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公子陌清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农家子的田园生涯》 作者:卜喵 文案:   重生农家子种田养夫郎,嗯~这里是一个简介~   ps:主攻   温柔腹黑攻与单纯老实吃苦耐劳受   这个世界分为三种人,男人,女人,双儿,有生子情节,大家都懂的,我就不解释了。 内容标签:生子 布衣生活 主角:沈凌、韩实 ┃ 其它:种田 作品简评:   沈凌从末世魂穿到一个有双儿存在的架空世界里,发现自己有一个单纯好骗又勤劳朴实的双儿做媳妇,身上还带着一个可以治百病的灵泉。沈凌自此走上了种地经商养媳妇的道路,间或救救人,交交朋友,生生娃,虐虐狗,最后混成了晋国第一商贾。这是一篇古代种田经商的日常文,讲了一个在末世混迹多年心思深沉,深知人心险恶的异能者穿越到平和穷困的古代,对心思单纯又对他一心一意的媳妇动心,想要好好过平常安稳日子的故事,文章轻松无虐,时而有笑点闪现,配角刻画尤其亮眼,十分生动。 ======================== 第一章   沈凌醒过来的时候,人中的地方很痛,耳边吵闹声几乎要冲破耳膜,“别吵了。”沈凌头疼的坐起来,鼻尖萦绕着干净没有任何异味的空气,身体似乎十分的虚弱,坐起来这么一个动作,几乎就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是水异能高级异能者,即使不是攻击力强大的异能,但在团队里也从来不是拖后腿的那种,这种虚弱感,自从末世以来,他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   这里是哪里,这种干净到几乎芬芳的空气,沈凌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群穿着古代人装扮的男子,有些人衣着干净,有些人却粗布麻衣,叠着层层叠叠的补丁。   “沈二,你没事吧!”一个抚着胡须的老者靠近他一点,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回神,老者脸上的沟壑遍布,满脸操劳过度的疲惫苍老。   老人……末世十年,还有这种存在吗?人类的平均寿命不是已经降低到四十五岁了吗?沈凌眨眨眼,眼神中有了些神采,似乎回过神来。   “二郎,你头晕不?要不先回去歇息一下?”一个不过中年还风韵犹存的妇人挤进来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望着坐在地上不说话的沈凌。   “你是……谁?”沈凌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心中涌起一种陌生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亲近,又似乎是在怨愤。   人群中一阵闹腾,“二郎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娘啊!”中年妇人看起来愤怒比心疼还要多一些。   沈凌眨眨眼,首先,他不是沈二,他叫做沈凌,是在末世生存了十年之久的中医大夫兼高级水异能,而且,他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他记得他最后的一个记忆是基地被攻陷,高层带着一些孩童和特殊天赋的人坐飞机逃离基地,而他们这些天赋不好,注定只能升到这个等级的异能者却被留下来拖延时间,他被丧尸吃掉了。   沈凌本能的抱住自己颤颤发抖,仿佛那种撕裂肉体的痛楚还在这具身体上。   “二郎,二郎。”身边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十几岁男孩扶着他,靠着他的肩膀也跟着瑟瑟发抖。   沈凌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这次是属于被心理上的疼痛给活活疼晕过去的。   “二郎,沈二。”身边的人又围了过来,沈凌已经没有意识了。   “这家还分吗?”一位村里的老者问道。   沈二已经晕过去两次了,虽然说他们这边有这样的规矩,儿子长大成亲了就可以独立门户,但是沈二现在重病在身,而且刚刚还迷迷糊糊的好像不认人,这要是硬分出去,只怕对沈家的名声不好。   “分,必须分!”沈志伯放下烟袋,满脸的疲惫苍老,似乎已经为子女的事情操碎了心,让人一见便不忍心再苛责他亏待自己的儿子。   “二郎病了一年了,这一年来看病吃药花费不少,大夫也说救好的希望不大了。”说到这里,沈志伯叹息的摇摇头,“我老沈家给他娶了媳妇,这也就算他成人了,即使是哪天入了祖坟也不能说是不受香火的小孩了,狠狠心分出去,即使是死了,也能受受侄子的香火。”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成亲不能分家,不分家就还是孩子,而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受后代香火的,除非自立门户又绝嗣的,那样才由侄子们会把牌位供回祖宅,当做长辈一起供奉。   屋子里站着的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看,便再也没有谁觉得沈父心狠,虽然逼着生病的儿子分家,但到底是为了他死后能入祖坟,能受一份香火,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抱着沈凌胳膊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好像屋子里讨论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等到沈凌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破木床上,身上盖着发出霉味的被子,污渍和破旧磨损使得被子已经看不出花色,沈凌轻声咳了咳,他已经反映过来自己的处境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即使是不怎么看小说但也是知道穿越这回事的,他大概是被丧尸吃掉之后重生在了这具身体上了吧!   “有人吗?”沈凌艰难的发声,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可怕。   头顶的茅草似乎摇摇欲坠,说不定一场大风雨就能把房顶掀开,沈凌目光四处望了望,墙角的蜘蛛网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干净,墙壁是最省钱也最不结实的土墙,似乎是时间久了,脱落土块而变得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满是细碎的尘土,轻轻用手一碰,就能扫落一片灰尘。   他是病的太严重被人扔到什么畜生住的猪棚牛棚里了吗?沈凌不得不作此猜想。   “你醒了?喝点水吗?”韩实端着一个粗粝的碗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面黄肌瘦的少年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显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还算挺直的鼻梁,一身破旧衣衫上面摞着补丁,比刚刚沈凌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的破旧。   “你是谁?”沈凌嘶哑着声音。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夫郎,我叫韩实。”韩实闻言默默的低下头去,不过还是讲了自己的名字,低下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绝望,被分家出来,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自己了,娘家又回不去,大约等沈二病死之后,他也会被赶出沈家,沦为乞丐吧!   “夫郎……”沈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隐约有种奇特的联想,他刚刚晕倒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什么结婚娶媳妇,还有什么分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具身体其实有妻子的,可是他病得如此严重,开口叫人来的却是个少年。   “你是我妻子?”沈凌反正不打算装有记忆,都是成年人了,身边不是父母家人就是同乡好友,他又病成这个样子,比起装什么都知道的原主,装失忆说不定更加靠谱一点,而且,最初他没搞清楚情况已经开口表示过自己不记得了,看这些人都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似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他还是继续将错就错,装下去吧!   韩实摇摇头,“不是妻子,女的才叫妻子,我是夫郎。”   所以,夫郎等于男的妻子对吧?沈凌得出一个结论,又面临更多更大的疑惑,谁家糟心的父母会给儿子娶个男媳妇?难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和他一样是个gay?父母为了成全他才会如此的?   “你喝水,大夫说你多喝水才能退烧。”韩实低着头怯怯的道,走过去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沈凌看着低头似乎羞涩的少年挑眉一笑,依稀带着几分调戏的魅惑意味,在韩实的帮扶下坐起来,低下头去喝水。   韩实却并没有接收到沈凌调笑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张瘦小的小脸儿面无表情。   “小石头,跟我说说吧!我好想什么都不记得了。”沈凌破罐子破摔,看样子这少年应该是和他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韩实一副你果然不记得了的表情,不过还是听话坐在了床边,低声跟他讲沈二的事情。   沈凌在其间不停的询问韩实一些问题,最终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这具身体是沈家老二,病了有一年左右了,总是断断续续的忘记一些事情,还会发高烧,身体也虚弱下来,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淋,只能卧床休养,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的病情恶化,最终,大夫说他治不好了,只能这么拖拖拉拉的养着,养的好的话能卧床一辈子,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这种治不好要卧床一辈子的病在农家来说就是绝症,当成必死的病症来看待的,因为无论是不给治还是治不起总是会死。所以,出于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也为了表示沈家的仁至义尽,沈家从邻村韩庄半买半娶了一个双儿回来,嫁给沈二,至少不至于让沈二死之后做孤死鬼,又因为老规矩说是只有独立门户的人绝户了才能由侄子供奉香火,所以沈父才把他分出去,算是给他留个以后受香火的机会。   而韩实,就是那个从韩庄买回来的双儿,无父无母,是被韩家收养的弃婴,韩父韩母去世之后,韩实的兄长韩发财看他极其不顺眼,又加上家里没钱,就把他半卖半嫁给沈二了。   沈凌躺在床上,目光微微闪动,轻声温柔的问道:“这里是咱们的家了吗?”   “嗯。”韩实老实的点点头,“这是爷的老房子,现在突然分家也分不出住宅了,就干脆把这块宅基地上的房子分给我们了。”   沈凌都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沈父都已经是老翁,足见这座老宅子老到了什么程度,那可真的是荒废已久了。   “沈家真的没钱了?”沈凌又问道。   明明还没有死,就这么被沈家当做死人放弃,原主大约也很难受吧!他今天感受到的那一腔愤懑,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韩实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怎么了?”沈凌皱起眉头。   “应该还有钱吧,三弟是读书人,明年还要去赶考呢。”至少有一笔赶考的路费,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沈凌眉头皱了一下,却又松开,“我家还有什么人,都详细说说。”   “嗯。”韩实乖巧的点头,将沈家的情况说了一遍,沈家还有一个老大,已经娶了媳妇,下面有三个孩子,分别叫沈花儿,沈壮,沈牛。接着是他,再下面沈三是个读书人,已经中了童生,被学堂里的老师起了学名,叫做沈卓荦,据说学业不错,秀才有望。沈四是家中小儿子,平时也在上学堂,但是学业不行,成天就知道混玩儿,下面还有个小妹妹,叫做沈梅,今年十一。   沈凌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在度娘搜索‘古代读书人的学名’几个关键字,搜到一条好笑的对话。   文人雅士聚会学名叫什么?   答:群英荟萃   笑哭……心疼提问的兄台。 第二章   沈凌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首先,沈家还是有钱给他看病的,从老四还在上学堂就看得出来。   其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缘故,或者是因为病得太久,沈家再也无法忍受他这个废人了,于是,就打着为了让他能入祖坟的名义把他分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不然谁家心疼孩子的父母舍得让自己明明不会马上死的孩子分出去单过的?   而且,虽然说分家出去独立门户的人绝户了才由侄子将牌位放在祠堂里拜祭,可是说分家继续让他住家里,继续给他治病也是没有人会说什么的,毕竟分家可以只是个名义,但是沈家却做的这么绝,真的把他赶出来了,足见沈家对自己的厌恶。   沈凌有些头疼了,他现在身体很虚弱,根本站不起来,即使是想要自救也没有办法,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吗?沈凌转向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似乎有些木讷的少年,调戏的心情淡去了不少,开口道:“韩实,帮我找个大夫吧!”   韩实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些惊讶,“可是我们没有钱了,娘只给了一吊钱,说吃饭用。”   沈凌这次才真正的感觉到恼怒,把生病的儿子分出去,扔到一处破房子里,只给一吊钱,这是明白着让他去死啊!一开始他还觉得沈家只是不想再接手他这个麻烦,才想到这个既能保全名声,又能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的办法,现在看来,这可不是赶出去自生自灭,是盼着他去死,等于谋杀!   沈凌猛地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韩实动作熟练的拍着沈凌的胸口。   “那你怎么还不拿着钱走?我都要死了。”沈凌抬起头来,“拿着钱回你家去啊!”   韩实低着头不说话。   “不舍得我?我就一吊钱了有什么好不舍得的?”沈凌火了。   韩实连忙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你就饿死了。”   这倒是真的,沈凌现在连爬起来都难,以沈家人的性格,说不定真的等着饿死他呢!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夫郎。”韩实默默的道。   沈凌突然想,他看起来还要感激这个以夫为天的保守老旧的世道了,至少他媳妇看起来是从来没想过离开他的。   沈凌突然觉得不那么生气了,强撑着拍了拍韩实的手背,韩实突然收回手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瞪大眼睛,一手捂住刚刚他拍过的手背,两颊通红。   沈凌:……   不是说是媳妇吗?   韩实似乎也反映过来这样不妥,又默默的蹭过来,小心翼翼的坐在床尾,沈凌绝对拍不到的地方。   沈凌咳了咳,“没事了,大夫不用请了,你看着买点粮食,算计着吃吧!”   “嗯。”韩实点点头。   沈凌没注意到韩实回答,脑子已经转到沈家去了,如果他的病好不了,钱又花光了,到时候他就爬到沈家门口要钱去,反正从末世走出来的人面子是最不要紧的,不过面子对于似乎很看重名声的沈家来说,却是最大的软肋,这个样子的话,至少短时间内,虽然不能衣食无忧,至少不用太担心饿死。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他能快点好起来啊!   韩实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悄无声息的拿着碗离开,沈凌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虽然韩实名义上是他媳妇,但是看他刚刚的表现,只怕两个人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家根本就是给他娶进来一个小孩,伺候他吃穿养病而已,虽然这小孩看起来底子还不错,胖一点应该还挺俊俏,但他也还是一个小孩,沈凌如果不担心吃穿小命的时候或许有心情调戏两下,但现在小命都堪忧,哪有心情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对了,他的异能呢?沈凌突然想起自己的水异能,连忙抬手想要凝聚出一个水球,没有……   沈凌的心猛地一沉,没有异能,变成正常人了吗?那么,他岂不是真的和其他乡野村夫一模一样,以后也要靠种田为生?还会吃不饱肚子?   沈凌不甘心的闭上眼睛,仔细的试探,哪怕只留下一丝根源也好啊!他可以像是以前一样慢慢修炼,他不要求像是上辈子修炼到六级,勉强跨入高级异能者的层次,在这个十分平和穷困的世界里,他希望能练到四级就满足了啊!最起码用水不用发愁了。   咦?那是什么?沈凌睁开眼,面前出现一汪泉眼,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半漂浮在空中,只有脸盆大小。沈凌侧手去碰了碰,泉水沾到沈凌的手上,抬起手来,沈凌仿佛被手上的水引诱,忍不住将手放到自己嘴边,清冽微甜的泉水滴落在唇间,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口腔传到周身,让发热到有些昏昏沉沉疲懒的身体轻轻一震,舒服了许多。   沈凌有种猜想,这汪泉水就是他的异能转变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异能没了,他却有了一汪泉水。   沈凌闭上眼睛想着让它消失,果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泉水已经不见了,再想着让它出现,泉水又再次出现。沈凌目光有些复杂,毕竟感觉异能更加有用一点啊,一个能随时取水的随身水潭,和练好了能攻击的水异能,总觉得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罢了,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活下来还能有一汪泉眼就已经是幸运,想太多也无用,沈凌用手肘撑住床面,轻轻凑近泉水,刚刚那种清凉感让他觉得很舒服,比韩实端过来的凉白开好喝多了,让他忍不住再去喝一口。   又是一阵清凉的感觉传遍周身,仿佛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突然喝到沙漠绿洲里清泉的那种畅快,沈凌喝了几口,才抬起手来擦擦自己的嘴,猛地僵住,他是不是力气变大了些,竟然能这么轻易的抬起手臂?   沈凌动了动,果然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目光猛地热切起来,这汪泉水不单单是水,原来是灵药吗?沈凌又伸出手来舀了一捧水喝掉,那种清凉感却已经减轻很多,没有最开始的那种让人心神一震的爽快。   沈凌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试探着想要下床,头却猛地一晕,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合着他们分家之前都没吃饭啊!这是真的等着他饿死呢!沈凌目光流露出一丝冷意。   沈凌躺在床上等开饭等的心焦,也许是身体好了很多,饥饿感也就更加凸显出来,沈凌想,如果韩实再不回来,他可能又要忍不住发火了,好脾气在末世绝对不算是什么优点,所以,他以前温和慢吞的性子后来也被磨的有些嗜血火爆,从一个儒雅的书生最后变成了凶残的豺狼,可是即使是他如此改变自己适应世界,但是残酷的世道还是将他逼到了绝路。   沈凌双手交叉躺在床上,一只手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手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暗暗安抚自己。   韩实是个很可爱很乖巧的小孩,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明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吊钱了还跟着他不走,这种好人上辈子根本就没有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因为他一时间没有察觉到自己饿了,让自己饿了这么久而生气发火把人吓跑。   所以一定要控制自己,等下韩实进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个笑脸,漂亮的小孩总是有优待的不是吗?   韩实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沈凌瞪大眼睛躺在床上嘴唇似乎在轻轻动作,低声说着什么,手指不耐烦的弹动。   韩实莫名觉得躺在床上病的起不来床的沈二有些可怕,至于哪里可怕,他又说不上来,本来因为照顾了这个虚弱的病人几个月而渐渐熟悉认命,不再恐惧这个陌生人,也不再害怕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内向而不敢和他说话,已经能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照顾,可是沈二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陌生人,而现在,更是让韩实觉得恐惧。   韩实低下头,他的养父母死去的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被自己兄长当做赔钱货奴仆在养,干巴巴的像个豆芽菜,为人做事羞手羞脚的,见到陌生人更是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沈二突然变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凌感觉到有人进来,猛地转头,晶亮的目光急切的望着韩实手里捧着的一个破了一角的粗瓷碗,“饭做好了么?”   “额?嗯……嗯。”韩实紧张的连忙点头。   沈凌眉头一皱,刚刚还能说几句,怎么突然就这么紧张了,不过还是招招手,自己坐起身来,“那开饭吧!”   韩实看着沈凌自己坐起来,惊讶的瞪大眼睛,一时间连紧张害怕都忘了,“你……你……”   韩实一紧张就容易说不出话,像是结巴一样,但是他又不是结巴。   “我?我好像好了很多,嗯……可能是这边的环境比较适合我养病,又或者,我吃了那么多药,终于有点效果了?”   韩实一脸疑惑,惊讶也未褪去,小嘴微张还没有反应过来,露出几颗小巧的牙齿和红润的口腔。沈凌觉得这小孩还挺有趣的,干脆托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一时间连饿肚子的事情都忘记了。 第三章   韩实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沈凌一直在看着他,一时又紧张害羞起来,低下头去,端着碗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凌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声,沈凌低下头去看了眼自己受苦受难的肚子,才抬起头来,“开饭开饭。”不过这次嘴角却带着笑意,显然韩实送饭过来的行为和他的可爱表情,取悦了沈凌。   韩实小心翼翼的蹭过去,坐在床边,将碗放在被子上,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打开盖在碗上的另一个碗,露出里面粗糙形状难看的杂粮饼子,还被泡在了一碗黄色的浓稠液体里,里面似乎还飘着几根煮烂的野菜。   “吃吧!”韩实低声道。   沈凌已经被傻了,他自认在末世的那段时间里,在基地里吃的大都是玉米土豆,且还是很少放调料的那种,而蔬菜也大都是周期短又好种的大白菜小青菜之类,自觉生活已经非常艰苦,本以为在这里他肯定不会为吃的担忧,现在看来,他放心的太早。   “这是什么?”沈凌默默的问道。   “玉米面粥,还有饼子。”韩实老实的回答。   沈凌叹了口气,他大约也认出来这些是什么了,韩实要么是真的不会做饭,要么就是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凑合着吃饭的,玉米磨碎了连皮都不去,就直接煮水吃掉,杂粮饼子里估计不单单是杂粮,还有红薯叶野菜之类的东西,不然不会这么发黑发绿,像是中毒了一样,而且被泡在玉米面粥里,外表黏腻腻的让人完全没有胃口。   韩实见沈凌许久不动,忍不住看向沈凌,“是泡的还不够软吗?我把饼子弄碎一点再给你端过来。”   “别!”现在好歹还是汤水分离,等韩实真的把饼子弄碎了,他就只能吃一堆黄的黑的绿的浆糊了。难道这就是他的病号餐,沈凌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过,他不会浪费粮食,也不至于吃不下去,在末世人饿极了连树皮都吃过,还差这个,只是卖相不好罢了。   沈凌拿过放在碗一侧的筷子,端起饭碗,筷子直接插到灰绿黄难分的饼子上,插起来咬了一口,果然是不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病了所以要给他吃的软和一点,这饼子根本没有往结实弹牙的方向发展,反而像是一堆沾粘在一起的菜和玉米杂面的团子,还没有任何味道。   “没放盐?”没菜他已经认了,难道连点咸的都不能补充吗?   “粥里放了。”韩实低着头,在沈凌没有看到的地方咽了咽口水。   沈凌完全没有发觉身边的人也还饿着肚子,自顾自的大口吃起来,总觉得吃的快一点,也能少受点折磨,谁要细嚼慢咽的品味这些菜团子啊!沈凌闷了一口粥,默默的在心底给出个评价,难喝,粥要么做成甜的,要么做成咸的,这种放了一点点盐,不咸也不甜的味道实在是让人有些难受,还不如把盐直接加在饼子里,不过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韩实见沈凌不像是以前一样手脚无力,最后只能让他一点点喂,也就自己站起来,“我去厨房吃饭。”   “嗯。”沈凌点点头。   等到韩实离开一会儿之后,沈凌才终于将碗里的饭全部吃光,却只是个半饱,住在这种破土房子里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沈凌默默的想到,便掀开被子下床,吃了饭之后,沈凌的力气也恢复了许多,至少下床走走路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沈凌端着碗走出房间,外面还有一个堂屋,只有最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老式木桌,灰尘似乎刚刚擦干净,两侧摆着两张同样破旧的凳子,上面的水迹还没有完全干,渗透在木头里,染出一块一块的深色。沈凌只是看了一眼,又注意了下地面,地面并不是直接就是土地,而是铺了一层青砖,但是时日渐久,青砖上也是厚厚的土层,疙疙瘩瘩的粘在青砖上,偶尔还有几块砖头已经碎裂,和着泥土一起粘在原地,不过打扫的倒是很干净,整个地面只有尘土,没有什么草屑蜘蛛网之类的。   走出堂屋,东侧还有一间低矮的小土房,屋内似乎发出什么声响,沈凌抬脚走了过去,韩实正蹲坐在灶台前的小矮凳上捧着碗吃着什么,沈凌走过去俯视看过去,碗里淡黄的黄水儿,水底沉着一些玉米面里没有碾碎的小碎渣,清亮的汤水儿几乎可以倒影出韩实小巧的下巴。   “啊?”韩实没想到有人会突然进厨房,吓得整个人从小矮凳上站起来,捧着碗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沈凌。   沈凌嘴角动了动,“吃饼了吗?”   “吃……吃了。”韩实低下头去。   “筷子都没拿你用手吃的啊!怎么手上一点都没沾上?”那饼子极其粘手,估计除了野菜玉米面还加了什么豆渣红薯面之类的。   韩实低下头一言不发。   “都吃了什么?”沈凌发觉这小孩胆子极小,他一个病人,要靠他养着伺候着,而且他的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了,整个就是落到了这小孩手里,任他欺负的,可是这小孩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胆小性子,害的他都不敢对着他发火了,估计就是刚刚他说话大声了些,吓到这小孩,后来吃饭的时候,这小孩才一直保持着一种惊恐紧张的态度,可不能再吓着了。沈凌让自己好脾气的露出一个微笑。   韩实低着头,完全没有感受到沈凌的善意,“吃……吃了粥,还有菜。”   “菜在粥里吧?”   “嗯。”韩实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已经快吃完了。”   沈凌完全不信他的,走到锅前看了一眼,粥留下的痕迹还在锅上,特别是粥面的分界线,更是一个完整的圆,一小圈痕迹清楚的在铁锅上,但是却在靠近锅底的地方,沈凌觉得,如果锅里就这么点粥,也不过就是他和韩实一人一碗的,他已经喝了一碗了,而韩实碗里的却是稀的,沈凌心情有些复杂,转过头去看向韩实。   本来还想装作病只是好一点点,只是刚刚能走路活动,这已经快的很惊人了,但是现在……   “我的病好了。”   韩实果然惊讶的抬起头来,又是那副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沈凌觉得自己今天见到了很多次这种目光,都快习惯了,不过他还是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没有人的病可以这么快好的,至于灵泉,他这辈子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这不是不信任,而是告诉别人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必非要为了证明什么,在别人面前如此坦然,毫无秘密。   “我是装病的,我的病半个月前就有好的迹象了。”   “那……那……”韩实一紧张就更加说不出话来,在他以前的日子里,从来都没有像是今天这么大起大落,这么刺激过。   “我爹娘,挺不喜欢我的,我想着,我就算是病好了,也不能在他们家里好,我得自己出来,不然,我要是之前就好了,他们就不把我分出来了,这样,以后我赚的钱做的事,都是为了那个家做的,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家。”沈凌缓慢的将手按在韩实的肩膀,却只是摸到了一把骨头。   因为沈凌的动作慢,似乎就是要给韩实准备的时间,怕吓到他,所以韩实只是紧张的绷直了身体,倒是没有躲开。   “韩实,你是我夫郎,咱们才是一家人,爹娘又不喜欢我们,所以咱们得先分家,才有可能过好日子。”沈凌一字一顿的道,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有漏洞有错误的话来。   韩实沉默了许久,轻轻点点头,“那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沈凌有些忧桑,这小孩怎么还记着这个呢!   “记得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可能是我的病没有好全,这半个月还是乱七八糟的忘掉了很多事情,就记着我要离开家,我好起来之后要过自己的日子。”沈凌皱起眉头,做出一点迷茫的表情。   韩实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你……以后还会忘吗?”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他吃多少饭,还会因为他吃的少而在意,他不想沈二什么时候又把现在给忘了。   “应该不会了,我都好了,你看我,都不发热了吧!”沈凌抓起韩实的小手按在自己额头。   “不热了!”韩实惊喜的道。   “嗯。”沈凌微笑的点点头,“以后我养你,不让你饿肚子了。”小孩对他这么好,以后他也要对小孩好才行,至于夫妻什么的可以先往后放一放,他要先把小孩好好养大养胖。   韩实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他说,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激动的红了脸,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脚不停的蹭着地面,目光亮晶晶的,透着紧张羞涩,却又开心。 第四章   沈凌想帮着韩实将家里剩余的活计干完,他们刚刚搬过来还没多少时间,家里除了卧室和堂屋其他地方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厨房里还到处都是蜘蛛网,只有灶台看起来干净一点,至于院子里,他们甚至连院墙都没有,原本院墙的地方,已经是一堆土,上面长满了茂盛的野草。   当然,他们也没有多少房间需要打扫,除了卧室堂屋和厨房,也只剩下堂屋西边的一个房间需要打扫了。   沈凌刚刚拿起扫帚,就感到了一阵头晕,整个人差点坐在地上,韩实快步走过来,将人扶住,“你先休息吧!你的病还需要好好休息。”   韩实对沈凌突然犯晕这件事并不意外,或者说沈凌要是突然真的能跑能跳,还能干活,他说不定反而会觉得意外呢!现在看起来,沈二的身体是好了,但是还没有好透,还需要好好休息才成。   沈凌纠结的揉揉眉心,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什么了,只是身体太虚弱,他虽然吃了一顿半饱的饭,但是到底是躺了一年的病人,从来没有怎么运动过,吃的也不好,说不定还一直心事重重的,身体不虚弱才怪。   灵泉确实是能治病,却不能让萎缩的肌肉一下子恢复力量,更不能让衰弱的身体一下子恢复健康,猛地活动,头晕一下也正常。   “我没事,让我缓一缓就好。”沈凌蹲下来。   “回去躺着吧!这点事情我可以做的。”韩实目光依旧晶亮,看起来十分开心,只是开心的很含蓄。   沈凌觉得自己这样动一动就脑部缺血头晕的虚弱模样,也确实不适合在这里捣乱,只得先回去坐着,但回头对韩实说:“小石头,不用这么着急干完活,把厨房收拾好就行,然后就休息吧!西间也不用,就先这么着吧!不必收拾,院子等我好了,我再重新盖院墙。”   韩实听话的点点头,快步进去厨房。   沈凌只能待在屋子里,时不时的站起来走动一下,再休息一会儿,又喝了点灵泉,确认灵泉对这种身体的虚弱确实是没有多大用处,也就一心一意的锻炼自己的身体。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沈凌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手肘压在大腿上喘着气,肚子里又发出咕咕的声响,大约是他今天的运动量挺大的,沈凌发现自己又饿了。   沈凌休息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准备去厨房看看,也不知道韩实这一下午都在干嘛,都不见人影。   沈凌走出堂屋,发现还没有装门的西间并没有收拾,满意的点点头,小石头还是很听话的嘛!走出门去,院子里依旧荒草丛生,沈凌朝着厨房走过去。   厨房里却已经焕然一新,原本只有灶台能看的厨房此刻一丝蜘蛛网都找不到,小袋的玉米面杂面和各种干菜野菜摆放的整整齐齐,灶台旁还有一个及腰的水缸,原本被灰尘遮盖,沈凌第一次进厨房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它,此刻也被擦的干干净净,露出本来的面目,里面是满缸的清水。   沈凌皱起眉,水是从哪里打来的?不知道这里最近距离打水的井近不近。   韩实挑着扁担走进来,扁担两头的水桶依旧是满满的,“你出来啦?饿了么?我这就做饭。”   韩实连忙放下水桶,将水桶掂起来放在水缸旁边,随手将扁担竖起,放在门后,便转身去拿粗瓷盆准备做饭,动作流利的取出一小把玉米面放在瓷盆里。   沈凌看了一会儿,道:“我去烧火。”   沈凌走到灶台前才发觉,灶台里的柴火似乎也多了不少,很多的干枯树枝和已经晒干发黄的树叶,堆积在烧火的柴火垛里。   沈凌顿了顿,取过一把树叶,塞进灶膛里,突然想到,这是世界没有打火机吧……沈凌有些蒙蔽。   韩实已经活好了面,拍成杂面饼贴在锅里,锅底也已经倒了水和玉米面,还手快的撒了盐,顺手盖上锅盖,没给沈凌反应的时间,一锅和中午一样的饭就已经准备完成,就准备烧火煮熟了。   沈凌:……   韩实看向沈凌,片刻,“要不我来烧火吧!你回去躺着休息,多休息才能好。”   好吧!沈凌默默的站起来,将位置让给韩实,韩实取过两块石头砸了一下,火星溅到树叶上,燃起了一小簇火,韩实赶紧将树叶翻了翻身,让火苗更大一些,才塞进灶膛里。   沈凌:……   沈凌突然担心起韩实万一想离开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会饿死的问题。   沈凌看了一会儿,又被韩实催促着回去休息,好吧!沈凌转身离开,走到院子里四处查探,无论如何,这个院子他一定会亲手收拾的,不能都让韩实做。   两人吃了晚饭,韩实刷了碗后,就自动的从床底取出另一床被子,和一张破草席,将草席平铺在地上,再铺好被子,就躺在地上。   沈凌坐在床边,看韩实埋头就准备睡觉,笑了笑,“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床?咱们不是夫妻吗?”   韩实睁开眼,天色还没有黑透,只是农家一般不舍得浪费灯油,所以基本天黑就会睡觉。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韩实脸上,让他的脸不显得瘦的几乎没有什么肉,反而是有些小巧微尖,目光茫然又有些羞涩的看着沈凌,似乎还有些不解。   沈凌心头一颤,忍不住站起来坐在韩实被子上,伸手戳了戳韩实的脸颊,还是没有什么肉。   韩实不适的躲了躲,将头埋在同样破旧的被子里。   “天这么冷,跟我一起睡吧!”沈凌温柔的道。   韩实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沈凌看了一眼纸糊的窗户,多年没有住人,纸都已经破碎到只余紧挨着窗格的一点,露出一个个的大洞,连一点风都不可能挡,他不知道这边是属于陆地的哪里,但是看外面的枯草,也可知道,此时不是秋季便是初冬,虽然没有下雪,但是也已经如此寒冷,他们两个人的被子都不怎么保暖,又住在漏风的房子里,就算不是夫妻,稍微挤一挤也是应该的。   再说,小孩好像很怕他啊!这个问题必须克服一下才行。   想到此,沈凌越发坚决起来,“地上冷,你跟我一起睡吧!被子盖两层,也比较暖和。”   韩实略略动了动,却只是更加缩进被子里,脑袋往下缩了缩,还是一言不发。   难道小孩根本不想和他做夫妻?沈凌挑挑眉,虽然暂时对小孩没有什么心思,只是想要好好照顾他,但是,小孩竟然不想和他在一起,沈凌觉得十分的不爽,干脆去掀开韩实的被子,韩实挣扎了一下,也没能抓住,或者说不敢用力气,怕撕坏自己唯一的被子。   沈凌伸手按住韩实想要夺回被子的肩膀,郑重的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我病好了也不行?”   韩实原本就红通通的脸瞬间爆红,仿佛都要散发出热气,沈凌伸手摸了摸,果然温热的很,忍不住眉开眼笑,靠的更近了些,韩实缩了缩,但这么大的人到底不能缩的更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凌靠近,距离他咫尺之遥。   “你想不想跟我过?”沈凌道,目光里满是认真。“你要是不想,以后我给你一笔钱,把你当弟弟看待,你是双儿对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双儿能嫁人,但是你要是想嫁人,我给你准备嫁妆,你要是想娶媳妇,我也给你准备聘礼,决不食言。你要是想跟我过的话,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你想不想跟我过?”   韩实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珠都快急红了,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沈凌一只手臂压在了韩实的胸口,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心跳越发的快,突然有点担心小孩常年营养不良,这么紧张过度心跳加快晕过去了怎么办,这么想着也就赶紧站起来一点,给韩实稍微喘息的空间。   韩实又想要拉被子,却被沈凌挡住,将被子抱在自己怀里,“你不说我就不让你睡觉。”沈凌坐直身体,距离韩实半米左右的地方。   韩实嘴唇动了动,都快急哭了。   “很难说吗?还是没有想好?”沈凌心疼的放开被子,盖到他腿上,“你要是没想好,过几天再回答我也是可以的。”   “我……我……我是你夫郎。”韩实终于憋住来一句话。   “我知道,我是问你想跟我过吗?跟咱们成亲没成亲没关系。”   “我……拜堂了,你……你不能不要我……我是原配,你再娶……也是继室。”韩实着急的掉下泪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反驳旁人的意见,以前无论是他兄长把他卖给沈二还是沈家分家,他从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没法不说话了,沈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明明都拜堂成亲了,哪有人还能不当夫妻的?除非是把他休了,韩实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   他没家了,即使是回兄长家,估计要么是被赶出来,要么也就是被再卖一次,第一次卖为了价钱高就被卖给了一个快死的病人,要是他再回去,嫁了一次人就是残花败柳,只怕再被卖只会更加不堪,要是沈二不要他了,那他就还不如死了。韩实急得哭了出来。 第五章   沈凌看韩实哭的伤心,心肝肺都快扭成一团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小孩就是这么的惹人怜爱,让他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更不能忍受看他掉一滴眼泪,他们这才认识多久?   沈凌心疼的搂住韩实的肩膀,却只敢轻轻的隔着一段距离微微搂住,生怕再吓到他,“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咱们在一起啊!乖,永远都在一起,以后就算你开窍了要离开我我也不让你离开的,乖啊!不哭了,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呜呜呜……”韩实因为哭被人哄,一时间哭的更是刹不住,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说不定会让沈二讨厌他,他以前就想过的,如果嫁人后离开了那个家,他一定要好好的待自己的夫君,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夫郎,这样,即使是他只是个双儿,生孩子不如女人,干活也不如男人,但是只要他老实听话又勤快,说不定也能让夫君多爱护一点。   在韩实的梦里,最好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他和一个穷困勤奋又老实的男人成亲,然后,那个老实的男人会对着他笑,最好他们还能生一个男孩,几年后攒点钱盖一栋青砖房子,不用住在土屋茅屋里。   可是,即使是在他最美好的梦里,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自己夫君的怀里哭,这样太任性了,显得自己特别没本事还事多,会被人讨厌的。他要勤快,要少说多做,有了委屈要自己熬着,要听话懂事,怎么能哭成这个样子呢?   可是沈二的声音太温柔太疼爱,他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了,韩实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之中,要是沈二厌恶他了怎么办?就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在意他了,想到这里,韩实也就越发的伤心了。   沈凌心疼的不行,眉头都快皱起来了,小石头小心肝儿的叫个不停,等到他好不容易把韩实哄好,韩实已经哭得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还不停的打嗝,抽泣着,低着头不说话。   “我错了,乖啊宝贝。”沈凌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刺激到韩实,只敢重复这一句话,“好了乖,宝贝,天都黑了,快点睡觉吧,不准再哭了,眼睛都肿了,乖。”   沈凌也不敢再提让他到床上睡的事情,只能这么先将就一晚上,事情要慢慢来,就像他不能一下子就让韩实过得富贵无忧,韩实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对他大大方方的,不再这么小心翼翼。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沈凌将韩实的被子捂紧,不让它漏风,才脱下自己的破棉袄盖在上面,用点力气压了压,自己抱着胳膊爬上床休息。   韩实渐渐的不再打嗝,屋里安静下来,只剩远处偶尔传过来的狗吠声,沈凌睁着眼,也没有睡着。   韩实的被褥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沈凌竖着耳朵听,不敢稍有动作,怕韩实又紧张起来,过了片刻,沈凌觉得身边一沉,一个人摸索着爬上他的床铺,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被子上面,一具温热的身体钻进他的被窝,似乎是想试探着搂他,却最终没有,只是背对着他缩成一团。   沈凌心头一热,忍不住翻身面对着来人,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怀中的人身体一僵,过了片刻才渐渐的放松下来,沈凌将人又搂得紧了些,两床被子再加上怀里的身体,被子里越发的暖和起来,不再怎么睡都觉得冷,沈凌扬起一丝笑意,困意才渐渐袭来。   次日天还未亮,韩实不安分的在沈凌怀里扭动,想要出来,沈凌的警觉性似乎从末世带了过来,韩实稍稍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早,小石头。”沈凌随意的道,将人又搂回怀里。   韩实身体一顿,好不容易爬出来的一点又被拖了回去,见沈凌没有放人的意思,韩实只能开口道:“该起床做饭了。”   沈凌抬眼看了眼窗外,天才微微亮,而且这个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稍稍露出脑袋在外面都能感觉到寒意,谁舍得在这种时候离开温暖的被窝?   沈凌不理会韩实的意思,直接道:“以后咱们家吃饭的时间往后延,等暖和点了再起床。”   “那你先睡着,我去做饭,晚点再叫你。”韩实乖巧的道。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说的就是你啊!咱们家不用你这么勤快,又没有父母公婆让你侍奉,就是有,也不能让我媳妇大冷天的起这么早做饭,听我的,等暖和点了再起床。”   韩实在被窝里闷了一会儿,突然闷闷的道:“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我心疼自己夫郎还有错了?”沈凌理直气壮的道。   韩实没有接话,不过听话的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看不到表情。   沈凌被吵醒之后也睡不着了,他这具身体虽然运动量不怎么样,在床上都把身体躺废了,但是睡眠却绝对的充足,每天自然睡自然醒,今天也是睡眠充足,在大冬天的从天黑睡到天明,即使是没有时钟计时,他也知道自己绝对是睡眠充足的。   干脆睁着眼,时不时的看一眼韩实的头顶,他知道韩实也没有睡着,一直在被窝里做些小动作调整自己的姿态,还以为没有打扰到他休息。   “小石头。”   “嗯?”韩实闷闷的道。   “你不把头露出来吗?被窝里不闷得慌吗?而且,咱们的被子也不好闻啊!”沈凌觉得有些无奈,这种被子即使是在大冷天的都在散发出一股怪味,要不是他以前是在末世生活过,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忍受,只怕早就被这里冰冷的寒夜,粗糙的吃食,和脏污单薄的被褥棉袄给逼得自杀,去试试看能不能穿回去了。   只是他估计是回不去了,他的身体此刻应该已经在丧尸的胃里腐烂了吧!要不然就也变成了一具丧尸。   韩实闻言,默默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点,即使是他努力装作冷静,但是通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他,低垂眼眸笔直的躺在床上,静悄悄的特别乖巧。   沈凌突然笑了,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韩实的脸,不过他没敢打趣他,生怕又刺激到脸皮薄的小孩,转了个话题,“今天我装病去一趟爹娘家,要是有人问你什么,你就咬死了我的病没有好,家里的钱花光了,都买了粮食,一点没浪费,家里也一分钱都没有了,知道吗?”   “哦。”韩实不知道沈凌要做什么,不过还是乖巧的听话,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听话这点他最擅长。   沈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是有人问你其他的你觉得答不上来,或者不想回答的,就直接说你不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主,要是有人非要你回答,你就跑。”   沈凌生怕有人过来套小孩的话,看小孩的这性格就知道他经不住别人三言两语的刺激,干脆教他直接跑路。   “嗯。”韩实继续点头,他虽然内向害羞胆小又性子自卑,但是真的不傻,也听明白了沈凌的意思,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给人知道,就像沈二装病想要分家这件事就不能说。   “乖。”沈凌夸奖一句,又过了一会儿,沈凌又道:“我是不是叫沈二,大名叫什么?”沈凌打定主意,无论大名叫什么,反正他现在已经有自家的户籍了,沈父为了彻底和他分开,连户籍都给他了,他到时候都改名叫沈凌,他又不是沈家老二,沈家老二早在分家的那一刻就被气死了。   “就是……沈二。”韩实顿了顿。   所以沈家老大也真的叫沈大吗?沈凌默默的想到,还好沈家老三去上学堂了,才被老师起了个学名叫做沈卓荦,估计沈老三以前也叫沈三,连学堂里的夫子都看不下去了吧!   “以后我叫沈凌,凌,取高洁凌然之意。”沈凌解释道,这是他上辈子名字的由来。   “高洁凌然是什么?”韩实闷闷的道,他没读过书,根本听不懂,但是沈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很厉害,感觉说话的方式跟读过书的三弟一样,听起来特别好听。   沈凌宠溺的笑了笑,“就是指像是山顶上的雪一样白,像是冬天的冰凌一样干净,也使人敬畏。”   “真厉害,你读过书么?”韩实惊讶的道。   “读过一点,我家那么多读书人,我跟着学过点。”沈凌不能永远装作自己连几句诗词都不会说,说不定什么时候说话就露出了几分,被人看出来,干脆表示自己学过一点,而且,学过一点也并没有说是偷学的还是正正经经上学堂学的,到时候他都能圆过去。   “你不是不记得了么?”韩实问道。   这小孩怎么就记这个记得这么准!   “嗯,迷迷糊糊的还记得一点,偶尔会想起点什么来,偶尔又想不起来,你别告诉别人。”   “嗯,我不告诉别人。”韩实重重的点点头,沈二,不!沈凌的病好了,又长得好看,还读过书,会说很厉害的话,他要是告诉别人了,万一有人跟他抢怎么办?   他听说沈凌以前可是好劳力,沈家当年地里的活一半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又会读书识字,又会下地干活,人又好,他肯定不能告诉别人沈凌有多好,他抢不过别人,只能死死都瞒着沈凌的好才行。 第六章   沈凌两人直到太阳升的老高,温度上升了不少才起床做饭吃点东西,沈凌经过昨天学习,至少知道了没有打火机的情况下要怎么点火,不过烧火感觉挺暖和的,他决定让小孩去做,而他去负责做饭。   韩实推了几次,沈凌坚决表示要亲自下手做饭,他实在是受不了韩实的手艺了。   韩实只得乖乖的坐在灶台前生火,沈凌取出玉米面合水做成窝窝头,水里放了野菜红薯梗多放了许多调味料才开始煮,韩实看了心疼的不行,不加豆渣红薯,这多浪费玉米面啊!而且,清汤寡水的就煮菜,也吃不饱吧!还放了那么的盐,要知道,在乡下来说,调味料可能是一户人家唯一会花钱购买的东西了,而且盐还不便宜。   不过他也看出来沈凌不喜欢他做的饭了,他们的钱就这么多,早点花完跟晚点花完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沈凌吃点好吃的,想到这里,韩实又忍不住想到村里最近有没有人要出去打零工,沈凌身体没有好透,他可以出去做点事情,只是,一个双儿要是出门做事,只怕对名声不好,韩实低下头去,有些闷闷的。   “好了。”等到饭熟了之后,沈凌微笑着从锅里取出饭菜,“尝尝,可惜我们没有肉,不然大冷天的喝点肉汤也不错,等晚上看能不能去一趟集市。”   韩实接过沈凌递给他的碗筷,自从那次他吃饭被沈凌发现之后,他就被强迫要求和沈凌吃的差不多,吃不完都不可以。黄腾腾的玉米面窝窝头闻起来都比他做的香,韩实却不敢多吃,十分的想要留下一点,下顿饭再吃,只是沈凌一直盯着他,吃不完不准放下碗筷,他也只能全部吃完了。   收拾完碗筷,沈凌告诉韩实,“你把我扶着到沈家门口去,然后什么话都别说,有人问你你就装害怕,装哭就行,要是实在撑不住你就跑回来,没事的。”   韩实瞪大眼睛,“我们要去干嘛啊?”   “当然是要钱啊!满村子打听去,谁家只给一吊钱就算分家的,连请个大夫都请不起。”沈凌道。   韩实低下头去,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不敢?还是我做的很过分?”沈凌摸了摸韩实的脑袋。   韩实摇摇头,“他们不会给钱的。”说着,又咬着下唇。   沈凌乐了,至少这小孩没有觉得他做的特别不对,也没有特别愚孝,这一点他还是很满意的,沈凌不知道,如果韩实真的愚孝愚蠢到那种地步,他早在他兄长家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平时多亏他自己还能偷偷留下一点吃的藏起来,他才能勉强活下来。   韩实扶着沈凌出了门,他们住在村东头,周围大都是老院子,很多连房子都塌了,只有村子西边才有新盖的院子,所以这边住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刚刚分家过来的小夫妻。   “沈二,这病着呢去哪里啊?”韩实扶着沈凌路过一家门口的时候,坐在门沿上剥玉米的一个老妇抬头对着沈凌说道。   “去趟那边。”沈凌有气无力的低声说道。   “哟,我还以为你病的起不来那边没叫你呢!你这是要回去看你弟弟啊!应该的,刚刚我还路过你爹娘家,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听说是你三弟被推荐进县学了,那可了不得了,说不定哪日再回来就是大官了,你爹还说要请客摆宴席,请夫子吃一顿饭,你快去吧!估计现在也快摆饭了罢。”   沈凌笑了,转头看向韩实,“今天爹娘有找人来叫我们吃饭吗?”   韩实默默的摇摇头,低着头不说话。   老妇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太自然,有些尴尬的道:“那你这是要去?”   “我就是要药钱而已,分家出来,娘就给了一吊钱,连大夫都请不起,我也怕死啊!”沈凌笑的很温柔。   老妇看沈凌的目光瞬间有些变化,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惊讶,或者带着一点看热闹的好奇,不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补了一句,“今天你爹在家请你三弟的夫子吃饭呢!还有里正在。”   老妇说这话就是单纯的告诉一下沈凌今天他们家里的情况,如果他想闹事,那今天是好时候,如果他不想闹事,那么今天最好不要去,免得吵闹起来,惹出什么不好的麻烦。   沈凌点点头,“多谢告知。”便抬步离开。   老妇看着沈凌的背影,一个瘦瘦小小穿的破破烂烂的双儿,扶着一个病的都没形了的沈二,同样是一身破旧棉袄,就像是两个外地逃荒的乞丐,老妇忍不住摇摇头,喃喃道:“作孽哦!”   沈凌装作没有力气的模样倚靠在韩实身上,脚下却微微用力,怕自己太重压倒了韩实,两个人彼此依靠着走到沈家,果然就像是那个同村的老妇人说的,沈家此刻十分的热闹,院门大开,青砖铺的院子里摆放着三四张方桌,周围已经坐了一圈的人,正中间对着堂屋的方桌上坐的是沈父,沈家老三,还有里正,学堂里的夫子等人,还有几个韩实也不认识。   韩实脚步顿在门口,迟迟不敢扶着沈凌进去,身体也有些微微抖,沈凌看了韩实一眼,轻轻拍了拍韩实的手背,韩实抬头看了看沈凌,才敢小心翼翼的迈进沈家的大门,自己死命的低着头,仿佛要把脑袋埋到胸口去,一声不吭。   沈凌敏锐的感觉到韩实身体有些发软,甚至还要他伸手拉扯一下才能好好站稳,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抬起头看向正中央的沈父,他在门口已经确认过这是他爹了,也就直接开口,“爹,三弟,恭喜了。”   沈志伯早就发现了沈凌的身影,只是刚刚见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有在意,以为他们见到了家里今天有事,并不会登门,却不想这病痨鬼真的进来了,沈志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学堂里的夫子姓陈,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而是在镇子上居住,根本不知道沈家的情况,但是在沈凌进来的一瞬间,他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人都是一瞬间的不自然,甚至连沈三郎也跟着僵硬了一下,不过看来人话里的意思,这人应该是他学生的哥哥才对,想来是比较亲近的同宗,还结了干亲的那种,见众人都不开口,他自觉恩师如半父,今日也算半个主人,站起来拱拱手,以主人家的口吻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是村里的亲戚吧?请坐。”   沈凌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但是在外人看来沈凌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还能给个笑脸。沈凌已经开口道:“不了,我身体不好,就不上桌给各位添麻烦了,我是来找我娘的,想来是在厨房里帮忙吧?”沈凌四处看了看,想找到厨房所在。   沈志伯站起来,道:“过来。”   “是。”沈凌微微颔首,示意韩实扶着他走过去。   怎么进堂屋了?陈夫子奇怪的看了一眼沈志伯去的方向,却已经被里正等几个人拉住扯开话题,要敬他一杯,也就没有多想。   沈志伯进入堂屋之后拐了弯进入西间存放东西的屋子,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压低声音对着沈凌怒喝道:“你身体不好,让韩实扶着你乱走什么?今日家中忙乱的不成样子,你不好好的在家里休息,跑到这里来填什么乱,再病了怎么办?”   沈凌垂手听着,仿佛沈父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他好,但是他却完全不会买账,有心无心,不在话头上,他也能说出一番对沈父好,还让他只能把亏往肚子里咽的话来。   “爹,我想请大夫,我的病还是得吃药。”   “吃什么药,你的病吃了药跟没吃是一样的,还是得好好静养为主,赶紧回家去吧!”   “爹,分家的时候只给了我一吊钱,只怕连吃饭都吃不了多久,我病了,韩实还得照顾我,实在是没有收入来源。”   沈志伯目光一冷,“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分给你的少了?分家的之前你怎么没意见?你知道你这一年吃了多少药,家底都快给你吃光了你知道吗?你上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我总得一碗水端平吧!把钱都花在你身上,我怎么跟那几个交代?”   “爹,我还叫您一声爹,您是要看着儿子饿死病死吗?”沈凌目光冰冷,沈志伯无意中对上沈凌的目光,浑身冷的一抖,这个儿子自从病了之后就越来越陌生,忘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连他都不认得,大夫也说这个儿子已经废了,他不可能一直把钱浪费在一个废人儿子身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你饿着了吗?你病死了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讨债的东西!滚,回家去吧!”沈志伯气呼呼就要走。   沈凌笑了,“爹,家中没有粮食了,既然今日是三弟的好事,那儿子就舔着脸先蹭一顿饭了,省一点是一点,儿子是三弟的亲兄弟,想来是有资格坐在主桌上的。”   沈志伯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目光厌恶的看着沈凌,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敢!”   “儿子实在是没饭可吃了啊!请爹见谅。”沈凌微笑着。 第七章   沈志伯到底不敢让沈凌出去见人,这病痨鬼把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一点亲情都不会顾及,到时候当着那些夫子镇里的财主把话一说,沈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你想怎么样?”沈志伯咬牙切齿的道。   “爹,我想请大夫看病。”沈凌郑重的道。   沈志伯皱紧眉头,“你这个病吃再多药也好不了,你怎么就是不认命呢!”   “爹,要是让你去死,你认命吗?”沈凌微笑,一点也不生气,“给我十两银子。”   沈志伯瞪大眼睛,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惊呼,“你怎么不去死!十两银子,亏你说得出口!一户人家省吃俭用的一年才用一二两银子,你一开口就是十两!”   “爹,一二两银子的人家,是乞丐吧!”那种省吃俭用法,别说是沈家,就是整个村子里也找不出几户来,当然,还是有的。他来之前已经跟韩实打听了物价了,十两银子,富足点吃玉米面的话,也就是他和韩实一年的口粮,沈家能供得起沈三上县学,一年五两银子的学费,自然就给得起这十两银子。   不过沈家的家境似乎比他想象的好得多啊!真不知道祖上是做什么的,韩实也不太清楚。   “那十两银子也太多了,最多两百文。”   “爹,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给我十两,以后我绝对不踏入这个门,不再跟你开口要一文钱。”沈凌道。   沈志伯有些动心,他经过这一回也怕了沈二像是沾上一样,动不动就上门打秋风,正打算等今天的事情了了,他在想办法杜绝这种事情,现在沈二自己把话头送了上来,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同意,干脆眼睛一瞪,“你说的好听,等你没钱了还不是得向我们要!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能生下你这么个讨债鬼啊!”   “咱们写个切结书,让三弟进来,您给我十两银子,以后我要是开口再向您要一文钱,您可以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断绝父子关系,有切结书在,您也给过我十两了,算是仁至义尽,村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要是开口要钱,以后不占理的人是我。”   沈志伯更加心动了,给一个病痨鬼儿子十两银子让他分家单过,换做村里的任何一家都会觉得他们仁至义尽了,就算是写下切结书,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不会损害自家的名誉。   “好,你等着。”沈志伯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沈三跟在沈志伯后面走进来,沈三看起来比韩实还小一些,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行走之间颇有气质,一看就可知是个娇生惯养的读书人,沈家说好听一点算是耕读传家,但是,沈三的这幅样子却绝对是没有干过一点农活的。沈三见到沈凌,还拱拱手问好。   “二哥。”   沈凌点点头,沈志伯已经等不及了,让沈三把他的笔墨拿出来,写下一份切结书,上面清楚的写明白,沈家给了沈二十两银子,算是彻底分家,以后沈二生老病死,都只能当做亲戚走动,沈家对沈二也不再有责任,等沈二终老之后,要是没有子嗣,依旧由侄子将牌位请入祠堂,受本家香火供奉。   话里话外都说的很漂亮,把切结书拿出去给人看,大家也不会觉得沈家绝情,哪里会想到这是一户拿着一吊钱就把生病的儿子赶出去自生自灭的人家。   沈凌同意了,不过他要求一式两份,沈志伯瞪了他一眼,还是同意,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沈二,让他不要闹事,坏了他三儿子的前程,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出一个说不定能当官的儿子,他决不许任何人破坏他当老太爷的愿望。   沈凌将十两银子和切结书都塞到自己怀里,就要离开,沈志伯已经气呼呼的出去了。沈家老三见父亲离开,突然问道:“二哥还好吗?”   沈凌惊奇的转过头来,分家这么两日了,他在土屋内都没见到沈家来个人帮把手,原以为都是一家子冷血的,却不料还有人能开口问一问他怎么样。   “还好,不用担心,韩实会照顾我。”   “那就麻烦二嫂了。”沈三对着韩实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韩实还没来得及不知所措,沈三就离开了,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沈凌,沈凌笑了下,“没事,就这么几句废话我也会说。”   韩实还没明白过来,沈凌也不指望他能明白,就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把自己扶出去。   “哎,小兄弟,过来坐。”学堂的陈夫子在人群中隔着好几个人看到沈凌出来,莫名的觉得这个乡下汉子和其他粗野的人不一样,仿佛,仿佛读过书,虽然瘦骨嶙峋,但是颇有几分气度,让他心生好感。   沈凌抬头对着陈夫子一笑,“粗野之人,又身怀病痛,不敢多有打扰,多谢夫子了。”说着,就拱拱手离开。   看吧!他就说这个男子绝对读过书,跟其他人不一样,陈夫子虽然没有阻拦,但是目光热切了不少,目送这人离开,才忍不住摇头感慨,“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可惜了,我在镇子里教书多年,都没见他去上过学,想来是仅靠私下学习,这样都能口出成章,做到举止有礼,当真是天才,若是能与卓荦一般入学科考,沈庄当有双杰!可惜可惜了啊!年岁已大,再入学也难有成就。”   周围一圈的人听到夫子的话脸色一时间都有些怪异,沈志伯更是涨红了脸,但是片刻也就缓过来,装作没有这回事一般,举杯敬酒。   另一边,韩实走到无人处,才敢大喘气。   沈凌笑着摸摸小孩的头,“吓着了?”   韩实没好意思回答,只是低着头。   “没事,不怕,咱们去集市买肉吃。”   韩实抬起头来,“太浪费了吧!咱们,咱们得省着花,能过好几年呢!”韩实想起他们现在手里的十两银子,目光晶亮,满是光芒,感觉未来一片大好,充满着希望。   “知道了,小财迷,但是米面该买还是要买的,省也不能艰苦啊!以后我能赚钱!”沈凌拍拍自己的胸口,不说以后他经过锻炼能恢复到哪种程度,就凭借他一潭包治百病的灵泉,他就能衣食无忧。但是读过书这个理由已经很牵强了,又怎么解释自己会医术的问题呢?久病成医吗?   那也只能表现出自己粗浅的技巧,不能展示灵泉的神奇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被有心人抓住,反而危险,而且他本身就是大夫,也不怕别人抓药理难为他,若是真有什么和这个世界出入的,大不了就说自己是个赤脚大夫,靠自学成才的好了,哪能比得上正儿八经学习出来的呢?   想通此处,沈凌越发开心起来,拉着韩实就要走,韩实反手扶着沈凌,“你不是说要我扶着你的吗?”   对,他还在装病呢!沈凌刚刚有些得意过度,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既然沈凌想要去集市,但沈凌又是病人,不可能靠韩实扶着就走着去,韩实就跑到熟悉的人家花几文钱租他们家的牛车。以前沈凌病了请大夫都是租他们家的牛车,这一次虽然没有沈家人陪着,韩实也不太敢说话,但是那家人一见韩实就理所当然的想到是沈二又病了,要拉去镇子里看病,也知道韩实跟个傻小子一样,并不跟他多说什么,就拿了韩实递过来的几文钱,将牛车套给他,嘱咐了几句,“小心点,看着点路,别把牛蹄子给崴了。”   韩实低着头不出声,那家人只能当做韩实听到了,也不指望他回答。   沈凌坐在路边等韩实拉着牛车过来,碰到什么认识他的路人跟他打招呼,就对人笑笑,也有人好奇问他怎么坐在这里,沈凌就解释两句,自己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了,好多事情都忘了,所以韩实要带他去看大夫,韩实去套牛车了。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收获或同情或看热闹或怜悯的表情,韩实拉着牛车过来的时候,正有一个年轻人蹲在沈凌面前,抄着手表情恶意的问他,“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沈凌好脾气的摇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讽刺,有些人把他当笑话,他又何尝不是在看别人笑话。   “我告诉你啊!你记着啊!我是叔叔,我跟你爹一个辈分的,以后见了我要叫叔啊!”高瘦的年轻人笑容恶劣,额骨突出,脸庞狭长,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和他的破棉袄差不多,不过却比他的脏污许多,沈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只是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快点叫叔。”年轻人还是不肯放过他,韩实已经拉着牛车过来了,正好听到这句话,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十分的生气,想怒瞪对方,却又似乎不太敢,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沈凌见到韩实来,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可还是个病的起不来的病人呢!   韩实仿佛没有看到,死死的看着那个年轻人,憋了许久,才蹦出一句,“沈二是你叔叔,你……你……” 第八章   年轻人笑着站起来,看着韩实,他是个男人,而韩实是个双儿,虽然不如女人,但是在男人眼里也算是半个女人的,他又知道韩实和沈二已经分家出来了,根本不怕他们,也就半调笑半给自己找台阶,道:“别生气嘛!就跟我叔开个玩笑,别生气,别生气。”   韩实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整个人都快发起抖。   沈凌目光一冷,转向那个年轻人,手从地上扣了一块土块,用尽力气朝着年轻人砸过去。   他最初是外科大夫,但是末世之后药物紧缺,中医反倒渐渐兴盛,为了生存,他渐渐的也向中医方向转变学习,认识了不少药草穴位,再加上末世的时候为了生存,国家开始普及各种武术格斗术,他也学了点身手,认穴也就更加准确。也许他力量不够,但是年轻人站的距离他近,又穴位大开,沈凌的土块轻易命中他的穴位。   只见瘦高男人嗷的一声捂住脖子,嗓子似乎受不了的猛咳了两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是一阵猛咳。   沈凌算是用尽全力了,即使是他此刻力气再弱,那也是一个成年男子,对准的又是脆弱的脖颈,虽然打不断他喉结处的软骨,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他好受的,而且沈凌瞄准的还是穴位。   沈凌再次向韩实伸出手,装似很虚弱的道:“扶我起来。”   韩实担心沈凌刚刚用力过猛,又头晕起来,赶紧小跑过去将人扶起来。   高瘦男子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都木的不是自己的了,一时间有些心慌,看到沈凌更是怒从心头起,他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腿和胳膊,再加上本来就是个二流子,打架斗狠更是家常便饭,也就暂时顾不得难受的让他觉得有些心慌的脖子,抡起拳头就朝着沈凌砸过去。   沈凌抬脚踢出去一块土块,直中男子膝关节下半寸处的穴位,男子腿一软,跪了下来。   沈凌又踢了一脚旁边的土块,土块碎土草屑闷头盖脸的直射面门,惹得对方眼泪鼻涕糊成一堆,黏上不少泥土,又加上打了几个喷嚏,嗓子越发疼了起来,整个人难受的缩成一团,拼命的用袖子擦着脸。   “我们走。”沈凌抓住韩实的胳膊道。   他一直用的是巧劲儿,等这人缓过来,知道躲避他砸过去的土块,这架就不好打了。   韩实也知道沈凌没有恢复,赶紧扶着沈凌上了牛车就走。韩实一脸紧张,快速的甩着皮鞭,时不时的回头看看。   沈凌坐在牛车上都快被晃散架了,两只手撑住车厢的两侧,无奈道:“慢点慢点,我骨头都快散了。”有机会的话他一定把弹簧弄出来,这古代路跑快了也太受罪。   韩实闻言不好意思的放下皮鞭,车速才慢慢的慢下来,沈凌腾出精力看了眼牛,还好牛皮糙肉厚,没有什么痕迹,要不然回去又是一场扯皮。   “刚刚那人是谁啊?”沈凌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他,也就问道。   “是村南头的沈狗子,沈寡妇家的儿子。”韩实解释道,他没有告诉沈凌的是,他刚嫁过来的时候因为是新嫁娘,每次出门都被这人和其他混混围着打趣,因为毕竟是同村,上数几辈子都有亲戚,他们也没有太过分,所以沈家也从来没有为他出过头,他也只能忍着。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跟沈狗子对着说话,韩实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现在还没有平缓下来,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他有什么特别近的亲戚朋友吗?”沈凌又问道。   韩实沉默了下,才开口,“他是村里的混混,平时也不不出门打零工,和同村邻村的几个流氓混在一起,就靠沈寡妇做点绣活赚钱养家,都二十了还没有娶媳妇,听说连个双儿都不愿意嫁给他。”   沈凌大致了解了这位沈狗子的来历,知道自己惹了这么一位,基本也就等于惹了周围一圈的流氓,但是他并不怕,反而对韩实话里的其他意思感到怪异,“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双儿吗?”   “嗯。”韩实知道沈凌忘了很多事情,也不惊讶他连这种事情都不记得,就随意的点点头。   “可我看着双儿和男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两样啊!”沈凌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人愿意当双儿,那么多人愿意娶双儿,不是说古代都特别在意子嗣传承吗?   “当然不一样的,男人能让女人生孩子,双儿又不能,而且,双儿自己还能生孩子。”韩实红着脸,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沈凌好像连他是双儿的真实含义都不懂啊!难道一直都把他当做男人么?难怪上次还问他要不要和他过一辈子,竟然一直把他当做男人!   韩实觉得自己有些小生气了,红着脸还噘着嘴,不过并没有对沈凌说什么。   沈凌瞪大眼睛,觉得三观有些破碎,“双儿能生孩子?其他的双儿也能生?从哪儿生?!”   韩实脸更红了,嘟囔着道:“反正,就是能生的,就是不如女人生的多……”这点随便一个人都能知道,所以,双儿也是比较难嫁人的那种,不过在乡下却不太介意这个,双儿好歹干活比女人厉害,又能生孩子,很多穷困人家还是很愿意娶的。   不过听说在城里,除了身份特别高的双儿有人抢着娶,一般人家的双儿都是低嫁才行的。   沈凌见韩实羞的快缩起来,也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他还没有缓过劲来,需要再冷静一下。   “不对!小石头,你多大?”沈凌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刚刚韩实说什么,都二十了还没有媳妇,再想一想古代一般成亲的年纪,沈凌突然担忧起自家媳妇的真实年纪,虽然看着像是十六七,但是说不定才十二三啊!多可怕!   “我……我十八了。”韩实低下头去,他一直没有人提亲,所以才拖到现在被卖了的,在韩家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吃不饱穿不暖,顶多只是不饿死,他哥也从来不让他见人,偶尔出门干活遇到同村的人,他也穿的破破烂烂,长得又瘦又小,见人就低着头,根本没人愿意理会他,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没有嫁妆,反而要娶他还要给他哥很多聘礼,再加上他长得不好,双儿本来就难生养,他这样的身子骨就更难了,说不定孩子生不下来自己也把命给赔上,再穷困的人家娶媳妇也是希望能娶妻生子的,哪里愿意要他这样的,而且,穷困的人家也出不起他哥要的聘礼,所以,他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不过这话就不要告诉沈凌了,万一他也觉得自己这么瘦小不好生养怎么办?韩实忧心忡忡。   “哦。”沈凌长舒一口气,下一刻心又提起来,“那我多大?”如果二十结婚算晚的,那他呢?该不会是未成年吧!   “你……你十五啊。”韩实默默的道。   沈凌:……   他十五,小孩十八,小孩还比他大三岁!小石头竟然比他大三岁!!   沈凌许久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发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韩实担忧起来,“怎……怎么了?”   “没,女大三,抱金砖。而且我心理年龄成熟。”上辈子活到三十多的老男人默默安慰自己。   韩实自卑的低着头,喃喃道:“可是我不是女的。”   沈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镇子里去,虽然说沈凌要去赶集市,可是现在是大白天的,又不是早上,更不是逢集会的日子,乡下的集市都是有约定俗成的时间和地点的,而今天正是没有集市的日子,所以,韩实才带着沈凌往镇子里去,镇子里可是一年四季每天都有做生意的人的。   而且镇子距离他们村也不是很远,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韩实将牛车牵到镇子口寄存牛车的地方,这里看管的人老几辈都是住在镇子上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都很放心,一文钱就能寄存一天了,还管牛马的饲料。   乡下人大多老实,韩实虽然见人发怯,又不擅说话,一紧张还容易结巴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管的人也没有觉得韩实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很多乡下人都是这个样子的,直接拿一文钱就给韩实半块木牌,一句话也不多说,继续回屋休息。   韩实拿着木牌回来,就要继续扶着沈凌走。   沈凌道:“家里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韩实想了想,“盐不多了,要去买一罐,还要买窗纸,买一点面粉调浆糊。”   沈凌等了片刻,见韩实不再说话,又补了一句,“还有呢?”感觉家里什么都缺啊!   韩实摇摇头,“急需的就这些了,其他的都可以迁就。”   沈凌无奈,破旧不保暖且只有一身的破棉袄可以迁就?下雪了怎么办?破被子都盖到发硬发臭,冷到结冰了怎么办?屋子里扫帚椅子桌子床,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再不然就摇摇晃晃的,哪样不需要换新的?就算桌椅板凳暂时不去管它,至少床也该换一换吧,他总觉得哪天在他睡觉的时候床就塌了。   “你把急需的列出来,我来买吧!不要怕花钱,等我好了,我赚钱养你。”沈凌拍了拍韩实的手,坚定的道,就算是出去卖包治百病的灵药,他也绝对不要过这种日子了。   韩实抬眼看着沈凌,虽然觉得他这样花钱不好,但是,嫁了人就应该听丈夫的话,不然会不讨夫君喜欢,他本来就是双儿了,又这么瘦瘦小小的,更是应该乖巧听话,才不会被厌恶,大不了沈凌以后赚不到钱,他们还继续吃糠咽菜就好,挖野菜种地这个他擅长,至少不会饿死自己,沈家虽然没有给他们水田,但是还给他们分了两块旱地呢!种玉米都不会饿死的,韩实想到此处,安下心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九章   镇子很热闹,街上摆摊的摊贩招揽客人的吆喝络绎不绝,但沈凌和韩实一人一身破衣服,又是一个人搀着另外一个,看起来跟街上的乞丐差不多,竟没什么人招呼他们。   韩实习惯了,沈凌早有准备,所以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沈凌走的慢吞吞的一边装病一边仔细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粮食吃食布匹鸡蛋甚至乡下自己种的作物,各色的小玩意儿,都有人在买卖,也许是因为天气冷了,出来买卖的菜品大都是白菜或者是萝卜之类容易保存的,沈凌知道农家一般都有自己的地窖,可以储存这种蔬菜,所以此刻街上还有的卖,而其他的菜类基本上都是晒干的干菜一类的了。   至于粮食,大米小麦玉米面一袋一袋的摆好放在摊位上,有人去买便拿旁边其他的空袋子去装,当然,买的多的话袋子会白送,不然还是要交一文钱的。   还有些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在买卖一些手工艺品,有妇女编制的络子等物,也有荷包,手帕等绣品,买卖的东西杂一点的还有各种竹子编制的箩筐簸箕等农用家用的物品。   沈凌看了一圈,也观察了一路的价格,心里勉强有了些分寸,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家要购置的东西上,“小石头,你会缝制衣服吗?”沈凌虽然不打算多么艰苦朴素的节省,但是能不要浪费的他还是尽力不去浪费,如果小石头会缝制衣服,他就可以直接买布匹棉花自己回去做,比直接买成衣便宜。   看这天气,绝对不是初春,而是初冬,冷天气还在后面,衣食住行里此刻衣必须排在第一位。   在末世之前,他对冬天其实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出门的时间都很短,一进屋子,无论是回家还是工作也都是有暖气空调,平时最多关心一下皮肤干燥和着装臃肿的问题,但是末世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刺骨寒风,严寒冬日。没有接近完全封闭的房子,没有暖气空调,没有将自己包成一个球一样厚重挡风的棉袄,所有露出肌肤的地方都仿佛被刀子划过,一个冬天,皮肤冻裂脱皮,露出血红的肉,没有任何药物,冷风一吹,又是干裂脱皮,一层一层的,见血也不算完,直至冬天过去,伤口才会渐渐好转,最终长出一个个难看的冻疤。   末世的冬天,是所有人的噩梦。   古代的冬天,估计比末世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实抬头微微张着嘴看着沈凌,似乎被沈凌的问题问蒙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猛地爆红,目光有些发慌,连忙低下头去。   沈凌疑惑了,他又怎么招惹小孩了?嗯……他想清楚了,身体年龄的大小并不能作为大小主要评判标准,心理年龄才是,论心理年龄,他在小孩面前根本就是一个怪蜀黍,他宁可做一个怪蜀黍也不要做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   “怎么了?”沈凌问道。   “我……我不会……”他哥以前从来没有把缝补的工作交给他做过,家里所有轻便的的活计都是嫂子在做,他最多只是会缝个补丁。韩实觉得自己这么说太没用,哪有谁家的媳妇不会做针线的,即使是双儿,也是会的,也就慌乱的赶紧补充,“我会一点,只是会一点缝补。”   韩实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大概也是他一直没有人提亲的原因吧!会干农活砍柴打水卖力气又怎么样?不会做衣服做被子,做饭又难吃,又不擅长生孩子,谁想要他?   沈凌见韩实又是那种担心恐慌的模样,伸手摸了摸韩实的脑袋,“没事,我也不会,我也只会一点缝补,那咱们去买成衣去。”   韩实没敢接话,男人才不需要会针线呢!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安慰,但是沈凌是在安抚他他还是听出来了,一时间心里又酸又喜,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针线活做起来。   沈凌找到一家成衣店,让韩实扶着走进去,还未进门就被店家差点赶出来,沈凌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穿的确实是不像是有钱买衣服的人,好脾气的笑笑,“小哥,我们是来买衣服的,你怎么能把客人往外轰呢?”   “有钱么?”伙计皱着眉头,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知道穿着这种衣服的人根本不可能有钱,没钱还往前凑什么凑,拿他开刷呢?   “自然有,如果有合适的衣服,我们自然会掏钱,如果你非要让我们离开,那我们也无话可说,这镇子这么大,总能找到其他店铺愿意做我们生意的。”   店里老板原本一直当做没听到,任由伙计轰人,此刻听到沈凌这么说,也觉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即使是他们不买,也是伙计去接待赔笑脸,踩脏了地也是伙计去擦,他怎么能把可能买衣服的客人往外赶呢?也就抬起头来冷着脸看着伙计,“干什么呢?怎么能把客人往外轰,不想干了是不是?!”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算账,也并没有跟沈凌两人道歉赔笑脸的意思,他也觉得这么两个人不可能买多少东西。   伙计被骂的一缩头,看向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进来,“要买什么?”   “冬衣,四身,我们两人一人两身,要厚的,布料不用太好,耐穿就行。”沈凌笑着说出要求,他又不是大主顾,本来也没有打算花多少钱,所以也没有打算耍什么横。   伙计抬眼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看着挺穷,花钱倒是舍得,一般农家谁一下子买四套冬衣?即使是最便宜的也不行啊!想到此,伙计脸色好看了些。   老板卖衣服是给提成的,这样伙计才有干活的动力,虽然给的少,但是少也是钱啊!如果这两人真的买了四套冬衣,那他至少能拿个十文左右的提成,够他吃一天饭了。   “两位稍等。”想到此,伙计自动的赔上笑脸,柜台前的老板也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两人,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随便一出手,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也算是花钱比较多的客人了,还好他没有真的往外赶。   伙计很快取出五六套冬衣,都是他们店铺把棉花和布匹分给跟他们相熟的乡下妇人给做的,他们提供手工费,专门卖给那些家里没有女眷的乡下汉子,毕竟人都得穿衣服不是。   “您看看,这几套怎么样?咱们这里衣服样式不多,最多换换布匹,换换颜色,但是质量绝对的好,今年新出的棉花,新布匹,里面的内衬还是特别软和的新布,也就咱们店里有了,其他店里的内衬绝对没有咱们家的软,而且价格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您看看。”伙计将几套衣服手脚麻利的摆在柜台上,老板抱着账本主动挪了挪,也并没有和沈凌搭话的意思,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沈凌取出一套在韩实身上比了比,韩实脸一红,站的直直的,绷紧了身体。藏蓝色的土布虽然依旧不好看,但是比起黑色灰色黑灰色之类的暗沉的颜色已经算是很适合年轻人穿的颜色了,而且,韩实还有些白,很衬鲜亮一点的颜色,只可惜这里的布都是暗色的,也就这种的好看一些。   沈凌又挑了一套青灰色的给韩实,给他凑够了两套,自己也挑了两套才罢,等试合适的号之后,也就拍板要买,伙计见这么容易就做成了四单生意,顿时喜笑颜开,“那我这就给您包起来?一共是四百二十文,您看?”   “嗯,你们这里有棉被吗?”沈凌又问道。   韩实拉了拉沈凌的胳膊,红着脸小声道:“被子我做吧!”被子比衣服好做,他应该可以做的,如果做不好的话,大约也就是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沈凌没有理会韩实的话,他觉得韩实如果不会针线的话肯定做不好这个,到时候棉花这里多一块那里少一块的,被子歪歪扭扭,简直没法盖,还不如买。   “当然有啊!”伙计顿时更加开心,“是家用的吗?是办事还是常用?”红白事的被子和一般家用的可不太一样。   “常用。”沈凌道。   “好嘞,我给您拿,您稍坐稍等。”伙计脚步轻快的跑到放着被褥的地方抱过一叠,被褥堆的都高出他的脑袋去,堆在柜台上,“爷,您看一下。”   沈凌挑了两条两百文左右的大棉被,道:“一共多少?”   “一共八百四十五文。”伙计越发开心。   “买这么多都不打个折?八百文吧!”   “这……”伙计顿时有些懵,这个折扣打的有点大了吧!   “店家,刚刚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就赶了我们一次,但我们还是进来做了你们的生意了,并没有去其他铺子,您看……”沈凌微笑的转向老板的位置道。   店老板这才放下手中的账本,目光有些不太淡定,但是表情却还是稳得住的,他这一年来都没有见过买一次东西,不到一刻钟就花了将近一两银子的,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一买几十两,但是他们这种店铺主要还是做一般人的生意的,平时还真的挺难见到这么大生意。   店老板对着沈凌拱拱手,“小哥,刚刚得罪了,伙计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在这里给您道个歉。”   “不敢不敢,我就是一般人家,只是家里缺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才一下子买这么多,还请店家稍微给个折扣吧!”沈凌更加谦卑。 第十章   店老板默默的转头看了眼沈凌挑出来的一堆货物,八百文的东西,而且一文钱都没有付,折腾了他们一圈,如果他说不给折扣,说不定这两人转头就走,还耍了他们一通,他们也说不出理来,毕竟是他们开门做生意,却瞧不起人赶人在先,说出去也不占理。   如果给折扣吧!虽然还有的赚,但是从来没有卖到这么低过,他又觉得不甘心……   “店家?”沈凌目光淡然,却透着一股特别的坚持和嘲弄,嘴上表现的很真诚。   店老板看沈凌的表情也知道这人什么意思,只要他说再提提价,说不定这人真的能转身就走,毕竟他们先得罪人在先,想到此,也就咬咬牙吃了这个亏,开门做生意果然还是要与人和善的好,这人看着就有些不凡,和一般乡下人不一样,少赚点结个善缘也不错。   店老板点点头,咬牙做出一脸心疼,“我看小哥面善,为人处世又大度和善,算我结个善缘,就八百文吧!以后小哥再来我们店里买东西,我们都给个差不多的折扣,算是赔礼,伙计,记住了吗?以后小哥再来,直接给能给的最低价不必问我。”   “是。”伙计垂手听话,能给的最低价不就是客人要是搞价了,他能开口同意的价格么,老板这话看着是多么真诚,其实只要废废嘴皮子,都能在他们这里把价格拉到这个位置。   “那就多谢老板了。”沈凌拱拱手,微笑的道,却看不出什么喜意,店老板越发警惕,暗暗想到,这人果然有些不凡,无论是看不上这么点小钱还是喜怒不形于色,或者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那都不是一般庄户人家能比的。   想到此,店老板也就越发的和善,一张老脸笑的仿佛开了一朵喇叭花。   沈凌付了账之后道:“我们夫妻还要出门再买点其他的东西,不知道棉被衣服能否在这里多放一会儿,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来拿。”   “当然可以。”店老板正愁没能拉近距离,赶紧说道,反正钱也已经付过了,他不怕什么。   沈凌知道这种店面开在街上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赖账的,不然客人回头一传,谁还敢来这里买东西?他把东西寄存在这里也可以安心,但是他还有点其他的小心思,“那不如请店家写个单据,虽然很冒昧,但是,还是麻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店老板也没有因为自己不被信任而不爽,直接点点头,一张纸又不费事,不过,难道这人识字不成?   店老板转身取了一张信纸,提笔写了一张暂存的依据,且注明了日期,也只能今日取走,才交给沈凌,沈凌接过来一看,放下心来,早在沈三给他写切结书的时候他就仔细观察过这里的字体,竟然和繁体字一致,沈凌也就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有着类似于古代华夏文化传承的异次元时空,甚至可以说就是另外一个华夏,这样,他以后也可以坦然的说自己识字也会写字了。   沈凌带着韩实离开,韩实出了门许久才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忧心忡忡,想说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了?”沈凌问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嫌弃我花钱多了?”十两银子转手就花掉了将近一两,在韩实眼里估计是特别的浪费了吧!   韩实想了想,摇摇头,他可以忍耐寒冷,但是沈凌是病人啊!怎么可以冻着呢?这么想着,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沈凌和韩实继续向前走去,遇到卖猪肉的摊子买了一些肥肉和价格便宜的猪骨头,沈凌在末世是多年没见过油星的,韩实更是从小如此,这里的人大都是见到肥肉比瘦肉馋,沈凌买肥肉韩实也是同意的,至于猪骨头,沈凌告诉韩实,小孩要想长个头必须要多喝骨头汤,而且味道很好。   沈凌又花了一百文请木匠做一张简易的木床,结实能躺人就成,但是木匠嫌弃钱少,不愿意做好之后送货上门,沈凌表示自己可以来拉,木匠才勉强同意。   韩实买了米面针线,沈凌花钱特别多,搞得韩实一时间也有些收不住手脚,原本没打算买的东西也买了一些。   两人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沈凌也不让韩实扶着了,在镇子上好像真的没见到什么认识他的人,干脆也就不怎么装了,也就找了个木棍拄着,装装样子。   韩实背上背着一大包的东西,手里捧着找的零钱数着,但是他只能数到十,韩实每数到十就放一小堆,再数到十再放过去,几次三番下来,沈凌看的好笑,韩实却突然僵住,喃喃道:“我数了几个十了?”   “哈哈哈……”沈凌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心算了每笔的花销就已经知道是多少了,韩实拿着钱还是把自己给数懵了。   “一共一百七十四文。”沈凌见小孩脸红,赶紧收起笑容,严肃的道。   “你怎么知道?”韩实瞪大眼睛。   “算账啊!一共一两银子,每笔多少钱,一算就出来了。”不过就是加加减减的问题,换做现代,连个小学生都算得出来。   韩实对沈凌佩服的无与伦比,目光中竟隐约带出一丝崇拜,沈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种技能被夸,实在是有些淡淡的害羞。   大街上,正有人叫卖春联,沈凌猛地转头朝着摊子走过去,摊子周围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人,举着春联的人正在努力吆喝,“春联嘞,春联嘞,快来看一看啊!”   周围的人意思意思的想要搞价,问道:“老板,便宜点怎么卖?”   “一副春联十文钱,不搞价不还价啊!”   沈凌瞪大眼睛,一副春联也就巴掌宽,半人高,加在一起用的纸张都不多,看成衣店的老板随手就给了他一张信纸,还写了字,便可知纸张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金贵,怎么红纸比较贵吗?   “现在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卖这么早,便宜点啦!”又有人开口搞价,越到春节前后东西越贵,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才春节,办年货的人还都没开始,这个时候叫卖春联,当然也可以,但是,总应该比春节前的稍微便宜一点吧!   “已经很便宜啦!春节前半个月的春联可是能卖到十五文一对儿的,老兄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你知道请读书人写春联要给润笔费的,几文钱你以为人家看得上眼啊?”   这话倒是这个道理,这年头,读书人金贵,读书人高人一等,写春联是贱业,正所谓士农工商,写春联拿出来卖更是比庄户人家种地还要低两等,除非是特别想得开的或者本身就是商人的读书人,大部分读书人很少会用这个技能来牟利,而且,也牟不了多少利益,春联能卖多少,又能卖多久?   再加上一般的商人掌柜账房最多只是会写字,比如刚刚成衣店的老板,字倒是字,但也仅仅是字,哪里写的了春联,没点写毛笔字的功底,一般人也只是在浪费笔墨而已。   沈凌突然想到他那个便宜三弟,好像那小孩的字还不错,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去写春联。   沈凌只是随便想了一下就又关注起卖春联的摊位,其实摊位上的春联并不多,而且在沈凌看来,写春联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字体从最初的行云流水一直到有些字都出现拐弯扭曲,最后可能是累了,下笔越发的没有力度,虚飘飘的毫无张力。   估计也正是因为累了,所以这个摊位上的春联也不多,正如这个老板所说的,请读书人写春联,是一件要给润笔费还要求人的事情,一般人家就写个一百来副交差给你就算完事,除非你再追加润笔费。   可是即使是这些字有些写的并不好,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看不出来的,看得出来的人也都会自己写,不屑于关心一个卖春联的卖的字好不好。   沈凌自己也会写毛笔字,小时候他也是从小被家里人报了各种补习班学习传统文化的,而他唯一坚持下来的只有毛笔字,因为他被夸赞最多,也最有用的业余技能就是毛笔字,直到后来工作,平时还会有朋友因为需要找人写毛笔字而来找他。   沈凌开始关注起春联上的对联,很简单也很普通,甚至重复性很高。比如‘旧岁又添几个喜,新年更上一层楼,横批,辞旧迎新’;再比如‘年年顺景则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横批,吉星高照’; ‘天地和顺家添财,平安如意人多福,横批,四季平安’,类似于这些种种,看一眼大致就能记得,而且,在现代的时候,沈凌即使是没有背过春联,那也是能勉强想起来几对的。   看了一会儿之后,沈凌才站起来,道:“走吧!你不是要糊窗户吗?我们去买笔墨纸砚。”   韩实答应了一声,不过却觉得奇怪,他明明只需要买纸就行了,为什么要买笔墨纸砚? 第十一章   杂货铺内,韩实微红着脸拿起店家给他包的白纸,还买了一些菜种调味料,其中就有辣椒粉,沈凌喜欢吃辣,或者说他觉得冬天吃点辣的挺好,以后家里种点辣椒,晒干可以在冬天做调料用,辣椒面用热油一泼,那股香喷喷的味道。   话说,不知道这里的人会不会这么吃辣椒,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那他可以做点辣椒油出去卖嘛!沈凌默默的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试试看。   “店家,你们这里有卖春联用的红纸吗?哦,家里好像也没有剪刀。”   “怎么?小哥你找得到门路写春联?”杂货铺老板来了兴趣。   “嗯。”沈凌也不说是打算自己写,“就是想买点笔墨纸砚,回去写点春联来卖,怎么,店家也卖春联么?”沈凌微笑。   “那当然,我这里也是收春联的,但是这个字一定要写的好,不能随便凑合的就往我这里拿,如果好的话,我比市价低一文收,也省的你们跑到镇子里去摆摊,还要交十文钱的摊位费。”杂货铺老板笑呵呵的道。   “那挺好的,店家,我们买些红纸。”沈凌颔首。   杂货铺老板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熟练的取出一叠来,放在柜台上,“但是这红纸可比白纸贵一点。”   “应该的。”沈凌颔首,好歹红纸还要用颜料染呢,当然要贵一点。不过,沈凌疑惑,“只有这些吗?”   老板有些惊奇,“你还想要多少?写字是个很累的事儿,你就算是给了读书人润笔费,他也不可能几天什么都不干就给你写春联了,能写个一百来副就不错了。”一百来副也是要几天时间去写的,毕竟一副春联二十个字左右,一百来副也两千多字了。写两千大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活儿。   所以他们卖红纸的一叠基本等于能裁出近两百副对联的大小,留出余地供人写坏裁坏。   “那我要两叠,笔墨也多要一些。”沈凌点点头。   既然客人要两叠,店家当然不会拦着不让买,也就又拿出一叠,顺带着包上笔墨砚台,道:“一共一两银子。”   “这么贵?”他买了一堆冬衣棉被才八百文。   “小哥,我这一叠纸确实是不贵,才五十文一叠,两叠也才一百文,墨也不算贵,给你富裕点拿了两块,也才两百文,毛笔二十文,看你买的多再送你一支有些破损的毛笔,算两支,但是砚台贵啊!这东西买一块有的人能用一辈子,好一点的砚台都要几两,差不多的读书人家用的砚台,说不定还要几十两,我给你拿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店老板决口不提一般请读书人写春联都是用读书人自己砚台。   沈凌也没打算请人,如果他以后要写字的话,砚台确实是必须有一个的,而且春联简直暴利,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按照十文钱算的话也不过就是一百副对联,两叠纸写完,他怎么着都能赚一笔,只是赚的不多了。   沈凌想了想,“好吧!老板,那你再送我一些红纸吧!”   “得了。”杂货铺老板眉开眼笑,“我这里还有几叠沾了水的,仔细裁一裁还能用,便宜点十文钱一叠你要么?”   “先看一下。”要是毁的多他当然不能要。   店老板将沾了水的红纸拿出来放在柜台,沈凌看了一下,确实是损毁了不少,而且有些地方颜色散开还发皱了,而且面积不小,损毁了将近一半,“十文钱两叠,我全要了。”   店老板刚想搞价,就听到沈凌说他全要了,想到自己积攒了数十叠,这种东西就只能给读书人用的,哪个读书人见到给润笔费的人拿了一叠损坏的红纸过去,不恼怒生气的,所以他的红纸也一直没有出手,有人要就不错了,而且,今天只算这一个客人,基本上在他这里花了就有一两多银子,已经是大赚了,白送这些废了的红纸都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店老板点点头,“成,一共十一叠损坏的红纸,你给六十文吧!也别五文了。”   “成。”沈凌点点头。   韩实晕乎乎的将银子交出去,觉得心肝肺都纠结成一团,十两银子在他这里还没有暖热,他们这出了一趟门就花了将近三两银子,他这辈子还没有一下子花过这么多钱。   韩实可怜巴巴的看了眼沈凌,却不敢在外人面前说什么,怕落了他的面子,只能自己忍着,等到出了门韩实才迫不及待的道:“三弟肯定不会给我们写字的。”他以为沈凌是想求沈三写春联。   以前他就听说过,沈家虽然会给人写春联,但那也是给亲戚朋友,而且是不要钱的,最多就是收下亲戚朋友送的几个鸡蛋或者白菜萝卜之类的谢礼,不算做生意,沈家对名声看的极重,绝不会同意沈三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沈凌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去找沈三了?我要去找他拿一叠裁好的损毁的红纸去就行了,而且保证他不会好好的给我写完,最多写个十几副,我能去找他吗?”沈凌不了解沈家的行事作风,但是他觉得沈三也不是会给他好好写字的人,那人,聪明是聪明,但是也有些冷漠,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韩实顿了顿,默默的道:“那我们找谁写?”   “我自己写。”沈凌笑道:“我会写字。”   韩实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露出粉嫩的舌尖,沈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韩实的嘴唇,才转过头去,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吓到小孩。韩实脸猛地爆红,快速的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回到村子的时候,沈狗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回去了,还是被人发现抬了回去,沈凌是不怕的,他今天出去走了一圈,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力气上的不妥,想来身体只是躺的久血液不通畅,今天活动了一下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跟沈狗子是同村,不到一定程度,是打不出人命来的,只要不玩命的打,沈狗子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还需要装病,所以才不能表现的很厉害而已。   另一边沈寡妇家,沈狗子躺在床上,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几个同样穿着破旧脏污的年轻人围在床边,神情悲愤。   “兄弟,你说,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谁给打了,你说出来兄弟们替你去报仇。”   沈狗子发不出声音,嗓子大喘气都觉得疼,只能拼命的用手指着沈凌家的方向,不断的用手语示意着什么。   “什么什么?慢点,兄弟我看不懂啊!你是说你是在那里被打的吗?我们知道啊!我们是问是谁打的你。”   沈狗子神情急躁,嘴不停的做着嘴型,试图发出声音。   “沈剩子?”   沈狗子拼命摇头。   “沈癞?”   沈狗子继续拼命摇头。   “那这样兄弟,这样,我们把能打你的人都一个个的报名字,如果是那个人你就点头。”   沈狗子连忙点头。   “好,那我们开始,先从我们村开始。陈二黑。”   摇头。   “陈承祖。”   继续摇头。   “陈大牛。”   再次摇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提名字的人已经换了两个,沈寡妇家的桌子上也摆放了一排水碗,沈寡妇已经又去烧水了。沈狗子摇头已经摇到麻木,只是木木呆呆的等着他们念到沈二的名字。   “我说兄弟啊!到底是谁打得你啊!这邻村一百里的村庄我能说的人都说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打的你啊!”众人也十分的不解,他们能提出来的都提了,怎么沈狗子就是没有反应呢?沈狗子一脸悲愤,请不要随便减掉人数好吗?沈二虽然是个病人,但是当年也是身强体健的一条好汉啊!   “要是狗子哥会写字就好了。”有人喃喃道。   然而沈狗子并不会写字,就算是他会写字,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不认识字啊!众人一阵沉默。   那边,沈凌两人回到家,将食物放在厨房,又换了被褥衣服,韩实开心的穿着新棉衣给沈凌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穿新衣服,以前都是穿他哥不要的。“好看么?”   “好看。”沈凌刚刚收拾完桌子,擦干净,抽空抬起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韩实脸一红,扭捏的捏着衣服角,道:“那我去做饭。”   “嗯。”沈凌随意的点点头,也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沈凌先取出损毁的红纸,细细的量好尺寸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裁开,先是好的部分的红纸,再是损毁部分的,有些只是发皱,有些则是既晕色也发皱,第一种的还能勉强写几个福字或者四个字的小春联,发皱又掉色的只能凑合着写了,到时候大不了当做饶头给别人,一文钱也可以卖嘛!这世上穷人还很多的,只是掉色和发皱,想来应该有人不太介意。   沈凌细心的取出砚台放在桌面上,开始加水研磨。等韩实做好饭叫沈凌吃饭的时候,沈凌正在提笔写字,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纸面上,表情严谨认真,一手握住毛笔,动作行云流水,写出的字力透纸背,遒劲自然。   韩实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站在门口也渐渐的有些呆,总觉得沈凌特别特别的厉害,也特别特别的好看,写出的字都比其他人的漂亮,这么厉害的人,是他的丈夫吗?韩实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脸一点点的温热起来,目光无法移开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沈狗子:不好意思兄弟们,我给你们丢脸了,我是被一个病的起不来的人给打趴下的。) 第十二章   沈凌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韩实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挑眉一笑,“怎么了?”沈凌放下笔。   韩实觉得沈凌特别好看,就像是戏文里说的那种大人物,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但是总是觉得,即使是沈凌穿着粗布衣服,站在这种破旧的土屋里,也依旧让他觉得不凡。   “吃饭了。”韩实轻声道,目光看着沈凌,脸颊的红晕还未褪去。   “好。”沈凌收好笔墨,把写好的春联放在桌面上晾,就走出屋子,韩实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不动,沈凌伸手刮了下韩实的鼻子,“吃饭了,傻站着干什么呢?”   