算生下这个孩子的。而且从他喝醉那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西时桉不可能是刚发现这件事,只可能是瞒着不说而已——这也说明可能在更早的时候,西时桉就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这个念头让银洛由衷地感动,他几乎无法想象西时桉那样传闻中冷漠无情的男人在发现自己意外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不是使用各种方法让它了无痕迹地消失,而是要把它生下来,还把银洛看作孩子父亲……这说明,西时桉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海盗们上了船,负责管理码头的老达尼还在他走过的时候特意吆喝了一声:“喂,小伙子,回去找你的老婆孩子去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而此刻,终于从无比的惊愕中回过神的老克雷斯看着自己的公爵大人,忍不住吞吞吐吐道:“大人,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我要不要现在请医生来看一下?不,请巫医会更好一些?”   西时桉头疼地按了按额角,烦恼道:“克雷斯,你究竟在想什么?别想了,你的小公爵根本就不存在。”   克雷斯早猜到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幻想,被西时桉毫不留情地戳破之后老人家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低声提醒道:“可是您对夫人……夫人知道之后会不会失望?会不会……生气?”   西时桉摆了摆手,没回答,反而道:“克雷斯,别想这些了,你去给我准备一艘船来。要质量最好的、最先进的战船。体积不用太大,和一般海盗船一样就可以。”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老管家惊讶地问道。从夫人离开之后,大人就会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这让他不免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今天的报纸上不是写了吗?我要去海边陪夫人度假。”西时桉平静道,“好了,快去准备吧。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我的船下水。”   即是用了这样的手段,他还是不敢保证银洛会回来。   万一爱人真的狠心地连他带孩子都不要了怎么办?何况他还不是真有孩子,底气没那么足。   至于爱人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失望,到时候阿洛生气该怎么办……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如果他现在不稳住银洛,不赶紧把人弄回自己怀里,那他也没什么以后可谈了。   想到这里,西时桉狠狠咬了咬牙。不就是孩子吗?阿洛真的那么喜欢那么想要的话,他大不了到时候就真生一个给他。   他西时桉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大魔导师圣玉兰公爵有了他们团长的孩子。这件事很快就成了银色闪电号上公开的秘密。所有海盗也就共同见证了他们团长这些天里焦虑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样子。   而且西时桉或许还能有其他办法能联络上银洛,但碧罗斯海域的海盗要想联系上光耀帝都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可就太困难了。银洛想进一步向西时桉询问情况都做不到,只能独自焦虑着。   三天后银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做不负责任、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像西时桉所说的那样,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就没有爸爸。   他决定回去找西时桉。   可就在他收拾东西决定离开的前夕,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暂时留下。   负责信息侦查的海盗报告说:“洛哥,海上新多了一支看似低调但其实实力深厚的海盗团。他们貌似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还是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说完还小声嘟囔地向银洛抱怨着:“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他们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黑色漩涡海盗团,一听就是来找我们的茬儿的。” 第75章 黄雀在后   侦查的海盗报告说那个黑色漩涡海盗团实力很强, 他们用的战船是最新最先进的款式, 其中的海盗纪律严明,分工明晰, 和一般的海盗团不一样,而且有极强的反侦察系统和反侦察魔法, 很有可能是假借海盗团之名而另有目的。而这个团名又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银色闪电可能面临着危机,银洛无论如何不能立刻一走了之, 只好暂时多停留了两天来继续查探有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色漩涡的信息。   偏偏在此时, 那个诺亚海盗团又向银洛他们发了战书——银洛还记得他第一次喝醉酒那次,就是因为在西时桉辅导下战胜了诺亚海盗团。结果他现在急着想回去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这个诺亚居然又冒来搅局。   这个诺亚海盗团姑且不论实力如何, 确实有一种屡败屡战的精神。一般屡败屡战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像热血升级流的主角一样,的确坚韧不拔永不服输, 而且有各种机遇,升级速度比正常人都快,每次升完级之后再去挑战之前的对手就能赢了;第二种则是不接受事实,不相信自己会输是己方的实力问题, 认为这一切不过都是运气原因, 再来一场我一定能打败你。   这个诺亚海盗团如今就属于第二种,诺亚的团长认为上一次银洛能赢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恰好就提前找到了克制他的法术的解法,这次他准备之后再战,银洛一定赢不了。   接到战书之后银洛皱了皱眉, 和索菲亚商量道:“五天后?哪有这么多时间陪他们玩?索菲,我们给他们反下一封战书,时间就定在两天后。我要赶着回去看我们小公爵。”   还小公爵……索菲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家圣玉兰公爵不过是用传音卷轴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他们傻银洛就迅速切换到了傻爸爸模式。   “阿洛,你想清楚了,你就知道西时桉是真的有了你的孩子?不是骗你的?”索菲亚忍不住道,“不过我也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你不用听我的。”   “索菲,”银洛笑了笑道,“你会对另一个人谎称你有了孩子来达到某种目的吗?姑且先不论这个目的是什么。”   索菲亚摇了摇头。   “就是这样,”银洛接道,“我们一般人都不会做的事情,西时桉那样比一般人要骄傲千万倍的家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甚至不会告诉我这件事,可能会偷偷摸摸把小银洛生下来还要嘴硬地告诉我是别人给他生的孩子或者说是收养的孩子都说不定。”   索菲亚微微点头,不得不承认好友说的也很有道理。毕竟她没和西时桉深入接触过,也不甚了解西时桉的真实性格。最为关键的是,作为一个充分尊重好友私人空间,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的人,索菲亚副团长不清楚一个关键信息——她知道银洛和西时桉是有亲密关系的,但她不知道的是西时桉唯一能拿来说事的那次亲热还发生在六个月前。   说白了,无论是她还是奕华驰,都没想到过在银洛和西时桉的亲密关系中,银洛会一直处于被压制的一方,被自己伴侣欺负得彻底。   至于连银洛都不知道那天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银色闪电给诺亚反下了战书,约占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碧罗斯海域的海盗们自有一套独特的联络系统,他们会共享一些安全信息,如果有哪些海盗团要约战,也会把时间地点通知给其他海盗。一来公开信息,起到见证的作用;二来也是提醒其他海盗注意避让,如非必要不要到约战区域去,以免引起误伤或不必要的误会。   约战那天天很阴,海面上起了一层铅灰色的大雾。   银色闪电号和诺亚号在浓雾中逐渐向对方靠近,在雾气中打量着彼此,寻找着最佳出手时机,伺机而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艘深黑色的战船缓缓向两方交战处驶近。   诺亚号上的海盗皱眉看向他们团长:“老大,那个好像是……这两天才冒出来的那个黑色漩涡海盗团的船。”   “黑色漩涡?”诺亚号团长皱了皱眉,低声骂道,“不要脸,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手下不明所以,看向诺亚团长道:“老大,怎么了?这个黑色漩涡惹不起?他们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诺亚团长恨铁不成钢地拍着他脑袋:“傻啊!黑色漩涡银色闪电,他们一听就是一家子!他们肯定是来帮银洛的,偏偏还要假装互相不认识来打劫的,哼,可骗不过我。我们走!”   银色闪电号上同样因为突然出现的黑色战船而惊疑不定。   索菲亚也提出了同样的猜测:“他们想做什么?黄雀在后?”   “不知道。”银洛蹙着眉,“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两个都要来,那就一起打回去。”   “X!”他低低骂了句脏话:“真是……偏偏这时候来找不痛快。”   偏偏要赶在这个他着急地想赶回去照顾自己伴侣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对面诺亚号上打起了白旗,而后深蓝色的大船缓缓开拔,在两船相遇前就破开海水掉头向反方向驶去,很快就加大马力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银洛和索菲亚相互看着对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他们什么意思?诺亚团长老婆生孩子?所以赶着回去?”索菲亚小声抱怨着。   银洛却看着远处微微皱眉:“索菲,黑色漩涡过来了。”   原本悄无声息出现在诺亚海盗团后方的黑色漩涡此时接替了原本诺亚的位置,出现在了银色闪电的前方。黑色的战船如同一只坚不可摧的海上巨兽,带着肃杀的血气,静静注视着它的猎物。   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瞬间全部收敛了所有的散漫,严肃起来,对眼前状况不明的侵入者严阵以待。黑色漩涡给他们的感觉和诺亚等其他海盗团是不一样的,它更像是一支久经训练的部队,因为严密的组织而变得如一块钢板般牢不可破。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支久经训练的部队。   这是隶属于西时家族的军队,曾经两次跟随圣玉兰公爵一起赴南部平叛。相较之下,他们更擅长在陆地上作战,但是专业素质使得他们即是来到海上也依然毫不逊色,这次跟随公爵大人冒充海盗来到碧罗斯海域对他们而言实在是轻松无比的任务。   就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最为紧张的时候,黑色战船上升起了在海上代表和平的蓝色旗帜,同时对方船上发来了通话请求。   银洛略一思索,点了点头,示意接通对方传来的通话。   负责通话的海盗接通听了两句之后转头对银洛道:“洛哥,对方要求要直接和你通话。”   银洛微微颔首,说了声“我来”,就走过去代替了那名海盗的位置。   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   克雷斯听到他的声音后几乎是声泪俱下道:“夫人,您快回来吧。大人他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和小公爵,一意孤行要来找您,我们劝阻不了只能让大人过来。但大人现在的身子需要静养,之前去南方平叛已经有些伤了元气,实在是再受不了这么在海上颠簸了。”   银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就蒙住了,片刻后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却愈发按捺不住起伏的心绪——西时桉来了?西时桉又带着他们小公爵跑出来了?西时桉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现在揣着两人下一代的自觉?不用想了,就现在看来一定是没有丝毫自觉。   银洛都数不清自家公爵大人怀孕之后都做过哪些绝不该做的事情了——去南部平叛,每天肆无忌惮地和他亲热,现在又跑到千里之外来找自己……如果他早知道,他绝不会放西时桉一个人去南部前线,也不会放任西时桉当时那样为所欲为地放纵欲望,更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跑来。   谁家准家长会是像西时桉这个样子!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无能、懦弱又不负责任的丈夫,根本就没尽到孩子父亲的责任。想到最后,银洛又不自禁地自责起来。   “我现在就去见他,让他好好休息。我马上就过去。”说完这句话,银洛就结束了通话。   与此同时,两艘船已经逐渐靠近,最终相互挨在一起,之间的通道也被海盗们连上。   诺亚团长通过魔法远远看着这一切,冷冷哼了一声。哼,他们果然是一伙儿的,还好机智的自己很早就洞察了一切。 第76章 补汤   黑色战船的内部的卧室装饰得很舒适, 整间房间被火系魔法烘得暖融融的, 一扫海上固有的潮气和寒凉,地上则铺着厚厚的长羊毛地毯, 房间里的家具也都没有尖锐的棱角,椅子上都垫着柔软的棉垫子。   也或许只有这一件房间如此舒适, 毕竟这间房间属于圣玉兰公爵,而公爵大人如今格外需要保护。   银洛步履匆匆地走进黑色漩涡的船舱之中, 老管家亲自站在船舱门口为他引路, 将他带到船舱最里面的房间里,再在他走进去之后躬身推出, 为他们掩上门。   西时桉躺在床上, 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盖着一条纯白色的毯子,他脸色本就带着一种吸血鬼贵族般的苍白, 此时看在银洛眼里就更多了几分虚弱,垂下的眼皮也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倦色,同样苍白的拿着书的修长双手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这个样子,和当初失去力量被银洛掳回银色闪电号上时每日无力地窝在船舱里的样子几乎重合起来。   看见银洛进来, 他的面色也依然平静, 目光中却流露出淡淡的欢喜。   银洛看见他这副样子后心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紧走了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来,看向西时桉道:“西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西时桉的手,西时桉没有躲, 反而放下书,把被银洛握住的那只手放到了身边毯子上,方便他更好得握着。   银洛俯下身子,用两只手把他的手包起来,仰起头看着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道:“西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想说,”西时桉淡淡道,“也不想靠这个才能把你留下来,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悲。”   银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贴近西时桉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我很高兴,”他一边轻吻着西时桉,一边小声道,“西时,我很高兴。不全是因为孩子……你愿意留下我们的后代,愿意生下这个小家伙……我很高兴。”   他一连说了三个“高兴”,眉梢泛着西时桉许久未见的喜悦和纯然的快乐,西时桉看在眼里,面部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特别是银洛说他“不全是因为孩子”。   银洛见西时桉没有抗拒的意思,心里越发胆大,一手继续握着西时桉的手,一手缓缓探进毯子里,最后覆盖在西时桉腹部,轻轻抚摸着圣玉兰公爵依然结实紧致有力的腹部,看着西时桉小声问道:“孩子就在这里面吗?”   西时桉移开视线看向窗子的方向,淡淡道:“……是。”   “可是感觉不出来,”银洛疑惑道,“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用了魔法,”西时桉平静地解释道,“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而且我这次会有孩子纯属意外,当时体质被魔法物质改变,所以状态和一般人不一样,胎儿起初只是在我体内吸收能量,不到快要生产的时候看不出来,孕期也会比一般人长,至少要一年。”   银洛听着西时桉的解释,只觉得每一句解释都非常合理,完全解释了他之前心头的疑惑——其实他也是这么猜的,西时桉这么骄傲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被人看出他有了孩子,所以一定会用魔法掩饰,即是去平叛都没表露出分毫。   想起克雷斯所说的“大人在平叛的时候伤了元气”,他又是心中一酸。他记得这次叛军来势颇凶,后来听说西时桉为了平叛曾经几天几夜不合眼,后来连休息也不休息一下就又赶回光耀帝都。或者是听说了他被抓的消息来救他,也或者是得到了他要跑的消息赶回来来找他,总归是为了他。只是当时他完全畏惧并震慑于西时桉强大无匹、一切尽在掌握的一面,被对方的强大蒙住了眼,完全忽略了这个人同样需要关怀照顾、甚至比别的人更需要他的关怀照顾的一面。   有些人就是这样,骄傲、好强、绝不示弱于人,可能不轻不重地说一句“能别这么要强吗?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很难吗?如果不是这么好强的话生活会好过许多”是更简单的事,但是银洛明白这不是西时桉——西时桉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点也不希望西时桉为了他或是为了谁做出什么改变。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终于从当年那个蛮不讲理就要把人抢回船上,控制一切,自顾自地为两人规划未来的海盗团长中走了出来,也从那个战战兢兢虚以委蛇一心谋划着离开寻求自由的被控制的银洛中走了出来。他终于明白爱不该是控制、不该是限制也不该是负累,而是让对方能自由自在地做他自己,做他想做的事,而你爱着他这个人,爱着他的好与坏,不要他为你做任何牺牲,也不要他为你做任何改变。爱是自由的。   西时桉就做那个永远骄傲要强的圣玉兰公爵好了,他知道伴侣好强,他不会认为对方不需要关照,他只会越发格外关照对方一些。   隔着毯子,他轻轻把脸在西时桉的小腹上,嘴角扬起一个略带傻气的笑容:“西时,我们的宝宝一直都在这里面吗?”   “嗯。”西时桉应道。   银洛探进毯子的手又无比珍惜地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衣物摸了又摸,小声嘟囔道:“……我好像感觉到了。”   傻宝。西时桉忍不住暗自咬了咬牙,你能感觉到个鬼,你摸摸自己肚子看看有感觉没?   银洛还是一直傻傻地傻笑道:“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我都可以替你去做,当然我也会在这里照顾你的。宝贝儿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煲鸡汤好不好?我查的资料说鸡汤能补气固血,你多喝一点。”   西时桉柔和地应道:“好,你做什么我都想吃。”   然后大魔导师乘势提出要求道:“阿洛,晚上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吧。”   银洛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现在他乐得多照顾西时桉一些,生怕他一个人毫无照顾自己的自觉,再出了什么意外。西时桉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就从一个强大而毫无弱点的不可战胜的大魔导师变成了一个经不得丝毫风吹,需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稍不注意可能就磕了碰了碎了的瓷娃娃。   以前在海上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比较无聊,修炼之余银洛就喜欢看社会新闻和过时的都市剧,每次看到那种妻子有孕在身,一边应付难缠的婆婆一边还要辛苦做家务,结果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出轨,最后妻子经受不住打击流产了之类的狗血八点档情节就忍不住唏嘘不已,暗自发誓自己以后有了爱人一定会好好呵护对方,如果爱人怀孕了自己一定要无比精心地随身照顾对方——繁育后代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才舍不得让伴侣独自承担这份辛苦,能帮对方减轻一些分担一些都是好的。现在总算到了他兑现誓言的时候。   不过从银洛爱看的这些桥段来看,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句话倒是没错,他和奕华驰能快速成为挚友还是有原因的。   银洛吩咐西时桉好好休息,然后独自去厨房给爱人炖鸡汤——他发现克雷斯囤有不少大补的好东西,就都要了过来,然后特意上网查了资料选了可以同时使用不冲突的几样,又询问了厨师这样做有没有问题。   厨师看了一眼想了想告诉银洛说没问题,就是有些补,但也不至于补过了反伤身子。   银洛心想我就是要补,西时桉去平叛时伤了元气这件事简直就是他心中扎着的一根刺,想方设法想给西时桉补回去,于是把挑出来的几种上好补品全部放进鸡汤里一起炖,到吃饭的时候就把汤盛出来给西时桉端去。   银洛在厨艺上还算有天赋,煲出来的汤比不上专业厨师,但也不难喝。西时桉头一次喝到爱人亲手做的汤,丝毫不想浪费,板着脸平静地喝完一碗又一碗,最后把一整锅全喝光了。   但他本身身体健康得很,精力充沛,精气充足,平叛的时候几天几夜都没伤到半点元气,在床上那股虚弱劲儿全是故意装出来的,也不是真的怀孕,丝毫没有如此大补的需要,喝完一整锅大补鸡汤当时没事,到夜里就显出效果了。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只觉得周身气血翻腾,丝毫没有睡意。   而爱人就闭着眼睡在他身边。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西时桉忍不住伸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越发不安分起来。心里燃着一团火,只觉得蠢蠢欲动起来。   银洛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先关切地问西时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发现西时桉究竟是想干什么之后却坚定地拒绝了。   “宝贝儿,”他吻着西时桉的下巴,安抚着,“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要好好休养,这种耗费体力的激烈运动一律不许做了。你先忍一忍,嗯,也不长,等过半年孩子出生,再休养两三个月……差不多忍上十个月就可以了。” 第77章 苦   西时桉想象了一下银洛所描述的暗无天日的未来, 心里想着宝贝儿我看照这样咱们这个孩子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但是也不可奈何, 更不敢做得太过,一怕又把好不容易哄骗回来的伴侣吓走, 二怕露出破绽,火上浇油——在把爱人稳住之前就再把对方气走, 想再哄回来就更难了。   西时桉心里算盘打得清楚,丝毫不敢造次, 面上却显出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 黑眸里带上几分水色看向银洛,微微闭着眼低声喃喃道:“阿洛……我难受。”   银洛是吃软不吃硬的, 见到西时桉这副样子心中就是一软, 不由得靠过去主动搂住了爱人,亲了亲他道:“好了,你别动, 可别想想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嗯,你老实别动……我帮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经戴上了几分不自在的羞赧。   于是西时桉美美地享受了一顿爱人的服侍, 不过银洛顾及着他的身子, 丝毫不让他放纵。这对于一向喜爱掌控主动权的公爵大人而言自然还是不够畅快,也不够尽兴。   这种爱人就在身边,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却不得不忍着的感觉实在痛苦,因而第二天银洛再要给他煲汤的时候他就坚决不肯再喝了。   突然不愿意喝了总得有个理由,照实说是不行的, 于是西时桉垂下眼,轻声对银洛道:“有点反胃,胃口不太好,吃不下。”   为了不露出破绽,尽可能装得像,西时桉是做过许多功课的,把人在怀孕时可能会有的反应都认真了解学习了一遍。   无独有偶,在听说西时桉怀孕的消息之后,银洛为了照顾伴侣,也把人在怀孕时可能会有的反应都认真了解学习了一遍。   因而银洛是清楚在孕中的人的确是会容易胃口不好,恶心反胃,有的人甚至还会出现严重的孕吐反应。   他顿时心疼起来,搂着西时桉道:“你是不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我听人说酸儿辣女。你想吃什么我都找人给你去做,不过太凉太刺激的都不许吃,补汤也不能不喝,你身子虚。”   西时桉听得气得不行,心说我一点都不虚,你要再敢给我喝补汤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虚。   不过他不敢说,只能低声应道:“嗯。”   但西时桉对补汤仍有抵触,银洛再煲汤给他喝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微微皱起了眉。银洛只当是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想喝,所以特意备了酸枣糕给他吃,亲手一口口喂西时桉喝了一晚。   这天晚上比前一天更惨,因为银洛担心他身子受不住,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继续纵欲了。   银洛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心里放心不下,特意上网又查了安胎的注意事项,发现大多数论调都主张静养,说要保持清心寡欲,房事必须慎之又慎,切忌情绪过于激动等等。   银洛看得心惊胆战,想起自己当时从婚姻女神神殿跑走时西时桉显而易见的情绪失控,又想起昨天晚上最后西时桉闭着眼压抑着抱住他的时候好像也很激动,顿时觉得吓得不行,生怕西时桉因此受到影响,觉得昨晚自己放任西时桉的欲望是又做了错事。   因而今晚一整晚他都搂着西时桉,努力安抚着对方,哄着说什么“心静自然凉”“快睡吧,睡着就不难受了”“乖,为了宝宝忍一忍”之类的话,竭尽所能劝西时桉清心静欲。   因为怕电子产品对孩子有影响,现在银洛把西时桉房间里的所有电子设备都移除了,为了帮西时桉静心,他甚至拿出最新的《海盗日报》开始给爱人念海盗新闻、海盗同盟互助协会的条约、大陆各国核心价值观、光耀帝国最新一届会议政策解读……结果念着念着把自己无聊着了。   最后西时桉没有办法,自己滚到靠边的角落里抱着被子苦兮兮地去睡觉了,爱人就在身边都不敢抱一抱,等到后半夜确认银洛睡熟了之后才滚回去,抱住爱人肆意温存了许久。   温存完之后他又睡不着。   他正值盛年,精力本来十分充沛,但现在因为假装有宝宝,一整天都被银洛约束得哪里也不能去,就算想去甲板上吹吹风也得银洛扶着,而且银洛怕他着凉还会拿大衣把他裹成一个球给他保暖;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不可以,公爵大人想研究一会儿魔法,银洛还心疼他太耗神,时不时凑过来催他休息;催他休息也就罢了,人都来了,挨得他那么近,却连个吻都不肯给他,就怕他得了吻之后不能保持清心寡欲……这样他一腔精力和力气无处发泄,在房间里整天得休息,到了晚上自然睡不着。   西时桉睁着眼睛了无睡意,想拿通讯器查查最近的新闻,摸了半天没有摸到,然后才想起来银洛把所有电子产品都收到房间外面去了。最后无奈之下,圣玉兰公爵只好伸长了手,去够银洛随手扔在床边的那份海盗日报,开始看起了上面能把银洛念睡着的各种新闻消息。   爱人就在身边看得到吃不到就算了,还连通讯器都被没收了,网都上不了。圣玉兰公爵大人心中的苦意翻江倒海,那番说不出口的气苦简直再没谁能理解,不由看着窗外的天色默默想着这个孩子果然是不能留了,得尽快坦白或者找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消失。   就这样又苦熬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三天西时桉开始出其他招了。   银洛要端补汤给他喝,他就跑去卫生间作势干呕,银洛匆忙跑过来照顾他,他就眼泛泪花地低声告诉爱人说自己闻到这个味道就难受。   不可一世的大魔导师大人此时面色苍白,眼底湿润地看着他,看在银洛眼里就是明明已经难受得不行了还偏偏硬撑着。   他一看顿时就心疼得不行,连忙把汤端走把人搂着扶回来歇着,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又端茶又倒水,还动作轻柔地爬上床让西时桉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给他按摩太阳穴和头部。   西时桉喝不上补汤还挺可惜的,那毕竟是银洛亲手煲的汤,喝不上他还觉得心疼难受,不过想了想喝了以后更难受,就还是勉强克制了下来。   他发现银洛带来的酸枣糕还挺好吃的,以前他很少吃这类酸酸甜甜的东西,突然吃起来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一边享受着爱人亲密的按摩服务,一边一块一块嘴不停歇地吃了起来。   银洛看在眼里,既高兴西时桉还有胃口吃东西,还有爱吃的东西,不是网上说的那种特别严重的什么都吃不下的情况,又想到西时桉以前从来不吃这种东西,果然怀孕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就看到有年轻妈妈分享说原本不爱吃酸的,结果一有小宝宝就开始爱吃了……   潜移默化的,他对西时桉怀着两人孩子这件事越发深信不疑,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西时,你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呀?你用魔法能不能看一看?你这么爱吃酸的该是男孩子吧?男孩子的话教他什么好呢?你魔法这么厉害,我也会魔法,咱们孩子一定也会魔法吧?那你要不要亲自教他?他会很帅很聪明吧,和你一样。不过如果随你的话,女孩子也一定又聪明又漂亮,肯定是个骄傲的小丫头……”   西时桉看着爱人兴奋期待的样子,心中不由划过一抹愧疚与怜惜,甚至隐隐有些遗憾起来自己没真的给对方一个两人共同的孩子。   下一秒他就听银洛略带兴奋地道:“不过西时你这么难受的样子,是双胞胎也说不定。我和你说我攒了一大笔钱,就算是双胞胎我也养得起,能给他们都买得起房。这样我就有了小蜜糖,小小蜜和小小糖,等他们长大了我就和小蜜糖住,把小小蜜和小小糖都打发出去自己住。”   这个时候他似乎又忘了伴侣的身份,只记得对方是他的爱人。   西时桉听着熟悉的称呼,心像是被对方的手软软地暖暖地握住,又酸又甜,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无奈地笑着,搂过他亲了一口:“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的团长大人。”   原本计划着要尽快揭过这个骗局以脱离眼下凄惨困苦的局面,现在他也舍不得了。舍不得看爱人失望,索性想着先拖过一天是一天,等找到合适的、阿洛最好接受的时机再说吧。   不就是安胎吗,他早就说过,只要是他西时桉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即是是安胎也难不倒他。   就在这时,克雷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西时桉许可后恭敬地对着两人的方向道:“大人,有最新的消息传来,是关于那样东西的。” 第78章 神之眼   见西时桉要谈公事, 银洛本来想退出去, 但又怕爱人处理起事情来没时没晌,所以左右为难之际拼命给克雷斯使眼色, 示意他不要向西时桉汇报太久。西时桉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克雷斯讲的是关于铁片的事。   西时桉先简单告诉银洛他是怎么得到这枚铁片的, 然后听克雷斯汇报最新进展。   西时家族的密探首先锁定了一批叛军余党,发现他们依然在各种打探、收集关于此类铁片的消息, 而后以此为突破口, 从那几个叛军余党口中套出消息——那几个人也只是叛军中的小头目,并不知道太多内情, 只知道那种小铁片是神的遗迹的产物, 是能打开其他神的遗迹,获得神的力量的“钥匙”。而后密探假意说自己手中有这样一枚铁片要卖给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叛军余党的下一个目的地正是碧罗斯海域。   克雷斯道:“大人, 安布他们已经把叛军稳住了,和他们约定好下周在碧罗斯海上和他们进行交易,把铁片卖给他们,只需要您制作一个假的铁片出来应该就能骗过他们, 到时候暗中监视叛军的行动就能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普通的铁片当然骗不过对方, 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但如果是西时桉附魔过的铁片就能伪装和正品几乎一样的魔力波动,十之八九能够骗过对方。   西时桉点点头,很快用魔力做了一个和银洛的铁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片交给克雷斯,等老管家离开后看向银洛:“阿洛, 这个铁片你是怎么得来的?”   早在那次有人用圣法核来换这个铁片的时候银洛就猜到了这铁片不简单,但还是第一回 了解到这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情况,居然还和神的遗迹能扯上关系,而且从上次叛军使用的诡异力量来看,这东西可能还真的有用。   他摇了摇头:“这是养我长大的老海盗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可能是爷爷劫来的?”   但他又觉得不对。他记得老海盗从前在海盗船上从不会冲在第一线,就做一些给船加加燃料的打杂的活计,但是银洛作为武者战斗的本领都是老海盗教的,他后来长大了在战斗中才发现老海盗教的这一套有多么犀利实用,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带他长大的爷爷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老海盗。   如果只是随便抢来或者得来的东西,老海盗没有理由会特意在临终之前把这东西交给他。   银洛想了想,亲了亲西时桉的脸:“宝贝儿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再去打听打听。”   银洛所说的打听就是回去银色闪电号,找到索菲亚,谄媚地笑着说:“索菲,你是不是该回去看叔叔阿姨了?”   索菲亚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上星期休息的时候才回去看过。说吧,你是想做什么?难道是要去找我爸请教该怎么照料怀孕的妻子?”   银洛本来没想到这方面,听索菲亚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连忙点了点头。   想当初银洛去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上学的时候,给自己编的假身份里谎称自己是在海边小城长大,父母都是海洋生物学家,自小品学兼优,这也不是乱编的。因为同为银色闪电号团长的索菲亚就是真正的在海边小城长大,父亲是海洋生物学家,自小品学兼优,结果在成年之后做了海盗。   银洛和索菲亚也真的是打小就认识,因为老海盗认识索菲亚的父母,可以上岸休息的时候总拎着两条鱼带他去索菲亚家拜访。银洛童年时期对海洋生物学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海洋生物学家都是海洋美食家,索菲亚的父亲对每一种鱼多长时间可以长多到多大,长到多大的时候最适合吃,吃的时候该用什么调料用什么样的方式几分火候来烹饪等等全部了如指掌,吃过索菲亚父亲料理的海鲜之后他就对所有的海鲜餐馆失去了兴趣。   本来索菲亚的愿望也是和父亲一样做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但是不巧她十七岁和同学乘船在海中做考察的时候失足落海。她虽然会水,但人在海洋的力量下显得无比弱小,她很快就在海浪的挟裹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个时候像童话故事里写的一样,人鱼族年轻的王子突然出现,把自己的鱼珠给了这个自己早已暗中注意多时的少女,救了她。   年轻的少女和人鱼很快坠入了爱河,然而好景不长,几个国家派出了秘密部队企图入侵一个小人鱼部落,捕捉那里的人鱼。人鱼王子得到消息后带了几个侍卫匆忙赶去支援,虽然击退了心怀不轨的人类,但因为失去鱼珠又大量透支力量而陷入了昏睡。   索菲亚从人鱼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放弃了海洋大学的招生考试,来到银洛的船上,投奔他做了一名海盗。以海盗身份作为掩饰,同时也借此便利搜集着海上的各种消息,及时为海中的人鱼族传递海面和陆地上的各种信息,以这样的方式为保护人鱼一族而出力。   这也是银色闪电号能得到人鱼族各种无私的援助和馈赠的原因。毕竟可能在人鱼一族眼里索菲亚和他们的太子妃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还是人鱼版的知音体感人故事“植物人鱼丈夫多年昏睡不醒,未婚妻甘作海盗照顾夫家日夜陪伴不离不弃感天动地”之类的。   还不到休息的日子,所以银洛让手下海盗准备了两条按海洋生物学家的标准最适合吃的最鲜美的海鱼,直接从西时桉那里讨要了几枚空间传送符,带着索菲亚一起回到索菲亚家里。   索菲亚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大的变化,索菲亚父母都是乐天知命的人,特别是海洋生物学家,见到鱼比见到女儿还开心,银洛曾经一度担心过等人鱼王子吸收够力量养好了醒过来上门拜见岳父的时候索菲亚父亲会不会想尝一尝人鱼肉。   见到银洛索菲亚父母都很开心,索菲亚父亲还特意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好酒,然后拎着两条鱼亲自去厨房哼着歌料理。   海洋生物学家宝刀未老,一顿饭吃得四人都极为满足,银洛甚至遗憾没有带西时桉一起来尝尝索菲亚父亲的手艺。   索菲亚母亲看出银洛突然来访一定是有其他事情,于是主动问道:“阿洛,最近怎么样?我上次听索菲说你去光耀帝国学习魔法了?”   “嗯,还好,成绩到现在也没出来。”银洛笑了笑,腼腆得像是一个去朋友家做客被大人问起成绩的小学生一样,主动转移话题道,“伯母,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爷爷的事情……爷爷他,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您知不知道这块铁片的事情?”   索菲亚父母是老海盗最后唯一有联系的朋友了,银洛猜他们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索菲亚的父母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索菲亚母亲开口道:“阿洛,你知道,我和你伯父是在学校里认识的,那时候他研究海洋生物学,我研究神学,都是百无一用,毕业后就极有可能会面临失业的专业,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很热爱自己的专业和所研究的领域。”   “作为一名神学研究者,我年轻的时候最热衷的事就是去各个传说中的神的遗迹里探秘,但同时还有一类人也专门热衷于去神的遗迹探寻有利可图的发大财或撞大运的机会,这类人被称为神宝探子。因为他们往往会给遗迹造成大量的破坏,所以作为一名神学研究者,我最讨厌的就是神宝探子。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名神宝探子成为挚友,那个人就是老威斯。”   “我们是在一个遗迹里认识的,有人触动了遗迹里的机关,在最危险的关头老威斯救了我和索菲亚爸爸一命,因为患难真情,我们三人从此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后来我怀了索菲亚,因为索菲胆小了许多,所以就和索菲爸爸一起来到这里生活,远离了以前无比吸引我的各种遗迹,可就在索菲在我肚子里七个月大的时候,一天我们突然收到了老威斯的消息,他说他在一个遗迹里得了一样东西,但这件东西也给他带来了大麻烦,很多暗中的实力盯上了他。我们当时来不及细问,就帮老威斯来到这里避难。”   “老威斯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左右,有一天回来突然告诉我们他要去海上做海盗了。在我们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们真相,他在一处遗迹中得到了号称’能找到通往神界之路’,被称为’神之眼’的东西,而根据他当时得到的信息,’神之眼’所指向的最重要的一个通路和入口就在碧罗斯海域。他说这海里有重要的东西,他得看住它。除非有一天他能找到一个让他放下一切的人,他就会把’神之眼’扔进海里,和爱人一起返回陆地。”   “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索菲亚的母亲笑了笑,似乎回想起了自己无所畏惧潇洒肆意的青春岁月,“老威斯在海上捡到了你,却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让他回到陆地上的人。所以,我猜他最后是把那个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来到海上度过余生的’神之眼’留给了你。” 第79章 讲故事   银洛回到黑色漩涡船上后向西时桉讲了自己从索菲亚父母处听来的信息。   “我想一起跟着去看看, ”银洛道, “爷爷守了这东西一辈子,我想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好, 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西时桉应道,   “别开玩笑了。”银洛吻了吻他的额头, 安抚道,“你好好在船上休息, 我不会有事的。”   银洛这回和海洋生物学家新学了一招。   索菲亚父亲给他讲:“阿洛你千万不要忽视胎教的作用。你知道索菲为什么这么聪明吗?都是因为她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我天天坐在旁边给她讲《聪明的阿索米亚》的故事。”   阿索米亚死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位海洋生物学家。   银洛表示受教了,说完正事就开始缠着西时桉要给宝宝讲故事。   他拿着故事书, 开始给西时桉讲《伟大的魔法师杜克》的故事。   “这个宝宝不爱听, ”西时桉听了两句就嫌弃道,“换一个。”   菜鸡魔法师,还没他自己厉害, 不爱听。   西时桉现在完全是挟孩子以令诸侯,银洛看了他一眼,默默又换了一个故事讲。   最后孩子听没听到故事不清楚,圣玉兰公爵听爱人讲儿童故事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大宝宝, 还会和银洛讨论:   “你说那个圣骑士,为什么拿上剑之后就突然变厉害能打败恶龙了,这不合理。”   “公主这么没主见的吗?谁把她救出来她就喜欢谁?要是没人救她呢?她会不会自救?这个故事不对,我猜她是被抓走之后就喜欢上大魔王了。”   “这个故事也不合理,魔药不是这么做的……”   听到最后西时桉犹不满意, 觉得这些故事都不好,对银洛道:“把笔给我拿来,我自己写。”   “就写……喔,从前有一个遥远而富饶的国家,这个国家里有一个强大而俊美的公爵。公爵声名显赫,法力强大,海上的银色恶龙听说了公爵的美貌,觉得自己也要像那些英雄故事里的恶龙一样威风,一定要抢个最漂亮的回去当龙夫人,于是趁公爵出海的时候兴风作浪把公爵击晕抢回了自己的巢穴。”   “公爵大怒,但后来发现恶龙傻乎乎的,一时起了怜爱之心,觉得恶龙还挺可爱的,而且越看越可爱,想撸回自己窝里慢慢撸,于是就把恶龙绑起来绑回了自己的公爵府,让他做了公爵夫人。恶龙敢怒不敢言,又打不过公爵,只能被公爵关进小黑屋哭唧唧地给公爵生小公爵,一边被欺负还要一边抱着公爵泪汪汪地说老公我最爱你了我离不开你我整条龙都是你的要你爱我呜……喔,这才对嘛。”   银洛又羞又恼,气得不行,把笔抢了过来,斥责道:“这些都是儿童故事,你编的这都是什么……以后才不许给宝宝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西时桉笑着看着他,突然搂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没讲完呢,还有一句最重要的……恶龙在公爵怀里哭得可怜,公爵觉得他特别可爱,觉得自己特别喜欢他,就把他抱进怀里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哄着’小宝贝,小小龙,别伤心了,我最喜欢你了,永远永远都会爱你’……嗯?听到了么?我最喜欢你了,永远永远都会爱你。”   他声音低沉,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在讲故事还是在倾吐爱语。银洛回过头去看他,正撞进那双浸润着柔情与笑意的黑色眸子中。   银洛一下子愣住了,在印象中,西时公爵永远都是冰冷的、骄傲的、淡漠无情的,鲜少有这样外露的温柔得像一湾春水的样子。   因为有宝宝所以变柔和了么?不能这么犯规……仗着有孩子就突然变得这么可爱……   他在心里偷偷想着,索性闭上眼凑过去视死如归般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好养身子……别、别成天瞎想。”   “你在想什么,”西时桉挑起眼角看着他,“我可什么都没想。”   银洛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听说怀孕期间母亲的行为和所思所想都会影响孩子的,你可不许把宝宝教坏了。”   西时桉只垂着眼笑着看着他。   他早就知道了,面前的海盗就像他的故事里的小恶龙一样,只会张牙舞爪地在自己的海上逞威风,真正把公爵劫回巢穴里后却傻乎乎地完全不知道该把人怎么办,耍流氓都耍不到点子上。   西时桉甚至有些后悔了,他为什么没有早发现这一点,如果早发现,在银洛还把他当成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白花一样宠着护着的时候多逗逗他,哄着他玩一玩,骗他对自己耍耍流氓……应该都会很有意思。   不过错过也不可惜,反正他们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西时家族的密探与叛军交易的日子定在五天之后,交易地点定在一艘临时租借来的商船上。五天里两人又度过了一段温存惬意的时光,直到交易当天银洛用魔法做了伪装,跟着一同坐上了另一艘船监视着交易船的动向。   但是叛军也沉得住气,交易完之后的一个星期中动向全无,直到一周之后西时家族的密探才又传回新的消息——叛军余党的精锐分为三路,分别在水系魔法师的护卫下潜入海中,应该就是去找海里的“那样东西”去了。   银洛当即也准备动身跟上。   西时桉问他怎么知道要跟哪路,银洛笑着肯定地说:“很简单,跟着水系魔法师最多最厉害的一路就对了。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能用铁片打开入口的人一定是叛军中比较重要的人,而在海底,没什么能比水系魔法师的力量更靠得住,所以他一定会把更多的能保证他安全的水系魔法师放在自己身边。”   这也是人鱼族在海中无敌在陆上菜鸡,人类不敢轻易到海中去挑衅人鱼族的原因。银洛曾经拜访过人鱼族,知道他们几乎个个都是水系魔法师,而且除了未成年的小人鱼,几乎个个都有至少高级魔法师的水平,族中的长老和皇族首领则都有魔导师甚至是大魔导师的实力。而水系魔法师在海底确实具备极大的优势,相较之下火系魔法师则会被全部克制。   银洛擅长的魔法是电系,水可以导电,所以在海上他通常也能发挥出较大的优势。   西时桉点了点头:“没错,叛军头目都懂的道理,你也该懂才是。这里正好有一位水系大魔导师,你应该把他带上才对。”   银洛立刻反应过来西时桉指的是他自己,毕竟西时桉的最可怖之处,一是在于他掌握着许多个威力极强的金洲,二则就在于他精通并且能够使用所有类别的魔法,他的魔力是大魔导师级别,所以他也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全系大魔导师。   “别开玩笑了,”银洛皱着眉凑上去安抚地亲了亲他,“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那么多西时家族的精英跟着我。我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我可不愿意宝宝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我就是去看一看爷爷这么多年惦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时桉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极为严肃地认真道:“我不放心你。人在怀孕期间特别容易焦虑、胡思乱想,总担心会有不可控的危险发生,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紧张警惕而且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在牵扯到和孩子有关的问题上,而你可是对我和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可能会控制不了去自杀……你不在我身边,还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可能会担心你担心得焦虑到去撞墙。”   银洛完全那现在恃宠而骄肆无忌惮危言耸听的西时桉毫无办法,但他又绝不会同意西时桉带着孩子去参与任何可能有危险的活动。   然而从西时桉的角度,却是知道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活蹦乱跳得健康得很,身体条件简直不能更好,什么孩子全都是扯谎骗人,在这样的条件下让他好端端地在房间里安稳休息,放在他眼里弱小得像只小灰兔一样、最多是只矫健的小灰兔的圣玉兰公爵夫人一个人出去以身涉险而他不陪着,那他可真的要撞墙了。   最终银洛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西时桉陪银洛一同乘船到目的地,但是不许和他一起下海,只许在船上等他回来。   西时公爵乖顺地同意了伴侣这一提议,心里想的却是以他大魔导师的实力,就算之后再偷偷跟下水他的小灰兔夫人也绝对发现不了。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因为要跟上叛军,所以留给银洛的准备时间并没有多少,他很快也带着西时桉及几名西时家族的精锐乘坐快艇出发,根据第一批追踪叛军的密探留下的信息追了上去。 第80章 石门之后   银洛跟着四个西时家族的精锐一同下了海。西时桉这次一直表现良好, 看他下海也没什么表示, 好像又恢复了冷面公爵一贯的样子,没再坚持也没有闹腾, 让银洛很欣慰。   他是怕了西时桉毫无“自己是个有孩子的人”的自觉的行为了。   银洛对海底并不陌生,可能是由于在海上长大的原因, 他天生亲近海水,在水下就像一条鱼一样自如而快活。即使在海底, 他也能轻松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势, 跟上几个叛军余党也并不困难。   最终前面的叛军钻进了一个海底溶洞中,在一面长满海草的墙壁前停了下来。   前面看似已经没路了, 一个风系魔法师撑起一堵空气墙, 将海水都隔绝出去,另一个火系魔法师在墙面前施放起了火系魔法——融融的暖意迅速将空气墙内部的空气烘干,很快, 狂野生长的海草迅速失去水分,最终被火点燃,整面墙壁陷入了一片火海。   水草烧尽之后,火焰慢慢失去了气势, 偃旗息鼓下来, 露出原本被海草包裹缠绕住的内壁。虽然年代久远,但明显可以看出那是一扇圆形雕刻有花纹的石门,石门上有几个浅浅的凹槽。   叛军中明显是头目的一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三枚样式大致相同的铁片,依次放入了凹槽之内。   银洛皱了皱眉,觉得已经可以离开了。他能轻易认出三枚铁片之一就是西时桉仿照他的铁片伪制的西贝货, 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打开这扇门的。而他们只需要通知其他人守在外面,把这几个人抓住,缴获那两枚铁片后再来一探究竟就可以了。   但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在第三枚铁片放入凹槽之后,石门“喀”地响了一声,叛军用力推了推,石门发出一声闷响,打开了。   银洛完全愣住了。所以说这些铁片根本就是做来骗人的障眼法吧?只要是形状符合的铁片放进去门就可以打开,是不是正版根本没有关系,否则怎么解释西时桉随手做的假货也可以把门打开?   他与旁边几位西时家族的精英齐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忙一起跟了上去。   但因为这个变故,他们原本设定的计划和安排的接应就完全不起作用了,几人只能跟进去再随机应变。另外几人都想劝银洛先行离开,但银洛海盗出身,这种情况从来只有身先士卒,而没有自己被保护着先跑的,自然不肯。时间紧迫,他们又怕动静太大被叛军发现,只能带着他们的公爵夫人一同潜入石门之中。   门内是一个法术迷阵,一走进去银洛就和其他几人被迷阵隔开了,但此时也没有回头路,他只有一个人提高警惕向前走。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魔武士,意识、能力和直觉都在,加上他通晓魔法原理,走起这种迷阵还比纯武者多几分优势,一路走过来也算是有惊无险。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迷阵的时候,一道榴红色的飞火带着将人灼烧殆尽的热浪迅速向他袭来。   银洛躲闪不及,用全身的魔力凝聚出一面闪电盾,试图生生挡下这一击。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瞬间移动到他面前,牢牢抱住他挡住了飞扑而来的榴火。   银洛一惊,睁开眼正看见西时桉面色苍白,死死咬着牙抱着他。很显然方才是对方突然出现,替他挡下了那道火光。   银洛一下子傻住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瞬间被按了暂停键,他什么也听不见,除了眼前人,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做。   与此同时强大的魔法能量在西时桉身边聚集,最终融聚成一枚看不见的挟裹着浓郁魔力的魔能球沿着那枚榴火飞来的方向疾射而出。   一道带着无尽痛意和无边怒意的震天动地的兽吼声传来,刹那间整个迷阵空间都摇晃起来,银洛甚至能听得到空间碎裂的声音。接下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抱着西时桉被魔法迷阵抛出去,落到不知名的地方。   银洛反应过来,迅速查看西时桉的状况。只见西时桉死死拧着眉,手搭在腹部,明显是一副痛苦到极致的样子。   “西时,西时,”银洛怕他昏迷过去,在这个鬼地方昏迷过去就糟了,一边从空间戒指里取药给西时桉喂下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心中惶恐不可言道,嘴紧紧抿着,甚至依然没明白过来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好像猝不及防之间,一切都不好了。   好在西时桉过了片刻后就睁开眼缓了过来,面色依然一派冷静,甚至还勉强微微向银洛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放心,我没事。”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跟过来。”银洛咬着牙道,眼角已经隐隐泛红。   “我不放心你呀,”西时桉笑笑道,“笨蛋小灰兔,我刚才要是不在,你大半条命都要没了。这种魔法迷阵最后的阵眼都会有凶兽镇守,只有突破阵眼的防守才能真正走出来,看刚才那东西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上古遗留下的魔兽。它那一下打在你身上,你可承受不住。”   但是他就没关系,那道飞火虽然来势凶猛,威力极强,但毕竟是火系元素魔法的结果,这世上凡是魔法元素造成的伤害,在他这里都要削减至少一半,有一半的力量都能被他吸收掉。他刚才那么难受倒不是因为受了这一下重击,而是因为刚被抛出魔法迷阵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灵魂被被拉扯的痛感,仿佛有一股力量想把他的灵魂从这副躯壳里拽出来一样。   “可是你也承受不住啊!”银洛眼眶涨红,里面情不自禁地隐隐浮现出泪花,埋在他腹部小小声道,“……可是你还有宝宝啊,我宁愿是我丢半条命,也不要你和孩子受半点伤害。”   “……孩子没事。”西时桉犹豫了一下,终是看不得爱人如此伤心,昧著良心撒谎道。   危机关头,他只想着要去护住银洛,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撒的谎会不会暴露。   银洛闭了闭眼,小声哽咽道:“你别骗我了。”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西时桉说得不错,那一记攻击若是落到他身上,他可能只能侥幸剩一口气,而那一下打在西时桉本人身上,他和孩子又怎么能什么事都没有?何况方才爱人痛苦的表情又怎么会是做假?   他了解西时桉,西时桉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不管心里、身上是什么感受,脸上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一定是难受到了极点。而西时桉若无其事的回答无疑在向他传达着一个信息——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但这时候他又怎么能苛责爱人,西时的痛苦和悲伤一定不会比自己少,他心疼他还来不及,只想尽最大可能去安慰对方,所以他自己更不能表现出难过的样子。   西时桉看他这种明显难过得不行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心疼,明明眼眶还红着,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觉得夫人特别委屈特别需要他抱进怀里爱一爱——而且他当然知道银洛是为什么在难过。   于是刚撒完谎的圣玉兰公爵又后悔了,哪怕银洛会和他生气,又会不和他好,哪怕他刚享受了没两天的温存和甜蜜又要消失了,他也不舍得再这么欺骗爱人下去了。   反正现在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奇怪地方,阿洛也轻易跑不了,况且坦白之后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安慰鼓励着自己,鼓足勇气,闭了闭眼把头偏到一边轻声道:“阿洛,别难过了,真的没事。之前……之前是我在骗你,孩子不过是我骗你回到我身边的手段,根本从来就没有过,我之前都是装出来的,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那时候我虽然失去了力量,体质也没有受到影响发生变化。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一口气把所有的真相一起和盘托出,而后睁开眼,像等待宣判一般定定地看向银洛。   可此时银洛又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银洛因为之前种种心里早已经认定了西时桉怀孕是真的,那么就说明西时桉现在所说的一切才是骗人——不过是不想让他伤心而刻意编出来的,所以丝毫不顾逻辑地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讲成是假的。   银洛的眼圈更红了,他伸出手把西时桉牢牢抱进怀里,闭着眼埋在爱人肩头低声道:“西时,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没事,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我们还这么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乖,别想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其他人然后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西时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表演会如此成功,爱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又心疼又无奈又感动,却也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只能反手默默抱住银洛。   “西时你好点了吗?这地方有点诡异,我们得赶紧出去。”银洛道。   西时桉点了点头,正想站起来,这时候银洛突然伸出手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并且叮嘱道:“宝贝儿我抱着你不好走,而且没法应对袭击。你忍一忍,我背上你,可能会不太舒服,你忍一下。”   西时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真的没那么虚弱,他什么事都没有,他不用夫人抱着,也不用夫人背着。 第81章 金光   最终西时桉还是没能拗过“遭逢了人生重大劫难突然对伴侣的责任心和保护欲极速膨胀”的圣玉兰公爵夫人, 被银洛团长背到了背上。   西时桉突然意识到可能在西时夫人眼中, 自己就是一只柔软的需要悉心照料呵护的会魔法但是还是很柔弱的大黑兔子,然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只矫健英俊的小灰兔满脸严肃地吭哧吭哧地背着一只软绵绵的大黑兔奋力赶路的画面。   他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用手戳了戳银洛的后背:“阿洛,你累不累, 放我下来吧,我走得了。”他是真的半点事都没有, 整个人都健康得不得了, 被火球击中的那一下所受的伤此时已经被身体内醇厚的魔力修复得差不多了。   银洛却不放:“不用,我背得动你, 就算你再重一倍也没问题。”对于身为魔武士的银洛而言, 背着西时桉的确就像普通人背着几本书一样轻松。   西时桉只好继续被夫人背着,不过他也不是闲歇着,他的魔法感应力远超常人, 两人周边若是有变故或是危险,他提前就能预知并化解掉。而这一切银洛都察觉不到,甚至感慨一路走来四周安静地不科学。   从魔法迷阵被抛出来之后空间发生了扭曲和变化,所以现在两人都无法确认他们是否还在海底, 还是已经被传送至了其他地方。这里和那个上古时期留下的魔法迷阵中类似, 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具有一定的禁魔和反魔效果,一切空间魔法都在这里不起作用,即使是西时桉也无能为力。   更令西时桉感到焦虑的是,支配这里的力量仿佛与他的力量出自同源, 又比他所拥有的力量更为高级、纯正,他的心中隐隐划过一个猜测——这里的力量仿佛是魔法之神的本源力量。   他从未感到这种程度的被动和无力,除了这里的力量来自于魔法之神本源,再无其他更好的解释。   他们现在在一个类似古代遗迹的地方,道路四面都是密闭的,走一段路就会遇到岔路口,西时桉往往会通过感应道路前方的魔法波动来选择道路,一路走来,两人身边的魔法能量越来越浓厚了。   西时桉注意着两旁的装饰纹路,越看越觉得熟悉。起初只是一些魔文或魔法阵中常用的图案和符号,他也没有在意,可后面出现了越来越多极为古老的魔法典籍中才有记载的魔法图纹,一般魔法师甚至都没有机会见到。   联系之前得到的种种信息,西时桉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阿洛,”他轻声道,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廊中回荡着,“我猜,这里可能是魔法之神的信仰发源之地。”   每一个神的信仰都不是凭空得来的。传说中上古时期,如果一位神祗想要得到人间的信仰,就要亲自降临凡间,向先民们展示他的力量,传达他所能带来的福祉,然后再由第一批信徒将他的神名扩展出去。   魔法之神的降临,自然给人间带来了魔法的力量。传说中每一位神祗的信仰发源之地都是神祗亲临之所,所以这个地方也毫不意外地必定保留着这位神明的遗留物或力量,还有可能藏着有关其力量的巨大奥秘。   作为一名大魔导师,魔法之神的前任虔诚信徒,西时桉自然也阅读过大量有关魔法之神的典籍,一些古老的残页或孤本里也隐约提到过——魔法之神的信仰起源之地藏着可以毁灭世界的巨大魔法力量、藏着可以长生不老的神药、也藏着可以通向神界的入口。   