韩实低下头去,转头朝着厨房走,韩实用肥肉炒了一盘青菜,油汪汪的看着就有食欲,黄橙橙的玉米饼,上面还抹着一层油光,沈凌惊奇的看向韩实,韩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沈凌觉得,必须要夸一下小孩才行,于是韩实更加不好意思了。   两人吃了饭,韩实刷好了碗,再次进入堂屋的时候,沈凌已经写了一叠对联,晾干之后就放在凳子上,见到韩实进来,赶紧道:“小石头,帮我把对联放到床上去,别掉到地上。”   “嗯,好。”韩实连忙答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捧着对联朝着床上移动,放好之后又转身回来,看着沈凌忙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能做什么吗?”韩实突然觉得特别害羞,以前他跟沈凌说话都不会这样,但是现在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帮我裁纸吧!先紧着破损的纸张来,最后晕色的褶皱的尽量裁,到时候我们卖的便宜点。”   “嗯。”韩实取过剪刀,比对着沈凌剪出来的大小开始剪裁,两个人一个写一个裁纸,一直到天色黑下来。   “小石头,点灯。”沈凌放下毛笔,轻轻按了按手上的穴位,写了太久的毛笔字,手很难受,觉得都快要抽筋了,再看一眼旁边的对联,他已经写了快有一叠,从开始写字开始算起,加上快速的吃了顿饭,他已经将近工作两个时辰了,天色已经暗下来,基本没办法继续写字了。   “好。”韩实见沈凌速度如此之快,心跳也越发加速,一副对联是十文,加上横批是十二到十五文,他们竟然已经写了将近一百多副春联。   韩实也顾不得心疼灯油,或者说比起灯油,春联的利润太大,让他也有些忘记灯油的事情了。韩实点了灯,两个人又奋战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韩实耐不住打了个哈切,沈凌才停下笔,看向韩实,“明天继续吧!争取下午去一趟杂货店看店老板能收多少。”   “嗯。”韩实点点头,灯光下,瘦小的韩实小巧又可爱,目光中闪烁着光芒,仿佛爱慕,爱慕?沈凌顿了顿,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好像,就是爱慕啊!这种脸红红,羞涩又盯着他不肯放的神情。   沈凌忍不住回想了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发现自己也就是当着他写了写字,写字在这里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沈凌默默的想到。   小孩好像挺喜欢他的,沈凌并没有阻止,反而乐见其成。因为他好像也挺喜欢小孩的,虽然小孩比他大三岁,等小孩长大了……不对,等他长大了,他们大约也会圆房吧!沈凌露出一个笑容。   韩实收拾了床上的春联放在桌面上,对折在一起,才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缩在暖和的新被子里睁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目光看着他,沈凌觉得自己有些发热,忍不住抬步走过去,脱了棉衣将自己也塞进被窝。   韩实有些慌乱,目光闪来闪去,“灯……灯还没有吹。”   沈凌僵硬了一下,只能穿着中衣钻出被窝,冷风吹在身上竟然也不觉得冷,快速的吹了油灯之后沈凌又摸黑钻进了被窝里,伸手抱住韩实揽进怀里,胸口贴着胸口,沈凌清楚的感觉到韩实的心跳在渐渐加快,轻轻一笑,才将人放开。   又放开了,成亲几个月至今没圆房的韩实忍不住有些失望,这样下去怎么才能有宝宝呢?他本来就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啊!   沈凌突然将手塞到韩实手里,低声温柔的道:“帮我捏捏吧,都快抽筋了。”   温热的手掌突然塞到手里,韩实觉得自己差点烫的把沈凌的手丢开,还好及时的反应了过来,闻言,略缩了缩,却没有放开沈凌的手,轻轻的用力揉捏着,沈凌舒服的眯起眼,喜欢的人帮他按摩手部是怎么一种感觉,沈凌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起床大战三叠春联!   沈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韩实还没有睡意,只是他感觉到沈凌似乎睡熟了,手上的力道才渐渐的缓了下来,怕把沈凌弄醒,过了片刻也就彻底停止,却没有放开沈凌的手,忍不住趁着微弱的月光一点点的靠近沈凌,手还是不肯放开沈凌的手掌。韩实靠的很近,看着沈凌的脸,许久许久,似乎是被引诱,韩实缓缓的凑过去,唇轻轻的碰了碰沈凌的唇,又快速的抬起头,脸简直在发烫,翻身快速的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连沈凌的手都丢开了。   沈凌在韩实碰到他嘴唇的时候就醒了,他的警惕性还是太强,即使是能接受韩实睡在他的身边,但是稍微有不符合潜意识中常理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会立刻惊醒,比如嘴唇被碰到。   沈凌瞪大眼睛转头看着韩实的后脑勺,默默的思考也许十五岁真的可以圆房的问题,但是,十五岁圆房的话对子嗣是不是不太好?这真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   次日天明,沈凌醒的比韩实还要早一些,小心翼翼的起了床之后,又回到堂屋写春联,等韩实起床的时候,沈凌已经又写了十几副了,等两人吃了饭,韩实继续裁切红纸,沈凌继续写春联,直到下午,沈凌一共完成了两叠半的春联,再不休息一下,他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凌放下笔,“咱们去杂货铺吧!”   “嗯。”韩实又出去套车了。   杂货铺的老板对沈凌这么快就拿到了写好的春联感到十分惊奇,忍不住打听沈凌到底是找谁写的字,怎么这么好说话,沈凌笑笑不语,店老板也就不再多问了,如果他认识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会告诉别人。   一共两叠半的春联,包括残次品都被杂货铺的老板收购,一共给了二两银子,算是给的价格比较高,毕竟里面有一半都是红纸有问题的残品,店老板在两人临走前还在嘱咐道:“要是有新的春联一定要先想着他这边,多少都收的,他都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字了。”   沈凌同意之后就赶车去了集市,想要预定一些桌椅板凳,又买了一些猪肉猪骨头,两人才回去。韩实快手快脚的裁切了一堆红纸之后,就调浆糊补窗户,打扫院子收拾屋子,顺便把两人之前的棉被衣物洗了一通,补了补补丁。   沈凌又写了五六叠春联,拿去杂货铺,这一次店老板也全收了,并询问他之前的两叠好的红纸写的春联什么时候拿过来,他这边的货物有些饱和,想下次就只收那两叠红纸的,其他就不收了。   沈凌也并没有生气,觉得杂货铺说话不算话,说收货的又不收了,表示了下次会带过来之后就带着六两银子离开,并去了趟木匠的家,看一下自家的桌椅板凳床做得怎么样,因为沈凌后来又追加了桌椅板凳,木匠对沈凌的态度越发的和善起来,表示做好之后就亲自送上门去。   回家之后,沈凌在家又写了几天,才带着全部的春联去了镇子里,将杂货铺老板要的春联卖给他之后,便在杂货铺老板的指引下,去了镇子上摆地摊去卖。   沈凌的春联价格低,字又好看,虽然有些红纸有点问题,但是乡下人穷一点的不讲究这个,也就纷纷购买,价格比杂货铺收货的价格还高两文,几百副春联不可能一下子卖完,沈凌准备用个两三天来卖。   “沈二?”铺子前突然有个妇人站住,愣愣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置信。   “这位大婶,我生病了,好多事情不记得了,不知道您是……”沈凌笑的温和。   “我是铁柱婶子啊!你赵婶子。”妇人见沈凌似乎不认识她,忍不住焦躁的道:“你嫂子的娘家婶子,你成亲的时候我还去过呢!”   “不好意思,赵婶子,好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沈凌好脾气的微笑。   “哦,我记得你是病的不轻了。”赵婶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这是,病好了?这春联真好看,你三弟写的吧?”赵婶子拿起一副对联。   沈凌目光闪了闪,“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忘记的事情是想不起来了,这字不是我三弟写的,是我写的。”沈凌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住,干脆直接说了。   “你逗婶子呢!你都没上过学哪里能写这么好的字,我一看这字就是你弟弟写的,真是好字啊!这模样,真好看,以前贴的春联都没有这么好看过。”赵婶子拿着春联死死不肯放手。   沈凌有点看出这人的意思了,笑了笑开口道:“赵婶儿,一副才十二文,咱们都是实在亲戚,那我肯定不能给你要十二文,就十文钱吧!您随便挑,要是有不认识的字我给您念念。”   赵婶子一僵,这混小子,病了一场果然就是像是她娘家侄女说的那样,什么都忘了,整个一个六亲不认,一点面子都不给,明明都是实在亲戚,难道不应该说送吗? 第十三章   赵婶子僵硬了一下也就缓过来,笑着拿着最长的那副对联,反正最长的总是字最多的,纸最大的,肯定沾光,她一定要把这幅对联白拿过来不可。   “二郎啊!你看看,你肯定是把很多事情都忘了才不记得了,你忘了吗?年年你三弟都写很多对联分给亲戚们,我可是你嫂子的亲婶娘,我觉得这幅字就不错,不如先让了我,等你三弟写了我的再还上去,你看如何?”   沈家三郎虽然会写对联,但是都必须是别人求上门去了他才会动笔,还必须是别人准备好纸张,沈家是不可能攒一堆红纸放在那里专门等人去求对联的,沈凌在卖对联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妇人根本就是欺负他不记事儿,所以故意诓他呢!   而且,即使是沈三写了这位赵婶子的对联,他又凭什么去要回来?沈凌看着那张还挺大的红纸目光有些冷意,一文钱也是钱啊!老老实实的掏十文钱他也没什么,毕竟他即使是装失忆也不能六亲不认,但是现在看来,这具身体的亲戚们暂时没有一个值得他用对待亲戚的方式对待的啊!   “婶子你开玩笑了,我跟老宅那边早就分家了,我又怎么能去三弟那里拿东西呢?如果三弟真的写了您的对联的话,那您不要三弟的对联偏偏拿我的,这可就是让三弟跟我生气了,这样不好,而且,三弟的字肯定比我写的好,我就是随便写写,我的字哪能比得过上了县学的三弟呢?您这话让我爹听到了,可得生气了。”   赵婶子顿时噎住,但手里还是不肯撒手,沈凌看着她笑,继续道:“婶子您既然预定了三弟的对联,那估计是不用买了,得了,这天还挺冷的,我就不留您了,您赶紧去忙吧!”   赵婶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对联,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纸张又好,字又大气漂亮,一时间心里怨起沈凌来,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个大男人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应该把对联给她吧!怎么能这么小气,另一方面又怨起沈三来,明明都上了县学的人了,怎么写的字还不如没上过学的沈二,看着一点也不大气,贴在门上虽然也没有什么,但是跟沈二的一比怎么显得字那么小呢?   沈凌装作没有看到她继续招呼其他的客人,韩实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摊子收钱,有人问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忙乱紧张中,沈凌已经回过头来,替他接话回答,很快又做成一单生意,将铜钱交给他。   韩实愣了愣,赶紧接了过来,低着头,对那位赵婶子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也没有跟什么亲戚打过招呼,就是嫁进沈家的时候叫过一句爹和娘,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对不熟悉的人总是带着一种天生的恐慌。   赵婶子见没人理会她,难堪的脸都红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见沈凌收了一把一把的铜钱,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嫉妒,终于是气呼呼的走了。   沈凌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做自己的生意,沈凌气质好,嘴皮子顺流,又识字,旁人问他对联上写的是什么他也能回答出来,念出来的话还挺好听,于是生意也就越发的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户人家仆人打扮的家丁挤进人群,随手拿着一副对联问道,“老板,你这春联谁写的啊?”   “是我,让您见笑了。”沈凌微笑道。   “给我来几副,要堂屋,东西间,还要大门,厨房,猪圈的。”家丁道。   沈凌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家买春联,并不是给大户人家买,也并没有失望,快速的选好对联之后稍稍心算一下得出价格,又取出一个用剩余红纸裁成的方块,上面写着福字的,递过去问道:“再看看这个吧!可以往墙上贴,价格也便宜,三文钱一张,五文钱两张,凑个整数,七十文。”   家丁片刻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门的纸张大贵一点,东西间的最便宜,然后加加减减,“对对对,是七十文,老板好脑子,都不用算盘啊!”   “您客气了。”   “刚刚你说这春联也是你写的?”   “正是。”   “这都快县考了你怎么还有工夫做这些?不用在家好好复习吗?我家少爷现在可是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担心自己的县考呢!”家丁随口道。   沈凌知道,他是把自己当做书生了,摇摇头道:“我并不参加县考。”   “那您是秀才?”家丁肃然起敬。   “并不是,依旧是白丁,只是我知道自己学问不济,又是自学,读书不多,没有夫子推荐,不敢也不能去考试罢了。”沈凌随口道,实际上想要走科举这条路花费太大,而且,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学霸,八股文是什么他都不清楚,怎么可能写得出来,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好好赚钱,把小孩养大养胖,早日生个小小孩,不知道双儿生孩子到底怎么生啊!危险不危险啊!不行,他必须好好赚钱,至少让他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请好几个稳婆大夫,还要买一堆的人参灵药,随时准备着给小石头补力气才行。   沈凌思绪跑的有些远,一时间有些扯不回来,嘴角带着灿烂的笑意,笑的让对面的家丁都有些感觉怪异,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正常,也不好笑啊!   “老板?”家丁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对不住,走神了。”沈凌连忙道。   “看来老板是想到美事了。”家丁笑着道。   沈凌笑笑没有回答,将对联交给家丁,又收了钱交给韩实,等到家丁离开之后,沈凌才招待起其他的客人。   韩实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沈凌,在他眼里,能在大户人家当差的都是有见识的大人物了,今天猛地碰到一个,吓得他连抬头都不敢,但是沈凌却能和他聊得很开心,而且对方还说沈凌可以去考县考,那可是童生才能有的资格啊!虽然沈凌不是童生,但是沈凌会念诗还会写字,去考童生的话肯定没有问题吧?   韩实默默的在心底算着家里还有多少钱,要攒够多少钱,才能让沈凌去安心的考童生试,然后再去考秀才,他觉得沈凌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成为秀才,说不定还能当举人呢!那样他就能当官了。   想到沈凌当官韩实又忍不住有些自卑难过,如果沈凌当官了,肯定不会娶一个双儿当正房夫人的,十里八村他听说过的,算上曾经考上举人的,他就没听过有哪个举人的媳妇是双儿,要不,还是不让沈凌考举人了,韩实纠结起来,觉得这样特别对不起沈凌,又想到沈凌刚刚跟那个人聊天聊到考科举的时候还发呆的笑,估计心里也是想去考试的吧!韩实心里越发难过委屈。   沈凌收钱之后想要递给韩实,却发现身边的人久久没有接过钱,沈凌赶紧回头看向韩实,发现这小孩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一脸委屈难受,特别招人疼的模样。   沈凌心都软了,随手将钱丢在匣子里,也顾不得围上来的其他客人,伸手摸了摸韩实的头,“怎么了?”   韩实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已经带了些泪光,可怜巴巴的问道:“你想去考试吗?”   “我又不是童生考什么试?”沈凌奇怪了,他记得他的三弟是要去考试的,还搞得整个村子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这次的考试是秀才的考试,只有童生才能去,他只是白丁而已。   “我是说童生考试,半年就有一次呢!你想去考吗?”   沈凌摸了摸下巴,其实考个试也不碍什么,而且还能提高一下自家的社会地位,他就算不当官,也不可能一直种地,说不得以后发家致富要靠做生意,做个儒商,总比做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来的好听。   “那,下次要不我去考一次?”他觉得他就算写不好八股文,但是只要从现在开始学习,就跟以前考试写作文一样,抓准命题思路,熟练了做题套路,只针对八股努力,童生秀才什么的还是能努力一把的。   也许往上考需要真才实学,靠一本一本的书积攒出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但是到秀才这个档次,应该没有那么的困难吧!看沈三一个高中生年级的小孩就能考中童生,还大有希望能中秀才,便可知道,不过也就是高中水准的学问而已。   韩实眼泪瞬间哗哗的掉下来,委屈的哭了起来,沈凌这段日子把他宠的有点狠,害的他老是憋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呜,你就是想考科举,想当官了,你不想要我了,你刚刚还笑,是不是在想考上之后当官的事情……”   韩实觉得自己特别的无理取闹,但是,反正沈凌都不要他了,他也不管了,就算被赶出家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当不了沈凌的夫郎还不如死了呢! 第十四章   韩实蹲在地上委屈的哭成一团,沈凌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小孩必须先哄,沈凌顾不得摊子的生意,也没精力阻拦别人看热闹,蹲下去小声安慰,细细的问出韩实在难受什么,等到搞清楚韩实因为什么而哭,更是哭笑不得。   沈凌解释道:“我刚刚笑根本不是因为要去考科举,我是想着我才不去考试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赚钱,以后买人参灵芝之类的宝贝,赚很多的钱,等你以后生娃了,要是不好生咱们就把灵芝人参给煮汤喝,保准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出来。”   韩实哭的花了一张脸,但是还是听清楚了沈凌的话,傻呆呆的抬头看着他,惊讶的张着嘴,眼眶里还有泪水,要落不落的。   沈凌又心疼又好笑,他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谁啊!到现在都停止写字一天了,他的手还在抽筋呢!晚上必须要韩实给好好揉揉才行。   韩实结结巴巴的开口,“你说要让我生娃儿?”   “嗯,要不然还找谁生?你不是我媳妇么?你上次不是说双儿不好生养,我看你又瘦又小的,只怕更不好生养,才想着好好赚钱给你买人参买肉补身体,等你养好身体再生娃呢!”   韩实别别扭扭的低下头去,又想要哭了,虽然他努力的瞒着,但是沈凌好像还是知道了他不好生养,而且沈凌都不嫌弃他,还说要赚钱给他买肉买人参补身体,还说要跟他一起生娃儿。   韩实将自己的脑袋闷在膝盖里,不停的抽泣着。   “好了,别哭了,你看,外面都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了,比买春联的都多。”沈凌温柔的打趣道。   “没事,我们就随便看看。”摊子外一圈的人听到不知道从谁那里说出的话,顿时一片笑声,韩实更加不好意思,死都不肯抬起头,脸红的发烧。   沈凌知道小孩这次害羞的大发了,估计没个一时半刻的是决计不肯起来的,也就给他拿了个垫儿,让他就这么坐在地上,自己别扭去,自己则站起来继续招揽客人,沈凌脸厚心黑,任由旁人打趣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能对上几句,惹得不少人笑声连连,春联一时间也卖的更快了。   “那是谁?看着眼熟。”陈庄的一个双儿也站在人群里看热闹,正嫉妒羡慕着韩实,毕竟能对一个那么瘦瘦小小的双儿这么好的男人可是少见,他也是双儿,当然十分的嫉妒不满,他觉得自己比那个瘦小的双儿好看多了。   当沈凌面对众人做生意的时候,他盯了片刻,又觉得这人长得好看的很,只可惜已经娶双儿了,但是他又忍不住继续偷偷盯着看,手里还拿着春联做幌子,时不时的瞟一眼沈凌,渐渐的,他竟然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忍不住偷偷询问身边和自己一起来逛街的双儿。   跟他一起来的双儿是沈庄的,见到沈凌的机会比同伴多,看了一会儿也就认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听说病的快要死了的沈二吗?怎么看起来只是瘦了一点却健健康康的,而且一点也不复以前呆笨憨傻只会听话死做活的模样,甚至连容貌看起来都好看了不少。   “沈二!”沈庄的双儿惊呼起来。   沈凌抬起眼,熟练的道:“对不住啊!我病了,好多事情忘了,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谁?我该怎么称呼?”   “我是沈家妹啊!你不记得我了?我住村南头。”   “不好意思,真的不记得了。”沈凌在听到一个男人对着他嗲嗲的说我叫沈家妹的时候,整个人忍不住下意识的抖了抖,再看一眼对方的装扮,也有些偏向于不男不女,脸上似乎还涂了粉,白倒是白了,只可惜粉质太粗糙,让习惯了现代化妆品的沈凌十分的看不惯,就像是扑了一层白面,深深浅浅颜色不一,还在掉着渣。   而且,沈凌觉得吧!即使是同性恋,他也是喜欢强壮威武或者小巧精致的男人的,可就算是再小巧,那也必须是个男人的那种,这种娘里娘气的,真的不是他的菜,要是他喜欢这种类型的,那他为什么不去喜欢女人?   “沈二哥好,我是陈巧儿,是陈庄的。”沈家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突然被身边的人打断,沈凌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旁边,只见一个娇柔美貌的男子目光含情的望着他,对着他行了一个妇人的万福。   沈凌这次没被吓到,对方声音温温柔柔的,人长得也确实是好看,用他以前的说法那就是粉粉嫩嫩的小鲜肉,但是最后这个妇人的礼节实在是让他有点说不出的难受,沈凌呆了一下,就赶紧的抱拳回礼。   “陈小兄弟,有礼了。”沈凌回礼。   韩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去,目光中还有泪光闪动,却已经警惕的看着沈家妹两个人,沈村的直接排除,那都是上数几辈能扯上亲戚的,从来也没有同村同姓成亲的,但是旁边那个陈巧儿,他以前即使是在韩庄也听过他的大名,说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双儿,即使不是女人,很多人也愿意把他看的比女人还高,很多富有人家都愿意出很多聘礼将他娶回去,只是他自己不乐意罢了。   沈凌见韩实起来,回头一笑,也不敢打趣,道:“你陪两个小兄弟聊聊天,我来照管摊位。”   韩实正想听这样的话,赶紧点头,也顾不得羞涩内向,目光死死的瞪着沈家妹两人。   陈巧儿显然不像是最开始的那位大婶好打发,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似的,拿着春联对着沈凌抿着唇笑,“沈大哥,你要卖春联啊!那你帮我看一下这幅春联写的是什么好不好?”   沈凌闻言只得又回过头来,瞟了一眼,“是‘春到山乡处处喜,喜临农家院院春 ’。”   “真好听,以前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春联,是沈大哥你自己想的么?”陈巧儿目光温柔带着几分崇拜。   沈凌开始有些受不了这种男人扮女人的做派了,为什么同样是温柔又崇拜的目光,韩实做起来可爱又可怜,让他忍不住变身禽兽,面前的这位小美男做起来却让他忍不住打哆嗦呢?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娘娘的,这个世界的双儿真的有点可怕啊。   还好,他一开始娶的就是一个从没有当双儿一样养大的双儿,沈凌默默的想到,要是换成这种类型的双儿,他觉得他可能撑不到现在,就要准备开始撕逼合离的问题了。   沈凌虽然脑海中想着其他的事情,嘴上却已经自动的回答,“是我自己想的,就是随便想想,你要是想要以前贴的那种春联,我这里也有,比如这张‘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怎么样?”   “真好,好像这种的是我们以前贴过的呢!”陈巧儿开心的道。   “对啊,这个怎么样?”   “很好啊!沈大哥你真厉害。”陈巧儿崇拜的道。   沈凌至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沈大哥了,他们好像之前都不认识吧!不过却还是面带笑容,“那我给你拿一副,一共十二文,谢谢。”沈凌快速的收好对联递给面前的人,还小心翼翼的只抓住裹好的对联的一端,生怕等下不小心碰到了手什么的。   陈巧儿脸上的笑容一僵,沈凌脸色瞬间板了起来,“怎么?还要再挑一挑吗?那你慢慢挑啊!我先招待一下其他人啊!”   沈凌放下手中的对联,就转头看向其他人。   陈巧儿见沈凌脸色不好,心中一慌,连忙道:“没有,我觉得挺好的,就这幅吧!”陈巧儿心简直在滴血,他家虽然不穷,甚至可以说在村子里有些小富,但到底不是富农,更不是地主,他这次出来逛街只带了三十文钱,还是自己的私房钱,要是拿出十二文去买对联……   陈巧儿一口气憋在心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沈凌脸色瞬间变得好了起来,对着韩实道:“小石头,收钱。”又转过头去看向其他人。   沈凌大约也品出味来了,不至于傻到看不出这人的心思,毕竟是信息爆炸时代磨练过的,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瞒不了多久,没有一眼就看出来,已经是他发挥失常了,既然看出来了,不坑对方一笔钱实在是对不住他这张迷人的脸和赔上的笑容口水。   韩实从最开始想要阻拦陈巧儿和沈凌说话却插不上嘴,到后来又忍不住惊慌委屈,可还没等他委屈起来,沈凌就已经快速的结束了和陈巧儿的对话,还让他收钱,发生了什么?韩实有些蒙,但还是听话的朝着陈巧儿伸出手。   陈巧儿微笑着,牙齿却紧紧的咬着自己下唇的肉,温柔的从荷包里取出铜钱递给韩实,又转头看向沈凌,“多谢沈大哥了。”   “做生意而已,哪有什么谢不谢的,太客气了。”沈凌随口接了一句,又跟其他人说起话来,对方正让他念一念他挑的对联,沈凌已经转口念起了对联,“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兄弟好眼光啊!一挑就挑到了这张,这可是有吉星高照的意思,想来明年一定有好事发生。”   对方被沈凌哄的笑开了怀,对自己挑中的对联越发的喜爱,看着十分顺眼,“老板,这幅对联我要了。”   “好嘞。”沈凌伸手拿钱,将对联递给对方,才将一把铜钱塞到韩实手里。   哗啦啦的铜钱声不停的到了韩实手里,又落入匣子里,沈巧儿看的眼睛都快红了。 第十五章   沈家妹见韩实沈凌两人都没有再理会他们,也觉得站在这里没意思,他还想快点回去告诉自己爹娘沈二的病好了,还出来卖春联了,而且不知道是谁写的春联。   要是沈三写的春联那乐子可就大了,谁见过读书人跑出来做生意的?即使是有,那也是极其穷困的人家,对科举无望了,大部分穷读书人就算是写春联也是藏着掖着生怕人知道,让人笑话他,像是沈家这种老三写春联,老二卖春联的,可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他自知自己和沈家的任何一人都是没可能的,毕竟他们是同村同姓,甚至还有辈分排行,他们是亲戚,所以也不像陈巧儿那样想些有的没的。   但是,沈志伯一家一向在村里用下巴看人,自觉高人一等,他们又是几百年前扯上的亲戚,甚至连远亲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同宗,沈家妹根本就不喜欢沈志伯一家,甚至可以说,村里很多人都对沈家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只是沈家蒸蒸日上,大家都只能做出一副敬佩,替他家开心,自己与有荣焉的表现,但是心底怎么想,谁知道呢?反正沈家妹是乐意看一场沈家的笑话的。   沈家妹又扯了扯陈巧儿的衣袖,目光闪过一丝讽刺,陈巧儿一个外村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却清楚的很,沈二此刻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却因为生病被分家出来的,现在还住在十几年没住人的破土屋里,搞不好过两年房子都塌了,这样的人又是成了亲的,又病了一场,不知道伤没伤元气,也就陈巧儿这种不知情的外人拿他当宝贝。   “走了。”沈家妹轻声道。   陈巧儿咬着唇哀怨的看了一眼沈凌,沈凌连个余光都没给他,陈巧儿才转过头去,沈家妹趁机又拉了一把,陈巧儿才顺着力道退出人群,手里捏着刚刚十二文钱买下的对联。   沈家妹也没有说什么,拉着陈巧儿就远远的走开,直到走的老远,拐进了一个无人处,陈巧儿才不顾形象的抓住自己买的春联狠狠的撕了几把,撕得粉碎,丢在地上还跺了几脚。   “不解风情的混蛋!”陈巧儿怒气冲冲的对着春联道:“也就你把那个瘦瘦小小的双儿当宝贝,还给他买人参灵芝,看他能生出什么孩子来!呸!”陈巧儿又想到春联摊子上哗啦啦如流水一样的铜板,心越发的纠在一起,说不定人家真的能买人参灵芝呢!那是什么宝贝,凭什么就给那样一个干巴巴的双儿吃,他怎么那么好命,自己怎么这么命苦……   沈家妹还记恨着刚刚陈巧儿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急冲冲的上去截话茬的行为,见此,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并不跟他解释什么。   等沈二买人参灵芝?等他上天还差不多!不过他乐意见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双儿在沈二身上花费心思,那样会显得陈巧儿特别可笑,平时眼比天高,却在沈二身上栽了跟头,等陈巧儿知道了沈二的情况之后,不知道想到此刻的一番表现,会是怎样精彩愤恨后悔的表情,沈家妹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好了,我们去逛街吧!”沈家妹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担心,伸手拉了拉陈巧儿的衣袖。   陈巧儿撒完了气,心中却还是放着沈凌,想着回去打听一下,看两人有没有可能,毕竟,他比他那个瘦瘦小小的双儿好看的多不是,只要稍微用点手段,想来也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沈家妹不知道陈巧儿在想什么,但是陈巧儿已经平静下来,乖巧的点点头,又恢复最初那副柔弱娇媚的温柔模样,跟沈家妹一起走出无人的角落,进入集市逛了起来。   另一边,沈凌完全不知道陈巧儿还没有放下他,他已经将全部的心思用在做生意上了,沈凌觉得在年前靠卖春联完全可以赚一笔,把时间浪费在摆摊子上实在是有些不值当,也就随口喊住了几个在街边玩耍的小孩道:“小孩过来一下,叔叔给你铜钱买糖吃。”   几个小男孩顿时停止了玩闹,朝着摊位走过来,目光直直的盯着摊位上的匣子,他们在旁边玩的时候就看到很多铜钱都进去那里面了。   “这样好不好,你们一人拿一副春联去各处叫卖,替我拉客人,告诉他们我这里在卖春联,如果你们拉来的客人买了春联,卖掉三幅我给你们一文钱好不好?”   几个小孩眼睛一亮,“你说话算数!”他们都是镇子上长大的小孩,这个时候邻居家人大多都还没有买春联,只要卖掉三幅就给他们一文钱,他们完全可以先回家一趟,让他们的爹娘来买,然后再去邻居家找其他人来买,最后再去街上,至少能赚个两三文钱呢!   乡下地方,即使是镇子里,小孩手里能有一文钱的零用钱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事情,更何况万一他们能赚的更多呢?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没有买春联,他们只要努力去叫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小赚一笔呢!   “当然算话,我这么多春联,能卖个两三天去,怎么着都是要在镇子上卖的,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沈凌笑道。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有人大声道:“那你等着。”说着就快速的往家里跑,准备先让家里买个三四副,毕竟,家里还有三四扇门的不是?   韩实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万一他们拿着春联跑了呢?”就这么白给他们拿一副去叫卖,不回来了怎么办?   沈凌温柔的笑笑,“不怕,赔了就赔了,我们还差这几副春联吗?再说,如果他们帮忙叫卖的话,我们就等于多了好几个流动的摊位,这样几天才能卖完的春联,说不定今天就卖完了,到时候我再回去写就是。”   韩实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默默的点了点头。   很快,刚刚跑掉的小孩已经带着他家大人来了这里,一个被小孩拉着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肥胖妇人站定在摊位前,疑惑不定的打量沈凌,“就是你告诉我家孩子说卖三幅春联给他一文钱的?”   “这位大姐,正是我。”   “那好,我要六副,你把两文钱给我。”妇人一伸手。   沈凌笑笑,“当然是您先买,我再给辛苦费啊!”   妇人脸一红,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反正沈凌的春联也就是正常的价格,早晚都是要买的,也就掏钱买了春联,道:“辛苦费。”   “给您两文。”沈凌微笑,将铜钱递给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的小孩。   旁边围观的几个小孩见此惊呼一声,竟然是真的,也就赶紧凑过来大声道:“我家也没有买春联呢!老板你等我一会儿。”   沈凌好脾气的笑笑,目送几个小孩离开,那位妇人还没有离开,站在原地许久不动作,最终开口问道:“那我帮你拉人给我辛苦费吗?”   “当然给。”沈凌点点头。   “那好,你等着我啊!”肥胖妇人转身跑走,速度似乎比刚刚快了不少,刚刚的小孩手里攥着两文钱也问道:“那我去街上拉人,你还给我钱不?”   “给啊!”沈凌道。   “那好,我也去,你记得别把钱给我娘,要给我。”   “成。”沈凌点点头。   等到一波小孩跑散,几个客人也听到了沈凌的话笑问他们可以拿辛苦费不?沈凌点点头表示可以,几个客人又多买了几副,就算是留着给老宅或者亲戚也是可以的,沈凌也照例给了辛苦费,很快,其他小孩也拉来了客人,但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父母亲朋,沈凌依旧给了钱,让他们继续去忙活去。   发辛苦费这件事似乎在快速外传,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买春联还要辛苦费,沈凌赔笑脸和说话的频率不停下降,客人基本上都是气喘呼呼的过来,在摊位上选了一圈,随口问一下沈凌写的都是什么,人越来越多,沈凌只需要念一遍就能让很多人听个大概,沈凌工作的效率也越来越高,都是百以内的加减问题,他随便一心算就算出了结果,也不怕出错。   到最后,摊位上几乎围满了人,沈凌闷头几乎只是在心算和收钱,等到将近一个时辰过去,沈凌摊位上的春联已经全部卖光,说实话,沈凌自己都有些惊讶,如果是春联三副才降价一文,这个卖掉的速度是绝对不会这么快的,换个说法换个方式,似乎却取到了不一样的效果。   沈凌若有所思。   “各位,今天的没有了,明日我们还会继续来卖春联的,各位明日请早,照旧是老规矩。”沈凌笑容温和亲切,即使是有些人跑过来买春联却没有买到,也大都没有什么怨言,只是确认了一下沈凌明天是不是会来,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各自放心散去。   沈凌回去的时候又买了几叠红纸,还买了一些灯油,准备熬夜写了这些,写不完没关系,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沈凌拼命的熬了几天,上辈子超负荷工作,在医院里一宿一宿的不休息也是有过的,沈凌很习惯这种生活状态,并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但韩实却很担心沈凌的身体,变着法的给他熬制各种补身体的饭菜,连肉菜都几乎是天天买,生怕沈凌身体受损,甚至连鸡蛋都花钱买了,在乡下,一般人家都会养鸡,而鸡蛋却大都是不吃的,要拿去镇子里卖,韩实却反过来从镇子里买鸡蛋,这在韩实之前,就绝对没有想过的。   话说,家里也该养点鸡鸭了,韩实默默的算计着。 第十六章   直到春节前半个月,沈凌几乎都一直在写春联卖春联,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之前约定的木匠师傅也做好了桌椅板凳和床并将东西用牛车拉来,摆到了沈凌家的土屋里,沈凌也请了盖房子的师傅,将院墙竖了起来,还盖了大门,青砖大瓦的墙头和大门,里面围着的却是要塌不塌的土屋,怎么看怎么怪异。   不过沈凌让泥瓦匠把屋里重新刷了一下,补了泥土,至少从屋子里看起来,房子还是可以住人的。   沈家曾经在沈凌出门卖春联的时候来过一趟,看到正在盖院墙的沈凌家,过来询问了泥瓦匠师傅几句,知道沈凌并不在家之后也就离开,只是让泥瓦匠传话给沈凌,让他回一趟沈家,可是沈凌一直在忙,再加上根本不想去,所以也就一直拖到现在。   沈凌苦熬了将近一个月,超负荷的工作状态终于还是把他的身体拖病了,于是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养病,沈凌趁着韩实不在屋里的时候闷头喝了一通泉水,就又歪倒在床上休息,泉水能治病,却不能治疲惫和虚耗,不过他这一段时间,成果颇丰啊!除去花掉的费用,此刻手里还净存二十四两银子,这在农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凌又开始算计起辣椒油的事情来,他已经搞清楚了,在这个世界,辣椒不值钱,但是油却值钱,没什么人想着要把油和辣椒粉混在一起做什么东西,那样感觉太浪费了。   沈凌决定再在家里趴个两三天就起来鼓捣辣椒油,至于为什么不做春联了?沈凌觉得自己此刻再想起春联两字,右手都在恐惧的发抖,能咬牙撑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韩实每天准时准点认真负责的按摩,一方面则是被穷困的环境逼的,只能咬牙硬撑,撑到现在,他已经很佩服自己了。   “沈二,你在家吗?”门口传来敲门声,沈凌正趴在软绵绵的被窝里神游休息畅想未来,就被门口的声音叫回了神。   “谁?”韩实正在厨房里忙活,闻声走了出来,他这几天几乎是把沈凌当做重病患者对待的,沈凌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这么累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休息,韩实恨不得连如厕都扶着他不想让他自己下床走。   沈凌没有出声,难得韩实主动跟人交谈一次,他才不吭声打断呢!   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沈凌几乎都想得到韩实有些紧张的望着门口来人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人似乎被韩实领进了屋子,沈凌坐起身来,其实他已经没有大碍了,灵泉在手,基本上他就不会有什么病痛,这点虚弱也算不得什么,睡个一天一夜,吃点好吃的补一补,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沈凌这几天确实是睡得有点多,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脸色也有些苍白,在床上趴的久了,脸也有些浮肿,黑眼圈依旧严重,因病瘦下来的身体也没有恢复多少,看起来还是那个病的起不来床的模样。   至少在来人眼里,沈凌还是当年那个躺在床上病的快要死了的沈二。   里正冷着脸站在沈凌的床边,沈凌见此,又默默的躺了回去,一副虚弱到即使是坐起来也会随时体力不支倒下的模样,看,他刚刚就没有坐稳。沈凌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道:“请问您是……”   “我是村里的里正。”里正轻咳一声,他知道沈凌病的不清,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忘了他也不足为奇。   里正想了想,又指了指身边的几个老者,“这几位都是咱们村的长辈,这位是你本家,是你三爷爷,你爷爷的亲兄弟,这几位都是同村的叔伯长辈。”   沈凌颔首,目光满是歉意,“我病了,实在起不来床给各位行礼,还请勿怪,韩实,快点给各位长辈倒茶。”   韩实低着头闻言连忙答应了一声,捏着衣角就跑进了厨房,农家的热茶都是要现烧的,再不然就是凉白开,并没有什么保温的茶壶之类的,可给长辈奉茶怎么能用凉水呢?只能是现烧,沈凌也算是支开韩实,怕这小孩待的不自在。   “各位长辈今天来找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我虽然病了,但是也是村里的人,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义不容辞。”沈凌目光十分的真诚。   里正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但是想到什么,目光又冷了下来,冷着脸道:“沈二,你怎么能打着你弟弟的名义在外面卖春联呢?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就要县考了,这可是关系到我们村能不能出一个秀才的大事,是我们沈氏一族光宗耀祖的正事,你这样给他抹黑,耽搁了他县考怎么办?”   沈凌听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打着沈老三的名义在外面卖春联了,除了给杂货铺的老板他没有说春联是他写的之外,他为了怕麻烦,有同村和认识他的人问他,他都告诉别人春联是他自己写的了,怎么又跟沈老三扯上关系了?   不是他自吹,他上辈子好歹写了二十年左右的毛笔字,沈老三即使是启蒙,估计家里也没有钱一开始就给他用笔墨纸砚练字,他年纪又小,腕力不够,起步也晚,写出的字根本就不如他的字好不好,他也是看了沈三写的切结书的,如果这个世界对毛笔字的审美和他所在的世界差异不大的话,那他的字跟沈三的字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好坏,也能看出不是一个体系出来的。   沈三的字秀气有余,力道不足,更像个闺阁女子。而他一开始也是偏向于雅致的字体的,可是,性格经历是能影响一个人的字体的,经历了末世之后,他的字体也在不自觉的发生变化,偏向于粗狂豪放,追求的是力透纸背的质感,哪里一样了,这群文盲……   沈凌在心底吐槽,神情却表现的很惊慌,连忙解释道:“春联真的是我自己写的,我也没有打着三弟的名义在外面卖春联,我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是谁乱传这话,这是假的。”   “你大嫂家的亲戚亲口告诉她村里人,又加上咱们村子里的人亲眼所见,你还狡辩,而且,你哪里会写字了?你连书都没有读过。”里正也有些恼了,顾不得面前的人是个病人,怒喝道。   “沈二,你这样败坏你弟弟的名誉,居心何在?说,你是请谁帮你写的春联,还要打着你弟弟的名义去卖?”旁边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开口的那位三爷爷目光中满是冷意,伸手拍了下旁边的桌子,怒喝道。   沈凌心底有些厌烦,他好不容易打制的家具,摆在卧室的桌子,竟然成了旁人拍桌子对他发火的工具,来旁人家里还这么横,还真是倚老卖老,为老不尊。   不过沈凌却做出惶恐的表情,一脸悲愤,“三弟也是这么说的吗?他也觉得我写不了字?读不了书?”   几个老者互相看了看,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妥,但是一时间又都反应不过来。   “你本来就不会读书写字,管你三弟什么事情?”里正也隐约觉得这话不对,语气也和缓了一些,找了个合适保守的说法,道。   “我当然会读书写字!”沈凌怒声道:“家中两个读书人,房间里怎么都有书籍在,平时偷偷看三弟念书写字,耳闻目染,时间久了,我又肯下功夫,当然三弟复习过的学过的我都学过!没有笔墨纸砚,我找块平整的土地去划拉着写,我听说腕力好的人才能写字,我还练过一段时间腕力,家里什么累活我都抢着干,就是为了练习腕力,能够写一笔和三弟一样好的字,我怎么不能读书写字了?爹偏心,娘偏心,三弟四弟不管成不成都送去读书,就我一个人干活!我怎么就不能憋着一口气自己读书写字了?!   爹把我分出来,我都快病死了才给一吊钱,我连饭都吃不起,就更别说看病了,我也不指望爹能分给我多少家产,我就图能看个病吃个饭不成么?去问爹我要看病的事情,竟然为了银钱还要跟我写切结书!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就为了一点银钱他连儿子都不要了,就这总共才给了我十两银子,三弟一年的学费是多少?花费总比我大得多的多了吧!就因为三弟有出息,所以爹才只对他一个人好吗?我这种废人,就算是一文钱爹都觉得是累赘么?!”   沈凌怒喝,心底似乎也有一腔愤怒在跟着爆发,沈凌本来只是想装装样子,做个悲愤的表情来,却不想自己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泪都流了下来,沈凌一边悲愤哭泣,一边心中暗暗警惕,虽然他占据了这具身体,但是却并不想被原主残留的情绪影响,还是要找个办法彻底解除掉原主的残念执念才好。 第十七章   “我怎么不能读书识字了,我怎么不能写春联卖春联了!”沈凌见里正似乎想制止他说下去,干脆抢话头继续吼道:“我是没有在纸上怎么写过字,但是这不是被逼的了吗?!我身体不好,韩实更是瘦瘦小小的,就切结书换来的十两银子是让我们坐吃山空吗?我也是被迫的啊!我跟韩实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不知道成不成的主意,我拖着病体写点春联去卖,好歹把这个冬天撑过去,不然,就这么一间破房子,就分家的那一床破被子,一身破棉袄,连个换洗的都没有,是让我冻死病死在这里吗?   我不写春联,你让我拿什么谋生?让我拿什么活下去?我就靠这个活命了,你们竟然还说我败坏三弟的名誉,三弟的名誉值钱,是面子,我沈二的命就是贱的吗?为了三弟的面子,我就得自己去冻死饿死吗?!”   沈凌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除非是和沈三有利益牵扯的人,不然此刻任谁都无法昧着良心再说沈凌的不好,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安静了下来。   里正有些无奈,他觉得沈凌有些夸张了,但是却又好像每个字都是对的,切结书什么的他是不知情,但是沈二既然说了,想必就是真的,一时间心底也觉得沈志伯这个爹实在是冷血的绝情,可是他却不能去迎合沈凌的话,只得道:“谁说让你去死了?不过就是让你去村里解释清楚而已,你把写春联的人说出来,别让人家误会是沈三写的春联,不就是这么点事儿,何至于此呢?”   沈凌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我什么时候不解释了?我说了多少遍春联是我自己写的,你们谁信了?再说,我沈二也不是傻子,里正和各位长辈来干嘛来了我还是清楚的,不过就是兴师问罪,顺便让我赔礼道歉,答应再不败坏三弟名誉而已。   可是怎么才算是不败坏?不卖春联了?那自然是好,只是我沈二要怎么活呢?里正,三爷爷,不如你们告诉我?!我沈二的谋生的手段,我的命,和我卖春联影响了三弟的名誉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一些?要是今天各位说一句,我沈二的命没有沈三的名声重要,我沈二自当从命,以后就是饿死在这破屋子里,也绝对不再出门卖一副春联!我沈二虽然是个病人,但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也是知道长辈的话要听从,天大地大宗族最大的道理,长辈宗族让我去死,我绝无二话。”   沈凌目光悲愤,死死的瞪着里正,里正忍不住目光微微转向,不愿意再直视沈凌的目光,旁边的几位长辈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是个好小伙,只可惜,病成这幅样子,刚好了一点,不过写几副春联就又累病了,身体已垮,实在是可惜。一般不识字的人其实是很难理解写字这个事情到底有多累的,所以众人也只是以为沈凌的身体并没有恢复,提笔写字都能累到他。   里正虽然也有些惋惜,但是他作为宗族的族长,也是村中的里正,目光看的却不仅仅是这一点子小家子意气的事情,他跟沈志伯一样,更在意的是哪个人能给村子,给宗族,给他,带来富足荣耀,这一点,沈二做不到,沈三却有可能,只要沈三能率先出头,日后沈氏一族再想科举做官,或者出门经商,都是有后台可依,有势可仗的,而这一点,是沈二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不读书,在这个时代就没有出路,士农工商,士为最先,恒古不变。   所以,沈二会被牺牲,即使是沈二说到这种程度,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样,但在里正的心底,是宁可沈二去死,也不愿意他破坏沈三的名声的。   读书人,特别是还未科举做官的读书人,名声就是他的命根子,不能有丝毫的差池,虽然他已经信了沈二卖的春联是他自己写的,或者说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沈三不会给沈二写春联去卖,但是,只要沈三再去卖一副春联,那么在那些心怀恶意或长舌看热闹的人眼里,那就是沈三写的,是无论如何都是解释不清的。   若非如此,他一个里正,又岂会带着宗族长辈来一个晚辈村民的家中,把事情做的这么大?   里正目光悲悯同情,“沈二啊!唉……你也是可怜。”里正叹息道,心中却在想着怎么能让沈二不再卖春联,再出门跟村人解释一下之前的春联并不是沈三写的,最好能让沈二当着众人的面写一幅字,村里人识字的不多,但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沈三的字和沈二的字根本不一样,想必大部分人还是能看出来的,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就行。   里正目光温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也该明白,世人向来落井下石的多,眼红传闲话的多,就像是这次,我们都知道沈三并没有写春联,甚至春联上的字都不是沈三的字,多少人都能看出来,可是,这闲话偏偏传的到处都是,跟真的一样,这些日子你三弟连门都没发出,你也知道,他快县考了,这样对他的影响多大啊!万一再传到监考官耳朵里,对你三弟的印象岂不是大大的打了折扣,说不定本来能考中秀才的,被这么一耽搁,就考不中了,沈二,听我一句劝,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叫我一声伯父也不算占你便宜,你听大伯一句,这次,咱们就吃了这个亏,出门跟村里人解释一句,我跟你爹你三弟,都念着你的好呢!”   沈凌目光冷漠,“解释可以,出门也可以,我当着众人的面写个十几副对联跟三弟的字比较也可以,我沈二贱命一条,怎么着都行,都是小事,只是大伯,您让我叫一声大伯,那我就舔着脸叫一声,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以后也不让我写春联卖了?这才是重点啊!”   里正卡壳了一下,站直身体,“此事……实在是影响不好,不过这样!”里正连忙道:“你既然识字还会写字,等你病好了,我替你寻一寻活计轻松的账房一类的工作,让你轻轻松松的赚钱养家,何必非要去卖什么春联呢?市农工商,商在最末啊!你看你刚成家立业,日后还有子嗣要养育,商人之子的名声哪里好听了?你想想看是不是?”里正语重心长的道。   沈凌苦笑一下,“名声不好听又能怎么样?反正我的命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名声呢?”   “你怎么又扯到这些上面去了,不是说了吗?多大点事,解释一通不就完了,怎么就要生要死的了?”里正看起来有些不满,“有我在一天,你看看整个村子里谁敢说你的命是贱命,不如你三弟的名声重要?!这不是情况所迫,再说,我也答应帮你找轻松的活儿养家了啊!别再张口要生要死的了啊!”   沈凌装似愧疚的低下头,似乎难受的轻轻咳了两声,仿佛刚刚一腔愤懑,言语激烈,精神抖擞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只是他情绪激动下的突然爆发而已,爆发完了,身体又瞬间虚弱瘫倒下来。   “那就听大伯的,等我病好一些了,我就出门跟村里人一个个的解释,就算是让我跟三弟的字对峙都可以。”沈凌温声道。   “别等病好了啊!”里正是真的担心沈凌的病根本好不了,那不就是画了个大饼,完全没有意义?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可不是为了听一句废话的,即使是沈凌今天真的病的爬不起来,他也要找人抬着他去祠堂与沈三对峙,洗白沈三的名声。   而今天之所以会是他和几个宗族长辈来这里,沈家人一个没有出现,也正是因为沈三已经为了自证清白自证傲骨跪在了祠堂外,发誓赌咒自己就算穷死也不做与民争利之事,辱了读书人的气节。也因此,沈家人对沈二的怨气倍增,又要在这种寒冬腊月里守着沈三,怕他真的在祠堂外冻坏了,所以才没有一个人跟来的。   不过想到此,里正又忍不住觉得沈家冷漠,即使是为了前程富贵着想,能对亲生儿子绝情到这种地步的也确实是少见。沈二都病的起不来床了,沈家仿佛还不知情,还为了银子跟亲生儿子写切结书,还有最初分家的时候,若非沈二晕了过去,韩实作为沈二的媳妇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人被养的跟个赔钱货小乞丐一样,又岂能一间破房子两处旱地一吊银钱就打发了出去,只是他嫌麻烦,不乐意管这些分家的事情,也只是做个见证而已,才没有多言,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沈志伯的绝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里正面上十分的和颜悦色,“沈二啊!今天天气很好,我看你今天气色也不错,咱们赶早不赶晚,就今天去解释吧!解释完了你也能好好休养不是?”   沈凌笑笑,“大伯,我还病着呢?我可不想出门一趟又加重了病情,要不然我卖春联赚的那点钱只怕还不够贴补药费的,怎么?大伯,非让我一个病人为了三弟的名声寒冬腊月的出门挨家挨户的解释吗?”沈凌目光带着冷意。   里正也有些羞恼,道:“哪里是让你挨家挨户的去解释了,不如就去祠堂,比对一下字体,也告诉村里人你会读书识字,这样,你们沈家一门三个读书人,也是一段佳话,多好的事情啊!”   “是吗?”沈凌不置可否,“我病着,大伯就已经在祠堂设好场地等着我去道歉解释了?我想一下,只怕三弟,爹,娘,此刻也在祠堂等着吧!呵呵……真是我的好爹娘啊!”   沈凌话里透着一股寒意,连里正一时间都有些接不上话来,心里有些怨沈家做事不地道,今天这种时候,沈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跟过来,反而让他腆着老脸在这里陪笑脸。不过为什么是他在这里赔笑脸?里正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他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本应该义正言辞的指责对方,怎么到头来仿佛还要哄着笑着才能让沈二乖乖的去解释认错?!里正一时间心里仿佛梗了一块,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难受,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第十八章   沈凌看里正的脸色变化了一阵,才开口道:“不过既然大伯都开口了,那我即使是病的只剩一口气,也是要拖着病体去解释的。”   沈凌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死活起不来,里正站在一旁,他是长辈又是里正,岂能去扶一个晚辈?那不是笑话?!   沈凌果然没有挣扎起来,喘着气无奈道:“大伯,你也看到了,非是我不愿意,只是身体实在是不行。”   里正皱起眉头。   “不如大伯请村里的汉子过来帮个忙,把我抬出去吧!只是这寒冬腊月,万一再病了,我又不能再靠卖春联为生……”沈凌一副落寞的表情。   里正正想着找谁来抬人,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眉头紧锁,把对沈家的怨气发泄出了一点,有些不耐的开口道:“既然你出门是为了沈三解释,若是病了,也当由沈三负责你的医药费,你们兄弟血脉相连,彼此珍重,你为了他不顾病体出门解释,为他证明清白,那他想来也会为了你简衣缩食,为你治病的。”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沈凌点点头,目光无辜的看着里正,“请大伯找人来抬我吧!对了,底下要铺几层棉被,一则是天冷,二则是路不好太颠簸,我身体不好,脑袋又老是忘事情,不能再被晃晕了。”   里正点点头,觉得这个条件不算什么,也很合理,就走出门去。   韩实在请进里正等人之后就把门关上了,在乡下地方,开门谈事就意味着可以给人旁观,允许旁人进来插一脚,但是关上门,那么看热闹的人也不能自己打开门非要进来看人家家里的笑话。   所以,当里正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一路看热闹跟着里正族中老者来的村民还在门口等着,见里正出来,众人也没有退意,反而往前围了围,有人问道:“里正,沈二出来了没有?沈三可是在祠堂跪了不少时间了。”   沈三有骨气,跪在祠堂前的台阶上发誓,此身不正,绝不起身,所以,沈凌一会儿不出门解释,沈三就一刻不能起来,只是不知道此刻他后悔了没有,一个年纪轻轻,从小没干过什么苦力活,更没吃过苦头的小书生,一天到晚拽的都是嘴上的工夫,真真的让他在冬天跪在石台阶上半个时辰,只怕此刻已经快要跪不住了。   里正皱了皱眉头,考试在即,沈三年纪轻不经事,这要是跪伤了身体可怎么好?伤了身体倒是无所谓,好好养养也就成了,只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考试了,岂能在这个时候伤身?!   里正深吸一口气,憋了一肚子火,对着一个年轻力壮的村民道:“你去你沈伯家拿几床被子,再去找块木板,要是找不到就去牵一辆牛车,就说是我让牵的,把东西拿到这儿来,找几个人准备把沈二抬到祠堂去。”   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气,十分惊讶,有人忍不住问道:“怎么沈二要抬着去?他又病了?”   “嗯。”里正脸色不好看,“病的还挺严重的,说是写字伤到了身体。”   写字?还能伤身体?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里面有很多的事儿啊!这么一看,等下即使是天气再冷,他们也不能回家钻进被窝里暖着,必须要把热闹看完才成。   没过多久,几个年轻人就抱着大包小包的被子过来,基本上都是半新不旧的被子,放在一般农户家里,这已经是很好的被褥了,但是在沈家,这也只是他们挑剩下的,最嫌弃的被褥。   几人嫌弃抬木板太累,干脆直接牵了牛车过来,反正里正发话,村里没人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里正,他们也就狐假虎威的牵了全村最壮实的牛来,停在沈二门口。   乡下向来没什么大事,此刻又不是饭点,一时间沈凌家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挤挤攘攘的仿佛在赶集。   沈凌被包在被褥里,在众人的注目下抬上了牛车,韩实紧张的跟在一旁,见人这么多,又忍不住羞手羞脚起来,低着头缩在沈凌身边,不发一言。   沈凌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的道:“慢一点,慢一点,头高一点,身体低一点,对对对,别太野蛮,要慢慢来。”   几个年轻人被沈凌指挥着将沈凌抬上牛车。   沈凌又道:“咱们走的慢一点,压一下车尾,别让我的头比脚低,赶车的缓着来,我可是病人,这要是受了惊受了风,到时候三弟还得给我出医药费,我可心疼三弟了。”   里正有些无语的跟在一旁,看着牛车果然如沈凌所说,缓慢的往前拉着走,赶车的年轻人估计赶车载自己老娘都没有这么细心过。   几个族老跟在牛车后面,看热闹的村民簇拥着牛车一路向着祠堂而去。沈凌打了个哈欠,一直没有从被窝里出来,被窝里还是暖暖的,车走的又平缓,搞得他一时间又有些困了,也就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准备闭眼休息一下。   “沈二来了,沈二来了。”祠堂前的人也不少,沈凌这只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来的时候很快就被一些小孩发现,欢呼着就冲去祠堂报信。   沈三还跪在祠堂前,嘴唇已经发白了,身上套着厚厚的棉袄,几乎包成了一个球,但是却还是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听到沈凌到来,身形晃了晃,似乎是终于支撑不住。   “儿啊!”沈母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沈三,心疼的哭喊出来。   “嚎什么!”沈志伯怒瞪了沈母一眼,才转头迎了上去。   里正和几位族中老者站到祠堂前的石台上,沈三已经被沈家人扶了起来,搀到了一边,沈凌还缩在被子里,他是病人,没人敢叫他出来听里正说话。   里正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台阶下的一圈人,身后祠堂的大门还是紧紧的锁着,说到底,这事情不大,不值得开祠堂门到里面处理,站在祠堂外的石台上,已经是给足了沈三的面子。   “众位安静一下。”里正抬抬手,“天气寒冷,咱们就紧着要紧的事情说,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说是沈家老三给沈家老二写了春联去镇上叫卖,抢了其他人的春联生意,也失了读书人的气节,不配日后科举做官,可有此事?”   众人一片嗡嗡之声,里正也听不清楚,只得继续道:“本来,此事我并没有当回事,觉得不过是谣言罢了,且不说沈三一贯刻苦读书,根本没有时间去写春联叫卖,又是邻近考试,复读诗书还来不及,哪有那个时间?但是,却不想传闻愈演愈烈,越闹越大,搞得整个镇子都知道沈庄的沈三去卖春联了,此事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作为沈庄的里正,也是沈氏的族长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沈三,是咱们沈氏一族,也是咱们沈庄的希望,甚至是咱们整个镇子里能数得出的骄傲,众位细想,整个镇子,十里八庄的村寨,又有几个十几岁就中了童生,还能入县学的学子?又有几个被夫子说是秀才有望的童生?这几十年间,也就咱们沈庄一个,说句不自谦的大话,只怕沈三在咱们整个县里,那也是少有的。”   众人一片赞同的夸赞,仿佛个个与有荣焉。   里正这才继续说道:“可是现在呢?这谣言一出,又频临县考,若是传到监考官的耳朵里,那监考官对沈三的印象如何?秀才本来就已经极其难考了,咱们整个镇子也不过才一两个秀才,足见监考官的严格,若是让监考官对沈三的印象不好,那沈三还考得上吗?咱们沈庄还有出头之日吗?”   众人又是一片嗡嗡嗡的交谈,里正制止了一下,又继续道:“所以,此事说小不小,必须要查个清楚明白。”   众人纷纷赞同。   里正又道:“此事倒也好查,卖春联的是沈家老二,那就让沈家老二自己来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省的大家在底下猜忌来猜忌去,徒害了沈三的前程。沈二,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凌听到里正的话,才微微掀开一点被子,伸出一双玉白的手给韩实,韩实连忙扶住,将沈凌扶起来,手脚利索的用被子在沈凌身后围了一圈,生怕冻着他分毫。沈凌咳了两声,才道:“春联是我自己写的,跟三弟没有关系。我沈家乃是耕读传家,我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是耳濡目染,三弟四弟平时又随口教导我几句,我自己也是会读书识字的,只是不如三弟四弟,写不出锦绣文章来,去参加科考罢了,咳咳……”   “你骗人,你根本就不识字,你要是识字,怎么连个童生都没有去考过?”其他村子里的人躲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沈庄的人纷纷怒目而视,但是说话的人已经快速的溜走了。 第十九章   “我知道众位不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脑子笨,只会死记硬背,写不出好的诗句文章来,才没有去考试的,我顶多只是认字也会写而已,所以才只能做一点类似于背背春联,写写春联的事情,真让我老老实实的写文章,我肯定是不行的,众位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三弟当面对质,我和他一人写一副字,交给在场的各位去看,我跟三弟的字不一样,想来大家是能够看出来的。”   “正是如此。”里正赶紧接话,压下心中的怒气,刚刚说话的人是哪个庄的,眼红他们沈庄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里正道:“沈三家的,去拿笔墨纸砚,让沈三和沈二都写一幅字,给众人看。”   “好。”沈志伯连忙点头,就招呼身边的大孙子去家里拿东西,刚刚拿被褥他干脆利索,现在拿笔墨纸砚他也没有丝毫犹豫。   很快,沈三书房里的笔墨纸砚被沈壮粗鲁的抱了过来,让沈三心疼的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沈壮小跑到沈志伯面前,“爷,东西我拿来了。”   沈志伯也心疼的接过东西,小心翻转着看有没有损毁,沈壮这小子还是这么的粗鲁野蛮,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他的稳重,甚至也不如他的三儿子四儿子聪明,像极了老大,他是不打算送沈壮去上学浪费银钱的。   至于沈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二会读书识字,不过他既然说是耳濡目染,那就当做他是耳濡目染的吧!沈志伯小时候家里挺穷的,他也上不了学堂,但是他心大脑子聪明,就经常跑到学堂下面偷听偷学,最后才能勉强识字写字,打下这一番家业。   沈二是他的儿子,想来这一点也学了他了吧!沈志伯忍不住看一眼坐在被褥里脸色苍白的二儿子,又忍不住摇摇头,即使是有点小聪明开了窍了,就这副身体,也已经是废了的,也就把刚刚升起的一点关注之心彻底淡去,不再理会他。   “笔墨已经拿来,沈二,沈三,你们分别写一副字。”   “是。”沈三沈凌同时行礼。   沈三先来,沈三提起笔,手竟有些不稳当,刚刚冻了许久,手脚还没有缓过劲来,手腕十分的僵硬,沈三咬牙硬撑着写了一幅字,却写的并不好,还不如他平时练习的字体,沈三略皱了下眉,也并没有介意,反正就是对比字体用,写的不好也无所谓。   笔墨被捧到了沈二面前,沈二虚弱的抬起手腕,温热的手动作灵活,沈三抬笔笔走龙蛇的写下一幅大字,才放下毛笔。   好看!这是围观者对沈凌写字的唯一印象,仿佛提笔挥就,一点都不拖拉,就好像是随手画了画,仔细看一眼纸面,也确实是字。厉害,真是厉害!村人不懂什么书法,但是沈三动作僵硬,沈二速度快动作漂亮,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一时间看待沈凌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仿佛沈凌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即使是不科举不做官,读了书会写字的人在村人眼中也是不一样的,更别说这个人写字的过程还特别好看了,有些人已经开始私下琢磨请沈凌帮忙写春联的可能性,毕竟,沈凌写的春联都能拿去卖钱,肯定字是不错的,而且写的又这么顺,这可是好兆头,比手脚僵硬还停顿的写法显得吉利多了,很多村民都是这么觉得的。   沈凌完全不知道他刚刚的展示在村民眼里变成了一种很吉利的行为,正目光十分正派的看着里正,顺便装一下虚弱。   两幅字在众人中被传阅一遍,无论懂不懂的都摇头晃脑的接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两幅字才又传到里正手里,里正请了几位读过书的人作保,当众宣布春联一事纯属传言,不可轻信,如果本村再有人私下传这些事情,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罚人跪祠堂了。   祠堂的门是不常开,但是作为族长,在族人犯错的时候,让跪在石台上还是可以的。   事情了了,里正也不想多谈以后沈凌能不能写春联卖的问题,刚想结束含糊过去,就见沈凌突然抬手道:“众位乡亲稍等,我还有话要说。”   村民见此立刻返身回来,一个人都没有离开,沈凌道:“我与爹已经分家,也已经自立门户,原则上我做什么都与三弟无关,只是却不想,我只是讨巧卖个春联而已,竟然都连累三弟至此,实在是觉得十分愧疚。”   众人纷纷感叹,沈家老二真是条好汉子啊!明明是莫名其妙被传言连累,竟然还担心着他三弟的问题,一时间众人看向沈凌的目光十分的和善,和这种重情重义的人多来往才好,而且他还读书识字,多交往一下总是没错的,不少人都暗暗打定主意。   “只是,虽然我十分的难过愧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那就是,读书人做生意是与民争利,是有损名声,甚至他的家人出门卖春联,都能影响到他的前程。那我倒要问了,我这种分家出来的兄弟,难道以后就做不得一点生意,只能靠种田为生了吗?并不是我不愿意种地为生,只是大家也看到我这身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读了点书,原本还想着以后去镇子里做做生意,那样记账算账都没有什么问题,也算是一条谋生的路子,但是现在看来,若跟读书人沾亲带故的都不能做一点生意,那我这种身体弱,种不了地的,是不是只能饿死在家里,也要全了三弟的前程呢?”   沈凌这话有点绝,仿佛一盆冷水倒进了热油里,人群瞬间炸了起来,要是跟读书人沾亲带故的都不能做生意了,那么沈氏一族是不是为了沈三都不能做一点生意了?!那他们养的鸡下的蛋宰的猪要怎么带去镇子县里卖?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里正皱起眉头,快速的开口道:“安静,大家当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沈三影响不到你们头上,以前的读书人谁影响了自己的宗族了?”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想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以前都没有什么,怎么让沈二一说就有什么了呢!   沈凌快速跟上,“当然,不是近亲确实很难影响,但是近亲却会被影响,比如我,我老老实实的卖自己的春联,老老实实的努力活下去,却不想还是影响了三弟,至少我是做不得生意的了吧?”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里正,他们可是亲眼所见,沈二是做不得生意的,这么一想,也觉得沈二有点可怜,身体不好种不了地,好不容易想去做生意,看起来为了沈三估计也是难以成行的。   里正看向沈二,“天底下就没有读书人的同胞兄弟不能做生意的道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但是春联书籍不能书写贩卖对吧?不然,就是侮辱了读书人的气节?”沈凌接了一句。   这次里正没有说话,沈志伯见里正久久不言,只得自己站出来道:“自然,你是你三弟的亲哥哥,难道就不能为了他做这么一点牺牲?你要做生意我不拦着你,但是非要跟这些读书人的事情沾边吗?你让人说出去对你三弟的名声多不好,一会儿卖春联,一会儿卖书籍的,搞的跟卖字为生似的。”   沈凌刚想说本就是卖字为生,沈三已经上前一步打断两人,拱手道:“二哥,你多虑了,春联的事情纯属误会,日后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再有人诽谤我卖字为生,也有乡亲四邻为证,不会影响我什么的,而卖书是雅事,开书斋更是雅事中的雅事,哪里会对名声有影响呢?至于其他的生意,更是不会影响我了,二哥担心我,我很感激,多谢二哥了,二哥不必担忧。”   说着,沈三还鞠了一躬。   沈凌不得不承认沈三的书是真的没白读,脑子反应快,态度有礼言语清晰,眼界果然比沈父要广一点。毕竟他都已经这么说了,要是沈三还非抓住他做生意这一点不放,反倒会显得他气量狭小,把名声看的比亲人重,冷血无情,不知变通。反而是这么一说,即使今天他的这番话传出去,被监考官听到了,也不会对沈三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人聪慧大度,持身端正,反倒会对他有好感,至少在场的村民在听到沈三的话之后就纷纷低语表示沈三真是不但读书好,品行也好,日后一定能当个大官好官。   这个逻辑是怎么来的,沈凌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想弄懂,他只关心自己的事情,不管沈三是出于什么心理说了这番话,但是他既然表了这个态度,那么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因为他做生意的事情来找他的麻烦了,沈凌要的就是这一点。   里正不敢也不会许诺他的,他就逼着沈家自己去许诺,他可不想等哪天他生意做起来了,身边一群人在等着义正言辞的扯后腿。 第二十章   得到了想要的话,沈凌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拱拱手,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道:“那就拖累三弟了,只是我身体实在是不好,三弟还要见谅才是。”   “自然,二哥特地拖着病体来为我证明,是对我好,我明白,那我自然也对二哥好,咱们可是亲兄弟。”沈三温和的道,一脸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带着几分不属于少年的成熟冷淡。沈凌感到一丝怪异,总觉得沈三话里有话,他宁可面对当初写切结书那个冷漠毫不关心,只是口头上表示一下关心的沈三,也不太想对上现在这位似乎言语更加亲昵,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三。   不过沈凌也就当做没有听懂,露出一脸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日后哥哥的生意做起来,说不定还要仰仗三弟照顾呢!”   “二哥客气了。”沈三依旧声音温和,越发显得亲昵,沈凌却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不过他并没有管,只装作听不懂。   等到沈凌要说的话也说完,想要的许诺也要到了,才终于没有人再打断里正的话,让里正顺利的解散人群。   沈家人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朝着牛车走过来,沈志伯脸色极差,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他说话被沈三打断而且沈凌也没有理会他,还是因为其他。   沈凌坐在被褥里,冷漠的微笑着看着来人,见到沈志伯靠近,还微微低头行礼,“爹,娘。”   “你还知道这是你爹娘!”沈志伯语气冷硬,却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责骂,“前些日子我让你回来,说找你有事你怎么没有来?”若是那个时候沈凌就去了,他就可以以父亲的身份命令沈凌不允许他再卖春联,岂会闹到现在这么大,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只能把解释也往大了解释,不能装作不知情,虚掩过去。   沈凌抬起头来,原来前些日子让他回家是为了这个,他还以为过年了,即使是再没有亲情,沈父沈母也是要把他叫回去安排两句,在担心他不懂过年的礼节规矩呢!却原来是为了春联的事情,还好他没有去。   “我那段时间太忙了。”沈凌随口道。   “在忙你爹找你你就不能抽空回个家?”沈母忍不住道,他的宝贝心肝在石阶上冻得发抖,那个时候她就憋了一肚子火,要是可以,她恨不得在沈二一出生的时候就扔尿壶里淹死,省的在家蠢得跟猪一样,分家了却又精明起来,还生什么大病,花费那么多银钱,分家之后还不停的给三儿带去麻烦,阻挡她当官家老夫人的愿望。   沈凌没有接话,只是看向沈志伯,间或扫视一下其他的沈家人,沈家老大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只是偶尔流露的一丝粗鄙气质,实在是不像所谓耕读传家的人家出来的人,倒更像是一般的农户人家,旁边站着一个小子,按照年纪看应该是沈大郎的长子,几乎跟他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沈三就不说了,旁边还有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扎着个双丫髻,看着像个骄养的,应该是他最小的妹子沈梅。   “问你话呢?怎么没听见?”沈母不满的道,音量忍不住也高了起来。   沈凌笑了,看向沈三,“三弟,带爹娘回去吧!在这里吵起来对你名声不好。”   沈三目光一凌,看向沈父沈母,道:“爹娘,我们回去吧!二哥身体不好,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父沈母向来很尊重沈三的意见,见他开口,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沈凌终于送走沈家人,才微笑着拍了拍韩实的手背,“没事,我们回去吧!”   韩实眼眶里的泪珠要落不落,却强忍着坐上牛车,将沈凌带回家,家门口已经没人看热闹了,沈凌也就自己从车上爬下来,将自家被子收到屋里,才让韩实去还牛车,至于牛车上的被子沈凌收进了屋子,他是不会让韩实去还被褥,一个人送上门去挨骂的,至于被子,沈家想要自己来拿就是,他也不会贪墨。   韩实回来的时候,沈凌已经做好了饭,油汪汪的肉片炒菜配上金黄的玉米饼,再加一锅青菜鸡蛋汤。韩实一迈进门槛,还没等沈凌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沈凌瞬间急了,“怎么了?在外面谁欺负你了?”难道是遇到了上次他揍的那个沈狗子?所以被欺负了?!   韩实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刚刚,他们都欺负你,里正也是,爹娘也是,其他人也是。”   沈凌好笑的摸了摸韩实的头,“算什么欺负呢?他们谁欺负我了?”   “他们让你去祠堂,还要审问你,还不让我们再卖春联了,你都病了他们都不肯放过。”韩实越想越委屈,要是沈凌跟他一样不喜欢说话,那么,他们这一次能被人欺负死了。   沈凌叹了口气,目光暖了些,算上上辈子,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已经忘了,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哪怕这种关心十分笨拙,基本上只体现在衣食住行和眼泪上,而且对方做的也并不好,每次哭还要他去哄,但是沈凌还是觉得特别特别的好,在残酷的环境里生活了那么久的沈凌,其实早已不自觉的仿佛一只追逐光芒的虫子,更何况韩实这束光,温暖透亮还不伤人。   沈凌拉过韩实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道:“首先,我没有病,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你就是不信,非把我当病人看,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韩实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他也只是关心沈凌啊!即使是没病,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其次,怎么能说是欺负呢?他们也没有怎么着我啊!里正站在我床边给我赔笑脸,想让我出门解释,祠堂前也没有一个族老长辈出面指责我的不是,即使是沈家,除了爹,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啊!而且,即使是不好听的又能怎么样?也不会掉一块肉,反倒是沈三已经说了,以后我们做生意也不管他的事情,这反倒是好事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因为这个来找我的麻烦了,你也不想再来一次这种的事情吧?”   “可是……”   “乖啦!”沈凌想到什么,目光冷了些,“我原以为我跟爹一家早已经井水不犯河水,我只要做到逢年过节送点礼过去也就罢了,他不在意我,我也不在意他便是。但是没想到,我跟沈三竟然如此犯冲,有他在,我做事受局限,有我在,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不过你放心,跟他对上,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至少这次,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算是赢了,吃亏的只有旁人。   沈凌突然想到沈三刚刚说的话,说‘二哥对他好,他自然也对二哥好’,这么一想,竟有一分威胁的意味在里面。沈凌有些好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童生,从小没吃过什么亏,更没玩过什么心眼诡计,心思都放在了明面上,即使是有点社会地位,处于士农工商的第一位,但是,他到底还不是当官的官员,拿什么来‘对他好。’真是好笑。   沈凌即使想明白沈三话里的威胁,但是也并不在意,想让他在意一点,至少也要等沈三考中举人了再说,只有举人才勉强算是入了那些官宦富豪的眼睛,才有了话语权,才有资格和他斗一斗,否则,他也只是个穷童生,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明年考中个秀才,但也不过是个穷秀才,还需要一边维持自己的名声,一边寒窗苦读,‘安于贫贱’才行。   另一边,沈家老宅里,沈三神情冰冷的抱着笔墨纸砚走回房间,沈志伯想要跟上去,却被沈三温声拦住,说想要自己待一会儿,沈志伯也没有勉强,跟着老妻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沈母已经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身暗灰色的夹袄显得有些臃肿,见沈志伯进来,抬眼看了一下,才动了动身子,让出了半张床铺,自己则坐到了一侧。   沈志伯脸色不好,沈母也不爽快,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母焦心着沈三的身体,不知道跪了这么久有没有冻坏,冻坏了考试的时候影响了答题可怎么好,又想着家里的鸡蛋要留出来几个给沈三补身体,要不还是杀一只鸡好了,更补。而沈志伯则还在想着沈凌做生意的事情。无论如何,沈二做生意肯定是对三儿有影响的,日后万一三儿出门会友,有人随口提一句,说沈家老二卖字为生,或者做生意是个商贾之类的,岂不是让三儿难堪,再有人嫉妒三儿,恶意嘲笑几句……   沈志伯越想越觉得难受,仿佛掏心挖肺一般,对沈凌的怒气更甚。 第二十一章   沈大房间里,沈大郎和自己的媳妇赵水桃正在低声私语。   “看起来,二弟是打定主意要做生意了,爹以后可有气生了。”赵水桃露出一脸看热闹的笑容,神情中有些兴奋。   沈大郎盘腿随意的坐在床边,随手拿过被子盖住腿,并不在意自己媳妇的话,笑了笑,道:“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要守着三弟,等三弟当了官老爷了,咱们自然有好日子过。”   赵水桃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想着你那三弟,等他过了年考中了秀才,那举人的考试还要再等一年呢!想进京城考试,至少还要两年,等他派官,至少还要三年起步,到那时候也说不定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想跟着他享福啊!没个四五年可是不成的,我们还要熬那么久呢!”   赵水桃很不满意,她当年也算是前凸后翘的一个美人儿,当年嫁进沈家的时候也正是沈家最风光的时候,沈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发了一笔财,荣归故里,还给了她好大一笔嫁妆,又听说几个小叔读书好,特别是那个三叔,年级小小的读书比大人都厉害,以后一定能当官,所以她才嫁了过来。   沈家当时家中有钱,沈三沈四又读书识字,算是乡下顶好的人家,所以她才想着嫁进来享福,却不想,人家是顶好的,可是却不是把最好的给她,而是给了沈三,害的她照样是和嫁进了一般农户无二,整日的做活下地,孩子都生了仨了,也没见哪个沾了沈家的光,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暗暗的对沈家的偏心有些不满,要不是坚信沈三真的能当官让一家人翻身享福,以她的脾气,她早就爆了。   可即使是如此,等沈三出头还是要等个好几年的,赵水桃现在几乎都是倒数着过日子,才能让自己心里平衡一点。她偶尔也会想一想当年要是没有嫁进沈家,而是嫁给了什么富农家做填房或者嫁进了地主家做小妾,是不是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点,想想自己逝去的青春年华,大好容颜,再看看现在自己粗糙的皮肤臃肿的身材干枯的头发,赵水桃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   等沈三当了官就好了啊!那时候,她也可以当官家夫人了,赵水桃心酸的想到,一时间已经把沈凌要做生意的事情忘在脑后,她不过是乡下女子,哪里看得到沈凌做生意对沈三的影响,只不过是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就这么随口一提罢了,并没有走心。   转眼间时间已经将近过年,沈凌的‘病’也渐渐的又好了起来,这日天刚微亮,里正家就迎来了沈凌韩实两人。   里正媳妇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但是隐约也可以看出姣好的容颜,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乡下顶漂亮的姑娘,沈凌随意的扫视一眼,就弯腰抱拳道:“大娘好。”   “唉。”里正媳妇点点头,显得有些不咸不淡,“沈二啊!来进来坐。”   沈凌拱拱手带着韩实走进去,里正此刻正在家里,见沈凌进来,还有些疑惑,表情温和的问道:“怎么了?来,进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么?”里正态度正常,仿佛之前沈凌在祠堂前给他添的麻烦已经被他忘记了,实际上坐在他这个位置,这种大事小事给他添麻烦的人多了,他也并不太介意沈凌的麻烦,一般只要不是有仇的,他待人接物向来温和有礼,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当了里正还兼任着族长,要知道,比他辈分大还年轻力壮的人可有的是。   沈凌站在堂前,却没有听从里正的话进屋,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大伯,给您拜个早年。”说着,就接过韩实手里的礼物,双手捧着递上去。   里正目光里几乎是立刻多了些满意,一开始的冷漠有礼也变得有些亲热起来,但是表情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几乎看不出这一丝情绪变化,但是旁边的里正媳妇的表情却显然可见的亲切起来,笑容都多了几分真诚。   “这太客气了,我们不能要,也没道理要你的东西啊!”里正媳妇连忙推辞,他们不过是同宗,逢年过节的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交往,怎么突然就送礼了呢?   “大娘,您可一定要拿着,以前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就当我是初次登门吧!怎么能不带礼物就来呢?”沈凌微笑的道。   沈凌倒还真的是第一次登里正家的门,所以,里正媳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转头看向里正,目光中似乎在询问。   里正点点头,沈凌赶紧又往前递了递,里正媳妇这才收下,笑着进屋去泡茶,里正笑骂道:“怎么?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我这里干嘛来了?”   “大伯英明。”沈凌跟着里正走进堂屋,恭敬的站在里正面前,微笑道。   里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家常年人来人往的,所以也常备了茶叶热水还有茶具,跟一般农户并不一样。   里正家的小子是里正唯一的儿子,还是成亲好几年之后才有的,今年不过七岁,正在里屋低声读着书,听到外面有客人来,声音才渐渐的低了下去,弱不可闻,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突然轻轻发出一声低呼,又连忙掩住。   沈凌心知肚明,他在买礼物的时候就打听过里正家里的情况,里正家不知道为什么,生育艰难,至今也只有一个儿子,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从小到大没干过一点活,反而从小启蒙读书,比之当年的沈三天赋虽然差点,但是在农家来看,他在读书上,已经算是极其优秀的了。沈凌送的正是一些镇子里价格比较昂贵,小孩子又喜欢吃的糕点,还有一匹布,估计这小孩是看到了糕点了才惊呼一声的吧!   里正没有说话,又示意沈凌坐下说。   沈凌才坐到一旁,也没有动桌子上的茶水,道:“大伯,你也知道我家那房子实在是没法住了,刚好我手里也有点银子,就想着买一块宅基地,然后自己再盖一间房,不知道村里可有什么地要卖?”   里正放下茶杯,“你身体不好,手里好不容易有几个银子,还不好好攒着,房子怎么就没法住了呢?再说,即使是有银子,买点水田之类的岂不是比买宅基地来得好?自己就算种不了,也可以给别人种,自己收收租子啊!”   沈凌笑道:“应当的,我准备等买了宅基地再跟大伯说这个事情呢!咱们村里有什么荒地要卖吗?我想买一点种种果树养养鸡鸭之类的。”   里正看了沈凌一眼,“你确定要买荒地,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荒地虽然便宜,但是却不好打理啊!你还不如好好买点水田,再不济日后也不会饿着。乡下人手里有银钱的时候,可都是买水田旱田的,哪有买荒地的?”   “自然,我已经想好了,多谢大伯关心。”   “好吧!你想好就成。”里正看在刚刚的礼物上,好心提醒了两句,但是沈凌不在意,那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无论是荒地水田还是宅基地,他都是一样的抽成,过一遍他的手,总能赚到点钱,至于沈凌要买什么,倒是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沈凌决定要买地,里正也就跟沈凌确定了了一下要买的地方,村东头倒是有一片荒地,只是靠近大山,地上很多石头,难以耕种,上面长满了荒草灌木树木,但是好的是里面有一处水坑,常年蓄满了水,要是养鸡养鸭,种种果树,倒是好地方。   沈凌一开始也看上了那里,又跟里正确定买了一处距离村东头的荒地较近的宅基地,才道别后离开,里正坐在屋里有些疑惑,忍不住喃喃自语,“写春联能赚那么多钱吗?”要是能赚那么多钱,怎么那些科举无望卖字为生的书生都没有发财呢?   想了想,到底想不通,也就放弃。   事实上,沈凌确实是没有再写春联,而是去卖了辣椒油的方子,又赚了十五两银子,加在一起才想着要买地的,沈凌有心搞一个类似于罐头厂的存在,他自从来到这处世界以来,就一直在关注这个朝代的一切,甚至去书斋看了好几天书,差点被店老板给赶出来,最后只得以每天给了书斋老板十文钱的租书价钱,才得以继续在那里读书。   后来书斋老板竟然把这个法子在其他读书人那里推广了一下,只要交了押金,再以每天十文钱的价格往外租书,狠狠的赚了一笔,一时间看待窝在他书斋里看书的沈凌,目光也和善起来。   对于自己白送给书斋老板一个赚钱的方式这件事,沈凌也很无奈,这个世界竟然没有租书一说,他也是没有想到啊!不过这方法简单易学,说出去就会被人传播使用,他也没指望卖什么钱,也就放下这事,专心研究这个朝代的一切,看各种杂书历史图志。   这个朝代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当然,双儿这种奇特的存在已经让沈凌明白,他来到的是一个异时空,也并没有多么惊讶。   这个朝代叫做晋朝,建国不过百年,算起来皇帝也才传承了两代,不过书斋里读书的人说,今上身体不好,估计第三代也快了,皇帝这个职位一向短命,沈凌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继续关注其他的事情。晋朝建国以来,从最初的贫弱战乱,一直到现在能安稳的休养生息,中间将近动乱了几十年,而战乱彻底停止下来,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几年,所以总体来说,晋国现在还是贫弱不堪的。   而且前朝抑商,商人不许穿绫罗绸缎,两代以内不许参加科举,虽然前朝已亡,晋国也没有这些抑商的规定,但晋国一直忙着打仗动乱,也没有管过这种事情,所以直到如今,人们还是瞧不起商人,在镇子里县里的富豪,大都是官宦人家,或者大地主之类的,即使是手里有生意,也大多是交给奴仆去做,没有谁以经商为荣,虽然他们也没有谁不经商。   但是沈凌在翻看朝廷发放的官报的时候,还是明显发现了朝廷似乎有改变这种现象的意味,毕竟有心想要提高国力,而商人是绝对不可或缺的,所以,去年的官报还曾经特意提过一件事,商人如果纳税,纳税额度可以和民户等同,算是比之前降低了不少,足见朝廷的心思。   沈凌看了这些之后,才放下心来下定决心要做商人的,只是在这个全民瞧不起商人的时代,他还是暗暗决定做一个儒商,所以,又在书斋买了一些考试用的书籍和往年的优秀考卷之类的,算作参考资料,这才彻底的不再每天往书斋跑,让书斋老板大感遗憾。 第二十二章   沈凌在年前就想着要把买地的事情确定下来,里正收了谢礼,又拿了抽成,自然要表现的积极一点,沈凌一说量地,里正几乎当天就带着人去测量荒地,并且给沈凌舍了尾数,取了个整数,算作七亩地,其实应该是七亩多地的,这也是沈凌这些日子往里正家送礼送出来的成效,一亩地按照二两银子去算,沈凌一共花了十四两银子,才去官府签了字,取回地契。   又花了一两多银子找人在这片地外竖起了土墙,沈凌才去采购鸭子,乡下的鸡长大了会飞,而且大都是窝在树上睡觉,沈凌第一次见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跟他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这要是养在院子里,不剪翅膀,估计土墙拦截的意义不大,它出不出去纯看它的心情,沈凌才不愿意做这生意,至少等他腾出人手来照顾的时候,他才会准备买鸡来养,现在还是算了吧!   而鸭子虽然也勉强会飞,但是却飞的不高,土墙高一点也能拦住,而且院子里有池塘,鸭子也不会太想着飞出来,只要把灌木砍一砍,处理一下,凭借这块地本身的杂草虫子和水塘,足够这些鸭子自己自给自足的长大了。   沈凌现在手里的银钱不多,花不了那么多钱清理院子,购买果树苗,也请不起人打理,只能先买下了养一养地,放养一点小鱼,养一点鸭子,让它们自然生长去。   而与此同时,沈凌家的新宅也开始动工,足足将近半亩地的大小,实际上这已经是不算宅基地而是荒地了,沈凌找人清理了上面的杂草石块,又请泥瓦匠师傅,开始盖起了沈凌理想中的院子,沈凌想着一定要分成两块,前宅和后宅,但是现在手里的银钱不多,沈凌只打算盖了院墙和后宅,前面先空着做菜地,等日后再作打算。   这么一通下来,沈凌手里的钱花的七七八八,连韩实这个只会听话做事的小孩都忍不住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还满脸的担忧,家里只有三亩旱地可种,春节也过去了,没法卖春联,以后要靠什么生活呢?韩实很担忧。   但是沈凌却没有想那么多,时不时的就抽空去山上转悠一圈,还采了很多草药回来辨认学习,直到有一天沈凌突然捧着一支野山参放到韩实面前。   “哪里来的?!”韩实惊呆了,虽然说他们这里距离山很近,山上也确实是是有野山参的,但是,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些小苗苗,而且还未长成就会被人采走,现在更是连小苗苗都不多见了,韩实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野山参。   “山上无意中发现的啊!”沈凌理所当然的道,他才不会告诉韩实,他某天无意中发现了灵泉竟然有促进植物生长的功能,所以最近才一直老是往山上跑,看能不能找到一点适合催生的珍贵植物。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毕竟,钱花完了,他的事情还没做起来,那就尴尬了,他又不能满天下的去说我有灵泉,能治百病,快点来找我治病,必然到时候要勤俭节约,吃糠咽菜,这是沈凌绝对不愿的。   韩实瞪大了眼睛接过山参,又抬眼看了下沈凌,又低头看了看野山参,感觉,自己之前好像又白担心了。   沈凌带着韩实出门去了趟城里把野山参卖掉,沈凌浇灵泉浇的有点多,不过是最普通的野山参品种,硬生生被他浇的跟一颗白萝卜一样粗壮,看起来年份就不低,整整卖了一百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只是野山参,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品种。   卖掉山参之后沈凌走在街上忍不住默默咬牙吐槽,丫的不识货,这可是灵泉浇出来的,这么多灵泉可够他自己治病两三回的了,谁知道这颗野山参有没有被他浇出变异来,说不定病人一下肚,病就立刻好了也不是不可能啊!竟然才卖了一百两银子,论价值,它可比什么吊命的千年人参珍贵多了好吗?千年人参能一下肚就让人好起来吗?说不定他的山参就可以。   沈凌脸色黑沉的走在街上,韩实偷偷看了眼沈凌的表情,沈凌的表情太明显了,一点也没有隐藏,韩实还是能看出来的,等沈凌拉着他进了一家店里吃饭,韩实终于忍不住道:“你别这样,那颗野山参能卖一百两银子已经很了不得了,比一户人家的全部积蓄还要多的多呢!”   至少韩实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的。   沈凌一心沉浸在野山参一定卖便宜了,店家不识货的心情里,闻言也没有多想,摇摇头道:“你不知道,那颗野山参是不一样的,就是千年人参也比不上它,活死人肉白骨那是夸张了,但是把快死之人的命从阎王殿里拉出来估计还是没有问题的,能不能别只看它是野山参啊!也不想想,一般的山参能长那么大吗?它是特别的,可珍贵了。”沈凌忍不住吐槽。   酒楼里人来人往,韩实和沈凌两人又没有找包间,两个人的对话几乎是完全落入了旁边桌子吃饭的人的耳朵,不远处几个壮汉打扮的男子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酒桌上一阵沉默,只是竖着耳朵听着。   沈凌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几个壮汉又快速的聊起天来,笑哈哈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沈凌还是没有放下警惕,他刚刚说他的山参能救人性命,倒是可以解释为他们这种穿着粗布衣衫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才满口大话,可是韩实确实是张口将他们身上的银钱的数目给说出来了,正所谓财不露白,若是被人听到,引来窥视,那可就不太好了,沈凌觉得等下他还是去一趟铁匠铺,买几把趁手兵器再离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出了城,他们还有将近一百里的路要走,若非是为了把山参卖的贵一些,也怕被村里人知道,引来窥视,他们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卖山参。   沈凌警惕心提了起来,也就没有再说话,一心拉着韩实闷头吃饭。   等到沈凌和韩实离开之后,旁边桌子的一桌壮汉也跟着结账离开,不远处两个锦袍男子放下筷子,其中一人对着对面的人道:“不如我们去看看是什么山参?”   “你就听人吹吧!真的才怪,那种乡下人见到个百年人参都了不得了,指不定吹得有多大呢!”   “就当我好奇啊!反正,你我也没有见过能值一百两的山参,这种东西最贵也不过几十两而已,买回去当个稀罕物给娘补身体也好,反正也没有坏处。”锦袍男子温声道。   对面的的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多好的人参都吃了,也没补出什么成果来,倒不如试试这野山参,即使是没有效果,也无所谓了,就当随便买了点补品吧。   这城里的药房也不多,距离这里比较近的也没有几家,顺着去找也就罢了,找到找不到的,全看天意吧!锦衣男子默默想到。   另一边,沈凌和韩实出了门就找地方定果树苗,毕竟这个东西他们那里确实是卖的挺少的,只能从远处买。沈凌还顺路去了趟铁匠铺里打制兵器,他上辈子最擅长使用的是一把军用短刀,有半个胳膊那么长,又锋利无比,用起来使臂使指,且用力方便,每每逼近丧尸都能一刀断头,他一向很珍惜。   这个朝代也没有什么禁武器的规定,所以沈凌也就让铁匠打制了一把类似的刀具,说是两天之后过来拿,有没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希望真的遇到危险,但是,出于对前世心爱兵器的怀念,沈凌还是可着好铁往上用好料,争取打出一把极好的刀具来,花费了不少银钱。   两人又在城里逛了两天,沈凌无意中在某家种子店铺里发现了一些草药的种子,虽然没有人参之类的,但是也有一些相对比较珍贵的,值得他往上浇点灵泉的药草种子。   但是沈凌也不可能一直靠卖草药为生,毕竟,卖一次是运气,卖两次是运气,多卖几次,万一被人发现,要是对方心思再细腻一点,说不定会察觉什么不妥,所以这种事情一定要控制好次数才行,沈凌又买了一些其他的种子准备回去种种看。而且,沈凌还找到了一家做陶罐的手工作坊,上门去拜访了几次,却也不说自己有什么目的,搞得对方很是纠结。虽然对方很疑惑,但也是被迫和沈凌相识了。   在城里逛了几天,沈凌韩实两人才准备回去,沈凌取了刀具,载着两大车不同的果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回家了。   另一边,两个锦袍男子也找到了沈凌卖掉的野山参,花了将近两百两银子才将山参拿到手,两人忍不住暗自摇头,觉得太贵。山参只不过是过了遍手,竟然就翻了一番,真是无奸不商啊!不过对于两人来说两百两也不算伤筋动骨,虽然还是有点心疼,但是为了他们身体不好的娘,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他们即将赶赴边关上任,无法在床前尽孝,也只能靠买点东西找人带回去聊表孝心,可是家里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也只有一些稀罕的东西值得一送了。 第二十三章   沈凌歪坐在牛车上,任由韩实赶车,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望着湛蓝的天空,无论是看多少次,果然都不会觉得腻啊!哪怕只是吸一口干净的空气,感觉都是幸福啊!沈凌暗暗想到,躺在牛车上昏昏欲睡。   沈凌在城里雇了车夫给他送货,说他是来城里进货的,所以,韩实身后跟着的大车车子上载满了果树苗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沈凌躺的牛车上也同样装满了货物。   因为路途遥远,而牛车又慢,所以几人是打算着要走个几天的,也并不着急,晃晃悠悠的走在官道上。沈凌默默的想着,如果下次还要去卖珍贵的药材换钱的话,他有必要自己化个妆再跑另外一个城镇去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他总是能拿出好药材来的话,只怕就麻烦了。   沈凌正在昏昏沉沉的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索着什么,就感觉韩实突然拉住牛车,车身猛的跟着停下来,沈凌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前窜了窜,连忙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沈凌探头看向韩实,温声问道。“累不?要不我换你?”   韩实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似乎没有听到沈凌的话,沈凌才顺着韩实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正趴在道路上,身后的血迹似乎是一路从官道旁边的树林中延伸出来的,想来这人的求生意志还算顽强,竟然能一路爬到官道上来求救。   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也只有官道上才能碰到人了。   沈凌收回目光,微笑的摸了摸韩实的头,“乖,我们走旁边。”路这么宽,他们肯定过得去的。   韩实连忙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还带着些惊慌失措,沈凌心疼的又掐了掐韩实最近已经有些长肉的脸,柔嫩的肌肤滑不溜手,极富弹性。道:“乖,咱们不惹麻烦,这人一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善茬,而且伤他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不起。”   沈凌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上辈子亲眼见到多少人在他面前被丧尸分尸,他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了,在末世,心肠软的人早就死了,没死的也早晚要死,这是末世的规律,现在放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在他途经的路上,若是他在赶车,只怕连眼神都不屑瞟一下就直接走了。   韩实低下头去,似乎有些被沈凌说动,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希望他和沈凌惹上麻烦的,而且,沈凌都已经这么说了,虽然觉得很不好,但是,也只能……   “老……老板,这……这……”沈凌身后跟着的牛车的车夫也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见沈凌没有救人的意思,他一个穷苦赶车的,自然也不敢不会揽事,只是还是忍不住出声。   沈凌叹了口气,看着韩实虽然乖乖听话,但是目光中的犹疑闪烁不忍,又转头看了眼身后也目露不忍的车夫,摇摇头,暗暗告诉自己,这里不是末世啊!看看这湛蓝的天,干净的云,翠绿的树林,还有可爱的韩实和老实淳朴的村民,怎么能老是把以前的那一套拿出来用呢?万一被小孩觉得他冷血无情就不好了。   “算了,我去看看,你想救人的话,我肯定是要救的啊!我最疼你了。”沈凌叹了口气,刮了下韩实的鼻子,转身跳下牛车。   “我没……没有……”韩实脸一红,刚想解释,沈凌已经跳下去朝着受伤的那人走过去。韩实一时间目光有些晶亮,崇拜的盯着沈凌的背影,他就知道沈凌不会真的不管的,沈凌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沈凌走过去凑到跟前蹲下,扫视了一圈地上的人的伤口,是野兽的留下的痕迹,很好,至少不是什么刀伤剑伤,应该不至于惹上什么麻烦,沈凌松了口气,这才伸手准备将人扶起来仔细观察伤势。要是真的是什么刀伤剑伤,他就算此刻把人带走了,也是要留在下一个他们暂住的客栈里让他自生自灭的。那种人为的伤势,又出现在这种穿着锦衣华服的人身上,不用多想就知道太过麻烦,他才不会让自己扯进那些无聊的事件里。   但是野兽的伤就简单的多了,沈凌一手支撑住这人的后背,轻轻的将人翻过来,胸前果然还有三道锋利的爪痕,深可见骨,脖子上带着些腥臭气,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口水,沈凌也是奇怪了,野兽的口水都流到他脖子上了,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看他即使是晕倒在官道上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染血的匕首,就当他是自己把那只野兽干掉,然后才爬回官道上的吧!   沈凌小心的不撕裂他的伤口,双手用力将人抱到车上,道:“先停一下,后面包裹里的草药拿出来,对了,还有针线也拿一下。”这个人的伤口有点深,再加上路上颠簸,伤口必须尽量缝合一下,至于感染,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人伤口倒是不致命,但是流了这么多血,染红了一路,要生命垂危早就垂危了,在地上爬了那么久,该感染的也不差这一下了。   韩实傻乎乎的拿出沈凌要的东西,甚至没有细想沈凌要针线做什么,沈凌打开全新的一卷干净的白线,因为要出远门,这是韩实带的行李,沈凌抬头看向韩实道:“把头转过去,后面的那位师傅,你也把头转过去。”   韩实听话的转身背过去,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乖,身后的那位车夫却不这么想了,震惊的看着沈凌一手拿着的针线,一手按住伤患的伤口处,惊讶的颤抖起来,“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嘿嘿,你别管,知道的太多了对你不好。”沈凌不但看了很多科举的书籍,还随手看了很多医书,知道这个世上并没有手动缝合伤口的做法,所以也不想多解释,直接道。   “转过头去吧!都流了这么多血了,等下跟我们走还要颠簸一路,我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活,不试只怕真的就要死了。”   车夫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雇他的这位老板看起来极其的冷静,见到这么一个血人也仿佛没事人似的,说不定真的是挺厉害的一个人,他觉得他应该好好听话,也就转过身去,放下心来,完全不顾及缝合伤口到底合理不合理。   这种典型的依赖思想其实在这个时代里很常见,这里的人即使是给他们所谓的人权自由尊严他们也不会使用自己的权利,沈凌早已经见怪不怪,而且他相信,即使是他此刻拿刀子给这人补一刀直接送他归西,只要他在车夫转过头来的时候告诉他,他救不了了,刚刚咽气死了,只怕车夫都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更不会想着自己亲自走过来看一眼死人的尸体确认一下。   不过沈凌并没有打算给人补一刀,而是拿起针线给他把严重的伤口稍微缝了缝,对方似乎是要被沈凌弄的疼醒,又被沈凌微笑着弄晕,这么疼的粗糙手术,还是晕着比较幸福吧!   “好了。”沈凌取过他和韩实自用的水壶在伤口上浇水洗了洗伤口,伤口一圈有些还沾着泥土草叶,虽然他刚刚也清洗过了,但是也仅仅局限于伤口内。希望灵泉水能有消毒的功效吧!