如果是这样,那和银洛所听闻的“神之眼”的传说也不谋而合。而传说中可以在这里得到的那些东西,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   这里太安静了,银洛听完西时桉的分析后也觉得有道理,随口反问道:“那西时,这几样东西你最想要那样?”   “如果这个破地方里的所有东西我只能挑一样,那么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西时桉赖皮地搂住了爱人的脖子,“我要你。”   银洛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力量这种东西,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够用了,我不想毁灭世界,所以也不想要更强的力量;长生不老,如果这样的神药可以有两颗的话,那么我们一人一颗,很好,如果只有一颗,那我才不会要,也不许你要;通往神界……也是一个道理,你去神界,我去神界,你在人间,我在人间。阿洛,不管在哪里,我跟着你就是了。”西时桉静静说着,眼神温柔地盯着爱人的后颈。   银洛听着他的话,耳后根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小声嘟囔着:“西时,你最近是怎么了……”   “这些话我早就该告诉你,”西时桉道,“当你在婚姻女神殿要离开的时候,当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当我第一次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告诉你,你对我是有多重要。”   那时候他望着神殿中沉默的魔法之神的神像,就在想着不能再错过了,他没法再承受失去阿洛第二次了。   幽暗诡异的上古遗迹中,圣玉兰公爵带着他的公爵夫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情话,西时夫人满脸通红,还不敢摔了他。   就在这时,前方的空间中突然涌出浓厚的魔法能量,两人同时感受到了这股力量,银洛加紧了脚步向前跑去,临到尽头的时候西时桉担心有危险,坚持要下来,银洛只好把他放下,从旁搂住了他。   面前是一间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正方形石室,走进石室之后一切都一览无余,所以两拨人也就毫无遮掩地正打了照面。   面前的正是叛军余党一众,显然他们比银洛他们的信息和准备都更加充分,在魔法实力不如西时桉的情况下,不仅比两人更快地到达这里,而且也没受大的损伤。   西时桉不认识面前的叛军,但还是本能地戒备起来,隐隐将银洛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西时桉……”为首的叛军却是立马认出了圣玉兰公爵,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深可入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们不会接连两次遭受重创,几近灭族,至今只剩老弱妇幼、残兵败将;如果不是这个人,他的亲人他的哥哥也都不会惨死,他也不用被迫冒如此大险前来开启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中的力量。   他又看了看身边几个人,最终咬了咬牙,把手中的铁片翻了一面向面前祭坛上的凹槽下按去。   他明白,根据祖辈的传说,能借用到这里的力量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即使他像兄长一样成功借到了神的力量,也要付出巨大代价,而且未必可以抗衡西时桉……倒不如,牺牲他们几个的性命,放出神的力量,摧毁这里的一切,拉西时桉一切陪葬!   西时桉死了,剩余族人至少可以获得六十年的休养生息的时间。   根据族中流传的法则,“神正目为向神祈求力量,神反目为让神释放愤怒”,他不祈求力量,只希望神的愤怒能摧毁这一切。   西时桉看到眼前叛军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本能地知道不好,第一反应是倾注自己体内的所有法力凝成一个防护罩,将银洛牢牢包在里面。   接下来的一切便宛如梦境一般不真实——点点金光从前方粗犷的石质祭坛之上的人形神像上泛了出来,一点点汇聚成一股股涓涓细流。   金光最先附着在最靠近祭坛的叛军头目身上,那人脸上癫狂兴奋的笑意尚未消失,便一点点被金光同化,溶解消失在金光汇成的细流之中。站在他身后的几名叛军也不能幸免,很快就失去了声息。   强大醇厚的魔法气息传来,银洛突然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这种被魔法能量挤压的感觉,让他从内到外都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无数纷乱的黑影在脑海中闪过,这种感觉比每次他去魔法之神的神殿时感受到的都要更强千百倍。   他终于支撑不住,最后焦急担忧地看了西时桉一眼,便委顿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西时桉立马把爱人抱了起来,不敢撒手地抱在怀里。   目睹了几名叛军的死,他已经很清楚这些金光就是浓厚的魔法力量的俱现,人体一旦沾上如此纯正霸道的力量就会立刻被对方吞噬。而这些力量流泻、凝聚的速度,显然比他们逃跑的速度要快。   他闭了闭眼,再次把银洛周身的魔法防护罩加厚,然后把他放在地上,匆匆在他周身处画了一个魔法阵,随后伸出手,探向了自己身边的金色细流。   这是他方才想到的唯一解救之法。再霸道的力量,也毕竟是一种力量,只要他能制服对方,将那些力量都吸纳进自己体内就可以了。 第82章 神界   西时桉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 但他别无选择。   他还想和自己的小灰兔夫人好好过日子, 他的幸福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带着爱人一同死在这里。   或许是上天待他不薄, 这次尝试他成功了。   在他初初接触那道金光之力的时候,那些力量没能把他吞噬掉, 反而被他所降服,乖乖融入他的体内, 而后的力量也就此顺服地向他体内融汇而去。   但是那些金光从神像身上逸散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空间中充斥的金光也越来越多, 为了避免那些力量接近银洛,西时桉不得不加快了吸收金光力量的速度。   很快, 他的身体就感受到了不堪重负的撕裂之感。   金光越来越多, 涌入他身体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西时桉略微控制了吸收能量的速度,然而回头一眼骇得他几乎神魂俱裂——金光感应到其他力量的存在, 已经汇聚到一处,包围着他设立在银洛身边的魔法阵,蠢蠢欲动地试图伸出触角去碰银洛,只是暂时被他的魔法阵挡住了。   银洛在昏迷中, 不安地皱着眉, 发出低低地呼声。   如果可以,西时桉真想现在过去抱抱他,把他从噩梦中吻醒,告诉他刚才不过是做恶梦了,有他在, 什么都不用怕。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更不敢接近自己的爱人。   西时桉咬了咬牙,进一步加快了吸收金光力量的速度。   肉体凡胎承受不了如此庞大又如此浓厚的力量,他直接接触金光的左手从指尖开始,血肉已经开始溶解消散,最后整只手都只剩下森森白骨,手臂的皮肉也全部裂开,且开裂的范围还在逐渐向上蔓延,鲜血淅沥沥地流下,脚下的血泊不断扩大。   西时桉已经预感到,他这次是真得逃不过了,但是就算死,他至少也要保护爱侣安全无虞。   他低头笑了笑,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一步步向银洛的方向挪去。他不敢让金光碰到银洛,但又克制不住再亲近爱人一次的愿望,于是把已成白骨的左手藏到背后,不顾汹涌而来的金光灼伤了自己的背部,而后缓缓地、轻轻地俯下身,像是怕惊扰到对方一样跪伏在爱人面前,在银洛唇上吻了吻。   明知道对方在噩梦中挣扎,却自私地不想把对方叫醒——不想要你和我一起面对现实,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可怖丑陋如活死人的样子,只希望你永远记住我骄傲、强大、美好的样子。   只希望我最后留给你的记忆,全部都还是最好的。   如果你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就当我是抛下你,独自去往神界了吧。   曾经他爱他,是要他也全心全意爱着自己,属于他一人;后来他爱他,只希望他能一直陪着他,而不再要求同等的爱;现在他爱他,只希望他一切都好,即使没有他也能快乐、幸福、了无遗憾地度过此生。   他只要他好,别无他求。   他终于明白爱是一件多么自我又多么无私的事。这件事只与付出爱的那个人有关。   他爱银洛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无法以爱为要挟从对方那里索取任何东西,却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剥夺他爱着对方的权利。   银洛不能、死亡也不能。   外物可以让我们分离,可以让我们永不相见,但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停止爱你。   这或许是上辈子我欠你的东西。   一滴泪从西时桉左眼中掉落下来,落到银洛的唇上,冰凉。   银洛似有所觉地动了动眼皮,下意识的,轻轻地回吻了一下爱人。   就像那些伴着潮声的夜晚,他调皮地扒在他的身上,小声说着“我最喜欢你”。一如既往的甜蜜。   这就够了,   西时桉挣扎着站起来,举起了左手。   他的身体刹那间犹如一个无限吸收力量的漩涡一般,石室内的所有金光都疯狂地被挟裹着向他涌来,他的身形已经完全被金光所掩盖——到最后,神像上终于停止溢出光点,所有金色力量都紧紧被吸附在最中央的地方,形成一个光球。   时空凝滞了一秒。   下一秒,光球爆炸,无数金光逸散,充满了整间石室,却不再带着那可以将人吞噬的可怖力量……只是无数道无比美丽的金光而已。   金光之后,大魔导师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   银洛小声哼鸣着从昏迷中醒来。他觉得头简直是炸裂般地疼痛,就像无数蜜蜂在他的头附近嗡鸣一样。   他困难地试图睁开眼,然而在他能看清周围的情景之前,其他感官已经苏醒了过来——无比诱人的甜点味道诱惑着他的每个蓓蕾。   银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类似甜点店后厨的地方,听到他这面的动静后一位穿着白色厨师装的少女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叫治安队来处理你。”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银洛从沙发上坐起来,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里是甜甜甜点店,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在这里,”少女嘟囔着,“突然就出现在我的店里,把你搬到沙发上还费了我不少力气。”   “喂,你醒了就赶快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我每天生意都很好的。”少女抬高了声音对他道。   “去哪里?”银洛又皱了皱眉。   “你从哪来就回去哪里呀。”少女道。   “从哪来……我不记得了。”银洛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记得我从哪来的的。”   “那你总该记得你是谁吧?”少女意识到不对,放下了手中的打蛋器,看向自己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西时桉?”银洛犹豫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名字。这是他脑海里唯一记得、徘徊不去的名字,所以应该是他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少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冷笑道:“别逗我了,那是西时殿下的名字。”   “西时殿下?”   “对啊,所有人都知道的,魔法之神西时桉殿下,黑暗神域现在实际上的统治者。”少女不耐烦地解释道,像在说着一个所有人都该知道的常识。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银洛有些不适应地垂下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说不出的别扭,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看见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后少女反而态度软和了下来。   她为自己之前急躁的态度感到抱歉,摘下手套走到银洛身边坐下,安慰道:“别着急,总会想起来的。嗯……没地方可去的话你可以先待在我这里,等想起来了再走。当然我也不会白养你,我店里正好缺人手,你可以帮我卖甜品。”   “你真的连你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吗?”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银洛沉默着点了点头。   少女又打量了他片刻,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黑暗神域的人,你更像是从光明神域过来的,不过最有可能是凡民,很多凡民刚来到神界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反应,失忆是最常见的一种,不用担心,都能解决的。”   “凡民是什么?”银洛问道。   “神界把非神界土著,而是从人间来到神界的人称作凡民,相应的神界土著就被称作神民。”少女解释道。   “神界不都是神吗?”银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看你这个反应,你应该是凡民没有错了。”少女道,“神界当然不都是神,有神位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神民啊。”   银洛点了点头,记了下来。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我就叫你银吧。”少女看了看他的银发道,“我叫艾甜甜,朋友都叫我甜甜,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你以后出去可记得千万别和别人说你叫西时桉了。”   银洛又点了点头,犹自不可置信地确认道:“这里是神界?”   “没错,”艾甜甜肯定道,“这里是神界,黑暗神域。”   银洛无路可去,也没有记忆,于是就这样在甜甜甜点店待了下来。他当然不会做甜点,所以就在前面的店面帮艾甜甜卖甜品。他虽然失去记忆,但是只是不记得和自己相关的信息,对生活的基本常识和认知还是在的,所以日常生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可能因为他是艾甜甜口中的“凡民”的缘故,神界的很多东西都让他感到讶异陌生,却又觉出一丝隐隐的熟悉的感觉。他什么都不记得,也无法判断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天甜品店休息,艾甜甜给银洛放假,自己出门了一天,回来的时候气鼓鼓的。   “甜甜,你怎么了?”银洛看出不对,扬声问道。   “有人要把咱们的店收回去。”艾甜甜道,“咱们要换地方了,三天之内必须搬走。”   说到这里她越发委屈,一股脑地对银洛倾诉道:“这家店地理位置特别好,正对皇宫大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封着不允许对外租售,好像是某个大人物的命令,但是时间久了下面具体负责的人也忘了是什么原因,就偷偷把店租给了我。我知道我违规从管理人员手里租店不对,但这样突然让人搬走也太过分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法挽回,那个私自把店租给她的人甚至愿意退给她双倍租金,只求她安安分分迅速搬走。她只是舍不得这么好的位置,以及自己精心装点过的店面。 第83章 铁证   银洛安慰了艾甜甜:”没关系, 我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为了转移少女的注意力, 他又问了另外一个一直有些困扰的问题:”甜甜,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凡人可以来到神界呢?”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隐约地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很多种情况吧, ”艾甜甜道,”比如在下届特别厉害的人、品行高尚的人和虔诚信仰供奉某位神祗的信徒死后都容易来到神界, 还有的是机缘巧合, 得到了大量神力,或者是在遗迹里得到了神的秘宝之类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 艾甜甜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也接受了要搬离这里的事实,晚上就开始和银洛从网上找其他合适的店面。艾甜甜在甜点店附近还租了一间公寓,在找到新的店铺之前, 店里的东西可以暂且放到她的公寓里。   第二天艾甜甜去实地考察几家事先看好的店面,银洛独自在店里看店——现在他们已经不出售什么东西了,开店主要是为了和老客户说明情况,处理退还会员卡等事宜。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艾甜甜做的一批甜点已经基本售空, 银洛拍了拍手, 准备关上店,运一批东西到艾甜甜的公寓。   就在这时门口的彩色棉花糖风铃响了,一个穿着做工精致的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银洛愣了一下。   这个男人的眉目让他隐约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更重要的是, 男人的外表和气质完全都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遇见了不可错过的爱情。   因为不敢惊动那边,所以西时桉醒来后一直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找银洛。而这次本来只是回来看看,没想到却会在这里再次与爱人不期而遇,西时桉一时也有些恍惚,几乎以为时间倒转,一切又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一门心思地好好疼爱眼前这个人。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明白时间倒流这种奇迹并未发生——他曾潜心研究时空魔法数年,但却发现这世上最不可挽回的便是时间,即使他是一方神域的主宰,是被人敬仰的魔法之神也无能为力。   然而没有关系,他也不想让两人之间发生过的种种完全化作乌有,只要他能再次找到爱人,他都会好好疼爱对方。   只是他不确定,现在的银洛又记得多少——不过不管记得多少,阿洛会回这间店里本身就是好兆头吧?肯定不会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出声道:”洛洛……”   银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感觉实在叫自己,于是看向面前这个格外俊美而引人注目的男人,歪着头确认道:”你是在叫我吗?”   此时正值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甜点店的玻璃门透进来,年轻男人银灰色的眸子显得剔透又温柔,带着阳光下也化不开的雾气看过来,是他最熟悉喜爱的样子,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陌生。   西时桉的喉头动了动,他无奈地小声喃喃道:”你怎么又不记得了……”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喉头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酸楚和苦痛,而后强自抑制地闭了闭眼……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银洛却全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般地合口味的男人在想什么。但是他可不愿意放对方走,他就是想留对方多呆一会儿,给两人创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他看了眼空空荡荡的玻璃柜台,抬起头略显尴尬地看向西时桉:“嗯……正好都卖完了,不过我做的奶茶不错,销路一直很好,你要不要尝尝?”   他想起常来照顾生意夸他奶茶调得好喝的都是附近学校的年轻女孩子,怕面前的男人会不喜欢,又抓了抓头发小声补充了一句:“我请你,不要钱。”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出来的话却和当年几乎一摸一样。   西时桉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在靠近柜台的地方坐了下来,轻声道:“好。”   从外看来,他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银洛的目的并不单纯,送来奶茶之后他就趁机试探地坐到了西时桉对面的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和对方搭起讪来。   他其实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往常店里有客人来和他说话也多半是客人在说,他偶尔附和两句,但是这一次搭讪却进行地格外熟练且顺利,就好像他已经演练过一遍似的。   不过银洛心中还是浮上了淡淡地违和感,他总觉得,面前这位肖密先生不该是现在这样温柔好接近的样子。   聊了不到半个小时,西时桉就把银洛当下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也隐隐猜到了银洛跟着他回到神界却出现在甜点店的原因。王妃殿下和一个年轻未婚少女住在一起这件事让西时殿下感到了些许的不满,不过他很快就把醋意按捺了下去。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成熟有担当的伴侣不应该吃飞醋。   在银洛问他的名字的时候,西时桉没有告诉他自己曾经告诉对方的那个化名“西摩”,而是忘了一眼窗外温暖的阳光道:“我姓肖密,单名唐,你就直接叫我肖密唐就好。”   肖密唐先生说他做得奶茶非常好喝,是他有生以来喝过得最好喝的奶茶,真想每天一天三次都能喝得到。说这话的时候他黑色的眼睛凝视着银洛,显得格外得真挚而柔和。   银洛一时色欲熏心,没把持住,立马接口邀请道:“那你每天有空就过来吧,我可以天天请你喝。”   银灰色的眸子里写满了亮闪闪的企盼。   西时桉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怔住,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洛洛果然一点都没有变,自己最初的时候会答应他,会忍不住回来,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根本已经被这个人迷住了吧。   后来所说的什么爱情魔法的实验,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只是他那时候太傻太骄傲,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笑了笑,应道:“好,我一定每天都会过来。”   然而在他答应之后银洛的神情反而再次黯淡下去,他小声道:“可是我刚想起来我们的店很快就要被收回去了,新的店址还没有确定……”   说完他带着微微的祈求看向西时桉:“肖密唐,你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吗?等新店开张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西时桉被他叫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起了个好名字。脸上还故作正经道:“好,没问题。”   然后为了和爱人多呆一会儿,慢悠悠地给银洛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结果一离开甜点店西时桉就后悔了。他其实是很想不管不顾扑上去就告诉银洛说我是你的爱人,咱俩已经结婚好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遍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银洛抱回家的继续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过夫妻生活的。   但他没敢,他怕吓到银洛,所以采取了怀柔政策,只先摸清了情况,没做其他出格的事。   然而离开之后西时桉就后悔方才没痛快点真的那么做——看洛洛的样子明显对自己也还是有好感的,说不定他这么干洛洛也会信的,然后乖乖回来和他过日子。   实在不行就告诉他我们以前还有过一个孩子,因为我不小心所以孩子才没了以证明我们是真的夫妻关系……在人间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快被自己洗脑相信了。西时桉殿下走在路上想着各种不靠谱的手段,甚至忘了使用魔法直接回去。   走过中央广场的时候,远方响起了一声声熟悉而恢弘的钟声,西时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婚姻女神的神殿在紫红色的晚霞映照下典雅端庄地屹立在广场的正南方——钟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即使是在神界,婚姻女神依然是主管婚姻的神,神民和凡民的婚姻一样要去婚姻神殿缔结婚契,甚至神祗的婚姻也会请她来亲自证婚。   西时桉眯了眯眼睛,他怎么忘了,他和洛洛现在可是真正的,缔结了婚契的夫妻。   就算爱人不信,他也可以带他去婚姻女神殿验证,那样的话在如山铁证之下不出意外失去了记忆又对自己有好感的爱人一定会乖乖和他回家。   他们可是正当的伴侣。他得意地想着,谁来也没办法,就算是婚姻女神也改变不了她自己的规则。   魔法之神殿下心中瞬间有了通盘的计划,恨不得现在就冲回甜点店。不过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忍了下来。   当天晚上过了很久艾甜甜才回来,不过她给甜甜西点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银,我们不用搬走了。负责管理的人突然又把我叫过去,说是我们可以继续用这家店了。” 第84章 失忆   第二天银洛拉开甜点店的大门, 就看见穿着和昨天款式类似的衣服的男人正捧着一大捧白色的玉兰花守在店门口。   “我昨天怕吓到你, 所以没敢直接告诉你,但是我想了一个晚上,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西时桉无比诚恳道, “阿洛,其实我们是合法的伴侣, 你是我的爱人, 你应该和我回去。”   银洛听完后愣了一下。   艾甜甜本来在店里面摆放新鲜出炉的蛋糕和其他甜点,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大吃一惊, 心说现在骗婚的已经这么猖狂了么?连声音这么好听的都要来骗婚?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她义愤填膺地大步走了出去, 准备赶快把这个无耻之徒赶走,见到真人后却顿住了——银对面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不是需要骗婚的类型,他都不需要再做别的, 只需要站在这里,恐怕都会有大把的人会愿意和他结婚。   但是愣过之后她还是说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台词:“你说你们是伴侣你们就是伴侣?婚姻女神同意了没有?”   西时桉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他没在意少女不甚友好的语气,温柔地看向银洛道:“我们是在婚姻女神面前结过婚契的,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 但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验证。”   结婚需要在婚姻女神神殿中达成婚契,这种常识银洛还是记得的。他看了眼艾甜甜,给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然后对西时桉点了点头。   艾甜甜不放心地跟着两人往婚姻女神神殿走去,看着两人的背影, 不由自主地想到看来这个男人很有可能真的不是骗子,而是真的银的爱人找上门来了……   事实和她猜测的一样,去神殿验证的结果显示这两个人真的是伴侣关系。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位这些天一直陪伴自己的朋友,加上银洛像一只刚破壳的鸟类幼雏一样什么都不懂,让艾甜甜在这段日子里生出了一种类似鸟妈妈的心态,但是人家真正的亲人找来了,她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走,所以只能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事就找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会一直在甜品店。”   捧着玉兰花的银洛点了点头,告别艾甜甜后转头看向西时桉,心中依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谁能想到,这个昨天还让他觉得怦然心动的人,会在今天就突然出现告诉他他们早已经是伴侣关系?   不过这样想倒也觉得很有道理,一定是从前的他也喜欢这个人,然后费尽心思把人拐到手了,所以现在的自己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好。   西时桉在这时候拉起了他的手:“好了,别想了,我带你回家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但愿阿洛会率先想起他们在家里的那些美好回忆。   银洛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西时桉所说的家不是他在黑暗神域的那座恢弘宫殿,而是当初银洛用来养他的那座小公寓。后来银洛走了之后,当时的他出于某种难以言明的心情就将这个地方买了下来——现在反过来拿来养洛洛,正好。   房子不大,毕竟当时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银洛也没有多少钱,能在黑暗神域皇都最繁华的地段租下这样一座公寓也已经很吃力。公寓的装修风格却完全是银洛喜好的方式,一进到里面银洛就能确认这座房子的确是自己的家了。   两人在附近的餐馆解决了午饭和晚饭,到了晚上回到家里银洛开始有些紧张。他什么都忘了,可是吃饭的时候肖密唐给他讲过,他们以前是非常亲密非常亲爱的一对爱人。   于是要去睡觉的时候他戳戳西时桉:“肖密唐,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吗?”   西时桉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没错。”   两人于是一起回到卧室,银洛准备去洗澡,西时桉给他拿来了一整套换洗衣物,就看到爱人瞅着他怯怯道:“我们以前是一起洗澡的吗?”   偶尔吧。西时桉心中实事求是地想着。   面上却故作惊喜道:“阿洛你想起来了?我们以前每天都一起洗澡,你可黏人了,和猫咪一样,如果不是我抱着你一起洗你就不愿意。就算这样你也经常在我怀里扑腾,一点都不安分。”   他讲得活灵活现,说得和真的一样。不过可能在西时殿下的脑海里,这样的场景已经幻想了无数次了。   “我没想起来……”银洛小声道,看到爱人迅速黯淡下去的黑色眼睛,又不忍让对方失望,于是小声补充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一起洗澡。”   洗完澡银洛被西时桉抱回床上,他对对方那些让他羞耻的摆弄感到不知所措,但因为不记得以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所以也不敢抗议,怕爱人再伤心,只敢轻轻救着枕巾默默承受着。   有时他实在害羞得不行,呜咽地去找西时桉抗议,西时桉就睁着黑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怎么了阿洛?