沈凌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连他和韩实平时喝的灵泉都贡献给这人了。   只是,他的水是不打算给这人直接喝的,万一喝好了他怎么解释伤口复原过快的问题,开玩笑,用稀释的灵泉洗洗伤口就自己偷着笑吧!   车夫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血人的伤口,果然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仿佛蜈蚣一样,也就猛地一缩头,对沈凌多了份惧怕,能在活人身上动针线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真好。”韩实转头回来的时候,沈凌已经手快的替这人遮掩了身上恐怖的伤口,免得吓到小孩,韩实对沈凌有一种近乎盲从的信任,见沈凌面带微笑,给病人穿衣服,也就以为沈凌救了他的命了,并没有多想什么。   沈凌抬头微笑,也不解释,“走吧!他需要休息。”   “嗯。”韩实点点头,又重新坐在了牛车的前面赶车,沈凌一手托着这人肩膀的一侧,让他整个人的身体往里弓,手一刻也不松开,怕颠簸扯开了他刚刚粗糙缝住的伤口,牛车磕磕绊绊的走在官道上,颠簸不止,但是一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伤口大出血。   直到下一个客栈,沈凌才将对方安置在房间里,打发韩实去休息之后就彻夜守在这人屋里,怕他发烧发炎,时刻注意着对方的伤口,还弄了一些草药掺杂着灵泉给他敷上。沈凌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夫,正常的上药看病他也是会的。   直至半夜,对方才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也并没有发烧,看到守在一旁的沈凌时,倒是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连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道谢,“在下穆鸿远,多谢小哥救我。”   “客气,公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沈凌笑容甜美,语气温和,好不容易衣不解带守着伺候着救活的人,又看起来是富家子弟,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不好好拉拢关系要到足够的好处,他都对不起自己这一天辛苦忙碌,不急在这一时。 第二十四章   穆宏远精力不济,身受重伤,也根本提不起多少精力来说话,他只是记得自己为了求生拼死爬到了官道上,然后就彻底的晕了过去,中间又似乎做了很多痛不欲生的噩梦,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沈凌,而自己躺在床上,想来,正是面前的人救了他了吧!所以他才赶紧道谢。   穆宏远听到沈凌让他休息,也就不再客气,闭目又沉沉睡了过去,沈凌盘腿坐在穆宏远床下的脚凳上,时不时的就伸手摸一摸对方的额头,测量他的体温,或者用手背隔着纱布轻触碰伤口所在,看是否发热了。   一夜过去,韩实端着早饭走进来的时候,沈凌已经彻底的扛不住趴在了床沿上睡去,眼下明显的黑眼圈让韩实眼睛又红了,沈凌警觉的醒了过来,虽然还是很困,但是,他脑子里放着事,也睡不太熟,他这段时间睡觉的时候警惕性已经下降不少了,至少不会因为韩实在他身边翻身换姿势睡觉而惊醒。   “早,小石头。”沈凌转头看到韩实,微笑的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你守了一夜吗?”韩实内疚的问道。   “还好,其实白天更惨,颠簸一路,我都必须扶着他一路,生怕他伤口裂开,手都要断掉了。”沈凌装模作样的甩甩手。   韩实连忙上前一步抓住沈凌的手揉捏,自从卖春联之后,他在捏手上面的技巧就与日俱增,沈凌嘴角一弯,没有说话。   床上的穆宏远也被韩实进来后两人的说话声音吵醒,他本来就因为身上的疼痛睡得不安稳,稍稍有点声响就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静静的听着,他虽然向沈凌表示了感谢之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一直防备着的。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救人,你也不会这么累。”   “我这不是给儿子积德么,等咱们以后有了孩子,老天爷看在我做了那么多好事的份儿上,想来也一定让你生的顺风顺水。”沈凌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几乎张口就来,惹得韩实又羞红了脸,不过也忍不住有些哀怨,可是明明还没有圆房啊!虽然沈凌嘴上老是花花的说要跟他生孩子,但是却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他一边很害羞,一边也是有些担心的,谁家的夫夫能不圆房呢?不圆房,那就还不是正经的夫夫。   一想到和沈凌还不是正经的夫夫,韩实就忍不住又慌又怕,平时和沈凌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翻身做点小动作,他听说男人是耐不住勾引的,不能靠近对方磨蹭,不然对方可耐不住,可是他跟沈凌磨蹭了那么久,沈凌还是对他没有兴趣,韩实也就对自己的容貌越发的自怜自哀起来,他肯定是长得太难看了。   从没有发现韩实在‘勾引’他的沈凌继续微笑着,自觉自己简直是二十四孝老攻,这年头,像他这么疼媳妇的可是不多了。   床上的那位心情也有些复杂,他可不知道沈凌守了他一天一夜,还给他治伤,还照顾他,白天还扶着他走了一路,原本的一点防范之心也渐渐消散,自觉自己只是运气好的遇到了一对心善的夫夫而已。   而且,自己的伤势他自己是清楚的,被熊瞎子扑了一爪子之后,他整个人都觉得快要散掉了,浑身火辣辣的闷痛,好不容易脱身又爬行了那么久,他也回头看过自己爬过的路,流了那么多的血,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怕是伤的不轻,说不定这次就抗不过去了,若非这对夫夫救了他……   穆宏远轻轻咳了咳,打断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的暧昧,韩实果然猛地后退一步,和沈凌拉开距离,沈凌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是回头的时候又是一脸微笑,“公子醒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凌不说穆宏远还没有感觉,这么一说,他就感觉到自己闷痛的胸口下,还有一丝饿的感觉,虽然被痛掩盖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有的,而且,吃点东西才能更好的恢复不是?穆宏远连忙道:“好像是有些饿了,多谢小哥了。”   沈凌看着年纪不大,甚至都不如旁边他自己的夫郎年纪大,所以穆宏远也就这么称呼他。   沈凌并没有拿韩实端过来的馒头米粥,而是转身去取了包裹中干面饼子,这可是他经过一系列研究实验之后得出来的,已经做到将近完全脱水的面饼子,里面还夹杂了胡萝卜丁蔬菜等,虽然看着花花绿绿的,但是营养成分绝对一流,而且胡萝卜多有营养啊!还便宜……   他还给面饼子取了个名字,叫做压缩饼干,以纪念他参考的原型,虽然它们之间并没有一丝丝的相像之处,但是总体来说,其根本目的应该是差不多的吧!都是压缩到极致的高营养食物,用于维持人类生存的体能,且味道都不怎么好。   沈凌将面饼子掰碎了放到韩实端过来的米粥里,做成了一碗极其稠的糊糊,颜色十分的诡异,穆宏远眼角抽了抽,但是他是伤患,而且寄人篱下,必须要表现的温和有礼,不挑剔讨人喜欢才行,绝不可以随便乱发自己公子哥脾气,哪怕给他喂猪食,只要能让他吃饱,让他养好身体,他都必须忍耐,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沈凌将糊糊端到穆宏远面前的时候,穆宏远连眼皮都没挑一下,依旧保持温润的微笑,试图使人心生好感。   沈凌反倒有些不忍了,想到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吃到的诡异混合物,沈凌还是解释了一句,“吃东西了,你别看它难看,这里面有盐有菜还有胡萝卜还有面,而且用水一泡就能直接吃,可能味道确实是不怎么样吧!但是绝对跟一顿饭是一样一样的。”   而且压缩饼干体积小,这人吃下去之后即使消化了也没有那么轻易的想要上厕所,还给他补充了足够的营养元素,这不是对两方都好的事情吗?在穆宏远不知道的情况下,沈凌已经默默的决定在找到接手的人之前,以后的日子里他都要给穆宏远少喝水,免得天天跑厕所,给彼此制造麻烦,毕竟现在照顾病患的人可只有他一个啊!   他是不会让自己娇滴滴的媳妇去伺候其他男人的!   穆宏远微笑的被沈凌一勺一勺的喂了一碗带着淡淡咸味和胡萝卜味道的糊糊,其实味道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只是刚刚的制作方式实在是惊到他了,真的吃起来,也不过有些像是粥里泡了菜,而且是没有任何硬度的菜,轻轻一抿就在嘴里散开了。   那是当然,为了做好压缩饼干,沈凌可是把胡萝卜和青菜切的跟肉馅似的,又和面煮熟,体积也就更加小和软糯,脱水之后就和面一起混合形成硬块,用水一冲,散开之后自然就没有任何硬度了。   “多谢小哥。”穆宏远嘴角沾着一丝白糊糊,态度依旧温和有礼。沈凌忍不住转过头去,拿了干净的手帕给他擦干净,穆宏远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韩实问沈凌道:“那咱们今天要走吗?”看他们救的这个人,实在是不像是能走的样子啊!韩实也有些纠结。   “不走了。”要是拖着重病的穆宏远走,只怕这人的伤口会复发,本来就已经在生命垂危的边缘,实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哦。”韩实低下头去,又有些难过,都是被这个病人拖累的,若不是他非要沈凌去救人,沈凌也不用熬夜伺候人,一宿不睡觉,还要喂饭换药耽搁行程,而且这人伤的这么严重,十天半个月的只怕也难以好起来,那岂不是要让沈凌伺候他那么久?!这怎么可以!   韩实突然看向沈凌。“以后我来照顾他吧!”   “想都别想,你是我媳妇。”沈凌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热乎乎的馒头一口咬下去,闷声道,他就是不抬头都知道小孩在想什么,直接就拒绝掉,他喜欢小孩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小孩心思单纯,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让他能最大程度的放下警戒心,付出自己的信任和喜爱,而不必担心背叛。   韩实低下头去,嘟囔道:“媳妇也没见你……”   “什么?”沈凌抬起头,没听清。   “没什么。”韩实转过头去,耳朵有些红。   “两位,可是因为我的事情?”床上的人突然插话,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沈凌抬起头,手里的馒头还是没有放下,道:“你别想太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道轻重。”最重要的是救就救了,干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说不定得到的好处还大一些,要是这人只是一身衣服好,没有一点权势可仗财富可用,那他就留人在他家的新院子里,给他打打零工还债也不算亏本,至少能扣个两三年吧!   “两位,多谢你们照顾我,其实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家人来接我,我是怀州府台的幼子,穆家的二少爷,一直在京城读书,最近因为怀州考试在即,我户籍在此,所以才赶回来考试,却不想在林子里遇到一只熊瞎子,我的书童死了,我也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才爬到官道上求救。如果两位愿意替我传消息给家人,穆家定有重谢。”   穆宏远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觉得胸口都被震的有些疼,眉头都微微皱起。   沈凌听完穆宏远的话,突然转身拍了拍韩实的肩膀,夸奖道:“有眼光。”一救就救了个这么值得投资的。   “啊?”韩实不解。 第二十五章   沈凌转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穆宏远,让穆宏远一时间又有些紧张起来,原本放下的警惕又提了起来,莫非这人跟穆家有仇,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才会有如此表情?   “穆公子,我和我夫郎也是怀州人,令尊刚好我们的府台大人啊!”   “哦?”穆宏远自己吓自己,一惊一乍的,又加上之前说了那么多话,此刻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只想休息。   “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我跟夫郎是要回家,公子你是要回去赶考,咱们正好顺路,如果你想要跟我们一起走也可以,我们等你伤势好一点了再带你回去,如果你觉得想要留在客栈里养伤也行,我跟夫郎先回家,然后我去贵府传话,让贵府的人来接你,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沈凌会骑马,他完全可以将韩实暂时留在客栈里,自己买一匹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一天就能跑一个来回,将消息告诉穆府,但是沈凌担心韩实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人又呆又依赖他,十分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客栈,干脆不说这种选择。   穆宏远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沈凌的意思,沉思了一下,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的话,谁来照顾他?而且,出门在外,世道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太平,他一个重伤在床的病人,留在没有人照顾的客栈,怎么想怎么觉得危险啊!虽然恩人小哥提出的第二条路实在是有些缓慢,等他伤势好的差不多了,那要等多久,但是,这确实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穆宏远才道:“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虽然这样会拖累面前两人的行程,但是,他还是先考虑了自己,大不了日后再多补给他们一点银钱就是了。   沈凌微笑,“那好,其实也未必非要等到公子好一些了才行,这里是官道旁边的客栈,我勤快的打听着,如果有人路过怀州,就让人传消息回去,想来也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他的果树苗可还在呢!真的放个十天半个月的,即使是带着土,勤洒水,只怕也扛不住这么久,他才不傻。   “那,麻烦了。”穆宏远有气无力的道。   “应当的,公子好好休息。”沈凌拉住韩实走出房门。   “那车夫怎么办?我们只是租了他两天而已。”韩实问道,按照路程,原以为两天是能到家的。   “加钱就行,这是小事。”沈凌道。   沈凌给了店小二一百文铜钱,让他帮忙打听一下这里有谁是往怀州去的,这里距离怀州并不远,不到百里,又是考试在即,在外地读书的学子都在陆陆续续的返乡,其实很好找到。   不到下午,店小二就给沈凌报上来了将近十来个的名额和房间号,沈凌找店小二要了笔墨,付了钱之后就写成一封封的书信,跟穆宏远要了私章盖上,便准备挨个上门拜访,请人送信。   穆宏远在见到沈凌写的书信之后十分的惊讶,沈凌穿着看起来和一般的乡下人没有什么两样,却不想竟然有这么好的一手字体。只可惜这人练就的不是平正醇实的官方字体,在科举之时必然吃亏,虽然这一手字潇洒漂亮,但是也只能在民间流传,难登大雅之堂。   沈凌并不知道穆宏远在心底可惜他的字,开口道:“公子,你身体受伤,我来替你写这封信吧!咱们多写几份,也免得一封两封的传不到地方。”   穆宏远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凌当着穆宏远的面盖了章之后又把章塞回穆宏远的荷包里给他挂好,示意自己绝对没有拿走做什么坏事,他知道这种官家子弟的私章其实在某些时候会有特别的用处,穆宏远果然表情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凌拿着信纸离开房间,取出其中一张白纸塞进自己怀里之后,就挨个去拜访那些会途经怀州的客栈客人。   一直到晚上,沈凌才返回,进屋之后抓起桌子上的茶水闷了一口,道:“办完了,一共有七位答应了的,想来至少有一两封能到地方。”   穆宏远转头看着沈凌的目光有些纠结,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沈凌所说的话。   “怎么了?”沈凌也发现穆宏远的不妥。   “我……”穆宏远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沈凌略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公子,是想如厕?”   正是……穆宏远耳朵有些红,微微侧过头,不在看沈凌。   “明白!我来扶公子吧!只是公子身受重伤,腿骨断裂,只怕是不好离开这个房间,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吧!”   穆宏远一声不吭,只能默认。   沈凌从来没有做过护工,但他作为大夫也是见过护工伺候这种手脚都不能用的病人的,所以自己做起来也还是不算太有问题,他也并不介意见到男人女人的什么什么的,他可是大夫。   但是穆宏远却羞了一个大红脸,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少吃东西少喝水,哪怕伤口好的慢一点也无所谓!这一点正好和沈凌期待的一样,毕竟他对伺候人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沈凌一边照顾穆宏远一边还抽空想了想,以前电视剧里那些被女主救了的男主们,中毒受伤不能动的时候是怎么上厕所的?难怪后来男主们都娶了女主。   深夜,沈凌继续蹲在穆宏远脚踏上守夜,这种在危险边缘的病人放在医院里也是要二十四小时看护的,他就是那个兼职大夫和护工的苦命人,沈凌望着关的紧实的窗户默默的想到,外面还隐约传来鞭炮声。   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韩实抱着被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走进来,似乎是光着脚,一点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沈凌无奈,伸出手来,韩实想了想,默默的走过来把手放在沈凌的手心。   “冷吗?”这时节正是冬季,光着脚走过来岂能不冷?   “你更冷。”韩实默默的凑过来,将被子盖在沈凌身上,其实沈凌是真的不冷,这屋子里可是躺着重伤的病人,炉子彻夜燃着,烤的屋子里暖洋洋的,而且,他也不傻,脚踏只是他坐的地方,地上还有一床被子,而且这里是客栈的二楼,是木制的地板,楼下还有人烧着炉子呢。   他说的是韩实光着脚走过走道的时候会冷,走道里可没有人烧炉子。   韩实抱着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瞪着大眼睛认真的抱紧沈凌,似乎要给沈凌取暖,还不适的动了动,沈凌感觉到韩实只穿了一件中衣,却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大家睡觉都是只穿中衣的,又不是光着来勾引人的。   “我来守夜,你睡一会儿吧!”韩实道。   不得不说,沈凌确实是有点困了,闻言,也就不再强撑,“那你困了叫我,记得过一会儿就摸一摸他的体温,要是发热就马上叫醒我。”   “嗯。”韩实点点头,沈凌才歪着身体躺下,紧靠着韩实,闭上眼睛,黑暗里,韩实脸上通红,平时即使是和沈凌睡在同一张床上,沈凌也都不会靠他这么近,果然他来这里是来对了呢!有一点进步了,要继续努力!韩实目光中神采飞扬,带着点小心思得逞的欢喜。   沈凌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韩实的中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他的一只手还插在里面,韩实趴在一旁,也睡得很沉,沈凌一惊,连忙站起来去试探穆宏远的体温,正常,沈凌松了口气,在这种完全没有防止感染药物的古代,可千万别发烧了,那样就麻烦了,他可不想表现的自己特别厉害,能解决伤口发炎的问题,不过看起来他的灵泉确实是挺好用的。   韩实趴在床上脸捂在被子里,感觉到沈凌的手快速的抽走,似乎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穆宏远身上,心里一阵阵的委屈,他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小心翼翼的在不吵醒沈凌的情况下摆成这个姿势的,沈凌竟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韩实有些委屈。   “小石头,醒醒,天亮了,快点回你房间去睡觉。”沈凌推了推韩实,韩实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醒过来了,知道你是装的,眼珠子一直在动。”沈凌好笑的低声道。   韩实才默默的睁开眼,坐起身来揉了揉眼。   “回房间去,乖。”   “嗯。”韩实点点头,抱着被子起身,光着脚走在地板上。   “等等,穿我的鞋,等下换好衣服再拿来还给我。”   “哦。”韩实继续闷声点头。   沈凌这才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准备起来洗漱,刚刚醒来的一幕他根本没有走心,此刻基本已经忘掉了,手插在衣服里又怎么样?睡着了翻身,醒来后什么奇怪的姿势都可能有,根本没什么值得细思的。   至于韩实的种种勾引,对于习惯了现代人勾引手段的沈凌,完全意会不到晚上睡觉抱胳膊这种行为能称得上是勾引啊!而且连个有歧义的眼神都不给,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不过沈凌倒是自己给韩实的这些行为定性了一下,那就是,韩实睡姿不好,睡觉的时候老爱翻身,他最近正在努力习惯,不断的降低自己睡觉的警惕性,争取做到,无论韩实怎么翻身他都不会醒。   过日子嘛!总是要两个人彼此习惯,彼此忍耐,彼此磨合的,沈凌一直这么坚信着。 第二十六章   沈凌又给穆宏远擦了点灵泉,伤口依旧没有发烧,反而有好转的迹象,虽然恢复的速度快了些,但也并没有快到让人惊奇,看起来也只是因为穆宏远年轻体健,恢复力强而已。   “公子,早啊!”沈凌拆开穆宏远的纱布,露出下面沾着药物的狰狞伤口,和蜈蚣脚一样的缝伤口的痕迹。   穆宏远被疼的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还是第一次注意自己的伤口,之前也换过一次药,但是,他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一心只跟疼痛对抗了,没有精力注意伤口,而现在……   穆宏远瞪大双眼,惊恐的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声音都有些变调,“这是什么?”   “你别紧张啊!这只是我的治疗伤口的方式,你的伤口太深了,都深及肺腑了,要是靠正常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把它缝了起来,你别动,我缝伤口就是为了怕伤口裂开啊!你能不能别动!”沈凌见穆宏远似乎受不了的扭动,甚至想抬手去摸一摸伤口,连忙按住他,他可是带了在开水里煮过的白手套才碰的,这人很久没有好好清洁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发炎了怎么办!   “你缝我……”穆宏远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缝你,混蛋我就知道会这样!”沈凌忍不住骂了一句。   多少年总结的经验了,救死人不救活人,不就是这个道理。死人还能换取物资,还不拖累行程,实在不行当行李打包捆在车顶都无所谓,但是活人,值得被救的活人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事逼,曾经有一次他为了给人消毒,按住对方用烈酒浇洗对方的伤口,让对方疼的哭爹喊娘,虽然很疼吧!但他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啊!最后回到基地,那人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在他身上开道口子给他来个酒浴。   人这种东西啊!向来是比丧尸可怕,也比魔鬼复杂,他就说救人是麻烦吧!沈凌忍不住吐槽,一时间连穆宏远的身份会带给他的便利都顾不得了。   “你他妈听我说完啊!你再动信不信我把你身上的线现在就给你拆了,让你见见自己的肠子骨头!”   穆宏远瞪大了眼睛,浑身瞬间僵硬,惊恐的看着沈凌,似乎被沈凌描述的景象给吓到了,沈凌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穆宏远,一脸严肃的道:“你不用怀疑,我现在把线拆了,保证你能看到自己的骨头,你想看看吗?”   他一点都不想看,穆宏远还没有从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中缓过劲来。   “穆公子啊!你想想,我是在救你还是害你,我跟你说句实话,你也别嫌我吹牛,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您身上这一身伤,当时在官道上救你的人就算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他也救不了你的命,只有我!只有我能救你!你要是不信,日后去找个大夫问问,流了一路的血,伤口深可见骨,腿骨折断,肋骨折断,内脏受损,伤口稍微扒拉一点就能看到肠子了,还一身的脏污泥泞,你看看谁救得了你,你以为你这两天只是在养伤吗?错了!你是在搏命!你时时刻刻都在没了小命的边缘,我为什么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回房间睡觉也要守着你,为什么只给你吃面糊糊,一点硬的不好消化的都不敢给你吃,你觉得你的心肝胃肠还是一点没受伤吗?”   沈凌义正言辞的道,眉头紧皱,极为不满。   穆宏远嘴角动了动,眼睛里突然流下泪来,“我不会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当官,我还没有……”   “等等等等!你不会死,放心吧!我会把你救活的,前提是你要听话。”沈凌轻轻拍拍穆宏远的肩膀,想到什么,又耸耸肩,“让你提前看到身上的伤口也好,做个心理准备,省的等穆家来人的时候,他们可不好解释,万一以为我把你怎么了,那可就不好了,穆公子啊!记得替我解释啊!”   穆宏远低着头,不说话,沈凌只能当做他听到了,即使是他当做没听到想恩将仇报,沈凌也不怕,除了他这个世界没有人敢拆穆宏远身上的手术线,只要穆宏远不想一辈子带着这些线到处跑,他怎么着都不会有事。   沈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线只有我能拆,明白吗?”   穆宏远猛地抬头。   “你想想,以前没见过这种治疗方式吧?”沈凌突然扬起笑脸。   就是没见过他才觉得可怕,才觉得面前的人具有危险性,跟他一开始想象的不一样,才想要挣扎逃命啊!穆宏远在心底哀嚎,觉得这几天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可是却偏偏醒不过来。   “这种方式只有我会,我在山里跟一个老头学的,他说自己是隐居避世的神医,在山里呆久了想出来看看人世,正好碰到了我进山砍柴,我跟他学了很久呢!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嫡传弟子,不过他不让我叫他师父,只让我叫他老头。”沈凌耸耸肩。   穆宏远嘴唇动了动,低声呢喃道:“隐居避世的高人么?”   “可能吧!我倒是觉得他有点像是神仙,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了,而且又生了一场大病,我觉得这病就是他带给我的,病了之后,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却偏偏把他教我的很多东西越记越清楚,最后,我的病还莫名其妙的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奇怪吧?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我觉得你也挺不正常的……”穆宏远低声嘟囔。   “我听到了。”沈凌微笑。   穆宏远头皮一麻,不敢再说话。   “穆公子啊!我医术很好的,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你以后找个大夫看看你的伤口就明白了,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像我这么好,把你的伤口养好了,还没发烧不发炎,保住了你的小命,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当世绝对算是神医了。”沈凌毫不自谦。   穆宏远继续不说话,但是神情却有些松动,他也是有常识的,仔细想想,自己的命真的是保的不容易,他一开始真的觉得自己是会死的啊!但是自从被救了之后,他却没有那种频死的恐慌了,身体也在一点点的好起来,这个人,说不定真的是神医,而非一般的乡下赤脚大夫。   “多谢神医。”穆宏远默默的道,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我身上的疤痕太难看了,以后会跟蜈蚣一样么,我还没有娶妻,还请神医帮我。”   沈凌想了想,“治疤我可没把握,我学的都是救命的医术,不过倒是可以试试看,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穆宏远猛地瞪大眼睛,他身上这么难看的伤口日后都能祛疤吗?这可真是神医了,至少他所知的,可是没什么大夫能说这样的大话。“多谢神医!”   沈凌笑笑,这才拿着自制的药物,给穆宏远换药,穆宏远瞪大眼睛盯着,似乎想要确定什么,换药的手法其实也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大夫的对吧?沈凌并不怕他看,熟练轻巧的处理好伤口之后就换了纱布,才算结束换药。   傍晚,沈凌依旧守在穆宏远的床边盯着,穆宏远对沈凌的态度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见他果然又如以前一样坐在他床边的脚踏上,穆宏远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感激,之前他都是很习惯的。   穆宏远自幼有奴仆服侍,日日有人守夜,他的脚踏旁经常会有奴仆睡觉,他从来不觉得有人睡在屋子里打地铺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也一直对沈凌守夜这回事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今天听沈凌说了一通,他才惊觉,沈凌不是在给他守夜,是在守他的命。   “神医啊……”穆宏远目光闪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聊聊天。   沈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都叫了一天神医了,换回以前的称呼吧!我只是乡下人,不敢当公子这么称呼。”   “别啊!您可是神医,老神仙的徒弟。”穆宏远没办法求证沈凌所说,只能当做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若不是真的,那怎么解释沈凌身上的种种本事,会治伤会写字,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乡下人能做到的。   “还是按照以前的叫我吧!没什么人知道我会医术,你说出去我还得一个个的解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这样啊!”穆宏远理解,“那我还叫您小哥,但是您放心,您在我心里,还是神医的。”   沈凌有些无语,这人到底什么时候睡觉。穆宏远一直试图聊天,找话题硬聊了半个时辰,最终才被沈凌不耐烦的制止,当然沈凌白天已经发过一次火了,为了不吓到穆小公子哥,沈凌好言相劝的让他赶紧休息,对身体好,他现在可还性命垂危呢!   穆宏远吓得连忙闭眼休息,他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和锦绣前程,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么个小客栈里,也就顾不得继续和沈凌聊天打好关系了。   沈凌坐在床边,随手翻出一本往年考题研究,这是他带出来的课外读物,对!就是这么艰苦努力,对自己狠一点,以后才有资格对别人狠。   “吱……”门口走道的木板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到了松动的木板,沈凌抬起头来,一般人光明正大的走过不会没有脚步声,而既然有声音那就说明门口一定有东西,韩实今天好像莫名其妙的生气了,根本不可能又蹑手蹑脚的过来,那么只可能……   沈凌放下书册,从穆宏远的床下抽出一把刀来,放在身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准备的充足一点总是没错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从房顶上掉下来一堆丧尸呢?不对!是小贼呢!   沈凌呼吸均匀,屋子里静悄悄的,门外又消无声息起来,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沈凌并没有把刀具放回去,而是随手放在自己的被褥里,自己则轻轻的歪到在被褥里,闭目休息,屋子里微弱的灯火还在闪烁,时不时地跳动一下。   许久,门突然被轻轻的撬动,沈凌猛地睁开眼,目光直射卡在门缝中撬动门闩的匕首,突然起身拿着刀冲过去打开门,一脚踢了出去。   没来得及防备有人开门踹人的小贼瞬间被踢了个正着,穆宏远也跟着惊醒过来,转头看向门口,正看到几个用破布蒙面,身着补丁粗布衣服的男子围在门口,而沈凌只穿着中衣,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半个胳膊长的短刀朝着拿匕首的蒙面人就砍了下去。   好狠!穆宏远被震惊了,这一刀要是对方没用匕首挡住,简直直接砍死人,而且也不知道沈凌是怎么练的,招招朝着脖子砍。   沈凌动作狠辣,拿匕首的人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一招下来就卸了胆气,忍不住想要往后躲,沈凌反身砍向其他人,对方一个踉跄就要躲开,他手里根本就没有拿匕首,他们只是来偷东西的。   “神医不要!他们只是偷东西的小贼。”穆宏远忍不住开口,他实在是见不得在他面前杀人,也从来没有见过。   沈凌并没有下死手,堪堪的在对方脖子前停住,身后的其他人似乎已经反映过来,沈凌一开始仗着的也不过是打个猝不及防,下手狠辣,现在后背空对着敌人,对方自然反映过来要动手。   沈凌先下手狠毒,对方也开始不留情起来,沈凌身后的人掏出匕首就要捅沈凌一刀,沈凌已经靠到前方扑在刚刚被他制服的人身上,回头明媚一笑,带着久经战斗的冷漠凶狠,“你以为我会把后背放在你的嘴边?”被咬一口怎么办?   对方捅了一个空,就见沈凌已经反手用刀卡在他压住的人身上,“住手!不然我宰了他。”   没有人怀疑沈凌不会杀人,甚至所有人都觉得沈凌杀惯了人,才能有这种冷静平淡却杀气凌然的表情,沈凌动了动手腕。   “别别别!大侠饶命,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几个人彼此都是同乡,更是亲戚,见此连忙下跪求饶,一般这种情况也不会有谁对他们赶尽杀绝,最多就是送官府而已,送官府也比送了命强。   “起来跟我走!”沈凌心里担心着韩实,抓住人质后就朝着韩实的房间而去,韩实的房间也被人撬开了,沈凌一脚踹开半掩的门,拉着人质就冲进去,韩实在床上猛地惊醒起来,屋子里的两个正在翻东西的小贼也被吓了一跳。   “小石头,过来。”沈凌见韩实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才开口道。   “夫……夫君。”韩实吓蒙了,慌乱无措的叫道,仿佛这个称呼能让他觉得安心一点,有他相公在,他肯定是没事的。   擦!沈凌差点被叫的腿一软,忍不住哀怨的看了一眼韩实,什么时候叫不好,等不忙了在被窝里叫一夜都没关系,干嘛非要挑这么紧张的时刻,害得他差点连刀都拿不稳了。   可是其他小贼可没有人觉得沈凌拿不稳刀,反而紧张的看着刀锋到他们兄弟脖子的距离,生怕沈凌抖一抖就蹭上去了。   韩实已经下床抱着衣服靠近沈凌,沈凌见韩实在他能护住的范围之内,才开口道:“面罩解下来。”   几个小贼互相看了看,才摘下面上蒙着的破布,“大……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大侠看在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份儿上,饶了我们一次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打算做,就是想偷点东西,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家里还有个五个月大的孩子要养啊!”   沈凌好笑的看着几个人依次跪下求饶,这些人都不是心狠手辣的土匪强盗,更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最多只能算是小偷小摸,跟他们村的沈狗子等人差不多,只是到处流窜的流氓混混,但是沈凌却不信他们是穷苦人家,穿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为了行动方便,怕弄脏好衣服,再不然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可以随时求饶用。   “是吗?我怎么觉得在城里的酒楼见过你们。”   众人猛地一僵,互相看了看,不发一言。   “小石头,你看看这些人,眼熟吗?”   韩实连忙把脑袋从沈凌胳膊上拿开一点,打量这些小贼,不眼熟,韩实摇摇头。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些人就是在城里酒楼,坐在我们旁边的一桌啊!估计是听到了你我的对话,知道我们身上有卖山参的钱,才过来偷盗的,估计也跟了几天了吧!今天是踩好点子,才准备动手了。”   韩实瞪大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果然是有一点点眼熟的,韩实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小石头,这次要长个教训,以后要记得,财不露白,在哪里都不能说我们身上带了多少银子,世人都是有耳朵的,身边人来人往,你怎么敢说自己身上有一百两呢?你知道身边的人都是什么人吗?”   韩实一愣,猛地反应过来,难道这些人都是因为他说的话才引来的?!又猛地转头看向沈凌,见沈凌表情平静,似乎是肯定就是这样,嘴巴忍不住微微张开,片刻,“我……我不知道……我……”   “没事,乖,你就是这么笨笨的我才喜欢。”   喜欢……韩实还没内疚完,又蒙了。   “好了,各位,别装模作样了,这招在我这里不好使,什么穷苦人家生活不下去了,家里有五个月大的孩子,都在酒楼里吃饭了还在这里跟我装穷,小爷长这么大那还是第一次下酒楼!”沈凌怒声道。   众人知道自己被戳破了,也都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得了,见官去吧!”沈凌不想多言。   众人一阵骚动,但是又想了想,他们也没偷到什么东西,没有赃物,平时见官府也不是第一次,最多又是和以前一样打个几板子,也就不敢再动,生怕沈凌真的动手划他们兄弟脖子,只能乖乖听话。   “小石头,把钱拿出来,塞到这人身上。”   众人:……   “不……不对啊!这位大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可什么都没偷到啊!”被沈凌挟持的人都快哭了,把钱塞到他怀里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一百两银子,要是偷到手里,又被抓了,罪过可就不一样了。   沈凌道:“当然是送你进去坐个十几年的牢房啊!免得出来祸害旁人。”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众人纷纷求饶。   “想求饶了?”沈凌微笑。   “对对对!”众人纷纷点头。   “我放你们一马我能有什么好处?”沈凌问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有人道:“大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   “我也不要什么,这样,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个的问。”   “这……”   “有意见?”   “没有!”几个人连忙收起撬门溜锁的工具,走出门口,沈凌压住怀里的人,低声问道:“想让我信你们,总得先留下身家地址才行,说,哪里人啊!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种了几亩地?说,一个字都不许拉。”   很快,沈凌问完之后就堵住他抓住的这个人的嘴,让他面对墙壁站着,又走过去打开门,叫下一个进来,几人见沈凌一开门,被挟持的人已经不在了,连忙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正看到他们兄弟似乎在面壁思过。   “下一个。”沈凌微笑,手里提着刀,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此刻要是他们突然动手,不知道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怎么?想什么呢?”沈凌晃了晃手里的刀具。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块铁板太硬,也没打算对他们下死手,没必要死磕,众人低下头,乖乖的站出一个人,跟着沈凌走进屋子,“说,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种了几亩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种了几亩地。”   “额?”   “如果骗我,我就一人砍了你们一条胳膊,再送你们去官府,保证你们即使是出了牢房大门,也只能乖乖给我当乞丐去。”沈凌露出一脸残忍的笑容,低声道。   不多时,沈凌就审问完了所有人,轻笑的看着面前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一排人,“看起来说的都是实话嘛!”不同的人说的不同的点都可以对上,估计这些人之前也没有准备过全新的身份住址,应该都是真的,而且,他还让不同的人彼此说对方的情况,也都对的上了。   “我说大侠,您也不要什么东西,就问了我们兄弟们的住址宗族,我们也都告诉您了,要不您就放了我们吧!我们认栽了,再也不敢了。”大约是因为被挟持的人已经放了,蹲在地上的一排人看起来自在了许多,说起话来胆气也壮了不少。   “放了啊!当然要放了,但是我还有事情找你们做。”沈凌道。   “什么事情?”其中一人试探着缓缓站了起来,平视着沈凌,沈凌记得,这个人叫赵松,是这群人里唯一的一个‘长辈’,是其他人的小叔,年纪不大辈分倒是不低。   “你们是成县的居民,又常年在街上混,你说我找你们有什么事情,当然是找你们一起发财啊!”沈凌微笑。   “大侠,要做生意?”赵松挑挑眉,抱胸不以为然的道:“我说大侠啊!你身上这把力气和招数倒是不错,够狠够有劲儿,但是做生意,可不是一个乡下人能轻易做得成的,再说,你就不怕我们兄弟拿了你的本钱跑了?”   “你也说了,我身上这点功夫还行,也够狠,那你觉得,我知道了你们的宗族住址,我还怕你们跑了?退一步说就算你们真的跑了,宗族亲戚跑得了吗?你信不信我敢直接在你们族长身上动刀子?”   “你敢!”赵松挑眉,“你也就是一个人,难道还去我族里拼命不成?”   “拼命?不至于,你想太多了,对了,刚刚你们去的那个屋子里躺着一个病人,你们谁去看一眼他身上的伤口,回来再说我能不能干得出来。”   赵松转头示意刚刚被沈凌抓住的那个人跑去看一眼,那人飞快的转身跑出屋子,赵松又问道:“不知大侠想要做什么生意?”   “也没什么,就是问你们接不接运货的活儿,我不想出来送货接货,我看你们对这方圆几百里好像都挺熟的,能追我到这里下手,胆大心细路子熟,估计跟各地的人都有些交情,不像我,走到哪里都没有朋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所以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发财。”   跑出去的那个人很快惨白着一张脸跑了回来,凑到赵松耳边说了几句,赵松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转头看了眼沈凌,气势不自觉的弱了下来,声音都低了一度,“那,也是可以的,只要酬劳够,成县方圆百里,我们兄弟都没问题。”   “那就成了。”沈凌笑了,“合作愉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运货,运到哪里,怎么算酬劳呢?”赵松虽然有些憷了沈凌,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不过,这种会在人身上缝针线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这种事情也只有刽子手才能做得来吧!一般人拿着针的手都得抖,这人竟然在活人身上缝了好几排线,他们这种平时靠偷摸拐骗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心狠手辣的家伙了。   “不急。”沈凌脸不红心不跳,“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你们住的地方找你们。”   赵松突然觉得,他们把住址透露出去简直就是送出去把柄,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大侠你住在哪里啊?怀州?”这条路往前走,最可能的就是怀州了,或者是更远的地方,但是再远一点的,不至于往成县跑。   沈凌不说话,只是微笑,赵松也不敢再问,只当做自己没有问过。   送走这一伙不速之客之后,沈凌才转头看向靠近他不发一言的韩实,无奈的道:“还生气呢?”今天都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天的气了。   “没有。”韩实摇摇头,“都是我不好,才引来了贼。”韩实已经把自己在生闷气的事情忘掉了,一心沉浸在今天的贼是他引来的愧疚懊悔之中。   沈凌虽然说的和韩实说得不是一件事,但是沈凌还是听明白了韩实的意思,也就顺着韩实的话道:“哪有什么不好,今天这是好事,坏事变好事。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太危险,万一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混混流氓,而是凶狠的土匪强盗呢?我要是赶不及,你是不是就得出事?以后出门,一定要注意有些话不能说。”沈凌难得的语重心长的教育。   韩实低着头,眼眶里眼泪要落不落,果然是嫌弃他了吧!他就是知道自己特别笨,不会说话,以前是这样,现在跟了沈凌还是这样,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他也想像是其他受欢迎的双儿那样口齿伶俐,讨人喜欢……   他以前都是不说话的,但是现在跟沈凌在一起,他总是忍不住多说点什么,果然是多说多错啊!也许是因为这个,沈凌才没有跟他圆房,说不定还想着更好的那些双儿的吧!说不定还喜欢女人。   “怎么了?”见韩实哭的伤心,沈凌有些不解。   “我知道了,以后不多说话了。”   “不是让你不说话,是……”沈凌顿住,突然想到,像是小孩这种的情况,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能改变的吧!小孩从来都不是那种脑子转得快,口齿伶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一些在外生存的基本常识,他即使是今天教育了,明天说不定还会在其他地方出错。   罢了,沈凌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小孩就是这么可爱又单纯,他又不忍心强迫他什么,慢慢教育吧!不指望能变成什么聪明人,只要不惹麻烦就好了,即使是惹麻烦,他也会解决的,作为一个优质小攻,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啊!   “算了,没事了,以后只要记得不要随便说自己身上带的钱就好了,其他的不用你去想。”沈凌温柔的道,一件事一件事的教育,强行也拔高不了,何必让小孩难受。   韩实猛地抬头,刚刚不是还说有些话不能说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好?!   “可是你刚刚说……”   “刚刚的事情忘掉,是我说错了,不该对你有这样高的要求的。”   韩实瞬间又崩溃了,“你为什么对我不能有高要求呢?你还不跟我圆房,你是不是有钱了想要娶其他的好看又聪明会说话的双儿了,才不想管我什么样子的,呜呜呜……不对,你有钱了,说不定还想娶女人呢!其他村子的女人肯定愿意嫁给你,呜呜呜……”他就说他应该嫁一个穷苦人家的老实人,那样才能好好的过日子。   沈凌瞪大眼睛,这神一般的脑回路。   他什么时候不要他了,其他的双儿一个比一个娘气,明明都五大三粗的俊小伙,却偏偏抹胭脂簪花穿裙子,还用女子的自称,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啊!至于女人,那他还是去娶一个像女人的双儿吧!至少那还是个男的,符合他的性取向。再说,他最喜欢韩实了啊!算上上辈子,韩实都是他唯一一个看上的人。   “呜呜呜……你要是休了我我就去跟村里的铁牛过日子,反正我不回家,呜呜呜……”回家肯定会被卖的,到时候就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沈庄了,他还是想留在沈庄,以后沈凌娶谁他就去欺负谁,欺负不过也欺负。韩实蹲下去小声的哭了起来。   沈铁牛?!沈凌表情一时间变得精彩起来,觉得脑袋上莫名有点绿,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是村里极其穷困的人家,因为父亲生前欠了一大笔赌债,卖了田地房子不算完,还有一大笔欠债,后来他爹就被人打死了,只留下沈铁牛一个,倒是老实憨厚的一个汉子,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吃了不少苦头,终于把他爹的欠债还完了,但是,却也已经是三十多的老男人,没地没房子没爹没娘,所以也根本没有媳妇,整日靠打零工度日为生,最近正在攒钱,说是要买宅基地盖一间房子住。   擦!   沈凌即使是从来没有听韩实说过,但是他略想一想也能明白,这种条件说不定就是韩实最希望嫁的人啊!这么说,韩实盯着这人许久了?!暗恋?想嫁给他?!   沈凌突然站起来,脸色变化不定,伸手将蹲在地上的韩实拉起来,阴森森的道:“你想嫁给他?”   “呜呜呜……”韩实被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看着沈凌,只哭不说话。   “我哪里不好?”沈凌问道。   韩实摇摇头。   “喜欢老实人?想找个穷人家不嫌弃你的?我也不嫌弃你啊!”   韩实继续摇头。   “我是对外人不老实,但是我对你够老实啊!我说喜欢你就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你别摇头,咱们俩好好聊聊这个问题,聊不清楚谁都不准走!”沈凌突然怒声道。   韩实吓得一颤,特别后悔刚刚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看吧!他就知道他只要说话就会犯错的,呜呜呜……   “说!你觉得我哪儿不好!”沈凌的脸色越来越沉,揽住韩实腰的胳膊也越发的用力,使得韩实不停的向他贴近,甚至搂的他有些疼,蹭到了旁边冰冷的短刀,刀背摩擦过大腿的感觉让韩实几乎崩溃。   “呜呜呜……”韩实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吓哭了。“你放开我,你混蛋……呜呜呜……我又不是你夫郎,你别碰我……呜呜呜……”   “不是我夫郎?”沈凌笑了,阴森的表情和刚刚审问贼人的时候如出一辙,“拜了堂成了亲,你怎么不是我夫郎了?”   “呜呜呜……我们又没有圆房,我才不是你夫郎……你病都好了那么久了,呜呜呜……你就是嫌弃我,你一点都不老实,呜呜呜……你骗我说喜欢我,可是你根本就不碰我,我就是丑,就是笨,你不想要我干嘛要说喜欢我啊!欺负我有意思么……”韩实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声音也越来越低。   沈凌开始觉得有点头疼了,这都是什么逻辑,等小孩身体好一点了,等他长得大一点了再圆房不好么?似乎他和韩实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啊!他十五岁的身体倒是无所谓,但是韩实可还没养好身体啊!他可是能怀孕的双儿啊!能怀!孕!啊!   这他妈万一不幸中标,到底是生还是不生?家里连根人参毛都没有,就粗陋的乡下环境,他怎么忍心孩子就这么降生?!   沈凌丢掉短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家之主容易么?孩子生出来还得上学,乡下哪里有什么好教育,学沈三在乡下艰苦朴素寒窗苦读吗?!至少等他带着韩实在城里定居之后吧!还有孩子的同学好友,怎么着也得是一个充满着权贵人家孩子的环境吧!小孩小时候可是最容易培养铁哥们情谊的时候,要是和一群乡下小孩长大,他不是瞧不起乡下孩子,但是,为了前途着想,怎么着都是和权贵的孩子玩在一起优势更大吧!   擦!沈凌甩甩脑袋,想那么多干嘛!就算是他的小孩马上就要出生,他也照样能马上给他拼出一片天地来,保证让他的孩子拥有最好的,最优秀的一切,就算是装神医卖大力丸都无所谓。   沈凌看着韩实,韩实已经哭得脸都花了,完全没有体现勾搭男人的那种梨花带雨雨打芭蕉的美人落泪之感,显得相当的豪放放纵,沈凌却觉得韩实实在是真实的可爱,不!应该是太可爱了。   沈凌抬手擦掉韩实脸上的泪水,低声温柔的安抚,“我不是不跟你圆房,你太瘦了,我想把你养胖一点,这样,也好生养一些。但是,双儿怀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吧!”   沈凌眸色深了些,揽住韩实往床边移了移,韩实哭声顿了一下,被沈凌带着走了几步,似乎有些懵。   “想圆房吗?好啊!想要就直说么,我也不是不想的,除了这个没有对我不满意的了吧?放心,保证让你满意。”沈凌低声呢喃道。   韩实脸猛地爆红,整个人却被沈凌推倒在床上,韩实躺在床上僵成一根木头。沈凌突然轻笑一声,声音温和宠溺,“放轻松,我们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夜色深沉,烛火微明,鸳鸯帐里被翻红浪,染出一片春色。   另一边,穆宏远瞪大了眼睛,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的中衣和纱布被刚刚冲进来的某个土匪给扯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和密密麻麻宛如蜈蚣腿一样的手术线,大门四敞,寒风从门口向着屋里倒灌,火炉的存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穆宏远完全动惮不得,他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般期待沈凌的出现。   不是说好了要每日守夜的吗?不是说好了十二个时辰陪护的吗?!不是说好了他生命垂危要小心照顾的吗!!!   穆宏远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委屈的努力抬起胳膊,自己扯了扯被子,疼的龇牙咧嘴的给自己盖上。   有一点心酸,难受,想哭。 第二十七章   沈凌低头亲了亲韩实的额头,轻笑一声,韩实羞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趴在枕头上,不敢露出脸来,沈凌掀起一点被子,正看到一片光滑的裸背,目光随着向下,小孩穿上衣服看着挺瘦,但是身上却还蛮有肉的,微翘的臀白皙粉嫩,上面隐约可见几个红色的印记,沈凌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上去,捏了捏。   “啊!”韩实猛地翻身,露出一张大红脸,看着沈凌的眼眸委屈又茫然,几乎就要滴下泪来,沈凌心一颤,忍不住伸手掐了掐韩实的脸蛋,触手温润滑腻,韩实看起来更加委屈了。   沈凌轻笑着就想要再压上去,韩实已经快速的翻身,捂住屁股,嘟囔道:“你快点起来吧!天都亮了。”   “没事,不起也可以。”沈凌目光滑过韩实的背部,又伸了手过去。   韩实委屈的往一旁躲,最后只得抓住沈凌的手不让他乱动,眼睛红通通的仿佛一只小兔子。   沈凌叹了口气,伸手揽住韩实抱紧,“就一会儿,马上就起了。”   韩实这才没有挣扎,静静的被沈凌搂在怀里。   许久,“你快点起来。”   “嗯。”沈凌闭上眼装睡。   “你又骗我。”   “没有,马上就起了。”沈凌不得已松开韩实,十分不愿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外面的空气果然还是有些冷的,大冬天的就应该躺在被窝里睡觉啊!干嘛非要起床,沈凌不爽的想到,不过还是捞过自己的衣服,默默的穿衣服起床。   韩实终于等到沈凌爬出床铺,才快速的将衣服拽进被窝里。   “你不用起,再多睡一会儿,等下我把早饭给你拿过来。”沈凌温柔的道。   “嗯。”韩实乖巧的在被窝里闷闷的回了一句。   “把头露出来睡啊!”沈凌走之前不放心的嘱咐一句,才带上门离开。   韩实听到关门的声音,默默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偷偷的看了一眼门口,松了口气,赶紧起床穿衣服,天都已经这么亮了,根本躺不下去啊!   沈凌面带春.色溜达着走到穆宏远的房门外,门已经被早起的店里的伙计发现给关上了,沈凌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推门进去就看到穆宏远一脸虚弱,目光愣愣的看着床幔,一言不发。   “怎么了?”沈凌心情很好,嘴角带着明媚的笑意。   穆宏远终于等到他盼了一.夜的人,转头看去,差点被沈凌脸上的笑容闪瞎。   “吃早饭了吗?我去给你拿?”沈凌挑挑眉,随着说话的动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荡漾。   穆宏远哑然片刻,一时间憋了一肚子的抱怨竟被这表情堵了回去,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听到沈凌这么说,穆宏远才赶紧道:“唉,小哥。”   沈凌回过神,看着穆宏远,不解。   穆宏远在脑子里捋了捋自己要说的话,才咬牙微笑道:“你要不要先看一眼我的伤口,我的伤口都露在外面,放了一晚上了,昨天晚上有个小贼突然冲进来,扯开我的纱布,非要看我的伤口,然后他就被伤口吓跑了,也没有帮我合上,连门都没有关,还是今天早上伙计帮忙关的。”   “这样啊!”沈凌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下,“我看一下。”   沈凌走过去掀开已经沾了药物的被子,估计是不能盖了,下面的纱布果然已经扯开,有些地方结痂的伤口都有些裂开,但是还好不严重,沈凌道:“都是我不好,临时有事忙不过来就忘了你了,我马上处理啊!你别担心,没有什么大问题,伤口也没有大出血。”   穆宏远当然没资格抱怨责怪沈凌,只能笑笑的道:“没事,你先忙你的事情。”   沈凌抬头微笑,依旧荡漾而明媚,灿烂而阳光,仿佛自成发光体,能晃瞎人眼。“那我就帮你换药啊!”   擦!穆宏远忍不住转过头去,在心里骂人,眼睛都快瞎了。   沈凌熟练的取出旁边柜子里的药物,用身体挡住往里面倒了不少灵泉,他刚刚说谎了,穆大公子的伤口其实似乎严重了不少,如果说前几天好不容易休养的没有生命危险了,那么他现在已经又有了。   沈凌当然不会告诉他,不好意思,你的伤口被我拖严重了,只能自己暗地里增加些灵泉,恢复他的身体。   “好了,帮你换药。”沈凌回过头来,继续微笑。穆宏远干脆闭上眼,他觉得以前那个笑容冰冷,动不动还冷着脸深不可测的沈凌挺好的,比现在这个神经病强多了。   沈凌取了热水放凉,擦去穆宏远身上残留的药物和血迹,才给穆宏远上药。   门外传来喧哗,一伙人几乎是冲的似得撞开门,冲进屋里,为首的是一个锦袍中年男子,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床铺上的穆宏远,而他旁边站着的是店里的伙计。   “爹。”穆宏远几乎是瞬间扭曲了一张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紧紧的抿着唇,似乎在忍耐什么。   沈凌见此,拱拱手,“府台大人,小人怀州沈凌。”   “儿啊!”穆大人完全没有在意身旁的沈凌,确认了穆宏远的身份之后几乎是冲着就要扑上来,但是下一刻就看到自己小儿子身上密密麻麻蜈蚣腿一样的手术线,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这是……”   “爹,你别这样,这是神医给我缝的,要不是神医,我早就死了。”穆宏远自己见过身上的手术线,自然知道这对一般人的冲击有多大,赶紧解释道。   穆大人的目光已经转向身边的沈凌,带着几分凌厉,怒瞪着沈凌,却还强忍着怒气道:“听闻,犬子是被一个年轻人所救,敢问是不是公子?”   沈凌恭敬的道:“是我,穆公子还身处危险之中,还需用药,您看……”   “那我儿身上的针线是谁所缝?”   沈凌顿了顿,“是我。”手已经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放在腰间的别着的小匕首上。   “爹!”穆宏远凄厉的叫了声,“爹,真的是神医救了我啊!我的伤特别严重,神医要是不先缝起来,您现在都能看到我的肠子了啊!”   沈凌默默的后退一步,不说话,让穆宏远跟他爹解释,穆大人的表情不停的在变化,期间还招手让身后跟着来的大夫看穆宏远的伤口,看的来人眉头紧皱,不停的捋胡须,最后他询问,大夫才保守的道:“公子身上的伤口,老朽是无能为力的。”   “看吧!爹,而且神医说了,这世上只有他能拆我身上的线啊!”穆宏远特别担心自己就此破相,虽然没有破在脸上,但是一想自己一辈子都要和这线在一起,甚至能在他身上穿绳结,穆宏远就特别的恐惧,所以他爹可千万不要得罪沈凌啊!你看,他都被晾了一夜,他都没敢说什么狠话,还要笑颜相对。   沈凌抬头,“对,是我,也只有我。”   穆大人脸上变化了一阵,看向大夫,大夫只得道:“公子身上的伤口似已经深可见骨,老朽……老朽无能为力。”   沈凌微笑,态度依旧恭敬,道:“府台大人,医者救命,不讲究场合身份,您可否让我先给令公子上药,其他的再谈。”   穆大人闻言,连忙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沈凌,沈凌走过去给穆宏远上药,期间还抬头对着穆宏远笑了一下,穆宏远才放下心来,生怕刚刚他爹的态度惹恼了沈凌。   上完了药,又给穆宏远换了干净的被子,穆大人的表情也好看了许多,还对着沈凌拱拱手,“多谢先生了。”   “府台大人客气了,我只是您治下的一小民,哪当得起您的大礼。”   “小儿救命之恩,您自然当得,不如请先生先去大厅稍坐,我稍后就到,再表达谢意。”   “您客气了。”沈凌恭敬的道,说白了不过就是让他出去,他们父子要私下聊一聊而已,沈凌将药盒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门去,留给两人私下聊天的空间。韩实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沈凌见了连忙迎上去,一脸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韩实脸一红,“我就是看看你要不要吃早饭。”   “当然要吃,走,咱们下去吃。”沈凌笑眯眯的拉着韩实的手就往楼下走。   等到沈凌两人在楼下吃了早饭之后,穆大人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沈凌道:“咱们收拾一下东西,就走吧!”   “嗯。”韩实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乖乖的点头,站起来准备回房间收拾东西。   沈凌伸了个懒腰,走到柜台前跟伙计要了笔墨,随手写了几句话,表示一下,他去城里是进货的,买了两车果树苗回家种,现在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树苗不同于一般的货物,不能再干放着了,所以,既然穆大人已经来了,他就带着家眷货物先行离开,穆公子的伤口只要好好休养,把他留在桌子上的药物用完,想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等到穆公子的伤口好了之后,他自然会去穆府替穆公子拆线。   “伙计,麻烦把这封信送上去,告诉上面的人我走了。”沈凌随意的将纸张递给店里的伙计。   “公……公子,这个。”伙计谄笑的看着沈凌,“这个……要不,您自己送上去?顺便道个别?”他也不傻,知道上面的人是来干嘛的,这个时候沈凌走,他说不定就要被责骂了。   沈凌抬眼看了一眼伙计,道:“随你吧!反正我要走,你还能拦着不成?”沈凌把纸留在柜台上,就看到韩实带着包裹,身后跟着车夫一起走下来。   “动作真快。”沈凌瞬间扬起灿烂的笑脸,夸奖道;“累不累,我帮你拿。”   “不累。”韩实向后面躲了躲,沈凌好热情啊!这样他特别不习惯,不习惯的还有伙计和身后的车夫,都觉得眼睛快要瞎了。   “那走吧!包裹给我拿一个。”沈凌还是抢过来一个最大最重的。   “那个……公子,公子啊!您稍等,我给您上去通报一声行不行?”伙计一脸无奈。   “你随便,反正我要走了。”沈凌背着包裹走出大门,穆府台带来的人此刻都堵在穆宏远屋里,也根本没人发现他要离开。   韩实有些不解,一边走一边问道:“我们不管穆公子了吗?不是说他伤的特别严重?”   “放心吧!有我的药在,他死不了。”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不说一声吗?”韩实疑惑。   “傻瓜。”沈凌低声温柔的笑道:“你不懂,送上门去的叫门客,求上门来的叫高人。”   “哦。”韩实默默的点点头,一脸迷茫,他还是没懂。   沈凌套了牛车已经出发了了一小段路,才看到穆府台身边的人追了过来,没看到穆府台本人,沈凌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位公子啊!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两个年轻人追到他的牛车前挡住,一脸谄笑,其中一人问道:“若非伙计说,我们大人还不知道您走了呢!我们大人说还没有好好感谢您,说是一定要请您去府里住两天呢!”   沈凌微笑,“我就是知道府台大人待客热情,才不好打扰,多谢府台大人好意了,沈凌就不多打扰了。”   “公子啊!我家公子也说了,等他伤好了要好好留您在怀州城里玩几天,您看。”   “不必麻烦了,你们放心,我把药留在了柜台上,穆公子知道怎么用,好好用着就是了,我也是怀州人,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你家公子知道我家住哪里,姓甚名谁,若有什么问题找我就是,何必非要在这时候拦住我?看我身后的这一车树苗,耽搁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呢?”   “这……两车树苗而已……”其中一人道,立刻就被身边的人打断,另一人连忙拱手道:“他不会说话,公子您别介意,这样,公子您稍等,我找几个人跟您一起回去,帮您把树苗种上,若是有些长不出来的,那也是因为我家公子的事情耽搁了,我们一力负责,再购买新的树苗补种,绝不让您操一份心如何?”   “客气了,我正愁着这树苗不好种,而且家里的地也是荒地,很是麻烦,那就多谢府台大人了。”   “您客气,客气。”那人恭敬的弯腰颔首行礼。   沈凌微笑,想想家里的那一片荒地,果然还是不想自己下手捡石头除野草灌木,然后再挖坑种树,不如交给穆宏远家的仆人去弄,也省的他和韩实辛苦。 第二十八章   家里鸭子不见了,沈凌回到家休息了一下,就去了自己买下的荒地,发现原本放养在土墙内的小鸭子竟然一只都找不到了。   谁偷的?沈凌眯起眼,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公子?”跟着他一起回来,还中途往穆家去信,要他们多派来几个人来种地的年轻人疑惑的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是说带他们来看看种果树苗的地方的吗?   “你不要叫我公子,我只是个乡下人,担不起。”沈凌怕给人听到了,引来注目。   “是,那小人该怎么称呼?”年轻人恭敬的道。   “在下姓沈,排行老二,字凌,叫我沈二或者沈凌就成。”   “那小人还是叫小哥吧!也免得公子为难。”年轻人显然明白沈凌的顾虑,直接叫名字是肯定不妥的,不如叫小哥,外面的人见到比自己年轻还要表示一下尊重的人的时候,都是叫小哥的。   “可以。”沈凌点点头。   “那,小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种果树吗?”   沈凌顿住脚步,转头回来,“你们先种着,这里就可以,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那成,您忙,这里的事情我来负责,我家大人说了,一定不让您操一点心,给您把活做的漂漂亮亮的。”年轻人微笑。   “嗯,那就麻烦了,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呢?”   “小人在家行五,您叫我穆五就成。”年轻人微笑道。   这还是个被主人赐了姓的卖身奴仆,估计是家生子,跟着主家传承了几代的忠心仆从。沈凌在心底给面前的人下了个标签,点点头,“那行,穆五兄弟。”   “不敢不敢。”   沈凌离开之后就准备去里正家里坐一坐,村里出了偷鸡摸狗的小贼,这事里正得管。可是沈凌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找不出嫌疑人来,他去里正家其实也很容易就被推脱掉,一句他会认真查询,就不知道能查到什么时候去了。   而且,偷鸭子的人应该是同村的人,他的买下的荒地地处山脚,正好被他们整个村子包裹住,外村的人除非是从山上迂回过来,否则根本不可能不惊动村里任何人就偷走他的鸭子,可是他外出其实没有几天,买鸭子的事情也大都是本村人知道,外人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而且,如果是外村人来偷鸭子,白天人来人往,山上也有村民捡柴火采野菜打猎,带着一串鸭子即使是死的也容易被人发现,但若是晚上,正是山上野兽捕猎的时候,很少有村民会在山上过夜,更遑论行走,所以怎么想怎么觉得应该是本村的人,即使是不是,也必然和本村的人有关系才对。   “二叔。”   沈凌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深坑绊倒,这不是大路上吗?沈凌楞了一下,抬起头来,正看到几个村里的小男孩害怕的看着他,有个男孩的手里还拿着铁铲,面前的沟显然就是他挖出来的,而坑旁边还有一堆散落的大树叶,和一些刚刚合好的泥巴。   “你们在路上挖沟做什么?”沈凌皱起眉头,这么大的小男孩果然皮的跟猴一样,一天不捣乱就不行。   “鸿子说要给我们烤小鸟,让我们挖坑做锅。”旁边几个小孩见沈凌脸色不好,一转眼就把那个拿着铁铲的男孩给卖了。   “烤小鸟?”沈凌挑挑眉,“准备捉麻雀吗?你们打算怎么烤?”   叫做沈鸿的男孩听到同伴当面告他的状,立刻急了,“那还不是你们要我烤的。”   “等等,沈鸿,过来。”沈凌抬手示意,让那个拿着铁铲的男孩过来,鸿这个字听说还是他那个便宜三弟取的,说是沈鸿当年出生的时候,他父母带着鸡蛋猪肉求上门去让沈三取名字的,才有了这个鸿字。   沈凌抬手按住沈鸿的肩膀,“跟叔说说,你打算怎么烤?挖坑做什么?谁教你的?”   沈鸿有些紧张,他觉得他这个二叔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二叔只会憨憨的笑,即使是被他们欺负了,也只会挠挠头跟他们不计较,但是现在的二叔,感觉有点奇怪的可怕啊!   “也没什么,就是,用树叶包起来,然后糊了泥,包起来烤。”沈鸿低着头。   “那是谁教你的呢?”沈凌温柔的微笑。   “也没有谁教我,我自己瞎琢磨的。”沈鸿抬头。   “骗我!其他小孩都说是做锅,显然不知道你要怎么烤麻雀,但是你却知道要挖坑合泥还要树叶,这种做法我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教你的,而且是才教你不久,不然,你早就应该跟其他几个小孩在一起烤过麻雀了,他们也不至于不知道你在干嘛。”   沈鸿听完沈凌的话,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沈凌,被猜到了。沈鸿想到什么,连忙闭嘴,低下头去不说话。   “我家的鸭子是不是被你吃了?”   “没有!才没有!”沈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起来。   “果然是被你吃了啊!不然你也不会只知道要烤麻雀,不知道要烤大鸡大鸭,是因为我家的小鸭子跟麻雀差不多大吧?你只会烤小鸭苗。”   “我才没有!”沈鸿大叫道,“都是你猜的,你诬赖我,我要告诉娘去!”   “告诉你娘,好啊!这是什么?!”沈凌抬手从沈鸿身后的衣服上取出一撮黄绒绒的鸭毛,“都粘在衣服上了还想赖皮,我正要去找你娘呢!我买鸭苗花了将近一两银子呢!我得让你娘赔我钱!”   “我不去!我不去!你骗我,我都换了衣服了哪里来的毛!”沈鸿到底是个小孩,一两银子在他眼里可是巨款,这要是因为他让家里赔钱,他觉得他能被他娘打死,一时间崩溃的哭了起来,“我没有偷你的鸭子,呜呜呜……没有……”   沈凌好笑的松开沈鸿的胳膊,脸色还是难看,“好啊!我就知道是你,刚刚的鸭毛是我故意放上去的,是我从荒地里随手捡起来没丢的,你刚刚自己可是招了,你都换衣服了哪里来的毛,看起来你是真的偷过我的鸭子啊!你们都听到了吗?”沈凌看向其他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孩。   众人愣愣的看着沈凌不说话,沈凌就当他们听到了吧!   “小鸭苗就是你偷的!”沈凌坚决的道:“你偷我的鸭子吃,我得让你家赔礼道歉还要赔钱。”   “呜呜呜……”沈鸿哭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沈凌继续道:“不过嘛!我知道你是好小孩,没有人领着是不会偷我东西的,你告诉我是谁带着你偷我家东西的,我就去找他赔钱,就不找你了。”   沈鸿愣了愣,睁开眼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抽泣着看着沈凌,目光里似乎有些纠结,他答应别人不说了的,而且,他确实是没有偷,他只是吃的时候知道是沈二叔家的小鸭苗而已,还有他会烤东西也是对方教的。   “鸿子,仗义是一回事,但是替人隐瞒偷东西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啊!你也不想让你娘知道你是一个又偷东西又替偷东西的人隐瞒的坏孩子吧!而且,要赔钱的哦!你爹会打你的。”   沈鸿猛地一缩脖子,“是狗子哥啊!我才没有偷,我只是看到他掂着一串鸭子走,我知道你家买了鸭子,就过去问了一句,狗子哥就说带着我一起吃,让我帮他隐瞒……”   “沈狗子啊?”沈凌微笑,果然是他,冤家路窄,小人报复,逮着机会就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你知道他是在哪里吃的吗?”   “就在他家的后院里,他说怕被村里人看到。”沈鸿说了开头之后,就觉得后面的也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那,鸭骨头鸭毛扔哪里去了?”   “好像,埋起来了,在吃东西的后院里,埋在菜园旁边了。”   “除了他还有谁?”   “还有陈六子,平时和狗子哥一起玩的几个人。”   “嗯,走吧,跟我去一趟里正家里,把你刚刚告诉我的再说一遍。”   “我不去!”沈鸿凄厉的哭喊起来,“我爹会打死我的!”在乡下地方,偷吃别人家买的鸭苗鸡苗之类的,可是‘重罪’,触犯了乡下人的‘禁忌’,要被全村人唾弃的。   沈凌露出一脸带着寒意的笑容,“你要是不去,我保证你不但被你爹打,被你娘打,还会一直被打上个几个月,还要赔我小鸭苗的钱。”   “啊呜呜呜……”沈鸿哭成一团,旁边的小孩默默的缩在一起,低着头像是一个个的小鹌鹑,一声不吭。   沈二叔真是太可怕了,连沈鸿这样的小霸王都能吓哭,收拾的服服帖帖。众小孩默默的想到。   里正家里,沈凌来了有一会儿了,跟里正也说了不少话,就让沈鸿去说。   里正听完沈鸿的话后突然拍案而起,脸色阴沉,吓得沈鸿几乎又要哭出来,沈凌拱火道:“大伯,并非我非要人赔偿什么不可,你也知道,我现在手里还有几个银钱,并不缺这一点,也不愿意因此和同宗的人计较,但是,大伯你看,沈鸿可是个孩子啊!是咱们族里未来的好汉子,这要是今天跟着沈狗子学吃鸭苗,明天学帮忙隐瞒偷盗的事情,后天是不是就被沈狗子教成帮凶了呢?这股风气不除,只怕不知道有多少族里的小孩要被带坏。”   里正的脸色显然更加难看了,摆摆手道:“你放心,这事情我必然给你一个交代,沈狗子吃下去的,我都要他给吐出来赔给你,然后从严惩处,不会委屈你的。”   沈凌觉得里正描述的场景有点恶心,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激的道:“那就多谢大伯了,只是大伯,沈狗子一贯游手好闲,全靠嫂子贴补家用,即使是让他赔钱,也都是让嫂子受罪,我怎么忍心呢?所以这钱我就不要了,这样,您要是真想让沈狗子补偿我,就把他赶过来给我做几天工,用工钱抵钱,一方面也可以看着他让他做点正事,免得整天偷鸡摸狗,带坏族里的小孩,另一方面,也让嫂子轻松一点,免得带累了她。”   里正抬头看着沈凌,目光中难得可见的有一丝复杂,突然叹了口气,“你心里想着你嫂子,是个心细良善的好汉子,大家同族同宗,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就按你说的办,要是沈狗子不听话你来找我,他要是不想在你那里好好干活,我就把他送进服劳役的地方让他赚工钱赔给你去!我沈氏一族容不得这种流氓盗贼!”   里正突然又拍案而起,怒气冲冲。   “大伯消消气,您坐,您坐。”沈凌站起来,恭敬的举起茶杯,递给里正,嘴角带着微笑,有了里正这句话,就不怕沈狗子不好好干活了,而且,沈狗子到底是这一片混混流氓里面的人,用贼看贼,比他请多少人看场子都有效的多了。   以后有沈狗子这样的劳力在,再加上里正说出的话做威胁,不怕沈狗子不尽心尽力,而其他的混混流氓要是还在意一点他们跟沈狗子的‘兄弟情分’,会担心他被送去服劳役,就不会来打他场地的主意,看来,他还要再多想点办法留住沈狗子在他这里打工啊!   沈凌领着沈鸿离开里正家的时候,里正的脸色还没有缓下来,沈鸿缩着脑袋跟在沈凌后面,等了一会儿,见沈凌没有说话,沈鸿低声道:“你是不是还想去我家告状?”   “你想我去告状?”沈凌微笑。   “你要是去告状的话,我就……我……”沈鸿刚想威胁几句,说点狠话,说天天偷你家鸭苗,但是一想刚刚沈凌去里正家告状,让里正对狗子哥怒气冲冲的模样,瞬间又蔫了。   “你就怎么样?”   沈鸿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已经认命,可怜巴巴的跟在沈凌后面,沈凌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沈鸿的头,觉得这个时候的沈鸿莫名和韩实有些像,让他忍不住有些心软,“得了,不去你家告状了。”   “真的!”沈鸿猛地抬起头,惊讶的道。   “对啊!这不是怕你爹娘打你吗!我仗义吧?”   “仗义仗义!”沈鸿点头如捣蒜,宛如中了大奖一样的兴奋。   “臭小子。”沈凌甩手拍了下沈鸿的肩膀,“以后瞪大眼睛看清楚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仗义,别什么人都跟着学,老子的鸭苗都敢吃,也就是你二叔我心善,要是换个人,能让你扒一层皮不可。”   “是是是。”沈鸿不停的点头,沈凌说的都是,只要放过他就好。   “得了,走了。”沈凌赶着回去买新鸭苗,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随口教育两句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家孩子,也就不再理会。   沈鸿站在原地见沈凌真的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小爷真是命大啊!”也就赶紧往家里跑,只是他不知道,当里正带着族老审讯沈狗子偷盗鸭苗一事的时候,他的事情还是被他爹娘给知道了,很是好一顿打,而且他爹娘还对沈凌没有去他家要钱告状的事情很是感激,觉得沈凌真是个好人,要是一般人家,知道他们的儿子吃了他的鸭苗,只怕早就打上门来要钱要赔偿了。   沈鸿被打的几天起不来床,只能趴在床上,屁股肿的老高,闲极无聊之时,沈鸿突然有了些人生感悟,正所谓该来的早晚也跑不掉,需得认命,命啊…… 第二十九章   沈狗子无精打采的低着头,站在沈凌面前,沈凌翘着二郎腿坐在屋子里,看着站在外面的沈狗子,轻抿了一口茶,“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沈狗子一脸被羞辱的愤懑,抬起头来凶狠的瞪着沈凌,嘶哑的嗓子骂道:“你给老子等着,敢告黑状,看老子以后弄不死你。”   “哎呀,我好害怕啊!既然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你这样的伙计我可不敢要,我这就去跟里正说,你沈狗子不想在我这里做活,看起来更想要去服劳役,到百里之外的地方修堤坝,我相信里正一定会更加满意,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去修堤坝对吧?可是咱们村却还偏偏要派人去,我看你正好。”   “你!”沈狗子怒气升腾,大喘着气,但是却还是不敢再多说,修堤坝可是会去半条命的,他才不愿意去。   “那现在,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沈凌微笑。   “你……你……我不该偷你鸭子。”沈狗子咬牙切齿。   沈凌点点头,“这才对嘛!过来,把药吃了。”沈凌将面前盘子里的丸药递给沈狗子。   “你还想下毒害我!”沈狗子瞪大眼睛。   “下毒害你用得着这么费事,直接买包老鼠药多好,治嗓子的。”沈凌道。好像,这嗓子还是被他打成这样的。   沈狗子一脸不信任,“你不给我吃毒药就不错了,还治病,你找谁开的药啊!姓甚名谁,我倒要去问问,看你有没有这么好心。”   “我自己开的,不行吗?拿你试试药,看我的药能不能吃死人,吃不死治好了更好,吃死了我给你赔命。”   “切……”   “吃不吃?不吃给我服劳役去。”沈凌道。   沈狗子身体瞬间一僵,想了想,沈二应该没有丧心病狂的因为几只鸭子就要了他的命,而且,如果吃出问题来了他都找沈二负责,到时候里正也帮不了沈二,他吃就吃,反正不怕,再说他的嗓子只是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没有那个闲钱去看病,只能慢慢养着,他也不想嗓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万一沈二给的真的是治嗓子的药呢?   想到此,沈狗子走过去一把夺过沈凌手里的丸药,一口闷下去,一股苦涩的草药味盈满口腔,让他忍不住眉头紧皱,表情都快扭曲了,“好苦!”   “良药苦口。”沈凌道,他才不说他专门加了几位苦药,还不是治嗓子用的,纯是为了整他。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活吗?”沈凌见他吃了,话题也回到正题。   “不知道。”沈狗子道,下一刻,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嗓子,似乎说话的时候不那么疼了,难道真的是好药?   沈凌似乎没有发现沈狗子的不妥,继续道:“说实话我真是不指望你干活,我还怕你把我的果树都给我种死了,以后你只要负责看住我家的院子,别让人偷了就行,平时你爱干嘛去干嘛去,不指望你每天守在院子里,但是你记住一条,以后我的东西再少一点,那都是你的责任,所有的银子都是你来赔,包括这次鸭子的钱知道吗?”   “那我要干多久,你就一两银子,还指望我帮你看一辈子院子不成?”沈狗子耸耸肩。   “我又不让你干活,就是看着点而已,每个月一百文不低了吧!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先干十个月吧!有问题吗?”   沈狗子想了想,不让他上工,只要东西不被偷就行,说实话,十里八村小偷小摸的人他都认识,打个招呼就行,对他确实是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点点头,“不许反悔。”   “放心,不反悔。”沈凌转身取出一木盒丸药,递给沈狗子,“每天一颗,吃完大约就没事了。”   沈狗子想了想,默默的接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药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自学成才啊!我会读书认字,还能看不懂医书?我现在家里有很多医书的,每天都在看。”   沈狗子不知道一般读书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觉得沈凌好像说的挺厉害的,感觉像是真的,也就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木盒捏的紧了些,他的嗓子已经舒服了一点了,想来药是没问题的,比他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偏方有用多了。“那走了。”   “走吧!”沈凌摆摆手。   沈凌又托村里人买了一批鸭子,自己没有操一点心。他最近在村里的口碑越来越好,很多人都乐意和他打交道,甚至连镇子上的人知道他的,都乐意跟他做生意,有人甚至上门来问沈凌要不要小鸡,沈凌想着现在他手里还有些钱,也就想着再买一块荒地,哪怕是邻村的地也可以,然后放养些鸡,当然,他还想买点小鱼苗放养在水塘里,他买的荒地里有一个水塘,但是没什么人卖鱼苗,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养鱼为生,所以沈凌也只能暂时作罢,随便买了些乌龟王八小鱼之类的扔进去,却也不多,算是散买。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穆五等人早在种完果树之后就回去了,那么繁重和累的活,这些人做完之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怨言,穆五依旧是笑呵呵的态度没有一丝变化,沈凌没有管他们,但是还是觉得惊奇,穆五当真是管人的一把好手,而且心思极深,在主家看不到的地方当苦力还整天乐呵呵的没有一丝抱怨,还能管住底下的人不抱怨,真是管人的一把好手,不过挺可惜的,穆五必然是穆家的家生子奴仆,根本没法挖角。   一月底,秀才的考试也将要进行,沈凌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童生的考试和秀才的考试是同时进行的,说是为了防止作弊,一般能考中童生的人那天都要赶着去考秀才,这样也大大降低了有人替童生考的情况,毕竟童生考试人多眼杂,且很多都是初次应考,没有档案字体可以比对。   沈凌赶着去城里报了名,取回了应考的木牌,才回了家,韩实刚刚从养鸡的院子里回来,累的脸红扑扑的。沈凌迎了过去,“不是已经请了人打理院子,照看鸡鸭,你干嘛非要自己去啊!多累啊!”   “我就是去看看,万一喂的不好呢!”   “他要是喂得不好我就不给他工钱。”沈凌道,他前几日买了一块地,是一处高坡,土地倒是不错,平均面积也大,也没有什么碎石影响耕种,但是因为是高坡,浇水不易,且即使是下了雨也很难存住水,所以也就一直荒着,没有人种植,他买下来之后就放养小鸡,里面的荒草也没有处理,任由小鸡啄食,还请了村里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看管,帮忙喂喂鸡,做做鸡窝,不追求进度,慢慢干的那种,顺便监督一下高坡周边盖土墙的进度。   这次高坡的面积有点大,足足十几亩地,长得都是野草,一棵高点的树木都没有,也不怕鸡长了翅膀就飞到树上去,沈凌足足放养了将近一千只小鸡,还在不停的对外放出消息,说继续收购小鸡小鸭。他觉得,这么大的地方,不考虑污染环境的问题,他能放养个四五千只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土墙却一定要建的高一点了,毕竟乡下土鸡这种东西,即使是剪了翅膀,可能都跳的比人高。   韩实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啊!”沈凌摸了摸韩实的脑袋,“对了,我拿到进考场的木牌了,过些日子就要去考试了。”   韩实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喜。   “乖,等我回来给你考个童生。”   韩实又想到什么,低下头去,沈凌已经知道了这小孩在想什么,无奈道:“说了我不会当官的,更不会不要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在担心这个。”   “我都没有小孩。”韩实扭捏的用脚蹭着地面,沈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怀孕难道不是好事吗?!   说实话,沈凌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接受男人怀孕这种设定的,而且,小石头还小啊!他也还小啊!完全不到最佳生育年纪好不好?!他每次都偷偷的想方设法的避孕,不就是担心这个?虽然说怀上了肯定要,但是,他暂时真的不想要啊!   当然,对韩实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要是让韩实知道,每次他都刻意的避孕一下下,以小石头对孩子的渴望程度,即使是他脾气再好,估计也能瞬间炸毛咬他。   “咳咳……”沈凌温柔的道:“这种事情得看缘分的,急也急不来啊!”   “嗯。”韩实点点头,觉得沈凌特别温柔,他那么难生养,沈凌还是对他这么好,而且沈凌也有钱了,还是没有嫌弃他,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我饿了。”沈凌岔开话题。   “我回去做饭!”韩实瞬间精神起来,他觉得自己唯一对沈凌好的方式就是把他照顾好,给他做饭洗衣服,所以也就越发的不让沈凌下厨帮忙,除非沈凌兴趣来了要研究什么新的菜式,比如什么烤鸭之类的,他才会稍微让出厨房,给沈凌折腾。   “乖。”沈凌温柔的道。 第三十章   沈凌放下手边的一切工作开始专心的去复习诗书,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韩实和其他人,里正得知沈凌也报了童生之后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让人送来一叠纸张和一只毛笔作为鼓励,东西不多,但是也表示了里正的态度。   无论村里多了童生还是秀才,对里正来说都是政绩,都是荣耀,但是,他往沈家老宅送去的却是一整套的笔墨纸砚,足见他对沈三的重视。   沈凌偶尔出门透气,被村里人围观的频率也大了不少,有妇人探头探脑的靠在一起嘀咕,沈凌见了,干脆直接走过去,面带微笑,轻声笑道:“几位婶子嫂子在这里聊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几人瞬间谄笑起来,有人忍不住问;“听说你跟府台家的公子认识,他能保你过童生考试?”   “婶子说什么呢!这话说出去万一让府台公子听到了,问罪婶子就不好了,万一到时候再带累宗族。”   几个人脸色一白,赶紧摆手,“哪有哪有!我们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沈凌微笑颔首,“其实我跟府台家的小公子也没有什么,只是路过遇到他被野兽伤了,就随手帮了他一把,把他顺路带去了客栈而已,这不,他才让仆人过来帮我整一整地,我要是真的对他有什么天大的恩德,我还能在村里住着?”   几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要是真的跟府台家的公子关系特别好,沈二早就去镇子里住,甚至去城里了,何至于还是在村里,看起来两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几个人都有些失望,觉得这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   不过还是有人不甘心的问,“难道那位公子都没有给你谢礼吗?听说富贵人家随便出手赏人的,都够我们吃一辈子。”   “有啊!我的地就是,全花光了。”   沈凌把自己买新地的事情完全推到了穆宏远身上,反正,他也需要解释银钱的来历,穆宏远正好顶缸。   这样啊!众人更加失望了,沈凌买地是花了不少钱,这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还暗地里笑话他,谁家有了钱不是自己攒着存着,却偏偏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出去的,简直是浪费嘛!看以后他们有了娃儿拿什么养着。   “那,听说你三弟要去考秀才了,你也要去?”   “我要考的不是秀才,是童生。”沈凌解释道。   其中一个辈分比较大的妇人不赞同的道:“你说你去浪费这个钱干嘛!你三弟去,那是十拿九稳的秀才,就等于去走个过场,你呢?这不是浪费银钱吗?有这个时间自己打理打理鸡仔也成,还请人做鸡窝看场地,那得多少钱啊!你自己就可以做了嘛!你自己不想做,这不还有韩实吗?他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以前韩家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做点鸡窝喂喂鸡怎么了?真是浪费。”   沈凌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色,却不是针对这位自持辈分的妇人,而是她话里的意思,韩家以前的活都是韩实一个人做的?真是好一个大舅哥啊!   沈凌嘴角扬起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几个人也看不出来,继续絮絮叨叨,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深挖的话题,不停的有人插话表示赞同。   “对啊!沈二家的,你说说,咱们都是乡下人,又没有进过学堂,这考试能是认识几个字就行的吗?这童生要是那么好考,那我娘家侄子干嘛还要去当掌柜的,不去考试?”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沈凌简直太浪费银钱了。   沈凌微笑着,“没事,我就是随便考一下,万一考中了呢?毕竟,我也是沈三的哥哥,万一沾了他的光呢?到时候他考上秀才,我考上童生,也算是一桩好事嘛!”   几个人对眼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有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反正,无论沈凌怎么说,她们都不相信没有上过一天学堂的沈二能考上童生,这要是让他考上了,那她们的那些亲戚,上了学堂最后还只能出去当学徒掌柜的那些亲戚侄子又要怎么自处?都是笨人吗?   沈凌也不解释,见众人没有再跟他聊几句的意思,也就转身回去,出来透气还不如不透气呢!   “沈二哥。”沈家妹不知道何时凑过来,沈凌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来人。   沈家妹抱着一个洗衣服的盆子,头上戴着木簪,穿着长裙,脸上带着笑容,目光中似乎有些复杂,沈家妹从没想过,不过短短一两个月,沈二竟然有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在笑话陈巧儿看上了沈二,眼光差劲,白花费心思还是个笑话,却不想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沈二就已经翻身,家里青砖的房子快要盖好了,还有两个院子,养满了鸡鸭,还认识府台的公子,还要去考童生!   这可真真的是翻身了啊!   沈凌想了想,这不是卖春联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双儿,明明一副男子样貌,却偏偏做女子做派的那位。   沈凌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这种人妖逼近的既视感,果然还是一直穿男装的韩实比较可爱一点。   沈家妹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热情的道:“沈二哥要回去吗?一起走吧!”   沈凌不好拒绝,只是保持了点距离,似乎想到什么,疑惑的问道:“我们顺路吗?”   沈家妹僵硬了一下,又喜笑颜开,“我去崔婶子家串门。”   “哦。”沈凌不说话了。   沈家妹见他们距离身后的几个妇人越来越远,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卖春联的事情,是有人诬陷你的。”   沈凌一顿,“谁?”他记得当时满镇子传的都是他的春联是沈三写的,最后才导致了一系列的事情发生,若非恶意,谁会故意说他卖的春联是沈三写的?!   “是你大嫂家的娘家婶子,她到处传的,还有陈巧儿,他看上你了,后来又打听,知道你病的不清,家里又穷,才恼羞成怒在外面说你。”   沈凌记忆力还好,所以沈家妹一提,他就想起来这两个人都是谁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陈巧儿认识啊!他到处说我当然知道,至于你大嫂家的娘家,我也是听说的,但是大概就是她了。”沈家妹柔弱的道,做出无辜真诚的姿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跟陈巧儿不是认识么?”   “我看不惯他了,整天高高在上的,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沈二哥啊!你说好不好笑,她之前看不上你,现在,可又看得上你了啊!”沈家妹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他就不信沈二听他这么说完,还能对陈巧儿有什么好感,要是陈巧儿真的想方设法的要跟沈二在一起,那可有的看好戏了,到时候可有的丢脸。   沈家妹目光中有些兴奋,沈凌看的一清二楚,不得不感慨,即使是双儿,果然也能打出女人勾心斗角的风采来,这明显就是对陈巧儿羡慕嫉妒恨,要拿他作筏子啊!不过他觉得沈家妹说的应该是真的,至少,他猜测里,也有他大嫂家的娘家婶子的,陈巧儿,估计也是有的,至于有没有其他人,他觉得还是有,否则,仅凭这么两个人,不至于就闹得满城风雨。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沈凌点点头。   “沈二哥,陈巧儿可好看了呢!你该不会不介意她在背后骂过你,看上她的脸了吧?”沈家妹怀疑的道,怎么能这么平静呢?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哪有!陈巧儿还没有你漂亮呢!”沈凌睁眼说瞎话的道:“只是他是一个双儿,我不好说什么罢了,反正我心里有谱。”   沈家妹第一次被夸自己比陈巧儿漂亮,顿时喜笑颜开,笑眯眯的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沈凌跟沈家妹告别之后就回到家里,将沈家妹说的一切扔到脑后,专心致志的备考,而此刻沈家,沈三正受到前所未有的尊贵待遇。   沈母捧着一碗蛋花汤轻轻的敲门走进沈三的书房,沈三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沈母已经主动的将碗放在了沈三书桌的角落上,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这几天她走在村子里受到的待遇都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儿子要当秀才了,过几年就要考举人,连夫子都说是十拿九稳的,到时候她就是老太太了,怎么能不让她喜笑颜开。   “三儿,喝点汤再看书吧!多补一补,到时候能拿个好名次。”   “多谢娘,我等下喝。”沈三面无表情的道,手里的书其实已经久久没有翻页了,他怕,他真的怕自己万一考不过去。   “唉,好,你好好看书啊!想吃什么跟娘说,娘不打扰你了。”   “嗯。”沈三点点头。   书房外,他最小的侄子沈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一声,又立刻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沈三清楚的听到,外面他大嫂的低声怒骂,“别嚎了,仔细打扰你三叔看书,要是影响了他考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沈牛的哭声低下来,渐渐弱不可闻,沈三收回注意力,试图让自己专心在书本上,却觉得面前的书仿佛有千斤重,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三十一章   二月初,龙抬头,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最近怀州县城里几乎人满为患,遍地可见的都是书生打扮的男子,更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被父母牵着手,身上穿的也是儒袍,板着脸学着其他读书人的神态,像个小大人一样。   穆五跟在沈凌身边,旁边还站着韩实,穆五知道韩实不喜欢说话,平时他客气两句都能把韩实弄得紧张到语无伦次,所以也不跟他说话,连目光都不会随意的扫过去一眼,只是跟沈凌介绍街上的店家,间或提几句穆公子常常念叨沈凌,他家大人也时时提起,十分的感激。   穆宏远的伤口还没有好,这次的考试是注定要错过了,所以,在穆五传消息回去说沈凌要参加童生考试的时候,穆宏远干脆让人把他的参考书籍打包送给了沈凌,完全不顾及沈凌只是在考童生,而非秀才,反正他觉得早晚都能用得到的,早点给有什么关系。   “沈公子啊!我家老太太也特别想见一见您呢?”话题聊得热络,穆五又提起这一茬,想让沈凌去穆府住,他可是领了命令来请沈凌去穆府的。   沈凌笑了,推脱道:“太麻烦了,怎么好去打扰老人家休息呢?而且,我只是过来考试而已,住在客栈就好,旁边也有很多同样应考的学子,也能彼此促进一些,多学点东西。”   “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家老太太想见您,哪里算是打扰呢?而且她老人家还常常跟我们这些下人念叨,知道您要来考试,连客房都准备好了,跟我家公子的待遇一模一样,绝不让您受一点委屈,而且,府里还有书房,有名师,知道您要考试,我家老爷什么都给您准备了,就等着您入住呢!”   沈凌觉得有些头疼,他快考试了,实在不想分出精力去应付穆家的一家老小,只要进了穆府,穆宏远,穆大人,还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想一想都感觉头很疼啊!都怪面前的人多话,在村里的时候又过于机灵,竟然打听到了他要去考试的事情,转身就告诉了穆府,才引出了这些麻烦事情,真是可恨又让他忍不住感叹,只可惜不能挖角啊!   穆五完全不清楚沈凌心中对他复杂的纠结心境,目光坦诚正派,还相当有自信,反正他就一个办法,死缠烂打,只要沈凌一刻不同意,他就跟着沈凌一刻,今天不同意,明天一早儿他带着府里做的精致早点再来,关心考生饮食,这是多正派的理由啊!早晚沈凌都要同意不可。   沈凌看了一眼穆五,他其实明白穆五的打算了,毕竟都被缠一天了,而且穆五还依旧兴致勃勃的模样,没有丝毫气馁,看起来还相当的坚持,沈凌叹了口气,“既然老太太想要见我,我作为晚辈的,实在不好再继续推辞,那就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呢?”穆五笑了起来,“沈公子请,等下我让下人去客栈把行李拿过来就行。”   沈凌叹了口气,想了想觉得,正好去给穆宏远拆手术线吧!反正现在不去过几天也是要去的,穆宏远的伤口关键的部位应该已经长起来一点了,即使是拆线也是可以的了,不必担心拆线之后再露出肠子骨头。   三人直接转弯朝着穆府的方向而去。身后不远处,沈三站在一处摊位前看着摊位上的小册子,里面都是历年的考试试题,和一些写的比较好的考试文章,许久一动不动。   “卓荦,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三身边的书生用胳膊捅了捅他。   “嗯?没什么,我们继续挑吧!”沈三楞了一下道,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穆府,韩式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凌身边,沈凌让穆五带韩实先去客房,穆五也知道,沈凌的这位夫郎实在不是灵巧的人儿,也没有推辞,非要让他去见人,就先带着韩实去安置,并找了另外的下人带沈凌去穆宏远养伤的房间。   穆宏远见到沈凌前来,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惊喜的道:“小哥来了。”   旁边一个娇柔的女子在沈凌进门的时候就低着头站起来,手里捧着药碗,玲珑的身段凹凸有致,腰间还紧紧的束着粉色绢纱的腰带,略略一移,便轻轻拂动,美不胜收。   沈凌眉头微皱,养伤呢放这么一大美女不怕整天热血上涌,影响伤口愈合?沈凌看向那名女子,冷漠的问道:“穆公子每日都要服用汤药吗?”   女子头低的更低了,一言不吭。   沈凌忍不住有些不开心,问话呢聋了吗?他对女人一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耐性,非要类比的话就等于一个大男人看待另外一个大男人的心情,在他面前娇柔温和做事慢吞吞的,问个话还不出声回答,真的很让他有些急躁,沈凌干脆将目光转向穆宏远,问道:“你每天都服用汤药?”   穆宏远的目光还落在刚刚的女子身上,听到沈凌语气一点也不温柔的问他的爱妾,也顾不得沈凌后面的问题,道:“小哥,这是我妾侍,性格比较胆小,你别吓着她。”   沈凌闻言,他刚刚有吓着她?不过还是转头看向女子,道:“这位夫人见谅。”又转过头看向穆宏远,“好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每天服用汤药?我给你的药用了吗?你该不会换大夫治疗了吧!”   “没有没有!哪有!我还不信你吗?”穆宏远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治病的药,是我娘给我弄的补药,说是愈合伤口快一点的。”   “我看看?”沈凌不回头看身边的女子,直接问穆宏远。   穆宏远点点头,“那当然,你必须看看,万一有什么药性冲突就不好了。”   沈凌看了眼穆宏远,伸手到距离女子一丈左右的位置,便不再往前伸,女子脸红了一下,慢吞吞的将碗递给沈凌,沈凌等了一会儿,才接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阿嚏!”好重的花香味道,沈凌揉揉鼻子,忍不住道:“这药,是这位夫人熬制的吧?”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就闻到了,越靠近床边越浓,现在这碗的边沿,味道更是明显。   “是啊!情儿一贯这么贴心温柔。”穆宏远笑的仿佛一朵喇叭花,沈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端着碗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次他聪明的直接从碗的正中央去闻,这样药物的气味会比碗边沿的味道重一些,也好分辨。   “人参,黄芪,当归,白芍,熟地黄,还有甘草,其他的分辨不出来了。”沈凌放下碗。   穆宏远瞪大眼睛,“您真是神了,这几味都对了。”   “还有其他的,闻不出来。”沈凌谦虚的道,庆幸这个世界的中药倒好像是和前世几近一样吧!他看了不少医书才确定这一点的,为此,他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命真好。   “我看看你的伤口。”沈凌道。   “嗯。”   “女子不出去?”沈凌余光瞟见身边的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忍不住问穆宏远。   “她是我侍妾,没事吧?”   “好吧!她以前见过你伤口?”   “见过啊!”他回来之后都是情儿在照顾他的。   见穆宏远这么理所当然,沈凌只好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子,能面对这种能把一个流氓混混吓到的伤口而做到面不改色。沈凌其实觉得女子害怕这么恐怖的伤口是本能问题,与喜欢不喜欢在意不在意无关,但是既然人家胆大不怕,那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女子也是有胆子大的嘛!   沈凌解开穆宏远身上的纱布,露出下面因为结疤而显得越发狰狞恐怖的伤口,沈凌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女子似乎僵硬了一下,余光瞟见对方脸还白了一阵,又收回注意力放在穆宏远身上。   穆宏远咬牙切齿的忍住痛,完全没有精神关注外界人的表情,沈凌收回目光,专注于伤口上,仔细查看了一下,才轻轻的绑好纱布,道:“愈合的有点慢了,不过也可以拆线了,你是想等我考完试还是这几天就拆?”   “啊?”穆宏远缓了一阵,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集中起来,“拆线?那当然是现在,早一点拆早点了,我就算是好的慢一点也认了,小哥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成宿成宿的做恶梦,梦到我好好的,脱了衣服,身上一排一排的线,特别恶心特别可怕。”   沈凌点点头,对手术线不熟悉没有信心的古人,做这样的梦确实是有可能的,想一想,整天在潜意识里担心自己会一身线头的过一辈子,也有点小同情穆宏远,沈凌道:“那就明天一早,我还要准备些东西,府上我能找谁帮我准备?”   “就穆五吧!他爹是我们府上的管家,他以后是要接班的,最近管家身体不好在休养,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在管着。”   管家啊!沈凌越发觉得挖角的可能性渺茫了,索性放弃这个念头,点点头,道:“那成,他这人还不错,我也挺信任他办事能力的。” 第三十二章   门口有丫鬟打扮的女子迈着小碎步走进来,隔着几步远对着穆宏远和沈凌行礼,又对着那位叫做情儿的侍妾行了一礼,还叫了一声情夫人好,见情夫人点点头才直起腰来。   沈凌看的惊讶,这府上对一个侍妾都这么尊重吗?他一个外人礼多人不怪叫声夫人以为就是够尊重了,却不想这里的丫鬟在对着公子和外客行礼之后,还要再跟一个侍妾行礼,他听说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啊!当然,也许是他不懂穆府特有的规矩,但是,这种规矩真的不会让日后穆宏远的正妻难堪吗?这里好像是侍妾如货物一般的时代吧!连买卖人口都不犯法,他好像没记错吧?   丫鬟已经开口说了来意,“老太太和太太让奴婢传话,说,沈公子是穆府的贵客,来了就把这里当家一样,二公子院子里有书房,家里还有夫子,让沈公子不必客气,可以随时去翻阅,若是有什么不解的,就去找夫子,起居吃食若有什么不妥当不习惯的,就直接开口,不必客气。”   “多谢两位太太了,沈凌觉得都挺好的。”沈凌颔首。   “那,奴婢就不打扰了。”   “多谢姑娘,客气。”沈凌拱拱手。   丫鬟又转头看向情夫人,笑道:“情夫人,太太有请,说是让你帮忙看看花样。”   “好,我马上就来。”情夫人声音细腻温柔,轻飘飘的仿佛一阵柔风。   穆宏远的娘让儿子的侍妾陪着看花样?沈凌觉得他越发的看不懂了,表情中忍不住带出一丝来,等到情夫人离开之后,穆宏远见沈凌发呆,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好看吧!都呆了。”   沈凌脑子一懵,瞪了穆宏远一眼,“这话也是你说的,那可是你的女人,我一个外客来,你怎么留女眷在屋里?”   “有什么嘛!看你那书呆子的劲儿。”穆宏远不以为然,“不过真的挺好看的,不对,是特别好看!又对我一心一意的喜欢,啧啧……羡慕吧?要不等有机会我遇到好的女人,也给你买一个?”   “她,是你买的?”沈凌觉得终于对上号了,他就说这个世界的侍妾要不是青楼妓女,要不就是贫寒人家或者本就是奴仆出身的,谁家良家女子会给人做妾的,当然,也是有的,但都是贪图富贵舒坦的女人。   “对啊!我前些年去了趟锦州,那地方,十里水乡,烟雨朦胧,如诗如画,美人特别多,就连双儿,长得都比一般的女人好看。”   “你啊!”沈凌摇摇头,“我跟你说啊!第一,你在吃药上药,身上又有伤,那位夫人身上香粉太重,不适合照顾你,第二,你这补药还是停停吧!年纪轻轻的,本身恢复力就不错,却偏偏把自己当老头养着,这样不好,年轻人多摔打摔打才好,太早进补一点益处都没有,而且,我觉得你伤口恢复的这么慢就是因为补药吃多了,美人儿看多了。”   穆宏远闻言,赶紧解释道:“等等啊!情儿身上的那可不是香粉,就是花香,她说了,怕弄脏我的药,所以只用鲜花熏衣服,不敢用香粉的,就因为这个,我娘还赏了她一个院子,种满了花,有花用还用什么香粉啊!”你就是没闻过女人身上的香粉才会误会。   穆宏远还知道最后一句不能说,这可是神医,必须尊重,不能随便说些能理解成他没见识的话。   “好吧!你随意,反正早晚都能好,你慢慢养着吧!”沈凌是不在乎。   “哎呀!好好好,听你的,你是神医,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不让她用花了,什么都不让她用,娘的补药我也不吃了,成吗?”   “成。”沈凌点点头。   沈凌离开了穆宏远的房间之后,就问了下路过的下人穆五的下落,很快,穆五就听到消息跑了过来,额头还带着汗珠,谄笑的凑过来,“沈公子有什么吩咐?”   沈凌忍不住再次感慨,怎么这人就不能挖角啊!他真的特别想挖角,他觉得穆五完全可以给他当一个副手,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是,穆公子想明天就拆线,我有些东西想让你准备,你去找些干净的从没用过的白布用开水煮一夜,锅也必须干净,还有银质的剪刀钳子,没有的话也可以用铁的,但是也放在开水里煮,再给我找几坛烈酒,越烈越好,最好见火就着,再去准备些白布,挡住整个屋子内,免得我拆线的时候落尘到伤口里,说不定会发炎。”   穆五也知道脏东西进了伤口是肯定发炎的,表情郑重的很,道:“您放心,我都去准备,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多谢了。”沈凌点点头,穆五这人,不多话不询问办事认真管人利索情商智商都挺高的,为什么偏偏是家生子的奴仆啊!太浪费了。   穆五让下人送沈凌回客房,自己就去准备沈凌要的东西去了。韩实一个人在屋里,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大户人家,正好屋子里没人,韩实就四处摸摸看看,又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什么瓷器花瓶。沈凌进来的时候,韩实正盯着一个瓷瓶上的精致纹路看的入神。   “看什么呢?”沈凌走进去关上门,微笑道。   韩实一惊,转过头来,看到是沈凌,还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没有,就是觉得这个瓶子真好看啊!上面竟然还有画儿。”   “你喜欢,我回去买一套摆在家里。”沈凌打量了一下韩实刚刚盯着的那个青花瓶,上面的图画画的是仙姑献桃,确实画的很精致。韩实平时所见,基本都是灰色的粗瓷用具,别说白釉青花瓶,连个瓷面平整的都少见,难怪如此惊奇。   沈凌温柔的道:“以后,我把全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摆到你屋里,给你看个够。”   韩实刚想说不要买瓷器,特别贵,摆在家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万一碰倒了怎么办,又听到沈凌说后面的话,脸上一红,低下头去,低声喃喃的道:“也不要你把奇珍异宝都放在家里,你只要不放其他人到家里就好了。”   沈凌扬起一丝笑容。   与此同时,穆府老太太在听丫鬟传话,穆宏远让丫鬟传话出来,说,沈公子说了,花香对养伤也不好,所以以后情夫人就不要用花了,还有,补药也不好,也不吃了。   穆老太太听丫鬟说完了,垂下眼皮掩去一丝冷色,道:“既然这些都不好,那就不用,传我的话出去,情夫人以后身上不用熏花了,既然不熏花那院子也就没什么用了,就把院子收回去吧!至于太太那里,就说我说的,补药不必送了,二小子年轻着呢,好好的吃这么多药干嘛。”   “是。”丫鬟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几步跨出门槛。   沈凌不知,就因为他提了花香和补药的事情,害的情夫人失去了一处院子,也让穆宏远的母亲被老太太说了一通,穆太太倒是没有觉得十分难堪,或者说她即使是不爽也是针对老太太,而非沈凌。她倒是挺感激沈凌说出了补药对她儿子不好的实话来,不然,她这么一直送下去,岂不是对她的远儿不好?再说沈凌还救了她儿子的命,倒不至于生怨气。   但是情夫人却躲在屋里几乎拧烂了一条手帕,院子是她的荣耀,是她辛辛苦苦的伺候穆宏远换来的奖励,就穆二公子身上的伤口,即使是他亲娘看了都怕,根本没什么人愿意近身伺候,也就是她强忍着害怕日夜守着照顾着,才换的了这么一点脸面,获得了阖府的尊敬,还被太太奖励以后让下人改口叫她情夫人,而非情姑娘。想不到就因为那个人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虚无,甚至成为笑话,搞不好,还会被太太迁怒。   情夫人心里又气又怕,指甲都快被自己拧断了。   次日天还未大亮,穆五就捧着两套锦衣站在沈凌的门口,嘴角带着笑容,旁边还站着端着水盆的下人。沈凌还未醒,穆五吩咐下面的人都不许打扰,水凉了就换,都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候着就成,整个穆府即使是对穆大人都从未有过这样的阵仗,这一切都是老太太吩咐的,不过,也是穆五提议的。   “穆五,沈公子没醒吗?”一个清秀的小书生打扮的十三四岁男孩脚步轻快的走过来,一身月白锦衣衬的他人美如玉,精致的仿佛瓷娃娃,只是头上的一支偏女性化的玉簪显示了来人双儿的身份。   穆五目光微亮,转过头走过去,俯在来人耳边,轻轻道:“三公子,沈公子还没醒呢!我们小声一点。”   “哦。”穆三公子微微点头,耳朵有些红,似乎经不起一点热气,忍不住躲开了一点,才看向穆五,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今天沈公子要给二哥拆线呢!”   “三公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穆五微笑。   穆三公子只能又靠近一点,凑近穆五的耳畔,又重复了一遍,穆五才点点头,转身凑在穆三公子耳边道:“是啊!三公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可是,还是很担心啊!二哥身上的伤口实在是……”穆三公子咬咬唇。   穆五面带微笑,看不出情绪,“放心吧!我看着呢!若是二公子出事,我就宰了他们。”穆五将声音压到最低,几乎凑到穆三公子的耳边说话,穆三公子只感觉一阵热气,直冲耳畔,热度顺着耳朵往脸上跑,染红了一片脸颊。   穆三公子觉得怪怪的,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吱扭一声打开,沈凌睡眼模糊的站在门口,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他还没有睡醒,有点懵。   穆五赶紧走过去道:“沈公子,这是老太太给两位准备的衣物,让我们送来的。”   “多谢老太太了。”沈凌点点头,下人捧盆的拿毛巾的便鱼贯而入,沈凌让出门口走出来,看向穆三公子,“这位是……”看穿衣打扮,就知道不是仆人。   “我是穆鸿锦,是穆家老三。”   “三公子好。”沈凌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转向穆五,“一个时辰后我去二公子房间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只多不少。”穆五点点头。   “嗯。”沈凌又朝着穆鸿锦点点头,算是道别,便走回房间。   “那我去二哥门前等着。”穆鸿锦道。   穆五点点头,“好,三公子慢走。”   等到穆鸿锦离开之后,穆五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看向沈凌房间的方向,好奇怪啊!他通过这段时日的观察接触,原以为沈凌就是那种只喜欢双儿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而且偏好于穿男装的双儿,跟他差不多。但是沈凌今天见到穆三公子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个双儿似的,这人真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要知道,穆三公子虽然现在年纪才十三四,却早已经因为其才貌而名声远播,多少人家都等着他长大后求娶呢!   穆三公子前几年曾随着穆二公子出门,回来之后引回了不知道多少大户人家前来求亲,说是因为在文会上作了不少出风头的诗词,又长得玉雪可爱,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前来,但是都被太太一一拒绝了,说是三公子还小,暂时不谈婚嫁,才能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亲。但是,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再加上三公子并不完全不出门,所以不少人都见过他,名声也一直在外面流传着,很多甚至比穆家还高的人家都等着穆三公子长大后再来求娶呢!   这样一个双儿放在眼前,他刚刚还担心了一下沈凌会唐突三公子,却不想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给,沈凌这人……真是难以看懂啊!穆五默默的想到。   完全不知道穆三公子是双儿的沈凌:……   屋内,韩实扭扭捏捏的换上了穆五给准备的衣服,一身暗色绣着云纹的锦缎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的绸缎腰带,挂着一块纯白的貔貅玉佩,抬起头来,目光望着沈凌,嘴角带着微笑,贵气逼人,深沉又纯粹。仿佛这衣服本身就是他的,或者说,他本身就该穿这样的衣服。   沈凌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是他的小石头吗?   “好看吗?”韩实突然开口,周身的深沉气质顿时淡去了不少,目光亮晶晶的,单纯可爱的气质又凸显出来,但是只要一不说话不动,立刻又仿佛一位气势凌然的贵族。   不自知的深沉贵气,不自觉的单纯可爱,矛盾又诱人。   沈凌觉得喉咙有些干,忍不住舔舔嘴唇,正打算把仆人都请出去,关上门做点什么的时候,穆五已经走了进来,看到韩实的时候也愣了一愣,韩实的气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不说话不动的时候,真的像极了一位位高权重心机深沉的年轻贵族,他挑衣服的时候只是因为韩实皮肤黝黑,就拿了一套大小合适价格昂贵的暗色衣物,再配上老太太赏的貔貅玉佩而已,他哪里想得到,韩实竟然穿出了这样的效果。   这人真的是出身乡野吗?穆五忍不住怀疑。   穆五进来了,沈凌不甘心的收回黏在韩实身上的目光,可是真的好想好想让这样的韩实坐在他腿上红着眼睛乖乖的叫夫君,我擦!沈凌蹲下身去。   “怎么了?”穆五余光瞟见沈凌猛地蹲下似乎不舒服的模样,赶紧问道,二公子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沈凌去拆线呢!难道突然肚子疼?   沈凌怎么好意思说他是为什么,韩实已经紧张的跑过来,扶着他,一脸的焦急。   沈凌抬起头,“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老毛病了,缓一下就成。”   穆五满脸同情,“沈公子自己就是神医,也无法治好自己吗?”   沈凌苦笑一下,“天底下的神医,最难医治的就是自己了。”比如随便发情这件事。   穆五点点头,“嗯,戏文里也是这么说的,我原以为是假的,想不到,竟然真的存在。”   沈凌:……   “没事,稍等一下就好,你们先出去吧!”沈凌微笑。   “好,那沈公子有事的话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麻烦了。”沈凌点点头,目光相当正派。   穆五在门口等了不过一刻,沈凌就已经走出门口,背着一个包裹,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精气神都很充足,完全不像刚刚突然难受的模样。   “沈公子?好了?”穆五愣了愣。   “就疼一阵而已,没事,走吧!我们去二公子房间里。”   “好!”穆五闻言,也没有再深究什么,跟在沈凌身后,他更关心的还是沈凌拆线的问题,至于沈凌本身有什么病,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人都说慧极必伤,所以自古以来特别有才能的人都比较容易遭天妒,大大小小的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毛病,还解决不掉的,这很正常。沈凌医术超凡脱俗,开出的药摆在眼前都非一般大夫所能破解,想来也属于这一类人吧! 第三十三章   穆宏远房间外,穆老太太坐在院子里,身上披着棕红色毛皮的披风,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见沈凌进来,朝着沈凌微微点头,院子里灯火通明,将整个院子照的犹如白昼,四处站的都是仆人,低着头却都静默无声。   沈凌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韩实,“要不,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去就好,会很慢。”   韩实见到院子里的阵仗,拼命的摇头,委屈的撇着嘴,看着沈凌,万一沈凌在里面被欺负了怎么办?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安心回去?!   沈凌只能转向穆五,“麻烦照顾一下,吃饭的时候提醒他去吃饭。”   “是。”穆五表情也郑重了些。   “老太太好,这大早上的,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沈凌不用怎么猜想,就知道坐在院子里犹如老佛爷一样的人是谁。   穆老太太扬起笑容,“沈公子来了,我倒是没什么,年纪大了,睡眠少,又担心二小子,就来看看,沈公子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管我,等事情了了,我定要好好宴请沈公子一番。”   “老太太客气了。”沈凌正说着,门口又走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美妇,想来应该是穆宏远的母亲才对。   妇人走过来对着老太太行了一个万福,“儿媳见过娘,娘您安好。”   “不安好了,二小子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安好的起来,这不,一大早的就过来看看。”   中年妇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也没有说什么,就静静的站在了一旁,老太太也没有说让下人再拿个凳子过来,就任由她站着,沈凌管不了对方的家事,不放心的望了穆五一眼,穆五微微点点头,就站到了韩实的身边,不远处的穆三公子突然朝着韩实走过去,“你是哪家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我是穆鸿锦,是穆家的第三子。”   韩实猛地慌了起来,穆五赶紧接话,“三公子,这是沈公子的夫郎,叫做韩实,性格比较腼腆。”   “哦。”穆鸿锦点点头,就站在旁边不走了,还转头说了一句,“我在这里陪你吧!等下我带你去吃饭。”   “谢……谢三公子。”韩实颔首道,十分的手足无措。   沈凌觉得这个三公子看起来倒是想照顾韩实,也就没有管,就取出包裹里的白色外衣套在衣服外面穿上,还带了自制的口罩手套头套,房门前,情夫人正拱手而立,沈凌这次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了,也就没有理会她,推门准备进去,情夫人突然也跟着迈进门槛。   沈凌顿住脚步,“怎么了?你也要进来?”   “我……”情夫人柔弱的低下头,“我陪着二公子吧!若有什么,我也可以帮忙,我……”情夫人低下头去,一副情深似海,又不放心,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爱人身边的痴情女子模样。   沈凌看了情夫人一眼,“那把头饰去掉,头发包起来,穿一身干净的白衣服再过来。”   情夫人动作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老太太已经开口,“既然这么麻烦,你就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你照顾二小子也挺累的,天还没大亮呢!还能回去睡一下,沈公子一个人也可以的,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情夫人闻言连忙转过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是。”   沈凌迈进房门,随手关上门,穆宏远整个屋子似乎都被白布包裹住,沈凌进入穆宏远卧室的地方,穆宏远已经醒了,正盯着头顶用来遮房顶的白布发呆,见沈凌进来,难得的没有显得开心,而是紧张的问道:“小哥啊!是不是很疼啊!我昨晚做梦梦到你给我缝制伤口的时候特别特别的疼,我都疼醒了你还把我打晕过去了,拆线是不是也很疼?”   “你做梦呢!我什么时候打晕过你。”沈凌温柔的道。   “真的没有吗?我隐隐约约好像记得有。”   “你晕过去后做梦,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这样啊!穆宏远稍稍放下点心来,沈凌已经取出木盒中的一条湿毛巾盖在穆宏远口鼻上,温柔的笑着:“乖,睡一觉就好了。”   穆宏远觉得自己突然周身麻木起来,而且,眼皮不受控制的想要合上,最后,只看到了沈凌的笑脸,就彻底没有意识了。   沈凌捏捏手腕,取出穆五放在桌子上的一系列用具,先解开穆宏远身上的衣物,用烈酒擦拭伤口,才拿过银质的小剪子夹子,朝着穆宏远而去。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穆五突然在外面小声的喊话,“沈公子,沈公子你能听到吗?要吃点东西吗?你要先出来吗?”   沈凌将手里的一条染血的白布扔到盆里,转头道:“不必了,再给我一个时辰就好。”   外面才消无声息,沈凌继续小心的拆开穆宏远身上的手术线,扔到盆里,穆宏远的伤口愈合的还不错,手术线下的一层几乎已经沾粘愈合了,但是还是不能大动,不然还是会裂开。   沈凌用煮开的凉白开清洗掉伤口上的烈酒,又取出包裹里的小瓷瓶,用纱布蘸着灵泉,轻轻的涂抹一层在伤口上,便开始敷药包扎。   直至中午,沈凌才一脸疲惫的走出房门,穆家老太太竟然还在,沈凌抬头望了眼天空,都中午了吧!真是有够疼孙子的啊!   “沈公子,远儿怎么样了?”穆太太也同样在,见沈凌出来,还带着一身血,连忙凑过去问。   “没事,不必担心,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一下,这两日我会替穆公子换药,里面的遮尘布暂时不要拆。”   “是是是。”穆太太连忙点头。   韩实小跑过来,就要替沈凌退去身上的血衣收起来等会儿洗,沈凌道:“没事,不要了直接扔了就成。”   “嗯。”韩实乖巧的回答,看的众人感觉十分的怪异,毕竟,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去服侍旁边那位依旧粗布衣衫的沈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沈凌跟穆老太太道别之后也就回了他的房间,穆五已经让人把饭菜送到了他的屋里,沈凌塞了几口之后就闷头趴在床上休息。天还未亮就被吵醒去拆手术线,屋子里即使是点了灯也不如中午亮堂,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至于这么赶时间吗?沈凌叹了口气,用瓶子里剩余的灵泉水给自己敷敷眼。   直到下午,沈凌才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看书,他是真的快考试了,韩实坐在旁边,拿着沈凌的毛笔在写着玩,顺便守在沈凌身边。门外穆五突然冲了进来,焦急的道:“沈公子,我家公子醒了,他说他疼。”   麻药的劲儿过去的是得疼,沈凌道:“那我过去看看吧!”   “嗯。”   沈凌到穆宏远屋里的时候,迎面对上了穆老太太和穆太太等人,这次那位情夫人倒是难得的不在,不过穆大人却在屋子里,见沈凌前来,还打了招呼。   “府台大人。”沈凌拱拱手。   穆府台眉头紧皱,赶紧摆手让沈凌去看穆宏远的伤口,穆宏远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旁边两位太太心疼的直皱眉,沈凌过去后,两人才让出位置。   “我帮你看一下伤口?”沈凌道。   穆宏远见沈凌来了,赶紧道:“小哥,本来我也没有觉得疼,就是觉得空荡荡的,身上有很多口子,不敢乱动,总觉得动一动口子就会裂开了,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是后来就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不敢乱动应该的,伤口才刚刚沾粘在一起长肉,你乱动把伤口弄开了怎么办?至于疼,我用了些麻药,麻药的劲儿下去后自然会疼,但是我还是先看一下吧!”   沈凌解开穆宏远的纱布,穆太太已经转过身去抹眼泪,屋子里的仆人也都各自低下头,穆老太太被丫鬟扶着站的远了些,不过浑浊眼睛还是盯着穆宏远的方向,也不知能不能看得清。沈凌仔细观察了一阵,确认穆宏远完好无损,又把纱布绑好,“没事,好好养着,养伤哪有不疼的呢?你只是许久没有疼的这么厉害,才会这么感觉的,别乱动!千万记得,别乱动!”   “那我如厕怎么办?”穆宏远焦急道。   沈凌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动,尽量在床边,跟我以前照顾你的一样。”   “哦。”穆宏远点点头,穆太太已经接话道:“就在床边吧,反正有人伺候着。”   穆府台问道:“我儿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是,大人,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事了。”沈凌恭敬的道。   “那就好,麻烦公子了,听闻公子要参加今次的童生考试?不知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穆府台温和的道。   “一切都好,多谢大人关心。”沈凌拱拱手。   “谁说没事的,小哥,你明明答应我要帮我祛疤的。”穆宏远大声道。   沈凌回过头去,“祛疤至少等伤口长好了才能祛疤,现在不急。”   穆府台看向穆宏远道:“你好好养着吧!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带点疤痕怎么了?”穆宏远才默默的闭上嘴,不再说话,穆府台转向沈凌,“我府上有一位曾中过举人的夫子,正在教导我的三子学习,沈公子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去问一问。”   “多谢大人,沈凌正想着写的文章不知道该给谁批阅呢!”   穆府台点点头,“既然已经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些事务要忙。”   “恭送大人。”屋子里哗啦啦的一片人行礼。   既然无事,沈凌也要走了,穆老太太让穆五出来送人,沈凌也没有推辞,路上,穆五一直跟在沈凌旁边,跟沈凌介绍府中的景色,沈凌突然打断道:“贵府是不是还有一位大公子呢?从来没有见过啊!”   穆五笑道:“大公子在国子监读书,平时没事是不回来的。”   “这样啊!”沈凌点点头,“贵府真是人才辈出,二公子三公子也是如此优秀。”   穆五点点头,“对。”却也不多说什么,二公子是否优秀他没资格评价,三公子倒是优秀了,可是他是双儿,不能被外人随便议论,他也不想跟一个可能看上三公子的人议论他,也就改口道:“不如,我送沈公子去见一见夫子,也认认路?”   “那就多谢了。”沈凌随口道。   见过夫子之后,沈凌回去就写了几篇考试的文章,拿去给那位夫子看,被批改了一通,又拿回去重写,穆府估计是给这位夫子传过话,所以,对方教导的倒也尽心尽力,让沈凌受益匪浅。   又过了几日,也就到了考试的日子,穆五亲自送沈凌去考场,沈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渐渐的发现了穆五在穆府的特殊地位,颇有几分半主半仆的意思,劳驾他亲自送他考试,沈凌还真的有些疑惑。   “穆五,你平时那么忙,穆府下人那么多,随便找人送我不就成了?”沈凌坐在马车里,身边放着一个装满考试用品的背篓,微笑道。   “沈公子客气了,您是穆府的贵客,那就是我的职责,我当然要亲自接送才可以。”穆五微笑道。   沈凌没有再多话,直至考场,下了马车,被穆五送进了考场内,穆五才转身返回。沈凌有些疑惑,想不通穆五为何对他如此积极。   童生考试里有一部分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年纪最小的才七八岁,他记得沈三当年就是十岁左右就中了童生,算是整个镇子里近百年来的头一份,所以后来村里人才那么坚信他能考中秀才,也不知他在另外的考场里此刻如何?会不会因为村人对他的信任而压力过大,古人可能对这些事情没有概念,但是沈凌却知道,压力过大的话,考试的时候很容易失常发挥的。   监考的衙役已经走过来检查沈凌的背篓,沈凌赶紧收敛心神,束手立在一旁。   穆五回去之后去跟穆老太太回话,说是亲眼见着沈凌进了考场。穆老太太点点头,衰老的眼皮没有一点弹性的耷拉着,“等考试结束了,你再去接,不能让沈公子有一刻离开我们的视线,直至二小子完全没事为止。”   “是,您放心,我心里有谱呢!”穆五恭敬的道。   “穆五啊!最近三小子去找你了吗?”   穆五抬起头,“三公子心系二公子,所以时常来找我打探一下沈公子的消息,别的也没有什么。”   穆老太太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你们都大了,小时候三小子追着你叫哥哥也就罢了,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三小子渐渐的也将要成人,以后还要说亲嫁人,虽然双儿不比女子规矩严格,但是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毕竟,咱们家的孩子,日后都是要进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的,传出去不好听的就不好了。你要切记,他是双儿,更是主子,明白吗?”   “穆五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比你爹强多了,上上下下都打点的不错,交给你办的事情也从没有出过差错,喜鹊,赏给穆五一锭银子。”   “是。”旁边身着红衣的女子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进了穆老太太的卧室,取出一锭银子交给穆五。   穆五捏着手里的十两银子,因为过于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但还是恭敬的下跪,道:“谢老太太赏赐。”   “嗯,去吧!”   “是。”   等到穆五离开之后,穆老太太抬起眼皮,看向旁边的喜鹊,问道:“那位所谓的情夫人呢?”   丫鬟喜鹊笑眯眯的对着穆老太太行了一个万福,“说是因为给太太挑的花样不好看,被禁足了。”   “嗯,一个奴仆出身的玩意儿,叫什么夫人,难不成还想飞上枝头?老大家的也不怕这事传出去挡了二小子的前程,真是不知所谓。”   喜鹊温柔的道:“这正是太太不如老太太有远见呢!还需要老太太多多教导才好。”   “我老啦!教导了几十年也还是这副样子,以后也教导不起来啦!随他们这些晚辈怎么样去吧!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对了,说起来过几日就是陈家太太的生日了对吧?她还给我发了帖子?”   “正是呢!我还想着过几日到了时候再提醒老太太,既然老太太问起,那奴婢先问一句,咱们是找个婆子去送贺礼就罢了呢?还是哪位主子亲自登门?”   “让太太亲自去吧!陈家大人虽然是老大的平级,但是同辈相交才更得慎重,再说,二小子也该寻摸起亲事了,你去告诉太太,让她勤打听下,哪家有好的姑娘,双儿,再好咱们也是不娶的。”   “是。”喜鹊恭敬的行礼,然后退出门去。   穆五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在不远处走廊一侧的栏杆上坐着,喜鹊见了,便干脆的朝着他走了过去,穆五不知道从哪里寻摸了一个苹果正在啃,见喜鹊过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喜鹊朝着穆五行了个礼,“穆管家,老太太说了,陈家太太的生日要让太太亲自去,还要去寻摸二公子的亲事,你赶紧去准备合适的贺礼吧!”   “知道了。”穆五随意的道,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喜鹊,喜鹊连忙接住,“赏你的。”   “多谢穆管家。”喜鹊笑了起来,将银子塞到袖子里。穆五从祖辈就是穆家的管家,更有老太爷赐姓,身家丰厚,地位超然,穆五看不上这十两银子,但是她这种小丫头却看得上啊! 第三十四章   考场外,穆五已经在考场门口等候多时了,沈凌刚出了大门就看到穆府的下人迎了上来,“沈公子,穆管家在这边等你。”沈凌点点头,朝着穆五的方向而去。   穆五手里拿着一个木制食盒,见沈凌出来,抬头微笑,“祝公子金榜题名。”   韩实从马车里钻出来,跳下马车就跑了过来,接过沈凌的背篓,目光闪闪的看着沈凌,“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沈凌微笑的摇摇头,童生考试只有一天而已,他并不是很累,又抬头看向穆五,“劳烦你了。”   “沈公子客气了,不是说过了,您是穆府的贵客,我多用点心是应该的。”   沈凌点点头,没有说话,也不提回家的事情,他已经隐隐有感觉,在穆宏远活蹦乱跳之前,他估计是回不去了,果然回去之后应该再给穆宏远多加点灵泉啊!沈凌在穆家又住了半个月,直到考试成绩下来,没等官府放榜,穆府台就已经拿到了榜单名录,让下人送了过来。   穆三公子正在沈凌屋里和韩实在一起,见到下人送来了榜单名录就伸手接了过去。“有沈凌!”穆鸿锦拿着榜单抬头对着韩实道。   韩实坐在穆鸿锦的旁边,一脸惊喜,“真的呀!”   “我干嘛要骗你。”穆鸿锦撇撇嘴。   沈凌考完试之后就去找了穆府的夫子重新默写了一遍自己的答案,让夫子评判,夫子说极大可能会过,但是名次却不会靠前,沈凌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过了,闻言也并不惊讶,觉得是理所当然,但脸上还是带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穆鸿锦抬头问道:“沈二哥,你下次考秀才吗?”他最近和韩实关系很好,所以干脆改了称呼。   “考吧!”沈凌点点头,估计下次考试就悬了,毕竟以他的水准,考秀才的话实在是有点低。“对了,上面是全部的榜单还是只有童生?”   “我看一下啊!好像是全部,还有秀才的排名,是爹拿到的原版,估计等下还要还回去呢!”   “给我看一下。”沈凌连忙道。   穆鸿锦将榜单名录交给沈凌,沈凌快速的在秀才的排名中扫视了一圈,好像没有看到沈字,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果然是没有,这么说,沈三是落榜了?沈凌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却也觉得果然如此,不禁有点小同情沈三,不知道沈三在看到放榜之后,能不能抗住这个打击,即使是他能抗住,也不知道村里人能不能放过他,不八卦闲舌。   穆宏远最近已经能稍微下床走两步了,但是还是需要好好养伤,穆府自己的大夫也参与了穆宏远的诊治,只是没有人告诉沈凌而已,穆府的大夫说穆宏远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危险了,剩下的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穆家对沈凌的态度更是和善起来。穆宏远更是高兴的非要和沈凌拜把子,这种神医就应该牢牢地绑上啊!   沈凌拒绝了几次,推脱道本就是兄弟,何必非要走这个形式,难道不拜把子,他跟穆宏远就不是朋友了?见沈凌如此坚决,穆宏远才只能作罢!   沈凌其实并不想跟穆宏远拜把子,这可是一个连坐的时代,跟这些大户人家打好关系是应该的,但是绑上战车可就没有主动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连累了,更别说他根本不知道穆府台在官场上是个什么局势,是上升还是下降,是站了队,还是保持中立,所以还是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最好。   既然穆宏远已经安全,沈凌也就不用被穆家的人随时随地的监视,可以时常一个人上街去转一转,穆五也不会一直跟着了。   “二哥?”沈凌刚刚从酒楼里走出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他前几天看到一处酒楼想要卖掉,就过来打听一下消息,今天是来看一看的,想不到刚刚出门就看到了沈家老三。   “三弟。”沈凌走过去微笑。   “卓荦,这是你哥?”沈三身边的一个书生惊奇的道,沈凌一身华贵的锦缎绸衣,看着就像个富家公子,沈三不过是耕读人家出来的读书人,竟然叫这个富家公子叫做哥?   沈三含蓄的微笑,“这是我同母兄长。”   那个书生的表情瞬间有了些变化,看向沈凌的目光带着些匪夷所思,“沈家兄长好。”为什么沈卓荦的哥哥看起来这么有钱,既然沈卓荦的哥哥这么有钱,那沈卓荦怎么一天到晚穿的都是最普通的衣衫,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笔墨纸砚,一副穷人家孩子的模样,这个哥哥就不能补贴一点吗?   “你好。”沈凌颔首微笑。“三弟原来没回家吗?爹娘该着急了。”   “我在等放榜,想知道了结果再回去,二哥最近是住在穆府吗?不知道穆府台……”   “三弟慎言,我只是跟穆二公子有些私交而已,所以才暂时借住在他家,跟府台大人没有任何关系。”沈凌义正言辞。   “是,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问二哥,你可知道这次上榜的人都是谁……”   “三弟开玩笑了,榜单这东西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只不过是个乡下人,见到府台大人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侥幸帮了穆二公子一次才得以暂住穆府,又不过是因为穆二公子在府中养伤,有些无聊,我又正好来这边考试,所以,穆府才找我过去陪穆二公子说说话解闷儿而已,你高看我了。”沈凌笑道,心中也有些惊奇,沈三是傻了吗?还是在装傻?!他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威胁他的了吗?一副功成名就定要他付出代价的样子,竟然还指望他帮忙。   沈三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沈凌又补了一句,“三弟要是回家的话,有空不妨帮我看一看我家养的鸡鸭,都这么久没有回去了,不知道我请的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这也一个多月了,想来那些鸡鸭什么的,也都长得差不多了吧!”   沈三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觉得身边的同伴看他的目光似乎都充满了惊讶和嘲弄,笑话他只是一个乡下养鸡鸭种地的人家出来的学子,“二哥若是没事还是早点回家吧!考试已经考过了,难道二哥也等着放榜吗?”   沈二在心底暗地里摇头,沈三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从最开始的恶意威胁,到此刻的嘲弄,基本都显示了沈三颇为幼稚的一面,也就道:“我打算在这边做点生意,所以要再看一看,三弟如果忙的话就算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我也请了人照看。”   沈三听到沈凌说经商的事情,脸色更加不好看,“二哥既然想要走科举一路,经商一事还是要从头计议的好,免得影响了前程。”   “三弟费心了,我学问不好,科举无望,还是好好的经商赚些小钱就好。”沈凌微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半个时辰榜单前看榜的人也要站满了,三弟不去抢占位置吗?不然到时候放了榜,人满为患,可就挤不进去了。”   沈三旁边的书生听到此,也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就拉着沈三道:“走吧!看榜单最重要,你们兄弟什么时候聊天不好啊!这位兄长,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沈凌颔首。   沈三被同伴拉着朝放榜的地方而去,沈三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沈凌,沈凌却已经朝着下一家酒楼而去,他想先尝一尝这城里所有的酒楼再说,知己知彼,他才能知道这生意能不能做,要怎么做。   沈三见沈凌朝着放榜反方向而去,显然是不打算去榜单下面抢占位置,等着第一时间看放榜的,沈三眉头皱了起来,他是坚信自己考不上了,才这么直接放弃的吗?连看榜单都不愿意,又或者,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不在榜单上?   沈三一时间有些怨气,若是沈凌早已经看过了榜单,却没有告诉他,任由他这么跟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去看榜单,那真是一点亲兄弟的情分都不顾了,沈三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威胁言语,甚至刚刚的挑衅,在他的潜意识里,即使是他有些什么不好,全家甚至全村,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应该跟他计较,因为,他是所有人的希望,所有人捧着的存在,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就是那个唯一可能会得道,带着全部人鸡犬升天的人。   沈凌算什么,想要改换门第,就应该听他的,帮他的忙,即使是他说了一些狠话,也不应该去计较。   沈三带着怨气跟着同伴一同挤进看榜单的人群,这里有书生,有看热闹的,有大户人家的仆人,挤挤攘攘闹腾的不成样子,沈三皱着眉头被挤在人群中,心中越发的怨愤。   “卓荦,你说会不会有人榜下捉婿?”沈三的同伴喜笑颜开,眉目舒朗,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准备捉婿的大户人家。   沈三神情略动了动,不过还是不以为然的道:“你我未来是要进京赶考的,金榜题名之时,到时候有的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前来捉婿,这里哪里会有?”   对方耸耸肩,“其实我倒是希望有人捉婿,我家虽然是个小地主,有那么几个仆人,但是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大户人家呢?官宦世家百年大族我是不敢想了,能娶一个一般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好了,哪怕是双儿庶女也可以啊!我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而且,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举人呢!想一想就觉得,现在娶亲也好啊!”   沈三没有说话,目光转向空空的墙壁,等着放榜,他不想在这里成亲,他想要考中举人,想要当少年进士,想要娶一位真正高官大员的女儿,想要……   “放榜了放榜了。”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高台之上,几个衙役拿着红纸黑字的榜单走上高台,先从童生开始贴,贴在靠下的位置,人群挪移着想要躲开衙役的身体看到红纸上的字。   沈凌,沈三目光死死的定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后面的籍贯年龄也都都的上,他考上了吗?沈三心中百味杂陈,强忍着让自己不去想,转头看向正在贴的秀才名录,然后一个个的找过去。   一遍过去,沈三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心开始慌了起来,身边的同伴已经欢呼起来,“我找到了,一百五十名,哎呀,成绩不太好,但是好歹考上了,哈哈哈!”   沈三身形晃了晃,继续从头打量,再寻找一遍,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响,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叹气,有人无动于衷只是在看热闹。   “卓荦,你,你看到自己了吗?”沈三的同伴并没有走,而是帮沈三寻找他的名字,过了片刻,他也忍不住问道。   沈三沉默着摇摇头,强忍住站稳,脑袋一阵阵的发晕,感觉背后都是冷汗,他想要再找一边,也许是又错过了呢?!   “卓荦!”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三觉得自己晃了晃,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穆府,沈凌刚刚回去就听到穆府的下人给他传话。   “我三弟晕了?”沈凌惊讶道。   “是,沈公子,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过来说的,他说沈三公子在榜前晕倒了,他把人背回了祥云客栈,也请了大夫正在治疗,他知道你住在穆府,所以来告诉你一声,让你过去看一眼。”   沈凌想到那张沈三根本不在榜的秀才名录,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沈凌进府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带着自己的木箱去了祥云客栈,木箱里装的都是他行医的时候会用到的用具,也是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一点点找人打制整理出来的。   “是,小人这就去套马车。”仆人拱手道。   “不用,借我一匹马就成。”   “是。”   沈凌骑上了马就上了街,只要骑着马不在街上狂奔,其实也并不会撞到人,而且马匹再慢也会比马车要快。   祥云客栈内,沈凌问了伙计沈三的房间号之后就上了楼。   “沈家兄长来啦!”沈三的同伴笑着迎过来,“你快看看卓荦吧!他在榜前突然晕了过去。”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沈凌觉得面前的人看起来和沈三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干脆叫小兄弟。   屋内的大夫已经收好了药箱准备离开,沈凌走过去问了一句,“敢问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了?”   “急火攻心,已经开了药了,好好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今日有不少人都是如此,老朽还有其他的地方要赶着去,就不打扰了。”   “您忙,不知诊费……”沈凌连忙问道。   “我已经付过了。”小书生道。   “那就好,等下我把钱还给你,这位大夫,我送你出去。”沈凌拱拱手。   等到把大夫送出客栈,沈凌回来之后就取出二两银子塞到面前的小书生手里,“多谢这位小兄弟,不知尊姓大名?”   “哎呀,太多了,只有一百文而已,这个太多了。”对方连忙将银子塞回去,“用不了这么多,我叫赵文进,是沈卓荦的同学。”   “赵兄弟,多谢你照顾我三弟,这是应该的。”沈凌强行塞过去银子,赵文进却死硬不接,反而道:“要是非要给我这么多银子,我是一文钱也不会要的。”   沈凌见对方如此坚决,最后也只是把诊费全款补给了他,“赵兄弟,劳您把他背回来,今天也挺累的,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看他就好。”   “那,我就先走了。”赵文进也不客气,卓荦说这是他的亲生哥哥,交给他也应该没有问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说什么,也就同意,自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沈凌见赵文进离开之后,才走到床边给沈三把脉,刚刚的那位大夫说的没错,沈三确实是怒火攻心,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见沈凌正坐在他的床边摆弄着他怀里的木箱,猛地一惊,快速的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来看我的笑话吗!”   沈凌抬头,“醒了啊!那就好,等下伙计上来给你送药,记得喝,要心平静气的好好养一养,急火攻心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还是要好好养一养。”   沈三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早就知道我没有考中了对不对!你就是来故意看我的笑话!”考不中秀才对沈三的打击极大,再加上屋子里没其他外人,沈三几近崩溃的道。   “先说明,我不是自己来的,是你的朋友把我叫过来的,他知道我是你哥哥,你又晕倒了,他知道我住在穆府才去找我过来照顾你,否则人家凭什么照看你,你是人家的谁啊!”   沈三被沈凌堵了回来,脸憋得通红,闷了半刻,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瞪,“是你害得我对不对?!你让穆家人改了我的成绩对不对!!你早就知道自己在榜单上了,所以才一点也不在乎的不去看榜单!穆家人位高权重,当然能改了我的名字,再把你的名字加上去,是你故意害我的吧!”   沈凌瞪大眼睛,“你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啊!你自己考不中秀才这件事情就这么让你难以面对吗?非要往往我身上泼脏水!”   “就是你对不对!你就这么恨我?我知道了,从你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爹娘让我上私塾,却让你干活,你早就不满意了,觉得你赚的钱都给我花了,后来你生了病,又被爹娘几乎净身出户的分出去,你就更恨我了,还有上次春联的事情,如今你好不容易扒上了穆家,你怎么可能不害我!”   沈凌目光冷了些,“沈三,你疯了吗?”   “沈二,你好狠的心!”沈三咬牙切齿,显然已经坚信自己的猜测。   沈凌不去看榜单,甚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堂的人哪里来的自信,必然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榜单上了,是谁帮的他?只有穆家。   而自己,任何人都知道他考秀才是十拿九稳,他的成绩可比赵文进好多了,赵文进都能考中秀才,挂在榜单的中间位置,没道理他连一个尾巴都挂不上,怎么可能?!即使是他有些失常发挥,即使是他当时有些头晕,可是也不应该失常成这幅样子,一定是有人害他!   只有沈凌!只有他才会害自己。   沈凌深吸一口气,这种被野狗咬上了的感觉,但是他还真不能担了这个名义,村里族老里正,还有大大小小的村人族人,只要他们信了沈三的说辞,那他就是大罪过,搞不好是会被除族的。   “沈三,你既然以为是我求穆家改了你的成绩,那就去敲鸣冤鼓啊!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敢当着穆家的面去说么?我告诉你,如果穆家知道你私下说这些话,保准不用我动手,穆家第一个就按死你,你信不信?”   沈凌目光透着冰冷的幽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沈三想到穆家,瞬间遍体生寒,脑袋清醒了不少,“你拿穆家威胁我?”   “我说我没那个能力做手脚,也没动过你成绩,你信吗?”   沈三咬着牙,紧紧的闭着唇,一声不吭。   “看,既然道理解释不通,那我就威胁你了,沈三,你记着,再让我听到一句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去告诉穆家你诬陷他们篡改考试成绩,这可是科举舞弊,是大案,搞不好是要连累全族的,你要想清楚。”沈凌低声道。“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穆家亡,你猜,到时候是谁有罪?”   沈三气的浑身颤抖,“你好狠!”   “是你先想害我!”沈凌道,要是里正族老信了沈三的胡言乱语,推卸责任的理由,那他才是真的万劫不复,被除族的人什么下场,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第三十五章   沈凌憋了一肚子气转身起来,他承认,他来看沈三并非是出于担心,而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毕竟无论是穆家还是沈三的朋友,都不清楚他跟沈三的恩怨,所以也必然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作为亲哥哥,本就应该的照顾弟弟,那么,他就做出一副照顾弟弟来的样子就好,却不想沈三胡思乱想一阵,就想把自己考试失利的责任推给他!   沈凌走出门去,就要离开。   赵文进正好走出门口,见到沈凌出来,问道:“咦?沈家哥哥你要走了吗?”赵文进有些奇怪,而且沈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模样。   “是因为……卓荦的成绩?”赵文进试探着问道。   他一直觉得,沈三的压力特别大,特别是考试之前,整个人都跟疯魔了一样抱着书不撒手,可是却又很久不翻一页,两眼无神的就盯着书本,让他觉得有点可怕。   肯定是卓荦家里人对他的期许过高,才让他那么紧张,如今,卓荦落榜,沈家哥哥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是十分的生气的吧!但是赵文进觉得自己作为卓荦的好友,有必要为好友说点什么。   赵文进清清嗓子,道:“沈家哥哥,原本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卓荦真的已经尽力了,而且他考试之前特别紧张,日日抱着书不撒手,就怕自己考不好,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上榜这个事情有些时候就是看运气,你们也不能因为这个……”   沈凌看着赵文进一笑,他不能说沈三怀疑他借用穆家势力篡改他成绩,只能道:“哪个考生没有压力呢?不过,落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种事情要看天意,虽然这次不行,但是只要努力,下次说不定就能过了呢!何必如此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怀疑这个揣测那个的。”   “额?”赵文进有些不懂了。卓荦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怀疑揣测?!   在赵文进眼里,卓荦是一个难得的出身贫寒而不粗鄙,人品端正,学习刻苦努力,性情坚韧的学子,所以,他最初的时候才会靠近他和他交好,一方面是希望学业得到指点,近朱者赤一下,另一方面则是欣赏他的性情,现在,他二哥告诉自己,卓荦在怨天尤人?   沈凌看了眼赵文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在多说,沈三在外面装成什么样子都跟他无关,不过,沈凌倒是无意间瞟见赵文进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赵字,倒是让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去的一家酒楼。   沈凌问道:“我今日去了一家酒楼,店里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锦布,上面绣着一个赵字,旁边还写着赵氏酒馆,赵小兄弟腰间的玉佩是……”   “哦,这个,这是是我爹想到的,他说外面的世家大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玉佩,我们家虽然没有那么有钱有权,但是,也可以给我们家的人和产业挂个赵氏的牌儿,所以就给我刻了这个玉佩,沈家哥哥去的酒店,应该就是我家的吧!”赵文进笑了起来,笑容还颇有几分甜美和骄傲。刚刚沈家哥哥似乎生气了,幸好及时的岔开了话题。   “哦,你家酒楼的饭菜还挺不错的。”沈凌不走心的夸奖了一句。   “是吗?”赵文进笑的更加开心真诚,又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我家也就是种地的,就开了两三家酒楼,算是有个地方接收一下地里的出产,和佃农养的鸡鸭牛羊,这样进货就不花钱了,大厨更是随便招来的厨子,哪有那么好,我家也不是主经商的,大都是靠佃农的租子。”赵文进想到经商不好,又补了一句。   士农工商等级分明,他家还是一直自称是农的,所以,他爹才一直希望他能考中举人,将家里的等级往上再抬一抬,变成士。   “味好量足,就已经很好了。”沈凌道,至少他去其他酒楼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感慨,虽然大家做的饭菜味道都不怎么样。   战乱还没有结束多久,此刻晋国的百姓普遍处于温饱线,各项技能都遗失衰落了很多,厨艺也是如此,除了一些厨艺传家的人家,一般的厨子做的饭最多也就是味道不错而已,远远达不到美味的地步,赵家的酒楼给的量大,优势瞬间就凸现出来了,所以赵家的酒楼也是整个城里生意最好的一家。   “我也有心做酒楼的生意,如果有机会倒是想要拜访一下令尊。”沈凌微微颔首。   “啊?”赵文进一愣,抢生意的吗?   沈凌又补了一句,“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和赵家酒楼一起做的更好,我出菜方子和银钱,给我几成利润就成。”   赵文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磕磕巴巴的说道:“这种事情……我爹一贯不让我插手,只是让我……好好读书,我也不知道……那个……”   “没事。”沈凌微笑,“经商的事情读书人不要经手,说出去不好听。你只要记得这件事就好,若是令尊想来找我的时候,你告诉令尊我的住址,令尊自然就会来找我了,我跟三弟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过去一打听就知道,你就当我随口一说吧!”   “额……哦!”赵文进点点头,表情依旧蒙蔽。   沈凌拱拱手,“那我就告辞了,希望有一日能见到令尊前来。”   “额……哦!”赵文进愣着点点头。   沈凌回到穆府,路过花园的时候,就看到韩实从亭子里跑过来,跑到跟前,还伸出手捋了捋沈凌有些微乱的头发,“你去找三弟了吗?三弟怎么说?”   “韩实,你不要用手啦!跟下人要木梳啊!”穆鸿锦也跟着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站在沈凌面前,气呼呼的瞪着韩实。   韩实回过头去,看着穆鸿锦,“我……我……”说着,又低下头去。   沈凌看的好笑,这位三公子也是有趣,不过他对两人的接触倒是喜闻乐见,韩实自幼没有跟什么人交往过,更没有什么朋友,既然穆三公子喜欢和韩实在一起,他当然不会阻拦,即使是穆三公子在和韩实的交往中老是让韩实紧张慌乱,还吓到他说不出话来,沈凌也是不会管的。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感觉的出来,韩实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穆三公子也应该是极少愿意主动接触韩实的人。   因为这一点,沈凌对他很有好感!   “你们玩,我先回去了。”沈凌拍了拍韩实的肩膀,就要回房间。   “好。”韩实点点头。   穆鸿锦瞬间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满意沈凌的识趣,见沈凌走远了,又拉着韩实往亭子里去,边走还边道:“来,我们继续聊,你好好说说你跟沈二哥的事情,要注意细节,你还是没有说沈二哥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啊?你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这么的被宠着。”   韩实很无奈,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沈凌要对他那么好啊!他也想知道。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我才不信!快点说!”   “我就是每天洗洗衣服做做饭,然后听话,然后,也没有什么啊!”   “做饭?做什么饭?”穆鸿锦精神一震,自觉自己抓到了重点,娘曾经说过,一个女子,一定要会做饭给自己的夫君吃,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要偶尔给夫君做一做饭的,这么想来,双儿估计也是一样的吧!   难道韩实会做一手引得男人死心塌地的饭菜!   “韩实!教我做饭吧!”穆鸿锦突然抓住韩实的胳膊,认真的道。   “额……好……好。”韩实点点头。   沈凌回了房间之后就翻出穆宏远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穆家给的诊费,整整一叠银票,沈凌客气的推辞了两下之后也就全接了过来。   据穆五说,这是穆宏远多年积蓄中的很大一部分,因为穆宏远喜欢出门在女色上花钱,所以,在去京城的时候,穆宏远的私房钱被强迫交给了穆太太看管,免得在京城里有了钱就乱花,不好好读书。   这次穆宏远受伤,其实也是他自己作的,穆家二公子回乡怎么可能不请人护送回来,只是穆宏远把他娘给的路费花费在女人身上了,最后就导致只有穆宏远和他的书童两个人上路,才遭此横祸,在穆宏远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穆家长辈们也开始对穆宏远进行秋后算账了。   鉴于穆宏远此刻还是有伤在身,打不得骂不得,罚他抄书吧!身上有伤呢!抬不起胳膊,关禁闭?他一直都在屋子里禁闭着呢!最后,穆宏远的私房钱被充公了,变成了给沈凌的诊费。   沈凌听穆五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十分的囧囧有神,难怪穆宏远那几日看他的眼光那么的哀怨,不过,他恶劣的觉得这笔钱他拿的更开心了。   他已经谈好了收购酒楼的价格,大厨什么的也不会辞掉,但是必须签订十年卖身契约,在他这里打工十年,而每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足足比之前翻了一倍,大厨很开心的答应了,保证这十年之内不会离开这家酒楼去其他地方工作,因为有十年的卖身契在,沈凌也可以放心一点,他的方子在几年之内不会外漏,毕竟,他会的菜式也比较简单,能保住一两年方子不外泄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沈凌取出足够购买酒楼的银票,就要出门,韩实已经回来了。   “怎么了?”看韩实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沈凌走过去问道。   韩实犹豫了一下,道:“我做的饭好吃么?”   韩实做的饭?沈凌愣了愣,这种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沈凌精神一震,坚定的道:“特别好吃!”语气十分的慷锵有力,瞬间让韩实笑了起来。   “真的呀?”   “那当然!我从没有吃过比你做的饭更好吃的了,以后谁让我吃他做的饭我都吃不下了,要不是因为在外面不方便,我特别想天天吃你做的饭。”沈凌坚定的道。   “有这么好么?”韩实不好意思的道。   “当然!”沈凌继续坚决的捧自己媳妇,“不但做的饭好吃,人也好,勤快又可爱,我最喜欢韩实了。”   韩实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脸红红。   窗外,穆鸿锦咬着拳头蹲在地上听着屋里的对话,越发的坚定要跟韩实学厨艺的信念,虽然韩实说自己只会做杂面玉米饼和水煮菜,他一开始还疑惑是不是哪里有误会,沈凌根本不是因为韩实做的饭才对他这么好的,但是,现在听一听,果然还是因为做饭吧!   说不定,杂面玉米饼和水煮菜对男人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呢!穆鸿锦想着。   “好了,乖,我要出门了,一个人在穆府有问题么?”沈凌捧着韩实的脸,不放心的道,“害怕不害怕?”   “不怕。”韩实眼眸水润润的,透着光彩,嘴角带着微笑,“我等下要跟三公子去厨房。”   “做饭吗?”   “嗯。”韩实点点头。   “那好,你们好好玩啊!乖,我还得在出门一趟,等我闲一点了,我带你出去逛街。”   “好。”韩实微红着脸低下头,“你忙你的事情就好,不用担心我的。”   “我知道了,小石头最棒了,乖啊!我走了。”沈凌揉了揉韩实最近越发光滑细腻的脸蛋,随手从脖子滑下去,落在对方的肩膀上,同样是一身黑衣锦服,穆五似乎发觉韩实穿黑的好看,拿过来的衣服每件都是偏黑色的。   而事实上,韩实确实是穿黑的显好看!不是精致漂亮的那种好看,而是特别有气势,黑色本就显得贵气,韩实又偏偏很适合这种贵气,穿上之后十足一个王孙公子,反观沈凌,他倒是不挑颜色,但是怎么穿也都像是一般的富户人家,一般的富家公子而已。   沈凌快步离开之后,穆鸿锦也就站起身向着门口走过去,韩实还红着脸站在原地呢,穆鸿锦走过去拍了拍韩实的肩膀,一脸紧张的道:“我要跟你学做饭!杂面玉米饼子也学!”   “那,好吧!”韩实点点头。   厨房里,韩实端过一碗水径直倒进玉米面里,倒得一干二净,并把玉米面揉成一团稀烂的面团,还解释道:“要先和好面,再放豆渣和野菜,不然面会有小疙瘩,里面都是面粉。”   “哦……”穆鸿锦皱起眉头,这东西真的能吃?不过,他相信韩实的。穆鸿锦同样端过一碗水,全部倒进自己的面盆里。   厨房里站着的真正的大厨和帮工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去,大厨心都快揪成一团了,有人当着他的面做这种恶心的东西还非说是在做饭,他真的快要憋不住说点什么了,但是面前的人是三公子和府里的贵客,他只是个下人,不能说,不能多嘴。   大厨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韩实的成品出锅,穆鸿锦的玉米饼也跟着熟了,韩实凑过去看了一眼穆鸿锦锅里的玉米杂面饼子,惊讶的道:“呀,水放多了,都塌掉了。”   韩实的饼子好歹还是圆圆的形状,而穆鸿锦的,已经随着重力流了下去,变成了椭圆形,粘在锅上,还高低不平的,说不出是什么形状。   “不过没关系,反正都能吃的。”韩实微笑道。   “真的吗?”穆鸿锦有点不信任,沈凌真的喜欢吃这种东西?   韩实点点头,认真的道:“对啊!没有问题的,绝对能吃,你要不要吃吃看?”   穆鸿锦看着自己做的饼子片刻,经历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摇摇头,“不必了,我觉得我可能和男人的口味不太一样,既然沈二哥喜欢这种饼子,那应该是没错的,我相信你的。”   他曾经不信过韩实一次,还让韩实去找沈凌确定,看沈凌是不是喜欢吃他做的东西,事实证明沈凌就是喜欢吃韩实做的饼子,所以,他还是相信韩实吧!穆鸿锦让下人把饼子拿出来摆在盘子里,并让人给他爹穆大人先送去一份,又给穆宏远送去了一份。   穆鸿锦觉得自己可奸诈了,自己端着最后一盘饼子和韩实一起离开,还当众表示要自己试吃,就赶紧带着韩实跑了。   厨房里下人盯着两盘灰黑色的怪异杂面团面面相觑,谁去给两位主子送?万一送上去还没来得及说是三公子让送的就被拖出去打断腿怎么办?   穆府的账房处,穆五正坐在书桌前摆弄算盘。   “穆五。”韩实被穆鸿锦推进来,愣愣的叫了一句。   “韩公子啊!有什么事情吗?”穆五抬头看了一眼,随意的笑道,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三公子找你,他在门口。”韩实道。   穆五合上账本,站起来道:“这样啊!”就走了出来。   “三公子,有什么事情吗?”穆五微笑道。   “这是我跟韩实学着做的,你尝尝看!”穆鸿锦将盘子塞到穆五手里,转身拉着韩实就要走。   穆五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伸手就拽着穆鸿锦胳膊,将人强硬的拉到面前,恭敬的微笑着:“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穆鸿锦扯了下胳膊,没挣脱开,而且穆五用力很大,他有些疼了,穆鸿锦不满的撇撇嘴,目光也有些飘忽不定。“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给你吃!”   “既然要给我吃,难道不应该等我吃完之后告诉你我的感觉,你才能走吗?”   “啊?”穆鸿锦一愣,“是这样吗?”   “对!”穆五点点头,“这是礼节,看起来教导三公子的人不用心啊!哪有人塞一盘东西过来就直接跑的?至少也要等人吃完之后问一句好吃吗?才能走。”   穆鸿锦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也就放开韩实,朝着屋里走去,穆五见穆鸿锦不走了,才放开手,韩实也跟了上去。   穆五进屋之后将盘子放在桌面上,也并没有动,面前的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穆五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的问道:“三公子怎么想起来学做东西了?是太太的意思?既然要学,那我就给三公子找个师傅来认真学好了。”   “不是不是!”穆鸿锦猛地站起来,“我就是随便学学,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告诉娘我要学厨艺,我不想学厨艺的,我只喜欢诗词书画。”   穆五当然知道穆鸿锦只喜欢诗词书画,否则也不会一天到晚的打扮的像个小书生,也不会因为所作诗词而在外颇有名气,而且他更知道,穆鸿锦这几天一直缠着韩实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整个穆府,只要有下人的地方就有他的耳目,只要有人听到的消息就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但是汇聚的消息多了,他自然也猜得出穆鸿锦的根本目的。   说实话,在猜出穆鸿锦想要从韩实身上获取怎么讨好夫君的技巧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疯了,果然,三公子年纪大了,心思就开始往这方面转变,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乖乖巧巧的三公子了,竟然也开始一心一意的钻研这种事情,甚至都还没有定下人家就开始研究这样的事情。   穆五这几天一直憋着等找机会打断穆鸿锦的心思,却不想穆鸿锦突然跑过来端着盘子要给他吃他做的东西,穆五表面平静,心里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手指焦躁的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目光看着穆鸿锦,表情冷静,仿佛依旧是那个冷静沉稳的穆管家。   “那三公子怎么想起来做吃食了?”穆五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没有,就是……就是……”穆鸿锦低下头去,又忍不住道:“你快点吃啊!不要一直说话。”吃完了他就能走了,穆鸿锦在椅子上不停的挪动,似乎坐的很不舒服。   “韩公子,麻烦你先回去一下吧!我跟三公子有话说。”   “额,好。”韩实站起来,看了穆鸿锦一眼,就走出门去。   穆五走过去关了门回来,站到穆鸿锦面前,“就是什么?没有外人了。”   穆鸿锦红了眼睛,“你都不理我了,我跟你说话,你也都不跟我好好说话了,你还不让我叫你五哥哥。”穆鸿锦悲愤的控诉穆五的罪行,要不是为了和穆五恢复之前亲昵的关系,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事情。本来都是穆五的错,为什么要他先来服软,还要做东西给穆五吃,穆鸿锦越想越觉得委屈。   “因为我们主仆有别啊!都长大了,再叫我五哥哥,像是什么样子,而且,我还想着,以后给你当陪嫁的仆人,难道到了夫家,你也要叫我五哥哥吗?像什么样子呢?”穆五哑着嗓子道。   “你要给我做陪嫁?爹不会同意的!爹说要让你留在穆府的!”穆鸿锦一愣。   “我要留在哪里,不是大人能决定的。”穆五认真的道。   穆鸿锦傻眼的说不出话来,穆五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就凭这一句话,穆家都能把他打死不论,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但是我现在不想给你做陪嫁了。”   “为什么?”穆鸿锦眼眶又红了,不理他就算了,不让叫五哥哥他也能理解,现在连说好的做陪嫁都不做了,是要彻底的跟他划分界限吗!   “因为,你知道韩实做饭给沈凌吃,是以什么身份去做的吗?”   “额?”穆鸿锦愣了愣,有很多区别吗?他知道韩实是沈凌的夫郎,他跟穆五只是好朋友,但是,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而且,韩实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帮他挽回五哥哥心意的人了。   “所以你知道,你告诉我你做了饼子给我吃,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穆鸿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忍不住低下头去,“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告诉娘。”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   他忽视不了自己听到穆鸿锦说给他做了吃食时那一刻的心情,他在绝望里走了太久了,突然见到一丝光亮,哪怕只是误会,只是昙花一现,他也忍不住会为此心颤。   他注定会像是一只飞蛾,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再握一握那一丝光亮,即使可能会对不起所有人,好像也可以在所不惜了。   “五哥哥?”穆五的表情好像有些可怕,穆鸿锦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是穆五。”   “对不起,穆五,你怎么了?”穆鸿锦问道。   “没事。你做的东西是吧?我尝一尝。”穆五站起来转过身,低着头,不让穆鸿锦再看到他的表情,他好像有些失控。   “是。”穆鸿锦点点头。   穆五走过去这才关注到穆鸿锦送来的东西,这是一坨什么东西?!   “快点尝一尝!沈凌特别喜欢吃这个,你也应该会喜欢吧!”穆鸿锦有些激动。   沈凌宠他的夫郎这件事穆府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或者说没有谁不被这两个人闪瞎过眼,穆五自然更是清楚,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激荡,“好,我尝尝。”   穆五将那一坨诡异的混合物塞进嘴巴里,许久,穆鸿锦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特!别!好!吃!”穆五慷锵有力的道。 第三十六章   沈凌买下了酒楼回来,就被穆五堵在了穆府门口。   “怎么?二公子的伤势复发了?”沈凌挑挑眉,暗示之前穆府对他的监控,自从穆宏远的伤势好了之后,他见到穆五的频率就直线降低了,突然见到穆五,沈凌还有些小不适应。   “沈公子开玩笑了,二公子的伤口早就好了,哪里来的复发?”穆五仿佛听不懂沈凌的暗示一样。   沈凌耸耸肩,“好吧!一起走走吧!”沈凌迈步进府门,穆五跟了上去。   “听说,沈公子买了一处酒楼,是想要做这个生意吗?”穆五问道。   “你的耳朵够灵敏的啊!这事连韩实都不知道。”沈凌道。   穆五笑了笑,“整个怀州城,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好歹他也是穆府的管家,走在街面上有的是人给他面子,稍微用点心就能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   沈凌见四周无人,低声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整个穆府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沈凌侧头看着穆五微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穆五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那是大人对我的信任。”   沈凌点点头,“传承三代了,从爷爷辈就是穆府的下人,甚至还被赐了姓,确实是极其的信任了啊!那不知今天有什么指教?”   “关心你一下。”   “多谢关心。”沈凌颔首。   穆五被堵了回去,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继续自己的话,“怀州城有十七家酒楼,赵家三家,陈家两家,穆家三家,马家两家,其他的都是一家一家的算的,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并不在乎这份生意,而沈公子你,收购的就是零散小户的一家。敢问公子,仅凭一家不出头的小酒楼,准备在如何在这些酒楼中立足?抢占一席之地?想来沈公子应该不满足于赚一点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小钱才对。”   沈凌在外面晃了这么久,才不过只发现了赵家一家的生意,根本不知道其他酒楼的底细,想不到穆五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沈凌收敛了下态度,道:“那不知五爷的意思是?”   “穆家不提,知道您在开酒楼,穆家的人绝对不会跟您抢生意,但是,其他人家沈公子要怎么办呢?您是穆府的贵客,穆府不会下手阴你,可是外人却未必不会想出什么阴招出来,对付沈公子你的酒楼。”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依附穆家!”   “不可能,穆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连二公子要跟我结拜都拒绝了,你真的看不出我的意思吗?”   “沈公子品行高洁,不愿意和高门大户有过多牵扯,穆五也很佩服。”穆五微微颔首。   沈凌被堵了一下,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你今天就是来说这个的?不太像啊!你五爷什么时候做过无用功?再小的事情没有什么目的你都不会去做的。”   “所以,我是来给沈公子提供第二条路的。”穆五道。   “比如?”   “强龙不压地头蛇。”   “五爷要带我去拜场子?”沈凌喜笑颜开,他就欣赏穆五这种靠谱帮忙的朋友,比起大户人家犯事儿后的连坐,他这种做生意的生意人去黑帮的地盘交交银子送送见面礼,算认识认识,请人照应一下,倒不会惹祸上身。毕竟稍微弄的场面大一点的商人,都是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的,不然生意都没法做。   穆五转头看向沈凌,“我就是怀州城最大的地头蛇。”   他家大人是怀州府台,穆家根基在此,是怀州数一数二的官宦世族,他背靠穆府,在外又有自己的势力,街头流氓混混见了他都必须尊称一声五爷,甚至他家也有自己的产业,还有三代积蓄,真的算起来,他家的私产只怕也有穆府财产的一成左右那么多。   有钱有权有势力,三教九流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爷,他不是怀州最大的地头蛇还能有谁是?!他家私下开的赌场在怀州城都开了十多年了,也从未有捕快衙役进去扫过一次场子,整个怀州,稍微有点脑子的,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当然,穆大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在穆府台的眼里,怀州就是他的地盘,他掌管着官场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暗地里,也需要有自己的人手,但他自己不能亲自盯着,免得脏了手。穆五一家,就是他放在外面的人手,三代积累下来的信任,真的不能小觑。   整个穆府,若说穆大人最信任谁,什么暗地里不能见光的事情要交给谁去做,那绝对非穆五不可。   沈凌被穆五毫不客气的说法给惊住了,他没想到穆五突然这么不客气的说实话,对,他觉得穆五说的可能是实话。不过他也真的没想到穆五竟然在外面有这样的势力,敢有这样的底气自称是怀州最大的地头蛇。   有这样的势力当初还耐得住性子给他种果树苗?!沈凌觉得这人心机有点太深了。   沈凌问道:“你在外面有帮派?”   穆五笑了,“丐帮吗?外面只有丐帮,哦,还有个青帮,是搞运镖的,我丐帮和青帮倒是认识些人,但那不是我的帮派。”   沈凌撇撇嘴,“连个打手帮派都没有,还好意思自称是地头蛇?”沈凌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穆五的底细。   穆五惊讶的瞪大眼睛,“沈公子啊!你是不是对地头蛇有什么误会啊!我是地头蛇不假,三教九流我说的话大家还是要给个面子的,但我不是混黑帮的啊!你想说的打手帮派那是打家劫舍拉帮结派的土匪吧!事实上,无论是丐帮的乞讨,还是青帮的押运,都是有自己的正经生意在做的,我也是如此,怀州最大的赌场,是我家的。”   擦!沈凌翻了个白眼,人比人气死人啊!他还在纠结一家酒楼的问题,穆五家早就有了一本万利的赌场了,不过沈凌倒是彻底信了穆五的话,能开赌场的,确实是算得上极大的地头蛇了。   “那五爷是打算罩着我了?”沈凌笑道。   “罩着不敢自称,我就是想和沈公子一起做生意而已。”   沈凌瞪大眼睛,“你都有赌场了还看得上我这一点生意?”   穆五叹了口气,“我家所有的产业虽然看着都在暗地里,但实际上都在大人的眼里,我想跟沈公子做生意,只是想留一点我自己的产业,甚至都与我父亲无关。”   沈凌有些不解,“为什么?”   旁边有下人走了过来,看到沈凌两人之后刚想过来行礼,穆五就摆摆手让他们离开,几个下人连忙转身朝着其他的方向而去,穆五道:“这是我的私事,沈公子若想合作,我保沈公子在怀州无论做什么都通行无阻,哪怕要我关了赌场,给沈公子你腾出赌场的生意来都可以,但是,沈公子必须替我保密,也不能私吞我的分股才成。我诚意在此,沈公子如何呢?”   沈凌想了想,“那我们就签订契约,你我各留一份,写明是你的产业,只要你放好契约不被人发现,这件事自然就是秘密,我想私吞也私吞不了了,只是,你是奴仆之身,不能有自己的私产吧!要写在穆府名下吗?”   穆五摇摇头,“我有另外的户籍。”   沈凌又被震了一下,穆府台真是心大啊!   “穆五,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想过离开穆府,再也不做奴仆了吗?”沈凌扯过穆五的衣服,拉近问道。   怎么看怎么觉得,穆五手里的牌太多,早已经超过了一般奴仆该有的程度了,他当年看红楼梦,里面的赖大一家,也比不上穆五在穆府的势力啊!   “为什么要离开穆府?”穆五惊奇道,“我家世代为仆,三代依靠穆府生存,穆府就是我的家,我的爷爷外公爹娘叔伯都是穆府的人,有了穆府我才有现在的一切,才能在外面被人称一句五爷,我为什么要离开穆府?”   沈凌愣住了,他竟无言以为。   “而且,即使是离开穆府,我曾为奴籍,也不能科举做官,又跟现在有什么区别?离开穆府我图什么啊!”   “那,你都不为下一代考虑?如果你生了孩子,还要签卖身契,那不是又毁了一代?”沈凌不解的道。   穆五笑了,“我爹,我娘,我,都是这么一出生就签了卖身契的,过得就不好吗?”   看起来好像还真的挺好的,锦衣玉食,依靠大户生存,受人尊敬,被主家信任,沈凌觉得他不能用自己的想法看待穆五,他应该理解穆五的心思,也就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穆五送沈凌回了房间之后,自己转身回去。   想要离开穆府吗?他当然不想,他不想背叛穆府,离开穆府,这里有他所有的亲人玩伴,有他自懂事以来就被教导要忠诚的主子,有他心爱的珍宝,他哪里舍得背叛离开呢?   可是不背叛,有些东西就永远都得不到,他只能选择背叛,割舍掉生命中除去那人之外的一切东西,从小被教导的忠诚、信仰,甚至父母亲人。但是这样的事情,无需告诉沈凌,他不过是他实现计划的其中一步而已,只需要知道他必须知道的就可以了。 第三十七章   过了几日,穆五就把沈凌约到沈凌已经购买下的酒楼里,商议签订契约的事情。   “你新买了几家酒楼?”沈凌看着穆五推过来的地契契约,觉得有些牙疼,怎么有一种他会为穆五打工的感觉。   “对,经营的事情我不好出面,全权交给你,分你两成股,你的酒楼,我也掺两成股,很仗义吧?”穆五微笑道。   “仗义,确实仗义。”沈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他出工出力穆五纯拿收益,但是他还真不能说穆五占他的便宜。不过他怎么不知道这两家酒楼要卖?他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没见这两家有卖酒楼的意思啊!沈凌看着地契上的地址不解。   穆五看出沈凌的疑惑,笑了下,“我说过,怀州城里我畅通无阻。”   “好,好。”沈凌点点头,他错了,他果然不应该怀疑穆五在怀州的影响力,这就是一纯地头蛇啊!人家不卖还能强迫人家卖酒楼的那种。   “那么,以后沈公子在怀州城里的所有产业,我都要参两成股。”穆五道。   “你抢劫啊!就算交保护费也没有拿两成股的吧!”沈凌都气笑了。   穆五又补了一句,“沈公子无论做什么生意,我都出一半本金,这样我还只拿两成股,已经算是仗义了吧?”   沈凌想了想,“那怀州城外的产业,你就别指望了。”   “这是应当的,但是如果沈公子愿意,怀州城外的产业我可以出一半本金,拿一成股。”   沈凌点点头,有些犹豫,“再说,再说。”若是穆五参股,一下子就能省出一半本金,在某些时候紧着扩大规模的时候,还是很有必要和他合作的。   “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签契约吧!”穆五微笑道。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沈凌打断道:“我说五爷,您看上我哪儿了,把宝压在我这里?你都不怕我告诉穆家你打算私置产业吗?”沈凌不解,他看起来就这么值得信任?明明他跟穆宏远的关系不错啊!穆五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不会告诉穆宏远。   “沈公子,你心很大啊!明明才不过几亩荒地,手里不到一万两银子,刚买下一家酒楼,就敢开口闭口怀州城外的生意,还拒绝了二公子跟你结拜的意思,怎么,连穆家都看不上吗?”   沈凌顿了顿,“哪有,我是什么人,哪里敢看不上穆家?!”   “而且沈公子,你一身治病救人的医术,却偏偏不靠医术生活,明明可以考科举,却又自愿跑去经商,断了自己科举的前程,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是,我相信你经商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温饱生活,你放弃了做一个当世神医,也放弃了入朝为官的可能,那么,肯定是有比这些更大的事情要去做的吧?你的心很大,大到甚至不愿意上穆家的船,既然你不愿意上穆家的船,那就更别说我的了,那我就上你的船好了。”   “呵呵……”沈凌只能干笑。   “至于担心你告诉穆家?沈公子,我对你有益无害,你又没疯,又不想上穆家的船,不用绞尽脑汁的巴结穆家,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告诉穆家?”穆五奇怪的道。   沈凌无言以对,轻咳了一下,道:“五爷,你这么做不怕哪天穆府台发现了,把你乱棍打死么?你也不穷啊!何必非要铤而走险?你还是想离开穆家对吧?”沈凌回去想了几天,觉得还是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他的道理让穆五突然跑过来跟他合作了。既然穆五把他看的这么透彻,那他不说点什么挽回场子,岂不显得自己很笨?总得表现出一种,你看得透我,我也看得透你的架势来。   “你家三代都在穆家,你上次也说了,觉得在穆家当奴仆也不错,我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到底是什么突然让你有了想离开穆府的念头?有钱有权了心也大了,为子嗣?想改变门第?又或者,穆家要翻船了?你想留条后路?”   穆五突然笑了,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似乎沈凌的猜测错了,沈凌不甘心的闭上嘴,他不信他猜错了。“沈公子,琢磨我是没有用的,因为我想做的事情非常理所能揣测。”   “那到底是什么?”沈凌问道。   “嗯,我想离开穆家,为子嗣。”穆五看起来十分认真的道,但是沈凌敏锐的察觉到穆五眼底的一丝戏谑,顿时撇撇嘴,当做自己听不到,做出一副不以为然,我看透你说谎了的样子。   “不信啊!嗯,那好吧!穆家快翻船了,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穆五继续戏谑的道。   “切,不想说算了,我一点也不关心。”沈凌有些羞恼。“签契约!”   等两个人对完了所有的契约细节之后,沈凌先写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把契约推到穆五面前,穆五提笔在上面写下‘木五’两个字,才推了回来。“一式两份。”   沈凌探头看了一眼,“木五啊!这是你祖辈的本姓吗?”   “不是,我祖辈姓陈。”   沈凌挑挑眉,穆五自己偷偷走关系办的户籍竟然都是用穆的同音字,而不是自己的本姓,这也算是忠心了吧!沈凌感慨道:“我真是错怪你了,你确实是不想离开穆府,你是从骨子里都觉得自己就是穆五的。看起来我是真的不能再揣测你了,从你想离开穆府这一个方向揣测下去,怎么揣测都是错的嘛!”沈凌摇摇头,穆五果然非常理所能揣测。   穆五没有说话,等到签完契约之后,穆五也就离开,沈凌并没有走,而是去了后厨。   “老板。”后厨的人在沈凌买酒楼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了,这几天又间或见了好几次,沈凌没有辞退任何人,所以,他们也都叫沈凌老板,沈凌答应了几声就去后厨看厨师做饭,这家酒楼其实生意并不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先的店老板才把店铺给卖掉的,沈凌觉得,这家店之所以生意不好,一则是服务一般,二则就是没有好酒,三就是这位师傅手艺确实是不出彩了。   沈凌盯着看厨师做了一会儿饭,大厨被他盯的忍不住紧张起来,汗越出越多,沈凌摆摆手让他停下来,交给旁边的学徒,反正手艺都差不多,谁做都是一样的。   “老板。”大厨擦擦汗走过来,恭敬的弯了下腰。   “我上次让准备的辣椒弄了吗?辣椒油做的怎么样?”   “弄了弄了。”大厨连忙点头,“就在这里,做了满满一缸。”大厨连忙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有一尺高的酒缸。   沈凌走过去,随手在旁边抽了根筷子,打开酒缸的封口,用筷子点了一下尝了尝,点点头,“可以,那芝麻酱呢?”   “芝麻酱还慢慢磨,才做了这么多。”大厨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半缸芝麻酱,沈凌过去尝了尝,调料什么的都放了,咸淡也合适。   沈凌放下筷子,“好,我说的烫锅弄了吗?”   “弄了,定了三百个锅子呢,都已经烧好送过来了。老板您要吃吗?我现在就给您切菜?给您烫一个?”大厨问道。   沈凌摇摇头,“你先让人切一只羊的羊肉片,然后找个大的烫锅,今天傍晚人多的时候在店外面支起来,调好芝麻酱和辣椒酱,给人免费品尝,嗯……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啊!以前有人弄过这种的。”大厨道,他见过曾经有一家酒楼,端着他们家做的鱼出来给人品尝的,所以沈凌一说他就懂了。   “那就行,晚一点我会过来,你先准备准备,等我来了,尝一下味道就可以开始了。”   “成,放心吧!老板,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弄成的,只是,一般品尝之后都有客人进来点菜,咱们怎么定价?”   “二十文一份烫锅,菜另算。”沈凌道。   “那万一客人自带菜怎么算?”大厨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情可是有人干得出来。   “随他们,菜和蘸酱是一起的,不买菜就不给蘸酱啊!”沈凌微笑,他还不信了,没蘸酱的火锅能好吃到哪里去,“买菜够二十文钱的才给蘸酱,我看店里的空间也够大,即使是有人贪便宜只花四十文过来还自带烫菜,不管就是了。”   “是。”大厨点点头。   “放心,不会占多少位子的,很快,客人就会发现,整个怀州城,到处都可以吃到烫锅,不会都挤在这里占便宜的。”沈凌微笑道。   后厨的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懂,沈凌也没有打算给他们解释,他现在手里至少有三个酒楼,等重整开张之后,烫锅绝对不是一家独享,沈凌道:“好了,你们继续忙吧!我去酿酒的地方看看,有谁知道路吗?跟我走一程?”   “我我我!老板,店里以前进货的都是我。”人群后站出来一个瘦高的男人,谄笑着凑过来道。   “好,跟我走一趟吧!”沈凌点点头。   “好嘞,那我去后面套辆牛车?”伙计问道。   沈凌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你会骑马吗?我准备骑马去。”   伙计瞬间傻眼,他哪里骑过马啊!以前进货的时候不都是牛车的吗?沈凌道:“我带你,走吧!”   酒楼外,沈凌骑来的马儿还好好的拴在门口的柱子上,沈凌解了绳子上马,就伸手向答应跟他一起的伙计,“我我我……”伙计十分为难,“我在后厨帮忙,身上脏,弄脏了老板你的衣服。”   “没事,等下我要下酒窖,一样会脏。”沈凌道。   伙计闻言,不得不上了沈凌的马,给沈凌指路一路到他们店里常年买酒的地方。沈凌这次去一方面是想看一看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好酒可买,另一方面是想观察一下,他有没有可能收购一些酿酒的店铺,哪怕挖走几个伙计也好,他可以自己开一家,他准备自己找人酿制一些葡萄酒,或者蒸馏一些粮食酿制的酒,提高一下度数之类的,但是这些技巧他只懂理论知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专业人士来把握,而且,他也不想把这些技巧交给外人,他必须有自己的酿酒铺子才成。 第三十八章   沈凌从酿酒的铺子灰头土脸的回了穆府,脸色不太好,他在酿酒的铺子里还没说几句挖角的话,就被伙计义正言辞的堵了回来,还扬言恩师如父,他是绝对不会背弃师傅离开的。   这个年代的人真是淳朴的可爱啊!沈凌咬牙暗暗想到。   韩实见沈凌回了房间,刚想迎过来,他做了沈凌爱吃的玉米饼子,就闻到沈凌身上一股酒糟的味道,“你去哪里了?”韩实愣在原地。   “去卖酒的铺子了。”沈凌冷着脸,“想找个会酿酒的伙计,却被人指着鼻子说了一通,最后还把店老板给招来了,那脸色。”沈凌摇摇头,不想再多提。   “哦。”沈凌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沈凌在外面做的事情,他很多时候都是不懂的。   “对了,晚上想出去玩吗?晚上我要去酒楼那边做点事,你想要跟我一起去吗?”沈凌觉得他这段日子陪韩实的时间真的挺少的,虽然每次见面都甜言蜜语的哄得韩实开开心心的,可是,韩实心里还是想要他陪着的吧!   沈凌朝着韩实走过去,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韩实已经伸手去解沈凌的衣服,“那快点把衣服换掉,都臭了,不是晚上还有事情的吗?总不能穿这件衣服去。”   沈凌抬起的手有些尴尬的顺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臭吗?不臭吧!不过还是任由韩实脱了他的外套,并给他找了新的衣衫。沈凌看着又一套完全没见过的新衣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穆老太太请个安了。   这一套一套的衣服简直太有存在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韩实光收到穆老太太和穆太太送的玉佩,都有三四个了。   沈凌想到此,道:“等下我去看一下老太太,你要一起去请安吗?”   “好啊!”   “你不怕?”沈凌疑惑道,韩实平时见到一般人都怯场,更不要说这种威严的官家老太太了,难道不应该排在韩实害怕的人的首位?   韩实抬起头,一张小脸严肃认真的道:“我每天都跟着三公子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老太太人很好,还让绣娘教我缝衣服。”   沈凌:……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韩实都快和穆家人成亲人了,他一点都不知情!   “好吧!”沈凌叹了口气,“那咱们一起去,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多少时间去跟老太太请安,正好陪个罪。”   “嗯。”韩实点点头,乖巧的把沈凌的腰带系好。   穆府佛堂外,沈凌拱手对着一个年纪挺大的仆妇道:“沈凌求见老太太。”   佛堂内,穆老太太的丫鬟喜鹊听到外面的声音,转头告诉了穆老太太。“让他进来。”穆老太太站起身来,让丫鬟扶着到一旁坐下。   “让沈公子进来。”喜鹊对着门口道,说着,还走出门口去迎。   “多谢这位姑娘。”沈凌见佛堂里走出来一个红衣看着挺喜庆的丫鬟,连忙抱拳行了一礼。   “喜鹊姐姐。”韩实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沈凌余光瞟道,心顿时有些痒痒,十分的想要戳一戳,但是现在却不是戳酒窝的时候,沈凌收敛心神,心中也有些小安慰,无论如何,韩实总算是被他养出一身软嘟嘟的肉了。   “两位请。”喜鹊天生的笑模样,眉梢带喜气,不动声色都能让人觉得特别的亲近,难怪韩实会跟她这么熟悉。   沈凌进入佛堂内,穆老太太让了座,立刻就有丫鬟奉了茶,沈凌没等对方说话,就站起来道:“沈凌借住在贵府,多谢老太太时时关心,沈凌十分感谢。”   “沈公子客气了,远来是客,更不要说你还是二小子的救命恩人了,谈什么借住,就是一直住下去又有何妨?咳咳……”穆老太太轻轻的咳嗽了两下。   沈凌目光有些犹豫,“老太太怎么咳嗽了?可请大夫看了?若是方便,不如让我诊一诊脉可好?”   穆老太太低垂的眼皮不自觉的抬了抬,“也什么大病,也吃了药了,我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估计吃药也是好的慢,不过既然沈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劳烦沈公子诊一诊了。”   穆老太太抬起手腕,已经有丫鬟快速的将自己的手绢垫在桌子上,让穆老太太的手放上去,沈凌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是穆府的客人,直接喊他来诊脉好像是有些不太合适,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找上门来顺便自己开口,这样,两边都有面子,也皆大欢喜。也正因为他挂着个神医的名头,老太太才会对韩实这么的好,使得韩实这样性子的人都能对她和她身边的丫鬟亲近起来。   沈凌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穆老太太的脉搏上,衰弱无力的脉搏轻轻搏动着,显示出病人的年老体弱,沈凌又凑过去望闻问切一番,眉头皱了起来,最干脆用西医的法子检查了一通,穆老太太年近七十,放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是高龄老人,沈凌不过十五六,即使是男女有别,也其实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更何况此处是穆老太太的佛堂,身边的丫鬟都是她的心腹,更不怕外传。   穆老太太等沈凌检查了一通,收回手臂,道:“沈公子有什么见解?这些日子,我越发的觉得精力不济,整日整日的睡不好觉,连手脚都无力了些。”   沈凌不说话,穆老太太好像连感冒发烧都没有啊!她刚刚咳嗽完全可以说是喉咙痒,至于现在她说的这些症状,也应该是可以归类于年纪大了,人都会如此的范畴内,既然无病无灾的,干嘛非要让他诊脉?还非说自己有病?   “沈公子?”穆老太太见沈凌发呆,提醒道。   “啊?老太太。”沈凌回过神来,“老太太身体康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穆老太太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满,脸色中也带了些出来,一言不发。   沈凌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补充道:“只是可能是近日天气变化的厉害,老太太略略受了风寒,这样,我给做两瓶补药,给老太太补身体用,让老太太的身体也更加康健一些。”   穆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些,叹了口气道:“这人啊!年纪大了就容易乱想,生怕自己哪天就病死老死了,沈公子你还年轻,可不知道我这样老人家的心事啊!”   “老太太您多虑了,您身体好着呢!这样!我给老太太专门配点好药,多做点药丸,什么时候不舒服了,或者觉得不爽利了就吃一颗,可好?”   “那就麻烦沈公子了。”穆老太太微微颔首。“喜鹊,等下你陪着沈公子去找一趟穆五,让他把库房的门打开,沈公子要用什么药,都挑最好的来,没有的就立刻去买。”   “是,老太太。”喜鹊恭敬的行了一礼。   沈凌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老太太清修了,这就跟喜鹊姑娘去拿药,这就告辞了。”   “沈公子慢走。”穆老太太微微颔首。   沈凌拉着韩实出了佛堂的门,喜鹊也跟了出来,恭敬的道:“沈公子,我这就带您去库房。”   “不是去找穆五吗?”沈凌奇怪道。   “哦,穆管家知道老太太要配药,前几日就把锁着药材库房的钥匙给了我一把备份的,说让我便宜行事。”喜鹊道。   看起来老太太就在这里等着他呢!沈凌心里有些好笑,神医这种名头果然不适合吹得太响亮,今天还只是一个垂暮老人讲道理的想让他开些延年益寿的药物,他日要是来个位高权重的快死之人,非要他给续命他怎么办?他是用灵泉续还是不续?!   沈凌在心底暗暗警惕起来,跟着喜鹊一同朝着库房的方向而去。   “沈公子?”一个娇柔的女声在花园旁边的亭子里响起,沈凌目光看了过去,是穆宏远的小妾情夫人,听说她不是被禁足了吗?这是又出来了?说起来,沈凌觉得情夫人被禁足估计还跟他有些关系,所以见了她这么跟他打招呼还忍不住觉得有些怪异,这态度可比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热情多了啊!   “沈公子要到哪里去?”情夫人衣带翩飞,朝着沈凌这边迈步快走过来,直到面前,才温柔的询问一句。   沈凌冷着脸严肃道:“去给老太太配药,做点补药。”他可不想给路过的下人一种他喜笑颜开的跟穆宏远的小妾说话的印象,容易传歪。   “这样啊!咳咳……”情夫人突然捂着唇轻咳两下。   怎么又是这一个套路,穆家还能不能有点新花样了,沈凌无奈的想到,果然,他就不应该闲着去给穆老太太请安,就应该回来之后直接走,跟以前一样忙的跟个陀螺一样让穆家抓不到人最好。   “情夫人不舒服?”   “是呢!正好遇到沈公子,可否,请沈公子帮忙诊一下脉?喜鹊姑娘,不知道老太太要拿药要的急不急?”情夫人目光中带着些泪光,轻轻柔柔的仿佛一阵水雾,一般的男子根本没什么人能抵挡住她的诱惑,但是,喜鹊是女子,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跟狐狸精一样的女人了。   闻言,刚想说不行,沈凌觉得,他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得罪了情夫人的,有机会化干戈为玉帛是好事,也就在喜鹊之前道:“好,我帮你看一下,那边有亭子,我们过去坐一下。”   “好,多谢沈公子。”情夫人脸上的喜意是真心的,沈凌觉得,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哪怕这个敌人看着挺弱的。   老规矩,情夫人把手腕放在桌面上,只是,情夫人是妙龄女子,沈凌不能直接接触她的皮肤,情夫人也就把手帕盖在了手腕上,让沈凌诊脉,喜鹊站在亭子外,似乎颇不愿意和情夫人待在同一处屋檐下,就干脆背过身去,气呼呼的模样。   “情夫人,你没事。”沈凌道,穆府的大夫也不是吃白饭的,怎么可能穆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病的不轻,不过都是一个个装病罢了。   “是吗?”情夫人咬着唇,“可是……其他方面也没有问题吗?”   “情夫人,你的身体很好。”沈凌补充道:“想必其他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吧!”   情夫人微微点点头,“我以为沈公子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事情来呢!”   “情夫人到底想问什么?喜鹊姑娘还在等着。”沈凌示意了下亭子下站着的喜鹊。   情夫人见此连忙道:“沈公子,我单独遇到你一次不容易,就不要怪我直说了,我……”情夫人咬咬唇,似乎有些说不出口,“我,我跟了二公子两年,却……却……”   情夫人声音极低,几乎弱不可闻,若非沈凌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只怕也分辨不清她话里的意思。   “情夫人,这种事,若是病,大夫可以治疗,若不是病,我也帮不了你啊!”沈凌叹了口气,“我自己还没子嗣呢!”沈凌摊摊手。   情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若是沈凌都帮不了她,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情夫人,我走了。”沈凌站起身来,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要是这样,还能被继续记恨,那他也没办法了。   情夫人见沈凌要走,甚至不愿意再多谈两句,忍不住也跟着站起来,“那,那就没什么可以促进生育……”   “情夫人!”喜鹊突然插了一句,“请记得你自己的身份,穆家也不需要庶长子。”喜鹊早就看情夫人不顺眼,听了这么半天忍住不插话就够给面子了,可是这女人竟然还想求生子灵药,当穆家当家人都是瞎了吗?即使是老太太知道今天她说的这话,只怕也要夸奖她一番,而不会责怪她失礼。   情夫人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喜鹊已经道:“沈公子,我们走吧!”   “好吧!”沈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韩实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情夫人的话刚刚正好刺中了他的软肋,而且,沈凌还说,他也没有子嗣……   韩实眼眶忍不住红了,有一点点的难受,怎么他的肚子就这么不争气,也没有孩子呢!他也想要一个孩子啊! 第三十九章   沈凌取了药之后,就带着韩实出了穆府去了酒楼。沈凌把韩实留在酒楼内,便出门去忙活酒楼的事情,韩实坐在酒楼的角落里,面前摆着烫锅,小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下面的炭火烧的通红,周围人来人往的,伙计都忙的脚不沾地。   “那个,夫人胃口不好?”一个伙计注意到韩实一个人坐着发呆,凑过来谄笑着问道。   “没有。”韩实摇摇头。   “那,可还有什么想吃的菜?我让大厨马上去做?老板说了,让我们照看您来着呢!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千万别客气。”   “没有。”韩实继续摇头。   “那……我先去忙了?”伙计一头雾水。   “哦。”韩实点点头。   莫名其妙的啊!今天是酒楼的大日子,怎么东家的夫人摆着这么一张脸呢?伙计有些不解,但酒楼里的客人特别多,他也分不出多少心思关注韩实这边的事情了。   “客官您里面请。”伙计朝着门口迎了过去,笑容灿烂,态度极好。老板可是说了,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的上菜,每天都进行比较,谁负责的桌子坐过的客人多,赚的钱多,那么这个人当日就能拿到十文钱的奖励,店里好几个伙计可是都比着呢!待客的服务态度简直直线上升,笑的一个比一个灿烂。   “这位小哥这里有座位啊!我们坐在这里吧!”韩实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抬起头来看向来人,两个男人还抱着一个小孩,其中一个做男子打扮,一个做双儿打扮,双儿穿着暗色长裙,还带着玉簪,怀里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孩,看打扮也应该是个双儿。   韩实羡慕的看着那个小孩,站起来道:“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坐吧!反正我也不饿。”   “那就麻烦了。”男子对着韩实抱拳表示了一下感谢,“这里人太多了,早知道应该过两天来。”   双儿闻言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是谁在外面尝了尝人家的羊肉,就非要带着我们父子两个进来吃饭的?”   “嘿嘿,那不是因为想让孩儿尝一尝吗?”   “就不给我尝一尝?”   “那……那还是先给孩儿尝一尝,再给你尝,我吃不吃都行的。”男子憨厚的挠挠头。   双儿嘴角带着笑容,却还是甩给男人一个白眼,有伙计赶紧凑了过来,“两位,不好意思,您看您要不先等一下,这个桌子不能一起坐,这是我们……”   “我要跟他们一起坐。”韩实道。   得,既然东家夫人自己不介意,那他就不多说什么了,伙计赶紧转变话题,“那成啊!请问两位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最新的烫锅,还有新切的羊肉,这天还有点冷,吃点羊肉最补身子了,当然,还有鸡鸭鱼肉,想吃什么我们这里都有啊!”伙计笑容灿烂,露出两排白牙,看着极其喜庆。   男人奇怪的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态度这么好?以前我也来吃过饭啊!叫你半天才肯过来。”   “哪能啊!您是客人,我是伙计,您叫我我哪敢不来啊!不信您现在再叫一次试试?”伙计义正言辞的打诨道。   双儿似乎觉得这两人对话有趣,噗嗤笑了一声,又赶紧抿着唇,不再发声。   男人挠挠头,似乎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了,就道:“不要其他的,就要门口那个给人尝的锅子。”   “好嘞,那羊肉,白菜,豆腐,青菜……”伙计嘴皮子顺流的报了一串配菜,最后才道:“您看看,要点什么?”   “那就羊肉。”男人挠挠头,显然没记住伙计一顺溜所说的所有配菜,干脆指着韩实面前的烫锅道,“跟他来一份一样的,多要两份羊肉,再来点面条。”   “好咧,您稍等。”伙计转到韩实面前,“夫人,您委屈一下,我腾一点空出来。”   韩实点点头,任由伙计把他面前的配菜都挪到一起,腾出大半张桌子来。   这里虽然是城里,但是,这家酒楼面向的顾客群也都没有富裕到要装面子的地步,所以拼桌子吃饭,不识字得靠伙计背菜名,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更是没有什么菜单,只是在柜台前挂了菜单木牌,给识字的人看,不识字的只能听伙计报菜。   拼桌坐下的男人和双儿听到伙计叫韩实叫做夫人,才发觉面前的这个男人带着的竟然是玉簪,只是样式简单,差点没有认出来,再仔细一看,果然是眉清目秀的,是不像个粗老爷们的样子,确实是个双儿,而且,对方衣服颜色暗沉,他们一开始还没有发现,这衣服料子看着就华贵,跟他们这些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不一样。   男人和双儿对视一眼,才惊觉不妥,刚刚转了一圈没找到座位也不愿意排队等着,就挤到了这里坐下,现在看来,还不如在那边等着排队呢!   “这位……夫人,多谢了。”男人默默的道。   “没有,就是小事而已,孩子真可爱。”韩实羡慕的道。   旁边的双儿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夫人喜欢孩子吗?”   “喜欢!”韩实肯定的点点头。   “我看夫人也应该有十七八了吧!成亲几年了?”双儿问道。   韩实有些犹豫,低着头,还是喃喃的道:“都一年了。”   双儿展颜微笑,“夫人不用急,才一年而已,双儿本就难以生育,我家这个是成亲三年才有的呢!”   “这样啊!”韩实虽然松了口气,但是也更加觉得怀孕遥遥无期了,双儿真的好难生育啊!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双儿只要开了怀,下面也就好生养一些了。”对方安慰道。   “真的吗?”韩实目光晶亮,看着那个双儿抱着的小孩,看起来才一两岁的样子,也就是说五六年就能生两个了。   “对啊!我阿父就生了四个,我这里,估计至少也是两个吧!”双儿的嘴巴越发的甜了起来,“夫人也没有问题的。”   “真的呀?”韩实带着笑容,满是期待。   “当然,夫人人这么好,老天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韩实笑的眯起了眼睛,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我哪里有这么好。”   双儿还想找点什么继续夸一下,聊几句不至于尴尬,沈凌就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两位。”沈凌对着两位客人拱拱手,他刚刚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介绍,所以他可能不认识对方,但是对方却一定认识他。   “原来是老板啊!”男人笑了起来。   “我们在聊生孩子的问题呢!”双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底也松了口气,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不太习惯和贵人公子坐在一起吃饭,看起来这位穿着富贵的双儿,只是酒楼老板的夫郎罢了,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他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了。   生孩子?沈凌注意到这个双儿怀里抱着的小孩,还带着口水巾,趴在那个双儿的肩膀上,又看了眼那个双儿的肚子。沈凌道:“要是怀孕了,还是不要抱重的好,多走动多休息,羊肉要少吃一点,免得上火,毕竟,怀孕之后能不吃药还是不要吃药的好。”   男人连忙把旁边的小孩接过来自己抱着,脸色郑重,“多谢老板指点,老板懂医术?”   “懂一点点,不是很精通。”沈凌道。   “哦。”