不喜欢这样了吗?可是你以前最喜欢我这样做了呀。每次我这么做,你都会高兴地哭出来。”   高兴地哭出来?银洛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眼角无意识沁出的生理性泪水,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没错,于是又抱住西时桉随对方去了。   就这样,所有他忘记的事情西时桉都会帮他“想起来”,一点一点告诉他他们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其实绝大部分时候西时桉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某些特殊时候”他就会选择性地忘记实情,然后按照自己幻想的情景来告诉给银洛。   银洛什么都不记得,更分不清真假,就都老老实实按西时桉告诉他的来。   于是黑暗神域皇宫中的人就看到西时殿下每天都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这之后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更像是做梦一样,他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爱人,西时桉熟知他的一切爱好,两个人的一切都很契合。   但是西时桉所讲的一些关于两人的情况也让银洛觉得奇怪,比如西时桉说他在皇宫中工作,收入丰厚,而银洛是从光明神域来的,目前没有工作。   银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想他失忆之前一定很爱很爱西时桉,这么好这么完美的爱人,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舍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只让对方在外奔波赚钱养家?他一定会非常努力,努力来为对方提供最好的生活。   不过西时桉说他是从光明神域过来的,所以银洛理解为他来这里的时间还不长,可能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他把找工作又列入了计划之中,在找到收入更高的工作之前,他就回艾甜甜的小店里继续帮忙出售甜点,酬劳虽算不上多,但多少能补贴一点家里的开销——西时桉说过他是黑暗神域神皇宫中的高级官员,收入很多,完全不需要他再去为养家烦恼,但银洛坚持这样做,想让他轻松一些,西时桉就笑着顺着他来了,乐得享受爱人对自己的关爱。   银洛也向西时桉询问过自己的情况,比如自己家里都有谁,是什么情况,但西时桉想了想却只告诉他:“你没和我说过。你只告诉过我你家在光明神域,家境很好,因为和父亲闹别扭所以离家出走来到了这里,然后你就遇见了我。可能因为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所以你没和我提过你家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他隐瞒了真相,但也不算说谎。在银洛初遇到他的时候,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只不过是他在认识银洛之后很快就用自己的方式查到了对方的来历,而装作不知道而已。   银洛问他自己叫什么名字的时候,西时桉也同样回答道:“宝贝儿,你一直不愿意和我提你的姓氏,我只知道你名叫洛。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同上所述,这也算不上说谎。   银洛对自己的身世背景更好奇了。   “可是我和甜甜都分析认为我应该是从人间来到神界的凡民,我又怎么会有家人在光明神域?”他疑惑道。   “可能你其实不是凡民,可能是你和家人一起来到神界的,也有可能你父母是凡民,但你就在神界出生……”西时桉随口抛出了几条误导性的假设,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搂过银洛道,“好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以后不许再管甜点店那个女孩叫’甜甜’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真是,以前叫自己小蜜糖,现在这个称呼得他骗着银洛才叫,爱人却叫别人一口一个甜甜。   “可是人家就叫甜甜,”银洛笑着看他吃飞醋,爬到他耳边对他吹气道,“你说对不对呀?小蜜糖?就像你叫小蜜糖一样,一想到别人都这么叫你,我才不开心。”   哪有别人这么叫我,我只有在对你的时候才叫小蜜糖。   西时桉笑着抱过银洛,叮嘱道:“反正不许你那么叫了,谁知道她是不是编的假名字故意骗你的。”   银洛嘟囔了一句“谁会无聊到编假名字骗人占便宜呀”。   西时桉心虚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下周就是黑暗神域十年一度的庆典了,我有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第85章 邀请函   黑暗神域每隔十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庆典活动。   庆典会在两个地方举行, 一个是在黑暗之神的皇宫庭院里, 一个是在皇都的中央广场上。   银洛自醒来之后也从艾甜甜和甜点店的客人处了解了一些关于神界的常识,比如神界如今主要分为黑暗神域和光明神域两大部分, 黑暗神域由黑暗之神统辖,光明神域则相应的由光明之神统辖。但是黑暗神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不过问神域的事了, 甚至所有神祗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自那时起黑暗神域的所有事务都由黑暗神的独子西时桉来掌控。   作为一方神域的中心, 可以想象这十年一度的庆典是极为盛大的。但因为容量有限, 普通人只能在中央广场上参加庆典,只有受到邀请的人可以去皇宫庭院同西时殿下一起庆贺黑暗神域又一个繁荣昌盛的十年的到来。   邀请函并不易得, 西时桉由于职务之便为他和银洛拿到了两份邀请。   银洛早知道爱人在皇宫里工作, 对此到不感到奇怪,只是疑惑另一件事:“小蜜糖,你见过西时桉本人吗?他是什么样的?”   西时桉浑身一震, 一时不知道是该回答“见过”还是回答“没见过”。他心虚地反思了一遍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寻思自己应该没有露馅儿的地方才镇定地回道:“远远见过一面,没看清是什么样子。”   说完他又故作随意地反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吃醋,”银洛早见识过西时桉乱吃飞醋的能力, 闻言立马安抚道, “因为’西时桉’是我醒来时唯一有印象的一个名字,当时艾甜甜问我叫什么,我还以为这是我自己的名字。”   西时桉听完之后心里又酸又甜又得意,得意地就想动手动脚把爱人捞进怀里撸。他们阿洛都失忆了,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魔法之神盾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对了,”银洛突然出声,打断了西时桉已经伸了一半的手,“小蜜糖,我还没有问过你,我到底为什么会失忆,咱们又怎么会分开?”   “之前我干了件坏事,你很生气,还讨厌我,再也不和我好了,我又不想和你分开,就一直缠着你。”西时桉说到这里摸了摸鼻子,“我缠的你没办法,你可能是为了躲我,就跑到人间散心去了。我当然就跟着追去了。但在人间咱们都没有记忆,后来咱俩机缘巧合之下到了魔法之神在人间留下的遗迹里,触发了魔法之神的力量,在那部分力量的影响下就又回来了。但是回到神界后咱俩就自然分开了,你到了甜点店,还失去了记忆;我找回了我全部的记忆,马上开始找你,幸好很快就把你找回来了。”   幸好你回到神界后降落的地点还在黑暗神域。   银洛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般瞥向西时桉:“小蜜糖,你当时干什么坏事了?现在趁我不记得就想趁机一笔揭过赶快和好?”   西时桉连忙心虚地抱住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向你保证不是黑暗神域四十五台常演的那种出轨劈腿找刺激找第三者,也不是四十七台那种血海深仇杀你全家,更不是五十二台那种伤害身体禁锢自由扼杀梦想……宝贝儿你要是还生气就趁着没想起来之前多揍我几顿消消气。”   说到最后,他是越说越心虚……虽然不是以上这几种,但回想起来,他干的那件事也是丧心病狂的不可原谅了。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让银洛公平地报复回来。   西时殿下开始认真地考虑在阿洛恢复记忆之前当好小娇妻,并争取在这期间怀个宝宝,等爱人想起全部事情之后带着孩子苦苦哀求请求原谅的可行性了。   银洛又换了几种方式问了好几次,西时桉都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社会主义的羊毛不怕薅、社会主义的墙角不怕挖的坚贞不屈的样子,要不就是抱着他耍赖,活像一只刚满月的和人撒娇的幼犬,又像一只赖皮的大兔子。   要知道西时桉日常都是端庄高冷优雅的形象,他偶尔这么突然没皮没脸起来银洛完全招架不住,只能叹口气暂且揭过这件事。   很快就到了庆典当天,西时桉把邀请函递给银洛,告诉他自己庆典当天在宫殿里还有工作要做,必须得值班,所以要提前过去,不能来接他带他一起去,让他一个人去宫殿参加庆典,再在那里联系他和他回合。   其实有工作做不过是借口而已,西时桉是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心虚的时候越来越多,好像对阿洛说的谎有些多,所以决定开始从不重要、易暴露、正面影响可能大于负面影响的方面开始,逐渐向爱人坦白真相。   他决定就从自己的身份开始坦白,所以打算在庆典当天为银洛准备一个惊喜。   银洛当然不知道他的盘算,听爱人如此说之后很快就同意了。   他一直心疼西时桉每天奔波在外工作,还从艾甜甜那里听说过神皇宫内的工作虽然薪水丰厚,但从业要求也很高,对失误零容忍,在里面工作的人看似光鲜,其实无不要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完美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   银洛听完之后更心疼了,和艾甜甜询问自己能做什么工作。   艾甜甜看了他一眼:“你家那位既然是在神皇宫工作的高级政务人员,收入应该很高吧,待遇也很好,你想包养他让他不这么辛苦,至少也要找一份和他的工作收入水平相当的工作,不能让他跟了你之后反而生活水平下降。但是就我所知那样的工作一般要不需要极强的专业技能、要不需要很高的学历和资格证书证明、要不得在那个领域里有丰富的经验和积累……嗯,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什么特长?”   银洛摇了摇头。不仅如此,因为小蜜糖说过他是从光明神域家中偷跑出来的,所以好像什么资格证明也没带过来——银洛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些东西。   好在艾甜甜没有放弃他,而是帮他选择了几种时下就业市场比较好的专业技能,鼓励他选择一种感兴趣的从头学习。   银洛发现自己对厨艺还挺感兴趣的,也比较有天分,而且学好了还可以做给西时桉吃,所以一边报了一个厨艺兴趣班,一边和艾甜甜学习做甜点。   专心致志满怀希望为自己和爱人的未来生活打拼的银洛丝毫想不到如果自己亲爹知道自己现在在学的技能估计要心疼死。   庆典当天银洛穿上西时桉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衣服,拿着邀请函来到皇宫庆典入口。   来到这里的人无不乘坐着珍贵神兽所拉乘的华丽马车、穿着精致时尚的衣饰,面孔也是为人们所熟悉的神域名流或是在过去十年涌现出来的为神域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人士。   西时桉给银洛准备了马车和合适的衣服,但守门的神宫卫兵看见这张年轻的、具有光明神域特征的面孔还是多犹豫了一下,格外打起注意拦下他道:“阁下,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银洛从空间戒指里摸了摸,然后不由得拧起眉——邀请函不在里面,他也说不准是自己忘拿了还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偷了——神界有人专门用空间魔法偷别人空间戒指里的东西。   守门的卫兵看出了他的窘境,提示道:“您把名字告诉我,系统中记录着每位受邀宾客的名字,只要信息符合您就可以进去了。”   银洛松了一口气,对卫兵道:“洛,我叫洛。”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小蜜糖说他名叫洛,应该也会登记这个名字吧。   没想到卫兵查了半晌后微微皱起眉看向他,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狐疑:“抱歉,系统里没有您的名字。”   他的邀请函是西时桉额外写给他的,魔法之神殿下当然没有再把自己爱人的名字和那些其他人一样记入系统中。在他眼中,银洛该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才对,而这些事情不用西时桉亲力亲为,所以很多相关细节他完全考虑不到。   “是谁给您发的邀请函?”卫兵再次问道,“您是通过哪个渠道被邀请的?”   来皇宫参加庆典的人,绝大多数是黑暗神域皇宫行政厅以官方名义发出邀请的,只有少部分是由私人关系邀请来的。   “是我爱人给我的。”银洛道,“他叫肖密唐,他就在皇宫内工作。”   “在皇宫内工作?”卫兵皱了皱眉,“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皇宫工作人员里没有这个人。而且皇宫内一般工作人员也是没有权力邀请自己的家属来皇宫内部参加庆典的。”   进入皇宫庆典的入口原本有三条,现在其中一条因为银洛完全被堵塞了,后面围观事态发展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在心中笃定这个看上去仪表不凡的年轻人只不过又是一个试图浑水摸鱼混进去的骗子或是臆想者。   银洛也因为这一连串回应而完全懵住了。没有这个人?怎么可能?他可是天天把爱人送到皇宫路口目送他来上班的。   还是说没有权力?这张邀请函是爱人为了带自己来皇宫看庆典偷偷违规搞到的?   他又疑惑,又怕给爱人的带来什么麻烦,几乎想就此回去打道回府。想了想后还是对卫兵点了点头道:“您稍等,我问下我爱人。”   说着他就拿着通讯器快速走到人群外边。 第86章 求婚   与此同时西时桉的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   “阿洛?你到了吗?怎么还没有联系我?”西时殿下在他的宫殿里心急地来回踱着步, 他太想马上就看到银洛了。   “出了点问题。”银洛小声道, 回过头看了看围观的人和站在他身后的卫兵。虽然他已经走远了几步,但卫兵似乎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可疑分子, 依然在注意着他的动向。   “邀请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现在进不去。”   “你在哪里?”   “还在庆典入口的地方。”   “好。那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 我马上就去接你。”西时桉快速道,他有点后悔没有亲自接自家小笨蛋过来了, 阿洛这样傻傻的时候最让他放心不下。   “不会影响你工作吗?”银洛担心道。   皇宫总管也在这时悄声对他道:“殿下, 您现在出现在庆典入口也太嚣张了。”   西时桉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按住通讯器对总管点了点头道:“好, 你替我把他接回来。”   然后又对着通讯器那边的银洛道:“嗯, 我这边是有点忙,我同事会帮我过去接你。他叫克雷斯,年纪比较大, 穿着灰色的制服。”   银洛应好,然后结束了和爱人的通话。   那边西时桉也在嘱咐总管:“典礼入口那里最帅的那个就是。”   老总管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神祗,叹息道:“殿下……您……”   这样的描述,让他怎么去找?   西时桉也颇为无奈地扶着额头苦笑着:“克雷斯, 你好好想一下, 我的爱人还会是谁?是阿洛,阿洛回来了,你把他接进来。”   克雷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而后很快点了点头,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在他出门的前一刻西时桉叫住了他:“对了, 我还没有向你确认过。在人间的时候给我当总管的……是你的分身吧?”   老管家苍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窘态,他回过头,对西时桉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伟大的黑暗之神陛下早早的就撒手不管黑暗神域的事务了,所有的一切不得不由年少的西时殿下扛起来。克雷斯一直侍奉着他,亲眼目睹了他是怎样无知而自大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情,推开了自己深爱而不自知的爱人,又是怎样无力挽回,痛不欲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在除了感情问题方面都无比优秀的殿下绝望地追去了人间,总忧心依照殿下的个性失去记忆之后还会继续搞砸,所以分出一个分身跟去人间照料,自己依然留在神界打理皇宫事务。   不过他的分身也是没有记忆的,除了可以保证照料好西时桉之外实在做不了太多,现在看来,殿下在人间的表现大概勉强能打五十分——离及格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也比从前的负分出局强一些了,至少还有继续挽回继续加分的可能。   克雷斯一边想着一边向皇宫庆典入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说如果西时殿下直接过来接人会太嚣张太引人注目了,却没想过以自己的身份直接出现,也会引起同样的问题——大概只会比西时桉好一些。   神界的人的五感都极其敏锐,离得近的人都能听清银洛和西时桉在通讯器里的交谈。所以有一些人故意不进去,守在这里等着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不是自导自演的骗子;如果不是,能给他邀请函的家属也应该是皇宫内比较有地位的工作人员了,所以他们也想看看那个人是谁,至少看看那个来帮他接人的“同事”是谁。   然后他们就看到皇宫总管克雷斯先生穿着一身笔挺端正的灰色制服步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   看守的卫兵越发挺直了脊梁:“克雷斯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   克雷斯却只略略向他们点头致意,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   银洛那头银发在黑暗神域实在是显眼,老总管很快就认出了他,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围观众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让克雷斯先生来帮忙接人的人,这个年轻人的伴侣究竟是谁?   要知道克雷斯先生虽然名义上只是皇宫总管,但其实神皇宫内的大小事宜都完全由他统筹,而且他还直接侍奉西时殿下,是离西时殿下最近的人。黑暗神域的诸神面对他都很是客气。   “您就是克雷斯吗?”银洛看向来到自己身边的老人。和西时桉描述的一摸一样,应该不会错了。   “没错,”老总管温和地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您以前见过我的,不过看来您好像是忘了。”   “是,”银洛抱歉地摸了摸鼻子,“听肖密唐说我是去了一趟人间,那之后再回来就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他差点找不到我。”   他是小蜜糖的爱人,那么以前见过对方的同事们也是正常的。   克雷斯再次温和而理解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在对方很小的时候力量女神陛下就带着这位年幼的殿下拜访过黑暗神域,也来过神皇宫,那时候就是他接待的他们。只不过那时西时殿下还对自己的母亲与突然多出来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弟弟很是抵触,所以借故没有出来,也没有见他们。   如果殿下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会很后悔。老总管微笑地想着。   克雷斯很快带着银洛回到宫殿里,西时桉正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等着他们。   他今天换上了象征黑暗神域的黑色神皇服,衣服边角处以金线装饰出精致沉稳的纹饰,更显得整个人气质非凡。   银洛看到他后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西时桉想了一会儿后答道:“今天庆典,要值班,大家都要穿得庄重些。”   银洛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宽阔、位置这么正的一间宫殿里都没有人?好像只有西时桉一个人一样。   西时桉告诉他说:“今天是庆典日,所以大家都休假了,还有的在外面值班,所以剩下的人不多。”   银洛还是觉得有些违和,这时西时桉却拉起他带他走进和小厅相连着的休息室里:“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天黑之后庆典才会正式开始,陪我休息一会儿吧,我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了。”   其实西时桉才没那么容易累,他是怕银洛再清醒下去会发现更多的破绽。魔法之神殿下脾气有点倔,他想给爱人一个惊喜,就一定要撑到最后。   银洛却是心疼他,以为他是真的为筹办庆典事宜忙碌了一天所以此时累了,听他这么说就和他一起裹进毯子里相拥着爱着躺在休息室里不算大的床上。屋里很安静,克雷斯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们相互靠着彼此,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中就相拥着睡着了。   银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黑暗神域的天空和人间的不一样,总是显得更加得辽阔、高远,黑色的夜空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无穷无尽的虚空彼岸。屋里没有开灯,窗外暖橘色的火光也就显得更加得清晰明亮。窗子底下、树上、地面上,好像到处都铺着细小的灯光,还有许许多多闪耀的光点飘摇着从地面飘上来,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而后又倏尔消失不见。   房间中,西时桉的眼睛映着窗外的光,显得越发的晶亮。   他见银洛醒了,就拿着一块温毛巾谈过来,轻柔地给他擦了擦脸,又拉着他站起来,站在他面前给他整平衣领,又半跪到地上给他拉直裤脚,等到一切妥当后才拉着他向外走去。   银洛还有些迷糊,一切任由西时桉摆弄,不明所以地被对方牵着向外走,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暗哑惺忪:“小蜜糖,我们去哪里?”   “去阳台上,”西时桉轻声道,“庆典快开始了,去阳台上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不下去参加庆典么?”银洛问道。   “不用,阳台的视角是最好的,能正对庆典中心,俯视全场。”西时桉道。   说话间,西时桉已经牵着他迈进了宽阔的、黑晶石砌成的阳台上。   底下的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与此同时无数盛大华美的烟花从四面八方射出,又在天空中接连不断地炸开,璀璨闪耀的烟火瞬间铺满了整片深黑色的夜空。   人们在欢呼他们的神、这片神域的主宰、未来的黑暗之神殿下的出现。   烟花绽放声和欢呼声中,银洛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欢跃的人群,一时有些愣住。   他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和他之前所认知的存在着巨大的不同。   他的爱人并不像对方告诉自己的那样简单。   然而还没等他向西时桉问清楚,西时桉突然从自己的独立空间中拿出了一枚黑丝绒的小盒子,然后从容不迫地把盒子打开,把其中一黑一银两枚精致闪耀的对戒取出来。   而后他单膝跪在地上,以求婚的标准姿势仰望着爱人。一只手伸出拿过银洛的左手摊开,另一只手把对戒轻轻放到对方的掌心上,轻声对爱人道:“阿洛,娶我吧。” 第87章 力量女神   银洛听到西时桉的话后先是感动, 而后又有些疑惑:“小蜜糖, 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么?“   ”嗯,但那是我们在人间的时候结的, 在神界我们还没有过仪式,所以要补一个。“西时桉微微地笑着, 仰起头温柔地看向爱人,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地上的灯火和天上的烟火。   “娶我吧, 阿洛。”他轻声道, 又重复了一遍,“向我求婚, 我马上就会答应你。”   那双眼睛蛊惑着他, 吸引着他,银洛拿起了爱人放在他手心上的戒指,拉起爱人, 把银色的那枚戒指轻柔地戴到对方无名指上:“肖密唐,嫁给我吧。”   西时桉想起来自己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笑着看向银洛,低声道:“阿洛, 这个时候要叫我的名字。”   “西时桉。”   银洛看着他, 刹那间愣住了,而后眼睛越睁越大。   “傻阿洛,所以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名字?你以为你是魔法之神的虔诚信徒吗?当然是因为我们伴侣,你才不会信仰我。”西时桉靠近了他,用额头无声地抵住他的额头, 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银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下面有好多人。”   “不怕,我们是合法伴侣。”   “可是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银洛小声道。奇怪的是他只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说他失忆前果然知道爱人的身份吧。   “那时候我发现你不记得我了,怕吓到你啊。”西时桉道,“所以等你现在熟悉我了,也再次接受我了,我才敢告诉你。”   “你是谁都没关系。”银洛握住他戴上了戒指的那只手,再次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蜜糖。所以你愿意吗?”   西时桉没有想到银洛会如此平静包容地接受他之前的隐瞒和如今的身份,一时忍不住直接伸手将银洛紧紧拥紧了他的怀里,抱了许久也不放手——不过他的阿洛就该是这样,坦率、真诚、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爱一个人就不在乎其他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当初太混账,他们原本可以拥有长久而甜蜜的、令所有人都艳羡的美好时光。   还好现在还不晚。还好现在还来得及。还好经过这么多事之后阿洛还给他留出了挽回的余地。   西时桉拿过那枚黑色的戒指套到银洛手上:“我愿意,我永远都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一朵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银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略带俏皮地笑了笑。   所有来参加庆典的人都看到了露台上的这一幕。   神皇宫中也隐隐传出了西时桉殿下在准备婚礼的消息。只是那天天很暗,人们都没看清西时殿下的爱人的样子。   在那之后银洛就在黑暗神域的神皇宫中住了下来,他逐渐发现西时桉在有意识地教他处理神域的主要事务,并且会义正辞严地反问他:“你认为作为我的伴侣你不该管理这些东西吗?”   银洛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很勤奋地跟着西时桉做,并且意外地发现自己处理这些事务好像还很有天赋,只要西时桉稍稍指导一下就能做得有模有样了,好像曾经受过相关的教导和训练一样。   他越发对自己的过去感到好奇,找回记忆的事暂且不提,他至少想弄清楚自己的背景来历,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   他对西时桉提过一次,但发现西时桉对这件事不太上心,反而隐隐表现出抵触情绪,会抱着他小孩子般地问一些“你回家之后就不爱我了怎么办”“你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我是不是不是你的唯一了”之类的幼稚而没有安全感的话,和他一贯的形象大相径庭。   银洛有些拿他没办法,打算等过段时间,至少他们把婚礼办了之后再提这件事。他想那个时候西时桉总会比现在更有安全感一些。   结果就在庆典结束两天之后,光明神域传来了消息,力量女神写信称自己生病了,很思念儿子,想让西时桉去光明神域探望他。   西时桉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他母亲生病什么的,他是一点都不会信的,但力量女神罕见的以此为借口叫他过去,他总要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也想亲自去探一探光明神域那边的动向。   他不放心银洛一个人,但更绝不可能带银洛一起过去,思来想去觉得把爱人留在黑暗神域皇宫中由克雷斯照看而自己快去快回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和银洛知会过之后,他就独自离开黑暗神域去往光明神域。   银洛有些疑惑为什么西时桉的母亲会在光明神域生活,不过这些神域的重大消息只要在网上查一查就能查到。   神界言论比较自由,因而关于这件事的各种说法各种猜测都有,但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力量女神与黑暗之神结婚多年之后,因感情破裂离婚,又在多年之后嫁给了同样与妻子离婚了的光明神。并因为先后任黑暗神域和光明神域的神后而被一时传为传奇。   也就是在力量女神再婚之后,黑暗之神不堪情伤自此忧郁避世消失,尚是少年的西时桉不得不一力承担起了黑暗神域的所有事务。   在查有关力量女神的消息的时候,银洛也顺带看到了很多相关消息,比如光明神和前妻海洋女神也有一个孩子,令他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那位殿下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名字。   光明神之子,与西时桉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名字叫做银洛。   银洛、银洛、银洛……银洛反复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此刻前所未有地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全名叫什么,姓什么,好像这样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记号。   而就在他最为迷茫的时候,旋风之神来到了黑暗神域的神皇宫,指明说有礼物想送给未来的神妃殿下,所以希望拜见他。   旋风之神是风神的从属神中一位比较重要的神祗,在黑暗神域中也有一定影响力。侍卫来向银洛征询意见,银洛虽然有些疑惑这位先生为什么突然前来拜访自己,但还是让侍卫把对方请进来。   旋风之神带来了旋风之神神殿的特产美食风干神鸟肉献给银洛,银洛尝过之后大为惊艳,对神鸟肉的味道大力称赞。听见他的称赞之后旋风之神很是得意,又拿出了自己的旋风陈年老酒和银洛分享,并借着酒意说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希望西时殿下能批准他在黑暗神域东部建一座属于他的独立神殿,没想到赶来之后西时桉已经不在了,他不甘心白来一趟,所以打算先摸摸这位最近传说中的“西时殿下的爱人”的底,希望能旁敲侧击一下西时桉的态度。   可没想到银洛对他的神鸟肉如此赞赏,让他瞬间对银洛极有好感,把准备留给西时桉的酒也直接拿了出来。   银洛也喝得有些醉了,听了旋风之神的抱怨之后试探着向旋风之神问道:“您知道关于光明神域的神王子的事吗?唔,好像叫做银洛。”   “您知道?”旋风之神是真的喝醉了,醉眼迷蒙地看向银洛喃喃道,“原来您自己也知道啊……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恰好我的一任情人当年正好就在这里当值,所以我知道一些……西时殿下其实深爱的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银洛拿着酒杯的手突然僵住了。   旋风之神却犹自不觉地继续道:“您看您外表和那位殿下那么像,名字也相似,您会疑惑会发觉也是肯定的……唔,西时殿下这次去光明神域不带您也很说明问题了,我听说光明神域那边早些时候也有消息传出,说是银洛殿下不久前已经回到神界了,光明神域那边都有感应的,只是那位殿下还没露面而已。殿下这次这么孝顺地接到女神陛下的召唤就立刻赶去,其实说不定是为了去见那位……”   每个风系神祗对于各类消息都极为灵敏。旋风之神心里这些八卦的念头不知道已经憋了多久了,说到最后甚至已经忘了场合和对面的人的身份,只是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猜测的、知道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八卦倾诉出来。   而与此同时,光明神域中力量女神正略带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西时,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西时桉却只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地看着对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你怎么能在希罗的神殿里那么做?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神祗的面对洛洛做那种事!”   希罗是光明神的名字,她指的是在人间那次,在光明神神殿里西时桉曾放肆地亲吻银洛,还挑衅地看着光明神的神像。 第88章 离家出走   “我那时候不知道。”西时桉微微皱着眉辩解道,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怎么会知道希罗是阿洛的父亲?”   “希罗是你的长辈,你不该直呼其名。”力量女神无奈而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了, 她从没奢望过儿子会承认光明神这个继父,更想也没想过西时桉有一天会叫希罗一声父亲, 但她还是会希望儿子至少能对自己现在的丈夫表现出一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尊敬。   但是西时桉从没听过她的话。   力量女神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在西时桉小的时候,她和黑暗神感情不合, 婚姻正面临着危机, 她和黑暗神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与对方争执或冷战上,谁也无暇去关照一下他们的儿子。而在西时桉稍大一些, 她就和黑暗之神离婚离开了神皇宫, 从此更和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聚少离多。   而西时桉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变成了足以令她自豪的优秀而强大的魔法之神,黑暗神域实际上的统治者, 但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担心忧虑——她的儿子继承了源自她和黑暗神的强大的力量、出色的外表以及卓越的能力,甚至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却也有着最为差劲的性格,他傲慢、冷漠、对感情不屑一顾, 让力量女神总是不由得忧心忡忡。然而即使是西时桉的生母, 她也丝毫左右不了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西时桉这次罕见的铁树开花般地很听她的话。   “好的,”西时桉道,“我以后会注意。”   一时间力量女神甚至是惊诧更多于欣慰。   只听西时桉接着道:“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岳父了。”   看见力量女神错愕的神情,他歪了歪头, 向母亲征询道:“或者说,公爹?”   力量女神被他气到不行又毫无办法,按了按额头道:“西时,你实话告诉我,洛洛现在是不是在你那里?”   西时桉沉默着,没说话。   这就算是默认了。   力量女神早已料到这种结果,继续无奈道:“洛洛从人间回到神界后光明神域这边就感应到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我就猜一定是你把人藏起来了。”   “西时,你怎么能这么做?一个人偷偷把洛洛藏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他?希罗一直都很担心。”   “我只是不想在一切未定的时候就有人来捣乱。”西时桉皱眉道,“我不想有人自以为是地来干涉我们。”   力量女神还不知道银洛失忆的事情,她思忖了一下儿子的性格,深切怀疑是儿子把继子强硬地控制了起来。   最后两人还是无法取得共识,西时桉坚决不同意在这个时候带银洛回光明神域,母子二人只有不欢而散。   西时桉惦记着银洛,以最快速度赶回了黑暗神域神皇宫,却没能看到自己的爱人。   “殿下,”克雷斯迎上来道,“您来看看,银洛殿下昨天睡着之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西时桉一下皱起了眉,大踏步走进卧室之中。   银洛躺在黑色的大床上,一头银发松散而闲适地散落在枕头上,脸被黑色的松软的被子埋在其中,显得格外柔软而幼弱。   西时桉心软了一下,放缓了脚步轻轻走近床边,俯下身探了探爱人的额头和脸颊。   暖和和的。   西时桉没敢惊动银洛,转身走出卧室对克雷斯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克雷斯把银洛昨天和前来拜访的旋风之神一起喝酒,之后回房睡觉睡到现在没醒的事讲了一遍。   话说昨天银洛喝着旋风之神带来的酒,听着对方的胡言乱语,渐渐察觉出自己已经有了醉意,他暗叹着神界的酒果然厉害,送走了已经大醉的旋风之神,独自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也说不上为什么,听过旋风之神的话之后他总觉得胸口堵了东西,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一样。   在愁闷和酒意中,他渐渐的、无知无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是一段最初由两对分开的夫妻所引起的往事。   在很早很早以前,美貌且强大的力量女神受到了神界无数神祗的追求,但她最终为黑暗之神的俊美外表和神秘气质所吸引,选择了嫁给阴郁沉默的黑暗之神。但婚后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黑暗之神沉默寡言、永远对伴侣缺乏关注和反馈的性格,只看脸而不考虑性格是否合适的婚姻被证明是一场悲剧,两人很快因情感破裂而分开,只留下一个儿子。   而在光明神域,神后海洋女神因为婚后突然看破红尘,选择离开神界前往人间海洋中避世而居,也和光明神提出离婚,只留下尚且幼小的儿子。   在那之后,同样婚姻生活受挫的力量女神和光明神投缘并组建了新的家庭。   力量女神对自己年幼的继子也很是关照,仿佛把对亲生儿子的母爱全部转移到了继子身上。然而作为光明神唯一的儿子,银洛却从此拥有了此生最大的烦恼——他有了一个过于优秀的“哥哥”。   力量女神虽然离开了黑暗神域,但是依然会关注儿子的消息,因而银洛在成长过程中也被动接受了许多有关西时桉的信息——西时桉把黑暗神域打理得井井有条;西时桉创造出魔法力量赐予人间,并由此拥有了魔法之神的神位。   这一切在他小时候还不明显,当他进入青春期之后,继兄超出一般的优秀却给这位未来的光明神殿下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本来西时桉是应该和他一样的,等着继承父亲的神位就可以了。可是西时桉却凭借自己的能力取得了属于自己的神位,这让还在父亲光环庇佑下的银洛越发闷闷不乐起来,觉得始终在父亲羽翼下的自己完全被对方比了下去。最终这些在银洛成年那年集中爆发出来。   那一次他又因为他人对西时桉的赞叹而郁郁寡欢,光明神本来想去安慰儿子,于是在花园中找到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的银洛,站在后面一边推着秋千一边道:“洛洛,你没有必要和西时桉比,也不用现在急于求成。”   虽然儿子已经越长越大,但光明神夫妇还是习惯用孩子小时候的昵称称呼他。希罗苦口婆心地安抚道:“等我踏入无尽湮于天地之后,你自然会继承我的神位。你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神祗的。”   但这正戳到了还处于叛逆期尾巴的银洛的痛处。他一直一直最不愿意的就是被看成一个依靠父亲而拥有一切的神二代。   他极力想证明即使失去了光明神之子的身份,即使不依靠父亲,他依然能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于是那天夜里他简单收拾了东西,独自偷偷离开了光明神域。   因为是一时冲动之下跑出来的,他也没有对自己的前途做太多的规划。可能是逆反心理作祟,他最终选择来到了黑暗神域的皇都,他的继兄所在的地方。   但从未离开过光明神域的年轻的王子殿下很快就发现现实的生活要比他所想象的困难的多——他不愿意依靠光明神之子的身份,这样他就连身份都没有,更不要说社会上所需要的一系列软硬件证书或资格;他是被当作下一任光明神所培养长大的,他懂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东西,却根本没有一样可以赖以生存的手艺或专业技能。   而为了表现自己的独立,银洛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太多的财物。不过好在他带出来的那笔财产对于一般神民而言也算是一小笔积蓄了,还够他体面地生活一段时间。   年轻气盛的王子殿下不愿意就这样认输灰溜溜的回去,他常去皇宫大道上的一家甜品店坐着,观察外面神民的生活,同时寻思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经营甜品店的是一对夫妻,一天他们告诉银洛他们打算回家乡去,等找到接手店面的人把店转租出去后就离开。银洛喜欢甜品店的氛围,也正巧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就用自己剩余的积蓄把甜品店租了下来,并雇了一位甜点师傅,他则亲自站在前台售卖甜点。   银洛不觉得这样的工作没意义,相反他把自己在做的这件事视为深入了解神界社会、成就伟大事业的第一步。   但很快他的一腔雄心壮志就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浇昏了。   那是一天午后,那天是节假日,店里的生意格外的好,柜台里的甜点早早就销售一空。银洛给甜点师傅放了假,正准备关店的时候店里进来了一个男人。   银洛瞬间就被对方独特的气质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所吸引了。   他尴尬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玻璃柜台,第一次产生了不希望对方离开的冲动。   于是他对男人扬起了一个笑容,招呼道:“嗯……不巧甜点已经正好都卖完了。不过我的奶茶做的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神的面容、样貌、名讳都会附着神力,所以地位越高的神祗,其真容越不会流出。银洛小时候没注意过西时桉到底是什么样子,进入青春期后光明神夫妇逐渐发现他心里的芥蒂,也开始有意识地不再多提西时桉来刺激他。   所以他丝毫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让他第一次觉得心动、想要接近的俊美年轻男人,就是促使他这次产生离家出走的冲动的哥哥。 第89章 在一起   银洛给对方泡了一杯此生最用心的奶茶, 然后趁机坐到对面努力和对方搭话。   然而男人一直很冷淡, 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什么回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男人也没起身离开, 而是就平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不停絮叨,直到把一整杯奶茶都喝完。   银洛向男人推荐办一张会员卡, 也被对方拒绝了——其实他的主要目的已经不是推销,而是办会员卡的时候对方一定会留下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他说不定还能打着推广优惠活动的旗号再主动联系对方。   被拒绝之后银洛有些失望, 但还是和对方说希望他以后再来光顾。   这样过了两个星期, 银洛原本已经为再遇到对方这件事不抱希望了,可一个下雨的夜晚, 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 男人却再次推开了甜品店的店门。   这次他点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和一杯奶茶,又坐在只有两个人的甜品店里听银洛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最后在走的时候,男人办了一张会员卡。   会员名字处填的是“西摩”, 职业是“神皇宫政务人员”。   自那之后男人来甜品店的次数频繁了起来,银洛完全忘了自己离开光明神域时立下的雄心壮志,反而查了许多的恋爱攻略,一步步试图追求男人。他比较遗憾的一点是对方的工作地点过于特殊, 导致他不能接送对方上下班、也没办法寄送甜品和玫瑰过去, 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其实是等待“西摩”“下班后”主动来甜品店找他。   到后来这个频率变成了一天一次,而且“西摩”“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银洛觉得两人感情差不多的时候,在已经打烊的甜点店里为恋人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 并趁机和对方提出在一起的请求。   西时桉同意了。   于是刚刚成年不久、第一次离开光明神域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的银洛小王子兴冲冲地在离神皇宫和甜品店都很近的黄金中心地带租了一间小公寓,很是用心地布置了一番,便邀请恋人来和自己一起住,自此开始了金屋藏娇的荒靡生活。   他一直认为他们是相爱的,也一直坚信他们是在热恋,因为西时桉在和他亲热时一直都很热情,也很喜欢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他始终对银洛抱有热烈的欲望,甚至一度索求无度,会在两个人并排沙发上的时候突然主动去拥抱他、亲吻他。   所以虽然日常生活中西时桉表现冷淡了些,银洛也只认为是恋人性格如此,并暗自把爱人归入了“嘴上什么都不说,但身体却很诚实”的类型。   其实实话说,银洛对西时桉的评价和认识是完全正确的。比较无奈的一件事是西时桉一直对自己存在错误的自我认知。   西时桉真的是一个对自己的真实心意一点数都没有的神。   “爱”一直是一个困扰他的领域。   他很小的时候就目睹着同样身为强大神祗的父母的分分合合各种纠葛,但他和别的父母感情不合的孩子不太一样,无论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怎么折腾,他都永远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并且对他们的行为非常不解。   由于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对他缺乏关照,他更从小就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作为创造了魔法力量的魔法之神,他个性中还有一种执着探索的精神——魔法力量已经渗透覆盖了天地间的所有元素,元素、光暗、包括人的精神……都可以和魔法力量联通起来,也由此产生了元素法师、光法师、暗法师和精神法师……   只有在爱的领域。魔法却是一片空白。   人们可以通过魔法力量操纵他人的行为,迷惑他人的神智、动摇他人的意志,却无法真的改变一个人的爱恶和心意。   西时桉不喜欢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东西。他希望可以通过魔法操控人的爱欲。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所以他决定找一个人,模拟正常的恋情关系恋爱一次,做一场爱情魔法的准备实验。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愿意做实验的实验对象。   直到他遇到甜品店里的青年,对方喋喋不休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很烦,见到对方第一面他就觉得如果是和这个人一切做爱情魔法的实验,那么他愿意。   相处时间久了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挑了一个很好的对象,他会时不时冒出想要把对方抱入怀里亲吻的冲动,会想要更进一步地接近这个人,拥有这个人,会抑制不住地日复一日更迫切地看到这个人,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和那双银色的眼睛,他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点都不觉得腻——他甚至怀疑是时间之神悄悄地在他身上下了咒语才会这样奇怪。   银洛向他告白,请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暗自抱怨,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对方才提出在一起,和他研究的那些案例一点都不一样。所以他火速就答应了。同样,在银洛提出让他搬到自己那里去住的时候,他又火速就答应了。   他把自己心中抑制不住的窃喜归结为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那些恋爱中的人所做的事都做一遍都体验一遍了,这样对他研究爱情魔法一定会大有裨益。   因为四季女神的缘故,神界同样存在四季变换,只不过变换并不那么稳定,有时候要看她们四姐妹的心情。   那一年冬日女神失恋了,神域也就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但无论天气多么冷,银洛和西时桉所在的公寓都是暖和的,银洛身子更是暖和的。每天早晨银洛从被窝里钻出来,西时桉要被迫放手放他出来的时候都极为不快。他不想放开,他就想一直抱着,他不想让暖暖热热的阿洛离开自己。   所以他总会跟下床,黏人地再从后面抱住银洛的腰,不放手地抱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银洛就会回过头来,轻轻吻他哄他放开。   他把自己幼稚的行为归结为今年实在是太冷了,然后把神域里这些情绪化的神祗统统抱怨了一遍。   他甚至没注意自从和银洛同居之后,他已经几乎不回神皇宫了;他也没注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爱情魔法实验笔记只更新了三页。   他早就查到了银洛的真实身份,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要银洛是合适的”实验对象“就可以了,他才不在意在某种程度上,对方要算做他的弟弟。所以他一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用刻意假装,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情。   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有丝毫回应,从现实角度而言,即使你再喜欢一个人,渐渐的也会心灰意冷,直到放手离去。   可是从银洛的角度看来,西时桉的这些种种表现根本称不上“冷淡”或是“毫无回应”,甚至与此相差甚远,他们简直比一般的情侣还要亲密而粘腻。所以他毫不意外地认为两人是在热恋中,也毫不意外地越陷越深,越来越喜欢自己外冷内热、看似冷淡其实无比热情还爱撒娇的恋人。   两人在黑暗神域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小王子殿下突然意识到,他爱上对方了,他已经是很认真地爱着对方了。除了“西摩”之外,他没法想象和另外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度过余生。   他自认是一个坦率而负责的人,于是很快就下定决心要和对方结婚。他要娶“西摩”。   然而他也清楚恋人的身份会是这桩婚姻的障碍,光明神域的诸神不会轻易接受他娶一个凡民——“西摩”的简历上写着他是一位极为优秀的人间魔法师,因为在魔法研究上卓有建树,所以得以升入神界,并进入神皇宫任职,负责处理一些政务杂事。   他明白,他是光明神域唯一的王子殿下,是光明神唯一的儿子,在光明神域诸神的认识中,他至少应该和一位神祗成婚。那名神祗未必要像他的亲生母亲海洋女神或继母力量女神那样神力强大、拥有很高的神位,但至少要是一位神祗——就算是神民也比凡民要好一些。   在和西时桉在一起的时候,年轻的涉世不深的王子殿下根本没考虑过这些现实的问题,就由着心意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而他现在想娶对方,才发现面前横亘着无法规避的现实问题。   但他不愿意也不舍得恋人面对这些困难,这些都是他的问题,不是爱人的过。他决定独自解决这些问题,然后再向恋人求婚,让恋人可以毫无顾虑和负担地嫁给自己。   于是他决定离开黑暗神域一趟,回去把这件事解决掉。   他当然不能和恋人实话实说,他还没准备好和西时桉公布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假意说要回去看望家人,告诉西时桉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西时桉自然是不情愿,他一点都不想和银洛分开,但是这次银洛的态度很坚决,他没有办法,也只有怏怏地同意,在心里腹诽着光明神域没有一点值得回去的地方。   西时桉当然给自己的这种情感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任谁都不会在自己实验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实验对象溜号跑走的。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银洛离开之前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特别黏人地缠着他主动亲热了好久。西时桉觉得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他在银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以有“实验材料”用来回想了。 第90章 回来   银洛独自回到了光明神域。   他离开了将近两年, 这时间对于神界来算算不得多长, 所以光明神只查探了他的下落,知道他一切平安后就没再管他, 他认为儿子独自出去锻炼锻炼总有好处。   希罗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家长,相反他更信奉一些事得让孩子独立去面对, 自己去解决才行,这样儿子才能真的学到东西, 才能成长。因而他也更不会详细去关注银洛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在和什么人交往,他和力量女神也就不知道他们各自的亲生儿子和继子已经在一起同居一年多了。   直到银洛主动回来, 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想娶他,想和对方结婚。   在银洛的描述中,那个人虽然是凡民, 但是骄傲努力而上进,比神界大多数人都要优秀;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是其实温柔又甜蜜。   他向父亲讲自己爱上的那个人的时候,嘴角一直是带着笑意的。   光明神其实不在意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让银洛忐忑不安的那些问题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问题, 看见儿子这幅样子,他是有心成全儿子的。   但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关切,他还是没忍住亲自去查了儿子口中那个“西摩”的身份——真实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他敬重自己这位继子,是把对方作为黑暗神域成功且优秀的掌控者来看待。他不信对方会和自己未经世事的儿子一样一直蒙在鼓里,所以西时桉肯定是知道一切, 却依然用欺骗的方式来和儿子交往。这一点让光明神感到忧虑,况且西时桉一向以冷漠无情而闻名,力量女神都向他抱怨过自己的儿子的冷淡,再加上银洛和西时桉间复杂的关系,使得他对儿子的想法投了反对票。   他不放心,他担心西时桉是另有所想,并不是像洛洛一样单纯的喜欢。   他反对银洛娶西时桉的想法,又不知道该如何和儿子讲自己的想法,他总觉得不该由自己来告诉儿子他的“爱人”的真实身份。   在这样的忧虑下,光明神最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他的沉默造成了银洛的误解,银洛以为父亲是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因为恋人的凡民身份所以才反对。   这种基于身份歧视的反对是他无法接受的。他开始使用各种方式试图让一直关爱自己的父亲改变主意——他在光明神的神殿里不吃不喝沉默地跪了三天三夜,最终对自己的父亲说,他可以放弃光明神域的继承权,他可以不做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他只要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而且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迎娶对方。   他甚至对光明神说,您还很年轻,您可以和母亲再生一个孩子。   光明神气得不行,想揍又下不去手,最终决定不再管这件事。   他对银洛说:“好,我答应你,只要他愿意嫁给你,我就支持你们的婚事。”   他其实依然不看好儿子的这段感情,但那时候他想的是自己一味地干涉保护,儿子可能非但不能理解,反而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不如让他自己去经历。洛洛还年轻,又是第一次谈感情,受一两次打击,经历几次情感创伤也不算什么,最多是这次的对象特殊了一些罢了。   不过光明神还提了一个要求,银洛必须在光明神域待满一个季度才能离开,这段时间内他要学习处理神域事务,并且不能给对方发送任何消息。他说这是对他们爱情的考验。   实际上希罗是希望通过这段日子儿子对西时桉的爱意和迷恋都能稍稍冷却一些,能降降温,转移一下注意力,冷静冷静,这样即使日后受了伤,也不会伤得太重。他还是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银洛终于得到父亲的首肯,欢天喜地地准备回黑暗神域去向爱人坦白身份,再向对方求婚。在他看来求婚是绝不可能失败的,毕竟他那么爱对方,对方虽然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但肯定是爱的。   他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每天都数着时间的流逝,对光明神的要求也并没放在心上——留在光明神域不能联系爱人固然难熬,但是这样已经比他所设想的最坏情况好很多了,至少父亲已经同意了。   然而由于银洛在光明神域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回归,再加上银洛回光明神域的那段时间光明神域北部的领主、年轻的冰雪女神突然造访,而且冰雪女神还和银洛的生母海洋女神存在渊源,整个神域都开始绘声绘色地传起一个谣言——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要和冰雪女神订婚了。   这个谣言传得极为逼真,说什么光明神域的小王子殿下和光明神陛下弄矛盾所以离家出走,光明神大怒,忍了一段时间不见儿子回来后就对对方下了最后通牒,说你如果不马上回来结婚安定下来,我就取消你的继承权。王子殿下受到父亲威胁,当然不愿意失去继承权,所以乖乖回去订婚了。没想到冰雪女神气质高华、容貌出尘,还和自己的母亲有渊源,王子殿下本来还回去的不情不愿,惦记着自己在外面的小情人,结果一见之下竟然对女神十分有好感,当下欢欢喜喜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连王子殿下放不下外面的小情人这种细节都编得活灵活现。   而那时银洛和光明神父子俩正因为银洛想娶西时桉这件事在拉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谣言,也就没有辟谣。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默认——谣传的内容未必都是真的,但是核心事实却是八九不离十。   西时桉正在黑暗神域神皇宫里数着指头算银洛已经离开的日子,听说这个谣言之后只觉得整个胸口都胀得发痛,憋得让人难受,简直坐卧难安。   他起初没有信,他依然等着银洛回来。他还记得银洛走得那天早晨,他不像面对对方的离去,所以在银洛旁边装睡,银洛以为他睡着了,就极轻极柔地亲吻着他的眼皮,对他小声呢喃着“等我回来”“我马上就会回来”。   只是回去看一看光明神而已,三天、五天、七天,不,最多十天,一定能够回来了吧?   然而银洛始终没回来。   有消息开始辟谣说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目前并没有和冰雪女神订婚的计划,但与此同时,冰雪女神却一直留在光明神域的神都没有离开,她在皇宫中和“重要人士”共进下午茶的照片却登在了神界报纸上。   “重要人士”穿着白色的精致礼服,银色的卷曲的银发闲适地洒落在肩头——银洛是光明神的继任者,虽然他现在并未取得神位,但他的面容形象依然不宜在外出现。   但即使只是一个背影,西时桉也足以认出那是谁。他抚摸过那人背上的每一个线条,亲吻过对方的每一块肌肉,他熟悉银洛身上的每一处,他甚至闭上眼就能回忆起把对方抱在怀里的手感。他能认出银洛身上的任何一处。   任何一处。   他等了足足两个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即使对方不在了,他也依然坚持每天回公寓去睡觉,每天亲手打扫他们的房子。   他想银洛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变。   他说“等我回来”,这里就会保持原样等着他。   可是那个人和别人轻松自在地喝着下午茶,却连一个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他不承认自己爱对方,他从未承认过,甚至脑海中从未有过这个认知。他只是觉得太累了,这场爱情魔法的实验已经让他太累了,他为这场实验投入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却没什么收获。   他只是觉得原来让魔法无能为力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每天趴在他的耳边说爱他,那么甜蜜的亲吻,那么温暖的拥抱,那么诱人的勾起的唇角,还有那双银色的眼睛,原来说没就会没了,说变就会变了,上一秒说着“等我”,下一秒就已经没什么是他的了。   说“我马上就回来”的人,原来再也不会回来。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他不再等了,就让这场爱情魔法的实验失败吧,他以后也不打算再做了。   他身边的一位风系神祗看出了他恶劣消沉的心情,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但是渐渐观察出好像是和光明神域那位王子殿下有关。所以为了讨好西时桉,特意找来了一些有关银洛的、他认为是让银洛显得可笑的消息讲给西时桉。   但大多数消息都只能让西时桉回忆起他们在一起时银洛让他恨不得永远抱在怀里不撒手的样子,于是心情变得更差。   直到一天那位神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段魔晶记录的影像给西时桉看。   