男人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可还有什么禁忌吗?”   沈凌笑了,“什么都不能多吃,什么都不能少吃,别挑食,其他的就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人的身体状态千差万别,哪里有绝对的禁忌和调养身体的办法,只要不过度,又能让自己舒服,那就可以。”   “说的很有道理,多谢老板指点!”男人站起来,郑重的行了一礼,小孩趴在他的肩膀上,似乎被他的动作弄的有些不舒服,伸爪就挠了自己爹一爪子。   沈凌走进韩实身边,“怎么?不喜欢吃?”沈凌看着面前一点没动的菜,疑惑的问道。   “没有,就是在聊天。”韩实道:“沈凌你看,他们的小孩好可爱啊!”韩实目光闪闪,“这位夫人说,她是两三年才怀上的第一个,你说我是不是也会这样,到时候我们就能有一个孩子了。”   韩实的目光中透着期待。   沈凌动作一顿,“那么想要孩子?”   “当然想要啊!双儿本来就比女子难生养,情夫人都那么着急着想要生,我当然比她更着急。”韩实点点头。   沈凌不知道该怎么跟韩实解释,情夫人想生孩子并不单纯是因为想要孩子,她还想要荣华富贵,想要的更多,跟韩实是不一样的,但是,看着韩实的表情,沈凌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可能做错了。   毕竟,他会越来越忙,每次跟韩实在一起,也都是韩实照顾他,替他打理衣食起居,他最多就是嘴上好听的哄几句而已,根本没有满足韩实任何需求,甚至,他都没有给韩实买一套他喜欢的白釉青花瓶。不陪自己媳妇,还不给媳妇花钱买礼物,还要媳妇一心一意的都是他,他忙一天回来还要媳妇伺候他,回家就休息,休息完就走,连说几句甜言蜜语都跟赶时间一样要加快语速,他好像真的很渣啊!沈凌暗暗想到。   如果有个小孩陪着韩实的话,是不是韩实就不会经常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屋里?有人可以分开他一点心神?而且,韩实真的很想要小孩。   什么晚一点生对孩子好,有更好的条件能提供更好的教育,老子的儿子生来就能自己闯天下,用不着他给创造什么条件!韩实也算是虚岁十九了吧!而且最近养的白白胖胖的,营养不良也都补回来了,除了他自己年纪小这一点,完全可以生个孩子了嘛!   沈凌目光动了动,伸手按住韩实的肩膀。“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保证。”   韩实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们会有的!”他一定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宝宝!   沈凌拉着韩实一起离开酒楼,“老板,这就走了吗?下面的……”站在门口的伙计见沈凌要走,顿时有些懵,下面要怎么收尾啊!刚刚一直都是沈凌在命令他们做这做那,沈凌一走,他们会乱套的。   “就收个尾不会啊!羊肉分完了就停,说几句好话就收东西,我还想着从你们中抽一个人上来做掌柜的,看你们这没主见的样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我还是从外面请一个掌柜的来好了。”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震,看待沈凌的目光热切了不少,连手里的活都越干越利索,“老板,没事没事,您忙您的,剩下的我们自己处理,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放心,有我呢!”其中一人跳出来笑道。   “怎么就你一个,我也可以的,老板,您放心,交给我,一点差错都不会出!”   沈凌冷眼看着几个人跃跃欲试,道:“先说明啊!我走了之后,这场子你们爱怎么抢怎么抢,但是给我抢砸了,这掌柜的我是一定要从外面请的,你们谁都别想,明白吗?”   “明白,明白。”众人连忙点头。   明白就好,沈凌满意了,拉着韩实就离开了酒楼。果然有些时候就应该在前面挂根萝卜,激励一下士气才好,也减轻了他的工作量,这么一想,还是觉得穆五躺着收钱这件事让他十分的不爽,觉得有必要想个办法拉他一起干活才行,想当吉祥物镇场子就躺着拿分红,他也得同意才行啊!   韩实抬头看向沈凌,疑惑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回去生孩子。”沈凌道。   韩实猛地脸一红,低下头去。这是大街上啊!为什么要突然说出来!不过现在确实是晚上了,韩实看看天色,也没有觉得沈凌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以前听人说白日宣淫不好,但是现在也不是白天了,所以沈凌说一说……是没有问题的……吧?韩实默默想到。 第四十章   沈凌拉着韩实回了房间,回头把房门带上,韩实趁着沈凌回头关门的时间自己乖乖的坐在床边,似乎是有些不适的扭动着,手指搅在一起,低着头不说话。   沈凌关好门之后就走了过去,跟着坐在床上,轻笑着摸了摸韩实的头发,“要不要洗漱?”   屋子里已经放了两桶热水,此刻还冒着热气。   他不喜欢有仆人在跟前伺候,韩实也不习惯,于是就干脆告诉穆府的下人,把热水桶盖好放在他屋里就行,他们自己收拾。因为每天洗漱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热水也都还能保持温度,不至于凉到不能用。   韩实洗漱之后,沈凌也干脆的洗了手脚,将用过的水倒在另一个木桶里,明天会有人来收拾,韩实刚把毛巾递给沈凌,就被沈凌一把搂了过去,轻笑起来。   韩实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却也早就猜到沈凌的举动,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喜欢突然拉住他,根本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规规矩矩的,韩实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   韩实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的拿着毛巾在沈凌脸上擦了擦,道:“天气还冷呢!这样不擦干一会儿就凉了。”   沈凌乖乖的任由韩实擦脸,等到他擦完,才拿过毛巾,随手一扔,扔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好了,乖。”沈凌抱着韩实向后躺去,韩实乖乖的任由他搂着,但是却好像要说什么,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沈凌翻个身,压在韩实身上,一只手支撑着自己重量,使得自己和韩实之间还有一些距离。   “那个……”韩实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说一下,“我……我听说,如果双儿在上面的话,会比较容易……容易受孕。”韩实脸通红起来,这是他偷偷跟穆府年迈的妇人打听的,想来是有些道理的吧!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他容易受孕一些,他都是想要试试看的。   虽然……虽然有些……有些怪怪的……   沈凌觉得自己热血猛地向下流去,忍不住又支撑起自己一点,免得被韩实发现,“你想在上面?”   “嗯……”韩实点点头,低着头望着沈凌腰带上的花纹,不敢抬头看他,语气却很坚决,又忍不住道:“她们说这样比较容易……怀孕……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沈凌眸色深了些,韩实脸红通通的,绣着暗色云纹的锦衣紧紧的包裹着纤细柔软的身躯,双儿介于男女之间,不像是粗糙的男人一样骨骼宽大,也不似女子的小巧柔软,仿佛未长成的少年,介于青涩和性感之间。   韩实在这一方面更甚,而且每次他穿上暗色华服的时候,还总是自带一股特殊的气质,能让人为之癫狂,韩实也许不是特别好看的双儿,但是,他却绝对是最耐看最经得起琢磨的双儿,身上一层一层矛盾交杂勾人心魂的气质,让人百看不腻。   沈凌哑着嗓子道:“当然是真的,那样,会进去的深一些。”   韩实特别信任沈凌的话,闻言,惊喜的抬起头,“真的呀?”   “嗯。”沈凌看着韩实纯真不做作的开心表情,觉得自己恶劣极了,但是恶劣的很暗爽。   韩实试探着推了沈凌一把,沈凌就顺势倒在了床上,任由韩实扭扭捏捏的骑上来,“那……那你不许动。”   “好,我不动。”沈凌咽了咽口水。   半刻钟过去了,韩实颤抖的手还在和腰带较劲,沈凌终于是忍不住了,果然,还是自己动手吧!   “哎呀!”韩实被沈凌翻倒压住,整个人瞬间蒙了,不是说要让他来的吗?   “乖,你太慢了,我来吧!等会儿保证让你在上面。”沈凌凑过去亲了一口,伸手快速的解开腰带。   许久许久之后,韩实脸上带着红晕,表情有些奇怪的坐起来,用被子裹着自己,沈凌还有些意犹未尽,凑过去对着脸蛋亲了一口,“乖,我们再来一次啊!这样才会有小孩。”   “可是这次跟以前不一样。”韩实委屈的道,他就是单纯而已,但是不傻,他明显感觉到了沈凌这次和以前不同,以前从来都是在外面那啥的,可是这次是在里面,认真想一想,果然还是应该在里面才可能会有小孩吧!但是沈凌以前从来都不在里面。   沈凌以前不想让他有小孩!韩实得出这个让他特别生气的结论。   “你以前都不在里面的!”韩实怒声指责道,眼泪滚啊滚的就要落下来,觉得自己特别难过,他那么想要小孩,可是沈凌以前竟然都不想让他有小孩!   沈凌被冲昏的了脑袋被韩实红着眼指责了一番也清醒过来。   擦!被发现了?!以前小石头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理论知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经过对比,小石头发现他以前都是在刻意避孕的了!   “那个……额……”沈凌瞬间清醒过来,脑子快速的运转想要找个理由,“你以前太瘦小了,我怕你不适合怀孕。”沈凌目光十分的正派,表情相当严肃认真。   “你说谎!呜呜呜……你就是不想让我怀小孩。”韩实哭了起来,抱着被子觉得特别难过,他成亲都一年了,可是沈凌都不想让他生小孩,还骗他说以前才是圆房,呜呜呜……明明这样才会有小孩,这样才算是正经的圆房,呜呜呜……   “哪有!我特别想要你生的小孩,可是,那时候咱们不是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吗?我怕你怀了孕,没有好大夫,也没有好东西吃,没办法补养身体,我哪里舍得让你生啊!而且,那时候我身体刚刚好,病万一没有痊愈呢?万一那时候怀孕,小孩生出来体弱怎么办?”沈凌赶紧哄道。   “才没有,哪里吃的不好住的不好了,村里其他人都可以那么生小孩的我为什么不可以?你的病也早就好了,我知道你是在装病,你自己说过的。还有,我才没有瘦瘦小小不适合生养呢!我可适合生小孩了!”韩实仿佛被触到了最敏感的点,炸毛道,以前沈凌都不说他不适合生育的,现在却这么说,肯定以前都是骗他嫌弃他的。   呜呜呜……韩实哭的更厉害了,他现在都长胖了,他现在可好了,才没有不适合生。   “好好好,小石头最适合生小孩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瞒着你就自己做主,还不告诉你真相,好了别生气了,要不你打我两下?”沈凌把脸凑过去,“打背好不好,我这张脸还要出去见人呢!”   韩实摇摇头,“我不打,夫郎不能打夫君……”   “小石头最好了。”沈凌松了口气,就要把人拉进怀里好好安慰。   “可是就是你骗我,你还不让我生小孩……呜呜呜……”   我擦,又来!沈凌头都大了。   韩实哭了一会儿,自己总结了一句,“都是你的错。”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沈凌连忙点头,要不他去跪搓衣板?瞒着媳妇自己避孕这种事情,想一想也确实是挺渣的,很值得跪一跪搓衣板,不知道穆府的下人能不能给他去洗衣房借一个过来。   但是这种事情捅到外人那里,给人知道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搁?沈凌想了想,“要不我头顶一碗水跪在脚踏上求你原谅,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什么时候叫我起来?”   韩实抽泣着摇头,“太冷了,你冻坏了怎么办?”   “媳妇真好!”沈凌欣慰的道。有媳妇如此,夫复何求啊!   “你去睡客房!”韩实终于想到不打夫君,不冻着饿着夫君,最好的惩罚方式了。   他记得以前村里有人家里吵架,就是女方赶着男方去睡猪圈不让进屋的,他不能让沈凌去睡猪圈,他以前睡过,那太脏太冷太难受了,那他宁可自己去睡猪圈也不想沈凌去,所以,干脆让沈凌去睡客房,他不给他收拾衣物端洗脸水递毛巾了,看他还敢不敢骗自己,还不让自己生小孩。   沈凌一僵,“现在?!”   “对,就是现在!”韩实觉得自己特别有底气。   “媳妇啊!宝贝啊!外面冷啊!”沈凌可怜巴巴的道,现在虽然已经二月了,但是到底不是夏天,夜里还是很冷的,最重要的是,客房里的被窝肯定又冷又硬,哪有自己屋里睡得热腾腾的被窝舒服,还有个光溜溜的小石头在被窝里,给个金窝银窝也不能换啊!   韩实犹豫了一下,伸出光滑的手臂到空气中探了一下,又立刻板起脸严肃的道:“不冷,你快点出去睡客房!我不要跟你一起睡!你个大骗子!”   沈凌无奈的道:“屋子里的空气是热的,外面的是冷的啊!”   “才不冷呢!冬天里一床破被子都能过了,现在都二月份了!”韩实才不是蠢,他只是单纯,这种明显有漏洞的话才骗不了他的,几个月前他们还差点用一床破被子过冬呢!哪里就冷成这幅模样了。   “媳妇啊……”   “快点下去,不然我还哭了。”韩实道,眨眨眼,眼泪就又要滚下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客房,这就去,你别哭啊!”沈凌觉得韩实再哭他的头就大了,“但是先说好,睡多久?睡一夜吗?明天能回来吗?”沈凌扯着被子不撒手,做出一副要下床的样子。   “不让你回来。”韩实道。   “那我不走了。”沈凌顺势又爬回床上,“做生意也没有这样的啊!哪能就因为一点……错误。”沈凌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小错,“哪能因为一点错误就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呢?”   “才没有一辈子。”要是一辈子,韩实觉得,他自己就受不了了,至少……至少也要一个月?要不,半个月吧!感觉还是有点长,要不……   “那就两天!咱们先讨论一下我去客房住几天的问题,我再走。”   “你……”韩实撇撇嘴,又要哭了,两天也太短了,哪有这样的,他都骗了他至少两个月了,怎么可以只去睡客房两天?!   “那就三天,不能再多了,再多耽搁咱们生小孩呢!”沈凌十分清楚韩实最想要的是什么,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韩实原本委屈的又要哭起来,瞬间仿佛被卡断了一样,愣住了。   “小石头,媳妇啊!咱们还得生小孩呢?要不我将功赎罪吧!你也别让我去睡客房了,我保证,以后……呜……”韩实一巴掌捂住沈凌的嘴巴。   “不许说!”韩实脸红红。   “嗯嗯呜……”沈凌点点头。   “你去睡客房!”韩实噘着嘴,特别生气的道。   “那睡两天?”沈凌死皮赖脸的非要讨一个期限。   韩实默不作声,沈凌只当做韩实默许了,顿时喜笑颜开,“成了,小石头,等我回来啊!我过两日就回来。”   “你快点走啦!”韩实推了沈凌一把,沈凌掀开被子就要穿衣服下床,命苦啊!   韩实已经跟着起身,光着身子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套新的被子扔在床上,将床上热腾腾的一床被子塞给沈凌,装作凶巴巴的样子道:“你快点出去!”   沈凌一愣,把被子扔回床上,又将韩实抱起来放到床上,给他把被子盖好,温柔的道:“不许再光着脚满地跑,对身体不好。”   韩实一愣,默默的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沈凌抱着韩实刚刚从柜子里取出的被子叹了口气,见韩实没有留他的意思,只得将外套塞到被子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韩实听到关门的声音,忍不住探头看了看,沈凌果然已经走了,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失落,过了一会儿,韩实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屁股高高的撅起来,那些年长的仆妇说了,除了要在上面之外,最后还要保持这个样子,才能更好的受孕,说是这样就会流进孕囊里了。   韩实不知道什么要流进孕囊,也不知道孕囊是什么,但是,只要可能让他生小孩的,他都要试试看。 第四十一章   沈凌抱着被子走出房门,他住的院子有东厢房和西厢房,又没有仆人居住,他随便挑一间进去睡觉就好。   穆五走进来,见沈凌穿着中衣抱着被子往东厢房走,有些奇怪,“你已经休息了啊!今天这么早?我还想找你去看看二公子呢!二公子非说自己没事了要出门,太太拦不住,想看看你在不在,过去看一下。”   沈凌对着穆五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不睡觉都闹腾什么的啊!”   “很晚吗?”穆五看了看天色,刚刚吃过晚饭的时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休息吧!穆五很奇怪。   沈凌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跟你去看看,反正我也回不去房间。”   穆五闻言十分惊讶,他可知道韩实是个多么听沈凌话的人,“你居然能被韩实赶出房间?你干了什么?!”   “夫夫间的事情用你操心吗?”沈凌挑挑眉。   穆五注意到沈凌脖子上的一块红痕,严肃认真的道:“你脖子怎么红了一块?摔着了?怎么摔到脖子的?”   沈凌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脖子,才意识到穆五说的是什么,骄傲的扬着下巴,“不懂了吧!你还小啊!”沈凌走过去,抬手拍了拍穆五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然后转身进了东厢房,把被子扔到床上,才穿好外套走出来。   穆五站在门口翻了个白眼,沈凌果然就是一流氓,他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他就是装而已。他还没有成亲,有些事情不能做出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当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才好。不过穆五还是在心底默默的磨牙,有什么好炫耀的,早晚他也会成亲的,想到穆三公子像是韩实一样乖乖巧巧的叫夫君的模样,穆五低下头默默的握了握拳。   跟着穆五去恐吓一番穆宏远,让他乖乖的老实养伤之后,沈凌又溜达着回了东厢房休息,冰冷的房间没有丝毫人气,硬邦邦的床铺也没有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小媳妇儿,沈凌忧桑的合衣躺下休息。   次日天明,沈凌又出门去了穆五买下的另外两家酒楼,其中一家十分靠近达官显贵居住的街道,旁边一整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深宅大院,不同于他所买下的那处偏远又靠近普通百姓区域的酒楼,沈凌觉得,这处酒楼完全可以改成一家高档酒楼,而既然是高档酒楼,那只能比一般酒楼菜品要多,要全,要贵,而不能少。   沈凌专门让人去上次定制烫锅瓷器的店铺里,特意定制了一批更贵更好看的白釉烫锅,烫锅做的十分精致,外围还专门刻了云雾环绕的花纹,看起来别致又有趣。   “老板,这是咱们城里最好的炭了,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大户人家用的都是这种炭。”伙计拿着新买回来的银霜炭,给沈凌看。   沈凌注意到这个炭确实是和穆府烧的差不多,也就点点头。   “但是这个银霜炭,有点贵啊!”   “没事,白釉烫锅更贵。”沈凌道。   好吧!老板想好了就成,伙计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通,也就拿着炭离开。   “老板,这位是茶楼说书的先生。”酒楼掌柜的走过来对着沈凌行了一礼,给沈凌介绍身后的一个瘦高老人。   “沈老板好。”   “您客气了。”沈凌微笑,“掌柜的应该给您说过了吧!我希望您能来我这里试着说一段书,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我愿意每天出这个数,请您说书。”沈凌伸出三根手指。   瘦高老人有些犹豫,他在茶楼里说书每天有一百文,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一般的年轻壮汉,干一天苦力能拿几十文就不错了,但是,他又担心,以前没有人在酒楼里说过书,万一这事情弄不成,他茶楼的生意丢了,这边的生意又做不了。   “沈老板啊!我有一劣徒,今年刚二十,跟着我十多年了,从小孤苦无依,是我当年逃荒的时候捡到的,我是把他当儿子养的,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我年纪大了,又跟茶楼的老板有约,不好随意违约,您要是看得上,给我徒弟一口饭吃?不要多,给五十文就行,要是效果好,您再看着加点。”   “哎,我说陈老头啊!不是说好了你来说书的吗?”掌柜的一听瞬间有些不乐意了,这怎么和刚刚说的不一样了呢!   瘦高老头原以为能长久的在这里说书,但是看沈凌的意思,还得看酒楼的反应如何,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什么拼搏的劲儿头了,靠着茶楼他都能好好活着,并没有搏一把的意思,但是他的义子可不是这样啊!能请得起说书先生的茶楼总共就那么几个,也都是有自己固定要请的人,他义子想插进去极难,一般的规矩也都是师傅彻底不干了,才将位置传给徒弟,所以他义子一直都只能给他打下手,但是,这家酒楼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啊!成就成,不成大不了继续回去给他打下手。   沈凌微笑着,看不出情绪,“那好,我见一见这位小哥,再做决定。”   “好,那我这就回去,让我那劣徒过来见一见沈老板。”   沈凌点点头,掌柜的还想说什么,见此,也不好再多话,等到瘦高老头离开之后,掌柜才道:“老板,这说书可不是随便是个人都能说的,要讲究抑扬顿挫,语调停顿神情,那是缺一不可……”   “我知道。”沈凌点点头,要不然他何必一天出好几百文钱挖角,而且还挖不到角儿,“硬拉也拉不过来,先看看再说吧!要给年轻人机会。”   掌柜的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我让你去拿的辣椒油和芝麻酱你拿过来了吗?派人去学了吗?”沈凌问道,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这边酒楼掌柜的去他之前的那家酒楼学习怎么做辣椒酱和芝麻酱,顺便要点过来。   “去了去了,老板,那东西是真的不错啊!是真真的好!”掌柜的竖起大拇指。   “你去了?”沈凌挑挑眉,掌柜的顿时僵住,他去请说书人去了啊!   “那,你昨天去吃饭了?”   掌柜的继续愣着,他作为一家酒楼的掌柜的,随便去其他酒楼吃饭是犯忌讳的,他哪敢那么明目张胆,以前听说其他酒楼有新菜,也都是找外人去,偷偷带出来点他们再研究。   “那你怎么知道东西好啊!”沈凌笑了。   掌柜的有些傻眼,他不就是随便捧一把老板吗?突然被换了老板,他们这些做事的人也很不适应啊!想拍拍新老板马屁怎么了。   沈凌没有再多问,继续道:“我在那个酒楼还定了一条规矩,那就是把大堂分块,交给不同的伙计轮流负责,每个月一换,每天进行结账,哪个人负责的块儿赚的钱多,客人多,那个伙计当天就能收到十文钱的赏钱,你觉得用在咱们这里怎么样?”   “那当然行啊!特别激励伙计干活的热情,我觉得可以再加一条,谁要是犯了错,那就即使是得了赏钱也只能拿五文钱或者八文钱,老板您觉得怎么样?”   沈凌想了想,点点头,“可以啊!规则你好好想想,写个条条框框的规矩出来,然后拿给我看,我觉得行就可以实行了。”   “好嘞。”掌柜的喜笑颜开,松了一口气。新老板不太好糊弄啊!   “对了,咱们酒楼的酒是哪家酿的?”沈凌又想起这一茬来,他还是想买个酿酒的铺子,最好连酿酒的师傅一起买下来。   另一边,韩实晕晕乎乎的坐在亭子里,困得不停的打哈欠,穆鸿锦不满的放下手里的毛笔,嘟着嘴道:“韩实,你都不看我,你看我呀!你看我写的字。”   韩实连忙睁开眼,目光落到穆鸿锦写的字上,跟沈凌的字不同,穆鸿锦的字看起来特别的漂亮,但是没有沈凌那种很有气势的感觉,韩实夸奖道:“特别好看。”他也只能看出好不好看而已。   穆鸿锦本就没指望韩实怎么夸赞他的字,能得到一句好看就满意了,顿时笑的眯起了眼,韩实又打了个哈欠,穆鸿锦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没有休息么?为什么这么困?”   韩实脸红红,摇摇头,“我休息了,只是没有睡好而已。”   “那你为什么没有睡好啊?”穆鸿锦放下毛笔,随口问道。   韩实脸更红了,不过想了想,觉得穆鸿锦也是双儿,还是他好朋友,也就道:“因为要生小孩。”   穆鸿锦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张,“你要生小孩了呀!”   “还没有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韩实有些失落,又打了个哈切。   “生小孩要这么累吗?都睡不好。”穆鸿锦皱起眉头。   韩实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特别有话语权,毕竟穆鸿锦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还不如他呢!也就重重的点点头,“特别累。”要保持奇怪的姿势,后来他都累的睡着了,也不知道到底成功了没有,不过他后来都睡趴在床上了,估计是没有吧!   “这样啊!“穆鸿锦陷入了深思,他以前在外面偷听到别人说话,说生小孩要经过什么动作的,二哥拦着他不让他听,还说他不能听,那是圆房的事情,他一个没嫁人的双儿不可以知道。这是穆鸿锦对这种事唯一的印象,现在看韩实这幅模样,原来这种事情这么累呀!   沈凌从酿酒的店里回来之后干脆直接去找了穆五,他自己估计是搞不定了,只能让穆五去强行威逼利诱了,反正穆五想买两个酒楼就能买两个酒楼,想来再搞定一个酿酒的铺子也不成问题吧?   穆五正在穆宏远的房间里,穆老太太坐在床边,她平时没事的时候总是来看穆宏远,年纪大的人总是比较心疼孙辈多一些,更别说穆宏远这次还伤的这么重。   “老太太,二公子。”沈凌进屋之后就恭敬的抱拳行礼。   “小哥,快点来坐!”沈凌年纪比穆宏远小,但是行事姿态却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做年纪轻的那个,搞得穆宏远到现在也只能叫他小哥,间或称呼一下名字,总不能叫沈凌叫沈弟吧!估计沈凌能用眼神戳死他,难道这就是沈凌不愿意跟他结拜的理由?穆宏远思绪跑的老远。   “沈公子来了,请坐。”穆老太太微笑的道。   “是,多谢老太太。”有丫鬟抬过来一个凳子,沈凌也就坐了下来。   “二公子可还好?”沈凌问道。   “我好着呢。”穆宏远目光看了眼穆老太太,忐忑的道:“沈兄弟啊!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可以出门了?我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沈凌点点头,“确实是好了一些了,出门应该没什么问题,觉得身体没问题的话,可以让人扶着走到房门左右再回来。”   穆宏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沈凌一句走到房门口再回来给堵了回去,谁要走到房门口啊!他要出门,要出门!!   穆老太太拍了拍穆宏远的手背,“好了,好好养着身体,别总仗着年纪轻就随便糟蹋,养不好了以后吃苦受罪的人是你。”   沈凌微笑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余光瞟到情夫人在一旁站着,刚刚也没有打招呼,只当做自己没有看到。穆五低着头站在穆老太太一旁,仿佛也跟沈凌不熟似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瞟过来。   穆老太太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来,轻笑了起来,“前几日你娘出门,正好打听到一个好姑娘,门第清贵,人品端方,还是京城人士,日后你早晚是要去京城里考举人考进士的,考中了进士又要进翰林院待个三四年,咱们家的根基在外,我总想着给你找个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也能帮衬你一些,你意下如何?”   穆宏远眉头微挑,“那德容言功呢?长得怎么样?”   穆老太太一顿,道:“这个你自然放心,大家小姐总是受到良好的教养,这些自然是不差的。”   “教养肯定是没问题,奶奶您看中的哪个不是贤惠温柔,满腹才学的,我说的是脸啊脸!好不好看?”穆宏远十分的关心这个问题,他倒是也知道自己该成亲了。只是,他是穆家的二公子,虽嫡非长,早晚是要分家出去的,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名在身,也没有才华横溢,有才名在外,所以,还真的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在怀州吧!穆家人看不上别人,在京城吧!遍地达官显贵,人家看不上他。   穆老太太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京城大家闺秀出身的,岂能不跟穆宏远说说。   穆老太太不说话,穆宏远干脆换个方式问,“那您告诉我是哪家小姐,我在京城也待过一阵的,说不定听过她的名声呢?”   “又胡说,谁家大家闺秀的名字能在外流传,又不是双儿,要是真的在外面有了名声,咱们家是断然不能娶进门的。再说了,咱们在这里说你的婚事也就罢了,到底没外人,沈公子是自家人,但是人家姑娘的名讳能是随便提起的吗?万一被什么下人传出去,说人家姑娘和咱们订了亲,岂不是坏了人名声!”穆老太太怒声道。   穆宏远这才乖乖闭嘴,知道此举不妥,但是老太太嘴巴这么严实,什么条件都挺好的,就是不提长相,穆宏远还真的有点心慌,想了想,干脆道:“奶奶啊!我先说一下我的要求啊!您说的那些德言功,人品才学家世啊我都不太关心,您看着好就成,但是,孙儿就喜欢个漂亮的女人……”穆宏远撇撇嘴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您可一定要成全我啊!”   穆老太太有些不满,“娶妻娶贤,纳妾纳美,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妻子是用来打理后院,贤惠端方稳重最好,哪有看脸的,真正的当家主母,脸好看了反而不显得庄重,其实反倒不好。”   穆宏远点点头,“孙儿这不是俗气吗?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就是不接受,我就喜欢漂亮的。”   “你!”穆老太太被穆宏远气的颤抖,喜鹊连忙上前轻抚穆老太太的后背。   “老太太,您缓着点。”喜鹊清脆的声音响起。   “奶奶您没事吧?”穆宏远焦急的道。   “罢了,早晚被你气死,我问你,给你娶个贤惠的能帮衬你的媳妇,再纳两房美妾,都不成吗?”穆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道。   穆宏远刚刚把自己奶奶气的浑身发颤,此刻也不敢再反驳,穆家家规森严,绝对不允许家里人杂七杂八的乱纳妾,搞得乌烟瘴气的,当年他为了把情儿纳到自己身边,差点搞得整个穆府人仰马翻,最后才成功的,还为此答应要去京城求学,才在身边放了这么一个人,还因为求学而搞得分隔两地,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   纳美妾如此之难,能让老太太自己开口给他纳两个,穆宏远觉得这个条件挺值得考虑的,一个长得不好看但是能帮他的女人,附带两个漂亮的女人,跟一个漂亮的女人对比,果然还是前者比较有吸引力吧!   穆宏远连忙点头,“成,奶奶您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   穆老太太气这才顺了,她就说嘛!大家闺秀能帮衬夫家的小姐,才是最适合当正妻的女人,而且女子又比双儿好生育,嫡系也容易传承,比什么其他外在的都实际的多。   穆老太太这才转向沈凌,微笑道:“让沈公子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老太太您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嘛!哪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沈凌微笑道。“而且我跟二公子是好朋友,更没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了。”   穆老太太眯着眼睛点点头,微笑,“正是这个道理,我看你,就跟自己孙儿是一样的。”   “我看老太太也十分的亲近,说起来,这段日子我经常忙,估计之后的一段时间也闲不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但是我又担心老太太的药,想着先把药做了,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穆老太太点点头,“你有这个心,我明白,也很感激。”   沈凌见穆老太太没懂他的意思,也没按照他的套路继续往下说,只得又补充道:“我听闻,穆五管家深的穆大人器重,办事十分的有能力,我想着,我这段日子就不出门了,一心一意的为老太太配药,这样时间多了也能多配一些,把药做的精细好服用一些,只是,我在外面的事情……若是穆五管家事情不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稍微帮我处理一下外面的事情,我一向把府里当成自家人,很愿意把事情交给穆府的人来做,也很相信穆府的人。”   穆五抬起头来,看了沈凌一眼,又转向穆老太太,“穆五听从老太太吩咐。”   穆老太太此刻最关心的除了穆宏远就是她的灵药,听沈凌这么说,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对着穆五道:“我知道你事情多,事情忙,但是你爹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吧!不如请他回来,你腾出手来,就去帮帮沈公子,沈公子是我们穆府的贵客,是咱们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不用我安排你,你也该自己想着去做,何必等沈公子开口?”   穆五连忙躬身道:“老太太说的是,是穆五思虑不周,我这就去安排,沈公子的事情一律包在我身上了,沈公子只需安心在府中配药即可。”   “那就多谢穆五兄弟了。”沈凌笑的眯起了眼,“等下我跟你说一下要做的事情,其实也简单,只是有些路子我一个外人实在是在怀州跑不开,很需要你的帮忙。”   “沈公子客气了。”穆五恭敬的道。   穆老太太年纪到底大了,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有些乏,所以也就起身离开,让穆宏远好好休息,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屋子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沈凌看着那位情夫人又是仅剩的一个姑娘,憋着一肚子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干脆看向穆宏远,“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情,一天到晚都是躺着,她一个弱女子老是站在这里也疲累,不如让情夫人也回去休息一下,咱们兄弟说说话多好。”   穆宏远闻言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对着情夫人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晚饭再来伺候就成。”   “是。”情夫人道。   等到情夫人也离开,沈凌抓住身边的穆五就开始说话,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在穆宏远眼里这只是因为沈凌心情好,但是穆五却看到了一脸畅快恶劣的笑容。   “穆五啊!你明天先帮我找一家能酿酒的铺子,我这里有些方子不方便交给外人,这笔制酒的生意我想自己做,但是现在规模小,我就先仅供着自家酒楼用,也占个独一份,但是我这两天去了好几家酿酒的店了,却连个会酿酒的伙计都挖不到,肯定是我这边眼生对方不信任,你地方熟悉,不如帮我弄一弄这个事情吧!”   “是,沈公子放心,交给我了。”穆五当着穆宏远的面自然不会拒绝,面无表情的同意道。   “还有,还有一家酒楼我也想做烫锅的生意,你看着帮我盯一下,按照我手里最初的那家酒楼来就行,不懂的直接去那家酒楼去问,或者带个伙计帮你也可以,有什么问题实在解决不了,就过来问我。”   “好。”   “最后,嗯,我让一个说书人的徒弟过来试着在酒楼说说书,但是咱们得先看看他的水准如何,说书可是一门技术活,等他到了,咱们一起去听他先说一段,你记得叫我。”   “嗯,还有么?”穆五问道。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就是零碎的小活,总结一下就是要稳住阵地,扩大规模,但是怀州城本身就这么大,我觉得酒楼扩展到四家基本就已经足够了,酿酒的铺子地址要好,如果有必要,就现盖一个,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穆五爷啊!我相信你,等我做好了给老太太的药,你一定能把酒楼变成四家,酿酒的酒家也会是怀州城最大的卖酒店铺。”   穆五在心底暗暗磨牙,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凌,似乎想知道他还能无耻到何种地步,整个意思就是说他一点不打算自己干,都让他干完,他自己就等着分红了!   “沈公子。”   “嗯?”沈凌接了一句,面带微笑。   穆五憋了半天,当着穆宏远的面,到底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不能因为一点小不忍就让穆宏远多想什么,也就点点头,语调毫不起伏的道:“您放心,我一定做好。”   “我相信五爷。”沈凌笑眯眯的道。   “五爷?”穆宏远奇怪的道,“为什么要叫穆五五爷?”   擦,得意忘形了?沈凌回头看向穆宏远,原本是打算借着他压制一下穆五,免得被驳回来,现在穆五倒是没办法驳回来了,可是这小子却好像发现了点不对,沈凌一脸无辜,“我求他办事,当然要叫爷啊!你没看我以前烦了还直接叫你穆宏远,但是当着老太太,穆大人等人的面,我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叫你二公子吗?”   “是这样吗?”穆宏远还是疑惑,感觉沈凌叫五爷叫的很顺口啊!   “当然是这样,我以前在村里,你是没见过,张口闭口就是这个婶子那个大伯的,我连跟我八辈子扯不上亲戚的里正都改口叫大伯了。”   穆五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目光看着沈凌,他知道沈凌说的是真的,他是亲自去过沈凌村子,还种过果树的人。   “真的啊?”穆宏远看向穆五,他也知道穆五去过沈凌的村子。   “是,沈公子在村子里……很没有地位。”穆五一五一十的道:“家里是破土屋,外面是破砖墙,院子里都是荒草,家里就几套烂木头做的家具……”   “咳咳咳……”沈凌猛烈的咳嗽,“差不多够了啊!”   “还养了鸡鸭,用于谋生。”   沈凌:……   “沈小哥……”穆宏远满目同情,“咱们什么关系,你都过成这样了,跟我直说啊!兄弟之间虽然谈钱俗气,但是,不谈钱更是没情谊!穆五,我在娘那里还有多少钱!说,我都给沈小哥了!”   沈凌用一种更加同情的目光看向穆宏远,按住他的手,“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的私房钱早就是我的诊费了啊!你忘了吗?”   穆宏远:……   瞬间觉得自己才值得被同情。   穆宏远仿佛打蔫的叶子一样,几乎以眼见的速度蔫了下去,他半辈子的私房钱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再攒回来!感觉成亲前都没有指望了,说不定以后他就是靠老婆嫁妆养着的男人,穆宏远瞬间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愣愣的躺在床上。   沈凌不忍的看着他,挖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做生意啊?我算你一点红利。”   “啊?做什么生意?”穆宏远精神一震。   沈凌道:“这条街大大小小的宅院你都进的去吧?有多少你的好朋友好兄弟?”   “那必须都是啊!这条街当年我可是霸王。”穆宏远骄傲的道。   看出来了,沈凌心里默默的接了一句,穆五抬头望天,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穆二公子才华横溢性格活泼为考功名不惜远走京城求学苦读,什么执绔子弟好色贪杯为娶美妾被家人赶去京城上学都是谎言啊谎言,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凌露出一丝微笑,“兄弟,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我也想,那个,别岔开话题,你刚刚说带我做生意赚钱……怎么赚?”   “等你好了,自然有用得到你的时候,不需要你掏本金,只需要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成。”   “这么简单?”穆宏远不信。   “就是这么简单。”沈凌肯定的点点头。   等安抚了穆宏远之后,几个人也聊得差不多了,穆宏远身上有伤,沈凌穆五也就告辞出门,让穆宏远休息,沈凌刚走出门口,就被穆五一把抓住衣服拉到面前,沈凌直直的对上一张愤怒的脸。   “我拿两成,我掏钱,我还得干活对吧?”穆五凶狠的咬牙低声道。   沈凌谄笑,认真的道:“我有方子,有想法,保你日后翻本,而且,你难道日后也不打算接手你的两成生意?早日上手熟练,日后规模大了,才不会乱套,我把产业还给你也放心啊!”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给我这个机会先练练手了?”穆五气笑了。   “不必客气,咱们谁跟谁啊!日后都是脱不开的合作伙伴。”沈凌拍了拍穆五的肩膀,拂去不存在的灰尘。“其实兄弟也苦啊!家有美妻,却日日不在家中,连找个机会造小孩都难,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想在家陪媳妇也没什么错误对吧?”   穆五原本是没有怎么生气的,反正能光明正大出去做生意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刚刚他只是故意吓唬一下沈凌,免得让沈凌以为他即使是被算计,也不会生气,也会乖乖认命的去干活,但是沈凌这次的理由才是真的的戳了逆鳞。   沈凌家有美妻,还想要造小孩是吧!甜甜蜜蜜的要闪瞎人眼是吧!   他还是光棍一条知不知道,他心上人还他妈的远在天边知不知道!沈凌还跑去想要造小孩,他连心上人的手到现在都没有正经的牵过!   擦!心痛,穆五放开沈凌,蹲下身去,觉得心口绞痛,难受。   沈凌被莫名的放开,一时间还有些懵,见穆五蹲下,奇怪的也跟着蹲了下去,“喂,你没事吧?难受?我帮你把把脉?”   沈凌拿过穆五的手按在他的脉搏上,“气急攻心,还好,不严重,来,跟我一起,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有没有好一些?”沈凌真诚的道。   穆五默默的抬起头来,“我能不能揍你?”   “不能。”沈凌认真的道,“我会还手,真的,你打不过我。”表情十分的真诚。   沈凌在穆府闷了几日,每日都往放药材的仓库跑,到最后喜鹊干脆把库房的钥匙给他,任他取用,沈凌比起做生意更乐意更喜欢做的事情其实还是当大夫配药,他最开始也只是大夫而已。   沈凌配了几天药,又少少的加了些灵泉,做出了十瓶药丸,药效估计不是很明显,但是十瓶吃下去,还是会有一些调养身体的效果的,沈凌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至少,他相信,当世的神医里,就算是有很多人能配出和他一样甚至更好的,养身体延年益寿的药丸,但是他加了灵泉之后,就瞬间超越了这些人所能配置的药丸,不再是凡品。   穆五也买好了酿酒铺子和新的一家酒楼,烫锅也成为了怀州新的时尚。   穆五之前腾不出手来,就先让那个说书的小先生回去了,直到这几日松快一些,才找人把他叫来,又让人去穆府叫沈凌,沈凌说了,他也要听这个说书先生讲一段,穆五干脆清了个酒楼的场子,专门让这个说书的小先生说给他们听一段,也算是犒劳他自己这段时间的劳累。   沈凌带着韩实穆鸿锦到场的时候,穆五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旁边的桌子摆满了瓜果酒水茶具,看起来十分的悠闲。   “穆五,我们来了,三公子也跟着一起来了。”沈凌进门就叫了穆五一声,原本没指望他站起来迎接,沈凌知道,这几天估计穆五憋着一肚子气等着撒呢,不甩脸子就不错了。   但是沈凌没想到,他刚刚话音落下,穆五就已经快速的站起来,一脸微笑的看向穆三公子,还颔首行礼,“三公子,你来了,请上座。”   穆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座位,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伙计,伙计顿时极有颜色的过来快速的收拾了,又换了新的瓜果茶水,才笑着退下去。   穆鸿锦笑着走过去,道:“我跟韩实一起来玩的,你们不要管我。”   “好,三公子请坐。”穆五让出位置。穆鸿锦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刚刚穆五的座位上,还拍拍旁边的座位对着韩实道:“过来坐。”   穆五原本就要坐在那个紧挨着穆鸿锦的座位上,见此,只得转向另一边,沈凌则坐在了韩实的旁边,看向台上。   “开始吧!”穆五见穆三公子已经坐好,乖乖的等着说书人开讲呢,就对着台上道。   “是。”站在台子上说书的年轻人看着二十岁出头,清秀爽利的长相,却有些瘦,细碎的胡茬也没有清理干净,但是目光清亮,看着就有情绪在,沈凌对这个年轻人的长相还是蛮看得上眼的。   说书嘛!太漂亮了抢戏不好,太丑了视觉污染也不好,长的有特点又不丑,还表情丰富眼睛明亮的最好。   “几位爷,今天咱们就来说一段晋国军师楚辞的故事,当然,这故事里的人是真的,但故事真真假假的已经没人知道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篡改、演变流传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咱们听故事就只当是故事,别拿着史书来对比,我说的好呢?您就图一乐,也别信,说的不好呢,您也别在意,权当我这张嘴笨,不会说话,各位爷请了。”说书的年轻人拱手一礼,做出开场的样子来。   “好!”穆鸿锦激动的鼓起掌来,他平时出门都是跟着穆宏远,自己一个人的话穆家是不让他出门的,但是穆宏远出门也不会带他去茶楼听人说书,在穆家也只有有人过生辰的时候会有戏台子来唱戏,穆鸿锦还真的是第一次听人说书,觉得这个说书人一开口就很有意思,忍不住鼓起掌来。   穆五见穆鸿锦鼓掌,也跟着鼓起掌来,“说得好,赏!” 第四十二章   沈凌转头看了穆五一眼,这也太过了吧!说书的人都还没开始呢,就说得好,赏。难道穆五最怕的是其实是穆三公子?不像啊!   说书人顿了一下,估计是没见过还没开始就赏的,但是也仅仅是顿了一秒不到,便对着穆五拱拱手,继续道:“话说晋国二十年前,曾发生严重的战乱,搞得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包括咱们这里啊!不知道多少人家流离失所,逃荒逃难,携儿带女,远赴他乡。就在这个时候,锦州出了一位书生楚辞,这人身上没有一点功名,却出口成章才思敏捷,众人就奇了啊!说,‘你才华如此好,为什么没有去考试呢?’你们猜楚辞说什么,楚辞回答道,‘天下书生考科举都是为了当官,但也只能当文官,我一心救国,而国家又陷在战乱之中,我怎么能去京中当什么文官呢?我要做的是去投军报国。’   旁人见他如此说,觉得这个人一心报国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只是个弱书生,有些不自量力了,但是其心可嘉,还是很值得夸赞的。正当此时,朝廷的大军路过锦州,晋国大将军卫义听说锦州有这么一个书生,觉得很是有趣,正好他军中最缺的就是能书写的书吏了,就让人把他从街上叫了过来,楚辞之前是在街上靠写书信替人算账为生的啊!卫义将军见到他,开口就道:‘听说你想投军?我看你身体弱的跟双儿似的,到了战场上只怕还不够敌人砍一刀的。’   楚辞自然是毫不怯场,反问道:‘咱们晋国难道已经衰败到要让文弱书生上去拿刀打仗了吗?若是如此,家国不再,我即使是死在战场上又何妨?’   卫义将军就问了啊!‘你既然不想上战场,那你想投军是为了干嘛?还是你根本不想投军只是说说而已?’   楚辞就道;‘投军是要投的,但是我要当的是谋士,不是书吏,更不是士兵。’   卫将军简直被他气笑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张口就敢说自己要当谋士的狂妄书生,但是卫将军却忘了,他从未让人告诉楚辞,他叫他过来是为了让他当书吏,当书吏的事情是楚辞自己猜出来的,卫将军只觉得这人实在是狂妄自大,放在军营里只怕也会是个祸害,干脆就让他回去,不再理会楚辞,楚辞也不强求,只是道:‘敌军袭击镇南,滨州,怀州等地,恐目标并非京城而是锦州,滨州之地紧挨锦州且多山林,若战败,可作为暂退之地,还请将军知晓。’卫将军哪里理会他,摆摆手让楚辞离开。   楚辞又道:‘还请将军多留些人马,保卫锦州。’卫将军还是不理会他,说实话,卫将军一开始就没把楚辞放在心上,只是刚好有空所以见见这个自称要投军的书生而已,能拉进来当书吏就当,不能当就算,楚辞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也并没有表示的多么欣喜,急匆匆的就要来投军,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书的年轻人用扇子拍了下桌面,穆鸿锦听得津津有味,穆五见穆鸿锦一直在嗑瓜子,干脆端过自己面前的瓜子坐在那里嗑了一堆,再推给穆鸿锦。   沈凌目光无意间瞟到这一幕,心中越发的奇怪了,但是他还真没敢往穆五喜欢穆三公子上去想,毕竟,他也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的人有多么的愚忠愚孝的人,穆五这种对穆府忠心不二的主儿,应该从来没有过类似于这种的念头,这种念头估计想一想对穆五来说都是犯禁的,说不定,只是把穆三公子当弟弟照顾?   沈凌收回目光,看向韩实,韩实乖乖巧巧的认真坐在座位上听人讲故事,双手老实的放在腿上,一动不动,沈凌剥了片橘子塞到韩实嘴里,韩实张嘴咬住,连眼珠子都没有往他这边转一转。   说书人已经继续道:“卫将军走之后,楚辞继续回到街上写自己的书信过自己的日子,但是旁人都说,‘连卫将军招揽都不去,这人估计只是嘴上说说吧!肯定不是真心想去投军的,一定是个胆小怕死之辈。’这种言论越传越多,众人一开始觉得楚辞有多么好,那么现在就觉得这人有多么可恶,觉得楚辞心口不一,是个小人,但是楚辞从未解释,直至半月后,敌军突然来袭。   锦州是整个晋国最繁华最富饶的地方,也必然是敌军要突袭的地方,但是,朝廷却把主力放在了布置京城防卫和截断边境继续涌入的敌军上,徒留敌人铁骑在晋国国内四处突袭城池,杀人放火,只派了一部分军队进行追堵,并给各个城池留下了防卫的军队进行守城。一般来说,像是锦州这种大城,守卫的军队人数也多,若非敌军主力攻城,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谁想得到,敌军的主力偏偏不去袭击京城,而来了锦州,正好被楚辞说中了。   锦州当时的守将名叫莫继,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当初楚辞在跟卫将军对答的时候,他就守在一旁,在得知锦州真的被敌军的主力围住的时候,莫将军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街上把楚辞带了过去,还扬言道:‘他要是不来就把人给架过来。’说实话,莫将军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又因为敌军攻城过于焦躁,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书人笑了起来。   “反观楚辞,这次却显得十分积极,不用士兵架自己就赶着过来了,进来就对着莫继行了一礼,道:‘还请将军尽力保住北门,送百姓离开锦州,前往滨州。’   楚辞原以为他这么说肯定又要经过一番唇舌,说不定还不能说服这位将军,却不想莫将军点点头,就来了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生既然能预测到敌军主力来袭,我便相信先生。’完全不顾滨州早就沦陷,滨州百姓四处溃逃,坚持相信楚辞,把还未城破的锦州城门打开,送百姓入滨州的山林之中。   楚辞自己都惊讶了,惊讶的问道:‘将军为何如此信任我?’   你们猜莫将军说什么,莫将军挠挠头道;‘我只懂打仗,不懂谋略,既然有人替我替我谋略,我不信你,难道相信我自己吗?’如此混不吝,也算是楚辞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过,楚辞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被信任,总比他费尽口舌说不定还不听他的来得强。   楚辞又道:‘送走百姓中的老弱妇孺,留下大部分的青壮劳力,作为后备军。’楚辞知道,这次必然是苦战,锦州的守卫军根本就不够,只能从百姓中抽取。   莫将军又同意了,完全按照楚辞的指示行事。两人又商议计谋直到半夜,整个来说就是楚辞说,莫继听着,一点也不反驳,直至夜深,莫将军见楚辞一个弱书生实在是扛不住了,就拉着他非要同塌而眠,楚辞一惊,顿时惊慌失措,他本是双儿,岂能随便和一个男子睡在一起?!”   穆五一口茶喷了出来,说书人顿时停下,静静的看着穆五,表情有些忐忑,他才刚刚说到高潮。   穆五猛咳了几下,摆摆手道:“这是谁写的本子,竟然把楚军师写成双儿!楚辞明明是男人啊!”   沈凌不知道这位晋国军师的往事,他也很少看这种话本史书,甚至都不认识楚辞,闻言,看向穆五道:“怎么,还真有其人?”   穆五惊讶的看着沈凌,“你是哪里来的?连楚辞都不知道,他可是军神啊!”   沈凌理所当然的道:“有什么问题吗?我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忘了。”真是一个万能的好借口。   韩实连忙点头,“对的,沈凌忘了很多东西呢!”穆五还真的不觉得沈凌是忘了很多东西的样子,这一身的医术,读书识字都没问题,怎么像是失忆过!但是他也不想深究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就道:“楚辞是晋国军神,其才智计谋,当世无人能及,战场上战机百变,他每每都能抓住时机,大败敌军,时人称他有冠绝天下之智,他怎么就不是男人了,若不是男人,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瞎了吗?”   穆鸿锦听了觉得十分不满,就穆五一个人知道这些事情吗?他也读过史书,再说,就是不过近二十来年的事情,就算不读书很多人都知道的,也就挺了挺小胸膛道:“楚辞虽为军师,但来历不明,一身才学却没有功名,若是男儿,以他的才华早就该成名了,何至于连童生都没有考过,只有双儿才不能考学呢!”穆鸿锦不满的撇撇嘴。   穆五连忙道:“三公子说的有理。”   “你又哄我了!我都看出来了!”穆鸿锦不满意的道,他一说就是他有理,他最对,每次都是把他当小孩哄,根本没有真正的认同他的观点,穆鸿锦一点也不想在穆五眼里像个小孩,他都叫穆五叫名字而不是穆五哥哥了,怎么还能把他当做小孩呢!   穆鸿锦不满意的继续道:“而且,军师楚辞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来历记载在史书上,说他是怀州袁县楚氏一族嫡系的第三子,可是,袁县楚氏一族早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就被灭族了,连族谱都不知流落何方,谁能证明楚氏嫡系第三子是双儿还是男人?根本没有人能证明嘛!”穆鸿锦摊摊手。   “诸位,诸位爷,诸位老板。”说书人在台子上拱手一礼,谄笑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就当是听个趣儿,何必认真呢?”   沈凌也好奇起来,仅仅是十几年前的一个被称为军神的谋士,又不是千百年前,怎么就搞得连性别都分不出来了,而且,晋国也没有亡国,若是楚辞当年真的有这么厉害,那么他此刻在哪里?朝中总有当年一同作战的兄弟好友,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话本传的满天下都是,说书人讲起来都毫无顾忌?把这种逸闻趣事当做市井杂谈来讲呢?   “陈小哥,不知道这话本起源于何方?朝廷不管吗?即使是朝廷不管,难道楚军师的朋友兄弟也眼睁睁的看着不闻不问?”沈凌问道。   “这个……”说书人一顿,摇摇头,“这个话本起源于京城,因为讲的似真非真的,又涉及到十几年前的大战,很多人都爱听乐意讨论,所以传播的很广,倒是没听说哪个人因为说了这个故事就被关进了大牢之类的,这都流传好几年了。”   沈凌陷入沉思,穆五似乎也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沈凌道:“不知道这个故事最后如何?”   “哦哦。”说书人连忙道:“也简单,期间讲了几个楚军师的成名战役,又描述了些他跟莫继将军的爱恨情仇,直到某次莫继将军拉着楚军师共浴,楚军师才向莫继将军告知了他的身份,两人也便从兄弟变成了情侣,同吃同宿,直到后来,楚军师怀孕,莫继将军在一场战役中战死,楚军师在混战中逃出军营,混入逃难的人群中,生下一子,但是自己也身染重病,最后黯然辞世,孩子也下落不明。最后卫义将军寻找到楚军师尸身,将其安葬,故事也就没了。”   楚辞死了?沈凌想了想,果然只有死人才能这么随便编排吧!若是这位楚辞现在还在人世,只怕早就位列朝堂,哪里容得下民间这么传他的风流韵事。   只是,这故事还是莫名的奇怪,沈凌看向穆五,“穆五兄有何见解?”   “无稽之谈,可笑之至,难道莫继连对方是双儿都看不出来吗!好笑。”   “这位爷可是说错了,锦州的人一贯精致漂亮,男人也有小巧的,楚辞混在锦州人中,自然是不显眼的,而且楚辞在外基本不说自己的来历,动不动就是我来自锦州,旁人自然不会起疑心了,再加上,民间曾有一传闻,说楚氏虽然灭门,但是邻近的其他氏族却还有幸存者,有一位老妪还记得,说楚家三子乃是双儿,只是这位老妪此刻已经去世,没办法再求证了。”说书人微笑道,显然他也是坚信楚辞是双儿的一个。   穆鸿锦点点头,“我也听过的!而且楚辞功高至此,死之后却连加封都没有,更别说爵位官衔了,只徒给了一个晋南居士的名头,居士这个称呼,可是可男可女可双儿的。”   沈凌听着几个人辩论,忍不住揉揉眉心,道:“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情能写成话本,传播的这么广,本身就十分的奇怪吗?按照戏本所说,楚辞至少和那位莫继将军熟悉,好吧!就当他已经死了,那卫义将军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此刻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吧!自己好友的风流韵事被民间疯传至此,即使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能装作看不到吧?”   穆五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只能随口道:“说不定卫义将军名义上和楚军师关系好,实则是敌人呢?说不定这话本就是他编出来给楚军师泼脏水的,故意败坏他身后名声,也说不定啊!”   沈凌想了想,觉得也是有这个可能的,罢了,此事到底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无关,即使是背后有什么隐情,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揣测的,再说了,即使是揣测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跟楚辞无恩无怨,自然不会想着替他出头正名。   “那……各位老板,若是不想听这一段,不如我换一段神话传说?”说书人试探着问道。   沈凌想了想,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笑道:“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话本能传播的这么广了,果然比起神话传说,我更想听的是楚辞的故事啊!”   穆五点点头,他也觉得发生在十几年前的故事话本比那些一听就假的神话传说要来的有意思多了,张口第一句就是远古开天辟地,真是无聊的很,不如楚辞的话本。   “还是继续讲刚刚的故事吧!”穆五也同意这一点。   “各位爷,不介意?下面可还有楚辞是个双儿这样的段落的。”说书人试探着问道。   “咳咳。”穆五不适的咳嗽两声,道:“不介意,你继续,不就是话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凌轻笑一声,转向韩实,想看一下他怎么样,韩实正坐在座位上乖巧的看着说书人,似乎等着他讲故事,沈凌转头对着台上道:“开始吧!”   “是,那我继续。”说书人清清嗓子,继续刚刚的故事。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说书人才停下来,似乎已经疲惫不堪,沈凌伸伸懒腰站起来,韩实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穆鸿锦也眼眶红红的,全因为说书人讲了一天,将这个故事讲完了,众人也都听到了楚辞最后的结局。楚军师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不好,病逝在逃荒的人群中,不得已把孩子交给逃荒的百姓,自己含恨而去。   沈凌站起来,看着说书人有些紧张的神情,点点头道:“明日你就来酒楼吧!按照你师傅说的,一天五十文,每天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吃饭的人最少的时候你来说书。”   “多谢沈老板!”说书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对着沈凌鞠了一躬。   “听说,你也是你师傅当年逃荒的时候捡到的?”沈凌想起这一茬来,随口一问。   “正是呢!虽然楚军师的这个话本只讲了他自己的孩子,但是当年,不少百姓卖儿卖女,也有些孤儿四处流浪,我当年就是一个孤儿,父母死在战乱之中,最后师傅捡到了我,给我一口饭吃,还收我为义子,我一直心存感激,希望有朝一日能赚钱回报他老人家。”   沈凌点点头,“不错,你好好努力。”   “是。”说书人抱拳道。 第四十三章   沈凌拉着韩实一起回去,因为穆三公子不乐意回去,穆五就带着难得出门的穆三公子去其他的地方玩,韩实眼还红着,低着头也不说话。   沈凌有些好笑,“难过了?”   韩实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询问的人,对着沈凌道:“为什么楚辞会死啊?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人,老天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莫将军死掉,然后他自己又怀了孕,生下孩子自己又重病,最后只能把孩子交给旁人,连个可托付的朋友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沈凌摸了摸韩实的头,“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要是你都这么难过,要难过到什么时候啊!”而且,你自己不可怜吗?沈凌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知道韩实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也是可怜人的,他很习惯自己的生活,并且很顽强的努力活下去,没有丝毫的抱怨。他的小石头,无论身处怎么样的逆境,都不自知,依旧能用明亮干净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世界。   有些人生于富贵,从未经历贫寒困苦,自然能保持纯真心境,比如穆三公子。有些人历经磨难,见过世间黑暗,看透世间百态,却能保持心底的一丝纯心,这是智者。有些人,则是受尽苦楚,却从不觉得自己受过苦楚,但又不麻木于自己的生活,仿佛第一种人,好像所有的苦难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这是……这是他的小石头,又傻又笨又死心眼,却又可爱到让他心颤的小石头。   韩实低着头,喃喃的道:“可是,还是觉得楚军师很可怜啊!”   沈凌道:“那以后有机会,要是进京的话,我带你去他墓前祭拜,他这么有名气,想来,墓前的香火一定很旺盛吧!说书人把他的故事传的满天下都是,那么,当年逃荒逃难的孤儿里,不知道自己身世来历的,想必都会很想去他墓前拜一拜,毕竟,万一戏里楚军师的孩子是他们呢?”沈凌摸摸下巴,揣测道。   韩实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沈凌笑得弯了眼睛。   “你笑什么?”沈凌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哪里好笑了,而且,他感觉的出来,韩实的笑,绝对不是因为他要带他去拜祭楚辞而开心的笑,更像是他讲了个笑话。   “你根本就不相信楚辞是双儿,你在嘲笑那些相信楚辞是双儿的人呢!”韩实指着沈凌道。   沈凌反倒惊讶了,这都被看出来了,小石头今天让人刮目相看啊!“你怎么知道?”沈凌很好奇。   “你每次笑话别人的时候都会眼角上挑,眼睛往左上方看,嘴角会带笑,手还想摸摸自己的下巴。”韩实指出沈凌刚刚又无意识的做出的动作,“而且你根本就不相信楚辞是双儿,你肯定是在笑话那些去楚辞墓前祭拜,以为自己是楚辞孩子的那些人呢!”   沈凌摊摊手,他还真不相信,不是因为不相信一个双儿能扮作男子在军营里不露馅,说实话,随便指着一个双儿给不认识他的人看,非要告诉那人这是个男人,也不会有人绝对不相信,毕竟,双儿和男人的区别在体内,而非体外,区别也只有插进去之后才能感觉出来,再不然就是出生的时候脐带连接的方式和男子不同,成年之后真从外表是难以分辨的。他不相信的是楚辞是个双儿这事竟然能传的满天下皆知,背后一定有人有什么目的在做什么事情,既然涉及到旁人的算计,那么,戏文里是真实的可能性就很低。   再加上,剧情也太扯了吧!什么一见面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个将领这么傻的?!将身家性命全城存亡都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卫义将军那种反应才是对的吧!而且还有什么同寝共浴,说的跟亲眼所见一样,当事人都死十几年了,都怎么编出来的,也不怕把地底下的人气活过来。最重要的是,楚辞怀孕生子都编的出来,跟亲眼所见一样,按照戏文中所说,楚辞死之前根本没有什么熟人在他身边,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楚辞,那么是谁说他怀了孕还生了孩子?就算卫义将军见到的也已经是尸体了吧!也没有孩子的存在了吧!怎么知道楚辞把孩子交给逃荒的人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编戏文的人杜撰的,整个一上帝视角。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跟穆五态度是一样的,楚辞很可能是男人,只是不知道被谁利用算计了而已,但是穆三公子和韩实,还有那个说书的先生,怎么说呢?这算是和他们是两种人,他跟穆五是极其理智的人,而穆三公子韩实和说书人都是感情比较纤细丰富,相对比较浪漫主义一点的人,得出的结论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说的对不对?”韩实问道,目光中带着讨夸奖的意思。   “真聪明!”沈凌微笑的点点头。   韩实想了想又问道:“楚军师真的不是双儿吗?那么他是不是也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   沈凌不忍心告诉自己的小石头,即使是楚辞不是双儿是男人,但是他该经历的苦难也不会少分毫,战乱时代,人人都是悲剧,没有谁可以例外。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他肯定不是双儿,相信我。”沈凌温柔的道。   韩实想了想,重重的点点头,深呼一口气,整个人好像放松了下来,“那样就好了。”说着,又笑眯眯的扬起笑脸,眼睛弯弯的,露出一个小酒窝,十分的可爱。   沈凌温柔的看着韩实,反正他不会让他的小石头经历这样的苦难,何必非要让他知道那些会让他难过不开心的事情呢?他的小石头只要好好操心自己的小事情就好了,外人的事情不用多想。就算以前小石头不是别人的小王子,以后也会是他的小王子,他会挡住一切不好的事情,让小石头永远开心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凌第二日天一亮,就去了穆五的房间找他,昨日穆五说了,他已经买好了酿酒的铺子,既然如此,他想亲自去看一看,顺便给穆五发泄发泄出出气,免得一天到晚带着自己算计他的怨气到处跑,搞得跟个怨妇一样。   “起床!”沈凌用力的拍着门,穆五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屋子里安静得很,沈凌已经拍了好一会儿了,忍不住放松下来喘了口气,穆五倒是真的不怕他拆房子啊!到现在还不起床。   “沈公子啊!穆五管家昨天晚上都子时了才回来,现在还没有睡几个时辰,要不,您中午再来?”旁边的仆人谄笑着道。   沈凌算了下时间,七个小时也够了,继续起来拍门,“穆五,快点起来啊!”   房门突然打开,沈凌一个收势不及,整个人都朝着门倒了过去,穆五脚步一挪,沈凌伸手抓住穆五的胳膊,整个人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沈凌站直身体,没等穆五说话,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兄弟,多谢你救我啊!不然我就摔了。”   其实一点也不想救沈凌的穆五:……   “你来干嘛?”穆五道。   “让你带我去看看买的酿酒铺子啊!我说了,我有酿酒的方子。”   “你能酿出什么好酒,天底下的好酒已经够多了,拿不出极好的方子,还不如卖之前的呢!不然即使是一开始有那么点新鲜劲儿,等热度过去了,照样也只是个笑话。”穆五睡眠不足,语气超级不好,旁边的仆人在穆五黑着脸开门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的溜走了,穆管家脸色好可怕,被吵醒的人脾气最暴躁了。   “我知道。”沈凌点点头,“但是我这酒不是给男人酿的,咱们这里有给女人和双儿喝的酒吗?”   穆五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蹦出一个字,“少。”   “少就对了,少就是机会啊!”沈凌拍了拍穆五的肩膀,“我这里有几个果子啊花啊酿制的酒,说实话,在大老爷们的眼里,这酒味道跟甜水儿一样,但是在女人和双儿眼里,可就不一样了,你说说看,咱们这里有果子和花酿制的酒吗?以后肯定热卖,别说兄弟不照顾你,这酒的生意我是打算放在怀州的,这可是你的场子啊!”   沈凌拍了拍穆五的肩膀,穆五神色微动,被沈凌搭着肩膀走,竟然也难得的没有反驳沈凌的意思,看起来也是默认沈凌的看法,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道:“果子我理解,花要怎么酿酒?能喝吗?”   “当然能,你没听过一句诗吗?惠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可见古人已经会用花瓣酿酒了,而且非常好喝。”   “没听过。”穆五默默的道。   沈凌一点也不怕露馅,淡定的道:“要多读书啊少年!”   另一边,沈凌屋内,韩实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目光时不时的注视向门口,沈凌已经走了,所以,他就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了,感觉自己的这个姿势一定很奇怪啊!千万不能给沈凌看到,韩实觉得很羞耻,又想了想,韩实干脆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感觉这样会好受一些。   穆鸿锦朝着沈凌的屋子走来,到门口的时候见到两个仆人在,还过去问了一下,“他们起床了吗?”   二哥说过,要是韩实和沈凌同时在屋里,他是不可以去打扰的,要是非要打扰,进去之前也要先敲门,不然会看到对眼睛不好的东西,穆鸿锦很相信他二哥,二哥也从来不会骗他,所以,他也一直提防着这件事,免得自己犯了忌讳。   “三公子。”仆人对着穆鸿锦行礼,“沈公子已经出去了,韩公子还在。”   只有韩实一个人!穆鸿锦得出这个结论,开心的就进了院子,卧室的大门虚掩着,沈凌离开的时候不可能把门从外面锁住,只能虚掩,穆鸿锦推门就走了进去,“韩实,快点出来我教你写字啊!”   穆鸿锦四处巡视一番,就看到床上的一块凸起,形状十分奇怪,正常人是睡不成这种样子的,反正不可能是沈凌啦!这里只有韩实,他们又都是双儿,不用避讳什么,穆鸿锦也就走过去,伸手拍了下凸起处,“韩实你在做什么啊?”   韩实呀了一声,猛地起身掀开被子,脸通红的看着穆鸿锦,还好已经穿了中衣,穆鸿锦这才发觉韩实的姿势,整个人是跪趴在床上的,所以刚刚被子靠后的位置才有凸起,穆鸿锦惊讶的看着韩实,“你为什么要这么睡啊?不难受吗?”穆鸿锦十分不解。   韩实低了下头,也觉得自己这个姿势被穆鸿锦发现了,有些丢脸,见穆鸿锦问,就想着要解释,“因为要生小孩。”   “生小孩要这样啊!都不用沈凌的吗?”穆鸿锦瞪大双眼,这跟他隐约知道的一点根本不一样。   韩实脸更红了,“那……那不一样的,是……是之后的……这样的话,比较容易有小孩。”   穆鸿锦还想再问,韩实就已经在摇头了,“你不要问我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你先出去啊!我马上起来。”   穆鸿锦其实感觉疑惑更多了,但是韩实不想再回答,他就只能不问,点点头道:“那我在门口等你,然后我们去书房。”   自从沈凌考完试之后,穆家的书房就又空了下来,指望穆家二公子在病床上还日夜苦读,那是不可能的,穆大人又公事繁忙,所以穆家的书房就成了穆鸿锦两人的地盘。   穆鸿锦出门站定之后,还是忍不住歪着脑袋疑惑,为什么韩实要趴着啊!难道他以后想要小孩了,也要趴着睡觉吗?可是他喜欢睡得四仰八叉,趴着睡?感觉,有点可怕啊!穆鸿锦抖了抖。   酿酒铺子内,穆五坐在一旁,看着沈凌和店里的老师傅交谈。   “这种酒叫做碧芳酒,是有莲花香味的,你明白吗?”沈凌刚刚解释了一通莲花制酒的方式,但是对方却说此法难以行得通,沈凌又要再解释,“这种酒既然存在,就必然可以行得通,我相信你!”   “可是这个……”酿酒师傅眉头紧皱,实在是不解。   “我曾经在我师傅那里看到过一本古书,现世已经没有了,那是唯一的孤本,里面有一段就是描写碧芳酒的,我记得是‘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可见古人是成功过的,现在我已经把方法告诉你了,你不能老是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尝试,就总是跟我说酒水浸泡莲花不行吧!”   老师傅沉默不语,他原本是这家铺子的老板,若非穆五逼迫,他岂会把酒铺卖掉?有些东西,祖传下来,那能是用钱买的?!只是,比起钱来,命还是更重要一些罢了,而且穆五给的价格也很高,足够他富富足足的过几辈子,或者再开一家酒铺,但是,他总想知道,这个穆五到底买他的铺子是要干嘛,想做卖酒的生意?没有他在的陈记酒铺,还指望拿得出什么好酒不成?!   他留下是要看笑话的,却不想,这个年轻人根本跟他想的不一样,上来就要他做新的酒,让他用莲花制酒,却偏偏他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弄,到最后,他倒是像个笑话。   穆五烦躁的站起来,对着沈凌道:“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酒楼那一套不是搞得风生水起?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行了?看我的。”   沈凌耸耸肩,他也没办法,要是他会酿酒,他就自己演示一遍给这个老顽固看了,谁说酒水不能泡莲花做碧芳酒的,即使是泡不成也肯定是细节上有问题,并不是此酒行不通。   穆五走出门口,对着院子里忙碌的伙计道:“各位,停一下听我说。”   众人都放下手里活,凑过来,他们都知道,屋子里的两个人好像是新老板,虽然听说是后面来的那个才是正经的老板,但是,这位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这可是能把店铺从前老板手里抢过去的强人。   穆五冷着脸道:“刚刚你们老板的话听到了吗?”   “听到了。”众人参差不齐的回答,一点气势也没有。   “很好!”穆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白花花的银锭子让众人的眼神都是一亮,他们很多人活了这么大,都没有见过整个的十两纹银,最多也就是见过一二两的碎银子。   “谁能把碧芳酒弄出来,这银锭子就是谁的。”穆五扬声道。“而且,工钱立刻翻倍,绝无戏言。”   众人火辣辣的目光顿时看向沈凌,这才是他们的正牌老板,沈凌瞬间被众人的火热的目光包围,轻咳了两下,道:“自然,以后谁要是能想出新方子,也同样有奖励!”   “好!”   “老板威武!”   气氛顿时一热,有人甚至激动的握拳。   “老板再说一遍碧芳酒的做法!”   沈凌环视一周,轻咳两下,又重新讲解了一遍,才算结束。   穆五和沈凌回到穆府,韩实和穆鸿锦已经写了好几张大字,并过来堵他们给他们看了,韩实写的字一看就知道写的特别认真,但是也特别的难看,只能勉强认出是什么字而已,沈凌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直夸的韩实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众人这才散开,沈凌带着韩实回去,穆五送穆三公子回房间。   穆鸿锦跟在穆五旁边,不自觉的又想起今天早上韩实睡觉的样子,忍不住问穆五,“穆五,你喜欢什么睡姿?”   “啊?”穆五一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不过还是回答,“我,随意吧!我怎么睡都可以。”   “那你喜欢睡得四仰八叉吗?”穆鸿锦认真的道。   “喜欢!”穆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看穆鸿锦认真的表情,他还是点点头表示这种睡姿简直是他的最爱。   “那你喜欢跪在床上趴着睡觉吗?”穆鸿锦更是认真。   “这种姿势……可以睡?”穆五闭了闭嘴,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堵回去,转到和谐的话题上。   “你也觉得吧!我也觉得根本就没法睡嘛!”穆鸿锦似乎找到了同盟,开心的点点头,穆五松了一口气。“那你觉得要小孩和跪趴着睡觉,哪个重要,只能选一个。”穆鸿锦又瞬间郑重起来。   穆五表情有些纠结,这是又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自己自行发挥之后才演变成这样的问题的啊!不过穆五一看就知道穆鸿锦在想什么,认真的道:“我觉得睡觉啊一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可以为了要小孩就睡成那副样子呢!太难受了吧!”   “对对对!”穆鸿锦激动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啊!”呼……穆五也这么觉得真好……穆鸿锦咬着唇暗暗想到。咦,穆五怎么想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在意穆五的看法?!穆鸿锦歪了歪脑袋,不解。 第四十四章   没过几日,酒铺的伙计就来了穆府找沈凌,见到沈凌立刻就是喜笑颜开,“老板,碧芳酒酿出来了!”   沈凌大喜,连忙让穆府的仆人去找穆五,跟他一起去酒铺看看。   穆五正陪着穆老太太在穆宏远屋子里,听到下人禀报,立刻对着老太太道:“是沈公子的店铺酿制的新酒,看起来是成功了。”   “有趣,看起来沈公子的生意倒是弄的风生水起的。”穆老太太看着很是替沈凌开心,“上次我用的丸药,用的也很不错,你去吧,顺便替我谢谢沈公子,若有我穆家能帮忙的,务必尽全力而为。”   “是,穆五遵命。”穆五恭敬颔首。   穆宏远眼巴巴的看着穆五,见穆五要走,连忙道:“那个,要是有新酒的话,帮我带过来点,我尝一尝。”   穆五看向老太太,穆老太太不满意的道:“身上带着伤,喝什么酒。”   “那,要不问问沈凌,看我能不能喝一口?”穆宏远商议着道。   穆老太太看穆五馋酒的模样,也有些心疼,对穆五道:“你去问问沈公子,这酒二小子能不能喝一点,或者是什么酒他能喝一点的,真是不省心,身上都带着伤呢,还非要贪图这个口腹之欲,要是跟你爹一样,让他喝点药酒补身体都难,那就好了。”   穆宏远笑笑也不敢接话,只是眼巴巴的示意穆五,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一定要把酒带回来啊!   穆五行了一礼也就离去,等见了沈凌,也就把穆宏远和穆老太太的原话跟他一学,让他自己决定,沈凌纠结的道:“原则上是不能喝酒的,但是稍稍尝一点也无所谓,罢了,上次给老太太做的丸药还有剩余的瓶子,拿个瓶子来,给二公子装一点回来吧!”   穆五瞪大眼睛看向沈凌,他是亲自给老太太送过丸药的,可知道那琉璃小瓶有多大,那瓶子能装一口吗?沈凌倒是真不怕二公子好了之后揍他啊!   沈凌笑的恶劣,想喝酒啊!行啊!那他就让穆宏远更馋。   不过,沈凌想到穆老太太提起穆大人喝的药酒的事情,突然觉得他也可以弄一些,一般人家哪里有那个闲钱工夫准备各种的药酒,最多也就是弄点药草随便泡一泡,什么人参灵芝更是连想都不会去想,但是,他可以啊!弄出几缸来,卖的贵一点,对那些从没喝过,却想喝人参药酒的人来说,想来会舍得花一点钱去来一小杯的吧!   沈凌把这个想法暂时放在心里,准备等到了酒铺的时候再找人去弄,他还顺便想着,要不要往药酒里加点灵泉,让效果更加明显一点,想了想,也不敢加多,准备偷偷加一点也就罢了。   酒铺里,众人正围着一坛带着荷花花香的酒啧啧称奇,沈凌两人走过去,沈凌问道:“怎么样?”   “老板,您来了。”伙计们喜气洋洋,虽然他们大部分人没有拿到那个银锭子,但是,他们私底下已经商量过了,无论是谁拿到了钱,都必须拿出一两银子来请大家喝酒吃肉,所以,众人脸上也忍不住带着喜意。   沈凌闻了闻又尝了一下,味道虽然不够出色,但是确实是带着荷花的香气,闻起来淡香幽幽,沈凌问道:“这酒能放多久?”虽然只是新出产的酒,但是对于这些常年酿酒的人来说,想必还是能猜得出来这酒能不能保存的。   他其实也一直觉得,把荷花碾碎了泡在酒里,可能会污染酒本身,即使是勉强做出了书中所说的碧芳酒,也不能久放,这也是他担心的,所以,他并没有把碧芳酒看的太重,他的重点还是桂花酒,葡萄酒之类的。他只是先拿碧芳酒给这些人试试手,若是不成,下面的也不指望他们继续研究了。   伙计中酿出碧芳酒的小年轻被推了出来,看起来有些害羞,还挠了挠头,“老板,这酒是我酿的,嗯,大约能储存两个月左右,但是也不确定,因为之前没有过这种酒。”   “厉害啊!你告诉我,你把荷花碾碎了泡进去,这酒是怎么不坏还带着荷花香气的?”沈凌微笑道。   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我也跟我爹一开始想的差不多,觉得把花碾碎泡酒行不通,后来我跟我爹想了一天,觉得还是把荷花蒸了,直接一起酿酒,不是泡出来的。”   “你爹是?”   “他爹前段时间还是陈记酒铺的老板。”穆五拍了拍沈凌的肩膀。   “对。”年轻人点点头。   那就是前几日死撑着说这酒没法酿的那个老头了,看起来,他还是回去想办法酿酒了,沈凌了然。   “哼。”不远处抽着袋烟的老头听到这边说起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我爹,酿了一辈子酒了,他技术可厉害了,我们祖传就是酿酒的,所以,陈记酒铺卖了之后,我爹也不愿意走,就拉着我留在这里,想继续做酿酒的事情,老板,您别介意。”年轻人也知道他爹对这个新老板的态度不好,赶紧解释道。   沈凌点点头,本就是他们强迫买下的酒铺嘛,“没事,本就是我们的错,老先生想法很好啊!这样,我手里还有几个方子,老规矩,谁研究的出来,谁就拿十两银子,如何?!”   “好!”伙计们热情的很。   沈凌又把葡萄酒和桂花酒的酿法告诉他们,这次和碧芳酒不同,这是有实实在在的步骤的,而且沈凌肯定,这两种酒都能酿出来,只是看谁能酿制的更好而已,沈凌觉得,酿酒这种事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同的人不同的办法做同一件事,也许都能产生不一样的结果,时间温度酿酒缸的大小,都需要专业人士来把握。   沈凌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穆五应该给了你们家一大笔钱,你们既然祖传是酿酒的,为什么不拿着这笔钱再开一处酒铺,非要留下呢?”   年轻人苦涩一笑,“钱虽然是够了,可是,酿酒的铺子哪里是想开就能开的呢?若是这么容易,老板你又为什么要买现成的?!地窖,酿酒的工具,徒弟,伙计,哪样不得重头再来,我爹说了,不急在这一时,想待在这里再看看,他也舍不得这里。”   沈凌点点头。“看看我们能不能搞成,搞不成的话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就又把陈记酒铺卖出去了,你们就可以接手回来了。”   “老板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的!”年轻人心慌道,因为被沈凌说中了他们的心思。   “没什么,人之常情,你好好酿酒,我很欣赏你,陈小兄弟,你以后是想当一个跟你爹一样的陈记酒铺的老板,还是想当一个晋国闻名的酿酒大师?手中酿制的酒,被贵族追捧,千金难求?!”沈凌低声温和的道。   年轻人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沈凌,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许久,僵硬的笑了笑,“老板你在开玩笑了。”   “我手里还有其他的方子,你有祖传的技术,也有很好的想法,我相信你可以的。”沈凌淡淡的道。“好好酿酒,希望下面的二十两纹银,还是你的。”沈凌站起身来,留下对方一个人蹲在地上发愣。   沈凌跟穆五离开之后,穆五才开口道:“酒一般,估计能卖一阵,你打算怎么卖?”   “怎么卖?怎么能卖呢?等第一批碧芳酒出来后,肯定是要送给穆府的。”沈凌微笑。   穆五想了想,点点头,“明白了。穆府接下来要给各处的礼单,都会加上这份碧芳酒了。”   “那就多谢啦!”沈凌微笑道。   沈凌又找人定制了可以蒸馏酒的瓷器,因为形状特殊,要求又高,整整做了将近半个月,还有很多残次品,为了怕人仿制,沈凌让人把残次品都打碎了。将蒸馏酒的器具偷运到酒铺,交给酿酒的伙计之后,沈凌也就基本没什么事情了。   不过那位姓陈的小兄弟告诉沈凌,这个时节没有桂花,只有桃花,问沈凌要不要改作桃花酒,他已经有想法了。沈凌觉得,这人自从上次他提出他可以成为有名的酿酒大师之后,整个人气质都有些变化,颇有几分不成魔不成活的架势,这么几天就已经在研究桃花酒的酿制方式,还参考了桂花酒的酿制技巧。   沈凌也发觉自己让人酿制桂花酒实在是没道理,这个时节是没有桂花的,也就同意陈生的看法,让他去折腾。   酿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寻找足够酿酒的材料更是艰难,他想要把生意做大,那么桃花桂花葡萄之类的酿酒材料就绝对不能少,沈凌有些想回乡下了,这些东西想要扩大规模种植,只能在乡下地方。   而且,如果家里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鸡鸭也应该已经长得差不多,他可以找人运到怀州来,开始推广烤鸭烤鸡了,沈凌想起当年吃过的香喷喷的烤鸭,鸭皮沾上浓郁的酱料,裹上一层面皮,一口咬上去,喷香酥脆,味道醇厚。天气已经越来越热,比起越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烫锅,他的酒楼也需要新的菜谱了。   沈凌回到穆府就跟韩实商议着要回家的事情,他知道韩实特别喜欢和穆三公子在一起玩,而且在这里衣食住行都非常好,他跟穆府的关系还不错,韩实即使是继续住着也没有问题,韩实在听到沈凌的打算之后,顿时抓住沈凌的胳膊,“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回去啊!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回去!”   沈凌微笑道:“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有问题啊!穆府的条件又好,还有穆三公子……”   韩实拼命的摇头,“我要跟你回去,没有我谁来照顾你,给你做饭洗衣服,你想再娶一个小的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沈凌无奈的笑着,韩实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你要是不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沈凌连忙点头,“好好好,我最怕你哭了,我服了,那你跟我回去啊!但是,回去之后就暂时不能穿现在的衣服了,毕竟,要是穿的太好,惹得村里人眼热,惹来麻烦就不好了,虽然咱们不怕麻烦。”   “我当然能穿以前的衣服,我现在就把衣服换回来!”韩实见沈凌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担心委屈他的样子,连忙站起来就要证明给沈凌看,他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不让他跟着沈凌他才委屈呢!万一被什么女人双儿趁着他不在勾引沈凌怎么办!他才不要把沈凌和其他人一起共享!   韩实想到担心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沈凌心疼的不行,“好了好了,不哭啊!乖,跟我回去啊!”   韩实这才揉揉眼睛,没有哭。   “什么?沈小哥,你要走!”穆宏远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又疼的躺回去,穆宏远脸色有些不好看,无奈的笑着道:“干嘛呀!我还想等着我全好了,带你认识我这边的朋友呢!怎么,穆府住的不舒服?谁给你委屈受了?你跟我说,我打断他的腿!”   沈凌摇摇头,“什么都挺好的,只是,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考中了童生也没有往村里报信,也应该回去了,二公子,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了。”   穆宏远还是十分不舍,他的命都是沈凌救的,他对沈凌几乎已经有了一种奇怪的依赖心理,只要沈凌在穆府,他就敢偷喝酒啊自己下床走几步啊,胆大的很,总觉得他即使是把自己的身体折腾伤了,沈凌也能随手把他救回来,可是,沈凌要走,穆宏远觉得自己心里慌慌的,就好像是最初受伤等死,和回到穆府被那一群庸医围着,救不了他还啧啧称奇他身上缝着的针线时一样,那种无力和恐慌感。   而且,沈凌真的很对他的胃口啊!他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的,他还想着,等伤全好了,他欠沈凌的情分还的差不多,他就不叫沈凌小哥了,一定要叫沈兄弟,跟他做好兄弟才成。   可是竟然就这么准备走了,穆宏远又失落又慌张,甚至觉得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穆宏远还想说点什么,沈凌已经伸手按住穆宏远的一侧肩膀,认真的道:“今天无论怎么说,我都是要走的,我并非穆府门客,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要一天到晚待在穆府,依靠穆府的势力吗?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要替我想一想。”   穆宏远觉得自己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就算了,但是沈凌不是啊!他自然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穆宏远想了想,道:“要不,我把穆五借给你吧!他还挺会办事的。”   沈凌笑着摇摇头,“穆五是你们穆府最得力的管家,我要是带走了,那像什么样子,即使是穆五,只怕心里也会对我有怨言,以他的能力,万一给我找点什么事,我可就麻烦大了,毕竟,他只忠心你们,又不是我。”   穆宏远也觉得穆五是这样的人,虽然他觉得穆五应该会乖乖听话不会给沈凌找事,可是就像是沈凌说的,穆五是穆家最得力的人,一旦离开,还真的有些挺不适应的,之前他受伤,也为了探查沈凌的底细,他爹让穆五带人去给沈凌种果树苗,那段时间,穆府上上下下多出了不少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到穆五回来之后,才彻底的安静下来,才又是那个一片祥和的穆府。   “那,我再给你添点路费。”穆宏远咬牙道,他还剩了一点零花钱的。   沈凌笑了,坐在床边,看着穆宏远的目光有些暖意,道:“穆宏远,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但是你那点钱还是好好自己存着吧!免得哪天出了门,想给媳妇买个簪子都拿不出钱来。”   穆宏远猛地一喜,又听到后面的话,表情扭曲起来,他现在一定是穆府最穷的主子了,连沈凌都开始笑话他了。   “好了,我走了,我可是先来跟你道别的,等下才去见老太太。”沈凌站起来。   穆宏远目光又不舍起来,“你记得忙完了过来看我啊!你还答应我帮我祛疤呢!”   “放心吧!我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记得帮你祛疤的事情。”沈凌点点头。   另一边,韩实和穆鸿锦也正在道别,两个小伙伴坐在一起手拉着手依依不舍,穆鸿锦递过去一副画,道:“你一定要记得想我啊!这是我画的咱们两个人,想我了就看看画。”   韩实眉头皱起来,“但是我也不能经常想你,我还要照顾沈凌,要想沈凌,要帮沈凌洗衣服做饭,还要……”   “我知道啦!”穆鸿锦不满的道:“沈凌之外能不能想一想我?!”   韩实考虑了一下,“能。”   沈凌离开穆宏远的房间之后,就去了穆老太太那里道别,虽然穆老太太也不希望沈凌离开,穆府多沈凌两张嘴也不多,但是好处却是极大,至少她若是突然生了什么急病,那府中就是有好大夫的,可是,沈凌要走,她也没法阻拦,挽留了许久也未能打动沈凌,最后只得客气了几句,同意下来。   沈凌要走,穆府不可能不搞个送别的筵宴,许久未见的穆府台也出现在宴会上,眉梢眼角带着疲惫,看起来是真的很忙碌,沈凌也没有问,恭敬的送上两瓶闲暇时制作的药丸,聊表心意而已。   又在穆府住了一夜,次日天命,沈凌和韩实两人才在穆府大大小小主子的出门相送下,离开了穆府,回家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章,碧芳酒是存在的。   参考:唐 冯贽 《云仙杂记》卷一:" 房寿 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 第四十五章   沈庄一如既往的平静,沈凌和韩实坐着牛车换上以前的衣服就赶着车回了村里。“沈二家的,你回来了?”村子里的大娘端着木盆对着沈凌笑着,大嗓门的道。   “是啊!回来了。”沈凌从牛车上略略站起来一些,蹲在车上,伸手扶着车帮,对着来人笑道。   “听说你去考试了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弟弟可是回来有段时间了,还大病了一场呢!”妇人端着木盆,并没有因为打过招呼就不再理会沈凌,反而兴致勃勃的追了过来,走在牛车旁跟沈凌说话。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在城里做生意呢!”   “你能做什么生意?”妇人白了沈凌一眼,“那些做生意的人一个个精的要死,咱们乡下人可跟他们玩不起,你小心点别把自己的那几两银子给扔进去了,连个响都没有。”   沈凌一脸憨厚正直,“不会的,我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不跟他们玩心眼儿,就不会被坑了。”   妇人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恨铁不成钢的道:“做生意能那么容易啊!要老实的做生意能成,咱们这些人还在这里种地?我看你啊还是好好的看着你那两个院子,也别一天到晚的到处乱跑,养点鸡鸭什么的,都已经比种地强多了,何必继续折腾?”   沈凌点点头,“是啊!可是鸡鸭养了也要找下家买,我这不是去城里找下家去了么?要不然我养了还这么多,可怎么卖啊!”沈凌笑着。   妇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沈凌实在是养的太多了,现在已经都到了该下蛋和出栏的时候,这么多鸡鸭就算是卖也不可能在这一片就卖的完的,只能去外面找人买。   妇人也就不在说话,沈凌赶着牛车回了家,家里许久没有住人,遍地都是灰尘蜘蛛网,韩实见此行李都不打算搬下来,就要撸起袖子打扫,沈凌道:“你等我回来,我去两个院子里去看一眼,等会儿咱们一起干。”   韩实点点头,“那我先做着,你回来再一起做。”   “好。”沈凌点了点头就朝着村子里距离他家最近的养鸭的院子那边去,韩实站在沈凌后面,见沈凌走远,便去厨房掂着木桶,要去打水,韩实虽然只是个双儿,但是力气却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大,韩实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也就想趁着沈凌不在快速的把活干完了,免得累到了沈凌,毕竟,要是沈凌在的话,他肯定会抢着干这些累活的,但是,不是韩实瞧不起自己夫君啊!沈凌的力气好像真的没有他大啊!   沈凌还没靠近院子就听到鸭子的叫声,至少声音听起来都挺健壮的,想必长得也应该不错,院子门口,沈狗子面前摆着一张矮木桌,上面放着一个骰子筒,一群衣衫不整的人正围着骰子筒大大小小的喊着,沈狗子不急不慢的嗤笑一声,打开骰筒,瞬间人群里欢呼哀嚎成一片,配合着院子里的鸭子叫声,十分的闹腾。   沈凌走过去,一脚踹翻沈狗子面前的矮桌,沈狗子腾地一声站起来,一脸凶恶,看清沈凌的脸之后,反倒愣了愣,“你回来了?”   “嗯,怎么,很失望?没有把我这里变成赌场?”沈凌笑道。   沈狗子低着头,对着身后的人摆摆手,让众人离开。   “狗子,这人是谁?打扰我们兄弟玩乐?”有人上前一步。   “我东家沈二!”沈狗子恶声恶气的道,众人也就不说话了,更何况,狗子看起来还挺怕他的,众人也有些犹豫。   “你们先走吧!回头我再跟你们说,沈二找我有事呢!”沈狗子继续赶人。   “得,我们走,这次是给你面子啊!”说话的人又转向沈凌,“这是我兄弟,你敢欺负他试试?!”   “陈哥,别给狗子哥惹事,万一砸了他饭碗就不好了。”有人拉了拉说话的人。   众人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全部离开。沈狗子见众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和沈凌两人,脖子一梗,“怎么?玩玩不行吗?”   沈凌冷笑一声,“我先不跟你算账,我倒要看看我的鸭子少了没,有一只没长成,我再跟你算总账,你应该没混到吃我的鸭子吧?!”沈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鸭子怎么着都得少个几十上百只,而且沈狗子一定会说,都是病死的自己死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凌目光越发的冷,若是沈狗子真的这么说,他倒要跟着沈狗子到扔死鸭子的地方看一看,数一数到底是死了几只。   “吃你鸭子?!”沈狗子直接跳脚,“老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好,你进去数!进去数啊!”沈狗子脸色难看的打开门。   沈凌迈步走进去,冷着脸道:“先说好,别以为我不识数。”   “切!”沈狗子抱胸翻了个白眼。   院子里鸭子嘎嘎嘎乱成一片,还总是到处乱跑,根本没办法数清楚,但是沈凌有自己的办法。鸭子到底算得上是分布比较均匀,除去大门口这一片之外,整个院子有多大面积他是十分清楚的,大约每十平米有多少只鸭子,然后乘一下,便能大致知道是多少。   沈凌目光扫视一圈,大致估测一个平均数,乘以面积,总数竟然和他买进的鸭苗总数差不多,沈凌又抬步往里面走,粗略的目测去数,还是差不多。   沈狗子见沈凌真的在认真的算数,嘴里念叨着数字,忍不住道:“先说好啊!可有鸭子是死了的,死了七八只呢?我可没吃,给扔了埋了,你要是想看,我带你去看。”   沈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沈狗子都陪着沈凌在院子里逛了大半个时辰了,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你数好了没有?”沈狗子问道。   “数好了。”沈凌放下铁铲,看向沈狗子,“你把鸭粪埋到土里的?”   沈狗子冷哼一声,“不给你埋起来,这院子还能进啊!鸭子得了病怎么办?养这么多,你也不怕鸭子都死了。”   沈凌看向院子的墙角,“所以鸭粪你都堆在那里了?”那里正有一堆堆的鸭粪,看着跟小土堆一样,一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   “废话,这么多鸭粪,不堆起来全埋土里,你的果树都得补死。”沈狗子冷笑一声。   沈凌拍了拍手,打掉手上的尘土。“你别说我还真给忘了,以前我还真没养过鸡鸭,还以为这么大的院子够它们自己活动的,我还真没想过得病的事情,幸好运气好。”   沈狗子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只是运气好?!那他那么辛辛苦苦的是在干嘛?!每天他还喂鸡喂鸭呢!虽然沈凌也请了工人,可是……他也有帮忙喂了啊!   沈狗子冷哼一声,“要不是我娘看不过去非要给你清鸭粪鸡粪,你以为我会帮你?!还是你指望你请的人顺便帮你把鸭粪清了?你也没给人家那个打扫的钱啊!”   “那就多谢嫂子了。”沈凌点点头。   沈狗子暴躁的道:“你说我有没有吃你鸭子?!”   “没有。”沈凌很淡定。   “那我帮你干了这么多白工,就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你想要什么?工钱,好商量。”沈凌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他觉得沈狗子看场子还是不错的,虽然会蹲在门口赌博,但是,乡下人赌个几文钱的多了,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能想起来帮他清理一下鸭粪鸡粪,替他想到他想不到的事情,就绝对值得他花钱雇佣。   “我……”沈狗子顿了顿,问道:“上次的药,你能再给我点吗?”   沈凌目光一冷,他给沈狗子的药里加了灵泉,又是用很普通的治伤的药制作的,一般人也吃不出问题,反而吃了这丸药,倒可能有治百病的效果,他一直也很担心这样的问题,怕被人发现他的药物有这种奇特之处,难道沈狗子把药给其他人吃,把其他人治好了?   “你把药给谁吃了?怎么想起来又找我拿药了?”沈凌表情温柔,嘴角带着微笑,语气温和,眼眸深处,却有一丝杀机,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流传出去,不然,他会有无尽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我娘啊!”沈狗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段时间我娘下地摔了一跟头,脚脖子都肿了,我想着你给我的药也是治伤的,脖子的伤也是伤,腿上的伤也是伤,就给我娘吃了,反正我家也买不起药,然后,我娘吃了十来颗之后,第二天就好了。”沈狗子瞪大眼睛看向沈凌,“而且,我娘以前有咳嗽的毛病,现在也减轻了不少,所以,我就想问问看,你能不能帮我再做点,就当做抵工钱了,这段日子,你的鸡鸡鸭鸭我可给你照顾的不错!”   沈狗子生怕沈凌不同意,赶紧提出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否则,就凭沈凌这甩手掌柜,一走一两个月,他家的鸡鸭能死光,他都挑不出理来。   沈嫂子腿伤?沈凌点点头,松了口气,治疗嗓子受伤的药物确实是可以治疗腿伤,反正都是治伤的,至于咳嗽,他的药本身也是治疗嗓子的,能缓解咳嗽也并不算是多么的稀奇,看沈狗子也没有丝毫怀疑他的药能治百病就可以看出来了。   沈凌怒声道:“药其实能随便吃的,你就不怕把你娘吃出什么问题来!还一次十来颗!我总共才给你几颗?嘱咐你一天吃几颗的!”   沈狗子被骂的缩了缩头,他现在求人办事,矮人一头,只能听着。   “反正也没吃出问题不是?”   “你!”沈凌真是被气笑了,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这要是一般的药,被这么个吃法,吃不出问题来才怪。不过沈凌还是道:“嫂子既然帮我打理院子,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明日就把你娘带来,我来帮她治病,药在我家吃就行,省的你再拿出去不知道又给谁了!”   “成,你说什么都成,只要给治病。”沈狗子呵呵的笑了起来,倒让沈凌看出几分憨厚纯孝来,倒一点也不像是沈凌认识的沈狗子了。 第四十六章   沈凌又去了一趟养鸡的院子,那里倒是规规矩矩的,断了胳膊的汉子正在给鸡剪翅膀,一只手灵活的拿着剪子,两只脚压着鸡不让动弹,很快就剪掉了一只鸡翅膀上的羽毛,免得它再飞起来。   这边院子的土墙建的很高,再加上在这里帮忙的汉子手脚勤快,翅膀剪得次数多,倒是一只也没有丢,而且,喂食喂得也充足,养的鸡一个个的都懒得动,胖的根本不像是土鸡了。   沈凌知道,在他以前生活的时代,土鸡那是好东西,有嚼劲味道好,但是在这里,因为大部分人肚子里油水少,却是肥一点的嫩的鸡肉好。这批鸡养的这么肥,在这里来说,可以说得上是非常优质的肉鸡了。   “做的不错。”沈凌微笑着夸奖,憨厚的汉子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东家,你让我做事,还给工钱,让我能养老娘攒钱娶媳妇,我肯定给你好好干。”汉子实诚的道。   沈凌点点头,“好,只要你干得了,我再扩大养鸡场的规模,还给你照看,你好好攒钱,早晚能娶媳妇。”   “哎,谢谢东家!我能干,再给我这么多的鸡我也能看,我娘也能帮我看呢!”憨厚汉子有些激动。   沈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一个孝顺的,说起来,乡下地方人即使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孝顺的人更是非常的多,即使是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孝的,也都必须自己装装样子,不然,就会被族长里正族老给整治的服服帖帖,再严重一点,甚至可能会被除族。久而久之,也真的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所谓民风淳朴,便是如此了。   沈凌转了一圈,确定都没什么大碍,也便回到家里,他们已经搬进了新宅,院子里前面都是菜地,后面才是几间居住的房子,院子中还有一口水井,也都已经打好了。   韩实正弯腰收拾着院子里的菜,沈凌快步走过去,“我来吧!你歇一会儿,等下我把屋里收拾一下。”   沈凌赶紧下手,双儿也就比女人好一点,他前世的那些女子即使是再强悍也没有天天苦活累活的干着,都是男人在做,他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媳妇比以前他认识的女子都不如,苦活累活都应该是男方来做的,即使是辛苦也要撑着,这是沈凌的习惯。   韩实抬起头看向沈凌,突然扬起笑脸,“我都干完啦!屋子都打扫好了,连被子都拿出来晒了。”   沈凌一顿,抬头看向院子里晒衣服的地方,果然,已经晒上了棉被,只是此刻阳光并不好,基本达不到晒的效果,只能算是吹吹风。不过沈凌还是愣了,“我有出去这么长时间吗?”竟然都已经拖到韩实把活都干完了。   沈凌还没有来得及纠结,韩实已经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铁铲离开,还一边说道:“这个时候没什么菜,而且,菜地里的菜也都死的差不多了,我们看起来只能先吃咸菜了。”   竟然连菜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沈凌眉头紧皱,感觉自己有点渣渣的,沈凌连忙跟了上去,“没事,咱们买菜吃,买肉,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来做!”总不能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很渣。   韩实回头看向沈凌,“但是你要做生意啊!要需要很多本金的,你不是说要回来种葡萄树桃树桂花树吗?还要很多鸡鸭,要很多钱的,我们节省一点吧!”   韩实有些忧虑,他最近才知道沈凌竟然买了好几家酒楼,还有酒铺,竟然还需要买大片的土地用来种桃树果树,还要养鸡养鸭,总觉得他们的钱会不够用,他想着,能省下一点是一点,刚刚他都已经跟邻居说家里没有菜了,要了咸菜回来呢!   沈凌一摆手,“这点省法能省出什么来?够一棵果树的钱吗?才不差这点呢!我有人一起做生意,即使是我的钱不够了,也有人等着给我出钱,不怕,咱们去镇上买肉。”沈凌拉了下韩实,韩实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沈凌。   沈凌疑惑的回过头来,怎么不跟着他走呢?嫌衣服不得体不乐意出门?沈凌看了眼韩实身上的粗布衣服,乡下人向来不讲究这个,反而穿着锦绣华服上街才会招眼呢!   “要不还是算了,我们自己做饭吧!”韩实想了想,还是道,他倒不是因为心疼钱了,主要是刚刚沈凌抓住他拉着他走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沈凌赶牛车赶了一路,一进家门就到处跑着去忙,现在还要上街,沈凌肯定是更想要休息吧!   “啊!”韩实连忙甩开沈凌的胳膊,“我去给你铺床,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做饭,做好了我叫你起来。”   “啊?”沈凌看着韩实小跑进屋子,连铁铲都丢在一旁,十分的不解,这又是想到了哪一出?不过,好像真的很累啊!沈凌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疼的要命,韩实不提倒还能继续撑住,猛地被提起,确实是十分的想要休息。   次日,沈凌觉得浑身更加的酸疼了,就仿佛是运动过度后的第二天最疼的时候,整个人懒懒的坐在床边不想动,韩实应该和他运动量差不多,他就算是出门忙活了,但是韩实也是在家里忙活没有闲着的,可是,韩实今天却还是那么的生龙活虎,跑前跑后的一点也不累的模样。   沈凌忧桑的看着韩实手脚勤快的叠了被子又出门扫地擦桌子,无奈的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他都觉得累了,为什么韩实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没道理啊!不是说双儿比男子的体质要弱的吗?   韩实听到沈凌叫他,回过身来,“我不累啊!”他真的一点也不累,自从跟沈凌分家出来后,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福窝里,连那些不敢想的豪门大户都进去了,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吃过了,这点小活在以前就等于是没做活一样,哪里算是累呢?   沈凌挠挠头,不解,难道韩实天赋异禀?说实话,他一直都觉得韩实的体力好像不错,就连那种时候,他都从来没有把韩实做趴下过……   门口大门突然被敲响,沈凌一顿,对着韩实道:“应该是沈狗子。”他答应沈狗子今天帮他娘治病的。   “哦。”韩实小跑过去开门,沈凌伸手扶住床帮,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每块被使用到的肌肉,都在拼命的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试图控诉它们被过度使用的悲愤。