那其实是光明神域一位神祗的儿子庆生时录制的纪念视频,但未经修剪前的版本把整场过程都录了进去,包括几个要好的年轻人喝醉之后的样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一群幼稚的少年在吹牛。   影像非常模糊,但里面的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   有人仿佛想要趁机讨好银洛,于是恭维道:“殿下,您那位兄长非常厉害……”并夸了西时桉许多好话。   但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银洛打断了。   银洛恼怒地对对方道:“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最讨厌他了。”   就有好事的人在醉意驱使下接着问:“那殿下,如果你碰到西时殿下怎么办?会怎么对他?”   那时候的银洛更是什么都不懂,才刚学会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甚至可能不知道那些说法之后的背后含义,以为可以彰显自己的成熟独立强,但其实只能让自己显得更幼稚。   于是他幼稚地故作潇洒不屑地说着他所知道的感觉最能侮辱对方的话:“还能怎么办?看他什么样咯。这么多年连脸都不敢露,丑的话谁会搭理他,要是符合我的口味,说不定还能和他玩玩。不过也就玩玩算了,玩腻了他连见都别想见我。”   在那个献上晶石的神祗看来银洛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实在可笑,他刚想顺势说两句嘲讽对方的话,抬起头却见到西时殿下面无表情地坐着,手里的晶石已经化作了一掊齑粉。   然后他被请出了神皇宫。   ——————————————   银洛经过一个季度的苦修,回到黑暗神域的时候恰好赶上黑暗神域十年一度的庆典。   他激动地一路跑了回来,直到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没人才想起来他欢喜之下甚至忘了给爱人发消息。   他一面摸着准备好用来求婚的戒指傻兮兮地笑着,一面给西时桉发消息,同时有些疑惑地看着家里落了一层灰的萧条样子——难道爱人这段时间都没回来过吗? 第91章 污点   西时桉并没有马上回复他的消息。   他们所租住的公寓位于黑暗神域皇都的中心区, 站在客厅里也能听到远处中央广场上庆祝庆典的欢闹声音。   银洛握着通讯器有些忐忑不安,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回来,也没有发消息, 不知道恋人会不会生气,万一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 他要怎么哄对方才好?   欢庆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银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是黑暗神域十年一度的庆典日, 爱人在神皇宫工作, 最近应该很忙才对,忙得顾不上回家顾不上回复消息也是正常的。而且他说不定在参加庆典呢?   这样想着银洛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 打开门向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去。反正也是等恋人的回复, 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碰到他?   黑暗庆典正举办到了高潮部分,中央广场上人来人往, 摩肩接踵,四处都是人们的喧闹声和欢笑声,一个个盛大的礼花在天空中绽开,映着人们的笑脸显得越发明亮。   广场正南方的永恒黑塔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晶石屏幕, 里面正实时转播着神皇宫内庆典的情况, 广场四周也立着四块屏幕,和黑晶石屏同步播放。此时镜头已经对准了曾经黑暗神所居住的、如今属于西时桉的宏伟宫殿,按照惯例,他们的统治之神将在那里出现。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下脚步,驻足观看。银洛也跟着众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看向最大的黑晶石屏幕。   这两年来,特别是有了爱人之后银洛已经变得成熟多了,对于继兄也不再如从前那样抱有抵触和一较短长的敌对情绪,而是能够平和地面对对方。   其实说起来,除了两人同为一方神王之子,除了这份勉强称作继兄弟的关系,他们其实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于他而言,西时桉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他实在没有必要去针对对方。   就在银洛焦躁不安又不比期盼地看着通讯器,等待爱人回复同时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西时桉出现了。   他穿着黑色的精致而沉稳的礼服,出现在宫殿高高的露台之上,从屏幕中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而丝毫看不清对方的具体面容。   银洛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眼就完全愣住了。   就像西时桉熟悉他一样,他也同样熟悉西时桉的每一处地方。即使只是这样远远的身影,他也依然从举手投足的动作和轮廓中辨认出来,站在阳台之上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爱人。   银洛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刹那陷入了无比的混乱之中——西摩是西时桉?和自己一同生活了一年多的爱人是西时桉?   荒诞的感觉过后,他却很快冷静下来,并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什么也改变不了,爱人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就像他和对方相爱这么久也没有对对方坦白过自己的身份。而他只要明确他爱这个人,愿意且只愿意、希望切迫切希望能和这个人共同度过余生就可以了。   无论他是西摩还是西时桉,他都爱他,他都要和他结婚。银洛摸了摸口袋中的戒指,对着巨大的黑晶石屏幕扬起一个微笑。   就在这时,典礼最重要的部分已然结束,那个黑色的身影从露台上消失,镜头也再次移开,开始转播起会场中的人们。   原本驻足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地散开,静止了片刻的中央广场又再次流动了起来。   通讯器在这时发出提示音,是西时桉的回信。简单的六个字,“我在皇宫后面”。   银洛摸不清爱人的情绪,恋人在总是一贯地冷淡,银洛也分不清他现在是太忙还是生气了,只有加快速度向神皇宫后面的方向跑去。   神皇宫后面是战地范围极广的园林,园林外面都有魔法屏障,寻常人等均难以入内。银洛到了的时候发现园林外面有一个闪烁的银色入口,他从那里走了进去,果然就看见夜色下西时桉正静静看着他。   银洛慢慢走近,没有表现出太多震惊或讶异的神色。   西时桉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西时桉?”   银洛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察觉出爱人神情有异,以为西时桉是为他离开这么久没消息而生气。虽然他是回去争取婚事的,其中还有父亲的因素,但银洛也承认自己这事确实办得混账,爱人是该生气。   因而他还打算像以前那样靠撒娇耍赖蒙混过去,哄西时桉不要生气。他笑着从口袋里把戒指盒摸出来,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试图搂住西时桉在他脸上亲一口,却被对方躲过了。   银洛被拒绝了也不气馁,依然嬉笑地道:“西时,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你想不想看看是什么?”   西时桉没有说话。对方的笑在今日看来是那么的刺眼。他不明白银洛为什么还会回来,是还没玩够吗?还是要给这桩关系补一次仪式感的落幕?但是他早已经决定要结束这场愚蠢的实验了。   银洛见西时桉没有回应,低下头笑了笑,笑容在一刹那变得无比柔和而充满了柔情。他亲手打开了戒指盒,仰起脸对西时桉轻声道:“西时,嫁给我吧。”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道歉方式。   他微笑着,满心期待着看着对方。他承认他使坏,他用了心机,他怕爱人再生气——这样的话,西时就算还气着他,也会不忍心拒绝吧?接受之后,可能就有气也撒不出来了。他得意地想着,就像一个得意地试图用小蛋糕来讨好妻子的幼稚的丈夫。   然而西时桉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之前只不过是我的一个魔法实验而已,现在实验已经该结束了。”   银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戒指盒子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他确认着,似乎无法理解对方的话。   西时桉没有再说话,只是催动法术,一个银色魔法阵在银洛脚下闪现,银色的光晕渐渐攀上银洛的双脚,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银洛犹自不肯相信西时桉方才所说的话,在他看来西时桉说的话和他此刻做的事都是对他消失这么长时间的惩罚而已。于是他越发作出可怜地样子眼巴巴地看向对方,哀恳地认着错,叫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称呼:“宝贝儿,小蜜糖,你别这样,你别生气,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可西时桉却充耳不闻,始终冷着脸站在距他两米的地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很快银洛就再也说不出大串的话了,银灰色的眼睛依然恳求地看向西时桉的方向。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自己的灵魂,只觉得脑内一阵阵钝痛。   “西时,你做什么……”他勉强挣扎着对西时桉道。   “擦去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西时桉静静道。   银洛已经混沌的大脑在那一刻突然重新清醒过来,悲哀而痛苦地向着西时桉的方向用最后的全部的力气嘶吼道:“可是我爱你啊!”   爱语如果说过太多次,可能也会变得廉价。   西时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闭上眼缓缓道:“你的爱于我只是玷污而已。”   那是他最愚蠢、懦弱、沉沦、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被蒙蔽、被欺骗的污点。   在银洛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幼时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分分合合的景象和银洛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终于明白为何魔法无法控制爱,因为所谓的爱根本就不存在。人们口中的爱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区别只在于骗的长与短,骗的好与坏。   银洛只觉得一阵阵冷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他情不自禁地在法阵的中央打起了寒战。   他在此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他,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爱,之前种种都不过是对方所做的一场爱情魔法实验,现在实验结束,就要把他之前所有相关记忆都擦除。因为对于高高在上远离尘烟的魔法之神而言,他对他的爱都是一种玷污。   怎么把这种污浊的爱去除呢?只有抽去他的记忆才算保险,才算干净,不留痕迹。   可是他想留着这段记忆,即使是以如此痛苦残忍的事实作为结尾的记忆,他也不想失去。曾经的那些美好和甜蜜,至少从他的角度而言,不是假的;他深爱着对方的心情,也从来不是假的。   “别,西时桉,求求你,别……”他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祈求着对方,“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别抹去我的记忆。”   一个人的爱意不会去得这样干净这样快,但是他不敢爱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了。   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强的银光。   “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一点也不爱你……不会,玷污你的。”他小声的撒着谎,努力保持清醒。他试图从法阵中挣脱出去,但是他的力量比起已经拥有神位的西时桉而言还是太弱小了,他的挣扎都只是徒劳的。   他第一次,这么这么地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我不爱你了,别拿走我的记忆……   西时桉,我爱你……   昏昏沉沉中,他最终在法阵中央失去了意识。   ————————   一个月后,光明神域,银洛像往常一样和几个相熟的年轻神祗子女在一家神界会所里玩闹。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坐在一起歇着,三三两两聊着天。火神的二儿子柴火之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过坐在最角落里的银洛问道:“殿下,你上次离开前不是和我说你去和你恋人求婚去了么?怎么这次回来休息了一个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银洛奇怪地皱了皱眉:“有这回事?”   小柴火是火神二儿子,因为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无法继承火神之位,所以早早获得了神位——柴火之神。也因为这个神位,他经常为此受到其他神祗取笑,不过银洛和他关系最好,基本没什么事会瞒着他,所以他说的话基本上是可信的。   二柴火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道:“殿下你忘了?你还为了那个人不吃不喝跪在神殿里求了陛下三天三夜。”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一边看一边小声道:“这事整个光明神域都没什么人知道,殿下你也就和我说了……”   银洛仔细想了想,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狐疑地看了二柴火一眼,心里感到奇怪,没道理二柴火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他嘴里自己为之跪了三天三夜的人,自己却什么也不记得。   银洛王子殿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不记得自己是这么风流薄幸玩过就忘的人啊! 第92章 买房   甜点店里, 艾克正准备打烊, 突然看见外面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站直了身子招呼道:“老板, 您来了!”   年轻的黑发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只是打量着店四周的摆设——和他当初嘱咐的一样,这里还和那个人在的时候别无二致, 一点一滴还都是他们一起亲手布置的。   想到这里, 他黑色的眼睛又黯了黯。   朴实憨厚的甜点师傅没有打扰年轻人,而是安静地等在一边。   眼前这个他称作“老板”的年轻人, 其实更确切讲应该算作他们老板娘。当年他来皇都投奔亲戚, 结果被人骗了,走投无路之时正巧看见这家店在招聘糕点师傅,从那时起一做就是两年, 他也是看着老板娘和老板从认识到走到一起的。前段时间很长时间里老板回老家了一直不在,甜点店的租期快到了,也是老板娘出钱又续租了三年,还拿钱让他另雇了一个人在前面负责经营料理店面。因而他心中对两位老板都同样地敬重。   “老板还没回来吗?”艾克见老板娘回过神来, 搓了搓手问道。   “嗯。”西时桉淡淡应了一声。   艾克闻言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西时桉道:“我这次叫您来是想和您说,我老婆怀孕了,我想带她回家乡去,所以店这边就照顾不上了……”   说到这里他又赶忙道:“不过您放心!我至少再过一个月再走,需要的话两个月也行, 您可以慢慢找替代的新师傅。”   西时桉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艾克向他连连道谢,看了一眼西时桉的脸色又问道:“那……要不要和洛老板说一声?”   “不用。”西时桉抿了抿唇,接着补充道,“……我会告诉他的。”   艾克便放心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是想和老板打声招呼的,但是和老板娘说应该也一样的。不过老板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西时桉又心不在焉地听艾克汇报了许久甜点店的经营情况,才点点头离开店里。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下起了雨,西时桉打起雨伞,在雨天寂静的街道上习惯性地向他和银洛同居的家的方向走去。   他刚拿钥匙打开门,房东就来敲门了:“你们怎么这么久不回来,也找不见人,再不回来我就该把房子租给别人了,里面你们的东西还不好处理……”   银洛当时租下这间公寓的时候就多交了两个月的房租作为押金,后来西时桉在这里苦等银洛回来的时候也都有按时交租金,但后来决定放弃实验后就一直没再回来过。按时间算算,他们现在的确是已经欠了一个月的房租了。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堆,西时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房子多少钱?”   房东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啊?”   “我是说,你们房子卖多少钱?我要买。”西时桉又重复了一遍。   当初他等银洛的时候还老老实实交着房租,就怕银洛回来之后疑惑他哪里来的钱怎么突然买得起这里的房。但是现在就无所谓了,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他乐意买,就可以直接买下来。   房东惊愕之下,就直接报了一个当前房子的市场价格,西时桉也不还价,直接道:“可以,我转钱给你。”他连合同、契约这种东西都不问对方要。   房东也被他带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一下,我得回去和我老婆商量商量。你你你你还是先吧上个月的房租给我吧。”   西时桉点点头,把房租转给他,沉默地关上了门。   房子面积不大,却是上下层的复式结构。他独自走到楼上卧室里,脱掉衣服躺在曾经睡两个人的床上,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心里却还是觉得空了一片,有说不出口的苦闷与难受,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对明天的畏惧。   他怕到了明天,他还得不到他想要的。他更怕到了明天,他还想今天一样,连究竟想要什么,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怕从此以后日复一日,都像这样一样。   在神皇宫里他整晚整晚地失眠,回到这里之后,情况也没有丝毫地改善。   西时桉犹豫着,从他的空间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他摩挲着盒子外面的黑色天鹅绒,缓缓用拇指把盒子顶开,而后就像陷入了魔怔一样,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里面一黑一银的两枚戒指看了一整晚,直到东方既白。   后来,艾克带着妻子回家乡了,西时桉不想再找其他人来经营甜点店,索性把店关了起来。这片的建筑因为接近神皇宫,本身都算神皇宫的产业,他没法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买下来,只能下令不允许再把这间店租出去。   在克雷斯的协助下,他也终于把那间公寓买到了手。   但是他却显而易见地比从前更忧郁、更沉默。神皇宫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得格外小心翼翼。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力量女神的信笺——她要在光明神域举办一场生日会,希望西时桉也能去参加。   早些年西时桉对自己母亲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力量女神亲自带着继子来神皇宫做客他都避而不见。这样的态度也让力量女神很是伤心,很长时间里力量女神只敢往神皇宫寄一些礼物,而不敢再来看望他,有时也会试探着给他发一些邀请让他去光明神域转一转玩一玩,但都被西时桉忽略了。   西时桉也无法形容自己拿到请柬那一刹那的心情,只是他很清楚,看到这个邀请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滑过的第一个身影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他把手里的信递给克雷斯,吩咐道:“告诉母亲,我这次会去的。”   光明神域皇宫中对于魔法之神殿下要来为神后庆生这件事反应不一。   力量女神对这一消息又惊又喜,光明神却如同一个寻常的重组家庭的父亲一样第一时间忧心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他还特意把银洛带到花园里叮嘱道:“洛洛,你哥哥他难得来一次,就算是为了哄你妈妈开心,你要对他有礼貌,不许无礼,不许招惹他,记住了吗?”   光明神心中其实很是懊悔,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强硬地阻拦银洛,他也没想到西时桉会做的这么绝,竟然甚至丝毫不顾及他和瑞拉,直接去除了洛洛的部分记忆。看到儿子懵懂地醒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了之后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发誓如果有下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儿子,不能让他再重蹈覆辙,但是现在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他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洛洛忘了也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瑞拉也还不知道那些事情,就让它们当作从未发生过吧。   银洛感到些微的无奈,父亲完全还是把自己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来对待,可他现在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不是我哥哥。”已经是成年人的银洛殿下还是顶了一句嘴,不过马上就道,“不过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假装把他当哥哥的,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和他相处的。”   光明神嗯了一声,又忍不住补充道:“……如果处不来或者不想看到他就算了,会有人负责招待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银洛可以躲他远远的。   银洛无奈地笑道:“知道了。”   同时忍不住摸着鼻子想,他以前真的有表现出那么讨厌西时桉吗?为什么父亲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他有些想问父亲一下二柴火所说的他“在光明神殿跪了三天三夜求娶”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他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说不定是他哪天喝醉酒之后骗二柴火的呢?也就二柴火信他的鬼话。   此时西时桉要来光明神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神域。毕竟从身份上讲,西时桉不仅是力量女神的儿子,他还是黑暗神的继承人、魔法之神、已经黑暗神域的实际控制者。他来拜访光明神域,虽然是以再正当不过的为自己母亲庆生的理由,但也足以引起震动。   银洛和他的神二代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不免就有人问到相关问题。   他和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一起吃饭时木神的女儿就开玩笑般问他:“殿下,你上次说的,见到魔法之神后要是觉得不顺眼就不搭理他,要是觉得合口味就和他玩一玩。我可是听说西时殿下外表极为出众,殿下你不要食言哦。”   银洛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就上次咱们给二柴火过成年生日的时候,你们都喝醉了,殿下你喝醉的时候说的。”那次因为她喝的不多,保持着清醒,所以记得格外清楚,“那天有录视频的,可有视频为证。”   “二柴火成年,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亏你还记得……”银洛嘟囔着。二柴火比他还大点,友人成年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故作成熟的毛头小子。   不过趁着酒意,依然不算成熟的银洛殿下还是顺势应了下来:“玩就玩喽,谁怕谁。”   心里却念叨着,不过我估计我看他不会顺眼。   ————————   西时桉踏进光明神域的那一天,阳光正好。   午后他来到皇宫去拜见力量女神,穿过花园的时候银洛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宫廷礼服窝在花园的椅子上看书。即使毫无形象可言,但自小被作为下一任光明神所培养的他即使做这样的动作也依然自带着一股自然而优雅的慵懒。   他听见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后愣了一秒,却还是根据各种信息立刻判断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随后他弯着眼对对方亲近而柔软地笑了起来,也不站起来,就坐在那里轻声招呼道:“哥哥。”   他想他猜对了,他果然看这位西时殿下不会顺眼。不管外表多么诱人且符合他的口味,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刹那他的第六感就发出了警示信号:离这个人远点。   不过这是他继母的亲生儿子,是黑暗神域的掌控者。不管和那群狐朋狗友是怎么胡说的,他心里始终还是有谱的,就算他真的看西时桉很顺眼,他也不会去招惹。   银洛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迷蒙着已带了三分困意的眼睛对西时桉继续微笑道:“哥哥,母亲就在后面的宫殿里,她应该等你好久了,你直接过去就好。”   他又弯起唇歉意地笑笑:“我好困,就不送你过去了。”   他的笑容迎着光明神域灿烂的阳光,晃得西时桉刺眼。   魔法之神望着他闪耀的银灰色眼睛,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现出曾经的画面。   这个人抱着他的脖子扒在他身上,无辜地用快睁不开的眼睛和他说西摩我好困,你抱我我就睡觉。   西时桉闪到一边绝情地说不抱。   银洛明明困成那个样子,却还不依不饶地和他闹,闹着说你不抱我就不睡。   后来闹着闹着就自己睡着了。   然后西时桉就会转过来默默抱住他,选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让他睡在自己怀里,抱一整夜。   他放下手,对银洛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向后走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却是青年从草木中的白椅上微微坐起来,笑着唤他哥哥,亲近、礼貌、又疏离。   他不记得他了。   彻彻底底的,全都忘了。   早就知道的、一手促成的结果,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西时桉还是听到心里有什么地方,轰的一声坍塌下去。 第93章 赌约   力量女神的生日宴将在一个月后举行。没人能料到西时桉这次会来, 并且来的这么快, 但是他是力量女神的亲生儿子,从身份上讲也算是光明神域的皇子, 又是黑暗神域的继承人和实际掌权者,是以光明神域上下都以最高规格来招待他。   他和力量女神说这段时间想住在光明神域的神皇宫之内, 不想住到外面专门为他准备的住所里,力量女神彼时尚不知道他和银洛之间的过去种种, 也猜不透西时桉的心思, 她见西时桉愿意来就很高兴,自然应允了儿子的请求。   为他准备的宫室和属于银洛的宫殿在一幢内, 两人的房间离得很近。银洛什么都不记得, 倒是记得自己少年时曾经对这位“哥哥”的敌意和排斥,他感到些微的不自在,但为了让力量女神开心些也欣然应允了——力量女神嫁来光明神域时怀着对亲子的亏欠心情, 身为力量之神的她并不会像电视上的豪门狗血剧中的继母一样怀着诸多算计,在移情和补偿转移的部分心理下,她像照顾亲儿子一样照顾银洛长大,所以对银洛而言力量女神和亲生母亲也差不了太多。因而银洛愿意为了继母难得的和亲子团聚相处的机会而忽略心中微小的不适。   知情的光明神想说什么, 但插不上话, 他能猜到自己这位继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什么都不说,暗地里再去叮嘱银洛。   但他又不能对什么都不记得的儿子说得太直白,所以一直很苦恼傻儿子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总想让儿子独立, 却又总无法真的放手,因此自银洛进入青春期以来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干着急的状态,却又无计可施,看似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在这种时候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而已。   西时桉真搬来住之后银洛倒是和他相安无事,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西时桉住楼下,很少出门,也不会主动说话,只有银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偶尔能看到拉开门出来的西时桉,他向对方点点头,很快也就上楼去了。   作为一名父亲还正值壮年、目测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继位的神二代,银洛王子殿下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光明神域是他的根基所在,有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他白天会协助光明神处理神域事务,有时候不忙也会偷懒溜回自己的宫殿休息睡觉。但他正年轻,精力旺盛,是闲不住的,通常情况下太阳刚微微落山他就会溜出神皇宫去和自己的朋友们聚会玩耍,打发美好的夜色时光。   这天他又和几位朋友去常去的老地方之一聚会,其余几人不免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黑暗神域的西时殿下感到好奇,于是以此为话题聊了起来。银洛在旁边静静听着,也不插嘴,也不打断。   偏偏这天时运不济,银洛和几个朋友正聊天的时候他的对头太阳神也带着几个自己的拥趸走了过来。   太阳神也很年轻,同时也很自负,他为自己的重要性和光辉灿烂而骄傲,从神位上言他是光明神的从属神,但也是神位极高的上位神之一。年轻的太阳神不敢对光明神表露出任何不敬,但他不认为光明神的儿子,这个力量相对弱小、尚未取得神位、只靠血脉而拥有光明神继承人身份的王子殿下值得自己同样的尊重。   而身为光明神域未来主人的年轻王子殿下自然无法忍受他的挑衅,久而久之银洛就和太阳神结下了梁子。   见到这个家伙走过来,银洛的背下意识地绷了起来。   太阳神明显喝了酒,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银洛旁边几人的聊天内容,“哈”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接道:“西时桉殿下……可是很厉害的。不仅继承了黑暗神和神后陛下的力量,还在很早之前就凭自己的实力取得了魔法之神的神位。”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挑衅地看着银洛的方向。   是啊,比你厉害。银洛垂着眼,慢吞吞地喝着酒,并不理睬对方。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西时桉的确很强,这些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所散发出的神压,比眼前这个号称上位神的太阳还要强大不少。   如果拿继兄和太阳神做比较,失去记忆的银洛不得不承认西时桉还是要可爱得多得多的。   “殿下,我听说西时殿下已经到光明神域了,就住在神皇宫内,和你住的很近,怎么不见他和你一起出来?”太阳神笑着问道。   对于光明神域的神祗而言,得到这个消息并不困难。   银洛依然没有理会他。   被无视使得光明神有些恼羞成怒,愈发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他拖长了腔调“哦”了一声,故作恍然地凑到银洛身边小声道:“殿下也不用太难过,我刚才说过了,西时殿下那样的、凭自己实力拥有神位的人,可能确实不太愿意和您为伍。”   他和银洛彼此看不顺眼不是一朝一夕,他知道银洛年少时对这位继兄的不满,也很清楚银洛的痛点在哪里。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挑衅,无视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年轻气盛的王子殿下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挑眉看向太阳神:“谁说的?”   太阳神似是不屑辩驳般无所谓地哼笑了一声:“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您要是能把西时殿下带过来,我就给您赔礼认罪。”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亏,他又想着银洛和西时桉毕竟是继兄弟的关系,还有力量女神在中间,仅仅是把西时桉带过来对银洛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度。可是这时候让他直接反悔他又觉得丢面子下不了台。   于是他换了种说法来反悔。   他晃了晃手上的太阳石挂件道:“这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听说西时殿下一向清心寡欲,没什么情感。殿下您要是能让西时殿下明天在这里主动吻您,我就在这里跪地下叫您爸爸,您要是做不到,就去我神殿里跪拜一天。怎么样?很公平吧?”   他怕银洛不上当,又激道:“只是一个吻而已,没关系的吧?”   他认为这很稳妥,以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黑暗神域那位魔法之神殿下几乎不可能去吻一个人,更不可能大庭广众下吻另一个人,更更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去吻银洛。而他们的王子殿下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王子殿下很容易气血上脑之下认为使用一些手段骗来或求来西时桉一个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被激就答应了。   到时候全光明神域都会传,银洛殿下在他太阳神的神殿里跪拜了一天。   死对头跪在地上叫爸爸的诱惑太大,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不答应会显得自己胆怯没用。况且神界风气开放,普遍认为一个吻是很简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银洛果然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睥睨地看向对方道:“那一言为定,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就在这里,我等着你兑现诺言。”   太阳神说了声“好啊”,无所谓地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   银洛也失了兴致,没过多久就和朋友们告辞,回到了神皇宫。   西时桉坐在房间里听见开门的声音,掐准了时机推开门出去,果不其然看见带着一身酒气和不自然的香气的银洛正扶着雕花栏杆准备上楼。   自从他搬进来,每天、几乎每天看见的银洛都是这个样子,完全是一副胡天酒地的奢靡纨绔做派,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银洛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些时候银洛经营着一家清新而甜蜜的甜点店,无论什么时候进去都能感受到一股暖意,能闻到咖啡和奶油的香气。银洛早晨会风雨无阻地踏踏实实地起床去开店,晚上又会准时打烊,和他一起回家吃饭睡觉。日复一日,温馨、圆满而规律。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主动开口道:“这么晚才回来,去做什么了?”   问完才醒悟过来,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银洛甚至不记得他,无论对方做什么,也与他无关。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无论怎么说银洛也勉强算他兄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银洛年纪小,他盯着他一些也应该。   银洛回来之后其实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也醒悟过来自己和该死的太阳神打了怎样一个愚蠢而难以实现的赌约。   他正为这件事所困扰,突然看见西时桉,脑海内灵光一闪,决定就此试探一下西时桉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安慰着自己,所有人都说魔法之神冷漠无情,但其实也不一定嘛,说不定只是没人带他领略过情爱的美好滋味呢——虽然也没人带自己领略过,但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在外面玩的时候看得多了,多少也懂一些。   只是一个吻而已,应该没那么困难。   这样想着,他回过头去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跌跌撞撞地向西时桉的方向扑去。   “……哥哥,”他像一个真正的醉鬼一样傻乎乎地笑着,扑到了西时桉的身上,环搂住了西时桉的脖子,委屈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继续小声喃喃着,“哥哥……”   一边嘟囔着一边迷蒙着眼向西时桉脸庞的方向凑近。   他觉得这样是万无一失的做法,酒和醉会变成最好的借口,即使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他也有说辞。   出乎他意料的是西时桉就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任他靠近,丝毫没有躲闪。银洛也就真的,把唇贴了上去。   之后的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体像是各自有了独立的意识一样不受控制。简单的双唇相碰变成了难舍难分的索求和纠缠。最终银洛完全丧失了主动权,他想挣脱的时候已经逃脱不了,而被西时桉直接抱了起来。西时桉用脚把门踹开,把银洛直接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古铜色的门在他们进去之后又砰的一声合上,将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后。 第94章 赢了   晨光熹微, 微弱的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西时桉静静地看着银洛熟睡的脸, 忍不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他怔怔地看着银洛轻皱着眉呜咽着躲开他的手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忍不住跟着钻到被子里面, 把人刨起来刨进自己怀里抱着。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还叫着“哥哥”, 喝醉之后还是会主动去抱他吻他吗?   明明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可是直到肌肤相触, 把人抱进怀里的那刹那, 他才意识到他想他,思念得发狂, 想念得成灾。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等这个人, 灵魂的每一寸都在想这个人。   这个感情骗子。   除了毫无节制的索取和掠夺,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餍足身体里那个写满了渴望与占有的空洞。无论怎样都不满足,无论怎样都填不满。   就在这时怀里人银灰色的睫毛眨了眨, 银洛睁开了惺忪的尚带着睡意的眼睛,无辜地瞧向西时桉,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眼神变得灵动起来, 嘴角也快速勾起一个略显狡黠的弧度。他主动搂住西时桉的脖颈, 亲了亲对方脸颊,小声问道:“哥哥,昨天还舒服吗?”他动作间被子从他肩头滑落下去,露出被银色头发半遮掩住的圆润肩头。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另一个人如此亲密,虽然对象是他青少年时期一直素未谋面却心存芥蒂的继兄, 但是……感觉还不错,甚至会觉得只尝一次也太可惜了。   他还挺喜欢的,连带着对西时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西时桉被他的不害羞惊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这种话,怎么也不该由银洛来问自己吧?   他的眼神黯了黯,不受控制地落在银洛露出的肩上,伸手握住对方的肩膀使力翻身压了下去,一边亲吻着银洛一边回应着:“……嗯……很舒服……”   银洛倒也没有全然的色令智昏,他还惦记着自己晚上与人的赌约。又和西时桉腻歪了许久之后趴了起来,趴在西时桉身上搂着他脖子轻声道:“哥哥,晚上和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起来,之前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再也不复存在,昨天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请求,此刻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西时桉额角挂着细微的汗珠,他半垂着眼,表情慵懒、餍足而惬意。   银洛主动搂着他,亲热地叫他哥哥,在他耳边细微地吹着气叫着“哥哥”,嘴角挂着骄傲而亲昵的弧度。   是他的问题,西时桉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无论银洛做什么事,他都觉得是在引诱他。   魔法之神殿下很快便觉得又不满足起来,心里某个角落在狂噪着把这个人拆吃入腹,永远占有、不留半点,那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沦狂嚣,被诱惑、思念与强烈的渴望和欲念所支配,终日惶惶。   他睫毛低垂,掩盖住深不见底的瞳眸和里面不可示人的黑暗念头,只是平静地应道:“好……但是我要报酬。”   银洛还想着自己这位继兄看来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冷漠难近,笑嘻嘻贴着对方道:“好,你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他亲了西时桉脸一下:“都给你。”   晚上两人同时到达昨天那个地方。   银洛的那些朋友如二柴火得到银洛消息,听他说没问题,赌约肯定能赢,又拉了些小弟过来给银洛助阵。另一面太阳神也认为这个赌约自己一定能赢,所以也特意散布了消息出去,吸引了很多人来——一方面是王子殿下和太阳神的赌约,另一方面他们也想看看那位不怎么露面的黑暗神域的殿下是否会真的过来。   不过这家会馆有一定的准入限制,所以能特意过来看热闹的人倒也不会太多,大多数还是光明神域中闲得无事的神祗和他们的亲眷。   既然是赌约,当然要有证人。看热闹的闲人分散地坐在各处,和正常客人无异们,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正常客人,只是知道或不知道赌约的消息,顺带看个热闹。太阳神及其拥趸和几位证人包括二柴火等银洛的亲友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看着银洛领着西时桉入座。   太阳神皱了皱眉,没想到银洛真的能把魔法之神带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心,因为赌约中毕竟说的是要西时桉主动去吻银洛,这不太可能,而银洛主动偷袭或强吻西时桉都是不算数的。   银洛和西时桉在角落里坐着,二柴火给他发来消息,说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经过从昨晚到现在这段时间,银洛已经对赢得赌约很自信了。他点了常喝的几种酒,和西时桉一起小口小口的喝着,突然抬起头对西时桉小声道:“哥哥,你吻我好不好?”   会馆的私密性做得很好,灯光调得恰到好处,舒缓的音乐回荡在极具设计感的空间之中。银洛为了赌约特意挑选了大厅的位置,如果留心别人能看到他们这边的动作,却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银洛说完之后又小声补充道:“你轻一点,亲一下就好了……”他知道有人在看,他只是想赢得赌约让该死的太阳神跪在地上叫爸爸,可没有兴趣现场表演亲热给别人看。   西时桉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是淡淡的。   银洛有些紧张,他凑近了西时桉,搂上了他的腰,仰起头又小声唤了一句:“哥哥,求你了,我想你吻我……”心里暗自祈祷着西时桉可别现在不愿意。   他刚喝过酒,脸上迅速染上了几抹红晕,银灰色的眼睛和嘴唇在暧昧的灯光下都泛着一层水光。   他的话还没说完,西时桉突然伸出手把他面对面地抱放到自己腿上,然后一手紧紧扣住他下颌,一手按住他后颈至后脑的部位,低头肆意地吻了下去。   他吻了许久,却觉得越来越不够,越来越不尽兴,索性又调转了一个方向把银洛按在沙发上吻他。银洛伸出手抗拒地去推他,却被他扣住双腕一起牢牢锁在沙发上。   银洛呜咽着闭上了眼睛,直到过了许久西时桉尽兴了才被放开。   他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继兄,通讯器突然震了一下,是二柴火传来的信息。   二柴火:喔!殿下!你真厉害!不过黑暗神域的人都这么奔放的吗?比我们光明神域还放得开。   另一条则写着:我们赢了!殿下真遗憾你没看到太阳神的那个脸色,太精彩了。他想走,被我们按住了,快让他履行赌约,否则那个家伙该赖账了!   银洛看着这两条消息回过了神,脸上绽开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他搂过西时桉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哥哥,我赢了!”   赌约的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太阳神自己散布出去的,他脸色极为难看,但已经是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快速过来飞速履行了赌约后羞辱地愤然离开。   银洛沉浸在收拾了死对头的畅快之中,完全忽略了一边西时桉越来越黑的脸,直到他的朋友们要拉他们庆祝,西时桉起身离开时才发现不对,连忙追了出去。   “哥哥,哥哥你别走那么快。”银洛小跑着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西时桉的手,摇了摇,“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提前和你说,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西时桉挣了挣,却没用力把他挣开,而是随他拉着自己。   银洛一看有戏,连忙抱住西时桉胳膊小声哀求道:“就是今天那个家伙特别讨厌,总和我作对,他和我打赌你一定不会吻我……我就是,想赢他……”   “你别生气,”他小声道,“我以后都不会这么做了。”   他仰起头,看向西时桉墨色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哥哥,是我错了,我回去补偿你好不好?你罚我好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他讨好地去吻西时桉的唇,西时桉没有拒绝,没有躲闪,他拒绝不了,即使是带着目的的亲昵和讨好,他也拒绝不了。他抹去了银洛的全部相关记忆,他在无数个日夜中挣扎,到最后却发现,只有重新见到这个人,重新把这个人抱进怀里,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只有把银洛握在手中的时候,他才会安心。他已经离不开他了。   在银洛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吻他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欣喜若狂,他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心底的喜意——虽然已经忘了,但银洛还是喜欢和他亲近。   后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个赌约而已。   不过就算是玩玩或者是赌约也无所谓了。   西时桉轻抚着爱人的后脑,重新掌控了主动,他一面轻啄着亲吻着银洛,一边低声问道:“你常这样做吗?”   银洛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小声回道:“只对你这样过。”   他说完又轻声补充道:“没事的,哥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负责。在光明神域这段时间只需要享受就好了,等你回到黑暗神域,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其实是他的想法,他喜欢和西时桉亲热时那种灵魂碰撞的感觉,不舍得这么轻易放下,但直觉却告诉他不要和自己这位继兄再有什么更多的联系,也不要有什么情感纠葛。   西时桉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住所有的情绪。   “好。”他轻声应着,心里却说着,绝不可能。   西时桉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很固执的一个神,他只听自己想听的,只做自己想做的。   比如银洛这么说,他虽想着不可能的,但其中一点却身体力行地履行并实践了,那就是“在光明神域这段时间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第95章 贪心   银洛已经说了“你只需要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因而自那之后连补偿带惩罚, 西时桉该享受的福利是一点不落地全享受了。   然而人总是贪心的,神也是一样。即使如此西时桉依然不满足,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银洛看他的眼神不对、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对、笑的样子不对……身体上再亲近, 也总觉得隔着什么,总之就是不对, 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在黑暗神域甜点店的时候, 他每天装作刚刚下班的样子从神皇宫走到甜点店去接银洛回家,陪他一起打烊, 有时候店里恰好剩下一块蛋糕, 银洛就会把蛋糕盛在一个小盘子里,插两个勺子,和他一点一点地分着吃。店里亮着一盏橘色的小灯, 灯下银洛的眼眸亮亮的,仿佛藏着无数细碎的星星,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角总是挂着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里全是他的身影。   那个时候, 全世界好像就在那小小的店里。   如今银洛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依然会映出他的身影, 但那影子浅浅的,淡淡的,那些细碎的星星也全部消失了。   好像他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做惯了他最特殊的那个人,习惯了他的区别待遇,然而突然之间这些特权都随着那些记忆一起消失了, 即使依然能亲近这个人,依然能拥着这个人入睡,也依然会觉得不满足,一腔闷郁之气也不知该如何渲出。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常晚上和银洛出来,渐渐的倒是和银洛的那些朋友们熟稔了起来。那些年轻神祗或神二代们多少知道这两位关系复杂的殿下间的若有似无桃色关系,却也识趣地从来只看着而不说破。   只不过银洛和西时桉在别人面前还只是若有似无的暧昧,等回家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称得上是肆无忌惮了。   一天银洛带着西时桉出去和自己的朋友们一同玩,银洛如今仗着有人照顾自己,没过一会儿就醉倒了。西时桉颇为无奈地扶着银洛向外走,柴火之神突然小声问道:“西时殿下,我们殿下之前去黑暗神域的事情……你知道吗?”   西时桉心中一动,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怎么了?”   “唔,也没什么……”二柴火含糊道,“就是、就是我们殿下在黑暗神域的时候有一个爱人,您知道吗?”   他仔细观察着西时桉的反应,随即摇摇头道:“算了,我喝多了,您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二柴火没给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西时桉心中却埋下了一颗疑窦的种子——“黑暗神域的爱人”?银洛在黑暗神域的时候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是他回光明神域的时候提过自己吗?是怎么提的?柴火之神又为什么会突然问起?   但是银洛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问银洛本人注定是徒劳的,他几次试图从二柴火处旁敲侧击地打听,却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偏偏太阳神上次打赌输了受辱之后心有不甘,一直在有意地打探有关银洛的事情,银洛殿下曾在光明神殿中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光明神让他娶一个凡民这件事就传入了他的耳中——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敢说出去会说出去的就更少。但银洛是在神殿中跪的,就不止他和光明神两个人知道此事,那道的人中总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把事情泄露出去,太阳神听说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一天晚上他特意选在银洛和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出现挑衅,再装作不经意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据说殿下您为了娶一个黑暗神域的凡民在光明神殿里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还被对方拒绝了,只能灰溜溜地偷偷回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您这样做,可真是令我们光明神域颜面尽失。”   银洛却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浑不在意地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我根本不记得。”   太阳神认定他是嘴硬不承认,也不多说,笑了笑看着银洛不说话;银洛也觉得对方这没头没脑的话很是奇怪,隐约想起二柴火好像问过自己同样的事情,暗道不知道这流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得查清楚才行。   原本沉默地坐在银洛身边的西时桉却一下子绷直了身体——“黑暗神域的凡民”“求婚”“在光明神神殿里跪了三天三夜”“回来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根本不记得”……   他的脑海中闪过数个画面,最后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拳,看向银洛的方向——阿洛为了娶一个黑暗神域的凡民向光明神求了三天三夜,如今却半点不记得了……所以说,那个人,会是他吗?   银洛依然微蹙着眉,不解而厌烦地看着太阳神的方向。   西时桉突然抬起头来,冷冷看向太阳神道:“阿洛不想看见你。”随后不再多言,也不多考虑,直接用空间魔法将太阳神一众扔了出去。   银洛一下子展开眉头喜笑颜开地抱住西时桉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夸奖道:“哥哥你今天可真帅!怎么突然为我出头了。”   西时桉心中有事,垂下眼轻轻抱住他答非所问道:“困了么?困了的话我们回家吧。”   而后过了两天,他终于找到机会把银洛哄睡着后约柴火之神出来询问那天太阳神所说的事。   他不说是自己心中有鬼,反倒是打着为银洛好的旗号,说是看到那天听到太阳神说的话之后他神色有异,所以特意来问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恰好二柴火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之前才试探过西时桉对这事的反应。   他始终记得银洛殿下寄给他一张图纸,神神秘秘地委托他照着图纸上的样式找最好的工匠打造一对最精巧的婚戒的事情,也记得那天晚上殿下从神皇宫中溜出来,到他这里来取戒指,拿到戒指时掩藏不住的兴奋激动的样子。   银洛那时候雀跃之下和他透露说他在黑暗神域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凡民,他在光明神神殿中跪了三天三夜,又闭关了小半年,终于取得了光明神的许可,如今他就要回黑暗神域去向那个人求婚了。   所以柴火之神一直等着自己的好友带着他的爱人回光明神域成婚,却没想到殿下再出现的时候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反复试探过几次关于戒指和“那个人”的事,殿下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他和银洛是打小认识的好友,他还是能分辨出银洛究竟是真忘了,还是不想再提所以以此作为借口的。他看出银洛是真忘了,所以越发忧心,但又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银洛。最近他明显感觉出好友和他这位继兄的亲近,也能察觉到西时桉是真的在细节处很关照银洛,所以忍不住开口向西时桉求助——西时殿下是黑暗神域的掌控者,就算不知道详情,多少也应该能查到些情况吧?   二柴火自小生活环境很是单纯,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就没什么心防。他更不是西时桉的对手,被西时桉略微套了套话,就渐渐的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那些事全都讲给对方了。   西时桉越听越沉默,搂着银洛的手却越来越紧。   他终于知道了银洛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如今的银洛对待他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和当初不一样,也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银洛爱他,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爱着他,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神皇宫的宫殿里,把熟睡的银洛抱进浴室调好水温一点点细致地给他洗澡。   银洛之前被他灌了些酒,此时沉沉地睡着,眉眼在灯光下显得很是安详,被揉洗得舒服的时候还会小声地哼唧。   西时桉怔怔望着他,把他牢牢抱进怀里,小声的祈求般喟叹道:“爱我好不好?还像以前那样爱我好不好?我不做魔法实验了。”   银洛不回答他,却下意识地把头亲昵地埋进他怀里。   西时桉开始有意识地、百般呵护地对银洛好。力量女神的生日宴已经过去了一周,他还找借口在光明神域待着不回去。   他以为他这样做了银洛就会重新爱上他,像以前一样爱他,他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却越来越失望,乃至陷入了绝望——银洛亲近他,在身体上和他无比的亲热,如同一对最甜蜜的夫妻一样。但是除此之外,他对待他和对待其他人还是一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只要离开床塌,银洛就只会用把握地恰到好处的距离,亲近而不失尊敬,同时带着些微疏离的微笑地叫他“哥哥”。好像除了肉体上的亲密和纠缠之外,他们就只剩下那单薄的继兄弟关系一样。   银洛在很好的履行他说过的话——“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负责。在光明神域这段时间只需要享受就好了,等你回到黑暗神域,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西时桉越发地索求无度,只为了让银洛看向自己的眼神能微微有些不一样。但是每次他看到对方欢愉过后看向自己时轻轻淡淡毫无其他波动的银灰色眼睛时都忍不住又一次失望。   他忍不住想,阿洛曾经是爱我的,他那么爱我,为了和我结婚不惜跪在神殿三天三夜去求光明神……所以我把记忆还给他,他是不是就会还像从前一样爱我? 第96章 记忆   再也受不了曾经的爱人如今的态度, 有一天西时桉忍不住故作若无其事地平静问道:“阿洛, 你喜欢我么?”   两人刚亲热完,还紧密地相依相偎着, 银洛原本已经闭上眼准备休息了,闻言后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 小声惊讶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他望着西时桉的眼睛,促狭地笑了笑, 银灰色的眼眸中有着同样戏谑而调皮的笑意。他主动吻了吻西时桉的唇, 轻声道:“你是我哥哥呀。哥哥你是不是想吻我才故意问这种傻问题?”   西时桉最不想要的就是银洛这种若无其事避重就轻的回答。他紧蹙着眉,偏过脸烦躁道:“我不是你哥哥。”   明明曾经那么喜欢他的, 明明要和他求婚过一辈子的, 明明已经准备在一起了的……怎么突然间就忘了,全都不算数了呢?   对了,是他消去了他的记忆。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西时桉只觉得一股莫大的难以言说悲凉涌上心头, 他回过头想握住银洛的手,银洛却已经累了,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位继兄阴晴不定的脾气,于是转过身子敷衍道:“好好好, 你不是我哥哥, 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黑暗神域从不承认你母亲和我父亲的婚姻,所以理论上讲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嗯,我要睡了。”   