不是他要指挥韩实去开门干活,实在是要让他自己去,门口的人能等到暴躁。   “沈二弟。”沈狗子跟在一个中年妇人的身后,走进屋子里来,耷拉着头一声不吭,走在前面的中年妇人对着沈凌点了点头,道。她的亡夫是沈凌的同辈,所以,她即使是年纪大,也只能叫沈凌叫二弟,而沈狗子从辈分上,则是应该叫沈凌叫叔。   沈凌也跟着点点头,“嫂子请坐。”   沈寡妇回头看向沈狗子,低声道:“快叫叔。”   “叔……”沈狗子声音仿佛蚊蝇,沈凌也不跟他计较,缓慢的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沈狗子奇怪的看着沈凌的动作,问道:“你这是被人打了?”说着还一脸的兴奋。   这幅样子确实是像被人打了,沈凌默默的想到,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赶路太累了,休息了一晚上,后劲儿就上来了,浑身又酸又疼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沈狗子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沈寡妇已经道:“那要不你先休息,我们过两天再来。”   “哎!”沈凌连忙抬手阻止,“哪里差这点事情了,而且诊脉也不累。”沈凌微笑道。   沈凌仔细的询问了沈寡妇的病情,大致确定了她是什么情况,就让韩实拿来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药房,递给沈狗子,这个病他会治,并不需要动用灵泉,之前用灵泉也是因为他不知道沈狗子的病情,只是自己猜着在配药,用点灵泉保险一些。   “去镇子上的药房抓药,一日两副药,过个一个月要是还不好,再过来找我。”   沈狗子刚想接过来,沈寡妇就伸手接了过去,面露难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他们帮沈凌照看了院子,打扫了鸡粪鸭粪,但是,到底只是举手之劳,怎么好意思连医药费都要沈凌出呢?沈寡妇为难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口想说的话,只得道:“那就多谢二弟了,我就走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带沈狗子一起离开,沈狗子挠挠头,也觉得有些烦躁,他去哪儿弄够钱,够他娘吃那么久药的啊!当年沈二因为吃了半年药,就被他爹净身出户了,沈二家可还是村里的富户呢!他们连沈二家十分之一的家底估计都没有,哪里吃得起。   “沈狗子,你要不要在我这里做工?在还清欠债之后?”沈凌突然道。   沈狗子几乎是瞬间就回过身来,“多少钱?可以先赊账吗?”   “可以。”沈凌就等着沈狗子这么说呢!想买药,来跟他借钱啊!沈凌笑的温和。 第四十七章   借给沈狗子足够的钱之后,沈狗子也签订了卖身一年多的契约,当然,这一年不包括之前欠债的,所以加在一起,将近是有两年的时间,鉴于沈狗子答应在这十个月内不再单单只看门,也替沈凌做活,所以沈凌也友好的表示,可以给沈狗子每个月发两百文的工钱,一直到契约期满。   拿到按了手印的契约沈凌微笑的拍了拍沈狗子的肩膀,“好好干,以后给你涨工钱。”   沈狗子耷拉着头,闻言精神一震,“这两年涨吗?”   “不,两年后。”沈凌微笑,都欠了那么多钱了,没让白干就不错了,还想涨工钱呢!   “切!”沈狗子不屑的道,那么,他从现在开始,也就是每个月有两百文工钱了,但是还要干两年!沈狗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其实原则上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的拿工钱,虽然每月两百文不多,但是,却是他第一份活儿,以前他都是靠赌博偷盗赚点小钱,又转手赔进去的。   沈寡妇见沈狗子按了手印,顿时感激的对着沈凌微微行礼,“沈二兄弟,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我知道您这是对狗子好,他一向没干过什么正事,自从跟了您才老实一点,我在这里替亡夫多谢您了。”沈寡妇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她根本管不住沈狗子,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混,但今天见沈狗子却为了她老老实实的按了手印,而沈凌也没有因此让沈狗子白干两年,还每个月给工钱,顿时又心酸又感激,要知道,沈凌即使是不给工钱,众人也只会说沈凌仁义的。   沈凌摆摆手,“嫂子客气了,我也只是找人帮忙而已,狗子在这片混得熟,我用他用的顺手,要是以后他不犯错,不惹事,还乐意在我这里干活,我能一直请他干活,给他足够养家糊口的工钱,让他安安生生的结婚生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寡妇眼泪瞬间就要掉下来,看着沈凌捂着嘴抑制不住哭声,伸手一巴掌就拍在沈狗子背后,“快,还不谢谢你二叔!以后一定要好好干知不知道。”   沈寡妇用了七八分的力气,但沈狗子表情连变都没变,他从小都被娘打习惯了,也只是身体略略晃了晃,一点问题没有。沈狗子抬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沈凌,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似乎在面子和让娘不哭之间纠结了许久,最后才择中的微微弯腰,就快速的抬起头来,也不说话。   沈凌也不跟他计较,沈寡妇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沈狗子想要再训一顿,沈凌已经打断道:“嫂子,我有些事情让沈狗子去做,您看……”   “你们忙,你们忙……”沈寡妇连忙道。   沈凌点点头,就对着沈狗子道:“狗子,我要买一大片的地种桃树桂花树,还有葡萄,城里有家酒楼要,你回去帮我打听一下,这周边有什么能种树的荒地可以买,然后,想办法帮我找找门路,找找树苗,钱不是问题。”   “你要种多少?光种桃子也发不了财吧!还有桂花,干吗用?赏花啊!”沈狗子不解。   “这些你不必管,只要帮我弄到就行了。”   沈狗子点点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成,你高兴花钱买什么都可以。”   “对了,帮我找两个老实靠谱的人,帮我养养鸡鸭,养养果树什么的,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天天守在鸭院子里像什么样子,哦,一定要老实可靠。”沈凌道。   听沈凌那么说,沈狗子低下头去,掩饰住嘴角的一丝得意笑容,他就说他不能一直看院子吧!算沈凌有眼光,知道让他做更重要的事情。   沈狗子收敛好表情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在意,“那,村里的沈铁牛?”沈狗子问道:“别看他年纪大了,但是干活真是一把好手,这些年也一直在打零工,常年的不着家,连个双儿都说不上,其实他手里都有几个钱够娶媳妇的了,但是人家一看这人常年不着家,根本不愿意嫁过来,听说最近他正在想着买几亩旱地,在家种地不出去了。他怎么样?”   沈凌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余光飘到韩实似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紧张起来,目光闪烁的往他这边看,还有些惊恐,沈凌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韩实以前想要嫁的对象吗?!   擦!   沈凌轻轻咳了咳,想要拒绝,虽然这事跟对方一点关系都没有,纯属韩实自己意淫,但是,他就是觉得不爽,难道他还要对自己媳妇曾经想要嫁的对象笑脸相待,无动于衷?   不对啊!沈凌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突然想到,他要是就这么拒绝了,岂不是显得他特别的在意?那小石头是不是又会敏感的觉得他肯定是在意了,说不定又会难过惶恐伤心紧张,想一想他连之前自己考个童生都胡思乱想,这种事情更是容易被乱想了好吧!再说,他拒绝沈铁牛,岂不是真的显得他很在意?这种情敌值得他在意?!   沈凌淡定的看向沈狗子,“我觉得他很好,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在我这里干活,工钱跟你一样。”   韩实微微低下头去,似乎是隐蔽的松了口气,看起来沈凌是忘记了啊!真好……   沈凌收回偷偷看向韩实的目光,看向沈狗子,给一个乡下人每个月两百文,不用他干什么大体力活,只是看管鸡鸭,又不用出远门做工,有的是人愿意来做,即使是他一天出五文钱,都有人抢着来做活,反正乡下闲着的妇女双儿汉子是多得是,这里的活又不累,男男女女都能做,自然有的是劳动力,只是他更想找的是一个稳定踏实手脚勤快的老实人,不想折腾而已。   “那成,我去跟他说。”沈狗子点点头,等到沈狗子母子离开之后,沈凌就又回到床边,趴在床上。   韩实凑过去,“你还是很疼啊?”   “嗯,身上又酸又疼的,可难受了。”沈凌懒懒的趴在床上都不想动,“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反正不着急。”   韩实犹豫了下,“要不,我给你按按吧?以前我爹上地干活可累了,我都是帮他按的,按一按就好了。”   沈凌想起韩实那早逝的爹,感兴趣的问道:“可是你爹走的时候,你才八岁吧?按摩可是要力气的,你小时候力气就那么大了?”   韩实点点头,走到床边撸起袖子,准备帮沈凌按摩,沈凌也顺势趴正,方便韩实下手,随口聊着天。   韩实道:“从小我力气就比一般人要大,后来爹娘走了之后,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我都能做得完,但是从那时候起,我也就没有帮人按过了,也不知道现在行不行,你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啊!”   “嗯。”沈凌点点头,微笑的将下巴放在手臂上,闭上眼睛等着享受,让韩实帮他按摩。   “啊!”沈凌突然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呼,整个人仿佛受惊的鱼一样,猛地在床上弹跳起来,躲得远远的,目光惊恐的看着韩实。   韩实惊讶又愧疚的道:“很疼啊!那我轻一点。”   沈凌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一下,“小石头啊!你以前给你爹按,那是八岁,而你爹常年干农活,那是条绝对的汉子,皮糙肉厚的,也肯定没有肌肉拉伤,所以啊!考虑到一些情况已经变化了,我觉得,你力气可以只用一成就成,不用用全力的,不不不!要不,半成,半成就好。”沈凌觉得,这个力道可能才比较适合他。   韩实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他刚刚也没有用全力啊!还有,半成是多大力道?他有些分不清。   沈凌这才缓缓的趴在原地,下巴放在手臂上,目光直视着前方,浑身忍不住有些绷紧,不像刚刚那么闲适了。   “啊!”这次的惨呼轻了许多,还好沈凌早有准备,微笑的抬起头来,“不错!但是力气再小一点点就好,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做,按摩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说啊!我先出趟门。”沈凌觉得自己的肌肉经过几次绷紧拉伸,似乎已经不怎么疼了,就好像是肌肉酸疼的人又出去跑了一圈,也就不疼了的那种感觉。   沈凌做出一副手脚轻快的模样下床,“看,我好多了。”   韩实原本都快愧疚哭了,见此,才渐渐好转过来,眉开眼笑起来,道:“那你回来我再帮你按,我这次大约知道要用什么力道了,只要不用力就行了。”韩实微微握拳。   沈凌保持微笑,神马叫做不用力就行了,他也是一个皮糙肉厚的爷们啊!虽然现在是一个肌肉酸痛的爷们……   沈凌走出房门,准备出去溜达一圈,去里正家里坐一坐,顺便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地可以买来种树,大门打开,里正正抬手要敲门,见大门突然打开,还愣了愣,迎面对上出门的沈凌。   “沈二?”   “大伯。”沈凌快速的露出一脸笑容,“正要去看大伯呢!想不到大伯就来了,大伯请进。”沈凌拱手让人进来,便微笑的让韩实上茶,刚刚因为家里有客人,韩实已经烧了热水,这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用。   “嗯。”里正背着手,面露深思,走进门来,环视了一周沈凌的新房子,青砖大瓦的围墙和屋子,前面还有一大片的菜地,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果树,虽然没有鸡鸭牛羊,但是看着也已经比一般人家好了太多,这么大的宅基地,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想不到沈凌分家这么短时间,就已经有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可以说的上是村里的富户,想来跟他爹家的家底,也差不了多少了吧!这样的家底,完全可以供得起一个读书人了。 第四十八章   里正迈步走进屋子,韩实已经倒好了水,见着里正,整个人几乎都要缩成一团,低着头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看着羞手羞脚的,里正皱了皱眉头,这沈二的媳妇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一点也上不了台面,这样,怎么能帮着沈二,替他操持家业?   沈凌见里正将目光落在韩实身上,让韩实越发的紧张起来,就走过去道:“韩实,怎么能只倒了热茶,厨房里的茶叶呢?从怀州城带回来的那一小罐,家里来了贵客,要上好茶。”   “哦哦……”韩实连忙点点头,就小跑进厨房拿东西。   沈凌笑着站到里正面前,“大伯请坐,我昨日才从怀州回来,刚刚收拾好家里,正打算去拜访大伯,却没想到大伯关心我,倒是先来找我了,真是十分的惭愧。”沈凌站起来抱拳行了一礼,看起来十分的谦卑,似乎是很真诚的以为,里正前来只是因为关心他,这让里正十分的受用。   里正脸上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满意笑容,道:“谁先拜访谁又能怎么样?咱们乡下人不讲究这个,我来这一趟,也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你在怀州待的如何?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童生考试怎么样了。”   沈凌立刻恭敬的道:“劳累大伯替我操心了,我在怀州一切都好,还和人一起做了生意,这次回来是准备货源的,说是要葡萄,桃花和桂花,其他的就是刚刚长成的小鸡小鸭,肉嫩肥厚的最好,我正想着,问问看大伯,可还有什么能种果树的荒地能买卖,再多买一些种上树苗呢!”   里正皱起眉头,“等东西长成,那可是需要很久的,而且,集市上哪有那么多树苗可买?”   “正是啊!”沈凌也正在发愁这个,他进货量太大,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果树苗可以买卖,就算是把市场包下来也不够。   “这样,我回去替你问问邻村的里正,看看谁家有愿意卖给你的,你自己也跑一跑卖果树苗的地方,自己找一找。”里正道。   “那就多谢大伯了。”   “你的童生考过了吗?”里正又回到他来此的目的。   沈凌做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怎么?三弟回来之后竟然没有告诉别人我考上了童生了吗?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三弟这是……”沈凌似乎是突然发现自己说话不妥,赶紧的闭了嘴,还看了里正一眼。   里正眉头一皱,又舒展开来,“可能是你三弟自从回来之后就浑浑噩噩的,还大病了一场,所以没有来得及说你的事情吧!”里正说到沈三,眉头又皱了起来,沈三这次没有考中秀才,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只是还没等大家反映过劲儿来,沈三自己就病了,导致他连过去说几句话都没有去,对着一个病人责怪他没有好好考试,里正觉得自己还做不出来,等沈三好了再说吧!   然而沈三一病就病到了现在也没有好。   韩实泡好了茶端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又拿着木托盘离开,钻进厨房,里正的所有精神都被沈凌牵绊着,也无暇顾及他了。   “三弟病了?”沈凌惊讶的道,仿佛他在怀州城,根本就不知道沈三生病的事情,“我竟不知。”   里正十分理解,“你在怀州忙生意,哪里能知道他的消息,与你无关。”   “是,真是惭愧。”沈凌低下头去。   “不过你既然考中了童生,这是一桩大喜事,咱们沈氏一族,自从沈三之后,你可是再一个考上童生的人了,怎么?看你的意思,还是打算继续经商?都考上童生了也不打算继续走科举?以你的家底,也供得起自己进学了。”里正道。   沈凌笑道:“大伯,你是不知,童生的题目对我来说都已经是十分的艰难了,我自己都没敢奢望秀才,更不要说是举人了。而晋国举人之后,经商才会有影响,对我来说,举人却是不可奢望的,既然如此,我还是现实一点,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好,等三弟日后当了大官,也照样能庇佑全族,不差我一个,再说,我也实在是不行啊!还是好好经商,日后请同族的人做活,也能让大家都赚点小钱。”沈凌憨厚的笑着,还挠挠头。   里正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虽然沈三这次没有考中,但是比起沈凌来,他还是更信任沈三是能够考中的。还有,虽然沈凌自甘堕落不愿意走科举这条路非要去经商,但是就像是他说的,经商也可以给村人带来利益,又有何不可?不必非要可着家底非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这么一想,里正也就歇了劝沈凌放弃做生意,走读书人路子的心思,一心一意的想着沈凌做生意他能获得什么利益,怎么让沈氏一族更加兴旺,不过,该有的炫耀还是要有的,不然沈凌这个童生考上了还有什么意义?总得让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们沈庄,又出了一个童生才行。   里正道:“这样,其他的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尽力帮你找找果树苗,你还需要荒地对吧?没问题,都好商量,只是,你考上童生是大喜事,此事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需要大办,至少得跟你三弟当年的流水席差不多,让同族的人都跟着高兴高兴,你觉得呢?”   “这是小事,大伯,说句实话,我现在也不算穷了,既然大伯你说我考上童生是喜事,是光宗耀祖的,那就大办,一点也不含糊,办!”沈凌十分干脆。   里正反倒有些蒙了,“你同意了?”他还以为要费多少口舌才行,毕竟,考上童生又不是秀才,其实很少人家愿意大办,一则花钱太多,二则童生也不是秀才,只是迈进考场的第一步,一般奔着科举的人家,实际上是不太看得上童生这个名头的,比如沈三,估计在他心里,童生这个名头,已经渐渐的和羞辱挂钩了。   “当然同意啊!大伯您是里正,您都开口了,我能不给您这个面子?”沈凌微笑。   里正闻言,点点头。“那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想想最近有什么黄道吉日,就把事情办了吧!”   “好。”沈凌点点头,里正目的达到,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离开,沈凌将人送到门口,才关门回去,韩实才敢从厨房里出来,怯怯的看着沈凌。   韩实道:“里正来做什么吗?”   “打听消息,劝我进学。”   “呀?那你同意了吗?”韩实紧张的道,沈凌可是想做生意的呢,要是万一反驳不了里正意思,岂不是真的要去继续考科举了?   沈凌冷笑一声,“我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让我干嘛我就去干嘛?不过我答应办宴席,替他壮壮面子,让人都知道沈氏出了两个童生,让他在其他村子那边有面子一些。”   “哦。”韩实低着头两只手彼此扭动着,“可是一定要花很多钱了。”宴席岂是那么好办的?!有这些钱,买地买果树苗多好。韩实有些不开心,但是一想,沈凌肯定比他更加的不开心,也就抬起头来准备安慰他。   沈凌果然目光中带着冷意,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韩实走过去抬手摸了摸沈凌的头。沈凌一顿,惊奇的回头看向韩实,干嘛突然摸他脑袋?   “你不要生气了。”韩实笑着道,收回手来。   这是……在安慰他?沈凌心情有些复杂,好像他平时哄媳妇,倒是会经常摸头的,但是突然被媳妇摸了头……沈凌纠结的想要提醒韩实,媳妇不能这么安慰夫君,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没有男子汉气概,但是,又觉得好像舍不得让韩实以后不这么安慰他了,其实被韩实摸摸头,也挺……好的吧?   过了几日,沈凌在家里选定了最邻近的黄道吉日,就让沈狗子帮忙买菜跟肉,又请了村里的几个婶娘过来帮忙做饭,在自家大院子里摆了桌椅,就邀请同村同族的人过来一聚。   沈凌家的院子刚刚盖好不久,沈凌就出了门,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来参观过,这次正好沈凌请人来吃宴席,众人也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下沈凌家的新院子。   沈凌给韩实换了一套细棉布做的衣服。太好的锦衣不能穿,太破旧的粗布沈凌舍不得韩实再穿,干脆去镇子里定制了新的衣物,外面是细棉布,里面的内衬是柔软的绸缎,把韩实的衣服全部换了一个遍,沈凌又想起韩实喜欢白釉青花瓶,正好新院子里家具上都空落落的,也就买了些花纹简单,价格相对便宜的白釉青花瓶摆在了屋里。   村人来了之后也都顾不得上桌等着开饭,反而都挤在各个屋里啧啧称奇,“沈二啊!你是真的发达了啊!你看这瓶子,跟白玉一样,我们连见都没有见过,还有你媳妇身上的衣服,这可是细棉布啊!这要是干活的时候弄坏了,得多心疼。”   沈凌微笑的点点头,“客气了,各位乡亲都客气了,哪有这么好。”   “沈二家的是真的发财了啊!前几日我还听说,沈二又要买地种果树了,好像还要种桃树什么的,我家还有一些桃树,都能结果了,你要么?我回家挖了给你?”   “要啊!当然要!各位乡亲,请听我一句,我有心再买一些荒地种些桃树桂花树,葡萄树,要是有其他果树的也要,谁家有这些的,愿意卖的,都可以卖给我,还有,谁要是有门路,可以买成批的果树苗,我也是要的。”沈凌扬声道。   众人都沉思起来,回想自己认识什么人有门路能搞到这些树苗的,沈凌看起来是真的发财了,难得他收一次这些东西,他们也想跟着倒卖一下,赚个差价,实在不行,家里有这些果树苗的,也想卖了给沈凌,好赚一点钱啊!   “众位慢慢想,不着急,我准备过些日子去一趟成县,去寻一寻树苗,不急不急。”沈凌微笑道。   这怎么还不急!这就着急了啊!众人都有些紧张。   成县是农业大县,跟怀州不同,若说怀州是官宦云集的繁华之地,那么,成县就是买卖农产品的大城,虽然不够繁华,但是一说乡下人要去卖东西买东西,成县却绝对是第一个选择,那里可买的东西就多了,什么猪狗牛羊,鸡鸭鱼肉,什么稀奇古怪平时少见的作物种子,听说前几年还有一种水果叫做西瓜的,就是从成县先卖的种子,才渐渐的普及开来,只是他们这里不适合种西瓜,也就渐渐的没落下去了,沈凌之前的两车果树苗,好像就是从成县拉回来的,还杂七杂八的买了很多稀奇古怪,少有人耕种的种子,也不知道他种到哪里去了。   要是沈凌真的去成县运货,那还能有他们卖东西的余地?!众人闻言都连忙表示,自己家有果树苗,也有人表示,自己认识的人有卖果树苗的,甚至有人已经打算着,自己从成县进货,拉回来卖给沈凌,但是要赶在沈凌之前。   沈凌微笑着,又跟众人说了几句话,外面的几个做饭的婶子大娘就走进来对着一屋子的人大声道:“快点,都快开席了。”众人这才散开,找个位置坐下,彼此依旧讨论着卖果树的事情,闹嚷嚷的。   屋子里,沈凌看着自己的便宜爹和大哥,这两人并没有入席,而是站在屋子里,看着他,沈凌走过去,拱手一礼,“爹,大哥,入席吧!”   沈志伯脸色不好看,看着这个被自己赶出家门的二儿子,道:“你三弟病了,你也不回家去看看,还在这里办什么宴席,考中了童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大办特办?!你知不知道你三弟没考中,你这不是戳他的心吗?”   沈凌目光冷了下来,嘴角依旧带着微笑,“这样啊!可是这是里正让我办的,儿子也觉得里正说的很有道理,爹要是觉得不妥,不如去跟里正说说?”   沈志伯被噎了一下,抬起手用烟杆狠狠的敲了一下沈凌的胳膊,“我是你爹,竟然还敢顶嘴!”   沈凌瞪大眼睛,胳膊传来一阵疼痛,他没想到沈志伯竟然突然动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狗子不知道何时溜达过来,见沈凌被打,大声的惊呼道:“哎呀,沈二叔被他爹打了!哎呦喂我的爷哟!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打沈二叔呢!这不是让村里人看笑话嘛!沈二叔,来我看看,打伤了没有?”沈狗子声音极大,很快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沈凌看着沈狗子既幸灾乐祸,又想要帮忙的样子,十分的也想拿烟杆打沈狗子一顿,反正这里长辈打晚辈不犯法,还只能挨着不能还手。 第四十九章   村人也都不吃饭了,全都又挤到门口,在房门外堵成一个半圆,小孩则是往前挤,站到了屋子里。“让一让,里正来了,里正来了。”人群一阵骚动,里正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着沈志伯道:“这是闹什么呢!大喜的日子,都不能安分点吗?”   沈凌低着头,拼命的揉了揉眼,让眼圈红了一圈,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却强忍着的表情,“大伯,没事,我跟我爹开玩笑呢!我爹才没有打我。”说着,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胳膊,做出一副不忍疼的模样。   里正还是头一次见沈凌这么委屈的样子,一时间既惊奇又愤怒,他们村新出的童生,在他的庆功宴上被他爹打了,这岂止是给人看热闹,这简直是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以后他去其他村子说一句,我们村两个童生,到时候别人怼一句,其中一个我知道,说是在宴席上就被他爹打了,他的脸往哪儿放?!   里正越想越生气,看着沈志伯道:“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值得你当众打儿子的?别说是分家了,即使是没分家,沈二也这么大了,也考上了童生,有了家室,也不是你说动手就能动手的了啊!你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放,你以为这还是个满地滚的小孩?!”   沈志伯一时间竟被骂蒙了,他有沈三这个儿子,向来以未来的老太爷自居,连里正族老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不要说其他的族人乡亲了,突然被里正指着鼻子当众责骂,沈志伯脸涨的通红,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里正骂沈志伯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动手打沈凌的事情,更是因为沈三没有考中秀才。沈三病了,他压制着村里人不让人多说什么,免得再给沈三造成更大的困扰和难堪,他也知道,沈三只是一次考试失利而已。   可是,他知道是知道,但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怨气,原本,此刻的他就应该坐在镇子里富户的家里,让别人笑脸相待,借着沈三的少年秀才之名,在这方圆百里内不说耀武扬威,但是走到哪里别人都得陪个笑脸,毕竟,他是少年秀才族里的族长兼里正不是?沈三才十几岁就能考中秀才,那举人不是稳当当的,之后再是进士,那就当官了啊!官老爷族里的族长,在乡下地方谁敢不陪个笑脸?!   这是里正一直以来最希望看到的,但是,这一切都因为沈三的落榜而戛然而止,童生不值钱,秀才也不值钱,甚至举人都不用太在乎,所有人在乎的只是你的前程,一个十几岁的秀才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秀才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带来的荣耀也是千差万别,岂能不让里正心底憋火,不自觉的就发泄了出来。   沈志伯哆嗦着嘴唇,许久没有说话,里正发泄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他刚刚不应该对着沈志伯骂一顿,毕竟,这还是沈三的亲爹不是?里正收敛了下怒气,温声道:“算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即使是沈二有什么不好的,你私底下说说就成,何必非要当众责骂?让人笑话。”里正已经含糊掉沈志伯打人的事情。   “对啊!爹,我有什么不对的,您私下跟我说就成,何必动手呢?今天实在是有点忙,您看我这,叔伯兄弟,婶娘嫂子的请了一堆,实在腾不出时间来听您训导,您请入座吧!”沈凌脸色冷漠,一脸委屈,不经意的再点了一下沈志伯动手打人的事情。   里正这次没有说什么,其他的村人看沈志伯的表情已经有些不乐意了,他们还都等着跟沈凌做生意呢!而且,沈凌怎么了?就要被打?要品性有品性,要孝顺有孝顺,要才学有才学,人勤快肯干又会读书写字,对村里人那也是没话说的,怎么就要被打了,虽然乡下地方打孩子是常事,但是,当众打一个分家出去的儿子,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更不要说这儿子在村里的人缘还挺好。   不过众人也都没有说什么,主家都说要落座吃饭了,里正都没有说话,他们更是不能说什么了,但是却挡不住他们彼此之前窃窃私语,而且声音还挺大。   “你说沈伯怎么想的,竟然打沈二,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肯定疼到心肝肺里了,哪里舍得打他。”   “对啊,沈二多好,这才分家几天,家里房子有了,地也有了,鸡鸭也养上了,连童生都考上了,这是多么的能耐,人又听话懂事,对村里人也好,又孝顺知礼的,怎么就舍得打?我看沈伯眼里,只有沈三一个儿子吧!”   “沈三这次不是没考上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聊的越发热切起来。   沈凌仿佛没有听到,沈志伯坐在主座上坐立难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制止别人,十分的气恼。要是三儿考中了秀才,今天摆宴席的就是他家了,被众人捧着夸赞的就是他最疼的三儿子,他又岂会被这些无知的泥腿子挂在嘴上讨论嘲笑!沈志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沈凌朝着厨房走过去,韩实正坐在灶台前烧火,这是沈凌给他安排的活,既不累也不用出门见人,免得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反而被人惦记。沈凌还记得上次里正一进门就盯着韩实看了许久,沈凌虽然不知道里正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也猜得出,里正必然是在想什么跟韩实有关的事情,才会如此,他也暂时不想让里正再看到韩实了。   “各位大娘婶子嫂子,劳累各位了。”沈凌一进门就抱拳行了一礼。   众人回头看到沈凌进来,都笑了起来,“哪有劳累,我们都是做惯了的。”   “对啊!童生老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还不出门待客去,跑到这厨房做什么?马上就开席了,不用着急。”   “那就好,麻烦各位了。”沈凌又鞠了一躬,就朝着韩实走过去,弯下腰去轻声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饿不饿?”   韩实刚想张嘴说话,就听到旁边众人的笑声,“好啦,童生老爷,您放心,保证把你媳妇照顾的好好的,不让他受一点累,冻着饿着了。”   韩实脸一红,低下头去,沈凌笑着站直身体,也不反驳,更不脸红,对着众人道:“那就多谢各位婶娘嫂子了。”见众人调笑不止,沈凌也就笑着离开厨房,回到主桌上去。   屋内,依旧有妇人调笑韩实,“沈二对你那是真真的好啊!”韩实低下头去,低声磕磕巴巴的道:“他……他对我,挺好的。”   众人见韩实如此木讷,这才想起来,沈凌的这个媳妇是从韩庄买来的,据说是因为嫁不出去才拖到十八未嫁,最后被沈家买回去冲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双儿,以前还听说沈二媳妇是不会说话的,瘦巴巴的像棵豆芽菜,现在虽然看着不像是豆芽菜了,但是这胆子可是真小,也不会接话茬,估计也没有什么好手艺,否则,沈凌干嘛不让自己媳妇主厨,反而请外人来,只让韩实烧火呢?   这么一想,再看一眼韩实身上的好衣服,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这真是命啊!多少双儿只能给人当侍君,当继室,或者低嫁到贫苦人家,除了特别优秀的,少有人能嫁的比女人还好,却不想一个比一般双儿还不如的双儿,最后的命竟然比她们都好,细棉布穿着,家里摆着白玉似的瓶子,她们有些人是见过这种瓶子的,那可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才会买的贵重东西,韩实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韩实敏感的觉得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但是他又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能继续低着头烧火,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只有切菜烧水的声音。   屋外院子里,沈凌笑着站起来,手里举着酒杯,对着众人大声道:“众位乡亲,请听我说一句。”   闹哄哄的说话吃菜喝酒的声音渐渐的停了下来,众人都看向沈凌,沈凌继续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沈凌一笑,“多谢各位来参加宴席,庆祝我考中了童生。”   “童生老爷客气了。”有年轻人大声闹腾道。   “不敢当不敢当!”沈凌连忙摆手,“什么童生老爷,我可当不起,再说了,童生有什么好老爷的,你可别抬举我!”沈凌动作夸张,表情做的十分惊恐,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凌也跟着笑了,似乎害羞的挠挠头,“我也就是运气好,我这种没上过学的,能考中童生,那是祖坟冒烟了。”   众人听这话都听得十分舒爽,沈凌的祖坟不就是他们的祖坟吗?真是十分的会说话。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个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最近我呢!帮了位少爷,发了笔小财,搞了这么一份家业,虽然钱呢?已经被我花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这家业该置办的我也都置办起来了,想来以后过日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这新房子呢!自从建成以来还没有暖过房,今天巧了,正好也算是给我暖暖房,我在这里再次谢各位了。”沈凌又拱拱手道。   “好!”村人都笑了起来,看气氛热闹,还有人鼓起了掌。   “好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各位请落座,动筷动筷。”沈凌笑着坐了下来。 第五十章   宴席一直到下午,族人才各自笑眯眯的打了招呼离开,沈凌不想让韩实收拾场地,这摊子也太乱了,干脆让沈狗子请了几个汉子帮忙抬桌子打扫卫生,自己也撸着袖子下去搬桌椅,还开口闭口这种脏活累活就应该男人干,总是交给女人和双儿像什么样子。   沈凌口才好,众人竟也被他说的信服,觉得当男人的就得这么照顾女人和双儿,就得好好干活,竟没有一个人想起之前从来都是女人双儿收拾打扫的。   韩实蹲在厨房里,一言不吭的刷洗面前一堆堆的碗筷,请的妇人已经都回家了,洗盘子这种事情没有道理再让别人动手,韩实也就趁着沈凌不知道,自己把面前的碗筷全部刷洗干净,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沈凌并不想让他干活,可是,他除了干活什么都不会了啊!如果不干活,那他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等到沈凌把院子都收拾干净,进了厨房之后,他才发现韩实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躲起来偷懒,而是在厨房里一言不吭的洗盘子,并且已经洗了一堆盘子了。   沈凌无奈又好笑的走过去,“你怎么不歇一会儿,我还没让人来打扫厨房呢!”等下他就能坑到人来干活了。   韩实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看着一点也不高兴?有人给你气受了?”沈凌蹲在韩实身边,问道。   韩实摇摇头,想了想,道:“我想干活。”   沈凌蹲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韩实是个很勤快的小孩,但是,他还是不大能理解这种不干活会手痒的心态,而且,在穆府的时候,韩实一天到晚的养在后院里陪着穆三公子说话玩闹,那时候笑容灿烂,毫无心事,也没吵着要干活啊!怎么一回家又这样了?所以,还是谁给了他气受吧?   沈凌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韩实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韩实继续摇头。   沈凌叹了口气,这种被欺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的性子啊!沈凌继续道:“可是你心情不好,在想什么?”   韩实看了沈凌一眼,犹豫了,沈凌一看,有戏啊!小石头一向特别依赖他,也没什么心机,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说的,只要他好好的问,就一定能问出来的。   “可以告诉我吗?”沈凌语气越发的温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韩实看了沈凌一眼,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红了,好像每天都会更加喜欢沈凌一点,要是沈凌有一天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韩实低声扭着手指道:“我特别的笨,刚刚她们还问我,会不会做大菜,我说不会。”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鸡鸭鱼肉,确实是不会的啊!   沈凌目光冷了些,这些人闲得无聊是吧!他媳妇会不会做饭管她们什么事情!他会做饭就好了啊!他可以做饭给小石头吃,嗯,这个不错,听起来感觉自己帅帅的,会做饭给媳妇吃的男人最帅了。   “然后,我也不会做衣服,也不会说话,她们还说我闷,以后留不住你,我太没用了。”韩实低下头去。“可是我会干活,我力气可大了,她们都不知道……”韩实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沈凌伸手摸了摸韩实的头,莫名的竟想起之前韩实摸他头的那次,忍不住轻轻咳了咳,道:“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小石头了,而且,小石头厉害在她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韩实精神一震,看向沈凌,“我哪有……厉害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肯定是沈凌哄他的。   “谁说没有,你看,你怕跟村里的人说话,也怕里正族老还有我爹娘,但是你却不怕穆府的人,你不怕二公子三公子,也不怕穆老太太,反而跟他们一家都处的不错,这不是很厉害吗?要是换做那些婶子嫂子,让她们见到穆家老太太,她们都能吓到缩成一团你信不信?”   似乎是沈凌描述的很好笑,韩实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酒窝,让沈凌忍不住要戳一下,但是到底忍住了,继续道:“而且啊!你还不厉害啊!当初我救穆宏远,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要不然我就走了,谁能捡到这么一个大财主?!你不是我的福星吗?”   韩实低下头去,似乎想要反驳,他觉得救穆二公子的事情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都是沈凌要救人才能救的,怎么能算在他的头上,还说他是福星呢?   沈凌已经继续道:“谁说会做衣服做大菜就是厉害了?穆府的厨娘和绣娘哪个不厉害?我也不喜欢她们啊!你看穆三公子,他难道就会做饭做衣服吗?他也只是会写字而已,对了,你好像跟着穆三公子学了一段时间大字对吧?听说已经会几百个字了,村里的双儿女人,有谁会写几百个字的?你还不厉害!你厉害死了。”   韩实连忙摇头,“哪有,我的字特别特别的丑,三公子说,跟虫子爬出来的一样。”   “那也是认识啊!在咱们这里,认识几百个字已经很厉害了。”沈凌做出夸张的称赞模样。   韩实想了想,好像是这个样子的,认字真的很了不起呢!那他,应该也是有点厉害的吧!韩实羞红了脸。   “还有呢!还记得在客栈里,那时候穆宏远还躺在床上,天天让我守夜盯着他的时候,那时候客栈里闯进来一群奔着我们来的小贼。”   韩实低下头去,他记得那些小贼是因为他在外面说话不谨慎才引来的,想到此,刚刚的开心又淡去了一些,喃喃道:“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了。”   “虽然有些不谨慎了,但是也是因祸得福啊!前段时间在怀州,我还托人给那伙小贼的头头送去了一封信,让他帮忙留意一下成县的瓷器,我要买一些酒瓶,要精致的有桃花花纹的,前两日穆五给我送信,说成县有人找到他说要卖桃花瓶,还报了赵松的名字,说是我的故人,你这不是又帮了我一次吗?若非不打不相识,我怎么会在成县认识朋友?”   韩实惊讶的看着沈凌,“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总不能每件事都跟你说一遍啊!但是,小石头,你是我的福星啊!你知道不知道?”沈凌微笑着。   韩实又低下头去,心里有点暗暗的欣喜。   “还有,小石头,你不是不会说话,你只是不会跟那些带着恶意的人说话,再加上一点慢热而已,你看,你怕的那些人,其实都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意,跟你玩的起来的人,都是对你有善意的人,你连穆大人都不怕却偏偏怕里正族老,真的是因为你太胆小了吗?”   韩实有些蒙了,但是沈凌好像说的有点道理,虽然穆大人不跟他说话,最多就是对着他点点头,也对他并没有什么喜欢的样子,但是他好像确实是怕里正比穆大人多一些,按理说穆大人才是高不可攀的那位,他为什么更怕里正呢?   “小石头,我看人要凭经验分析,而你看人,只凭本能,但是我们往往得出的结论一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人拿不准了,就把你往人面前一领,让你凭本能告诉我你怕不怕他,我就能知道了。”沈凌笑道。   韩实听出沈凌的打趣了,撇撇嘴就要生气,沈凌已经哄了起来,“小石头,你真的特别厉害,每次我以为看透你的时候,你总是能让我发现新的闪光点,比如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真的不擅长交际,但是你却能和穆三公子成为至交好友,我以为你只是勤快朴实,但是没想到你也心细如发,我们在一起真正来算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你却能清楚的说出很多我的小动作,甚至知道我那些小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心思细腻到简直可怕。”沈凌是说上次韩实竟然能通过他的小动作知道他的意思的事情。   若是老夫老妻在一起几十年,小石头发现这些小动作代表的意思也就罢了,但是,整个算起来,他从穿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加在一起也不过几个月,小石头竟然已经能猜出他的小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是心思细腻吗?当然,这也说明了小石头的目光一直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沈凌有点淡淡的开心。   韩实有些愣,沈凌已经继续道,还压低了声音,“所以,不要跟那些村里人比,会做饭缝补衣服算什么本事?你看穆三公子他会这些吗?真正厉害的人,厉害在更有用的地方,你已经很厉害了。”   夸媳妇这种事情,一定要往死里夸才行,沈凌默默的想道。   韩实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一脸坚定,“我要好好读书写字,一定可以和三公子一样厉害的!”   沈凌懵逼了一下,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他拿穆家老三举例子举的太多了?沈凌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读书写字至少比拼命干活强,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还赞许了一下,“你一定会更加厉害的!”   韩实狠狠的点点头。   “咳咳……”沈狗子不知道倚在厨房的门口听了多久,终于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见沈凌韩实回头看他,目光有些漂移不定的道:“差不多得了啊!外面一大摊子事儿呢!”   韩实羞红了脸,低着头拼命的刷洗手里的盘子,沈凌站起来,挠挠头走过去,伸手拍在沈狗子肩膀上,狠狠的一拍,让沈狗子差点摔了个跟头。   “我说二叔,太狠了吧!”   “听墙角听得这么光明正大,你也是第一个了吧!”沈凌眯着眼笑着。   “切。”沈狗子转身往外走,沈凌跟了上去,外面确实是有一大摊子事呢!   沈狗子目光闪了闪,刚刚听墙角听出了一大堆的疑问,他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叔,穆家,是什么家啊?你上次帮的那位公子,到底是谁家的?”   沈凌瞟了沈狗子一眼,他并没有打算瞒着沈狗子,毕竟他还要用沈狗子,早早晚晚的都得知道,也就道:“怀州府台大人的府邸,上次那位公子,府台大人的二儿子。”   沈狗子倒吸了好几口气,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纠结的看着沈凌,又在原地蹦了好几次才缓下来,周围一圈人早就习惯了沈狗子时不时的出格,也并没有人在意,都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沈狗子压低声音又问道:“那,什么三公子,跟二婶好的那个……”   “府台家的三儿子,是个双儿。”沈凌淡淡的道,声音恰到好处的不会让外人听到。   沈狗子又在原地蹦跶了一圈,抑制自己的激动,表情更加的复杂,喃喃道:“人不可貌相啊!二婶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啊……”竟然能和府台的三公子成为好朋友,听沈凌话里的意思,还不是一般的普通朋友。   沈凌微笑着不说话,淡淡的装逼着。   “那……成县什么赵松,卖桃花瓶的那个?”沈狗子急不可耐。   “一般人,跟你差不多,村里的流氓混混,我托他帮我找找货源,顺便帮我运到怀州,交给我一个朋友,所以他最近可能有点忙,没办法帮我找果树苗,果树苗的事情我又不想专门跑一趟成县,只能托付你多用心了。”沈凌点点头。   沈狗子龇牙咧嘴着,听了沈凌的话,连忙点头,“成啊!我来弄,我来!都别跟我抢!二叔,二叔,您是爷,您是我亲二叔!真厉害啊!以后我就跟您混了,你打我赶我走我都不走,我跟您混一辈子,你还缺手下不,我这边还有一群兄弟……”   沈凌打断沈狗子的话,“你从哪儿觉得我要收你当手下的?还要收你一群兄弟?你别忘了,你只是因为欠了我的债,我才不得不用你的,你这一副投诚要做心腹的模样是干嘛?多大脸?!”   沈狗子蒙了,合着他还不算手下啊!   “那……那……我要怎么做?您才看得上我?”沈狗子谄笑道,这年头,跟官家有干系的商人哪个都能发财,更不要说还是府台这么大的官,沈凌是早晚都要一飞冲天啊!他不赶紧扒着点,还等着什么时候?!   “看你这一两年的表现。”沈凌淡淡的道。   “得嘞,您看着啊!我一定好好表现!”沈狗子大声的道,引得周围一圈人的注目,沈凌也没有理会他,朝着门口的牛车走去。   沈狗子站在原地,想到激动处,忍不住又蹦了一圈,众人看着沈狗子的表情有些复杂,这是……混混当久了,疯了不成?   沈狗子停了下来,还在大喘着气,但是他不能说出去,不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给沈凌做手下呢!他必须憋住,但是看着周围一圈人看傻逼的目光,沈狗子挺了挺胸膛,不屑的大步走开。   尔等这些愚蠢的凡人! 第五十一章   宴席摆完之后,沈凌再去找里正买地,里正的态度也就十分的配合,还陪着沈凌围着属于村子的荒地转了一圈,让沈凌挑拣,沈凌又买下了一些地皮,又请里正带着去邻村的地方买地。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地皮宗族看的极重,沈凌这种外人想要买其他姓氏村落的地皮在很多时候是很难的,这也是为什么沈凌没有在怀州城外的村落买地种树的原因,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说服那里的氏族,让他们把荒地卖给他,更何况最后还要请他们的人打理照看,他即使是老板,也压不住本地人的。   他请的工人万一到时候沆瀣一气,偷他桃子毁他果园,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庄里正的家里,里正对着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长须男子拱拱手,眉开眼笑道:“这位就是我们村新出的童生了,沈二啊,快点见过你陈伯伯。”   “陈伯伯好。”沈凌上前行了一礼,面带微笑,举止有礼,看着就让人有好感。   “买地?”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里正也就说出来意,陈庄里正惊讶了一下,“你们庄的地都卖完了吗?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那倒没有,只是沈二说,他想先多买点地,以后还要办作坊,请周边的乡邻做活,就想着先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地可以卖,怎么,有问题?不信我族里的人?”里正脸色一冷。   “你这是哪里的话啊!我能不信你吗?咱们族里都相邻住了几百年了,连结亲都不知道结多少次了,要买地也可以,但是你确定只买荒地?小兄弟,不是我说啊!荒地虽好,可是总是比不上良田,买地收租子,那也是长长久久的事情,比种什么果树好多了。”   沈凌微笑不语,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以后还要酿果子酒,酿各种花瓣酒,不过种地,也确实是可以的,买一些地放在那里收租,听起来也不错。   沈凌有些心动,里正已经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有良田可卖?你们村谁出事了吗?”   沈凌闭上嘴,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不是,前段时间有一户人家,他娘病了,手里实在是没钱了,就想着把地卖掉几亩,周转一下,我想着村里的地与其卖给外人,不如卖给周边的人,也熟悉一些,就问一下这位小兄弟要不要,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不买也可以,让他去找中人卖掉就算了。”   里正沉吟片刻,转向沈凌,“我知道你一直只买荒地,只是为了种果树,但是你要不要考虑买一些良田收租?”   既然里正都这么说了,沈凌也就赶紧道:“也是可以的,这几亩地我要了。”   陈庄里正见此,微微点点头,面上带了些笑容,几人又说了几句,沈凌很快跟他签订了买荒地的契约,确定好地点之后,也就回去。   又过了几日,沈庄去成县购买树苗的人也已经返回,足足几大车的树苗全被沈凌买下了,还给沈凌带了封信,说是遇到了一个叫赵松的人,知道他是沈凌的乡亲,让带回来的。   赵松告诉他说他已经和穆五见到了,最近正在负责押运货物,也就是沈凌想要定制的桃花瓶,问他什么时候去怀州或者成县,他要跟沈凌一聚。   沈凌把树苗请人种下之后,又购置了一批鸡苗鸭苗,才让沈狗子带着养成的鸡鸭往怀州而去,交给穆五,虽然他嘴上说着还要看沈狗子的表现,才能决定要不要让他做自己的属下,但是实际上,却已经十分的信任沈狗子了,很多事情都乐意交给他做,毕竟,沈狗子用起来实在是得心应手。   沈三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也知道了沈凌这段时间在村里的举动,却也不理会,只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功苦读,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沈三的大嫂赵水桃正在院子里蹲在木盆前洗衣服,沈壮突然追着一只鸡大喊大叫的冲过去,似乎是没看到面前的木盆,整个人被绊倒,半趴在木盆里,哭了起来,也踢翻了赵水桃面前的木盆,泼了一地的水。   赵水桃愤怒的抓起沈壮,啪啪啪就是几巴掌,还大骂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出息没有!养你有什么用啊!养只鸡我还能见着个鸡蛋,养你我能见着什么!真是没用!”   沈三放下手中的书本发了会儿呆,前几日沈父回来,还跟他抱怨了一通村里人都不怎么尊重他了,连里正都当着乡亲的面给他气受,还说让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明年一定要考中秀才,好好的把这口气出了。   沈三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自觉的心慌,他总觉得身后是万丈悬崖,前路是一片迷雾,他只要退后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   但他不能输!他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是错的,他一定可以光宗耀祖,可以成为沈氏一族的骄傲。   这个骄傲不是沈二,不是任何人,只能是他!   商之一道到底是末流,只有科举才能真正的改变命运!   沈二,沈三想起沈凌给他的种种羞辱,早晚有一天,他会像是以前一样,再把这个人踩在脚下,怎么可以让一直比他弱的人爬到头上来呢?怎么可以!   沈三抓起面前的书本,胸膛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嫉妒愤懑不甘,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沈氏一族真正的骄傲。   另一边,沈凌家里迎来了陈庄的几个人,说是要跟他签订卖良田的契约,沈凌记得他答应了陈庄里正,说要买他们村里一户人家的田地,只是他一直忙着,且并没有打算亲自上门,如果对方愿意卖给他,那么他自己可以来找他,他是不想送上门去的,反正,良田买不买他都是无所谓。   不过人既然来了,沈凌自然也是热情招待。   韩实照旧送上了茶水之后就躲到了内室里,不打扰沈凌谈事情,沈凌微笑的坐在主位上,看着来人,心里有些疑惑,即使是来卖地的,那只来一个男主人应该也就够了,若是怕他欺骗,再带上个族老或者识字的书生作见证也是无可厚非,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奇怪了。   陈庄来了足足四个人,只有一个是男子,且衣着破旧,都是补丁,其他三个都是年纪有些大的妇人,看着衣着倒还是不错,根本不是那种穷到卖地的样子。   沈凌开口道:“不知是哪位找我有事。”   坐在一旁的瘦小男子闻言连忙道:“是我,听说沈兄弟要买地,我这里有几亩好田,想卖给沈兄弟,本来里正都说了的,只是沈兄弟你一直没有去找我,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想问问你还要不要?”   沈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你看我,这段时间都忙忘了,我是答应了你们里正来着,说是要买地,但是你一直没来,我也以为你不想卖给我了啊!我也挺忙的,也没什么工夫去找你,地我当然是要的!”   瘦小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扭扭捏捏起来,有些忐忑的道:“那,沈兄弟,你能出什么价格?”   沈凌笑道:“因着你的事情,两位里正都开口了,那我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当然要比市价要高,而且我买下之后你要是想,也可以继续种着,照规矩按时给租子就成,你要是不想种,我就找人再种也行,都可以的。”   瘦小男子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一个暗色衣服的中年微胖妇人已经开口了,惊叹的望着沈凌夸张的拍了下手,“哎呀,我就是知道沈小兄弟是个善人,难怪十里八乡的都说沈小兄弟人不错,今天一看,果然是人俊心善。”   沈凌有些不解这三个妇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必然有目的,他见招拆招就是,见妇人开口,沈凌就道:“您夸奖了,不知道这位嫂子是?”   “这是我们村的陈媒婆。”瘦小男子道。   “那不知这两位……”沈凌又看向其他两个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介绍人只介绍一个的,只能自己开口问。   “我是陈丰登的媳妇,这是我弟妹。”其中一个妇人已经站起来快速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看着沈凌的目光透着满意,脸上带着掩不去的笑容。   沈凌微笑的点点头,也不叫人,这三个女人一进屋就在打量屋里的摆饰,特别是盯着屋里摆放的几个白釉瓶死看,仿佛看到了金元宝似的,让沈凌十分的不爽,他买给媳妇看的,又不是给她们看的,这一副恨不得马上就抱走的样子是要干嘛?   “沈小兄弟啊!以前就听说你会读书写字,为人又好,心又善,今日一见,果然跟人家说的一模一样。”陈媒婆夸赞道。   沈凌点点头,“您过奖了,不知道三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有事情的,是好事,我们来啊!是给你说一桩喜事,我们村有一位知书达礼为人良善贤惠温柔的好双儿,想要说给你做平妻呢!”陈媒婆一脸喜意的道。 第五十二章   沈凌愣了,目光往韩实所在的屋子瞟去一眼,又转过头来,好脾气的道:“我已经有妻子了,也不需要平妻……”   “沈小兄弟等我说完啊!我知道你对你媳妇一心一意的,那是真真的好。”陈媒婆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然我也不会来不是?我说的可是好人家的双儿,可不是为了钱就给人做侍君的,人家什么都不图你的,就是看你人好,对媳妇好,又不嫌弃媳妇是双儿,才愿意跟着你的。”   沈凌简直想笑,不图他有钱,怎么没见他穷的时候有人上门提亲啊!   陈媒婆继续道:“前段时间我们村还有人说,你沈小兄弟那叫一个疼媳妇啊!家里办事都怕累着媳妇,只让媳妇烧火,反而花钱请外人去帮忙做活,又给媳妇买的衣服,还有这,屋子里的摆饰,听说也是你媳妇要买的吧!要我觉得啊!一个双儿差不多就得了,沈兄弟你也发财了,只要做到不休妻,依旧养着他,供他荣华富贵就没有人会说你什么。所以说啊!你这个人啊!是真真的实诚,仁义,好!”陈媒婆连夸了好几句。   沈凌简直气乐了,那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对媳妇好还对出错误来了,竟然会因此惹来这种麻烦,因为他对媳妇好,所以有人要上赶着给他当媳妇,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凌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陈媒婆已经继续道:“那当然,咱们也不能只靠听闻,毕竟我们这位也是好人家的双儿,勤快贤惠又漂亮,一点也不差的。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不,那双儿的家人托我们跟着陈小哥过来看看,看看你沈小兄弟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么好,今天一见,我小妇人是真心服气了,这方圆百里,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你沈兄弟更俊更仁义更心善的男子了,这真是天赐的良缘啊!”   “等等!”沈凌抬手制止对方继续夸下去,这媒婆的嘴太快太好,换做一般人只怕早被夸的飘飘然,又娶回家一个媳妇,还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疼媳妇的男人。   沈凌目光有些冷意,看着瘦小的男子,“我们先签了契约,你就回去吧!”   “好。”瘦小男子早就坐的不适应,只是他性格懦弱胆小,拒绝不了同村的人,只能让她们跟来,闻言,也就快速的答应了一声,想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韩实,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沈凌对着屋子喊了一声,韩实已经在屋里准备好了,听到沈凌叫他,红着眼睛端着笔墨走出来,沈凌走过去写了契约,签了字才递给对方。   “你要不要找人给你念一下,我念的你信吗?”沈凌温和的道。   “我信啊!我知道你人好,人家都这么说的,再说咱们住的这么近,我怕什么。”瘦小男子摇摇头。   沈凌点点头,签了契约一式两份拿了地契就让他回去,沈凌将契约放在韩实手里,道:“刚刚那位陈媒婆的话你听到了?你怎么想?”   沈凌知道,他即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替韩实挡住所有的风浪,再怎么样,韩实也要自己坚强起来,能抗一点事情才行,他也才能稍稍放心,刚刚他故意叫韩实,就是想知道,韩实能不能听到屋子里的谈话,果然,是能够听到的吧!   那么,听到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韩实抬起头来,眼泪顺着眼角就滚了下来,委屈的撇着嘴,他就知道,沈凌厉害了,一定会有人抢他的位置的,即使是沈凌没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也会给沈凌说亲的。   他从来没见过,男人有钱有权之后不要其他女人双儿的,即使是穆家那样严厉的家教,穆二公子不也是在成亲之前就有了侍妾?   他也曾经私下问过穆三公子,说如果他的夫君有了侍妾他要怎么办?穆三公子说,他也不知道呢,韩实觉得,连那么厉害,身份那么高的三公子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办呢?又拦不住……   韩实低下头去,沈凌叹了口气,小孩果然还是应该好好宠着,没事吓唬他干嘛呢,除了让自己心疼,沈凌摸了摸韩实的头就想让他回屋里去,自己准备好好的在外面给他表一表忠心,顺便杜绝一下这种情况的再发生,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打消所有人关于这方面的念头,因为这是第一波给他说亲的,却不会是最后一波,他要掐断所有人关于这方面的念头才成。   沈凌还没有开口,韩实就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沈凌道:“我不同意。”   “什么?”沈凌一愣,韩实的声音太小,他有些听不清。   韩实顿了顿,给自己鼓了鼓气,“我不同意!你们走啊!沈凌才不会娶平妻,他也不会纳妾纳侍君,以后不准再进我家的门!”韩实生气的朝着媒婆的方向走过去,却停在了一米开外,气势已经泄了,似乎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怎么壮声势,好显得自己特别凶恶泼辣,让人不敢招惹。   沈凌惊讶的看着韩实,还没来得及为他的表现开心,就看到韩实气势全无,站在那里呆呆愣愣的。   沈凌轻咳一声,走到韩实面前,“生气了?想赶人?乖,我教你啊!”沈凌抬脚踹倒面前的桌子,上面的花瓶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韩实瞪大眼睛看着沈凌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沈凌脸上还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从最开始就一直没有变化。   媒婆三人吓了一跳,傻眼的站起来,看着沈凌,“沈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好心好意……”   “哎呀!花瓶碎了,三位婶子,你们说亲就说亲,砸我瓶子做什么,这一个白釉青花瓶虽然比不得大户人家的贵重,但也是我一两银子买的,可不便宜,你们手脚就不能轻一点吗?砸碎了,可是要赔的。”   沈凌微笑着,温和有礼的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这人是刚刚砸了自家的花瓶,诬陷她人的无赖。   似乎是听明白了沈凌的意思,陈媒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的手都抖了起来,“沈兄弟,你这话……常人说生意不成情分在,我们好心好意的给人说亲,你不同意也就罢了,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当我陈庄无人,只能任你欺辱了吗?”陈媒婆也是老辣的人,瞬间就找回自己的气势,怒冲冲的道。   沈凌无辜的瞪大眼睛,“这位婶子,你失手砸了我家的花瓶也就算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没指望你赔,但是你张口抵赖就不太好了吧?你这样,我还怎么宽容大度的不让你赔钱呢?”   “明明是你自己砸的!”陈媒婆身后的一个妇人耐不住怒声道,脸色极其难看。   沈凌微笑着走到主位上坐下,随手拉着韩实坐在自己腿上,三个妇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虽然她们在村里都是泼辣的人,陈媒婆更是见识多,但是大白天的这么不害臊的搂搂抱抱,坐在一张椅子上,却是她们平生未见的,一时间忍不住都红了脸,却死死的瞪着沈凌,反正她们也都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媳妇,见不得这种事情,还是先把瓶子的事情扯清楚才行。   “我自己砸的?”沈凌笑了,“这位婶子说话有意思,我自己砸了瓶子,诬赖你们砸的,为什么啊?我们无冤无仇,不过就是几位婶子给我说了个亲我没同意而已,这也不算什么啊!我干嘛诬赖几位婶子呢?几位婶子觉得说出去有人信吗?”   “你……”那位开口的妇人脸黑了下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媒婆却听懂了沈凌话里的意思,对着沈凌行了个万福,“沈兄弟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乡亲,何必如此呢?不过一个瓶子,你家大业大,也值得计较?”   沈凌轻笑一声,“陈媒婆这话说的对,都是乡里乡亲的,谁给谁计较呢?你们是好心我知道,我还得感谢你们啊!什么瓶子不瓶子的,都是小事,成亲才是大事,对了,你们要说的是哪家的双儿来着?”   陈媒婆有些蒙了,她脑子转的飞快也不过才反应过来沈凌是替他媳妇出气,这就是一个怕老婆的男人,是根本不会娶平妻的,原以为她只要服软就能脱身,却不料沈凌又来这么一句,他到底是娶还是不娶,是想闹事还是不闹?   陈媒婆不解,不过那双儿又不是自家亲戚,也就直接供了出来,“是陈巧儿,这方圆百里的一朵花呐!”   不管沈凌怎么想,他媳妇怎么想,反正她就是一个媒婆,自己先脱身再说,要是沈凌非抓着她不放,非说她砸了瓶子要她赔钱,这件事还真不知道能扯皮成什么样子,旁人信她还是信沈凌,还真是未知数。   这个人,在外面的名声太好!信他的人太多!陈媒婆目光复杂,压抑住心底的怒气,她头一次知道,名声好竟然也可以用来害人,逼着她不得不服软。   “陈巧儿啊!我见过,我还真是知道她。”沈凌点点头,韩实的身体又僵硬了一下,看向沈凌。   沈凌拉着韩实站起来,当着几个人很认真的问韩实,“媳妇啊!你救过咱们府台大人的二公子,又跟府台大人的三公子是好朋友,我也曾经答应过府台家的三公子,说以后娶谁纳谁都看你的意思,你也认识这个陈巧儿,你觉得可以娶吗?”   “不可以!”韩实怒气冲冲的道,他不懂沈凌的意思,他就是不同意沈凌娶人,谁都不可以!   沈凌瞪大眼睛,道:“那就真没办法了,你不同意,我可不敢娶,要不然你告诉府台家的两位公子,到时候把人关进大牢弄死了,我还娶谁去?害人性命,可是造孽呢!”   韩实没懂,有些懵。   但是陈媒婆懂了,看着韩实的目光都有些发愣,她们都是听过沈凌的发家史的,知道他是救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才得了银钱,却不想竟然是府台大人家的公子,更没有想到,原来救人的不是沈凌,而是沈凌的媳妇!   这要是让那两位公子知道了她们给沈凌说亲,挤兑沈凌媳妇的位置,陈媒婆冷汗津津,她是真不怕沈凌拿花瓶说事儿,虽然麻烦,但到底最后即使是输了也是赔钱,不至于吓到她,最多是憋屈,可是,沈凌媳妇这事儿可是能要命啊!   府台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县老爷的顶头上司,她们可是连县官都没见过的人,府台,那是戏文里才有的,她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敢惹!   沈凌微笑的看向陈媒婆,“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媳妇不同意,其实我是真想娶的,我可是见过那位陈巧儿,确实是长得好看极了,要不这样,陈媒婆你回去之后,帮我问一问陈巧儿,她怕不怕被抓进大牢?怕不怕死?要是不怕,陈媒婆你也不怕被连累,我就娶他啊!绝对不带有一丝犹豫的。”   陈媒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谁要被连累!谁要替他问!陈媒婆连客气话都说不出来了,先是被沈凌用花瓶吓唬了一下,又被沈凌媳妇身后的势力给惊的一身冷汗,这两口子哪个都不好惹,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了。   陈媒婆转身就走,身后跟来看热闹的两个妇人也跟着离开,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追着陈媒婆就出了门,“嫂子你干嘛去,等等我们,花瓶不说清楚么,让我们赔钱怎么办?”   “赔什么赔,再呆下去命都没了。”陈媒婆啐了一口,却不敢对着沈凌一家,而是对着跟上来的两个妇人。   沈凌目送三人出了门,才搂着韩实凑到脸颊亲了一口。   韩实泪光闪闪,“你想娶陈巧儿吗?你能不能不娶……”   沈凌知道韩实又误会了,连忙哄起来,“我吓唬她呢!别哭别哭……”沈凌细细的开始给韩实解释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想要让韩实明白自己的一片赤诚真心,这话说出去,但凡跟这位媒婆有点关系的,就不会再有人傻乎乎的上来说亲了。   陈媒婆走出了老远,身后的两个妇人才追了上来。   “嫂子你干嘛走这么快,还有那个沈二!真是可恶!亏得旁人还说这人多好多好,搞得陈巧儿非要嫁给他,什么好人?!整个一地痞无赖,还想诬赖我们,不行,回去我一定给他好好传一传,让人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不可!”   显然,说话的这位还是没想到什么府台大人,或者可以说,她根本不知道府台是什么官儿,更不知道沈凌后面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对于乡下妇人来说,能分清童生和秀才就已经了不得了,哪里知道什么官衔等级。   陈媒婆瞪了那人一眼,“你回去传吧!我看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当然是照实了说!他自己砸了瓶子非要诬赖我们砸的,还想让我们赔钱,大白天的拉着媳妇就搂搂抱抱的,不知羞,呸!”妇人啐了一口。   “好啊!那你回去说吧!到时候人家问你,为什么沈二非要砸瓶子诬陷你,你怎么说?为什么沈二连瓶子都砸了,还说让你赔钱,那你怎么没赔钱啊?还有什么大白天的搂搂抱抱,谁傻到当着你的面搂搂抱抱的?你说出去得有人信啊!你自己回去说!看看有谁信你!你要是不怕死,就到村头去吆喝,让所有人都知道,最好让沈二一家也听到,到时候,我看你进不进大牢!”   又是大牢,妇人有些不懂,但还是想起沈凌后面说的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来,终于是抓住了重点,问道:“嫂子,府台是什么东西?”   陈媒婆眼睛一瞪,“什么叫什么东西!那是比县老爷的官还大的官!”   妇人愣了许久,才倒吸一口气,“那沈凌媳妇他……”   陈媒婆摇摇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我跟你们说,不想惹事儿的话,今天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知不知道!”   “知道了。”两个妇人连忙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但具体能在肚子里烂多久,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陈庄,陈巧儿的家人出门将媒婆迎到屋子里,谄笑着给脸色不好看的陈媒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道:“怎么样?那沈二怎么说?什么时候来下聘礼?”   陈媒婆脸色不好的摆了下手,撇撇嘴道:“好了,你也甭想了,人家沈二根本就看不上你们家双儿,一心一意的就跟着他媳妇过呢!”   “那怎么能?!”陈巧儿的娘惊叫起来,“哪有男人有了钱还只守着一个的?更别说还只是一个双儿了,你看那沈二媳妇嫁过去快一年了,肚子有过动静吗?沈二是想绝后啊!再说我家巧儿,那是多少人家等着求娶呢!我们上门去问,他竟然还不愿意?!”   陈媒婆翻了个白眼,她并不想说韩实的后台,那些说出来搞不好又扯出花瓶的事儿,陈巧儿的婚事她是打定主意不管了的,权当做自己不知道,“人家肚子动不动的跟你有关系吗?总之一句话,您家的亲事啊!我是管不了了,您另请高明吧!咱们到底乡里乡亲的,您也听我一句,那沈二您就别惦记了,真不是善茬啊!”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嫂子您得说明白啊!怎么越说越糊涂了?”陈巧儿的娘奇怪的道。   “总之您就听我的吧!得了,事情说完了,那我就走了,别送,别送。”陈媒婆站起身,见陈巧儿一家要来送,连忙推辞,仿佛屋里有人追着一样,快步的离开了。   “娘?”屋里没了外人,陈巧儿眼圈一红,就看向他娘。   “乖啊!说不成就算了,难道除了沈二你还嫁不了人了不成?”   陈巧儿眼眸含泪,咬着下唇,眼泪要落未落,“可是谁有沈二对媳妇好,还有钱长得还俊?!”   “但人家也不愿意啊!难道还能强迫不成?”陈巧儿的娘也为难了,一般这种情况,自己的双儿又漂亮,从来都是应该一说就行的,毕竟,哪个男人不偷腥呢?谁见过沈二这样的,真的一点不动心,哪怕犹豫犹豫说考虑一下,他们也有的指望啊!   陈巧儿跺了下脚,也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又过了些时日,沈狗子从怀州回来,沈凌把地里那些琐碎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沈狗子还带回了穆五的信件,说是他已经让酒楼开始做烤鸭烤鸡去卖,酿制的第二批碧芳酒也已经开始卖了,只是没什么名头,旁人喝着觉得还不如以前的酒,倒是没什么起色,另外桃花瓶已经买下了,怕桃花酒酿制耗时长,失了先机,所以穆五让人收购桃花,酿制了一大堆,但是还是有些担心酿制失败,问他到底能不能确定配方可用,最后还让他早日返回怀州,他毕竟是穆府的管家,不是沈家的管事,没道理一天到晚的在这里给他做生意,顺便噼里啪啦的不吐脏字的骂了沈凌一通。   沈凌笑着看完了穆五的信件,几乎能看到穆五冷笑不满的表情,忍不住越发的开心,笑完之后,沈凌才低声自语,“等着我吧!我快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沈凌带着韩实去了一趟沈家,看望‘生病’的沈三,又嘱咐了沈狗子看管好院子,便带着韩实去了怀州。   怀州城里依旧一片繁荣,沈凌带着韩实没有直奔穆家,而是去了酒楼,酒楼里生意看起来还不错,座无虚位。   沈凌拉着韩实坐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有小二快步走过来,对着沈凌笑道:“两位来点什么?”   伙计看着有些面生,沈凌觉得这位可能是新来的,再加上自己和韩实都是穿的一般的棉布,非绸非锦,也不引人注目,所以竟一直没有被认出来。   沈凌咳了一下,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道:“听闻最近有什么碧芳酒卖,不如来壶热酒,再来只烤鸭子吧!”   “好嘞,那您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其他的菜也不错,比如醋酿……”   “不必了,就这些就好。”沈凌点点头。   伙计才笑着离开,因为推行奖励制度,其中以哪个人负责的区域赚的钱多为标准,来发放赏钱,所以在客人点菜的时候,伙计们都是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客人多点一些,以提高自己的负责区域内的盈利,这种情况沈凌是乐见其成的。   旁边的桌子突然响起吵闹。   “我点八宝鸭,网油鱼卷,抓炒鱼片,三鲜瑶柱 ,芙蓉大虾,龙井竹荪,桂花干贝,快点给小爷上听见没有!”说着,那人还狠狠的一拍桌子,震的桌子上的茶杯都哗啦一声。   沈凌目光看向那边,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目光复杂的站在拍桌子的客人面前,穿着看着像是个伙计,但是气质却更像个俊秀书生,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一眼看上去,十个人有八个会认为他是一个双儿。   只是沈凌知道,一般酒楼是不乐意找双儿做活的,毕竟双儿再怎么也是要跟男子保持授受不亲,体力也不如男子,万一有客人动手动脚,以后再成个亲生个娃儿,还不够麻烦的。   一般伙计也是没有双儿肯做的。   “哼,菜点的再多能值几个钱,也好意思说要给尚贤冲盈利,听我的,尚贤,把你们酒楼最好最贵的酒拿来!往这桌子上摞,今天我请整个酒楼的客人喝酒了!”旁边桌子的一个富家公子站起来扬声道,换来酒楼里一片喝彩。   那位叫做尚贤的伙计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表情淡淡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似的,但还是好脾气的对着点酒的那位公子道:“贵酒未必是好酒,好酒未必是美酒,公子既要贵酒又要好酒,我却不知道要拿什么酒给公子了。”   这个伙计的声音极其柔和清淡,沈凌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凡,周身的气度,像极了不幸流落街头,穷困潦倒的文人雅士,又仿佛是应该在竹林里隐居避世的隐士贤者,有匪君子,该当如此,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那,尚贤,我也不懂,你说,你说,这里什么酒好,你给我们推荐一下呗?”富家公子乐呵呵的道,也不生气。   尚贤眉头微皱,周围的一圈人也都没有做声,就等着他开口说话,尚贤清淡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阵柔风吹过众人的耳旁,“最近酒楼里有一种新酒,唤作碧芳,听闻是我们老板从古籍中寻到的方子,还有诗为证,曰: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   此诗写的就是贤士制酒饮酒的事情,让这位叫做尚贤的伙计用他特别有范儿的语调吟出来,更是多了一种别致的韵味,仿佛眼前可见几个隐居的贤士在畅饮笑谈,让人不自觉的神往。   “好,就它了!尚贤说它是好酒,那它就是好酒,给我往桌子上摆!”富家公子大笑道。   尚贤摇摇头,“这酒虽然是美酒,却未必是好酒,心境未到,是喝不出它的韵味来的。”尚贤看起来一脸的落寞,似乎伯牙无子期,世上无知己,只留他一个伤心人罢了。   两个争抢的公子哥见此顿时心疼起来,旁边点了一桌子菜的人站起来皱起眉头道:“尚贤,你不用理会他,他就是一个俗人,来,累不累,坐我这里,咱们边吃边聊,喜欢喝碧芳是吧!那咱们俩喝啊!尚贤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是我想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沈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所以他偶尔也能从书籍里看到两首熟悉的诗词,这首诗刚好也在诗集里常见,属于入门级的诗词,一般七八岁的小孩都已经背过了,这人拿着这首诗装逼,实在是十分的掉底。   尚贤似乎没有发觉,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微皱,看起来越发的落寞了。   沈凌理解他。   尚贤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两人点了菜之后就去后厨帮忙,一副不愿意再出来的样子,任由身后的人挽留,似乎是顾忌不能在尚贤面前坏了形象,两个人谁也没有敢强留。   沈凌站起来准备去后厨看一看这位所谓的尚贤,这是哪里来的伙计,实在是十分的有意思啊!   “在这里等我,菜上了你先吃啊!”沈凌对着韩实嘱咐道。韩实乖巧的点点头,沈凌也就起身离开。   “这位客官……”沈凌还未进后厨就被人拦住,拦住他的伙计似乎楞了一下,没认出来,但是觉得眼熟,沈凌见他似乎在思考自己是谁,就自己开口道:“我是你们老板,我来过一次吧!”   “啊!老板!对不住对不住!您看我这双眼,简直跟瞎了一样。”伙计连忙弯腰道歉。   沈凌也没有理会他,而是朝着后厨而去,那位叫尚贤的伙计转弯走向了在后厨忙碌的掌柜,轻快的笑声传来,让沈凌一顿,这笑声,和刚才的气质不符啊!   “掌柜的,刚刚我那边的利润怎么样?一桌子大菜,估计桌子都摆不下,还有人请全酒楼的人喝酒,可都得算在我的账上啊!说好了的,百提一,碧芳酒特别,提二,别把账给我算错了啊!”   掌柜的抬起头来,看起来也十分的满意,“不错,放心,都给你记着呢!小哥你真心不错,这么一会儿能顶我酒楼一天的盈利,不错不错,不枉我专门给你特别的待遇,让你百提一。”   尚贤随便的坐在一旁油腻腻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灿烂嘚瑟,“那当然,小爷是谁!小爷早晚能在这里当伙计当到发财!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沈凌顿住脚步,傻眼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笑的十分嚣张的男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沈凌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笑容,朝着掌柜的走过去。   “老板。”掌柜比伙计记沈凌模样记得要熟,一见有人靠近,随便一瞟,就认出了沈凌的身份。   “嗯。”沈凌点点头,看向尚贤,尚贤也听到掌柜的对沈凌的称呼,笑容渐渐收敛,乖巧的站起身来,对着沈凌行了一礼,谄笑道:“老板好!”   沈凌又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理会尚贤,而是看向掌柜的,“我来查一下账,顺便看一下碧芳酒的情况。”   “好的老板,您屋里请,这里太闹腾,油烟又重,别熏着您。”掌柜的笑道。   沈凌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尚贤,但还是没有说话,跟着掌柜的离开。等对完了账目,沈凌才问道:“那个尚贤是哪儿来的,我刚刚看他在外面,可是做了好大一笔生意。”   掌柜的早就等着沈凌问他好邀功呢,闻言顿时笑呵呵的道:“是滁州人,逃难来的,说是边境又打起来了,走到我们这里不想再走了,就找活做,找到我们这里的,这段时间酒楼的盈利不错,客人也多,伙计们忙不过来,我就做主招了新人,就把他招进来了。”   沈凌点点头,抿了一口茶,犹豫道:“那不是个双儿吧?”   “哪能啊!要是个双儿还麻烦呢!我看过他的户籍和路引,都是写着是男丁呢!”   “逃难的也有路引啊?”沈凌好奇的道。   掌柜的道,“说是打仗的时候,边境的卫将军放民逃生,只留下将士守城,给每家每户都发了路引,让他们自行离开,等打完仗再回去,这才有的路引。”   沈凌点点头,“那百提一是在怎么回事?”   “哎呦,那是我想出来的,他来我们酒楼不过几天就引起反响,一下子盈利就冲了上去,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其他酒楼就有人来挖他,说是给一两银子一个月让他去做活,我想着这那成啊!这人是真厉害啊!绝对不能放走了,我就跟他说,他所负责的区域,只要每天超过十两银子的盈利,那么高出的盈利每一百文我就给他提成一文钱,碧芳酒不能久放要快点卖完,免得坏掉,就提两文,这才把他留下来的,老板,你是不知道,咱们酒楼就多这么一个人,每天的盈利至少翻三番。”   掌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讨赏的意思,沈凌点点头,夸奖道:“做的不错,你去柜台提十两银子记账自己拿走,算是我奖励你的。”   “唉,谢谢老板!”掌柜的眉开眼笑,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一年除去花销,能纯攒下来的数目了,平白得了十两的赏银,可是等于一年的存款呐!   沈凌对了账目之后,也就回了大堂,韩实正坐在那里卷面皮,沈凌的盘子里已经放了好几个卷好的面皮,里面裹着香甜酥脆的鸭皮,还裹了切条的葱和黄瓜,见沈凌回来,韩实连忙抬起头,目光闪闪的看着沈凌,笑的露出浅浅的酒窝,似乎在等着被夸奖。   沈凌伸手摸了摸韩实的头,温柔的道:“怎么不自己吃呢?你不用管我的。”   韩实笑了一下,露出几颗白牙,转头双手捏着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沈凌看的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干掉,声音轻柔的问道:“好喝吗?”   “好喝。”韩实点点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特别解腻。”   沈凌顿了一下,品了品嘴里的味道,赞同的道:“确实解腻。”度数不高,味道不冲,唯一值得赞许的就是这淡淡的荷叶清香了,沈凌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信心满满的做出的碧芳酒,竟然根本就不讨顾客喜欢,唯一的作用竟然是特别解腻。   “我可以带一些回去给三公子喝吗?”韩实看向沈凌,他觉得三公子一定会喜欢这种酒的,他不会喝酒,只能一丢丢一丢丢的抿,但是三公子会啊!韩实想。   沈凌点点头,“好啊!等下给你带一坛走。”   尚贤已经从后厨出来,一群人又伸着脑袋去看他,这人又带上那副脱俗超凡的面具,哄得一群人团团转,简直把他当下凡的仙儿一样看待。   尚贤似乎是注意到沈凌的所在,朝着他这边走过来,沈凌在的位置并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但是他还是过来了,旁边的伙计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自己停下来,不敢言语。   “老板,我敬你一杯。”尚贤笑道,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杯子,对着沈凌道。   “客气,我敬你才是。”沈凌斟满自己的酒杯,站起身微笑道。管他什么来历名头,只要能给他赚钱的他都能微笑相待。   “老板,我叫尚贤,是滁州人士,中过童生,不打算再往上考秀才了,也不打算回乡,想在怀州寻一份差事做,日后就定居下来。”尚贤顿了顿,道:“我敬老板一杯。”   沈凌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不甘心只做伙计啊!也确实是如此,此人做个掌柜都是绰绰有余的。   “尚贤,来我家这里吧!我家做布匹生意的,我给你个管事做做。”身后有人叫道。   “你拉倒吧!你管的了你家的生意?尚贤,来我这里,我这里有个大管事的缺儿。”   沈凌看着尚贤微笑,“你不去那些人的家里?听起来待遇可是不错。”   尚贤一脸冷淡清高,“我只为自己看重的知己做事,老板刚刚点的是碧芳酒吧!听闻碧芳酒也是老板翻阅古籍制出的方子,想来,老板就是我的知己。”   沈凌:……   你还记得刚刚你在后厨给掌柜算账的样子么?难道你张口闭口说喜欢碧芳酒不是因为碧芳酒可以百提二?!虽然沈凌这么想着,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拆自己的台,毕竟尚贤装出来的人设是给他赚钱的。   沈凌咳嗽了一声,道:“好,我们后面谈,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跟夫郎还要吃饭。”   韩实脸一红,看着尚贤,感觉这个人好像个双儿啊!不会真的是双儿吧?沈凌对着一个很欣赏他的双儿说自己是他的夫郎,韩实微微挺了挺胸膛,看着尚贤,对,就是他!所以你只欣赏沈凌就好了,一定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沈凌余光瞟到小石头的动作,心中乐了乐,等下就告诉小石头尚贤是男人,看他会不会懊恼的羞红了脸。   尚贤点点头,“是我冒昧了。”   身后已经又有人喊道:“跟着他做什么,看他什么态度!尚贤,跟我吧!我一定把你捧的高高的,决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尚贤没有理会,继续去接待自己的客人,大约是尚贤表情淡淡的,又加上周围一圈人等着捧场子,尚贤每走到一桌前询问对方吃什么的时候,对方都下意识的紧张一下,语气也跟着轻柔起来,似乎生怕吓到这被众人围着捧着的水晶般的小人儿。   而一般正常吃饭的客人,则是直奔其他人负责的区域点菜,也是因为,尚贤负责的地方,早就没有座位了。   吃了饭之后,沈凌也就带着韩实去了自己买下的一栋宅子,这是他走之前托穆五帮忙寻找的,已经确定买了下来,整洁的四方院落,七间房间,沈凌和韩实住在东间最大的房间里,其他的作为客房厨房杂物间之类的,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沈凌返回怀州,穆五早就知道了消息,已经把房间都给他收拾好了,且留了穆府的下人,等着沈凌一回来,就邀请沈凌两人上门,这也是穆府的意思。   而穆五,此刻正在穆府台的书房里,跪在地上,静静的等着穆府台开口训话。   穆府台终于放下批阅公文的毛笔,看着穆五,许久,才开口,“听说,你最近在怀州城里,忙活的不轻?”   “是,都是因为沈公子在怀州城置了产业,他近日回乡,才让我帮忙打理着,而且,老太太也说了,让我帮忙看着。”   “你倒是听话。”穆府台不置可否。   “老太太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而且,沈公子对穆家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我尽心尽力,是应该的。”穆五真诚的道。   穆府台脸色好看了些,不过还是道:“你要记着,穆府的事情才是你第一要做好的事情,别搞错了做事的重点。”   “是。”穆五恭敬的道。   “起来吧!”   穆五才从地上爬起来,垂手低头站到一旁,穆府台取出塞在桌底暗格里的信件,递给穆五,“老规矩,把信送过去,明白吗?”   “是,大人。”穆五点点头,恭敬的接过穆府台递过去的信件,塞到自己的袖口里,藏好。   “没事了,你下去吧!”穆府台揉了揉眉心,疲惫的道。   “是。”穆五躬身行礼,后退着离开。   次日,沈凌带着韩实前来穆府拜访,穆宏远已经能出门行走了,脸色看着也健康了不少,见着沈凌的第一句就是求祛疤,沈凌笑着给了他一瓶自制的淡绿色膏药,让他在伤口愈合后,每天抹一抹,才打发了穆宏远。   韩实则是跟着穆鸿锦一同去了他的屋子里,两个人说悄悄话去了,穆五给沈凌安排了客房,就要留人住下,这也是穆老太太的意思,被沈凌断然拒绝,任由穆五穆老太太百般挽留也不肯留下。   他既然已经在怀州有了自己的住所,就不乐意再借住穆府了,再说他的住所距离穆府并不远,来往也方便,沈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说服穆老太太不再强留他,任由他回去。   等到送走老太太,穆五才以坐陪的名义陪着沈凌在亭子里喝茶,穆宏远原本是应该留下陪同的,但是他着急回去抹药,又觉得沈凌不是外人,也就留了穆五一人在这里。   凉亭里四面透风,只要有人靠近便能看的清清楚楚,穆五举杯微笑,“你回来了,那事情就该交还给你了。”   沈凌挑挑眉,“别啊!咱们两个联手,可比我一个人要厉害,毕竟再怎么样我也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我离不了你啊!”   穆五笑着摇头,低声道:“是大人的意思,他怀疑我有私心了。”   沈凌一顿,脸色郑重了些。   “所以,我得放手了,只有让他看到,我完全放手了你的产业,他才会相信我从无二心,而这些产业,也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一个人的。”   沈凌同情的看着穆五,嘴里却说着其他的话,“放心吧!”   穆五微微点点头,这个放心,两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五章   沈凌跟穆五交接手上的生意,足足交接了好几天,已经把尚贤忘到了脑后,可是尚贤却没有忘记他,这日一大清早,沈凌还未出门,尚贤就跑过来拜访,还围着沈凌的院子啧啧称奇。   沈凌对这个很会给他拉生意的伙计很有好感,更何况确实是他说过后面谈,却一直没有找他谈,于是态度也很好,“我这院子有什么奇怪的吗?”沈凌问道。   他买的只是很普通的四合院,略大一点而已,院子里还有一张石桌,有水井和一小块可以种菜的小菜园,他只是把院子打理的很舒适,然后就是距离穆府近一些,其他的倒是真的没有什么。   “看起来住的一定很舒服,有树荫有石桌还有水井有菜园,不大不小的四方院落,正是适合居住的地方,比大户人家都舒服。”尚贤赞许的道。   沈凌点点头,韩实已经把茶水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旁有一棵大树,看着有十几年的样子,树荫刚好遮住石桌,坐在树下喝茶,比堂屋里要舒服不少。   尚贤也不客气,坐了下来,沈凌叫住韩实,不让他进屋,让他一起坐下。   韩实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一身黑色锦衣衬得他整个人深沉内敛,气势颇足,尚贤目光忍不住总是扫向韩实,这真是老板的夫郎?看着,倒像老板是他的夫郎似的。   “夫人好。”尚贤对着韩实笑着颔首。   韩实点点头,道:“你好。”就乖乖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沈凌喝了一口茶水,家里的水都被他放了灵泉,泡起茶来都有一种特别的清新韵味,不是任何味道或者香味,但就是能明显的觉得和一般的茶水不同,连茶叶都衬的顶级起来。   尚贤喝了一口,忍不住称赞起来,“好茶!”   “懂茶?”沈凌笑道,一般懂茶的人应该出身都不错,否则,就该是牛嚼牡丹,完全品不出来,比如他。   “懂一点。”尚贤不知道沈凌的目的,随口道。“老板,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知道的,你上次说的事情,说后面谈,但是一直也没有谈,所以我就冒昧的来了,请别见怪。”   沈凌的手指轻轻点着茶杯的边沿,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注视着石桌上的一块光斑,温和的道:“那上次的问题你也并没有回答我啊!为什么非要跟我做事呢?你只要愿意,有的是人愿意请你当管事吧?”   尚贤想到那日在酒楼里几个执绔子弟的话,无奈的道:“老板,他们的话你也信,那些人他们亲爹都不敢把产业交给他们,我要是跟他们走了,算什么?还当管事?当侍君还差不多!”   沈凌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直白的说那些人的目的的,更何况他看得出来,那些公子哥可是把尚贤当仙儿看的,哪里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龌龊,一副就是看中他容貌的样子,再说,尚贤也不是双儿啊!   “你又不是双儿怕什么?”沈凌随口道,这世上可没有同性恋一说,所谓男同性恋也就是那些只喜欢双儿的人,根本就是融在正常人的范围里,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也正因为有双儿的存在,所以即使是同性恋,也只会对双儿出手,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这世界还真的没听说过,尚贤是男子,除非遇到特例,基本不会有人对他动手,所以是不用怕什么的。   尚贤摊摊手,“我不就这么一说,形象一点嘛!”   沈凌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但是我还是要问,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做事呢?除去那些执绔子弟,你也有的是选择,我可听说不少酒楼都等着挖你去当掌柜呢。”   尚贤来了精神,“第一,掌柜的算什么,就凭我这段时间的名声,我说要当掌柜的,你信不信有的是人花高价请我?第二,我不是非要跟着老板你,我是对你的酒有兴趣,也对你这个人有兴趣,更对你后面的势力感兴趣,白手起家?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大笔银子,各种酿酒的方子,还跟穆府关系良好?老板,你说实话,其实你是替穆府管钱的对吧?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就是自己猜一猜而已。”   沈凌挑挑眉,“原来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看我的。”   “你别管外面的人怎么看啊!反正我是这么猜的,我觉得吧!您现在才刚刚起步,身后又有这么大的依仗,我要是向您投诚,日后您发达了,我一定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岂不比当什么掌柜的好的多?老板,你别怪我说话实诚,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的心思摆明了放在这里,这可是我的一片诚心。”尚贤用力点了点桌面。   沈凌点点头,“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跟穆府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我自有我自己来钱的办法,你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想抱上穆家这棵大树,抱我可是抱错了,那你怎么办?”   “抱错就抱错了呗!”尚贤一脸坦然,“您既然还有其他的门路,那就说明您有其他的依仗,我说了,我就看中您刚刚起步,身后又有依仗,注定能发大财,所以要跟着您鸡犬升天。”   继侍君之后,尚贤两次把自己形容成鸡犬,沈凌对他的真诚态度表示有一点点敬仰,这年头,夸自己夸的这么狠的人不多了。   “老板,咱们有话直说,我的心思就是这样的,您也给我一句准话,您觉得我怎么样?有没有打算给我什么位置,让我试试?”尚贤问道。   沈凌想了想,“我这里位置暂时没有,但是,事情倒是有一件,你要是能办得成,咱们再说你的位置的问题。”   “什么?”尚贤问道。   “碧芳酒知道吧?现在它的销量不好,但是我希望它的销量能好起来,又不希望它走低端路线,我要它价格抬起来,只流通于贵人富豪之间,一句话,我要它量少价高,成为稀缺的昂贵酒种。”   尚贤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难以捉摸,看沈凌的目光似乎有些看神经病的意味,这种卖一般价都卖不出去的酒要卖高价,是在耍他吗?   “做不到?”沈凌笑了。   “额……”即使是觉得不可能,但是这是第一个任务,说白了就是测试他能力的,尚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我说一种办法,你去试试看如何?不成也没关系,反正,碧芳酒只是试水用的酒种。”   “请老板赐教。”尚贤拱拱手。   “第一,控制供酒量,每家酒楼每天只能卖出多少坛酒,控制数量,第二,每天抬一点价格,一直抬价到合适的高价为止,第三,请说书人编写故事,将碧芳酒融入到各个故事里,要让不同的主角不同的人物在不同的时候,总是在喝一种酒,就是碧芳酒。第四,混进文人聚会的地方,抬高碧芳酒的品味,就如你所说,碧芳酒不是好酒,但一定是美酒,且只有品味高的人才能品出其中滋味,我要碧芳酒在文人的圈子里被誉为君子酒,本就是荷花所酿,叫做君子酒也无可厚非吧!”沈凌摊摊手。   “最后,碧芳酒酿制之初,针对的就不是酒楼男子,而是大户人家的双儿女人,和文人墨客,你有没有发现,碧芳酒味道清淡,酒劲不强,饮过之后反而会在口腔中留有淡淡余香,还带着丝丝甜味,很多双儿都很喜欢这种酒?”   尚贤简直被说蒙了,但是沈凌所言又似乎都有些道理的样子,沈凌也不急着催促他答应,而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等他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尚贤突然道:“即使是这事能做,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的,第一,我得要酒楼的控制权,否则酒楼不听我的怎么办?第二,请说书人编写故事,还流传出去,总得掏钱吧!给钱。第三,混进文人聚会的地方,那总得有人领着,还必须是有名气的人才行,否则,那些书呆子听你的才怪,反而觉得你庸俗不堪,玷污了他们纯洁的诗会,这个人我可不认识,得你去求人。你要是能答应这些,这件事我来做!”   沈凌看着尚贤半晌,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好!”   尚贤松了口气。   沈凌要出门去酒铺,尚贤也跟了过去,酒铺内,众人正在忙碌,陈生则是抱着一坛酒坐在阴凉处发呆,时不时的凑过去闻一闻,间或倒一小杯品一品,沈凌走过去,问道:“做什么呢?”   “老板!”陈生连忙站起来,眼周围一圈的黑眼圈,沈凌看的有些不忍,陈生已经道:“我在研究怎么把碧芳酒制的更加好。”   沈凌点点头,还是忍不住道:“身体也很重要啊!别为了研究酿酒,把身体搞坏了。”   “多谢老板关心,我还好。”陈生笑的憨厚,“您不是说过,希望我可以成为晋国第一的酿酒大师,我跟我爹说了,我爹也觉得我可以努力试试看,我会好好努力的!”   完了,这孩子被他忽悠着魔了,沈凌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得又重复一遍,“身体重要,身体也很重要。”   “嗯。”陈生重重的点点头,也不知走心没有。   “我们去看看酿制的桃花酒吧!对了,桃花瓶运过来了吗?”   “都运过来了,老板请。”陈生道。 第五十六章   白釉的桃花瓶上纹路细腻,绘制的桃花栩栩如生,这是沈凌强行要求对方制作的,可以加价,但是瓶子一定要美观漂亮,看着精致昂贵才行,这才产出了一批花纹精美的桃花瓶。   粉色的桃花酒倒入杯中,白的酒杯,粉的酒浆,杯中飘荡着几朵桃花,闻起来带着淡淡的甜香,沈凌举杯饮下,醇香浓郁的甜香盈满口腔,因为桃花酒本质微苦,沈凌让陈生想办法多加些甜的进去,最后才形成了这种口味,微苦之后,满口馨香,似乎连口气都带着点桃花的香味了。   这不是沈凌熟悉的桃花酒,而是陈生经过一系列改造之后的桃花酒。   “如何?”陈生有些忐忑,虽然他爹说这酒还行,只是甜的太重,勉强可以,但是他还是很在意沈凌的看法。   “极好。”沈凌点点头,他说过,他从一开始酿制这些果子花瓣酒就是针对双儿和文人,这酒对男子来说是太过甜了,但是对女子和双儿来说,却大概是刚好。   “我尝尝。”尚贤看的眼热,已经不自觉的咽了好几次口水,他说他对沈凌的酒感兴趣,那是真的感兴趣啊!   尚贤也没有等沈凌同意,就自己拿过一个酒杯倒了一杯,双手捏着白色的精致酒杯,举到面前,贪婪的吸了口气,浓郁的桃花香涌入鼻息,刚刚开封的桃花酒花香正是浓郁的时候,尚贤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花海之中。   尚贤凑近喝了一小口,甜味酒味在舌尖晕染开,“好喝!”尚贤眯着眼,他从未喝过如此合口味的酒,他本就是酒鬼转世,无酒不欢,见到沈凌能拿出碧芳酒,并且还有其他的方子等着酿制,他哪里挪得开脚步,更何况,他还有想要做的事情,种种原因,夹杂在一起,才使得尚贤非要跟着沈凌做事不可。   “好喝?”沈凌挑挑眉,没有说话。   尚贤重重的点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浆,沉思了片刻,对着沈凌问道:“这酒可有什么古籍记载?跟碧芳酒一样的?”   沈凌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嗯,后面还有,但是我忘了。”沈凌十分坦然。   尚贤刚眯着眼听了几句,沈凌就停下来表示自己已经忘掉了,尚贤整个人愣在原地,“你怎们能忘了啊!这是多好的诗,结果被你记得只剩下上半段,下面的呢?”   “不记得了。”他当年学的时候,只有前四句最有名嘛!他还能记得后面还有诗词就不错了,一般人只怕都以为这首诗只有四句。   尚贤整个人都蒙蔽在原地,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一是你知道有美酒,却从未喝过,二是你听到极佳的诗词,却只听到一半!   “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尚贤忍不住道,他想听全部的诗。   “想不起来了。”沈凌摇摇头,坦然道:“不如,我们开个桃花诗会,邀请怀州的名人高士前来品酒看花,顺便把这四句诗放出去,让那些人补充后面的诗句,如何?”   一点也不如何!他想听原版!他想知道写这首诗的诗人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不想听一群沽名钓誉的家伙狗尾续貂!   尚贤冷着脸,撇着嘴,委屈的道:“好,老板明智,这样,桃花酒就不会走碧芳酒的老路子,说不定一下子就能跃入昂贵酒种了,只是,碧芳酒要往君子酒上靠拢,桃花酒呢?”   “养颜酒。”沈凌道:“桃花酒有破瘀、通筋、活血、通便、美容、治腰脊痛的功效,其中美容功能尤为显著,细饮桃花美酒,会使人脸色保持红润细嫩,有润肤祛斑的效果。”   尚贤傻眼的看着沈凌,“你懂医术?”   “略懂而已。”沈凌微笑。   尚贤皱起眉头想了想,之前沈凌已经提出碧芳酒的抬价方式,还给它扯出了君子酒的名头,虽然还未实行,但是怎么着都能抬一抬碧芳酒的身价,而现在,桃花酒摆在面前,他总不能老是让沈凌去想办法推广出去,想要被沈凌信任重用,他总得体现自己的能力才行啊!   更何况,刚刚沈凌已经说过了,桃花诗会就不错,还有那四句诗,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噱头?再加上沈凌说了,桃花酒竟然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想来,应该很好推广才是。   尚贤其实还蛮有信心的,就对着沈凌道:“桃花酒交给我来推吧!我保证,一定让桃花酒成为昂贵的酒类。”   沈凌点点头,“但是我要在一旁随时看着,你要做什么之前必须给我打招呼,不允许你乱来,桃花酒可是我依仗的酒种之一,不同于碧芳酒试水用的。”   “是,老板。”尚贤点点头,心中有些激荡,如果碧芳酒是试水用的,桃花酒只是依仗之一,那么,是不是说还有其他的酒种可能被酿出来,尚贤咽了咽口水。   沈凌回去的时候带了两坛桃花酒,还带了两套精致的酒具,便去了穆府,见了穆老太太。穆老太太见沈凌主动前来拜访,十分开心,见着沈凌还问了韩实怎么没来,表示自己十分想念。   沈凌解释了一下自己从酒铺来,并没有带着韩实,也就顺势拿出自己带的美酒,道:“老太太,这是我新酿制的桃花酒,有活血通络、润肤祛斑的功效,每日喝一杯,睡觉也能安稳一些。”   穆老太太显得更是开心了,“你既然说这酒有这么好的功效,那它肯定是有这么好的,喜鹊,还不快点收起来。”   “是,老太太。”喜鹊走过来行了一礼,接过下人抱上来的酒坛。   穆老太太看到还有一套酒具,白釉瓷的,上面还有些纹路,她年纪大了,看不太清,便叫下人拿到跟前去给她看,等到看出这酒杯是特制的桃花酒杯之后,更是笑了起来,“这杯子甚是有趣,倒让我忍不住现在就要尝尝这酒了。”   “老太太不必客气,若是喝完了,随时让穆五去我那里拿就成。”沈凌微笑道:“其实过些日子就要拿出来卖了,只是想着老太太,便先拿来孝敬老太太了,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你能想着我,我就很开心了。”穆老太太显得十分满意。   另一边,喜鹊已经擦洗了杯子,倒了一杯酒浆,用纤纤玉指捧着,递给穆老太太,青葱似的手指捧着玉白的酒杯,粉色的酒浆在酒杯里微微晃动,一幅美不胜收的景象。   穆老太太赞许道:“倒是好精巧的心思,还有这酒,看着粉粉嫩嫩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穆老太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微甜,不同于以往的那些辛辣酒类,浓烈辛辣呛口,她本不好酒,相比而言,确实是这酒更合她口味了。   沈凌又给穆老太太诊了脉,才被放走。   另一坛酒在进穆府的时候,沈凌就让下人送去给穆太太了,来了穆府,若只给老太太送礼,实在是有点显得瞧不到穆家的当家女主人的意思,沈凌自然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虽然,他跟穆太太并不熟悉。   沈凌还未出穆府的大门,就看到一个丫鬟急冲冲的赶了过来,对着沈凌行了一礼,汗湿的刘海贴在脸颊上,她也顾不得打理,道:“太太让我谢沈公子,这是太太赏的。”丫鬟递过来一个玉佩。   沈凌恭敬的接过丫鬟递上的玉佩,上好的翠玉雕琢的玉佩,看着就价值不菲,但是沈凌并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赏赐,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   “谢太太赏赐。”沈凌微笑着,恭敬的道。   “太太还说了,让我问沈公子这酒哪里来的?可有地方买?太太很喜欢这酒,又听传话的下人说这酒还有活血通络,美容养颜的功效,更是感兴趣,这个月底是我家太太的生辰,到时候要邀请各家女眷前来赏花做寿,太太想用此酒招待女眷。”   沈凌微笑道:“这酒是我家酒铺酿制的,太太若是需要,只需说一声就成,我让人送些过来。”   “原来是沈公子家的,那不知道价格如何呢?”丫鬟开心的问道。   “既然是太太要用,我岂能收钱?快别这么说,就当我送给太太作为生辰寿礼了。”沈凌笑道。   “这……”丫鬟咬咬唇,“这我可做不了主,得太太说才行。”   沈凌点点头,“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反正你回去传话就行,说太太寿辰的酒,我沈凌全包了。”   