在如今的银洛心里自己这位继兄是自己的第一位情人,他理智地知道这段情人关系潜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稳定性, 他的继兄不是一位他可以轻易摆平的人,但一些东西偏偏正因为危险和未知而诱人,他又舍不得和对方亲热时销魂蚀骨的快感,所以随遇而安地任由这段关系保持并发展了下去。   但他始终没打算让这份关系更进一步,他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冷冷地提醒他不要爱上对方,对方不是适合爱或是他爱得起的人。所以他一直谨慎地未曾跨越情人和爱人之间那条隐约却分明的线——他和西时桉做天下所有爱人所做的亲热亲昵的事,却谨守着不肯动心。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照顾对方感受,关心对方是爱人才会做的事,他们不是,他们只要在感官上互相取悦对方就可以了。   西时桉回过头,却只看到银洛的一个背影。他有些惶然地收回手,闭了闭眼,等到身侧传来对方平稳的呼吸后才重新伸出手去,从背后拥住了银洛的腰,拥进自己怀里。   他想起了傍晚的时候,在酒吧里爱人对着一个年轻女神笑得灿烂,还会耐心地教对方区分不同种类的酒的味道。那样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他如今都很少能得到的馈赠,银洛却毫不吝啬地给了别人。   嫉妒的火焰燃烧吞噬着他的内心,他面上却还要不动声色,在阿洛说着“哥哥我过去一下”离开他走向别人的时候平静地点头。他没理由阻止,没立场不悦。那只是意外和他发展出了亲密关系的继弟,他没有任何权力干涉对方的生活。   他在对方的世界里,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或许和那个在酒吧里偶遇的年轻女神没什么不同。   这个事实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想要阿洛,不仅是人和肉体,还有他的心。他不想让银洛继续用“哥哥”这个称呼敷衍他们的关系,或者如他方才所说的,他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们是爱人,他们本应该结为伴侣,共度余生。他本该是阿洛心中最特殊的一个。   西时桉抬起手,轻轻搭在银洛的额头上,终于忍不住将他想过很多次的想法付诸实践——如果阿洛恢复有关他的记忆,就会像以前一样爱他了吧?   西时桉闭了闭眼,收回手,坐起来静静地看着银洛熟睡的模样。等到阿洛再次醒来,一切就会像以前一样了吧?   可是结果总是不如人所愿。   第二天清晨银洛睁开眼,看向他的目光先是带着一丝迷茫,随后就化为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淡漠。很快那份复杂也消失了,他只是淡漠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声“打扰了”就利落地穿上衣服转身离开。   那之后三天银洛没再回过神皇宫,西时桉问皇宫里的侍者才知道,银洛去光明圣都城郊的别宫去度假了。   他追去了别宫找他。银洛先是避而不见,实在避不过去见到他后神色也是淡淡的。   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轻轻摇着头,苦笑着对他道:“西时殿下,我知道你不把我当作兄弟,自然也不会讲什么兄弟情谊。但至少……至少看在母亲的份上,你还是放过我吧。那些爱情魔法的实验,我实在没法陪你做。”   他嘴上说着抱歉,眼神还是和那天早上醒来时一样的淡漠,说话时也始终偏着头。即使他看着西时桉的时候,银灰色的眸子里也不会映出他的身影,只隐约能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   西时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茫然地收回原本伸出的试图去拉银洛的手。他徒劳地解释着“不是魔法实验”“阿洛我真的喜欢你”,银洛也只是垂着眼笑着摇头,告诉西时桉他累了,要回去休息,有事改天再说。   他怕了他这位继兄殿下了。   当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足足一年多的时间,从相遇到相爱,那些缠绵的爱语,那些甜蜜的亲吻,那些相互着拥抱地醒来的寒冷清晨,那些相互纠缠着谁都不舍得率先离开目光闭眼睡去的夜晚……哪一个不比这些解释更真挚呢?   因而他从未怀疑过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他从未怀疑过他们可以一同面对可能遇到的任何困难,被光明神留在光明神域学习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一直毫不怀疑地相信着他回去后爱人或者会狠狠罚他一顿,但是是一定会等着自己的。   可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演戏,不过是一场对方安排好的爱情魔法实验……自己的爱,不过是玷污而已。   即使是这样他也认了。   是他傻,是他深爱对方不可自拔,偏偏要幻想对方一样爱他。西时桉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会再纠缠的。可是为什么要拿走他的记忆……他答应了可以不再爱他,永远不爱,不沾、不染、不碰,为什么还是要强行拿走他的记忆……   银洛自认当时是他偏偏要招惹对方,还一头热地陷进去,自作多情地要爱对方,后来换来这样的结局,他自己也要负一半的责任。所以他不准备报复西时桉,但是同样的错误,也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银洛有别的事,不可能一直在别宫躲着。那次见面之后他搬回了神皇宫,却没回自己的宫殿——黑暗神域的魔法之神殿下就在他的宫殿里借住。   银洛和西时桉这样先是暧昧不清,后来又变成一个追一个躲的样子自然瞒不过太多人的眼,很快光明神域的神祗间就兴起了各种各样的传言。   一直滞留在神皇都做客的冰雪女神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主动约银洛见面,并且开门见山地主动提出道:“殿下,您愿意和我订婚吗?”   银洛知道冰雪女神有这方面的意思,之前因为惦记着黑暗神域的爱人的缘故,一直没给对方留任何幻想空间,却未曾想到对方这次会如此直接,闻言吓了一跳,随后笑着摇头道:“您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冰雪女神浅笑道,“您最近可能遇到了些困扰,和我订婚说不定能帮您解决这些烦恼。”   银洛还是笑着摇头:“这对您而言不公平。”他委婉地暗示着他对对方并没有这方面的念头或意思,他不喜欢她。   “殿下您有喜欢的人吗?”冰雪女神换了个方式问道。   银洛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想没什么不公平的。”冰雪女神直言不讳道,“我不在乎殿下您是否喜欢我,我们订婚也不会伤害到谁。我们只是互相帮助的互利行为而已。况且只是订婚而已,如果您在这期间喜欢上了谁,我们随时可以解除婚约。”   银洛沉默了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订婚”这件事能否让西时桉改变主意。说实话他也不清楚魔法之神殿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再消除过他一次记忆后依然锲而不舍地追着他。难道是那个爱情魔法实验很难换实验对象?还是对方这一切所作所为都还仅是实验的中间环节?   他有各式各样的猜测,唯独不会信西时桉是真的喜欢他。   不敢爱,不敢信,一朝被咬,十年怕绳。   冰雪女神看出他的犹豫,温和地笑了笑道:“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只是一场互利的合作而已,或许我还要占更多的便宜?”   她轻快地笑了笑:“总之您可以当成谈生意,真的不用考虑太多。”   银洛望着面前的美丽女神,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准备与冰雪女神订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光明圣都。 第97章 去人间   银洛会自己暂住的宫殿之后, 发现西时桉正站在他的宫殿外等他。   他猜到了对方为何而来, 所以主动走了过去,轻笑道:“哥哥, 你听说了吧?我要订婚了。”   西时桉只是抬起头望着他,没有说话。   “哥哥你是来恭喜我的吗?”银洛笑着道, “我很喜欢她,她一定会是最好的妻子的, 爸妈也都认为我们很般配。对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黑暗神域,能赶上订婚典礼吗?”   西时桉动了动唇, 没有说话。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银洛闭上了嘴,垂眼准备转身离开。   西时桉这时候伸手拉住了他:“银洛……”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你给她准备戒指了吗?”   银洛没有回身去看,只是淡淡道:“嗯, 已经让人去做了,不过只是订婚戒指,结婚戒指我想自己亲自设计样子。”   撒谎、撒谎、撒谎……你爱的人……是我。   西时桉内心疯狂喧嚣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银洛动了动, 试图挣开他的手, 却依然没转过身,只背着身子淡淡道:“我已经要订婚了,哥哥以后就别这样了吧?”   “阿洛……”西时桉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些天以来第无数次无力地表白道,“阿洛我爱你。”   银洛这时挣开了他的手, 毫不回头地向前走,轻轻道:“哥哥,以后别这样了,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西时桉笑了笑:“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会……当真的。”   他银灰色的眸子似乎是蒙了一层雾,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然而内里还是泄露出一丝悲伤的感觉,嘴角的笑纹此时甚至还没落下去。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银洛说完这句话就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这样西时桉就连他眼底那一点真情流露的情绪都看不到了。   西时桉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无关爱恨的,在爱之前,阿洛并不信他。他不信他,所以他说再多做再多都是徒劳。他的一切剖心析胆的表白,在对方看来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巨大的哀恸和恐慌席上他的心头。   “别走……”他伸出手,依然想留住银洛的脚步,却只碰到了对方一片衣角。他想不顾一切地留住银洛,甚至想跪下来把心剖出来给他看,但他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自尊最终遏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维持着一个身体前倾的姿势站在原地,光明神域温暖的夕阳在他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   银洛从来没有小看过自己继兄的能力,但也未曾料想过西时桉会做到这种程度——冰雪女神很快提出解除婚约返回其位于北方的领地,并且拜托银洛能和她一起澄清之前的婚约只是谣传和误会——不仅是解除而已,而是从根本上否定订婚这件事的存在。   银洛向她追问原因,冰雪女神却只是聪明地摇头微笑,什么都不说。   但银洛也能猜到这事是谁做的,毕竟有能力且有动机做这事的人实在不多。   银洛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一切配合冰雪女神所说的去澄清——事实上,和对方解除婚约之后他反而有了一种心头一轻的感觉。回想起来他也觉得当初答应此事的自己实在是非常的不理智。   这一番动静下来,力量女神自然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从光明神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把西时桉叫来谈,然而和过往的情况一样,西时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毫不在乎她的意见。他唯一肯定地向自己母亲承认的一点就是他爱银洛。   力量女神拿自己的儿子毫无办法,作为旁观者和过来人,她有很多话想对西时桉说——尽管这个孩子强大、优秀、看似无可挑剔,但是作为母亲,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很多欠缺和幼稚的地方。可是她也知道西时桉不会听,他此时坚信银洛爱他他也爱对方,银洛只是对他有误会,一门心思地想要重新得到对方的人和心,她说的那些话,西时桉是听不进去的。   她也只好放手不管。   神就是有这点好处。   神的寿命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去变得智慧、达观、通透、从容,去磨砺自己,变得更加完美。而不像人,人的一生太短了,所以太多的人至死都是糊涂而毫无长进的。   银洛虽然解除了和冰雪女神的婚约,但是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和西时桉玩这样的游戏,他想找个机会喘口气歇一歇——从恢复记忆以来到现在,他觉得他太疲惫了。所以他打着探望亲生母亲海洋女神的旗号,悄悄离开神界前往人间。人的一世短暂,于他们却是很好的休闲。   这件事除了光明神和力量女神没人知道,他特意封锁了消息,对外只宣称是外出度假,却没说是去人界。   西时桉从光明神域神皇宫的侍从那里才得到银洛已经离开的消息,但是没人能告诉他银洛到底去了哪里。   他使用自己的势力把整个神域几乎都找了一遍,却依然一无所获。   力量女神起初不为所动,但后来西时桉找到她向她恳求着询问银洛的下落。   力量女神被儿子的样子吓到了,此时的西时桉裹在黑色的宫廷制服里,虽然俊美挺拔依旧,整个人却都显得极为苍白阴郁,他变得更为瘦削,脸颊上的骨骼看上去都格外立体而明显,他的眼廓下有着淡淡的阴青——对于一位力量强大的神祗而言,力量女神简直不敢想象儿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出生以来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提出请求:“妈妈,您告诉我吧,阿洛去了哪里?我不能失去他,再找不到他,我要疯掉了。”   力量女神最终对这样的儿子妥协了。   “洛洛去人间探望海洋女神了,那之后他应该会在人间呆一段时间,以人的身份生活,可能等到在人间的一世过完才会回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神也不例外,有私心就会不客观。她几乎看着银洛长大,当然心疼自己的继子,但是她有本能地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好的,本能地希望西时桉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希望他能幸福。   看见西时桉这个样子,即使已经知道他之前对银洛做过的事,即使其实知道银洛这次去下界多少有躲开西时桉的原因在,她还是忍不住把银洛的下落告给了西时桉。   西时桉没有半点犹豫地追了下去。   但是为了避免对人间造成太大的影响或损害,神的本体是不允许直接降世的。这意味着他也只能降生为人,以人的身份在人间生活,度过一生,不记得自己身为神时的所有事。   唯一的补偿是神祗降世前可以许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只要不违反神祗降世的规则,也不是太离谱就一定能实现。   西时桉本来许的愿望是在人间可以很快找到阿洛。但他想了想觉得这个愿望太浪费了,就悄悄把它从心里划掉,改为了“希望在人间能尽快和阿洛完婚”。 第98章 柴火之神   银洛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 他时而是无拘无束的海盗团长,在大海的庇护下兴风作浪;时而是生来即万众瞩目尊荣无限的光明神之子, 站在光明神域最高的塔楼上俯瞰无尽神域。   而梦终会醒来,梦的最后是他和他的爱人一起被困在人间魔法之神的遗迹里, 他眼睁睁看着爱人为保护他而吸收了所有的金色神力,他在梦中痛苦地哀嚎、祈求、挣扎, 却清醒不过来;他可以感受到西时桉凑近他吻了吻他, 却也只能无力地、轻轻回吻对方。   心底的一个声音轻轻地说,他不会有事的, 对吧?毕竟他可是……那是他自己力量……   另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追问着他可是什么, 什么是他自己的力量,然而却没有回应。   他看见西时桉起身离开了他,他看见金色光团的力量包裹吞噬了一切, 他看见一切湮灭消失,他终于清醒,徒劳地伸出了手……   然后银洛睁开了眼。他惊疑不定地大口喘着气,平息着梦境最后感受到的痛苦和绝望, 环顾着卧室四周端庄而精致的装饰, 最后对上西时桉惴惴不安又满怀关切的黑色眼睛。   他缓缓舒出了一口气。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西时桉还好好的。   他想起来了,当时在人间的遗迹中西时桉吸收了太多他当年遗留在人间的神力,承受不住后灰飞烟灭, 回归神界。但他当时毫不知情,以为西时桉就此彻底消失,因阻拦不成而受到刺激,灵魂深处的力量陷入紊乱,最后也随之回到了神界,并且失去了记忆。   西时桉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他,此时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道:“阿洛,你好点了吗?”   他不敢确定银洛现在想起了什么,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态度。如果爱人还像当初毅然决然地离开神界时那样避他不及,他该怎么办?   经过这两次三番天上人间的聚合离散,当时想不明白看不透彻的事情,如今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那时在神界的错过和分离不能全推给误会,仔细想来不过是兜兜转转之后的必然——他们那时不是不爱对方,只是不够爱,比起爱对方,那时年轻的他们还是更爱自己。   所以他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尊严和对爱情的鄙弃就可以消除银洛的记忆,试图抹去一切;所以银洛为了不受伤,本能地不再信任他,本能地要逃离。对对方的爱还远胜不过对自己的保护——那也没什么可苛责的,这世间大多数的情人或爱侣间的爱,也不过止步于此了,甚至比那时的他们还要少一些。   可是渐渐的,特别是经历过人间一世之后,在最后遗迹之中他已经意识到了一切——那个时候,他终于醒悟到自己只要银洛好好的就可以,此外别无他求。他不求银洛能回应,不求能拥有对方,不求能与对方永远相伴,但是他这份爱意也无人能干涉,无人能夺走。   如同生长在最高山岭上的鲜花,无需任何人来欣赏它的美丽,它只需独自吐露着芬芳,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搅它。或许时而有一阵风能把它的香气带到那个人身边,那个人或有所觉,或一无所觉,但他已然知足。   他自然希望银洛能回应他,但是如果结果不如他所愿,他也依然会倾此一生守护着他的爱人,而不强求。他不会放下,没谁能让他放下,他只是,不强求。   因为他不舍得。   银洛在这时转过眼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他看着西时桉,突然笑了一下,眼睛里的亮光也就跟着闪了闪。他伸出手去捂住西时桉的眼睛,然后趴起来,肆无忌惮地吻上魔法之神那原本显得冷漠又无情的、总是薄薄抿起的淡色的唇。   “真没,”他在西时桉耳边喃喃着,“西时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西时桉没料到这个反应,有些无措地反搂住银洛的腰,低声确认道:“阿洛你都想起来了?”   “嗯。”银洛松开手,又执拗地亲了亲他的眼。   “你……不生我气了?”   “早不生了。”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这样想的,银洛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道:“不生气了,等着殿下你给我生宝宝比较重要。”   分明就还是在记仇。西时桉闭了闭眼,咬牙想到。银洛恢复了光明神域继承人的身份,回到神域之后当然能轻易分辨出他在人间撒的那些蒙人的谎话,这样说分明是在记仇。   他咬了咬牙,最终道:“都听你的。”   银洛一下子笑了出来:“你答应我的,这次可不准反悔了。”   西时桉闷闷点了点头,心下却是轻快的。无论如何,看样子阿洛还是挺爱自己的——谁也不会想和不喜欢的人共同孕育后代。   西时桉站起身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身向回走,边走边道:“我不反悔,你也要负责。”   ——————————   银洛恢复了记忆,自然很快提出要回光明神域,看望父亲、继母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们。   然而光明神并不赞同他和西时桉的事。   对于光明神而言,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虽然继子和亲子纠缠了那么久,可是对于光明神漫长的生命而言,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场——就好像儿子上一秒才刚被神渣骗人骗心,他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下一秒儿子又喜滋滋地挽着同一个神渣的手来告诉他他们已经结婚了,并且准备以后一直在一起。   除非他失忆,否则他绝不可能轻易答应。   可是还有力量女神在。力量女神终究是向着西时桉的,她挽着光明神的手臂恳切道:“希罗,你知道的,我只孕育了西时一个孩子,但是我和他亲生父亲都没有怎么管过他,他从小感情淡漠,对我和她父亲也没什么感情,我真希望他能爱上一个什么人,而那个人也能给他同样的爱。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我很高兴那个人出现了,而且那是最好的人,他爱洛洛,洛洛也爱他,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这是我那个倒霉的孩子这辈子最走运的一件事,他以前是很幼稚,做过一些错事,但他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他不是会玩弄感情的人。如果有一个人能给他爱,我无比希望那个人是洛洛,他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希罗,”力量女神轻声劝说道,“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在这样的多次攻势下,光明神最终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许可后的银洛了却了心中大事,关心起好友的下落。   他问自己的侍从官:“柴火之神去哪里了?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找到。”   侍从官恭敬地回道:“殿下,柴火之神阁下去下界了,还没有回来。”   “去下界?”银洛疑惑地挑了挑眉,“难道是得到消息去找我了?”   侍从官摇了摇头:“据在下得到的消息,柴火之神阁下是去下界帮他的兄长争夺皇位了。”   事情是这样的,火神有意将神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但是神界有规定,所有承袭神位的继承人在继承神位之前都必须要去人间历练一番。火神大儿子就按照规定去历练了。   而作为神祗,二柴火是能在神界预知到自己兄长在人间一生的命运的。   他发现兄长生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却受到继母和异母弟弟一派力量的打压,最终与皇位无缘,流放终生,凄惨而死,当下义愤填膺,心说谁敢这么欺负我柴火之神的哥哥,于是也跑到了下界,说是要去帮兄长争皇位。   火神也拿他没办法,愣是没拦住,一句“那是你哥哥注定要历练的内容你别瞎掺和”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银洛听完也无言以对,末了只能安慰侍从官道:“没事的,二柴火没这个本事,他没办法改变大火的命运,帮大火争到皇位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影响。”   侍从官呐呐地看着他,小声道:“可是火神大人的大公子今天已经要在下界加冕了……” 第99章 相伴   人间, 奕华笙的加冕典礼正在举行。   作为光耀帝国的大皇子, 理所应当的顺位继承人,他从出生起就带着一种超乎凡人的超脱气质——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冥冥中一直有一种感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他总要回到一个地方去。至于那个地方是什么,在哪里, 他却没有一点概念。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的胞弟的出生被打破了。他的弟弟, 奕华驰, 从小就傻乎乎的,空有一腔热血, 但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让他觉得他们生来就该做兄弟, 偏偏他的弟弟还总想保护他——就这样,为了保护懵懂无知的弟弟,他不得不去争抢一些他原本无意争抢的东西,也就被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加冕称帝。因为即便他不争不抢, 时到今日柯风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弟。   奕华驰原本一整天都很兴奋,到了晚上典礼结束回到宫殿之后却反而消沉了下来。年轻的帝王走到胞弟身边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奕华驰摇了摇头道, “在想洛哥。”   他回头看向兄长苦笑了一下道:“我现在可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诶,这么威风, 整个光耀帝国都能为所欲为了,可惜他们都看不见了。”   那是他一见如故的、最为意气相投的最好的兄弟, 可是如今却不在了。   奕华笙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他们在天上一定能看见的。”   当日海底遗迹发生变故,海水倒流,举世瞩目,世人只看见一金一银两颗星从海底直冲云霄没入天际,而后无论如何搜寻都没人再能找到圣玉兰公爵及其夫人的踪迹,所以渐渐有了传说,说是圣玉兰公爵夫妇得到了神的遗迹的力量,已经双双升入神界。   奕华驰对他哥笑了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渺远的、不可穷尽的天际。   神界里银洛和西时桉还真看着奕华驰他们,还顺便看了人间各位老朋友的情况。   在光耀帝国的皇位争夺中,最终奕华驰的大哥获胜,柯风家族落败,整个家族衰落下去,但是柯风锦由于早年就逐渐和家族疏远,一心发展自己在光明神殿的事业,所以并未受到波及和影响,如今已经是大陆上声名显赫的光明圣女。奕华驰更不用提,如今在兄长照拂下,生活顺遂如意。   由于当时海底魔法之神的遗迹坍塌时造成了极大的力量波动,索菲亚的未婚夫也从沉睡中醒来,现在两人已经成婚大多数时间在海里生活,也会上岸生活一段时间去探望索菲亚的亲朋好友,特别是索菲亚的父母——海洋生物学家和神学家夫妇。   索菲亚和银洛都离开之后,在奕华驰的关照下银色闪电号转型做起了旅游业,每年都会有不少游客慕名前来参观银洛团长当年的战船并合影留念。民间也有艳闻传奇流传,说是当年银洛团长就是在这艘船上遇到失去力量的圣玉兰公爵的——一个放荡不羁风流倜傥的海盗遇到一个失去力量的俊美贵族会做出什么事?在那些民间传奇里,人民群众这方面的想象堪称是无穷的。   银洛在神界看着这些传闻,只恨自己当年太傻,这些事竟然一件都没有做过。他又暗中给老朋友们送去自己所写的亲笔信,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和西时桉一起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过着快活的日子,让他们不要牵挂。   而很快,神界渐渐传起了光明神域的银洛殿下和黑暗神域的西时桉殿下已经在人间秘密成婚的消息,西时桉也毫不避讳地在公共场合承认了这一消息——人们涌入婚姻女神神殿、神祗涌向婚姻女神家里,纷纷向她讨要说法,问她究竟是怎么结成的这桩婚姻。   婚姻女神平淡地向诸神表示自己只不过是按规办事而已,当时在人间那个废弃神殿许下婚契的时候,两位殿下分明就是爱着彼此,也很愿意和对方成婚嘛。那她自然要答应。   西时桉和银洛都认定了的事情,其他人或是神除了祝福也没有别的选择。两人很快在光明神域和黑暗神域都补办了盛大的婚礼——这是神界前所未有的又一盛况,无数媒体都纷纷预测,这桩婚姻意味着光明神域和黑暗神域的联合,预示着神界的统一。   不过神祗的寿命极为漫长,现在银洛的父亲光明神还处于强盛期,所以他们所预测的统一和联合也不会在短期内实现。   银洛和西时桉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在满神界地度蜜月。把神界玩过一遍之后,他们准备再重走一次人间之旅。   “这次我要报复,”西时桉抱着银洛,咬着他的耳朵道,“这回我要当海盗,把你劫到我的船上,对你肆意妄为。”   “你现在已经够肆意妄为的了。”银洛嘟囔道,“快走吧,早些回来还能赶上二柴火他哥继承火神之位的庆祝典礼。”   算算时间大火和二柴火也该回归神界了,不过筹备典礼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几乎要和普通人的一辈子一样长了,正好够他和西时桉去人间度蜜月的。   于是人间二十年后,碧罗斯海域。   银洛出身于光耀帝国最古老的贵族家庭西时家族,他父母是联姻婚姻,本身并无感情,他母亲是家中独女,而父亲只是西时家族的一个旁枝,所以结婚时双方就约定好了第二个孩子要随母姓,继承母亲的家族。   但即使如此,西时家族的身份依然给他提供了不少荫蔽,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大多数人即使不知道西时家族,也一定听说过半个多世纪前这个家族的掌舵者,那位传奇般的大魔导师、圣玉兰公爵西时桉。   二十岁这年,银洛乘船去另一片大陆游学,途径碧罗斯海域时却遭遇海盗打击,他在危机中落水,濒临死亡时却被人鱼一族的女王所救。   人鱼女王刚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看到落水的银洛时由于丧子之痛一时精神恍惚,错将银洛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把自己鲛珠喂给银洛并把他救了起来。银洛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被鲛珠施救的影响也很快显现出来——只要在海中,哪怕是在船上,他也会呈现出人鱼的形态。   为了答谢人鱼女王的救命之恩,银洛将对方认作义母,并且暂且留在海中陪伴她。可是一天他外出散步,在海面上晒太阳的时候,一个人类却把他捉住并劫上了船。   银洛愤怒地去看那个捉他的人,不断地拍打着尾巴挣动着,却挣不脱对方织就的水网,连人鱼形态的种族优势都毫无作用。他恼怒地抬起头去看,只看见一双黑色的、深不见底又结满冰霜的眼。   那是黑色漩涡海盗团的团长,整个海洋的无冕之王,西时桉。   多么讽刺,一个被认作是海盗王的男人,却有着和当年的光耀帝国圣玉兰公爵一样的名字。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相似之处,至少他们都有着同样强硬铁血的作风、同样低调冷漠生人勿近的性格、同样超绝的魔法天赋。   西时桉垂头看了自己牢笼中的银发人鱼一眼,黑色的眸子动了动,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神色。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把人鱼劫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劫回房间后做了些什么,那就不是本书可以写的内容了。   我们只知道,后来神界的火神传承庆典上,银洛殿下和西时桉殿下还是那个样子,亲亲密密、别别扭扭地一起对新任火神献上了祝福。   就像,他们在神界所度过的所有无尽岁月一样。   ——从此所有岁月时光,直到我们神力消散、神格黯淡,直到我们湮入永恒的虚空,直到时间的概念也丧失,我们依然如此,彼此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全文终结,谢谢姑娘们一直以来的喜爱和支持。   感谢。 本书由 书书2017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