沈凌离开穆府之后,才又去了酒楼,找管事询问哪里可以买一个制瓷器的铺子,今日穆老太太的举动倒是提醒了他,其实酒具瓷器,也是很好的一条路子,他要卖酒,还要卖这种用白釉桃花瓶包装的酒,那么,酒具烧制这一块就不能一直落在别人手里,时时刻刻的被人拿捏着,他必须要有自己的烧瓷铺子才好。   更何况,他后面不单有桃花瓶要做,还有其他各种酒具,他也不想一直把想法白送给别人,让别人烧制,最后还能用来拿捏他。   只是,上次买酿酒铺子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有传承技术性质的铺子,其实很难买到,很大程度要依靠强权去强行买卖才行,穆五现在又帮不了他,他倒真的有些无处着力了。   不过酒楼的掌柜听到沈凌的意思之后,犹豫了许久,问道:“老板,买不买得到再说,您的钱还够吗?”   “啊?”很贵吗?沈凌愣了。   似乎是看出沈凌的茫然,掌柜的捋着胡须道:“自古烧瓷有官窑和私窑,大户人家用的上好的瓷器大都出自官窑,而民间流传的一般瓷器却是出自私窑,官窑是无法买卖的,但是私窑,老板,哪一家私窑也都不是一般的小铺子,想要整个买下一处私窑,没个万千两银子是不可能的。”   买了不少酒楼铺子地皮,还买了不少树苗小鸡小鸭且未赚回成本的沈凌:……   最近有些囊中羞涩啊! 第五十七章   铺子既然暂时买不了,沈凌也就放下了这个想法,专心在碧芳酒的运营上,穆宏远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日一早,穆宏远便坐着马车来到沈凌的家中。   “沈小哥!”穆宏远仿佛出笼的鸟儿一般,朝着沈凌欢呼着小跑过来,却被身后的下人连忙一人一只手扶住。   “公子小心些!”下人神情惊慌。   穆宏远倒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只是新长出的肉还很嫩,略有些不适应,其他的倒是真的无碍了,这段时间天天躺在床上养着,各种补品吃着,他都胖了一圈了,再不动动,他真的连自己仅剩的好皮相都保不住了。   沈凌笑着看着穆宏远冲过来,也没有阻拦,只是站起来迎接,“你家下人告诉我你要来找我,我可是专门在家等你的。”   “知道了,知道你沈公子忙得很,连见朋友的时间都没了。哟,你夫郎也在,小嫂子好。”穆宏远嬉皮笑脸的道。   韩实惊讶的看着穆宏远,觉得这样的穆二公子跟他印象里的不一样,似乎,欢快了许多。“二公子好。”韩实点点头。   “你这院子布置的倒是别致,这小花园不错,赶明儿我给你弄来点珍稀的花儿来种。”穆宏远坐在石凳上,随口道。   沈凌也跟着坐下,顺便拉了下韩实,让他也坐下,才对着穆宏远道:“首先,我这个是菜园不是花园,其次,金贵的花儿不好养,我可伺候不好,还是算了吧,对了,正好你今天来了,昨日韩实买了一条鱼还在水缸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道菜如何?”沈凌兴致勃勃的道。   “你会做菜啊?”穆宏远这种完全没有进过厨房的人实在是理解不了一个大男人是怎么会做饭的。   “那当然,我成亲之前,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做,砍柴烧水做饭下地,我什么不会啊!”沈凌道,还好前主都做过这些,他突然下厨做饭也并不至于让人多么惊讶稀奇。   穆宏远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同情,他是知道沈凌以前的情况的,穆家早就把沈凌查的底掉了,而唯一查不清楚的就是沈凌所说的,他一身所学都来自于山中的某位隐士,这点是无人可以证明的。   “就这么决定了。”沈凌笑道:“等着啊!我先去把鱼收拾了腌起来。”沈凌站起身来,腰间的一块翠玉玉佩吸引了穆宏远的注意。   “这玉佩看着眼熟啊!”穆宏远道,他倒也没有多想,沈凌家很多好东西,其实都是他家的,都是后来送给沈凌的。   “当然眼熟,这是你娘赏我的。”沈凌低头看了眼玉佩,笑容有些怪,穆宏远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仿佛刚刚只是他眼花而已。   “说起来,你娘也快生辰了,我还说着穆太太过寿的时候,你家的酒我全包了,算作我的一份心意。”   穆宏远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那酒是吧?桃花酒,想起来了,我今天还有任务呢!我娘说了,让我买些酒回去,给她过寿辰,你看我,一见你就激动了,把事情都忘掉了。”   “不用你买,我送。”沈凌道。   “那哪成?!多少银子,我照付,我娘给我钱了的。”穆宏远说着就要掏腰包,却被沈凌按住手背。   “当我是兄弟,就把银子收起来。”沈凌目光郑重。   穆宏远僵了一僵,觉得沈凌哪里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却又不敢反驳沈凌的意思,总觉得要是他坚持给钱,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穆宏远低下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换个话题比较好啊!穆宏远转而道:“听说你要开桃花诗会了,我跟你说啊!我三弟特别喜欢这些诗会啊之类的,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叫我们。”最重要的是带上他。   “好。”沈凌点点头,“到时候还要你们帮忙呢!”沈凌脸上又重新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气氛也随之好了起来。   “那当然!咱们什么关系!”穆宏远拍着胸口保证,“全包在我身上了。”穆宏远默默的松了口气,刚刚沈凌是生气了吧?是生气了吧?关键是为什么生气,他完全不知道啊!穆宏远觉得自己有点蒙蔽。   “老板,咦,家里有客人啊!”尚贤从门口进来,笑着道。他现在已经是管卖酒一事的大掌柜了,虽然这个位置是他自己封的,但是沈凌给了他凌驾于各家酒楼之上的权利,全权管碧芳酒的推广事宜,他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十分的像总掌柜,下面的伙计也是这么叫他的,他就这么先当着了。   “尚贤,我的伙计,这是穆二公子。”沈凌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穆宏远坐在石凳上都没起身,只是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尚贤则对着穆宏远行了一大礼,恭敬的称呼了一声才算介绍完。   “有什么事情?”沈凌问道,他以为尚贤来找他是要他签什么合同契约,或者要他同意什么他要去做的事情。   尚贤道:“也没什么,就是顺路过来问一下,桃花诗会什么时候开,请什么人帮我们之类的。”   “我啊我啊!”穆宏远听到诗会,连忙举手示意,“我认识的人多,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帮忙。”他都在家里快闷出病来了,难得有事情可以做,穆宏远显得十分积极。   沈凌还没有说话,尚贤已经笑着道:“那太好了,要是穆二公子肯帮忙,那一定是事半功倍,我们老板已经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了,若是穆二公子愿意帮忙,那我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穆二公子帮忙了。”   “哎哎!”沈凌阻止尚贤,“矜持些!”这种上杆子就爬的毛病哪儿来的。   “没事没事,我特别乐意帮忙,真的!只要让我出门!”穆宏远表情郑重,瞬间又苦了一张脸,对着沈凌诉苦,“你可不知道,我为了申请出次门,花费了多大的工夫,搞得穆府上下都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了,就这,还给我定了时限,必须准点回去。”   沈凌无语的看着穆宏远,这伤也好了吧!至于么?   “所以,给我个理由再让我出门吧!我很乐意帮这位……”穆宏远已经把尚贤的名字给忘了,“这位小哥的忙。”   “那就多谢穆二公子了。”尚贤笑呵呵的道,“不知穆三公子……”   “他也有时间!”穆宏远点点头,有老三在,家里觉得老三能照顾他,看着他,说不定放行的时长会更长一些。再说,即使是不为了他出门,穆鸿锦也肯定是乐意帮忙的。   沈凌看着两人已经开始商议具体的帮忙细节,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慢慢聊,我去弄鱼,尚贤留下吃饭,媳妇过来帮忙。”   “好。”韩实站起来,跟了上去,院子里只留下尚贤和穆宏远两人,正就桃花诗会的事情聊得火热,沈凌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为什么总觉得尚贤来的很巧,而且,对穆宏远的态度十分的热情,有些……上赶着的意味?   刚刚穆宏远也说了,他出门来他这里的事情,穆府人尽皆知……   沈凌想不通,心中却存了一点疑惑,也就不再多想,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一道大餐,水煮鱼,说起来,也是挺久没吃了,沈凌还真有些想念。   厨房里,韩实赶在沈凌之前伸手进水里捞鱼,“我来吧!你等下做鱼就成,我来杀鱼。”韩实道。   沈凌伸手去帮忙,“多大点事儿,还值得分你我的,而且,你杀鱼的技巧真的不太行啊!”沈凌无奈的笑着,韩实从小做饭都是饼子粥居多,乡下人也极少杀鸡吃鱼,又不讲究味道,所以,韩实基本上也不会做这些菜,更没有多少处理这些东西的经验,甚至都不如他。   韩实有些失落的松开手,任由沈凌接过去,自己咬着唇站在一旁,沈凌抓起鱼放在水盆里,就拿了菜刀就准备刮鳞。   韩实低声道:“我可以学的,我想学做鱼。”他不想以后都是沈凌下厨了,沈凌已经很忙了,怎么还能拿家里的琐事烦他呢?而且,家里的家务活,本就应该是他来做的吧!男子本就不应该进厨房。   都是他太笨了,厨艺不好,才让沈凌老是下厨,韩实低着头。   沈凌不用回头只听韩实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松开了手,将刀递给韩实,“那你来,我教你。”沈凌微笑着,媳妇勤劳肯学,他怎么会不允许呢?他也想吃韩实亲手做的好吃的饭菜啊!   韩实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来,露出一张笑脸,又见小小的酒窝,点着头道:“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我一定可以做的很好吃!”   “嗯。”沈凌点点头,伸手握住韩实的手背,将韩实整个人揽在怀里,“那我教你,先把鱼鳞刮掉,一点也不能剩下,不是说鱼煮熟了,吃到鱼鳞自己吐出来就行了的,鱼鳞必须刮干净。”   “嗯。”韩实重重的点点头,脸有些红。   “然后是用剪刀开膛破肚,要从下面的这个小口插进去……”   一股浓烈的鱼腥气扑鼻而来,韩实忍了忍,终于是忍不住,强行挣开沈凌的怀抱,踉跄的跑出厨房,对着墙角一阵干呕。   沈凌被推了一个跟头,又连忙站起来,紧张的追了过去,“小石头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韩实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蹲在地上。 第五十八章   沈凌不放心的凑过去,轻拍韩实的背部,穆宏远两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朝着这边走过来。   “没事吧?”穆宏远问道,还走了过去,站在沈凌身旁,一脸担忧。   沈凌头也没回,直接开口道:“麻烦帮我拿点水,厨房里有。”   “好好。”穆宏远点点头,尚贤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他想说的话都被穆宏远抢先说了啊!   穆宏远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清水走出来,递给沈凌,沈凌道了谢接了过来,凑到韩实面前,“先漱一漱口,还要吐吗?”   韩实摇摇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好了,也就接过沈凌的水漱了漱口。   沈凌这才注意到穆宏远靠的挺近的,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惊奇,难道穆宏远对这种呕吐的场景都没有丝毫嫌弃吗?以穆宏远的本性,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经,刚刚他竟然没注意是穆宏远给他递的水。   “多谢了。”沈凌真心实意的道。   “客气。”穆宏远毫无所觉,挠了挠头,“这是怎么了?”穆宏远看向沈凌,你自己不是大夫吗?还不赶紧看一看。   沈凌闻言连忙伸手捏住韩实的脉搏,又让韩实转向他,看了舌苔之类的。   “怎么样?”穆宏远见沈凌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   “像是……”怀了?!沈凌默默憋住后面的话,这种只能出现在女人身上的脉象。   沈凌想到双儿奇特的特性,一时间也不太能确定,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之前的世界没什么不同,生理构造也差不多,唯一不同就是双儿能生育的这个问题,所以双儿怀孕这种事情,也是他医术上最大的短板,他还真不太能确定。   “走,我们去看大夫。”沈凌着急的站起来,拉着韩实道。   韩实有些蒙,“我很严重吗?”在韩实眼里,沈凌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夫了,竟然连沈凌都没办法,要让他去看其他的大夫,韩实有些紧张。   穆宏远也跟着惊讶了,竟然连神医都确诊不了,这是什么病啊!   “不是病,你一点问题也没有。”沈凌连忙解释,生怕韩实多想,万一肚子里真的有了,那岂不是对母子……父子两人都不好?所以,他一定要更照顾韩实的情绪,免得他伤心之后伤了身。   “不是病,那是什么?”尚贤也疑惑了,“我也会一点医术,要不要让我试试看?”   “你来!”沈凌也顾不得思考为什么尚贤会医术的问题,直接拉过尚贤的手就要往韩实脉象上搭,尚贤被抓住手腕,肌肤相亲,下意识的瞪大眼睛,挣扎了一下,沈凌已经把他的手放在韩实手腕上松开,尚贤顿了顿,只能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脉。   “怎么样?”沈凌有些紧张。   “怀孕了吧?”尚贤的医术以治伤为主,孕事也是短板,但是他觉得挺像的。   沈凌道:“我也觉得是!但是,不确定啊!我没见过双儿怀孕的脉象,尚贤你见过么?”   作为一个生活在国土边境,学医更多是为了治伤的野路子大夫,尚贤也极少见到双儿怀孕的脉象,只能诚实的摇头。   沈凌无奈了,“走吧!去看大夫!”沈凌一刻也没有停顿,拉着韩实就要走。   “我门口有马车。”穆宏远道。   韩实自尚贤说他可能怀孕开始整个人的表情就蒙蒙的,一只手被沈凌拉着,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府里。”穆宏远对着门口的下人说了一声,就回头给沈凌解释,“府里的大夫更擅长妇科,而且医术比外面要好得多,再说距离又近。”   沈凌不怎么走心的点点头,这点他是相信的。   沈凌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韩实,手还紧紧的攥着韩实的一只手,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要有孩子了吗?怎么养?养在哪里?双儿怎么生产?要不要他提前准备手术用具备用,以防万一?双儿生产之后能产奶吗?沈凌想到这里抖了一下,产奶什么的,似乎有些可怕。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天生的gay,他真的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有孩子啊!他以前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会孤独终老,哪里想得到穿越之后不但有了媳妇,竟然还要有孩子!   虽然小石头一直说说说,可是,他真的好像没有做好准备……   马丹真的可能要有孩子了啊!!沈凌又是一抖。   韩实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可能,脸色红润起来,嘴角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目光亮晶晶的看向沈凌,沈凌也正在看着他,但是,沈凌虽然注视着他脑子却在胡思乱想些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韩实在做什么。   “夫君!”韩实语调带着兴奋,沈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沈凌温柔的道:“怎么了?”生怕吓着韩实一点,要是真的怀孕了,谁敢吓唬他媳妇一下,他就跟谁玩命啊!小石头胆子这么小,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扛不住,万一吓着了可怎么好,沈凌觉得心都快操碎了,未来的十个月简直暗无天日,不对!是以后的日子都会混乱不堪!   “我可能是怀孕了。”韩实压抑着喜意,美滋滋的告诉沈凌,虽然沈凌知道了,但是他还是想说。   沈凌没有说话。   “太好了……”韩实低下头去,眉梢都带着喜意,嘴角扬的更是压都压不下去,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一只手还轻轻的抚摸肚子,似乎已经能摸到它的形状。   沈凌看着韩实的手在腹部轻轻划过,动作轻柔,莫名的心柔软了一截,也想要摸一摸,虽然理智告诉他根本就不可能摸得到,毕竟就算是真的有,里面也只有一只小蝌蚪大小的小肉球。   可是,小蝌蚪什么的,好可爱啊!跟小石头一样的小蝌蚪,一点点的长大……   “要是像夫君就好了。”   擦!沈凌脸一黑,像他的小蝌蚪一点都不可爱!   “到了!”穆宏远率先下车,出门就让下人赶紧去叫大夫,沈凌扶着韩实也下了马车,穆宏远又让人把沈凌两人带去客房,顺便让大夫也去客房。穆府门口一片慌乱,尚贤下了车之后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沈凌也没有发觉。   等大夫来了,沈凌立刻让他给韩实把脉,穆府的大夫年纪颇大,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搭在韩实手腕上,过了许久,才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来,缓慢的迈着步子走到桌前,一言不发。   沈凌看他这么慢吞吞的都快急的原地爆炸了,见他终于诊完脉,连忙上前一步,“怎么样?我夫郎是怀孕了吗?”   大夫点点头,“令夫郎是怀孕了,沈公子既然已经诊过脉了,怎么还来问我呢?”大夫态度真诚,他是真的不解,沈凌的医术明明比他要好啊!连那么神奇的药物都配的出来,还敢给病人缝制伤口,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脉象都看不出来。   沈凌知道大夫不是故意刺他的,他只是有话就问,但是沈凌能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会,就偏偏不会看双儿怀孕这件事情吗?   必须不能,他自己都找不出借口来解释为什么自己不会,也就装逼的道:“师门祖训,医者不自医。”   “原来如此。”穆宏远在一旁插了一句,“难怪你吞吞吐吐的非要去看大夫。”   大夫也点点头,“这祖训倒也有些道理,也是避免了情绪过激,开出错误的药方来。”   沈凌点点头,送走大夫,顺便不给面子的轰走穆宏远之后,沈凌就坐在床边,韩实的笑容已经彻底压不住了,整个人笑的看起来都傻了。   沈凌叹了口气,朝着韩实的肚子伸出了手,动作极轻的摸了摸,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话说,摸起来感觉好像真的能摸得到一样。   “夫君,我真的怀孕了。”韩实道。   “我听到了。”   “那你开心吗?”韩实有些忐忑。   沈凌舒了口气,似乎心绪平静下来,道:“开心。”   两人腻歪了没有多久,穆三公子就推门冲进来,一脸惊喜,“韩实!听说你怀孕啦!”   穆鸿锦来了,沈凌也就先离开,让两人私下说话,沈凌出门去找了穆五,但是逛了一圈问了不少人都不知道穆五的所在,而另一边,穆五正在穆府台的书房里,抓到一个偷书的小贼。   “跟我走。”穆五一点没有理会自己抓住的人的挣扎,拉着他就往门口走,准备交给侍卫处理,他正在密室里打扫卫生,刚刚出来就看到这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书房翻书,他上去伸手就抓住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是小偷,我是误闯的,我是客人啊!”尚贤不停的挣扎,但是他真的是文弱书生,连穆五都挣不开。   “客人?”穆五停下来,“你是谁的客人?穆大人的书房是禁地知道吗?要找书去穆府另外的一间书房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穆府,也没人告诉我不能乱走啊!我不就看到书房进来翻翻书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你从哪儿钻出来的都不知道!”尚贤都快哭了。   “那你是谁的客人?”穆五表情冷漠,手攥得死紧,尚贤百般挣扎都挣脱不开。   尚贤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来,“我是沈凌的人,你快放开我,我是他的管事,今天跟着他一起来的穆府。”   穆五这才松开手,依旧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尚贤。 第五十九章   尚贤见报沈凌的名字真的有用,赶紧继续解释,“我刚刚跟着我们老板来的穆府,我们老板的夫郎好像怀孕了,所以请穆府的大夫去看,我就随便走了走,就进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这是禁地啊!门口也没竖着牌子写着禁地两个大字啊!”   穆五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道:“谅你也那个本事做贼,就这体格,还动不动就哭。”   尚贤闻言气的瞪大眼睛,“我胆子可大了好吗!我才不是动不动就哭!”尚贤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擦干眼睛。   穆五拉着尚贤走出书房。   “喂,别动手动脚的听到了没有!”尚贤十分不满意。   穆五看着尚贤,神色似乎有些异样,尚贤偷偷的用余光仔细打量,却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尚贤继续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那解释清楚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穆五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尚贤,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很是严肃,眼眸深处似乎还闪过一丝挣扎。   尚贤有些慌,忍不住再次道:“我们老板还等着我呢!你要是怕我偷东西,你进去查一查啊!看我拿没拿一页纸,再说了,不就是一堆破书,谁稀罕!”尚贤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抱胸不屑的冷哼一声。   穆五似乎没有听到尚贤的话,继续站在那里,仿佛要化成一尊雕塑。   尚贤道:“你不理我,那我走了,你有问题的话,直接去找我们老板吧!”   尚贤刚迈开一步,穆五就冷喝道:“站住!”   尚贤浑身一颤,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却还是强撑着回过身来,道:“有事?”   穆五沉默了许久,似乎终于做出决定,“你走吧!”   尚贤被穆五一惊一乍的已经吓得不行了,闻言,竟半天没有挪动脚步,仿佛只要他动一动,穆五立刻就会叫出一堆侍卫把他乱刀砍死在当场,穆五看着尚贤没有说话,尚贤跟他僵持了一会儿,也就强撑着快要软掉的腿,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大步离开。   穆五沉默的站在原地,今天阳光很好,穆五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寒,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尚贤离开的方向。   不怕?误闯?大大咧咧的性格?!   既然如此,为何要恐惧发抖却强装镇定?既是客人,为何要一个人到处走,不寻下人带路?既是跟着沈凌前来,那为何不时时刻刻跟在沈凌身边?既是沈凌看中的管事,又岂会是真的愚蠢冒失之人。   这个人每一句话似乎都条理清晰无懈可击,却又到处都是漏洞,来穆府,只怕所图非善。   “小七。”穆五叫道。   “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对着穆五抱拳行了一礼。   “为什么不拦着他?”穆五道。   “想看看他要找什么,反正都已经在眼皮子底下了,与其严刑逼供,说不定得到的还是假消息,不如直接看他的目的。”穆七道。   穆五沉默,许久,“跟上他,搞清楚他的主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是。”穆七恭敬的道,却没有挪开脚步,反而抬起头,“哥,你的执念还可能放下吗?”   “不能了。”穆五低垂眼帘。   “踏出这一步,可就回不了头了。”   “我无悔。”   “我明白了,等我搞清楚后,只会告诉你一个人,不会向大人汇报。”穆七点点头。   “多谢。”   “没有什么好谢的,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大哥,我只能听你的,虽然我并不赞同。”   沈凌没有找到穆五,却找到了神情有些惊慌的尚贤,奇怪的道:“你去哪里了?”   尚贤摇摇头,用一种无奈又夸张的语气道:“那边,一只好大的看门狗啊!”   沈凌乐了,“一条狗就把你吓成这幅模样,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一点也不像个爷们。”他此刻心情很好,一贯的警觉性正是最低的时候,所以,既发现不了尚贤夸张表情下的真正惊慌,又没有那个分析能力猜出尚贤真正的意思,只知道开玩笑。   尚贤只是摇头,显然吓得不轻,他差一点,就差一点,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   沈凌这才觉得尚贤脸色不对,赶紧摆正态度,做出关怀的模样,“一只狗真的这么可怕啊?好吧!有些人就是比较怕狗,我不该笑话你的。”沈凌说着不笑话,脸上的笑意却收都收不住,让尚贤十分无语。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韩实真的怀孕了,我要有孩子了。”沈凌嘚瑟的道。   尚贤知道自己该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但是他刚刚受到惊吓,而且,他早就猜到韩实十之八。九是怀了,实在是惊喜不起来啊!呵呵……   所幸沈凌也没指望他怎么回应,自顾自的忧伤四十五度望天,“你说,这小孩要怎么养啊?生小孩那么可怕,这里医术也都不好,万一来个大出血什么的,而且,肛。门真的有这种功能?会不会撕裂的很严重?还是要备好药物,可是这真的能生吗?这里产妇产夫的死亡率似乎挺高的啊!就说生什么孩子?!还得拿命生,还得养,还得教……”   “咳咳……”尚贤觉得沈凌没完没了了,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沈凌一顿,瞬间恢复正常,“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没事,东家有喜,伙计同乐,发赏钱就成。”尚贤随口道。   沈凌:……   赏钱最终没发,尚贤被赶去弄桃花诗会了,既然穆宏远答应要帮忙,沈凌也就不客气的用他,又高价请了几个管事帮衬着一起打理。   桃花诗会已经找好了场地,是怀州城内的一处别院,院子里种满了桃花,十分的应景,只是这院子却是别人家的,还需要沈凌去借,穆宏远自然不能看着兄弟为难,转头就把院子的主人揍了一顿拉出来给沈凌见见,谁让这小子想要坐地涨价,坑害沈凌的?揍他都是轻的。   所以,沈凌在酒楼的包间里迎来了脸上挂彩的陈家公子一位。   陈公子低着头时不时的想用扇子挡一下脸,却根本没办法挡住,沈凌只能当做没看到,请人坐下。   “陈公子,是这样,我想要租借别院一用,不知要多少租金?”沈凌直接道。   陈公子摇摇扇子,似乎十分的心不甘情不愿,“穆宏远说了,不能超过一百两,你看着办吧!”   沈凌想了一下,其实一百两也是比较贵的,毕竟,这个价格可是快够买下他现在居住的房子的了,就这还是穆宏远帮他揍了人之后才商议出的价格,他实在不知道这位陈公子之前是要开多少价了。   这么一想,还挺感激穆宏远的,这位陈公子确实是应该被揍一下才会老实,沈凌点点头,“好,那就一百两,多谢陈公子。”   桃花诗会如常举行,沈凌让尚贤给那些在怀州有名望的名士发去请帖,因为怕对方不乐意来,还在请帖后都附注了那四句桃花小诗,并扬言邀请怀州名士共同为这四句诗想后半阙,选出最佳的后半阙,完成此诗,并刻制在桃花瓶之上,与桃花酒一同流传入世。   读书人可以清高,可以不为利益所动,却很少有不为名声所动的,而且,沈凌邀请的是怀州名士,为的是给诗续后半阙,完成后还能随着桃花酒流传开来,一则风雅,二则扬名,所以也极少有人不乐意来,毕竟,万一大家都去了,到时候一问,那个谁谁怎么没来?该不是诗会的主人没给发请帖吧!那岂不尴尬?   穆鸿锦兴奋不已,早在前一日就住进了别院内,说要观景酝酿情绪写诗,一定要拔得头筹,穆宏远打着陪弟弟的名义,也跟着住了进来,这里是陈家的别院,陈公子虽然被穆宏远揍了一顿,可是,穆宏远到底是自家兄弟,不至于真的闹起来,也跟着住了进去,等着次日的诗会。   沈凌带着韩实也住进了别院,毕竟事情还挺多的,住的远了也不方便。   陈宇泽站在穆鸿锦身边,看着穆鸿锦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摆桌子写诗,连连拍桌子叫好,还称赞道:“鸿锦写的后半阙一定能拔得头筹。”   穆鸿锦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放下手中的毛笔,“怀州人杰地灵,我算什么,陈哥哥你就会夸我。”穆鸿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脸上却兴奋的有些发红,显然对陈宇泽的夸赞很满意。   陈宇泽见此,夸奖的更是卖力了,“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怀州谁不知道穆小公子才思敏捷,若是男儿,只怕连状元都考得上,怎么叫算什么?若你都不算什么,咱们怀州,还有谁敢自称文豪?”   穆鸿锦更加开心了,微微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穆宏远不满的扯住陈宇泽的袖子把人拉的离自家弟弟远一些,不屑的甩过去几个白眼,“走开点啊!我弟可还没嫁人呢!”   “我知道啊!”陈宇泽一脸坦然,眼睛处的红肿十分明显,本来还有三分俊俏的面容此刻也变成了三分搞笑,却还是做出一副实诚的态度,“我也说过,什么时候穆太太同意给鸿锦议亲了,我陈宇泽一定是第一个上门的,我说穆兄啊!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   陈宇泽嬉皮笑脸的撞了一下穆宏远,“你看,你把我揍这么狠,我都没生气,还看你的面子把别院借给别人,换个人,我管他天王老子,信不信我能揍扁他?!”   穆宏远冷哼一声,“就你,还想揍人?!我大病初愈就能把你打趴下,你这体格,估计也就跟我弟差不多,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想娶我弟?!”   “别这么说嘛!真诚,真心最重要,是吧!鸿锦。”陈宇泽笑的仿佛一朵喇叭花。   穆鸿锦挠挠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以前陈宇泽开这样的玩笑他都茫然无知,问什么就说听娘的,也从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是,今天听到同样的玩笑,却有些不开心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穆七:大哥,有人说你是看门狗穆五:…… 第六十章   次日,诗会开始,尚贤穿着华贵的月白色锦衣,腰身被腰带紧紧的束着,露出纤细的腰肢,游走在人群之中。   “尚贤!”几个公子哥见到尚贤连忙都凑了过来,“一听说你要举办诗会,我们都赶紧过来了。”   尚贤楞了一下,恰到好处的做出一刻的茫然,来表示自己对这几个人出现在这里的不解。   其中一人挠挠头,“我们是求着旁人带我们进来的,尚贤,你都不给我们发请帖。”说话的人十分委屈。   尚贤微微低头,做出一副尴尬的模样,“我,不好意思,是我失误了,下次我们诗会,一定记得请几位公子。”尚贤声音温柔,宛若一阵柔风。   几人听到尚贤说话,哪里还抱怨的起来,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即使是尚贤不给他们发请帖,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进来看尚贤的。   韩实陪着沈凌坐在屋子里也不出去,穆宏远对这种文绉绉的诗会也不感兴趣,干脆坐在屋里陪沈凌,不过穆宏远还是有些不解,问沈凌道:“你怎么不出去?搞得外面的人都以为尚贤才是诗会的主人?”   沈凌端起白釉杯抿了一口桃花酒,道:“术业有专攻,再说了,被抓住作诗了怎么办?”   穆宏远点点头,深有同感,“说的很有道理,诗会太可怕了,做不出诗来,简直丢人到极点,也只有我弟才有这种天赋,越是逼着他作诗,他作的诗也就越快越有灵气,也真是奇怪了,平时看着傻乎乎的,竟然在这方面灵性得很。”   “这是好事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三公子的优势让他名声远扬,多好啊!”   穆宏远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怎么没有这种天赋?”   这个问题沈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视。   “别喝酒!”沈凌转头对着韩实又嘱咐一句,“孕期不可以喝酒。”沈凌道,他查过这边的医书了,恶补了很多双儿怀孕的知识,所以总忍不住嘱咐韩实。   其实韩实也很紧张,十分在意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对胎儿不好,沈凌嘱咐一次他就记得很清楚了,但是沈凌多嘱咐几次,他也不觉得烦,只是坚定的点着头,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果汁。   沈凌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穆宏远,“你继续。”   穆宏远:……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尚贤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写了诗词的纸,放在沈凌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几个已经写好了的,说是先拿进来,最后评比用。”   “好。”沈凌点点头,拿过诗词看了眼,默默的在心底给了句评价,一般。   “对了,快到中午了,是不是可以吃饭了?”尚贤问道,沈凌提出了一种自己取餐的用餐方式,他也不懂,但是觉得十分有趣,所以,饭点一到,他就忍不住过来询问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好,你看着办,桃花准备了吗?”   “放心,保证盘子都摆的好看的很,桃花也摆进去拼花样儿,好看到让人都舍不得动筷子的那种。”尚贤点点头。   “那就好,去开饭吧!”沈凌道。   “尚管事,尚管事!”屋外传来下人紧张的呼唤,急匆匆的推开门就冲了进来。   尚贤皱起眉头,“不是说了这里不可以进来吗?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下人这才注意到沈凌竟然也在,连忙行了一礼,“老板好。”又对着穆宏远快速的道:“这位公子好,尚管事,老板,府台大人来了,还有几位贵人,看衣着也是不凡,跟着府台大人一起来的。”   “擦!”尚贤忍不住吐了句脏话,他们可没敢给府台下请帖啊!   沈凌转头看向穆宏远。   穆宏远连忙摆手,“不是我!我怎么敢!”他躲他老子还来不及,哪里敢往上上赶着?!   “那几位贵人是谁你总知道吧?”   穆宏远嘴唇抖了抖,“最近穆府来了几位京城中的贵人,听说是我爹的上级,我也不清楚,穆五肯定知道,我从不关心这些……”   沈凌猛地站起来,抬步就要出去,又回过头来看向韩实,温柔的道:“你要去吗?”   “擦!老板,火烧眉毛了能不能别管这些小事,快点跟我出去!你在这里拖拖踏踏的,等下穆府台进来找不到诗会的主人,觉得被怠慢了怎么办?”尚贤快要急躁到原地爆炸了。   沈凌充耳不闻,韩实连忙摇头,他一定会很紧张的,他不想去,只想安心的在这里待着养胎喝果汁。   沈凌点点头,又对着下人道:“记得给夫人拿吃的。”   “是。”下人垂手道。   沈凌这才迈步走出房门,尚贤和穆宏远跟在落后一步的地方,沈凌觉得不妥,拉着穆宏远就走在他旁边。   “别!我爹看到我出来玩,一定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说不定就要把我遣送回京城上学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出现在他面前!”穆宏远拼命往后撤。   “你走我后面!是想让府台大人看我不顺眼吗!”沈凌瞪大眼睛,他是平头老百姓,穆宏远是穆府台的儿子,发现自己儿子竟然落后在一个平头老百姓的后面,穆府台看他顺眼才怪。   穆宏远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紧张的站在沈凌旁边,嘱咐道:“等下如果我爹问我,你一定要说我只是出来散心,这样对伤口的恢复好。”   沈凌:……   上学真的这么痛苦吗?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觉得?   “穆大人,各位先生好。”沈凌急匆匆的冲出去,对着穆府台等人拱手行礼,面带笑容,“众位贵客到来,沈凌有失远迎。”   穆宏远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穆宏远见过各位大人。”   至于尚贤之类的则是乖乖的站在沈凌身后,权当下人,连开口打招呼的权利都没有,尚贤缩着脑袋,也并不是很想打招呼。   穆五站在穆府台和几位大人的身后,抬眼看到尚贤,却又自然的扫视过去,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穆府台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几个人道:“这是我的二儿子,穆宏远。”   “果然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啊!”其中一人道。   穆宏远有些尴尬,他有些想问,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显然连说这话的人自己都没有把自己的夸奖当回事,穆府台已经转变话题,“听闻怀州有诗会举行,我等冒昧前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沈凌怎么敢说打扰,连忙表示是自己的荣幸。   “怀州人杰地灵,今日一看,果然文风鼎盛,不负盛名。”   “傅老过赞了。”穆府台对着身边的人点点头,脸上显然易见的带了些高兴,毕竟,怀州是他的治下,这里文风鼎盛,说明是他做得好。   穆府台又对着沈凌道:“没事,你们继续去忙吧!我们只是来看看,几位大人对请帖上的诗词很感兴趣,想知道你们最后会续接什么样的后半阙,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们。”   沈凌略略一动,拱手道:“几位大人驾临,是沈凌的荣幸,既然有缘来到诗会,咱们就只论诗词,不论身份,不知几位大人意下如何?”沈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恭谨,不至于惹怒来人,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拼着这么一把,也是值得的。   再说,诗会之上,文人聚集,谈论诗词歌赋,本就应该不论身份,再加上沈凌如此恭谨有礼,想要生气也没有道理。   傅老看起来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在众人中隐隐为首,见沈凌这么说,也就随意道:“应当的。”   “既如此,沈凌想请几位大人为证,评出最合适的后半阙,文会之上,文无第一,沈凌本来还在头疼,要如何评出最终的胜者,碰巧几位大人来此,真是沈凌的荣幸,冒昧请求,不知可否?”   文会上的其他文人虽然没有靠过来,但是也都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穆府台他们都是认识的,而跟穆府台在一起的几个人看着也不是一般人,又加上文会的主人突然跑出来又是行礼又是请求的,众人心中也就更加好奇,虽然众人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是猜也猜得出来,必然是高官显贵,身份非同一般。   既是真佛到来,众人也都精神百倍,想要露脸,年轻人想着科举,年老者想着家族,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想在来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秀之处,也都对沈凌的请求报以十分的关注,几乎是所有人都希望这人能够答应,给他们光明正大展示的机会。   “好。”傅老点点头,显得颇感兴趣,“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大人请讲,沈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请帖上的那四句诗是哪里得来的?真是精妙至极,大俗大雅。”傅老赞许道,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要穆府台带他们过来看这场儿戏一样的文会。   沈凌道:“是从一本古书上得来的,只是沈凌愚笨,只记得古书上酿酒的方子,却把注解的诗词忘掉了一部分,只留了前半阕,后面的诗词给忘掉了,所以,桃花酒酿出来之后,沈凌才想着,开桃花诗会,为此诗续后半阙。”   傅老不置可否,又问道:“不知是哪本古书?叫什么名字?其中还有什么章节总是记得的吧?我家虽然藏书不多,但也有少许,孤本独本也有不少,你说出名字来,我也回去找找看,说不定我那里也有呢?”   好大的口气!众人都惊讶不已。这尊佛还是实心纯金的!   沈凌定了定神,“书名残破,沈凌并没有看到过,章节内容里,大都是制酒,制菜,制药等,再注解了诗词,看起来像是什么隐士随笔所记,讲的是他在隐居之时的生活日常。”   傅老微微皱眉,“这样的书,我家好像还真的没有,倒是有趣,对了,你说你酿了书中的酒?”   沈凌精神一震,道:“是,沈凌无能,不能完全的复原古书中的记载,只能稍加改造,制成了碧芳酒与桃花酒,请大人品鉴。”   “好,拿来尝一尝吧!”傅老微笑道。   “是。”沈凌拱手退下,穆宏远已经偷偷的溜走了,等沈凌离开穆府台身边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冲到沈凌面前,瞪大了眼睛,表情说不出是惊恐还是兴奋。   一张大脸突然凑近,把沈凌吓了一跳,沈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吓我一跳!我都已经很紧张了,你还吓我!”对方身份不明,看着又比穆府台身份要高,跟他对答,沈凌简直是时刻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沈凌,我刚刚去门口找下人打听清楚了,你知道那个傅老是谁吗?”穆宏远抓住沈凌的胳膊,摇晃着道。   “是谁?”沈凌问道。   “当朝太傅大人,太子爷的授业恩师,我大哥科举之时的监考官,也是我大哥的老师!”穆宏远拼命晃着沈凌的胳膊,激动的道。   “停!我明白了。”沈凌点点头,搞清楚身份他就稍微心里有些谱了。   “你明白什么啊!你根本就不知道!”穆宏远凑近沈凌耳畔,“皇帝年迈,权臣当道,这位太傅,就是权臣之一。”穆宏远压低声音,这种事情民间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他家位处权利之中,他又常年在京城求学,所以很清楚这位傅太傅在京城的势力,才会如此激动。   沈凌果然表情有些松动,惊讶的看向穆宏远。   “你在想什么?”见沈凌许久微动,穆宏远激动的问道。   “这次我发财了。”沈凌默默的道。   穆宏远:……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男子汉大丈夫,人活一世不求扬名立万,至少也要有点追求吧!眼睛里就只有钱吗?商乃贱业知不知道!”穆宏远简直恨不得把沈凌的脑子刨开看一看,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一天到晚都是做生意,钱啊钱的,钱是重要的吗?明明权利才是!   沈凌无语的看着穆宏远,“对方身份太高,蹭蹭热度发个小财就行了,求得越多危险就越大,我活一世不容易,让我好好的赚钱养媳妇生娃不好么?”   穆宏远一腔热情被怼了一下,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还有,穆兄,你才学好吗?能在他面前露脸吗?跟你大哥比怎么样?如果不能……我劝你,躲远点,免得日后被你爹揍。”沈凌同情的道。   刀刀戳心!学渣穆宏远蔫了,连首桃花诗都写不好的他,真心不能在那位太傅面前晃荡!谁能明白,其实他也有一颗雄心壮志,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明天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六十一章   沈凌拿了酒就朝着傅老所在的地方而去,穆宏远还蹲在假山后暗自忧伤,沈凌转弯凑了过去,“喂,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顺便做一首桃花诗炫一下自己?”   穆宏远哀怨的白了沈凌一眼。   “说起来,你三弟呢?让他帮你做一首嘛!”沈凌道,自己不行又想去,只能投机取巧了。   “我爹会打死我的。”穆宏远道。   沈凌想了想,也觉得如果穆宏远干得出这种事情,穆府台可能真的把他打死,也就不再鼓动他,站起来道:“该开饭了,记得去吃饭啊!我先去忙了。”   “哦。”穆宏远忧伤的看着沈凌远去的背影。   沈凌将酒送到傅老等人的面前,尚贤已经给几人搬来了桌椅板凳,放在了观景最好的位置,沈凌将酒放在桌子上,玉白的酒瓶陪衬着粉色的桃花,旁边的碧芳酒则是拿了白玉雕制而成的酒杯,沈凌后退一步,站在凉亭里穿着粉红衣衫,腰系薄纱,头簪桃花的妙龄少女便上前一步,执起酒壶,将酒浆倒入酒杯之中,等几个少女倒完第一轮碧芳酒退下后,沈凌才道:“这第一杯酒,乃碧芳酒,用荷花所酿,荷乃水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所以这碧芳酒,也叫做君子酒。平常的酒越放越醇香,此酒不然,犹如荷花,宁折不弯,开封之后只能放置一月,不然酒味必变,且只有特定的储存方式,才能储存够一个月,是极其容易变味的一种酒,即使是最好的酿酒师傅,也无法改变碧芳酒的这种习性,大约,这也是荷的傲骨了吧!”   傅老捋着胡须,没有接话,只是端过碧芳酒品了一口,清冽的酒香散在舌尖,酒味并不浓烈,若是喝酒喝习惯的人来喝这酒,只怕觉得跟凉水的感觉差不多,傅老也并没有觉得这酒有多好,但是沈凌这么说了,他仔细的品了一下,果然是品出了些荷花的清香味道,若有似无,带着淡淡幽香,滑过口腔,似乎要将口腔中的杂味清洗干净,只留下淡淡余香。   傅老目光微亮,他不喜那些烈性的酒浆,毕竟年纪大了,喝酒伤身,也经不起浓烈的辛辣味道,但是这酒却极其合适他喝,淡淡酒味,饭后喝一点,甚至有清洁的功效,再加上君子酒的意头,傅老点点头。   “此酒甚好!”傅老捋着胡须,十分满意,对沈凌道:“这酒不错,不知京城可有卖处?”   沈凌十分惊喜,他可没想过这位太傅大人竟然喜欢碧芳酒,他还打算等下吟首荷花诗提高一下逼格,掩盖这酒本身的瑕疵呢!现在看来,倒是不用的,也就拱手道:“碧芳酒才入世,尚未在京中售卖。”   傅老有些不满,“那我就让下人来怀州购买吧!还望老板到时给个方便,只是这碧芳酒如此难以保存……”   “不敢劳烦大人的家仆,沈凌不日就将在京城售卖此酒。”沈凌拱手道。   傅老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沈凌抬手示意旁边的侍女倒第二杯酒,侍女上前一步,取回刚刚斟了酒的白玉酒杯,换上桃花瓶配套的白釉桃花杯,桃花杯下还放着杯托,里面点缀着几朵桃花,似乎无意间由林中洒落,颇有意趣。   侍女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白釉酒壶,一手还轻轻托着壶底,在桃花林中,头戴桃花的少女粉面含春,酒壶斟出粉嫩若桃花的酒浆,不同于碧芳酒的清冽,桃花酒斟出的一时间,一股淡淡的甜腻幽香便四散开来,沈凌拿来的酒都是最好的,也是刚刚开封的,自然花香十足,甜香腻人。   傅老这次的表情有些冷漠,对面前的美景似乎无动于衷,反倒是刚刚对碧芳酒无动于衷的其他人这次显得有些波动,沈凌注意到不少人都微微吸气,似乎很喜欢这酒香的味道。单纯的桃花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桃花和酒香交融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有些口中生津。   沈凌拱手道:“此酒乃桃花酒,也是此次桃花诗会的目的,此酒酿制之法旁还有一首古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沈凌愚笨,竟将诗词的后面忘掉了,所以才举办诗会,想要借在场名士之才,补全此诗。”   提到桃花诗,傅老的表情才有些波动,“这诗有趣,老朽也很想知道这诗的后半阙到底该是什么,也想知道在场的大才,会如何补全此诗。”   竖着耳朵旁听的人都瞬间精神一震,一时间各个觉得自己才思如泉涌,恨不得立刻得到面前人的赞许,从此飞黄腾达,仕途顺畅。   穆府台闻言,微微颔首恭敬的道:“既然傅老如此期待,不如就请在场的名士学子,立刻作诗吧!”   “不急,待他们都好好想想再说,好诗急不得。”傅老优哉游哉,端起面前的桃花酒抿了一口,“先喝酒再说,既是品酒赏花作诗,那这酒不品,花不赏,怎么能身临其境的感受这位诗人的心情呢?”   穆府台点点头,“傅老说的有理。”   沈凌闻言,立刻让下人给在场的人都送上桃花酒,好酒当然应该压轴,要是进场的人都人手一杯,随喝随取,那这桃花诗会也是失败透顶了。   穿着粉嫩头簪桃花的侍女鱼涌而入,侧手端着白釉托盘,上面摆着小巧精致的酒壶和酒杯,行走在人群之中,最终走到桃花宴的中间,在空荡只落了桃花的桌面上一一摆放酒壶,随手将托盘中的桃花也按照事先排练的位置摆放好,白釉酒壶放在古朴贵重的梨花木上,陪衬着刚刚摘下的桃花枝,古韵十足,越发衬的酒壶精美秀气。   侍女执起酒壶,将酒杯一一斟满,粉红的酒浆落在洁白的酒杯中,景美人美衬的酒更美。   沈凌嘴角略勾了勾,十分满意自己设计的美景,对着众人拱手道:“各位请。”   桌子上只放了够每人一杯的酒杯,也就是每个人拿完了属于自己的一杯之后是再也没有下一杯可品的,酒贵精而不再多,他总得给这些人一个印象,此酒难得,十分的难得才行。   众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停的有人看向沈凌,沈凌坦然相对,反正他都打算好了,只要有人问,他就让侍女拿酒,谁问给谁拿,喝多少都有,但是要全部加酒,抱歉,那就只能每个人都来向他要酒才成。当然,整个诗会只给一杯酒显然是找骂的,后面吃饭的时候自然还有其他的桃花酒拿上来,但是此刻,抱歉没有了。   整个会场有那么一刻的寂静,众人都面面相觑,但是文人的骨气傲气摆在那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找沈凌询问为什么只有一杯酒可品,众人都默默的端着自己的酒杯,一点一点的抿着杯中的酒浆,要是一不留神喝完了,旁人都还端着酒杯,那自己可就尴尬了,再说了,还要作诗呢,喝完了酒没有了灵感来源,还怎么作诗?   傅老坐在凉亭里转向穆府台说了一句,“这位沈老板心思倒是精巧。”也不知是说沈凌摆出的这幅阵仗,还是说他控制酒量的事情。   穆府台点点头,“这人一贯聪慧过人。”   傅老捋着胡须,没有说话,等酒品过,摆饭的侍女又鱼涌而入,将桌子上的酒壶收起,还各自走到客人面前,行礼取回酒杯,许多还未喝完酒的人见此连忙一饮而尽,将酒杯递给侍女,颇觉尴尬,早知道如此,就刚刚喝掉算了,何至于现在牛嚼牡丹,什么滋味也没有品出来,只在口中留下了淡淡余香。   穿着素雅的仆人搬来桌子在外围摆了一圈,侍女取走酒杯之后端着精致的小点走到桌子前,将点心放下,又有人送来了烤鸭的鸭皮跟包鸭皮的面皮,一一摆好,各色的点心菜品均是一小碟一小碟的,还放了筷子,桃花酒整坛的被搬到中间原本放酒壶的梨花木桌子上,仆人开启封口,浓烈的甜香四散开来,又取出酒具,将酒浆斟出倒入酒壶之中,交给倒酒的侍女。   “好酒!”刚刚没怎么品出滋味,或者一口闷下去的客人忍不住赞许道,当然,他们也许赞许的不是桃花酒,而是又有酒可喝的事情,来了一趟桃花诗会,万一真的只喝了那么一杯,回去后人家问他,酒怎么样,这让他们怎么说?说只有一杯,一开始我没舍得喝,后来收杯子的时候我一口闷下去了,什么滋味也没品尝出来?岂不笑话。   随着酒坛打开,诗会的气氛也热切了些。   沈凌又拱手道:“诸位,平时宴会咱们都是一人或者两三人一桌,一坐便到宴会结束,今日沈某倒想来点不一样的,若有失礼之处,请各位勿怪。”   众人早就看到仆人摆饭的地方不对,见沈凌说话,也都好奇的抬起头来。   沈凌又道:“这次宴会,各位自行取小碟食用,用过的小碟放在那边的空桌上自有侍女打理,大家可以端着小碟和想要在一起聊天的知己好友一起,待在任何想待的地方,赏景聊天品酒都可,举止随意,假山旁的桌子上有笔墨纸砚,众位任何时候都可以去使用,约两三好友一同围着桌子端着小碟一边吃一边写诗作赋也可,都随意,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桃花酒,也是自行取用,希望各位能有宾至如归之感,各位请自便!”沈凌最后拱了拱手。   众人也就动了起来,有人朝着饭桌而去,有人朝着桃花酒而去,也有人直奔笔墨之处,满心都想着写出最好的诗词,在此扬名。   沈凌走到凉亭里,侍女已经把点心菜品都摆放在里面的桌子上,沈凌是准备过去推广一下烤鸭的吃法的,这种东西怀州很多人知道,不会吃的人等下看别人也能学会,但是凉亭里这几位主估计得他亲自教,让侍女帮忙包才行。   沈凌又陪着凉亭里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下人捧着会场中人写的诗词过来,交给穆府台等人传阅,沈凌后退一步,垂手不语。   “傅老觉得如何?”穆府台笑着道,他倒觉得这其中颇有几首不错的,应该能得傅老赞许。   傅老不说话,表情也不太满意,穆府台笑容收敛了些,“傅老觉得不妥?”   傅老这才说话,“那四句诗通俗易懂,大俗大雅,形同口语,你觉得配上这些辞藻华丽诗词妥么?”   “这……自然是不妥的。”穆府台脸色不太好看。   “再者,刚刚沈老板也说了,此诗源自某位隐士随笔所记,此诗虽然还没有点出诗人心境,但是想也知道,不该是这些赏景赏花期许前程心情开怀的诗词的。”   “确实如此。”穆府台点点头。   “沈老板以为呢?”傅老转向在旁边装柱子的沈凌。   沈凌一顿,“这……沈凌不知。”沈凌垂下头去,难道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们的诗词不好吗?他又不是太傅。   “既如此,那继续写吧!”傅老眯着眼,显然不着急,一副好诗不怕晚的模样,旁边侧耳偷听的人一方面尴尬不已,一方面又觉得深受点拨,毕竟傅老也是当朝太傅,腹内诗书不是旁人可比拟的,即使是不知身份,但随口指点两句,就让这些连进士都不是的所谓文人们受益匪浅,于是众人又都回去乖乖写诗了,没有一人不满。   沈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诗会接下来的进行步骤不可能按照他这个主人的意思来了,得看这位太傅大人的心情,但是这位太傅大人在想什么?沈凌预感更不好了。 第六十二章   众人又送上一轮诗词,还是被傅老批评的一无是处,天色已经不早了,沈凌只得硬着头皮过去道:“几位大人,可要用点心?我让下人拿来些。”都已经距离中午饭这么久了,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几位是不是也该走了?!让他随便挑一首差不多的结束这场诗会吧!   几人似乎没有听到,傅老优哉游哉的坐在座位上,抿着碧芳酒,比起桃花酒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种酒,闻言不赞同的对着沈凌道:“不必了,古人云,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才能有所得,所谓作诗,一定要一心一意的投入进去,才能出佳作,连饥饱都不会记得,哪里还需要什么点心呢?不但我们不要点心,下面的众位名士也不需要点心,想来众人都还沉浸在诗词之中,是想不起口腹之欲的。”   不!我觉得他们想得起!沈凌在心底默默的喊着,嘴上却道:“是,沈凌俗人一个,还请勿怪。”   沈凌躬身退下,蒙蔽的走过会场,在场的众人也没有人敢在穆府台离场之前先行离开,只能干站着,绞尽脑汁的想写出诗词让这位傅老满意。   沈凌去了后面的房间里,韩实已经在吃晚餐了,“还没有结束吗?”韩实放下碗筷站起来问道。   沈凌摇摇头,“那位傅老是要逼死怀州的名士们啊!不对,他是想逼死我啊!”沈凌无奈道。   诗会再这么拖下去,可就全砸了,即使是到时候离场,一个个饿的走不动道,回去一想,要不是他邀请来的,他们何至于受这些罪,还没有出风头,还落得一个写不出好诗的名义,以后不砸场子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宣传桃花酒碧芳酒?!   穆五扯着穆鸿锦的衣袖走进来,脸色不好看的道:“给他弄点吃的。”   “好。”沈凌站起来点点头,神色还很沉重,嘱咐下人去拿饭菜,都拖到这个时候了,后厨早就做好晚饭等着随时喊开饭了。   穆鸿锦不满的扯回自己的袖子,脸色很不好看,怒气冲冲的道:“我不!想不出诗词我就不吃饭!”   “读书读傻了是吧?不吃饭饿坏了身体怎么办?!”穆五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在来之前已经跟穆鸿锦有过一番交谈,还被堵了回来。   “饿坏就饿坏,旁人吃糠咽菜都成,诗人醉卧山林更是美谈,怎么到我这里,连饿一顿都不成了?而且,傅老说了,想不出诗来就更要好好想,不能只想着口腹之欲,本来我是没有想的,一心只在诗词上!都是你非要拉我来吃饭!”穆鸿锦怒气冲冲的道,朝着韩实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韩实茫然的看着两人争吵,随手递过去一个包子,“吃么?”   穆鸿锦看着包子,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他跟韩实熟悉,在穆府的时候同桌吃饭很多,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拿过来就咬了一口,继续怒瞪穆五。   穆五点点头,无奈道:“吃饭就好。”   沈凌:……   下人端了饭菜过来,穆宏远和陈宇泽也跟了进来。   “你们是闻着味儿来的吧?”沈凌笑了。估计外面的人都开始有些饿了,毕竟,中午的时候吃的都不算是正餐,只是些点心之类的,哪里想得到诗会会拖这么久。   穆宏远两人还真不是,“我们是从厨房一路跟过来的,陈宇泽说他路熟,要带着我去厨房偷吃的。”穆宏远义正言辞的把身边的小伙伴给卖了,“当然,我是去阻止他的,却没想到,在外面就看到有下人竟然端着饭出来往这边走,我一想,这谁啊!傅老都说了不给吃东西,竟然有人偷偷的吃饭,所以我们是来抓贼拿赃的。”   “顺便分赃对吧?”沈凌让下人把饭菜摆好,招呼陈宇泽过去吃东西。   “是的。”穆宏远纠结了一下,严肃的点点头。“老子饿了。”陈宇泽已经凑过去吃东西了。   “穆五,一起?大家凑合一下吧!”沈凌道。   “对啊!穆五来一起。”穆宏远朝着穆五招手,手里还捏着一个包子。   穆五摇摇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韩实已经吃的半饱了,乖乖让出位置给旁人,自己走到一旁,“外面不能开饭吗?”   沈凌道:“对啊!来了位贵人,他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他非要作完诗才给人吃东西。”   “那就给他作诗啊!”韩实道。   “就是做不出来啊!你看,连三公子都难为成这幅模样,怀州哪里还有人拿得出手?”沈凌笑着摊摊手,他也算是看了一下午的诗词了的,果然还是觉得穆三公子的名声远播是有道理的,众人之中,他的诗词一直属于上乘,连他的诗都过不了,旁人真的没什么好指望的。   “那你写啊!你写诗也很厉害的!”韩实看着沈凌,目光满是信任,沈凌想转头告诉韩实,他平时写字不是在写诗,只是在默写,不是自己原创的。   穆五目光微动,转向沈凌,“你真的不记得后半阙了吗?”   “额……”   “你记得对吧?!”穆五道。   一犹豫就被发现了?沈凌略顿了顿,不接话。   “现在看来,这位太傅大人的目的一直都是你,他要的是原版的整首诗,而非后人续写的诗词。”   沈凌犹豫了一下,“但是我现在把后半阙送上去,不是显得我在骗人?我宁可所有人都饿着回去,也不想冒这个险,这不是送上去把柄,给他个能收拾我的理由吗?”这可是欺瞒朝中大臣的罪名,可大可小的,为了赚钱把能威胁小命的把柄送给别人,他才不干。   “那就假借三公子的名义。”   “啊?”穆鸿锦抬起头来,有些懵,刚刚是不是聊到他?   “三公子一贯有诗才,说这后半阙是他写的,想来是没有人怀疑的,要是这位太傅大人连这诗的后半阙都不满意,也看不出好歹,咱们就再想办法。”   “不成!”沈凌皱眉,“若是他满意了倒还好说,若是不满意,我们绝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后半阙交上去了,诗这种东西每个人的欣赏角度都不一样,万一这位太傅对这首诗的后半阙期待太高,真正的后半阙也不能让他满意怎么办?总得暗示一下他,这就是诗的后半阙让他别再折腾了才行。”   “那就只能你自己送诗上去了,你直接告诉他,这就是后半阙,别挑挑拣拣的不让人吃饭了。”穆宏远憋气的嘟囔道。   沈凌和穆五停了一下,许久,沈凌道:“那就不告诉他是谁写的,问急了就说是三公子,却又做出这诗绝非三公子写的,而是原版的意思,这就能讨一个巧,抓不到我欺骗朝中大臣的证据,非要硬抓,那就说是三公子写的,反正就是死不承认。”   “会连累三公子吗?”穆五关心的是这一点。   “不会,三公子是双儿,年龄又大了,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不适合再出来抛头露面,即使是写了诗词,匿名交上去也是可以的,又不是罪过。”沈凌道。   穆五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沈凌交诗词上去,暗示傅老这是原版,又不说谁是原作,如果傅老的目的只有后半阙,那便极大可能不去追问诗人是谁。如果傅老目的不明,非要追问诗人身份,那就把三公子供出去,三公子有隐藏名字的理由,他是双儿,而且是将近成年的双儿,不适合出风头,这样,即使是傅老也说不出什么,还有,穆府台是傅老的一脉,更是太子一脉,自己人不会互相残杀,扯上了三公子,也就完全的和沈凌无关了,而三公子也不会有事。   “好。”穆鸿锦点点头,“就用我的名义吧!但是能不说我的名字就不说,我不喜欢别人的诗挂在我的名头上。”穆鸿锦嘟着嘴,皱起鼻子。   “好,多谢三公子。”沈凌拱拱手。   穆宏远叹了口气,“会写诗就是好啊!”   沈凌让下人拿了笔墨纸砚,准备默背出来让穆鸿锦去写,被穆五拦住,“三公子不喜欢别人的诗挂在他的名头上,为防旁人日后知晓,觉得三公子夺人诗词,还是你自己写吧!反正是匿名交,找人代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沈凌白了穆五一眼,只得自己提笔去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好诗,好气魄!”穆鸿锦想了一下午的后半阙,早就眼巴巴的期待着有人续写,看到沈凌要写出真正的后半阙,连忙凑过来看,见沈凌写完,更是不自主的赞许一声,不过他还是有些疑问,“咦?这可不止后半阙?”   沈凌默默的捂脸,“这种细节就不要太在意了吧!”   “好吧!”穆鸿锦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完整版:   《桃花庵歌》   年代: 明 作者: 唐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第六十三章   沈凌带着自己写的诗词亲手送到傅老的面前,表情一派坦然,拱手道:“大人,您看下这一份。”   傅老接过纸张,抬眼问道:“怎么?没有让下人一起拿过来?”之前不都是十几张十几张的拿过来的吗?   沈凌微笑,“这一份,也许您会满意,所以,我亲自拿过来了。”   傅老捋着胡须,突然道:“好!”似乎明白了沈凌话中的意思,这才低下头去看,等到看到最后一句,眼前又是一亮,赞许道:“好诗!朗朗上口,却又韵味十足,特别是最后一句,佳句啊!佳句!足以流传千古!好诗!”   沈凌看着傅老激动的模样,心中略松了口气,至少这位真的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这人应该纯是一个诗痴,所以才会被请帖上的诗词引来,又会为了得到后半阙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跟他耍了那么久的心眼儿。   傅老抬起头,苍老的有些浑浊的双眼似乎闪着狡猾的光芒,沈凌不自觉的提高警惕,表情越发恭敬,“这诗是谁写的?”傅老问道。   沈凌拱手,“此人不愿意因此扬名,所以嘱咐我不许将他的姓名说出去,还请大人勿怪。”   “这是什么话!我们大人还能吃了他不成?”傅老身边的其他人开口道。   傅老抬了抬手,阻止身边的人继续说话,看向沈凌,就在沈凌以为傅老会继续追问,他都做好准备适当的将穆三公子的名字放出来,然后往他年龄婚事上扯,来使得对方无法责怪,傅老却点点头。“不想说便不说吧!”   沈凌一腔话语都已经憋到嗓子眼,就等着对答了,却不想敌人自己先退兵,沈凌差点憋了个脸通红。   “沈老板怎么了?”注意到沈凌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穆府台随口道。   “没事,就是,紧张。”沈凌笑笑。   “紧张什么?我也不是恶人。”傅老闻言反倒笑了,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   沈凌也跟着笑,“大人虽着常服却自带威仪,沈凌自然是,有些紧张的。”   傅老点点头,“你不必怕,我只是为诗而来,而且,你既说了,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便该有些隐士风度,怎么反倒像个凡夫俗子,在意权势身份这些虚名呢?”   沈凌愣了下,什么叫做他既说了,这诗也不是他写的啊!虽然他暗示了傅老这诗是原版,可是,从未说过是他写的吧?到底他什么时候给了傅老这种错觉?!   傅老显然没有感慨完,“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此乃真隐士啊!”说着,还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沈凌。   沈凌:……   确实是有哪里不太对!   “得了,酒已品,诗已选,我们也该走了。”傅老看向穆府台,穆府台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   “沈老板不必送。”傅老微笑着抬手阻拦沈凌相送的意思,“你忙你的。”   等到将穆府台一行人送走,沈凌还是有些蒙蔽,但是这种事情他又没法解释,身后的人已经围了上来,“诗呢?诗呢!那位大人最后选择的诗呢?!”众人仿佛饿狼看到了食物,眼睛发亮的盯着沈凌,沈凌被盯的后背发冷,连忙让下人把诗词拿来给众人传阅。   众人传阅了一番之后,各自又品鉴了一番,竟一个人也没有叫嚷着饿要吃点心,一个个竟真的沉浸在诗词之中,完全达到了傅老所说的忘食的境界。   “果然好诗,只怕此诗能留名千古,唉,可惜我才学不济啊!”有人捶头顿足,觉得自己错失良机,又或者是在懊悔自己为什么写不出这样的诗词来。   “老板,这诗是谁所写?”有人终于想起来凑过来问,顿时引来了一群人的瞩目。   沈凌觉得,是时候解释一下这诗不是他所著的了,也就咳了咳,道:“也是在场客人中的一位,只是他不愿意透露姓名,而我又答应了他,只能替他保密,还请各位勿怪。”   看吧!是客人,不是他!他是主人!   众人都是读了书的文明人,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们也不愿去逼问,但还是凑在一起猜测到底是谁,也有人往穆三公子身上猜,沈凌默默的转身离开,准备让下人先拿上来一波点心,给这些人垫垫肚子,估计等他们过了这一阵热度,也就想着要三三两两的散了吧!   另一边,穆府台陪坐在傅老车厢的一侧,傅老道:“你这个小友倒是有趣,果然与你说的一样,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穆府台心底还是有些疑惑的,“傅老觉得此诗是他所著?”   傅老轻笑着点点头。“难道不是吗?你既说过,此人不慕名利,甚至想尽办法与你穆家隔开,你拉拢而不得,而此人明明有科举之才,神医之能,却非要选择商之一道,不愿入士,其心性可见一斑。再加上此诗大气潇洒,又处处显示隐士之风,不是与此人不谋而合?”   “即使是有相似之处,但也未必是他所著吧?”穆府台笑道:“也许真的是古籍中的?”   傅老微微摇摇头,“也许吧!但是我自幼博览群书,家中更是藏书无数,却连听都未听过从此人口中传出的诗句,甚至闻所未闻,此等佳句但凡有人听过,也该印象深刻,或留有记载,但是,不但此诗,还有那首碧芳酒的诗词,也是如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不知是他所著,还是当真是我真的孤陋寡闻了。”   被傅老这么一说,穆府台也不确定了,但是他心底还是侧重于这些都是沈凌从古籍中看到的,毕竟,沈凌的师傅可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说不定这些诗都是沈凌的师傅写的呢?也不足为奇啊!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对傅老完全的坦诚,沈凌这人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他并不想让傅老知道。沈凌传承自山中隐士,万一因此引来傅老的好奇,强行把人带走当做大夫,其实对穆家并不好,沈凌与穆家两子交好,必要时刻必然愿意帮助穆家,但是若是被傅老带走,只怕这情分也要变仇敌了,而傅老也未必会给穆家什么好处。   穆府台点点头,“傅老说得有理,确实奇怪。”   傅老眯起眼,也没有再多提,虽然沈凌有些机智,懂些医术,甚至还考中了童生,他夸赞一句神医之能,科举之才,但是在傅老眼里,却也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般人才,完全不值得他拉拢,京城中人才济济,真正的神医才子多得是,不必非要强求一个无心仕途的人。   沈凌这边终于结束了诗会,送客人离开,众人才各自散去休息。   次日,天刚微亮,穆府的下人就来沈凌家里要下单子,来人对着沈凌行了一礼,“沈公子,这单子是穆府的那位贵客的,他不日就要启程离开,想要购买一批碧芳酒和桃花酒带走。”   “好。”沈凌点点头。   “那位贵客说了,碧芳酒不易保存,所以暂时拿的少一些,桃花酒便多要一些。”   “我明白,我这就让人陪你去取货。”   沈凌送走穆府的下人之后,家里便络绎不绝的来人,大部分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也有些是找上门来要购买酒拿到自己的酒楼去卖的。   沈凌干脆让人把尚贤找回来,陪着他一起忙活,尚贤的毛笔字不错,沈凌凑过去看了两眼,越发肯定尚贤出身绝非贫寒,不然练不出这么一手毛笔字来,在滁州家世不错的人家,还叫做尚贤的,其实也没有几家对吧?沈凌将念头放在心底。   “没有存货了。”尚贤凑过来低声道。   沈凌一顿。   “本来我们也算是胆子大的,酿制了不少酒,但是却挡不住买酒的人多,快要没酒了。”尚贤捧着账本道,“大户人家一要就是好几十坛,一副要拿去送人的模样,真的拿不出来了,怎么办?我们得罪谁?”尚贤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撩袖子干架的架势,但是他也没说错,今天来买酒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再不济也同是怀州的商贾,不给谁酒都是得罪。   沈凌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碧芳酒好说,酿制周期短,但是桃花酒最次也要一两个月的酿制才行,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桃花可用了。”方圆百里能收购的桃花,其实已经收购的差不多了,荷花也是。   “抬价呢?”沈凌突然道。   “抬过了,都是大户人家,讲究的就是个面子,不是钱,人家不介意,就想要碧芳酒和桃花酒。”尚贤道。   沈凌叹了口气,“我竟然还有为买家太多而发愁的一天。”   尚贤用目光表示一下不走心的同情,道:“要不你出去道个歉,说酒是真的不够了?”   “不,桃花酒暂时不卖了,放着。”沈凌道。   “那客人怎么办?”尚贤有些惊讶。   “就说没酒了,卖不了了,本就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哪里能无限的往外卖呢?”沈凌坦然道:“既然要得罪,那就一次得罪光吧!这样反倒不是得罪了,谁让他们都来晚了呢?”   尚贤想了想,点点头,“成,反正是他们来晚的,也不是我们刻意不卖给他们的,再说人这么多,也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不算得罪。”   “还剩多少桃花酒?”   “一酒窖。”   沈凌:……   尚贤似乎是看出沈凌的意思,瞪大眼睛道:“我作为管事难道不应该未雨绸缪?这么卖下去是真的不够了啊!”   沈凌揉了揉眉心,“那碧芳酒呢?”   “这个少,还有十几缸,主要是你回来之前,酒楼里降价卖的太多,说起来刚刚还有人问我怎么涨价涨的这么快,前几日碧芳酒还不到这个的一半价格呢!”   “那你怎么说?”沈凌连忙道。   “我说,碧芳酒酿出来的时候老板不在,下人随便定价,以为卖出去就行了,他们哪里懂得?没看老板一回来碧芳酒宁可不卖,也不给卖低价了吗?而且,诗会上没听说吗?穆府台的贵客,那位大人,人家最喜欢的就是碧芳酒,这东西,俗人看不出它的价值,没那个眼光,真正的高人雅士才知道它多好。”尚贤道:“放心,我把人堵的哑口无言的。”   沈凌:……   “好吧!”沈凌点点头,能圆回来就好。   “对了,我要去一趟成县,定制一批桃花瓶,把那首诗写在瓶子上,做成白釉青花的酒瓶,你在怀州看着场子。”   “成,您放心。”尚贤点点头。 第六十四章   沈凌跟怀州的朋友道别之后,就带着下人去了成县,还顺道叫上了赵松,赵松曾经帮他运过桃花瓶,这次去成县,他自然还要叫上他,顺便请人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   酒楼里,赵松穿着细棉布的衣物目光漂移不定,沈凌倒了杯酒给赵松,“吃啊!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你的刀没带着吧?”赵松紧张了一下。   “带了,不过是小刀,放心,咱们是朋友,我总不会对你下手。”沈凌笑着拍了拍赵松的肩膀,赵松却默默的缩了缩,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平常,抬眼看着沈凌,这人到底来找他干嘛的?他自己都亲自来了,也不需要他运送桃花瓶了,干嘛突然又来找他?难道知道了他吃回扣的事情?!   赵松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细棉布,很后悔自己没有把以前的破旧衣衫穿出来,没事穿这么好干嘛!这人可是会杀人的。   沈凌的目光随着赵松落到他的衣服上,没什么问题啊?不懂为什么赵松看起来这么害怕,他到底给这人留下了一个什么印象,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沈凌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正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不是说酒桌是男人交流感情最好的场所吗?沈凌又给赵松倒了一杯酒,“喝酒,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帮我的忙,替我运送桃花瓶。”   赵松端起酒杯,“不敢不敢,应该的。”   他运送了一批桃花瓶,吃了将近几十两银子的回扣,想来沈凌还不知道吧!不然,早就已经拔刀子砍他了,怎么会请他下酒楼喝酒?这么一想,赵松也就稍微放松下来,态度跟着也自然了些。   沈凌见气氛果然好了不少,又跟着聊了不少事情,甚至谈到了赵松十分感兴趣的成县名妓的事情,直谈到赵松拍桌子擦口水。   “既然那么喜欢?不如去看看?”沈凌淡定的微笑。   赵松一顿,惊讶的看向沈凌,片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没钱吗?”说着,目光还瞟了瞟沈凌,露出一脸谄笑。   “我请你。”沈凌果然没有让赵松失望。   “真的?”赵松猛地站起来,搓着手看着沈凌,一脸抑制不住的喜色,“那个,那个,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过就是帮你运了一次瓶子,再说我也拿到酬金了,十两银子呢!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钱?”   沈凌继续淡定的微笑:“咱们是朋友。”   “这……呵呵……朋友,对,咱们是朋友。”赵松快速的点头。   “不过我就不去了,我是有家室的人,那种地方我夫郎肯定不想我进去。”沈凌随口道。   “没事,这不是嫂子没来嘛!一起去玩呗!你可不知道……”   “不去。”   赵松一顿,也不强求,不去正好,他就算偷偷扣下一点钱沈凌也不会知道,见此,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了。”   沈凌这才点点头。   沈凌两人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楼下的街道上突然传来骚动。   “卫将军回来了,卫将军打了败仗回来了。”街上跑过去一个人,整个街道瞬间沸腾了起来,沈凌皱眉看着下面,赵松已经喃喃道:“原来逃难的人说的是真的啊!滁州真的沦陷了。”   “这位卫将军,似乎在哪里听过,是不是说书人说的,楚辞军师话本里的卫将军?”沈凌问道。   赵松转过头来,也没有起疑沈凌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解释道:“不是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位卫将军是他的儿子,话本里的那个卫将军,早就是兵马大元帅了,年纪也大了,根本不常带兵打仗的。”   赵松这边跟沈凌科普了卫家的家谱,告诉沈凌卫家有两子,一个男子一个双儿,皆在战场上,只是不知道这次带领败兵回来的是哪个,那边街道上已经有军队走来,一个个看起来人困马乏,而且伤员居多,消息很快的在成县传开,不多时,就已经有人在酒楼里议论。   “听说这些人都是伤兵,回来养伤的。”   “好像卫将军也受伤了,才跟着队伍一起回来的,卫小将军还在率领将士迎敌,等着朝廷搬救兵呢!”   “对,听说要在成县修整,然后从咱们这里运过去一批粮食给前线。”   酒楼里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晋国还没有安稳多少年,很多年纪大一些的百姓都还记得战乱是何等模样,难道这才十多年,就要再来一次了吗?只能希望卫小将军真的能挡住敌军,等到朝廷的救兵吧!不然,成县作为粮食汇集交易的大县,肯定会引来敌军袭击的。   沈凌眉头也皱了起来,且不说战乱之时生意根本没法做,就说他自己,也是不希望遇到战乱的,小石头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要是到时候真的到处战乱,贼寇流窜,他带着刚出生的婴儿和身体虚弱的韩实,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赵松表情看起来也是蔫蔫的,嘟囔道:“就靠一个双儿挡住敌军,是不是太玄乎了些,我晋国难道就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了吗?”   旁边有人听到赵松的话,接话道:“卫家自开国起便守卫边疆,征战沙场,一门三杰,即使是卫小将军是个双儿那也比男子都厉害,他的名声也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怎么就挡不住敌军了?!你是巴不得敌军打到成县对吧?”   “对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酒楼里不停的有人责骂赵松,似乎觉得他说的话不吉利,甚至脾气暴躁一点的都要跃跃欲试的想要揍人了。   赵松也知道自己说这话不好,容易乌鸦嘴,犯了众怒,连忙一缩头,不敢再吱声,众人又回到自己的讨论里,算计着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派兵出战,说着说着,又讨论到朝政上,说皇帝年迈,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征战沙场开拓疆土的魄力,人都说老而昏庸,老了就容易贪图安逸,万一皇帝雄心壮志不在,到时候做些昏庸的决定,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晋国建国并不久,很多年长者都是前朝遗民,又加上朝廷羸弱,对百姓的威慑力也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更没有庶民不得讨论政务的规定,所以众人谈起朝政来简直没有一点顾及。   沈凌听了片刻,往窗外看了一眼,一辆马车被将士围在中间正往前走去,灰色的车厢上竖着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卫字,“那里边不是将军吧?”沈凌随口道,扯出一丝苦笑,心情有些不好,军队之中除非重伤员应该不能坐马车,而重伤员的马车也不会竖一杆旗帜,被众人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那里边,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啊!   但是,能让一个将军伤到连骑马走路都做不到的伤势,沈凌觉得,这伤可能真的不轻。滁州刚失,军困马乏,士气低落,将领重伤,只留一个将军孤军奋战等待援军,怎么看,这情况都不太妙。   沈凌话音刚落,酒楼里的人就连忙探头朝着外面看,果然看到卫将军的马车,一个个的表情越发难看,显然和沈凌想到一起去了。   等到军队过去,酒楼里的气氛也久久没有缓过来,众人依旧沉浸在低气压之中,赵松也没了喝酒的兴趣,沈凌便付了钱与他一同离开,走到酒楼外,沈凌给了他足够的嫖资,让他自去找成县的名妓潇洒快活,才让赵松脸色好转,兴奋的看着沈凌一副简直要跟沈凌结拜的架势。   “兄弟啊!你可真仗义,不说其他的,心意我领了,我明白,我明白!日后若有差遣,赵松绝对随叫随到,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自家兄弟!”   沈凌拍了拍赵松的肩膀,“去玩吧!我要回客栈了,你知道我住在那里。”   “知道知道!那必须知道啊!这街面上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明儿我去找你,不是要来定桃花瓶顺便做生意吗?我跟着啊!那我一定得帮忙。”赵松拍着胸口保证。   沈凌笑了笑,跟赵松道别之后也就回去。   这边,赵松拿着钱脸上的笑容从灿烂慢慢的变得有些挣扎,这么多钱,拿去嫖是不是太奢侈了,这可是能够嫖名妓一夜的钱啊!他除了上次吃沈凌回扣,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这打仗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赢,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家子人呢!手里有点钱也好过一点吧?哪怕买点粮食存地窖里也不嫌多啊!   再说了这么多钱得能买多少肉啊!够他全家吃半年都富裕的,睡什么女人!!   赵松把银票塞到衣服里装好,还用手拍了拍,感觉了下银票的存在,便朝着妓院而去,走到妓院外,赵松也没有进去,而是看着白天安静如鸡的妓院狠狠的啐了口,晚上爷来门口看一眼饱饱眼福就成了,进去干嘛!浪费钱!便大摇大摆的离开,朝着银庄而去,他也知道,要是真的打起仗来,银票是兑不来钱的,必须先对好银子。而且,乡下人对银票没有多少认同感,总觉得没有沉甸甸攥在手心里的银子实在,赵松虽然也认银票,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更喜欢银子的,所以他要先把银子兑出来。 第六十五章   次日,赵松便一脸喜意的出现在沈凌门前,眼底还带着青黑,一看便是睡眠不足,沈凌看着似乎是潇洒一夜的赵松走下楼梯,一边问道:“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赵松咧着嘴,笑的一脸荡漾,“你可不知道,那美人儿的胸,那美人的腿儿,哎呦,你不去是真的太可惜了。”昨天晚上他在妓院门口蹲了半夜,可算是又看着那位成县的名妓了,那胸那腰那腿儿,简直让他魂牵梦绕。   沈凌跟着笑,却并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有空么?陪我去趟瓷器铺子?”   “那当然有空啊!我赵松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到做到!说了在成县有事找我,有事你说话!”   “没那么严重,只是你跟老板比较熟而已。”沈凌笑道。   “那当然,有事随时找我,成县大大小小三教九流就没有我不知道不认识的。”赵松拍着胸脯保证。   沈凌觉得赵松可能有点激动过度了,也不好打消他的热情,毕竟是他用钱砸出来的,热情打消了他的钱也就白花了,也就道:“那就走吧!我对成县不熟悉,正好你路子熟。”   “那必须熟,走,一边走我一边跟你介绍。”赵松道。   沈凌跟着赵松一起出门,随便走到哪里赵松都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周边店铺的店家和背后的老板是谁,简直要给沈凌口述一副成县商业势力分布图,沈凌只是笑着听着,暗暗想到,赵松确实是个聪明人,其实赵松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很清楚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些的。   有些底细,只有当地人才能清楚,外人是很难得知的,赵松很明白,自己找他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熟悉当地的情况,所以才会这么的滔滔不绝。   沈凌和赵松走到街口,赵松道:“平时这里都是卖粮食的,大大小小的车拉着粮食来这里交易,但是要是朝廷发通告,也会张贴在这边,砍头的话也是这里,说白了就是菜市口,只是成县一天到晚都是卖粮食的,所以这边买卖粮食的多。”   沈凌点点头。今天的街口倒是没什么买卖粮食的人在,反而显得有些冷清,赵松不解的挠了挠头,伸手拉住旁边的一个小贩,“这里是怎么了?卖粮食的呢?”   街边卖竹筐竹篮的小贩似乎是认识赵松,语气熟稔的道:“你还不知道呢?粮食都被当兵的买走了,现在所有卖粮食的都去衙门卖了。”   赵松哦了一声,了然,卫将军来成县驻扎养伤就是因为这里粮食多,自然是要买粮食的,他倒是忘了这一点。   小贩又道:“那儿,贴的告示,不但收粮食,还收药材,还高价聘请军医去前线,估计是没什么人愿意去的,哎,我要是卖药材的就好了,你可不知道当兵的要收多少药材,简直来者不拒。”小贩羡慕的道。   “那粮食还来者不拒呢!”赵松道。   “那能一样么,粮食能放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金贵的,药材虽然也金贵,可是哪有战乱的时候卖钱多?还不是一下子就发了?”小贩瞪大眼睛。   赵松准备跟他辩驳两句,沈凌已经朝着街口的告示走过去,告示前还三三两两的围了不少人,沈凌看完了告示,果然只有三条重点,买粮买药找军医,不过小贩漏说了一条,估计是觉得跟一般人没什么关系才没有说,告示中道,卫将军的伤势不轻,衙门寻民间神医前去给他诊治,沈凌眉头微皱,已经伤到一般大夫都救不了了吗?看起来性命都有些悬啊!   若是卫将军就这么伤势过重死了,那本来就低落的士气是不是直接可以跌到谷底,这仗也不用打了?沈凌觉得有些头疼。   他是想救卫将军来着,一般的治疗他也能装出来,神医也能继续冒充,可是,既然卫将军伤的这么重,那养伤必然要养上个半年数月,照样不能上战场杀敌,而等他伤好黄瓜菜都该凉了。   沈凌觉得自己还是蛮自私的,他想救人并不是为了让卫将军快点好起来,而是想要挽救士气,再给战场送过去一个能打仗的将军,他甚至都不希望这位卫将军就此躲在后方毫无性命之忧的养伤,他希望他马上好起来再去打仗,保一方安稳。   赵松已经跟小贩讨论完,朝着沈凌这边走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遇见熟人了,随便聊两句,等烦了吧?咱们继续往前走。”   沈凌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问关于衙门的事情,就跟着赵松一起离开,朝着瓷器铺子而去,既然打算要做些类似神迹,让人一夜痊愈的事情,就不能让任何人把事情和他扯上关系。   沈凌跟着赵松去了瓷器铺子,参观了一番对方的烧瓷场地,才定下了一批印了桃花庵歌的桃花瓶,瓷器铺子的管事还很奇怪的问道:“这诗真的要写匿名者著?这位诗人当真不想扬名?”   “不想!”沈凌肯定的道,且不说抄袭旁人诗词当做自己的无不无耻,就说他自己本来也没有这个水准,万一弄出一身会作诗词的名声,日后旁人找他作诗怎么办?一作准露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署名都不是个好事。   定好桃花瓶之后沈凌又嘱咐赵松帮他运到怀州,赵松一口答应,沈凌才回了客栈,让赵松回家去。   下午,沈凌大摇大摆的进了县衙,表示自己是个大夫,只是实力不济,不知道可否让他看一眼将军的伤口,县官几乎已经对来的大夫来者不拒了,大不了也就是救不了而已,也不管沈凌有多年轻,行或不行,看了沈凌带的路引等身份证明之后,确认沈凌不是敌人奸细,也就让他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快要油尽灯枯的卫将军。   卫敬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沈凌能感觉到他还清醒着,并没有睡着,只是没有力气或者根本不想理会他而已,也是,这些日子估计来看他的大夫不少,他又伤到危及生命,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每个人都打招呼,估计连瞟一眼都已经觉得疲惫无力了吧。   沈凌也不计较,旁边的一个亲兵面无表情,大约是觉得沈凌太过年轻,根本就没什么可能救卫将军,只是例行公事的仿佛背词一样道:“伤在了两处,一处肩胛骨,正好伤到右臂,看得到骨头,也有裂纹了,一剑插在了腹部一侧,洞穿。”   沈凌不解,“洞穿还……”这话不妥,沈凌赶紧默默的闭嘴,用目光表示怀疑,洞穿还能活到现在?那可是腹部,稍微伤到点五脏六腑,那就撑不下去的好吗?   亲兵道:“腹部一侧,五脏六腑没多大问题,只是被踢了两脚,有些损伤。”   沈凌不信,如果是腹部洞穿的伤口,除非只是腹部旁边的肉皮洞穿,否则怎么着都能伤到内脏的,“我看一下伤口。”   亲兵皱起眉头,“你能不能治疗,不能治别打扰将军休息好吗?每个人来了都要看伤口,每天都解纱布解十几次,却又一个个吓得喊着救不了转身就走,就不怕对将军的伤势不好吗?”   沈凌低着头,做出一副我就是医术不济但就是想试试的模样,有些委屈的道:“你不给看伤口,我就是完全没法治啊!”   亲兵也只是随口抱怨两句,闻言叹了口气,走到卫敬身边,轻轻的掀开被子,解开他身上染血的纱布,一股血腥味散在空气中,沈凌探头去看,伤口正处在腹部稍微偏一侧一点,完全不只是肉皮受伤,这绝对是伤到了内脏了啊!而且这么重的伤,没当场死了就是命大!这人真的还活着吗?沈凌瞪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探卫将军的鼻息。   “活着呢!”亲兵已经见怪不怪,“你们这些大夫也真是够了,救不了就救不了,干嘛一个个的把我家将军当死人,得了,我明白了,你也救不了,滚吧!”亲兵开始熟练的缠纱布,不再瞟沈凌一眼。   沈凌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闻言,也就默默的离开,他只是来装一个稍有医术的大夫,顺便看一眼卫将军的伤口的。   不过沈凌做了那么多年的手术,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世界,论人体构造,他能虐九成九的大夫,包括顶尖的御医和所谓的神医,卫将军身上的那个口子,绝对是碰到内脏了,早就应该是必死的伤口了,但是卫将军又确实是有呼吸,甚至他靠近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眼皮子下的眼球在动,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以那个伤口的角度,不应该是插到肠子中间的缝隙里了啊!沈凌十分不解。   屋子里,亲兵弄好纱布,又把被子轻轻给卫敬盖上,卫敬却睁开了眼。   “将军,你想要什么吗?我去给你拿水?”   “不用。”卫敬虚弱的道,“睡不着而已。”   亲兵眉头紧皱,“大夫说了,好好休息才能养好身体,将军还是在休息一下吧。”   卫敬道:“那些大夫还说我早该死了呢!听他们的有用才怪。”   亲兵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能再找到续命山参的,就算把成县翻个底朝天,我们也一定能找到!”   卫敬没有回答,神思却跑的老远。   那是他跟弟弟去上任的时候,他们途经成县,遇到有农户卖山参,他跟弟弟想着家中母亲,就去了药铺买走了那只长的奇大的野山参寄给母亲,母亲服用补药时用了两片,身体竟大好,连以前的暗伤劳损都恢复了,此山参药效十分神奇,母亲爱子心切,剩下的山参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服用,请大夫做成了药丸又寄回给了他们,用来保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在看到那偷袭的一剑袭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会死,那个角度,他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但是,他却又睁开了眼睛,他的弟弟抱着他哭红了眼,母亲寄给他们的药盒散落在一旁,里面所有的药丸都不见了,而他,活了下来,他的弟弟用所有的灵药救了他的性命,可惜,药丸太少,伤的太重,他到底还是处于生命垂危的边缘。 第六十六章   沈凌这一趟勘察了地形看了伤势,心里也稍微有些谱,虽然不知道这位卫将军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他的灵泉也不会因为卫将军身体特殊而不发挥作用,总之,把灵泉给卫将军灌下去就行。   问题在于,如何把灵泉给卫将军灌下去。   县衙防范并不算森严,可是沈凌又不是武林高手,完全没办法飞檐走壁混进去,看来只能讨巧劲儿了。沈凌坐在客栈里,托着下巴想着。   夜晚,沈凌穿了一身暗色的粗布衣衫,含胸低头双手插在彼此的袖子里,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他白天围着县衙转了一圈,已经发现了县衙的后门所在,而且,他今天穿的衣服,其实也和县衙里的仆人服饰有些许相似之处,不注意的话,又有夜色遮掩,其实是看不太出来的。   沈凌走到县衙后门处,敲了敲门。   “谁?”一个老伯挑灯开门,疑惑的看着沈凌。   沈凌上前一步,微微抬起头,对着看门的老伯笑着,“我。”   “你是谁?”老伯抬起灯,准备照一照沈凌的脸,沈凌似乎怕光一样的伸手遮住脸,整个人往门里挤,“你又喝酒了是不是?”   “哪有!我都戒酒好几年了!”老伯瞪大眼睛,快速的反驳道。   “是吗?”沈凌熟稔的道。“以前还因为喝酒误事被人逮住过,竟然戒了啊!难得。”沈凌不信一个看门的人直到这么大的年纪没犯过错被人抓住过,而且,大户人家的仆人,除非是小姑娘小丫鬟,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喝酒的,他这么说其实有极大的几率蒙对。   老伯果然没有再想着要照一照沈凌的脸,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相信沈凌是这里的仆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生,连身形都不熟悉,为了隐藏身形,沈凌其实一直都弓着腰,做出一点微微驼背的模样。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值得说,你哪个院的?不知道夜里不准出门吗?”老伯被沈凌挤进了门,沈凌从靠近门口开始,就一直站在一个随时可以进攻的位置,如果能混过去就混,混不过去他随时也可以一手刀打晕面前的人,只是,打晕人容易露馅啊!明日一定会引得沸沸扬扬,说不定连卫将军的饮食都会全部扔掉再重做,那么他的工夫就都白费了。   “知道啊!所以才不能给你看到我的脸,嘿嘿。”沈凌嘿嘿一笑,压低嗓音,在看门老伯伸手抓他之前,快速的朝着暗处跑掉。   “站住!你哪个院子的?!”老伯朝着沈凌追了过来,但是他年纪大了,摇摇晃晃的也跑不稳当。   “小心暗器!”沈凌低声喊了一下,朝着老伯扔了一串铜钱,铜钱落地发出哗啦的声响,听起来就听得出来至少有十几文钱。“贿赂一下啊!别追我了,要是你再追我,等下我就告诉管家是你放我出去的,还拿了我的钱。”   老伯顿时顿住脚步,瞪大眼睛气喘吁吁的看着沈凌逃走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黑暗,至少是他开门放人进来的,所以管家不会信他,有铜钱在场,管家更是不会信他,而且他跑不过那个小子,根本抓不到人。   看门老伯想了想,只得怒骂一声,“你小子别让我知道是谁!”   沈凌蹲在暗处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看门人,老伯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还是回身捡了钱,一共二十文钱,沈凌并没有拿多,拿多了反而会引来怀疑。   “呸,就这么点钱,臭小子!”看门人骂骂咧咧的转身回去,他的工作是看门,要是管家晚上没事溜达着过去看一眼,发现他不在,那明天可就有他受的了,这也是他根本不可能继续追沈凌的原因之一,在他的认知里,沈凌绝对是县衙不知道哪个院子的仆人,所以也从未往有人潜入进来上去想,自然也不会大喊大叫的叫衙役。   沈凌目送看门人离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沈凌站起身,朝着卫将军所在的房间而去,县衙后院其实并不大,沈凌白天已经观察过路线了,不多时,沈凌就找到了白天走过的路,又遇到了一行仆人,但是沈凌态度自若,那人跟他侧身而过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沈凌顺着路走到了卫敬的房门外,手里恭敬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他从其他无人的客房里顺来的茶壶,轻轻敲了敲门。   亲兵打开门,天色已经晚了,屋里已经熄了灯,但是他要守夜,而正是因为屋里熄了灯,所以沈凌才敢敲门的。   “什么事?”亲兵只是觉得沈凌的衣服像是这里的仆人,也就问道。   沈凌低着头,听声音不是白天那个亲兵,看起来这些人是轮班的,这样更好,若是白天的,他说不定还混不过去,需要动手才行。   沈凌低着头,压低声音,捏着嗓子道:“大人让我给将军送些水,说是听闻晚上多喝些水对伤口好。”   “有这样的说法吗?”亲兵皱起眉头,十分不解。   “大人询问了大夫才这么做的,还说必须是凉开水,所以才让我送来的,这也是大人的一番心意。”   亲兵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实在不像是正经的办法,因为将军重伤,他们这些亲兵也都粗浅的学了些看护伤口的知识,却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也就冷漠的接过沈凌的茶壶,道:“你回去吧!你们大人的心意我们将军心领了。”说着,就做出一副要关门的样子。   沈凌看他的态度也知道他只是客气一下,绝对不会给卫将军喝水的,顿时抬手顶住门,谄笑道:“这位大人,我还是看着将军喝了水再走吧!”   亲兵眸光一冷,察觉到一丝不妥,沈凌下手更快,一拳狠狠的砸在对方毫无防备的腹部,抬手就将一直别在腰间的沾了迷药的湿布巾盖在对方脸上,狠狠的捂住。   杀人不好对吧?沈凌露出一丝冷笑,但是要是湿布巾失败的话,他左边的腰间还有一把匕首,可以划破人的喉咙。   沈凌出手极快,虽然亲兵也有些武功,但是一手端着茶壶,又是毫无防备,没想到沈凌突然出手,竟被打了个正着,只发出一声闷呼,就被沈凌迷晕在门口。   沈凌在亲兵将要瘫倒的时候接过茶壶,将人拖回屋里,关上门。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勉强看得到屋里的情景,卫将军睁着眼睛,艰难的转头看着沈凌,沈凌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布蒙着脸,他准备的就是如此充分。   沈凌朝着床边走过去。   卫将军重伤,只怕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沈凌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个,卫敬的目光对上沈凌,沈凌想了想,略略眯起眼,免得卫敬记得他眼睛的形态。   “你是谁的人?是敌军,还是朝中?”卫敬开口道,表情十分平静。   沈凌没有说话,若非夜里足够安静,他几乎都听不到卫敬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语调简直和呼吸差不多。   卫敬目光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亲兵,“他还活着吗?”   沈凌继续不说话,朝着他走过去。   “我都要被你杀了,这样都不肯回答我,让我死个明白吗?”卫敬显然是把沈凌当做来杀他的人了。   沈凌走过去扶好茶壶,将壶嘴对准卫敬,卫敬又道:“想我卫敬英雄一世,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被人毒死在床上,早知如此,真该战死沙场,也不用浪费那么多神药。”   沈凌顿了顿,病人一直说话,又躺在床上,直接灌下去会不会噎死?   算了,还是直接浇伤口吧!根据从穆宏远身上得到的经验,这灵泉也能直接外敷,同样具有效果。   沈凌掀开被子,解开纱布,血腥味又弥散开来,沈凌将壶口放的低一些,朝着伤口一侧轻轻滴水,“嘶……”卫敬忍不住痛呼,“要杀直接动手,何必如此折辱我!”   沈凌没有理会他,水一点点的滴落在伤口上,卫敬看不到,他却能透过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到水并没有顺着身体流下,而是滴进伤口便消失了,果然神奇!   沈凌没有停止,直到滴进去半壶水,他几乎肉眼可见的看到卫敬的伤口长出新肉,慢慢的覆盖住伤口,只留下浅浅的口子,沈凌才转向肩膀上的伤口,水顺着伤口往下滴,一点点的愈合卫敬的骨头血肉。   卫敬麻木的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一动不动,他觉得身上的伤口都快疼到麻木了,几乎已经没有多少痛觉,但是他不敢动,毕竟他不想死,要是对方不动手杀他的话,那么,他还是想活的久一点的,毕竟,他还有太多的责任要担负,也有太多的不甘心。   卫敬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床幔,等着对方随时对他下手。   沈凌晃了晃茶壶,没多少了,又偷偷伸出手指插到茶壶里,水流顺着指尖落在水壶里,卫敬也没有发现沈凌的小动作,沈凌注意着将灵泉顺着壶壁流下,不发出什么声响,又不停的晃着茶壶,掩盖水声。   又半满了,卫敬身上只有皮肉伤了,剩下的干脆给他灌进去解决一下身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小伤口吧!而且卫敬现在身体健康,肠子也没有对穿了,即使是躺着,也没有什么大男人是因为呛水呛死的吧!   沈凌终于将壶口对准卫敬的嘴巴,抬手捏住他的鼻子,逼迫他张开嘴,将壶口对准卫敬的嘴巴缓缓的倒下去。   卫敬竟出奇的配合,怎么喂都咽,沈凌干脆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心里有些不解。   卫敬:这是什么杀人的手法?!是想让他呛水然后震动伤口大出血而死吗!!他是不会让自己死的这么憋屈的!   沈凌已经准备好卫敬随时跳起来揍他了,他的湿毛巾都准备好了,但是卫敬竟然一直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望着床幔,沈凌心头的疑惑都快缠成一团毛线了,这位卫将军身上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不过他既然不打算起身揍他,那他就走了。   沈凌放下茶壶,朝着门口走去,还顺手带好了门,关严。这次出门他是打算把那位老伯打晕的,毕竟卫将军都已经全好了,他也不怕暴露了。   卫敬瞪大眼睛看着床幔,啊!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的没有知觉了,是毒。药发挥效力了吗?他要死了吗?真不甘心啊!小弟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敌军,母亲知道他去世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模样,还有自己亲如兄弟的将士兄弟们,舍不得啊!   卫敬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眼泪,最后,他还年轻,真是不想死啊! 第六十七章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还有些晕乎乎的亲兵踉跄的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就猛地朝着床的方向扑过去,嘴里凄厉的喊着:“将军!”   卫敬被自己亲兵一嗓子嚎醒了过来,昨天晚上他太累了,所以瞪着瞪着眼睛就睡着了,“啊?”卫敬下意识的抬手揉揉眼,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感觉身体都轻便舒服了不少。   “将军!”亲兵终于扑到床前,正看到卫敬抬手揉眼睛,卫敬转头对上一双含泪的虎目。   啊!他果然是死了,卫敬默默的想到,毕竟谁大清早一睁眼看到一个壮汉趴在他床前哭,也总会产生一种自己其实是死了,这只是自己的魂魄之类的感想吧!   卫敬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死也并没有那么可怕,虽然还有许多未完的遗愿,但是,人一定要学会看开放开才能得自在。   “将军?”亲兵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敬,声音都小了不少。   卫敬坐起身来,被子顺着身体滑落,露出并没有再绑起的纱布,纱布也随着落下,还沾着斑斑血痕的胸膛袒露出来,新生的肌肤看起来滑嫩Q弹,犹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和周边一圈黝黑粗犷的皮肤看起来格格不入。   作为一个领兵打仗之人,卫敬并不笨,甚至可以说十分敏锐聪明,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第一,作为魂魄会撑起被子吗?第二,作为魂魄能被活人注视吗?卫敬转头对上跟着他动作转向的目光,亲兵的目光里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于是在卫敬的注视下,亲兵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卫敬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傻,毕竟自己是将军,要脸的。   卫敬面无表情,手偷偷在底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不是做梦。”亲兵喃喃道,一米八五的汉子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用一种惊喜不可置信甚至傻不拉几的目光注视着卫敬,卫敬表示自己还能端得住。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冲进来两个亲兵,声音并不高,似乎是怕惊到养伤的卫敬,推门跑进来,却发现卫敬坦然的坐着,露出胸膛,而身上的伤口全都不见了,若非血迹还在,他们都不能确认这个人真的是他们将军。   于是愣住的人又多了两个,在卫敬的注视下,两人朝着他扑了过来,“将军!你的伤口呢!”   卫敬低头抬手戳了戳肚子上原本有洞的地方,指腹蹭掉一块干血块,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好了。”卫敬冷着脸,面无表情,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将军,这……这……”两个人激动的站起来,却还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连话都说不好了。   卫敬抬脚从床上下来,稍稍用了下力站起身来,旁边的三个亲兵紧张的看着卫敬,似乎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卫敬试探着用了下力,不疼了,卫敬目光看向亲兵腰间的配刀,自己伸手拔出其中一人腰间的佩刀,试探着耍了耍,果然没事了。   卫敬从心底涌出一阵狂喜,他好了。   “昨天晚上有人潜入进来!快去查,把人找出来,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他是神仙!快去查!看他留没留下什么痕迹!”卫敬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把握战机的将军,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让亲兵快点去寻人,虽然可能已经非常晚了。   “是。”两个亲兵快速答应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了出去,将军刚刚说什么神仙?算了,反正是昨天有人潜进来,将军让他们去查,那他们就去查吧!两个亲兵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冲出门口。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卫敬笑容灿烂,转向还跪在脚踏上起不来的亲兵,他记得昨天晚上那个神仙可是把他弄晕过去了。   “没事,就是,身上还是麻……”亲兵默默的道,“将军,你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卫敬将人扶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休息,“那个人进来之后,把那一壶水都浇在我身上,最后剩下的还让我喝了下去,后来他就走了,今天一睁眼,我身上的伤口就全好了。”卫敬道。   “对了!茶壶!”卫敬冲也似的扑在桌面上,将昨晚沈凌用的水壶拿起来,掀开壶盖往里面看,里面还剩了一点残水,刚刚没了壶底。   卫敬转身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大夫,然后把水送去军医处。”   “是,将军。”   卫敬双手抱着茶壶跑出门去,拦住了个下人让人去找大夫给屋子里的亲兵看,搞清楚他是怎么了,就朝着驻扎伤兵的地方跑去。   “那是,将军?”下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军医处,卫敬冲了进去,对着里面制药的大夫道:“把这个水,加到药物里,茶壶用清水冲几次,给重伤者服用。”   军医:!!!!   大白天见鬼了!!   另一边,客栈里,赵松前来拜访,沈凌揉着困顿的眼爬起来见他,赵松见沈凌的神色,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沈凌精神猛地一震,不能说昨天晚上出去了,连一点怀疑的余地都不能留。   沈凌抬眼微笑,“没有,就是算账来着,做生意嘛!总要看账本的,还有,昨天晚上一只猫儿一直叫啊叫的,不让人睡觉。”   赵松闻言笑了笑,“这客栈外是经常有野猫在跑,毕竟厨房扔出去的吃食还挺多的,这里休息不好,你要是不嫌弃我家条件不行,不如去我家里?”   沈凌摇摇头,“没事。”他当然知道这客栈外野猫多,他都住了好几天了能不清楚?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给赵松一种,他一晚上都在客栈里待着的感觉,既然赵松没有起疑,那他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咱们今天晚点出去吧!先吃了早饭再说。”   “成啊!”赵松并不介意多吃一顿。   等到沈凌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不少当兵的举着告示跑来跑去的张贴了,“这是怎么了?”赵松奇怪的道,“昨天晚上出什么事情了吗?”   沈凌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情?不能是昨天白天,前天,大前天吗?”   赵松憨厚的对着沈凌笑了一下,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心思得逞的小狡诈,“我说过,这成县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除非是才发生的,所以只能是昨天晚上,不信我们打个赌?”   沈凌耸耸肩,“那我们估计赌不了了,因为我很信你说的,既然你说是昨天晚上,那肯定是昨天晚上了,我才不跟你赌。”沈凌朝着告示走了过去。   赵松挠挠头,有些小失望没有赚一笔,不过也跟着朝着告示走过去。   “这是什么啊?谁识字给念一念啊!”官兵这次告示贴的有点多,几乎每隔一百来米就贴了一张,成县的百姓还没见过这种架势,每个人都十分的好奇。   “我来我来。”有人凑近告示念道,“我来念,嗯,告示上说,卫敬卫将军昨夜遇神仙相救,今天已经痊愈?!”那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不日将离开成县,前往滁州支援,发告示感谢昨夜相助的神仙,怕仙人超脱凡尘不得见故而贴满街道,让民众传阅,希望能传进仙人耳中,卫敬已备薄酒,邀请仙人于今夜燕泰楼一聚,表示感谢,彻夜相候。最后还写了军中多伤患,与卫敬同是保家卫国的儿郎,希望仙人能再出手搭救,若能如愿,他日建庙立观,香火供奉,决不食言。卫敬敬上。”   轰的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嗡嗡嗡的讨论声乱成一团,有人道:“这卫将军不久前还坐着马车进的成县,这晚上就能出来喝酒了吗?这是好的有多快啊!”   “卫将军可不只是受伤啊!我爷爷可是大夫,进去看过卫将军的伤口的,那可是能死人的口子,稍微动一动说不定就没命了,这才一天不到,卫将军竟然能下地行走,还去燕泰楼了,这可真是神仙才能有的手段啊!”   “卫将军真的伤的那么重?”   “那是,一剑洞穿肚子,穿了个通透,没当场死掉就已经是神奇了。”   “咱们成县竟然有神仙啊!土地公显灵,咱们成县人杰地灵啊!”   “就是,晚上一定要去燕泰楼看看这个神仙到底长什么样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神仙呢!”   人群中讨论什么的都有,沈凌退了出来,赵松意犹未尽的不时回头看着闹腾的人群,似乎也想找人聊一聊这个话题,干脆转向沈凌,道:“沈老板,你怎么看?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燕泰楼下等着,说不定真的能见神仙一面呢!多有福气啊!”   沈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眼赵松,他想起前世,那些年因为异能特殊而被抓紧研究所当小白鼠研究的同志们,虽然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但是沈凌并不想学习他们。   “晚上一起去燕泰楼吧!”   “好啊!”身边路过的路人有人说道。   沈凌有种预感,今天晚上成县一定会很热闹。 第六十八章   沈凌看完街上的热闹,跟赵松去了瓷器铺子,沈凌之前向赵松表示了自己想购买瓷器铺子的愿望,赵松也就跟着他忙活了起来,到了烧窑场内,沈凌微笑的对着管事拱拱手,“不知今天文老板有没有空?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   沈凌已经放弃了单独买一个烧窑场的愿望,只打算入股,掺一脚。赵松向他推荐了成县的文家,烧瓷老字号,家中继承人只有一个半吊子,说执绔子弟吧?他认真读书努力学习等着继承家业,说他能干有用吧!这人脑子又不是一般的木讷,他不是榆木脑袋,他是石头脑袋,连文家的当家人都对他绝望了,只指望着孙子辈的,可是文家至今,已经生了三个孙女了。   如果沈凌这时候入股,可以说在文家当家人百年之后,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掌握烧窑场的主动权。   同时,对于文家来说,文家只要嘱咐好文家公子以后死都不能再卖股权,那文家也就和沈凌绑在了同一条战船上,至少不会被同行吞吃殆尽。   这样,至少能撑到文家新的继承人出现,再收拢家业。   虽然有断尾求生之嫌,但是,作为一个有魄力又年迈的文家当家人,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也因此,文家当家人必须仔细考察沈凌的人品和才能,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去了沈凌老家和怀州,调查沈凌的情况,所以,这段时间文家既不能彻底拒绝沈凌的意思,还要理所当然的吊着他的胃口。   管事见是沈凌,连忙笑着回身行礼,对着沈凌乐呵呵的道:“沈老板啊!找我们老板?真不巧,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年纪大了,听说今天晚上燕泰楼有神仙降临,就想着晚上去看看,也沾沾福气,万一能延年益寿呢?这不,回去补觉去喽!不然晚上可撑不住等一晚上,要不,您过两天再来?”   沈凌:……   今天晚上的成县果然会很热闹!   既然文老板又不在,沈凌也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的道别离开,约好明日再来。管事恭敬的将人送出去,才转身回去。   赵松挠挠头,对着沈凌道:“他们就是想拖着你看看你的为人,你明白吧?无论怎么样,都必须装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来!”   沈凌微笑道:“我脾气一向极好,哪里用装?”   曾被沈凌拿刀威胁过的赵松:……   “晚上咱们去燕泰楼下堵那位文老板去。”   赵松瞪大眼睛,“去燕泰楼无可厚非,堵他就不必了吧!神仙这辈子都难得一见呐!要分得清重点啊!”   “我分的很清楚。”沈凌点点头。他每天都能见到自己,文老板却难见的很。   今夜的成县注定是个不眠夜,成县最昂贵最有档次的酒楼燕泰楼今夜彻夜亮灯,伙计们从管事到大厨各个兴奋不已,这种气氛在卫敬带着亲兵策马而来的时候更是达到顶峰,甚至波及到燕泰楼外的围观百姓。   “卫将军这是真的好了啊!连马都能骑了,这仙人真是神了啊!”燕泰楼外有人感慨的道,众人也跟着议论纷纷,人群中不乏曾经见过卫敬重伤模样的大夫,见此更是对神仙一说深信不疑,除非神力,不然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人能让卫将军好的这么快的。   沈凌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寻找文家的踪迹,燕泰楼整个被卫将军包场了,所以即使是成县的大户人家也只能在外面待着,他刚刚已经看到了好几辆华贵的马车,外面站着仆人,里面有人在低声说着话,不知是哪家的人,想来文家跟这些人家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坐在马车里等着看神仙的吧!   赵松转了没多久,就从认识的人那里打听到了消息,挤着回来找沈凌。   “沈老板,这里,我找到文家了。”赵松对着沈凌大喊着摆手,还顶着一脑门的汗,今天晚上几乎是整个成县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挤挤攘攘的快要占据了半条街道,赵松之前还从没觉得成县有这么多人过,想不到都出来站在一起,竟然如此之多。   沈凌听到赵松的话,只得从人群中再挤回去。   “这边!”赵松道,然后一马当先的挤在前面,给沈凌开路,为了见文老板,沈凌穿的衣服也是锦服,看着他穿的这么好,在一群人里却挤的一身是汗,赵松都替沈凌心疼。   有了赵松开路,沈凌省力了不少,也腾出手来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赵松将沈凌带到文家的马车前,告诉他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这马车是文家的,里面坐的是文家当家人和文公子,后面还有一辆略小一点的马车,坐的是文家儿媳妇,还有一个怀孕的小妾,说是来祈祷生儿子的。”   沈凌:……   沈凌道了谢,便凑过去准备请仆人禀报一声,却被赵松拉住。   “怎么?”沈凌不解。   “我说沈老板啊!你不看神仙难道还不让旁人看神仙不成?你看看你这周围,这些大大小小的马车,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都是抱着许愿的心思来的?你会在庙里拦着人家上香的香客非要跟人谈生意不成?”赵松皱着眉头道。   沈凌愣了下,看了眼周围,顿悟,因为卫敬说的神仙就是他,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对今晚的闹剧有什么切身的体会,他竟忽视了,这里的人不少都是抱着极其期待的心思来的,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文家面前,蹭进马车跟文老板谈生意,只会让人厌恶。   沈凌点点头,“多谢提醒。”   “所以,咱们还是先看了神仙再说吧!”赵松笑嘻嘻的道:“我爹娘在后面坐着,说是那个位置好,能看到一点燕泰楼的二楼窗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沈凌其实并不想去看,但是赵松大约是很想回去陪着他爹娘一直守望着燕泰楼的窗口吧!沈凌也就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看就行。”   “那你说的啊!我看到之后再来找你,我先回去了啊!我娘还买了香纸蜡烛等着拜神呢!我先回去了。”赵松道。   沈凌:……   沈凌默默的点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松也不再客气,他确实是赶着回去,也就跟沈凌道别之后,挤进人群急匆匆的朝着他家所在的方向而去,沈凌站在原地,周围也站了不少人,而最近的空地竟然是那些大户人家马车的周围,因为有仆人拦着不让人挤进去。   沈凌转头看了眼燕泰楼的门口,那是最空旷的地方了,空无一人,大门敞开,里面更有美酒佳肴,比站在一群挤攘的满身是汗的人之中要好的多的多。   沈凌叹了口气,朝着文家的马车凑过去,站在一旁,文家的仆人很多都已经认识沈凌了,他们都知道,这人可能以后就是文家的合伙人了,自然是认识的,也就有伶俐的仆人偷偷进去跟文老板传话,说是沈凌在马车外。   文老板是个年迈儒雅的商人,听到下人传话,微微掀开一点车厢的帘子,朝着外面看,沈凌是故意凑过来给文家的人看到的,但是他又不打算上前,只是做出一副等待的模样。   文老板捋了捋胡须,对着下人道:“外面太挤了,请沈老板上来。”   “是。”文家下人拱手道,便朝着沈凌的方向而去,走到沈凌面前,对着沈凌抬手行礼,“我家老爷说了,外面人太多,请沈老板上马车一叙。”   沈凌做出一点惊讶和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这怎么方便呢?今天大家都是来看仙人的,又不是谈生意,我怎么好打扰呢?”   仆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打扰你不往别人的马车前挤,却偏偏到文家的马车前?不过他并不会多说什么,而是笑容灿烂,目光尊敬的道:“沈老板客气了,我们老爷当沈老板是自己朋友,跟自己人一样的,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既然如此,那沈凌就打扰了。”沈凌抬手拱了拱手。   沈凌挤出人群,进了文家马车旁的空地,略略整了整衣服,便抬脚上了马车,马车里,文家当家人旁还有一个看着年纪也不轻了的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对方正对着沈凌微微颔首。   沈凌进了马车,“文老板,文公子,两位好。”   “沈老板好,请坐,喝点茶吧!”文老板抬手斟了一杯茶推给沈凌,马车空间不大,但是三面车厢都有靠坐的地方,中间摆着小方桌,上面放了茶壶茶杯。   “多谢。”   “沈老板也是来看仙人的?”文老板捋着胡须。   “正是。”沈凌微笑,一点也不急着谈生意,顺着对方的话道:“人都有想要得的东西,自然就有欲望,自然也会想着要求神拜佛得到自己想要的,今日既可能有真神驾临,那沈凌自然是要凑这个热闹了。”   文老板点点头,显然十分认同这个观点,他也不谈生意上的事情,而是道:“人都有欲望啊!没钱的想有钱,有钱的想有权,有钱有权的想着儿女双全,儿女双全的想着后辈争气,总是没有满足的时候啊!沈老板年少有为,不像老朽,难道也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沈凌也有家眷老小,家中老父亲年迈,身边夫郎有孕,还有一个弟弟要科考,也有太多想要求神拜佛的事情了。”沈凌叹了口气,做出一脸担心。   文老板点点头,“沈老板纯孝至诚啊!” 第六十九章   “不敢当,沈凌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换做谁都是如此的。”沈凌拱拱手,做出谦卑的模样。   文老板捋着胡须,不知想起什么,又突然问道:“沈老板的夫郎怀孕了?”   “正是。”沈凌露出一丝笑意,“都已经快两个月了,想来等我回去的时候,肚子也该起来一点了。”   “沈老板在外做生意,不知家中谁在照顾令夫郎?”   “也没有,我托付给了怀州的穆家,穆家三公子是我家夫郎的好友,穆家二公子是我至交,我也放心。”   文老板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倒是知道这个穆家正是府台大人的穆家,沈凌背后根基极大,足以护卫文家,但也足以吞并文家,这也是他一直很忧虑的地方。但是沈凌一贯口碑甚好,甚至在贫寒之际也在老家颇有口碑,人都说他是仁义之人,有后台又仁义还聪明的合作伙伴,错过了也是十分可惜的。   沈凌抬眼看向文老板,仿佛随意的道:“今日仙人降临,沈凌正好向仙人祈福,保佑我夫郎父子平安。”   文老板这才回神,点点头,“应当的,沈老板定然如愿以偿。”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文老板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正看到卫将军走出门口,一身黑色披风在夜风下翻滚,铠甲彼此摩擦撞击,似带着战场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卫敬冷着脸站在燕泰楼门口,站的笔挺,似乎没有看到燕泰楼一圈的人,环视一周,突然大声道:“仙人,卫敬在此恭候,请现身吧!”   沈凌:呵呵……   人群中骚动起来,不停的有人左望右看,甚至有人抬头看天,似乎等着有神仙从天而降。   卫敬等了片刻,神情越发落寞,看的众人都为他难过起来,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等仙人相见,这么诚心诚意,还要建庙立观,这样都不能求得仙人一见,卫将军也有点可怜啊!   过了许久,卫敬才扬声继续道:“虽然仙人不愿意出面相见,但是我相信,仙人一定在注视着这里,毕竟,卫敬受伤的消息仙人都能得知,还赶来县衙相救,必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必然能听到看到卫敬今日之举。”   沈凌:贴的满大街告示,谁还能不知道你受伤了不成?这算是通天彻地之能?!   卫敬已经继续了,“卫敬今日举动,不为其他,只为表示感谢,仙人搭救性命之恩,卫敬没齿难忘,他日若有需要卫敬之处,卫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敬嗓音极大,似乎夹杂了内力,传的老远,让围在燕泰楼周围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也都静静的听他说话,即使是沈凌,也很好奇卫敬到底想对救他的人说什么,也安静的听着。   “卫敬明白,仙人搭救卫敬性命,是要我上战场杀敌,保卫一方平安,护卫百姓安康,卫敬定然不负仙人所望!”   沈凌微微点头,不错,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打仗,千万不要让敌人打到怀州成县这些地方来,当然,能赶走敌军还是快点赶走吧!说实话,沈凌还真的对朝廷派兵支援这件事情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朝廷派兵,那是按月份计算的,鬼知道几个月支援的大军才能到达,等他们走到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也只能指望卫家的这两个将军了。   “仙人下凡,施展仙术,救我卫敬性命,让我一夜之间伤口全部好全,卫敬明白,此乃天意,是上苍要我大败敌军,还天下安宁,还百姓安康,所以卫敬才得以遇到仙人下凡,仙人并非是为救我而来,而是为天下苍生,卫敬已领悟仙人深意,还请仙人放心。”   沈凌:为什么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卫敬又道:“即是上天旨意,卫敬当上禀陛下,为仙人建庙立观,着笔墨于史书,倾举国之力阻敌,决不让敌人铁骑践踏我晋国大好河山,使百姓陷入战乱之中,还请仙人知晓,上禀天命。”   沈凌:好大一顶帽子……   “卫敬在此再次拜谢仙人,多谢仙人搭救!”卫敬又是深深的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成县的百姓都静悄悄的,等着卫敬说完。   卫敬又道:“仙人愿意现身也可,不愿意现身也可,卫敬言出必行,今夜必然要彻夜相候,以表诚意。”   沈凌:……   卫敬说完之后,也就转身回了酒楼,文老板捋着胡须,看向文公子,帘子已经放下,神仙没有出现,他们也就都坐了回去,文老板对着已经留了胡须的文公子道:“你怎么看?”   文公子突然听到自己老爹提问,身体都紧张的微微前倾,“仙人下凡搭救卫将军,必然是不想天下战乱纷争,必然也是站在我们这边,希望我们能打赢的,这么看来,我们顺应天命,这场仗一定好打了。”文公子低着头,慢吞吞的说道,似乎每说一句,都要思考一下自己回答的对不对。   文老板没有发表意见,转向沈凌,“沈老板觉得呢?”   沈凌微笑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想了想才放下茶杯道:“卫将军是个聪明人。”   “哦?作何解?”文老板问道,看起来颇感兴趣。   “军队士气低落,只有防守之力,本来已经呈现败象,只能硬扛着等朝廷援兵,可是朝廷援兵迟迟未到,滁州沦陷,成县怀州也危在旦夕,卫将军原本重伤性命堪忧,对这种情况有心也无力,如今突逢奇遇,得以痊愈,故而造出神仙下凡救人的声势来,做出天命所归的模样,届时士气高涨,朝廷知晓此事,也必然以为是天意,必然尽全力支援战场,援兵也能来的快一些。”   文老板微笑不语。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沈凌奇怪道,他刚刚已经反应过来了,卫敬今天这一番举动,其实并非是无脑感激,才想着要宴请救他的神仙表示感谢,卫敬的根本目的只是想要提高士气,把他突然痊愈的事情传播出去,造出天命所归的声势来,也能催促一下朝廷,督促援军来的更快。   文老板道:“到底还是太年轻。”   “我说错了?”沈凌一副我虚心受教,认真听讲的模样。   文老板果然更加满意,伸出手指道:“第一,世人寿命皆有定数,连皇帝也不例外,若只有卫将军一人得遇奇遇,频死之际却被仙人搭救,得以重生,而此人又有兵权在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位已经年迈的皇帝作何想?”   沈凌脸色郑重,他救人的时候还真的没想那么多。   “第二,正如你所说,是为士气,是为造势,更是为催促朝廷援军早日到达。”   沈凌点点头,他就说他没说错吧!   文老板叹了口气,“卫将军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啊!把仙人救他的事情说成仙人只是因为他能打仗才救的他,这样,即使是他日在皇帝面前,他也有理由开脱,而且可以说成是晋国已得上苍认可,才会派遣仙人下凡,救治将领,护卫晋国平安。”   沈凌想了想,卫敬的话里似乎真的有这样的意思,甚至多次提到是保卫晋国的大好河山之类的,他原本还以为是卫敬脑补过度,才给他带了这么大一顶高帽,现在看来,卫将军不亏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脑子果然好使的很。   卫敬今日略显荒唐的举动,其实早已一箭三雕,第一,激励士气,催促援军,第二,撇清自身干系,免得被皇帝等高层记挂,第三,则是向‘仙人’表示了感谢,他该宴请的也宴请了,该建庙立观的也上报了,算是做到了极致。   沈凌想明白之后,对着文老板拱手郑重的一礼,“多谢先生指点,这世上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凌日后自当更加谨慎行事。”   至少,他这次救人之前,就没有想过皇帝的问题,若非卫敬自己聪明,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他日回到京城,卫敬早晚也逃不开这一劫,说不定还会引发连锁反应,搞得国家动乱,那就违背他的本意了。   文老板眯着眼点点头,看起来对沈凌已经有了些喜欢,沈凌此人,聪明机敏,纯孝至诚,还听得进旁人的话,身后有后台,品行也不差,可以说是极好的合作伙伴了。文老板也就道:“不敢当,只是虚活了些年岁而已,沈老板,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只怕也起不来,后日可有空闲,你我一聚?”   沈凌闻言顿时惊喜不已,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自然是有空的,什么时候都行啊!”   文老板看着沈凌惊喜不作伪的表情,似乎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心性,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沈老板若是不介意我失礼,不如来我府上一叙如何?”   “那自然是好。”沈凌一点没有犹豫,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文家可能会对他不利的情况,显得对文老板十分信任,这让文老板更加受用。   “既然如此,咱们就约好了,后日,我在府中等着沈老板。”   “沈凌定然如时赴约。”沈凌略略起身,抬手拱了拱手,恭谨有礼。   文老板看着沈凌,越看越觉得此人极其优秀,只可惜已经成亲了,若不然他还有三个孙女尚未婚配,而沈凌这人又对家人极其用心,这不是更能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沈凌把文家当成一家人么?   文老板陷入沉思,即使是沈凌已经婚配,但也只是有一个夫郎而已,自古双儿的身份若是不显,大都只能下嫁贫寒人家,且无论双儿的身份如何,高门大户的宗妇都是没有双儿担当的,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和刻在骨子里的歧视。沈凌这种新起之贵,即使是有夫郎,也大都在功成名就之后再娶佳人,只娶平妻不休弃夫郎的,在一般人眼中已经算是仁义之举了,而他的孙女,当个平妻,也算是低嫁了吧! 第七十章   沈凌在马车内陪坐了大半宿,直到文老板扛不住疲惫困乏,要回去的时候才拱手道别离开,文老板强撑着道:“沈老板还要继续等吗?看起来仙人是真的不打算现身了,不如跟我一起回文府,也让我聊表地主之谊。”   沈凌微笑道:“我还是继续等一等吧!卫将军重伤刚愈都能守候一夜,我自然也要有这样的决心才行。”其实沈凌只是不想现在就去文家,毕竟独身一人,无人知晓,就进了别人的府邸,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他已经不像是当年对待穆府那样,毫无拒绝的资格了。   文老板闻言,点了点头,“有毅力好啊!做什么事情都得有决心毅力。”   沈凌觉得这话不是说给他的,而是文老板在教自己的儿子,也就没有接话。   文老板又道:“看起来我是没有这个福气见到仙人了,沈老板你倒是还有可能,唉……也许是我辈心不够纯,夹杂了太多的心思,所以仙人不愿意见到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吧!”   沈凌觉得文老板似乎十分的落寞,他不是很明白古人对神仙的崇敬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罢了,罢了。”文老板摇摇头,对着车门处的仆人道:“回去吧!”   “是,老爷。”仆人恭敬的颔首道。   沈凌从马车上下去,站到了人群中,外面人已经不多了,毕竟都已经这个时辰,再过一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能扛到现在的,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是纯看热闹的了,所以街上也不是很拥挤。   沈凌目送文家的马车启动,准备着等文家的人走了之后,就偷偷的溜回去休息,他是故意跟文老板那么说的,他总得在文老板面前树一个有决心有毅力,还和文老板一样喜欢求神拜佛的形象,至于真的在这里守到天明,这么伟大而坚决的任务还是交给卫将军自己完成吧!   此刻用他上辈子的时间来看,都已经凌晨两三点,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文老板扛不住,他何尝不是在硬抗啊!   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富贵的微胖男子被从车上推下来,差点摔下马车,被下人连忙扶住,男子站稳之后,才慢慢的下了马车,朝着沈凌这边走过来,还似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沈凌有种不好的预感,文家的马车也就再次启动,朝着文家而去,而文家公子,则是朝着沈凌过来,沈凌上前一步,做出一脸疑惑,他知道这位文公子不擅言谈,也就先开口道:“文公子怎么下车了?不用一起回去吗?”   文承荣挠挠头,“我爹让我在这里陪你一起等仙人。”   沈凌:……   不好的预感成真!其实他更想回去睡觉!   沈凌一脸真诚的看着文承荣,道:“文公子,你累不累?要是你也受不了的话,那我陪你回去吧!或者先找个客栈休息也成,仙人也许是真的可能等不到了,若是再连累文公子陪着一起受累,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文承荣笑了起来,“什么叫连累不连累的,我爹让我在这里一起等仙人,顺便陪着你,怕你困的受不了,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咱们彼此陪着,谁能说连累谁呢?再说了,等仙人嘛!这是福气,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沈凌:……   你不累,我累啊!   圈子绕得太多,文公子似乎听不懂,沈凌十分忧伤,只能干站着继续等下去。   文公子确实是不喜欢说话,见沈凌不开口了,也就静静的站着那里,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一样,在沈凌忍不住伸手揉了两次腿之后,沈凌终于再次开口了。   毕竟,凌晨两三点顶着夜风站军姿,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沈凌好脾气的道:“文公子啊!这天有点冷啊!而且又困又累的,不如你先回去吧!若是弄垮了身体,文老板一定会担忧的,我一个人等着也行。”   文公子摇摇头,微微低着头,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我爹让我在这里等仙人,顺便陪着你的,我不走。”   沈凌十六七岁的年轻身体都快扛不住了,他不信这位三十多的兄台真的能没有感觉的站在这里,该说他什么,真的是块石头吗!沈凌在心底默默的吐槽,再不济也不要一直这么强撑着啊!大家一起不要形象的坐地上也可以啊!脱了鞋扔地上,然后坐在鞋子上,也是可行的嘛!   为什么要傻不拉几的在这里站军姿,看看整个街面上,怎么站着趴着坐着躺着的人都有,为什么就他们两个人这么傻乎乎的当柱子。沈凌心里充满悲愤,决定如果再过半个时辰他实在扛不住了,就一定要跟这位文公子说清楚,等,可以,但是一定要放弃形象,怎么舒坦怎么来,必须脱鞋坐地上,绝对是不能再站了。   文公子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站着。   卫敬又从酒楼里走出来,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街上的人瞬间一阵骚动,见卫敬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举动了,也就都该干嘛干嘛,裹着厚外套继续等着。   整个街面上站的最笔挺,穿着最规整华贵的竟然只有沈凌和文承荣两人,卫敬目光扫视了一圈,就跟沈凌的目光对上,沈凌心头一紧,连忙露出两排白牙,笑的灿烂,还对着卫敬微微颔首。   卫敬目不斜视的转向文承荣,文承荣则是有些愣,但还是对着卫敬微微颔首。   卫敬身边的亲兵突然扯了扯卫敬的铠甲,凑到卫敬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卫敬抬起头来,看向文承荣,竟突然朝着他们大步走过来,沈凌注意到卫敬的目光一直是在文承荣身上的,也就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卫敬走过来对着文承荣抱拳一礼,“文公子,卫敬在此多谢文家赠给军营的伤药,文家果然乃忠义之家,卫敬在此拜谢。”   文承荣连忙扶住,紧张的道:“将军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将士杀敌是为了我们能够安居乐业,我们也只能提供这么一点帮助,已经十分愧疚了,哪里还敢当一个谢字。”   这话如果换个人说,沈凌可能觉得这人只是在客气,但是这话若是出自这位文公子的口中,沈凌感觉的到,他大约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不知道卫将军有没有感觉到文公子的真心实意。   卫敬果然没有感觉到,继续在拽官方对话,“若天下百姓都能和文家一样想,何愁国家不安,卫敬即使是战死沙场,也觉得安慰了。”   “将军不可,这话不能轻易说的。”文承荣皱起眉头,“举头三尺有神明,将军慎言。”   卫敬笑了笑,道:“对,这话不能乱说。”   文承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敬等了片刻,没见他开口,只得自己道:“文公子和这位公子是在这里等仙人吗?”   “是,我们想要向仙人祈福,保佑家人安康。”文承荣道。   卫敬点点头,“本来酒楼里都是空位,也放了炭盆取暖,我应该请两位进去坐坐的,只是,我今日是为了等仙人驾临,实在是不好邀请两位一同进去,还请两位勿怪。”   “将军客气了,我们没事的。”沈凌和文承荣连忙表示他们一点也不想进去。   卫敬道:“虽然不能邀请两位进去,但我陪两位在这里等吧!屋内暖和舒适,我在屋内也等不下去,既要等仙人,就该诚心一些,才能打动仙人相见,待在温暖的屋子里算是怎么回事?!”卫敬握了握拳头。   沈凌一时间有些蒙,就听到卫敬道:“静候仙人,就该像两位一样,站在夜风中,静静的咬牙等着,才是诚心。”   沈凌:呵呵……你妹敢一起等试试看!   “不如两位带我一个,我们三人一起站在这里,等待仙人驾临,若是仙人不来,我们就站立到天明,聊表诚心与敬意,想来,仙人是能看到的。”   文承荣狠狠的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心诚则灵,即使是无缘得见,相信仙人有灵,必然能感觉到我们的真心。”   卫敬点点头,“为了表达我对仙人的感激之情,别说是站几个时辰这种小事了,即使是要我卫敬的命,也是在所不惜!既然我们想法一样,不如就一起等。”   “这是承荣的荣幸。”文承荣有些兴奋,胸膛都挺了起来,露出大大的肚腩。   卫敬转向沈凌,似乎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在,问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沈凌。”沈凌微微颔首,面带微笑。   “沈兄。”卫敬点点头,“沈兄认为我们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沈凌:“非常好!”语气十分的咬牙切齿,话说如果他等下提议,他们三个一起脱鞋坐地上,也能等的舒服一些,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同意的希望有多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吧!”卫敬高兴的道,然后自己就站到沈凌的旁边,站军姿一样站的笔挺,又对着身边的亲兵道:“你们不必陪我,先回屋里吧!”   “是。”亲兵抱拳道,转身回了温暖的室内。   沈凌:……   “两位,今夜我们一同在此静候仙人驾临,也是缘分,等再过几个时辰,我请两位吃早饭。”卫敬笑的爽朗。   “好,那就多谢卫将军了。”文承荣道。   沈凌强挤出笑容,却一句客套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以笑容表达。卫将军,你这样,仙人会恨你的! 第七十一章   夜风徐徐,天色将亮,街上的行人越发少了,卫敬仿佛毫无所觉,依旧站的笔挺,一动不动,身体素质好到让人嫉妒。沈凌强稳住身体的摇晃,觉得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了,面前灯火通明的燕泰楼在他眼里已经变成虚影,一片影影绰绰的光斑。   文承荣突然迎面倒下,沈凌伸手想要去拉,但是他早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卫敬弯腰一把揽住,将文承荣扶起来,“怎么?文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文承荣的嘴唇都已经白了,沈凌略略松了口气,说不定可以休息了。   文承荣颤抖着嘴唇虚弱的摆摆手,“不行,我要坚持到最后,我父亲说了,做人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有决心有毅力。”   沈凌:……   这么坑儿子的爹还真是第一次见!   卫敬拍了拍文承荣的肩膀,“好!文兄,我就佩服这样有毅力的人!那我们继续!”   沈凌:求放过……   三人一直站到天色微亮,文承荣早已经扛不住了,只能让卫敬略略扶着才能站稳,沈凌还算能勉力支撑,只是,沈凌觉得,他现在只要迈步走,就一定会倒下,能抗住站到现在,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将军,天已经亮了,可还要继续等?”亲兵从酒楼里出来,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失望而归,大多数人都抱着棉被草席,他们是裹棉被坐了一夜,而沈凌他们则是站了一夜。   卫敬脸色有些落寞,站了一夜似乎也对他没有什么影响,沈凌已经自暴自弃的坐在地上,旁边的亲兵要扶他起来,也被沈凌摆手拒绝,“我坐一会儿再说。”   文承荣则是被亲兵扶着抬着,送进了酒楼,“沈兄?”卫敬蹲下来皱起眉头。   “我没事,让我缓一缓。”沈凌摆摆手。   “我让亲兵送你进去?”   “不!我喜欢自己来,我不习惯被人控制身体。”沈凌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卫敬不懂,但是也点点头,表示尊重沈凌的意愿。   “沈兄是来成县做生意的?”卫敬不好自己站起来先进酒楼去,就蹲在沈凌身边随口聊天。   “是啊!是打算跟文家做一笔生意,也不是什么大生意,比不得将军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嗯,文家是忠义之家,沈兄也可以放心。”卫敬点点头。   沈凌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卫将军,我可以不可以冒昧问一句,你不想说可以不回答。”   “你说。”卫敬道。   “这场仗,我们能打赢吗?或者,我问的再明白一些,这场仗,会不会打到怀州城去?”沈凌压低声音问道。   卫敬看着沈凌,许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微微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尽力,不会让敌人踏进怀州一步。”   沈凌叹了口气,“不知卫将军还需要什么帮助,沈凌虽然一介平民,但也想尽绵薄之力。”   卫敬看了沈凌片刻,突然扬起笑脸,“缺药,缺大夫,还缺士兵,更缺粮草。”   沈凌:……   “我……尽力。”沈凌慢吞吞的喃喃道。   “有心就行,尽力而为,不必强求。”卫敬拍了拍沈凌的肩膀,看待沈凌的目光也暖了些。   沈凌休息了一会儿,揉了揉腿也能勉强站起来了,便跟着卫敬一同走进酒楼,酒楼的伙计倒是中途补了个觉,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卫敬道:“拿早饭来。”   “是。”伙计笑眯眯的道。   “卫将军是要马上就回滁州了吗?”坐在桌子前,沈凌问道。   “是,今天晚上就走,争取明早能赶到,也不知道我小弟怎么样了?”卫敬叹了口气。   “卫小将军定能克敌制胜,逢凶化吉。”   “希望如此。”卫敬默默的道。   文承荣有些不解,“既然战事如此着急,为什么要晚上才能走?晚上走的话不是又要通宵赶路,这样一连两天不休息,到了战场说不定更是忙起来,身体怎么受得了。”文承荣觉得自己的腿还在颤抖,脸色还很苍白,所以很不能理解卫敬的行为。   卫敬苦笑了一下,“我要盯着粮草和药物,等这些都装好马车之后,交给调度官员,才立刻出发,本就没时间休息,你别看我这样,等下吃了早饭,我就要去忙活了,到时候不能陪同两位,还请勿怪。”   “卫将军事务繁忙,我们不敢打扰。”沈凌道,又想了想,突然站起来,到旁边的桌子拿了一壶茶水,抬手掀开壶盖,伸出手心虚浮在上面,试探了下温度,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盖上壶盖,端着茶壶走过来,“我们以茶代酒,敬卫将军一杯,祝卫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好。”文承荣连忙点头,抬手就要拿茶杯。沈凌端着茶壶给三人斟满,才放下茶壶,举起茶杯,做出敬酒的模样,“敬卫将军,这两日如此繁忙,只怕不好饮酒,他日卫将军凯旋归来,若是还记得我们,我们定要请卫将军喝酒,不醉不归。”   “好!到时候我一定记得来找你们!咱们不醉不归!”卫敬拍了下桌子,显得十分高兴。   “请。”沈凌一饮而尽。   卫敬也端起茶杯,一口干掉,片刻,眉头微皱,“我不是说了,茶必须随时保持热度,这茶怎么是温的?店里的伙计偷懒了?”   沈凌打断亲兵的回答,“茶温热与否又怎么样呢?反正仙人也不会来了。”   卫敬果然被岔开话题,叹了口气,“也对,罢了。”   “再敬卫将军一杯,祝卫将军此行顺利,天佑我朝!”   “说的好!干了!”卫敬又干了一杯。   几杯茶下肚子,卫敬精神越发充足,但是却不自觉,只是觉得自己站了一夜突然休息,又喝了热茶,身体的力量才恢复了些,倒是没有多想。   “卫将军,我略懂一点医术,听说伤兵那边还需要人手,若是可以,我也想去帮一阵忙,但是,不能随军。”   “好,等吃了饭我让人带你去,那边不强求,只要是大夫都是收的,走留都是随意的。”   “那就多谢卫将军了。”   “是我谢你才对!跟文家做生意的人,果然也是好汉子。”   三人坐在一起吃了饭,卫敬也就去忙了,文承荣疑惑的挠挠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困了?连精神也好的不少?”   沈凌道:“大约是休息了一下吧!说不定等一会儿你就困得受不了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也是,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那我就先告辞离开了,沈兄再见。”   “再会。”沈凌点点头,等送走文承荣之后,沈凌也就跟着卫敬的亲兵去了军营驻扎的地方,军医处的帐篷里众人忙乱不堪,不少成县当地的大夫都在此处帮忙,见沈凌进来,连一个抬头问候的都没有,一个个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   “徐大夫,这边有个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有人冲进来。   “好,我马上来。”一个胡须半白的老头提着衣摆就跑了出去。   沈凌目送那人离开,走过去朗声道:“在下沈凌,是来帮忙的大夫,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出门所有的帐篷里都有伤兵,这里有药,随便用,自己随意吧!”有人朗声回答。因为人太多,又跑来跑去的,沈凌竟一时间没有发现是谁在回答他。   但是沈凌还是点点头,扬声道:“多谢了。”   自由行动最好,沈凌走出门口,看到空地处有不少支起的炉子在熬药,不远处还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还有一口大缸,里面盛满了清水。   沈凌朝着水缸走过去,伸头往里面看了看,抬手放在缸沿上,过了许久,才起身离开,去观察其他的地方,大约过了两刻钟,沈凌也就找到了自己能下手帮忙的地方,在等死的重伤员帐篷里帮人缝合伤口。   沈凌表情冷漠,对着躺在帐篷里的一个伤兵道:“自己能咬牙忍住吗?好像麻药不太够。”   “能!大夫你动手吧!反正怎么都是死,我宁可死在大夫手里。”伤兵眼泪哗哗的流,显然疼的不轻。   沈凌点点头,“等我回来,我要回去拿我习惯用的医药包。”   “成,要是我还能等到的话。”伤兵望着帐篷顶,道。   沈凌刚想起身就听到这人这么说话,又看了眼他肚子上破的大洞,感觉距离肠子都不远了,确实是生命垂危,也就又坐回去,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药粉,道:“这是我自己制的药,用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我先给你敷上,保证你能等我回来。”   “那成,大夫你动手吧!”伤兵连忙道,咬牙做出一副忍痛的样子,等着沈凌下手。   沈凌给他的伤口倒了药粉,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将身上所带的药物都用了个干净,才站起来道:“我回去拿东西。”   “嗯。”几个被沈凌上了药的人点点头,其他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虽然没有轮到他们上药,但是他们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眼巴巴的瞅着,沈凌想象的那种为了活下去的可能,而做出种种丑行,争吵辱骂的行为根本没有出现,仿佛这些人身上都没有什么所谓的人性弱点一样,一个个的都十分的大公无私,只希望自己的兄弟能活下去。   沈凌不解,却也心情十分沉重,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等我回来!” 第七十二章   沈凌回了趟客栈取了携带的医药盒,检查了下里面的银针银刀银剪子等,也就合上了盖子带到了伤兵营里,营帐内,沈凌严肃的看着对方,“会很疼,我要把你的伤口缝起来。”   “不怕,来吧!”伤兵咬着牙,沈凌还未动手,就已经一脑门子汗了。   沈凌顿了顿,“你真的相信我缝了你的伤口,你就能好了么?”这世上可是除了他,没有任何大夫能做到这一点的,所以在普通人的常识里也应该是很不认同这种作为的,当初他给穆宏远拆手术线的时候,穆家几乎都把他监控起来了,但凡穆宏远有一点不妥,他立刻都能跟着人头落地。   “没事,我命贱,大夫啊!别叽叽歪歪了,你快点动手吧!早动手早了,你这样我胆气都快卸了。”伤兵无奈道。   沈凌却有些下不去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病人,哪怕不给麻药要动手术,都能一副我咬牙撑过去的样子。   要是这个伤兵怕的要死,要让人按住才能老实就范,沈凌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无所适从了,沈凌叹了口气,取出迷药瓶子放在对方鼻子尖让他吸气,等到对方昏昏沉沉的时候,沈凌也就找了两个人按住他的手脚,用凉开水擦净伤口,便下手缝合,伤口已经乱七八糟的长在一起,还有腐烂的迹象,深可见骨,沈凌必须先刮除腐肉,才能缝合上药。   “啊!”伤兵凄厉的嚎了一声,原本的一点迷药,也似乎挡不住疼痛的侵袭,被彻底驱散。   沈凌却突然找回手感了,这种被人按着,还不停挣扎的病人才是他习惯的工作状态,毕竟在末世待久了,没有伤患凄厉的吼叫,他都快不会用手术刀了。不过沈凌觉得自己不能像个变态医生一样,必须要改掉这种习惯,也就道:“打晕他!”   “哦……哦……”两个在伤兵营值守的士兵都被沈凌割腐肉的架势吓到了,这种冷静到连手都不抖的大夫,这是刮了多少人才练出来的啊!   一声闷哼之后,伤兵晕死过去,眉头却还是皱的死紧,沈凌将腐肉清理干净,伤兵已经又要疼醒过来,沈凌加快手速,银针飞快的在伤兵肚子上穿梭,整个帐篷里一阵寂静,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沈凌很快缝合好伤口之后,就取出医药箱里的自制药膏,这可是用灵泉做的,根据在穆宏远身上得到的经验,这个比例既不会让伤口恢复过快,又能抑制伤口腐烂高烧,而其中的药草本身也有消肿止痛防止感染的功效,所以也不怕其他大夫检查,沈凌给他浅浅的敷了一层,不敢多用,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终于弄完这一个人,沈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刚刚闻声进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道:“帮他包扎一下伤口。”沈凌认识这个人,刚刚还在外面熬药来着,不知道是哪个大夫带过来的学徒,想来包扎伤口还是会的。   “哦……哦……”年轻人点点头,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沈凌已经转向其他人道:“下一个谁?”   整个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原本在沈凌动手之前还有好几个人想要先来呢,但是此刻……   沈凌觉得,这些人的胆气已经被吓没了。   沈凌随手指了一个,“就你了。”   “别别……大夫,我……我……再等等,再等等……”那人连忙摇头,一脸惊恐。   沈凌微笑起来,这种氛围让他完全了找回了曾经工作的状态,“乖,提供打晕服务,只会在梦里疼,现实中不会感觉到的,别怕啊!相信我。”   其实并不想相信你啊!伤兵都快哭了,旁边那位被沈凌做了手术的伤兵已经幽幽转醒,正嘤嘤嘤的哭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还在喃喃道:“疼死了,我好疼啊……”声音虚弱的简直像个大姑娘。   沈凌抽空回了个头,“没事,刚刚缝合的伤口是疼,忍一忍吧!就当又受了次伤。”   一米八的壮汉沐浴在同伴同情又惊恐的目光下,哭的更加虚弱了。   一直到夜色。降临,灯光下是不适合做手术的,沈凌才肯罢休,他仗着有灵泉在手,即使是手术粗糙一些也不会害死人,做手术的速度极快,一天下来,一个营帐里的人都被他虐了一圈,此刻最初做手术的那位已经习惯了疼痛,正在安慰其他做了手术的同伴,并用自己的经验告诉他们,“没事,一会儿习惯了疼就好了,就当又受了回伤。”   沈凌去了储存药草的帐篷配置药膏,今天跟着他守了一天的年轻人也跟了上去,沈凌刚想切药草就看到那个年轻人手脚麻利的先动手切了起来,沈凌顿了顿,又取出另外的药材去处理。   沈凌准备好了所有的药材也就出门找了个炉子准备熬制,那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工作,还帮忙照看火候,沈凌去了水缸前,取出水瓢,虚浮在水缸里在水面的半空,将灵泉取出,盛了一瓢水,才走回去,将水加在锅里。   “看好火,小火慢炖。”沈凌道。   “是。”年轻人点点头。   沈凌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家的徒弟?”   “回先生,我是回春堂的,我师父姓邢,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年轻人连忙回话。   沈凌微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医术一道,非师父传授,不能偷学他人的?而且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偷学。”   年轻人闻言脸猛地红了起来,低下头去。   “想学也可以,你信不信,你若是学我,根本就救不了人只能害人。”沈凌笑容渐冷。   年轻人脸更红了。   “你能配置让伤口不发炎不高烧的药物吗?”   年轻人想了想沈凌刚刚的步骤,点点头道:“我能!刚刚……偷学的。”   “不!你不能!这份药差之毫厘功效便能千差万别,极难达到完全避免伤口发炎,你也认识这些药物,你告诉我,我刚刚的这些制药办法,能彻底的不让伤口高烧腐烂吗?”   年轻人想了想,摇摇头。   “那好,再问你,你可有我的手速?可能像我一样处理缝合伤口,你可知道人体内有哪些大血管不能触碰,哪些筋脉需要相连,又要怎样细心缝制才能让它们恢复流通?”   年轻人想了想,再次摇头,他只看到了沈凌把筋脉血管都缝在一起,有些细微的筋脉还专门缝合,有些则是没有缝合,最后直接缝合的伤口。   “你知不知道,我的医术,能活生生的取出人的肾脏缝合伤口,让他完全好起来,不会殒命,而给你一把银刀,你可能给人刨腹取肾脏之后,还让他活下来?”   年轻人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沈凌。   “你不能,在你眼里,刨腹挖出内脏,必死无疑。”沈凌道。   年轻人低下头去。   “但我可以,我能避免所有的致命伤害,我知道人体的所有脉络,在此基础上,我才能动手行医。”   年轻人低了许久的头,突然抬起头来,“请先生教我!”   沈凌道:“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教你收你当徒弟吗?”   年轻人不解,难道不是吗?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他产生兴趣,转而投他为师?   沈凌道:“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不要以为看我做了一天的手术,就自以为学会了,他日行医就用了这些手段,到时候害人害己,也连累了我的名声,我得让你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会,所以,也不准你用我的手段行医。”沈凌冷着脸。   年轻人脸猛地爆红,整个人僵在原地许久,突然站了起来,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红着眼睛转身跑开。   沈凌目送他跑掉,似乎是哭着找师傅去了,微微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经骂,他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即使是他学会了他的本事,没有他的灵泉,到时候死亡率也一定很高,实在是没有什么学的必要,而且,从头学外科,哪有那么容易,外科可跟古医术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   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头穿着染血的褂子走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刚刚那个年轻人,眼睛已经都揉红了,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似乎也是徒弟的模样,沈凌站起来,看着来人。   “听说,你通晓人体脉络,能动手为重伤者缝制伤口?”老头虽然看起来十分生气,但是语气还是可以的,至少没有上来就仗着人多先打一架。   沈凌点点头,“这位邢大夫对吧?对,没错,但是我太累了,不想再多说话,若是你想要跟我比试什么,我可以直接认输,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作意气之争的,有这个时间,多配点创伤药拿去给调度官让他们带去战场,也更有意义不是?”沈凌阻断邢大夫说一切挑衅话语的可能,直接拿大义压住。   邢大夫一顿,“无知小儿!伤口岂能随意缝合!倒时候伤口长在一起,你怎么去除缝制伤口的线!”   沈凌道:“我自然能拆,邢大夫放心,我动手救治的人,到底能不能活下来你自会看到,我早已出师,这么肤浅的错误是不会犯的。你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你!”   “既然没事,那慢走不送,我还要制药,明日还要用呢!”沈凌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炉子的火。 第七十三章   邢大夫走过去,看沈凌果然是一脸疲惫,面无表情的直接瘫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盯着火苗,一身锦衣都已经沾染了血污,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竟莫名的突生一种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感觉,话说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邢大夫低头看了眼自己,终于也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大大的哈切。   沈凌抬头看了邢大夫一眼,“有这个时间替徒弟出头,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你!”邢大夫一瞪眼。   “得得得,我看到你已经知道了,那不是你徒弟,是你的宝贝儿子吧!长得真像。”沈凌随口道。   邢大夫老脸一红,这样他替徒弟出头的大义就有些站不住脚了,也显得太宠爱儿子了一些,邢大夫也跟着盘腿坐在地上,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他也很累了,不想站着了。   邢大夫看着炉子,冷着脸道:“这些药,我听邢良说了,不行啊!救不了人的,伤口会发炎的,你会害死他们!”   沈凌不想再理会他,邢大夫也不着急,就这么盘腿坐着,竟然还打起了盹,似乎准备坐在这里先睡一觉,沈凌见他根本不打算走,只得道:“银刀,银刀会好一些,消炎药也要用,具体的药效看你制药的本事,动手治疗伤口缝合伤口的技术也一定要好,技术不行你几针下去扎错地方,说不定人就直接没命了,还有,不治一定会死,治了说不定还不会死。”   邢大夫精神一震,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又问道:“所以针也是银针了,那线呢?”   “动物体内的筋脉最好,但是难得的很,所以我大都用的白棉线,开水煮上一天,不要用手直接碰,晾干之后就放在厚重不透气的干净医药袋里,只有用的时候才拿出来,伤口发炎极大的原因是因为进了脏东西,火烫伤口,用烈酒清洗伤口,都是为了除去脏东西,伤口保持干净,也就不会发炎了。”   邢大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的人体脉络是从哪里学的?你师父是谁?”   沈凌回头,面无表情的道:“你儿子好歹还是偷师,现在你已经打算明目张胆的问了吗?”   邢大夫老脸又是一红。   沈凌道:“我能说的已经说了,我自己的私事不想告诉你,至于人体脉络,是我师门一家独有,不传外人。”   邢大夫有些尴尬,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来这里其实就是想搞清楚这人在干嘛,真心为儿子出头也有,但是比例真的不大。   不过尴尬也得继续问,倚老卖老他还是会的,邢大夫又是一瞪眼,“好歹我也是你前辈,怎么说话呢!你师门就这么教导你的?!”   沈凌无语的看着他,“我能说的真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人体脉络,治疗手法,和制药用药,你觉得哪种是我一两句话可以说明白的?我学了七年,才略通皮毛,师父才敢盯着我让我在人身上动刀子,救人救动物又治了两年,才算完全出师,你指望现在一两句话套走我的办法,即使是我配合你,什么都说,你也学不会的。”   邢大夫微微转过头去,掩盖脸上的红晕,但是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沈凌似乎毫无所觉,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炉火。   “卫将军来了,卫将军来了。”伤兵营外有人跑进来道。   院子里的人各自都该干嘛干嘛,只是抬头表示了下惊讶,卫敬已经大步迈进来,对着众人拱手笑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便直奔各个伤兵营慰问。   卫敬根本没看到坐在地上的邢大夫和沈凌二人,二人只能继续尴尬沉默着,没过多久,卫敬就出来直奔了下一个伤兵营,许久,卫敬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终于在从沈凌负责的伤兵营帐里出来的时候,目光对上了沈凌。   沈凌:……   我敢肯定你早就发现了我,但是你却只是在进了我负责的营帐之后才对上我的目光,说,想问什么?问吧!沈凌微微叹了口气。   卫敬已经笑着走过来,做出惊喜的表情,“沈兄,你果然还在。”说着,这才注意到沈凌的一身狼狈,微微露出一点惊讶,又很快转变成有些不好意思。   沈凌:到底还是狼狈的坐在地上了吧!呵呵……   卫敬想了想,也直接席地而坐,围着炉子,“沈兄,等下我就要走了,这是我最后来的地方,来看一眼兄弟们,然后就出发了。”   沈凌神情微动,抬起头看向卫敬。   卫敬微笑着道:“我听这个营帐里的兄弟说,你能救他们,沈兄,真的可以吗?你有多大把握?”卫敬神情郑重了些。   邢大夫闻言瞬间精神了起来,快速的指着沈凌道:“对,快说!这可是将军问的!”   沈凌直接当他不存在,看着卫敬,缓缓的道:“你有多大把握能不让敌军进入怀州,我就有多大把握能救人。”   卫敬静静的看着沈凌,突然伸手用了些力拍了拍沈凌的肩膀,“就为你这句话,卫敬就是拼了命,也不让敌人踏入怀州一步,我的兄弟,交给你了。”   沈凌突然笑了,“放心,相信我,不然你去怀州的穆府打听打听我的名声,我可是救过穆二公子的人,医术很好的。”   卫敬有些了然,其实他白天的时候找人调查过沈凌,因为文家已经调查过了,所以卫敬派人去问的时候,就直接知道了沈凌的来历过往,根本没怎么费力。他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凌一介草民却突然得穆家青睐,原来全凭医术。   卫敬微微放心了些,他刚刚其实虽然笑着,但是心底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在他眼里,那个营帐的兄弟伤口都发炎了,而且伤口又深,基本只能等死,但沈凌却在他们身上动刀子,卫敬觉得,这既救不了他们,还会让他们痛苦一番,所以才会过来询问。   沈凌看着卫敬,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卫敬微微错开目光,有些愧疚刚刚自己的想法,不敢对视。   沈凌缓缓的道:“原本,我也是去看过你的,想要救你性命,只是你一直闭着眼,不记得我去过罢了。”   卫敬惊讶的回过头来,他还真不知道。   “但是我当时救不了你,那个时候我特别想跟你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沈凌道。   卫敬微微低头,似乎是想到那个时候的绝望,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绝望,所有来看过他的大夫,也是绝望的吧!   “沈兄,是我应该谢谢你,你愿意去看我,想要治疗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卫敬目光中带着暖意和信任,沈凌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容易就被人追随信仰了,因为他仿佛自带一种特质,既聪明狡猾,又真诚憨厚,既可以运筹帷幄,又可以傻乎乎的对旁人信任百倍,让你舍不得辜负他的信任。   “邢大夫,这位是我的兄弟,如果他在这里需要什么药材,什么帮手,反正不管是什么,请给他方便。”卫敬突然转向旁边的邢大夫。   邢大夫点点头,“好,但是如果他救不了什么人,只是在瞎折腾捣乱,我也一定扣着他,等你回来发落。”   卫敬笑了,“不必,我信他。”   沈凌:每次救人都会被人监控不信任,他也很心累,不过……“邢大夫是?”沈凌问道。   “哦,这边的临时管事,毕竟军医此刻都在前线,我发现成县的大夫不乐意去战场却乐意在这里帮忙,人手也忙的过来,我就让军医都回前线了,这边全部交给民间的大夫,邢大夫德高望重,我就委托他管理一下。”   德高望重的邢大夫用余光瞟着沈凌,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句话,小子,掉我手里了吧!   沈凌:……   “我可以随时走的。”沈凌看着邢大夫表示自己不在编制。   邢大夫:……   卫敬离开了,走的时候拉着沈凌的手殷切嘱咐他一定要竭尽全力,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拦敌军的,沈凌频频点头,才终于送走对方。   目送卫敬离开,沈凌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正对上邢大夫的目光。   “哼!”邢大夫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却招了招手让邢良过去,指着沈凌道:“跟着他当学徒,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偷学回来算你的本事,学不回一点本事,就别回来见我!”   “师父……”邢良又要哭了,刚刚沈凌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的本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他要怎么学啊!   “是你想学人家本事被人赶回来的,现在给你机会能死皮赖脸的跟着了,你反倒不去?”   “呜呜呜……”   “不准哭!”   邢良猛地憋住。   沈凌:“等一下!为什么我要学徒啊?你这样我真的走了啊!那一营帐的人你负责啊!”   邢大夫瞟着沈凌,道:“能熬药会包扎还能端茶送水捏腿捶背,要不要?”   “要!”沈凌考虑了一秒不到,直接点头,看向邢良,“去看着火。”   “嘤嘤嘤……哦……”邢良憋着眼泪,朝着火炉旁而去。   又跟邢大夫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沈凌道:“我出去一趟。”   “嗯,是该回去拿行李,我让人给你准备住处。”邢大夫眯着眼点头。   沈凌一个踉跄,他哪里给了对方自己要从此住在军营的错觉的?!他只是趁着天黑不能动手术去一趟文府谈生意而已啊!毕竟白天的时间,对他现在来说,有点珍贵。   沈凌一身狼狈的去了文府,连衣服都没有打理,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沈凌顶着一路诡异的目光终于走到文府门前。   “沈……老板?”看门的仆人认识沈凌,毕竟这段时间文府上下谈论沈凌挺多的,很多人也都见过他。   “对,你们老爷睡了吗?他让我来找他的,我白天没什么空闲,所以想趁着晚上来谈生意。”   仆人看着沈凌的目光透着一些说不出的意味,不过还是道:“您稍等,我进去通报。”   沈凌点点头,仆人已经快速的跑进去了。   不多时,沈凌便被邀请进去,走过长廊的时候还无意间瞟到旁边假石后似乎站了几个女子,看露出的一点衣着,似乎还不是丫鬟,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年轻夫人,不是不方便见外客的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沈凌也没有在意,径直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开。   假山后,一个不过十四五的小姑娘哭着拉着旁边年长妇人的衣袖,哭的不能自已,“娘啊!我不嫁,那人也太邋遢了,我死也不嫁给这种人,而且还是平妻。”   妇人皱着眉头也是一脸心疼,“这沈老板怎么跟管家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年少有为,英俊爽朗吗?这哪里算是英俊爽朗啊!这根本就是个……”妇人抿了抿唇,咽下即将吐出的脏话。   “娘啊!你去跟爷爷说,我不要嫁给他,要嫁,就让二妹去嫁,她不是就比我小一岁么,她又是庶女,嫁给别人当平妻最合适了。”   妇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她却不能去说这样的话,公公是为了文家才打算定下这桩婚事,根本就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连她夫君都没有一点说话的权利,就更不要说她了,要是因为女儿不愿意嫁就去跟公公说,公公是肯定不会同意还会把她骂一顿的。   另一边,文老板在客厅里笑着跟沈凌说话,本来他已经躺下了,但是仆人来禀报,还说沈凌一身狼狈不堪,衣服带着血迹,他便起来见人了,毕竟沈凌是他选中想要的合作对象,沈凌出了事情,他肯定是十分在意的。   说了一会儿客气话,文老板也终于转到正题,“沈老板这一身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有我能帮忙的,文家定然全力相助。”   沈凌微笑着低垂眼帘,暗道几声老狐狸,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敢告诉文家,文家肯定跑的比谁都快,沈凌抬眼道:“也没有什么,昨夜与文公子一同在燕泰楼守夜,巧合遇到卫将军,卫将军说军营缺大夫,正好沈凌不才,也略懂医术,也就直奔了伤兵营去帮人照看伤患,才弄了这一身狼狈,又想着明天要来文府商议,可是,白天军营那边比较忙,沈凌不好脱身,所以就冒昧晚上来打扰了,还请文老板勿怪。”   文老板的眉头微微松开,目光也温和了些,道:“原来如此,沈老板果然是仁义之辈,当是我辈楷模啊!”   “文老板客气了,沈凌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哪比得上文家送去的药材,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沈凌略捧了一句,商人跟大夫不一样,商人逐利,各个都要好话说尽,心思算尽,笑脸陪尽,但是大夫,大多数医术高超的大夫看人只看医术,你医术好,就算你横上天他们也觉得你有个性,你医术不好,就算你陪尽笑脸,旁人也只会对你不屑一顾。   文老板果然满意的捋着胡须,笑的眯起了眼睛,谦虚道:“不敢不敢,比不上你们行医救人积攒的福报多啊!”   沈凌微笑不语,若是救人便能积攒福报,那大夫个个都该长寿圆满,子孙满堂,富贵一生了,沈凌其实不是很理解这种富人有了钱,稍微捐点钱,就以为自己在积福,便能富贵荣华,惠及子孙的心态,说白了不就是一种心理安慰么。   “对了,既然来了,也见见我家的人,来人,请公子夫人还有小姐来。”   “是。”   “嗯?”沈凌刚刚端起茶杯,就是一愣,见文公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见夫人小姐?沈凌抬头看向文老板,文老板正用一种看孙女婿的慈爱目光看着他。   沈凌顿时明白了,略略收回手在腰间摸了摸,嗯,玉佩一块,沾血的荷包一个,匕首一把,完了,没带见面礼。不对!荷包里有银锞子,嗯,好几个,三个孙女一人一个应该够分的,但是送银锞子是不是太小气了,但是也真的没带其他的啊!谁能想到文老板来这么一招!   沈凌觉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很快,文承荣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夫人打扮的女子,和三个小丫头,在沈凌眼里,这几位确实都是小丫头了。   没等文承荣先开口说话,沈凌就迎了上去,喜笑颜开的伸手拍了拍文承荣的肩膀,“文兄!你休息的怎么样?好点了没?今天我去军营了,又见到了卫兄,还说起他日打赢之后,他要来找我们喝酒,哦,对了,这位是嫂子吧!嫂子好!”沈凌拱手弯腰行了一礼,笑的灿烂。   文承荣被称呼蒙了,他本来就是不伶俐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沈凌已经转向几个小丫头,看着从初中生到小学生不等的几个丫头,略大的那个丫头看着他的目光还十分的委屈,红着眼睛。   沈凌微笑的取出荷包,道:“这一定是三位侄女了,初次相见,没带什么礼物来,只剩下几个银锞子了,三位侄女先拿着,他日我再来拜访,一定一人补一份大礼,别介意。”   沈凌取出银锞子,给每个人分了分,先给小的,小的看着比较乖巧,给什么都接,或者说这个年纪的小孩拿金银锞子当见面礼是常事,也并没有多惊奇,乖乖的道了谢就接了过去,到最大的小姑娘的时候,对方背着手,红着眼睛不看沈凌。   沈凌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样一幕,转手塞给二丫头,道:“你拿着给姐姐。”   “好,谢谢叔叔。”二丫头乖巧的回答。   “乖!”沈凌喜笑颜开,这才直起腰来,转头看向文老板。   老子的辈分已经拔高,敢往低了扯试试看!他可是跟卫将军同辈的人!   文老板:……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年纪大了,反应有点慢…… 第七十四章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沈凌转回自己的位置,文老板张了张嘴想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孙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只要他开口,沈凌就会一脸惊讶的反问他,难道他不是几个姑娘的叔叔吗?为什么会扯到婚事上去?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跟沈凌同龄的女儿呢?只有独子的文老板默默感慨。   沈凌见众人都不说话,也就自己开口,道:“文老板,文公子,咱们不如商议一下购买分股的问题吧!”   文老板顿时一凌,目光转向沈凌,刚刚的一切念头都被扔到脑后,道:“应该的,毕竟也好几天了,承荣,你留下,让你的妻儿回去,我们去书房谈。”   “是。”文承荣微微颔首。   沈凌微笑不语,彼此扯皮了这么多天,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等沈凌谈完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文老板知道沈凌明日还要去军营给士兵治伤,也就热情的将人留下来,却被沈凌以还要回去看管伤患为由拒绝。   “文老板,文兄,感谢两位允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及时凑够尾款。”沈凌拱拱手,走在走廊上,对着出来送他的两人道。   “不要紧,说实话,我文家真的不差钱,卖分股出去,也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我很欣赏。”文老板笑着拍沈凌的肩膀。   “您放心,我明白,沈凌不会对不起文家的。”沈凌点点头。   “我相信你。”文老板叹了口气,希望文家能撑过去吧!   “对了,军营那边可还要用药材?我再去购买一批?”文老板突然道。   沈凌微笑了下,“这个我不好多说,只是我记得今日卫兄还跟我说起这事,当时文公子也在,卫兄说,军队现在缺兵,缺药,缺大夫,缺粮食,什么都缺。”   文老板笑了起来,点点头,“明白了,明日我就让人再去买一批药材送过去,希望老天爷早日赐给我一个孙子。”   沈凌点点头,“文老板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对了,你既然也会医术,不妨给我这儿子把一把脉?可以吗?”文老板突然道。   沈凌惊讶的转向文承荣,文承荣低着头,脸上有些难堪的红晕,沈凌连忙转回来不再看他,免得他尴尬,文承荣明明有三个女儿,应该不是生育问题啊!但是他又不能当着文承荣的面去问。   文老板已经道:“已经三个女儿了,这两年更是连个女儿都见不到了,唉……”   沈凌有些无语,一个大男人被自己爹当着外人说自己不能生育,也不知道文承荣作何感想。   沈凌点点头,“我医术不好,只能是随便看看,当然,我跟文兄也接触过,觉得他没有什么问题,大约只是机缘未到吧!”沈凌微笑。   文承荣似乎微微放松了些。   “文兄。”沈凌抬手,示意他将手拿过来,文承荣看了沈凌一眼,一言不发的将手递给沈凌,让沈凌诊脉。   沈凌不是男科的,诊脉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他更擅长的其实还是手术和制药,这两种才是末世最吃香的技能,沈凌诊了半天脉也没诊出什么花儿来,只得微笑的道:“文兄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想来只是机缘未至。”   文老板点点头,也不好在说什么,反正其他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文承荣低着头,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竟然一点怒气都没有,仿佛活在他爹的影子之下,没有一点主见和尊严。   沈凌觉得,文承荣若是不能生育,心理因素可能比身体因素要大,当然,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他也不会多说,只是随便这么一想。   沈凌跟着文家父子一边说话一边走出门口,到了大门处,沈凌拱手道别,回了客栈,等沈凌大包小包的带着行李去了军营的时候,门口值班的士兵见到沈凌,立刻上前来,道:“邢大夫说了,给沈大夫找个营帐住下,我们已经支好营帐了,沈大夫跟我过来吧!”   沈凌点点头,“好。”   休息了半宿,沈凌起床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还在轰鸣的响着,捧着脑袋在床上滚了两圈,沈凌突然想起那位真正两宿没睡的卫将军,此刻应该还奔波在前往滁州的路上,沈凌忍不住默默感慨,真是……条汉子啊!   在营帐里喝了几口灵泉之后,沈凌觉得脑袋舒服了些,这才起床,收拾一下出门。昨夜半夜熬制好的药膏已经放在了一个碗里,沈凌也没有细心的装在什么玉瓶中提高它的档次,而是端着碗直接就去了伤兵营帐内。   又是一天忙碌,直到下午,赵松突然找上门来,见到沈凌立刻道:“我都找了你一大圈了,你来军营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啊!”   沈凌顿了顿,“我跟客栈的伙计说了……”   “要不是你说了我还找不到你呢!”赵松突然笑了起来。   沈凌这才明白这不过是赵松开的一个很冷的玩笑,配合着笑了两下,沈凌道:“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看你忙不忙?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听说你昨天去文家了?成了没?”   这人的耳朵真尖啊!沈凌暗暗在心底感慨,却也知道赵松故意提起此事是为了证明他确实是怀州的包打听,什么都知道的,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用处。沈凌点点头,“成了,多谢你了。”   “客气了不是。”赵松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拜托你。”   “有事儿你说话。”   “帮我找人送一封家书回家。”   “成,小事。”赵松点点头。   沈凌回营帐内写了一封书信,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粗略的写了写,然后嘱咐韩实好好安胎,最后让尚贤准备好酒,这边的桃花瓶很快就完工了,让他早些准备,还要靠这些酒大赚一笔,还文家的尾款,同时别忘了督促酒铺继续酿制新酒,酒楼里的新菜也该上了,他之前都留了方子的。   最后又给穆宏远留了些话,告诉他卫敬的动向和言语,提醒穆家,怀州可能不稳的事情,做最坏的打算,还需早留后路。   沈凌放下笔,沉默了许久,其实穆家肯定比他知道的清楚,他明白,但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无用功还是要去做的,这是示好的态度。   穆家是傅太傅一脉,但傅太傅是谁的人?他不知道,卫敬战败受伤,傅太傅出现在怀州,这之间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朝中一文一武,文是傅太傅,武则是卫家,短短的时间内都出现在怀州,这个距离滁州不远的州府,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沈凌不相信这是巧合。   外有敌人入侵,内有暗流涌动,看似风平浪静,谁知道哪一刻就会波浪滔天,天翻地覆。   沈凌叹了口气,所以,他既不能上穆家的船,也不能接卫敬的橄榄枝,他只希望在这暗流中,交好两方,装傻扮无辜,好好的做一个略有用处让人舍不得牺牲浪费,又滑不留手的商人跟大夫罢了。   沈凌走出门口,表情还有些沉重,赵松接过信,“放心,我保证让人带到怀州穆府。”   沈凌点点头,没有说话,赵松似乎看出沈凌心情不好,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沈凌叹了口气,“心情当然不好,我好想我媳妇啊!我媳妇怀孕了,也不知道吃的如何?睡得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大一点,老子都快想死他了!”   赵松无语的看着沈凌,“那要不我告诉嫂夫人让他过来成县?”   “别了,他怀着孕呢!不能到处乱跑,在穆家就挺好。”沈凌道,依照他跟穆家的关系,只要傅太傅这艘船短时间内不翻,穆家就安然无恙,穆家安然无恙,即使是外面天崩地裂,那也伤不到他的小石头,他定能在穆家后宅里,安稳的养胎生子。   而据沈凌大致估测,若卫家跟傅太傅同一战线,那文武联合,该做成的事情早就做成了,还能闹到现在?一会儿战败,一会儿没有援兵,一会儿连后勤都难以保障,而傅太傅也不会偷偷来怀州,不带仪仗官撵。这都说明他们同一战线的希望不大,应该是敌对势力。而现在卫敬连小命都处在威胁之中,说明卫家势弱,而傅太傅势强,所以,要托付小石头,穆家此刻是最好的选择,比跟在他身边,待在军营里强得多的多。   赵松不知道沈凌在想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在大户人家养胎挺好,也很理解沈凌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应该的。”   送走赵松之后,沈凌也就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韩实才收到沈凌的家书,连忙拿着信找穆鸿锦帮他念信,韩实虽然最近也一直跟着穆鸿锦学认字,但是让他通读一封书信,还是难为他了。   “写了什么啊?”韩实扯了扯穆鸿锦的衣袖,挤在穆鸿锦的身边,伸着头往信纸上看,仿佛能通过信纸看到他相见的人似的。   穆鸿锦转头看了一眼,道:“那我帮你念啊!韩实夫郎亲启……”穆鸿锦缓缓念了出来,许久,直到最后一行敬上,才停下。   韩实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都有些呆了,等到穆鸿锦念完,韩实突然泪光闪闪的拉着穆鸿锦的衣袖问道:“那会不会有危险啊!外面都在打仗么,要是打到了怀州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外面……”   “不会啦!”穆鸿锦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打不到怀州啦!”   “真的么?”韩实一点也没有想为什么穆鸿锦知道敌人打不到怀州,只是试图确认。   “当然!我那天去书房无意中听到爹在里面谈事情,说过一句,只会在滁州打,还说什么要拿铁器茶叶什么的,我也没听清,就被书房里的人发现,还被我爹骂了一顿,赶了出来,其实我只是想给他送碗补汤而已,好心没好报!”穆鸿锦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嘟着嘴气呼呼的道。   “这样啊!”韩实松了口气,“如果是穆大人说的,那肯定是真的了,只要不打到怀州就好了,那样,夫君也不会有事。”韩实喃喃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还并没有怎么显怀,但是他就是喜欢摸一摸,都快成习惯了。   穆鸿锦早已习惯韩实的动作,道:“该吃饭了,你今天还要喝一碗骨头汤,快点走吧!”   “还要喝汤!”韩实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开心,他自从怀孕之后基本上每天都是各种补汤,沈凌走之前还给他开了单子,第几个月要喝什么汤,定时定量的,他现在看到汤就要难受了,一点也不想喝。   “不行啦!我娘也说了,喝骨头汤对小孩好,走啦走啦!大厨做的汤可好喝了,还给你淋了麻油放了葱花,可好喝。”穆鸿锦推着韩实往外走。   对小孩好啊!韩实咬着下唇,那还是喝吧!   等尚贤看到沈凌的家书的时候已经是韩实吃过饭之后了,尚贤看完书信之后,一脸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韩实,激动的问道:“那……那……卫将军没事吧?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是被神仙治好的吗?不会是为了激励士气在硬撑吧?那要怎么办?硬撑肯定会出事的。”   尚贤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在原地团团转,韩实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卫将军是谁都不认识。   尚贤是穆五派人叫来的,所以穆五此刻也在屋子里,或者说他是瞅到机会就来看穆鸿锦,绝不浪费一丝可能。穆五见到尚贤这么紧张,忍不住瞟了他许久,道:“前线已经传来消息,说卫将军以一敌百,大破敌军,全军将士嚷着天命所归,士气高涨,将敌人打退回去了一大截,若是硬撑,那他的命可是够硬的了。”   穆五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是尚贤还是抓到了重点,“那卫将军是真的没事了对吧?”   穆五点点头,“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却是事实。”   “太好了!”尚贤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你似乎很关心卫家?”穆五随意的道,却说的是卫家而非卫将军。   尚贤抬起头,不解,“我是滁州人啊!难道不应该关心吗?”太过理所当然的表情,倒让穆五有些疑惑了,也就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虽然穆七调查尚贤有段时间了,可是却完全没有进展,此人从不与任何可怀疑的对象接触,每天都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而且接触的都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绝无可能是奸细的,要么是尚贤做事太细密,要么就是他所图甚大,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联系他的同伴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穆五想要看到的,他迫切的想要调查清楚尚贤的底细。   穆五脑中不停的分析推论,又自己推翻,表面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的站着。   尚贤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喃喃道:“太好了。”   穆五观察着尚贤的举动默默的下评语,表演太过浮夸,假的。这个人真复杂,时而愚蠢时而聪明,看似坦诚又来历不明,越看越觉得看不懂。   真心实意在纯开心的尚贤不知,不知不觉间,他又刷了一次在穆五脑海中他的形象,而且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尚贤笑的眯起了眼,卫将军没事,真好!   韩实见都不说话了,也就开口对着尚贤道:“沈凌让你记得酿新酒还有上新菜,桃花瓶也快到了,要做好准备,你不要只记得卫将军呀!”   “好的好的明白。”尚贤依旧笑的眯着眼,随口的回答。   韩实这才不说话了。   另一边,沈凌经过将近半月的奋斗,终于将伤兵营里那一批基本等同于等死的伤兵救治了一个遍,剩下的那些但凡不是生命危险的,根本没有人愿意让他缝制伤口,宁可慢吞吞的好着,口子动不动就会裂开大出血,也不愿让沈凌靠近。   对此,沈凌也很无奈,他动手术的样子有那么可怕吗?真是不解,他的医术最适合处理外伤了知道吗?真是没眼光。   众伤兵:呵呵…… 第七十五章   又过了几日,沈凌正木着脸坐在帐篷内休息,他不能一直用灵泉恢复体力,毕竟,这里大夫太多,他一点也不疲累显得太过奇怪,说不定会引人怀疑,所以沈凌也就一直用自己的体力强撑,看起来跟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不同。   “沈大夫,你快去看看吧!有人不行了。”帐篷外传来呼唤。   “好。”沈凌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掀开帘子走出门去,脸色有些苍白。   “沈大夫,这边。”邢良连忙指路。   等沈凌和邢良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这不是沈凌见到的第一个死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整个伤兵营不可能自从他来了之后就不死人,那样也太引人注目了些,沈凌虽然时不时的往水缸里放一点灵泉,但是被稀释之后,其实效果也并不明显,只是略略加快了一丝伤患恢复的速度而已,没有人能察觉的到,也不会有人多想。   沈凌面无表情的看着士兵将人抬走,留下一个空床位,营帐里的其他伤兵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有人说话,只是目光中的哀伤却掩藏不住,习惯也不代表可以麻木对吧?特别是他们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抬走的人的时候。   沈凌站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道:“我再检查一下伤口,大家都忍耐一下。”   “嗯,好。”营帐里三三两两的响起回答,沈凌勉力弯腰,强打起精神,又依次检查了一圈伤兵,等到看到一个伤口也发炎了的士兵的伤口的时候,沈凌才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嘿嘿……沈大夫。”对方似乎知道沈凌为什么看他,笑道:“我是不是快死了?”说着,眼泪竟掉了下来。   “只是发烧而已,别紧张。”沈凌微微一笑。   “你上次也是这么跟人说的,后来他就死了。”   沈凌没有说话,笑的却有些难看。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我想我娘,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对方看着沈凌笑着哭着,似乎想要表现的有勇气一些,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沈凌不敢接话,只是站起来离开,对方也没有阻拦,只是自顾自的闷声哭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死,但是每天也总是会有人死,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吧!他哭求,也只是因为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大夫不是不救他,只是救不了他。   邢良从没有见过沈凌这种表情,连忙追了出去,沈凌走到空地处一个人坐了下来,一身棉白衣物上面沾染了血迹尘土,邢良看得出,这段时间沈凌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的糟糕,也是一天比一天的暴躁,但是,大夫毕竟不是神,哪能留得住所有人的命,大家也只是尽力而已,邢良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沈凌要把所有人的死都算一份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这么痛苦。   邢良在原地踌躇了许久,不敢上前,别看沈凌不会对着伤兵发火,反而温声细语的,但是对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这段日子连他爹都不敢轻易招惹沈凌,最初沈凌来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不好相处,脾气大,性格恶劣,但是现在,沈凌已经是个火。药桶了,不用点都能自爆。   不过让邢良庆幸一点的是,沈凌最多也就是冷暴力,不会真的动手打他撒气。   邢良踌躇着觉得自己还是离开,免得又被波及,刚刚迈出一步,邢良又猛地转身回来,撒气怎么了!又不会掉一块肉,沈凌也不会动手打人,他就当自己听不到看不到,就当自己在供一尊神,沈凌医术那么好,救了不少本来就必死的伤兵,又是因为伤兵的死而心情不好,这种医术医德都好的大夫对着他撒气怎!么!了!   气不撒出来那不伤身体吗!伤了身体病了怎么办?那不是耽搁治疗伤兵?!邢良本着大无畏的精神凑了过去,蹲在沈凌身边,“那个……我……”邢良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沈凌已经道:“你在那边犹犹豫豫干嘛呢?”   邢良猛地一顿,连忙解释,“我没有啊!我就……就是……”   “我有那么可怕吗?”沈凌有些无奈。   差不多吧……无论是动手行医,还是平时相处,邢良反正都觉得沈凌挺可怕的,邢良连忙道:“才没有!你人特别好,真的。”   沈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发着呆,邢良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刚刚都被沈凌带偏了话题,邢良道:“其实,我们尽力就好,毕竟,大夫不是神,救得了病,救不了命的,又不怪你。”   “是吗?”沈凌苦笑,若是他本来救的了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他肯出手,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死,邢大夫等人可以坦然面对,因为他们竭尽了全力,而他呢?他竭尽全力了吗?   明明可以救人,却只是眼看着人去死,这和直接杀掉一个人,又差的了多少?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而已。   “快来人,滁州来人了,带来了不少伤兵,快出来人接一下。”整个军营瞬间又沸腾起来,许多站岗的士兵跑了出去,乱哄哄一片。   沈凌也站了起来,跟着走出去。等到全部安置妥当,邢大夫趁着天黑拉着所有的大夫开会,向众人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前线打了一场惨烈的战役,以少胜多将敌人打退了不少,但是却也是惨胜,伤亡极大,所以这一批伤员有很多人,此刻的营帐不够,药物不够,大夫不够,人手也不够。   众人都头疼不已。   邢大夫看向沈凌,因为沈凌的专业是外科,所以他在治伤上的本事不低,导致所有人都认为沈凌是个神医,医术超凡脱俗,自然而然的也把他捧到了和德高望重的邢大夫差不多的地位,邢大夫也很默认这一点。   邢大夫问沈凌,“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凌叹了口气,“药材好说,找官府去民间募捐就成,反正大户人家多得是,让县官大人多请他们吃几顿饭,药材逼也能逼出来。至于营帐,我觉得可以租院子暂住,不必非要局限在这一块空地上,说实话,这里环境真的不好,成县又不是战场,何必非要拘泥于都待在军营里养伤呢?”   邢大夫点点头,“有理,我这就给县令大人写信,那你觉得人手和大夫要怎么解决?”   “学徒助手都必须有些大夫的本事,其实也还能找到,很多人不行医其实也会些医术的,再请府衙写告示招募吧!至于其他的,我没有办法了。”   沈凌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变出一堆大夫过来看病吧?   邢大夫点点头,道:“先如此吧!散了吧!各自忙去。”   “是。”众人起身之后也就拱了拱手。   “对了,”邢大夫道:“明日记得熬制补血的汤药给伤患每人一碗。”   “是。”有学徒道。   沈凌一顿,回过头来,邢大夫疑惑的看着沈凌,问道:“有事?”   “没事。”沈凌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过还是问道:“平时我们有给伤患全部喝补药吗?”   “没有。”邢大夫摇摇头,“药比较少,所以省着些用,只紧着失血过多的来,只是既然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就多熬一些,每人先喝一碗吧!”   “嗯。”沈凌点点头。“应该的。”也就离开。   沈凌忙碌到深夜,还是有不少人伤重垂危,沈凌也顾不得深夜不好缝合伤口,支了几盏灯就弄了个简易手术台,一直在做手术,邢良最近虽然还是不太懂人体构造,但是基本的步骤还是能记住的,也看得到沈凌动手术时都躲开了哪些血管,哪些筋脉,又有哪些筋脉血管沈凌细心的缝合,又是怎么缝合的,而沈凌也并非不肯教导邢良,每次做手术,都会跟邢良说话,告诉他某些血管必须缝合,某些筋脉控制什么关节的动作,必须小心,不然病人就残了之类的,让邢良受益匪浅。   “邢良,这个人你继续缝。”沈凌突然罢手。   “啊?!”邢良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沈凌。   “人太多了,忙不过来,我都已经把最危险的地方处理好了,剩下的缝合伤口你看我做了半个月,还不会?”   “我……”邢良犹豫,沈凌当初说的话还在耳边,说他不能动手,说他不懂人体构造,说他没有冷静拿手术刀的心理素质,说他……   “要是不行,你为什么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拿刀吗?”沈凌冷漠的道。   “我……我行吗?”邢良十分不自信。   “你不行,但是这种口子,你还能缝,放心,缝不好还有我呢!”沈凌道,转身让人把下一个抬进来,放在旁边的床铺上,又让人支了几盏灯,走到旁边去做手术,目不斜视的道:“快点动手!”   “哦,哦!”邢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这可是人啊!这可是活人啊!真的要在上面动针线吗?不过沈凌明显没有再搭理他的打算,邢良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深呼吸了几次,才拿起银钳,夹起银针,继续沈凌的工作。   两人忙到将近天明,最后沈凌每次做完最危险的部位,都把剩下的工作交给邢良,工作效率才提高了些。   沈凌终于是体力不支的蹲在地上揉了揉眼,摇摇头喃喃道:“眼睛都快瞎了。”   邢良也觉得如此,整个眼睛胀痛不已,略略一闭眼都是一眼眶的泪水,干涩胀痛。   “沈大夫,你去休息一下吧!”邢良道,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   “还有多少?”沈凌问站岗的士兵。   “重伤的还是垂危的?”士兵也很不忍,他看着都替两个人眼睛疼。   “必须马上做手术的,不然马上就大出血要死的。”沈凌道。   “哦,这个没有了,剩下的都是稍微还能抗住的,毕竟是从滁州运来的,真正伤势严重不能动的,根本就带不回来。”士兵道。   沈凌点点头,“算了,邢良把这个缝好了,休息一下再说吧!我脑袋都快爆炸了。”   邢良点点头,他的脑袋也快爆炸了,整整一整夜注意力高度集中,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看伤口啊!现在他转头看其他地方都觉得眼前是一片红色的虚影。   沈凌刚想往前走,就是一阵眩晕,他现在每天都休息不好,今夜又是拼了一夜,不直接晕过去就已经算是他年轻力壮了。   士兵连忙伸手扶住,“沈大夫你没事吧?”   “没事,我回营帐休息一下。”沈凌闭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邢大夫走了进来,看到沈凌歪在士兵身上,被士兵扶住,道:“休息一下吧!都一夜没睡了。”   沈凌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能上药敷药,并不会拿着银针缝合伤口,再加上他们人多,所以他们速度快,更多的都是在找药材清理伤口开药方熬药之类的,累不到沈凌这种程度,所以邢大夫此刻还略有些精神,不像沈凌一样。   沈凌点点头,营帐外突然有人喊道,“沈大夫,沈凌!你家里有人找你啊!”   沈凌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营帐门口的方向,抬步小跑了出去,他家里只有小石头,小石头能有什么事情会找他,沈凌担心不已。   邢大夫也跟了出去。   沈凌已经看到来人,“尚贤?你怎么来了?韩实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不是韩实!你媳妇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在养胎呢!”尚贤见沈凌面无血色,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却还强撑着问题,弄的一身的血污,他也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见过沈老板这幅模样?尚贤连忙解释,并非是韩实的问题。   “那怎么了?”沈凌松了口气,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坐在地上,先坐一会儿再说。   邢大夫看到这一幕,伸手拉了拉沈凌肩膀上的衣服,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沈凌直接当他不存在,第无数次被无视的邢大夫:……   尚贤又被震了一次,他家狡诈儒雅的老板哪里去了?这个跟乞丐一样的家伙是谁?!   “说!”沈凌见尚贤居然在发呆,顿时不满起来,都快忙死了,还过来刷他!   “哦哦!老板!家里来圣旨了,要你接旨呢!此刻内官正住在穆家,等着你回去呢!快点跟我回去吧!”尚贤焦急的道。   “圣旨?皇上?”沈凌歪了歪脑袋,不解,他最近脑袋运转过度,基本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灵巧劲儿,即使是他保持平时的灵巧,那也是理解不了这种神展开,他什么时候惹上皇帝了,皇帝怎么知道他是谁的?   尚贤点点头,走过来道:“傅老你记得吧!他把碧芳酒进献给皇帝,皇帝特别喜欢喝,下了旨意要把碧芳酒作为贡酒!”   沈凌缓了一会儿,明白了。   傅老是太傅,他得了喜欢的酒就送给皇上尝尝,结果皇上也喜欢,然后就让人把碧芳酒列为御供酒品,好事!但是……碧芳酒真的有这么好?他虽然到处吹嘘说碧芳酒是君子酒,只有有品位的人才能品出它的内涵,但是,这难道不是他瞎编的宣传词?难道傅老拿着这套说辞去忽悠皇帝去了?   沈凌不解,但是也不可能找到傅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碧芳酒自此之后身价倍涨,不成问题!   沈凌连忙站起来,却没有站稳,被身边的邢大夫扶住,沈凌连忙道:“你去文家,告诉他们,制作一批碧芳酒的酒瓶,让他们好好想想花样,一定要比桃花瓶更加精致好看,看着要十分的昂贵才行!”   “是。”尚贤道,又想到什么,赶紧道:“你快点回去啊!就算爬也要快点回去!那可是圣旨,不能耽搁的!”   “明白。”沈凌点点头,圣旨下达,即使是你快病死了也得等会再死,先接了旨之后再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皇权,也是他最不想招惹的东西,不过只是一种酒品被当做御酒,应该并没有怎么入了皇帝的眼,利大于弊的。   沈凌回头看向邢大夫,邢大夫叹了口气,道:“你快点回去吧!这里的伤患,我们尽力撑住,等你回来。”即使是这么多条命等着沈凌救,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让沈凌晚些再走,这是皇权,即使是沈凌累的爬不起来,那也得立刻爬起来回去,这就是皇权,不容违抗,不容亵渎,不容慢待,这么多条将士的命也得给它让步。   沈凌点点头,对着士兵道:“给我一匹快马,我回去换衣服马上走。”   “先生。”邢良在营帐内都听到了,见沈凌立刻就要出发,连忙出来担忧的看着他,“伤兵怎么办啊?”   “你来动手,如果你觉得没有把握,就多放点我留下的药,也许能撑住。”沈凌皱起眉头。   邢大夫扯了下自己儿子的衣服,示意他闭嘴,这么多人在,沈凌知道了家中有圣旨,是不可能不回去的,谁敢阻拦他,那也是对皇权的慢待,丢了小命都不为过。   邢良也警觉自己刚刚的话不对,连忙闭了嘴,只是低着头,道:“好。”   沈凌回了帐篷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也没时间打理形象,就上了士兵牵过来的马,士兵道:“沈大夫早点回来,这马是要还回去的。”   “放心吧!不会不回来的。”沈凌笑了笑。“尚贤,快去文府啊!”   “知道。”尚贤点点头。   沈凌刚刚转身想走,马儿晃了一下,沈凌就摔下马背。   众人:……   “你不会骑马啊!”众人发现这一点。   “会的,会的!会一点。”沈凌挠挠头,又爬上了马背,摇摇晃晃的离开。   众人目送沈凌离开,他真的会骑马吗?!   真的会骑马的沈凌速度很慢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进入拐角,突然一夹马背,快速前行,动作极其熟练,沈凌骑着快马冲进一处无人的树林下了马儿,取出灵泉闷口喝了几口,精神才缓了过来,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不会骑马的人赶路才能慢下来对吧?就算晚了一些,也不能责怪。”沈凌露出一丝微笑。 第七十六章   沈凌骑马到了下一个城镇,找了个客栈便做出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要休息,等进了屋,沈凌快速的解开包裹换上自己顺手带出来的一套粗布衣服,便翻窗户跳了出去。   又去集市买了一匹马,沈凌骑着马飞快的转身回去,沈凌将马儿拴在那处他经过的无人树林,藏在了树林深处。希望在他回来的时候这匹马还好好的吧!沈凌暗暗想到,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这匹马不会遇到什么熊啊野兽啊之类的,更不要遇到人,毕竟现在就丢了马他还挺难办的。   沈凌换上包裹里的一套残破战甲,这是他随手从军营顺的,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早晚可能用得到。   沈凌回了军营,因为军营是设在城外,周围都没什么人,沈凌也得以一路很顺利的没有被人发现,沈凌弯腰捂着头,脸上缠了厚厚的染血纱布,血是刚刚那匹马贡献的,沈凌在它身上割了一个小口子,衣服里也塞了不少东西来改变身形,沈凌还心机的仿照内增高的原理垫高了鞋底。   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沈凌其实想过这个问题的,那他就说自己舍不得军营,狠不下心放开重伤的众将士,所以才偷偷溜回来准备冒着大不敬的风险给大家做手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很伟大啊!   沈凌默默感慨,一边暗自祈祷自己一定要一路顺利。   伤兵营管理并不严格,留守的士兵更多的也是起到帮大夫忙的作用,伤兵养好伤至少也要几个月,极难再次上战场,又大都不是什么知名的将领,连粮食都没有多少,一般也不会成为敌人的目标,再加上民间送吃的送药材还有各地来来往往的大夫,人员十分繁杂,管理也就越发的松散了。   沈凌一身伤兵装扮,甚至都没有人盘问,就直接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军营,军营里多了不少营帐,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小兵和大夫忙碌的很,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他这个一看就是轻伤的伤兵。   有学徒站在一盆药膏旁大喊,“能走的自己过来敷药啊!”   沈凌当然不会过去,而是目标准确的朝着伙房而去,伙房内有一个大缸,里面的水是每天的食用水,这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要开始做饭了,而军营里的每个人都要吃饭的对吧?   沈凌凑过去看了一眼,退到一边默默的开始想招儿,他看似准备的挺齐全,但是这次的计划还是仓促了,是被情况催着走到这一步的,他没想过有圣旨来突然要他离开,也没想过伤兵营突然多出这么多人来,情况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喂,兄弟,哪个营的?”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沈凌一下,沈凌猛地一颤,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看着还略有些眼熟。   沈凌略略低着头眯眼道:“你呢?”   “我啊?第七营,你呢?”   “九营。”沈凌好歹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这点事情还是能编出来的,九营的伤兵是之前就在这里的,沈凌经手治疗的都好几个了。“听说你们那一仗打的挺惨烈的。”   “是啊!但是我们打赢了啊!哈哈!”男子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对了,兄弟,你也是在这里等开饭吗?”   沈凌无语的看着这人吊着胳膊的造型,腿上还缠着绷带,只能拄着木棍在走,都这样了还一心想着吃。   沈凌点了点头。   “真好,听说今天有补汤喝,虽然放了药材,但是据说也放了不少好料,一定很好吃。”   这人说的难道是邢大夫说的补血的汤药?听说因为加了不少好东西味道是不错,但是,会有人为了好吃而十分期待喝药?!   “对了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啊!我叫尚德,你叫什么?”   沈凌惊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这人,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人看着眼熟了,这明明就是有点像尚贤啊!而且这人还叫尚德!沈凌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其他地方,但是尚德还是看到了刚刚沈凌的奇怪行为,喃喃道:“兄弟,你刚刚眼睛突然好大啊!”   沈凌:……   要不宰了他吧!他都看到自己的眼睛形状了,万一日后因为他暴露了身份就不值当了。   “原来眼睛小的人瞪大了眼睛也是可以和正常人的眼睛差不多大的。”尚德喃喃道。   沈凌:……   不好意思,他就是正常人的眼睛又瞪大的,肯定比正常人的眼睛大!擦!这人的意思是说他眼睛小对吧!瞪大了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沈凌眯着眼又转回头去,“我叫尚贤,真巧。”   “啊!兄弟!你跟我弟弟一个名字啊!”尚德惊喜的道。   沈凌微笑,“真是巧啊!你弟弟竟然跟我一个名字。”   “是啊!不过他肯定没有你看起来稳重,他可皮了。”尚德道。   “他多大了?也在军营里吗?”沈凌仿佛聊家常一般。   “十五了,要不是打仗,都该嫁人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尚德看起来落寞的很。   十五,嫁人?!沈凌眉头跳了跳,尚贤确实是十五了,但是嫁人这个问题还需要另外探讨。   “这样啊!怎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不是你弟弟吗?不在家里?”沈凌温声问道。   尚德摇摇头,“打仗呢!就让他拿了路引跑了,跟他说了让他去锦州投奔姑妈,但是姑妈来信,根本就没看到他,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一个小孩,能去哪里呢?外面这么乱,让他跟着同乡一起走,他自己却偏偏偷溜,你说有这么皮的双儿么?”   沈凌:呵呵……不但皮,还很刁钻狡猾。   “一个双儿在外面行走确实是不方便啊!我也有个亲戚,他虽然是双儿,但是逃难的时候我们家给他改了户籍路引,改成男儿身了,也安全一些。”沈凌慢吞吞的道。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做的,滁州发路引的时候,我去找县令改的我弟的户籍,准备等打完仗再改回来,反正我跟县令认识,你家也跟县令熟悉啊!”   “是啊!可熟悉呢!”沈凌咬牙道。   尚德似乎终于发现不对劲,“你的盔甲是普通小兵的吧!你有官衔吗?怎么认识的县令?”尚德自己可是当官的,虽然看着不显,但是也是六品武将,身上的战甲也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沈凌道:“我爹。”   “哦。”尚德了然,“失敬失敬,不知令尊是?”   “跟你有关系吗?!”   尚德:……   这个小兄弟脾气一点也不好,尚德目光里满满的受伤,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沈凌扶额,这人是怎么混到六品武将的啊!   凭武力一路晋升的尚德忧伤的走开了些,他一个六品武将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拒绝和这种不给他面子的小兵说话,哼。   沈凌以为他已经走了,但是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这人正坐在一旁等开饭的木凳上,死死的盯着他,表情十分的生气,看起来就跟小孩在闹脾气一样。沈凌叹了口气,走过去,“别盯着我了,我还有事情呢!”他还要想办法弄倒水缸,然后往里面灌水啊!   “哼!”尚德转过头去,不理会,要不是伤兵营里不让打架,他的官衔在这里基本也不管用,连排队吃饭都没有特权,他又怎会沦落到连一个小兵都敢给他脸色看的地步?尚德自怜自哀起来。   沈凌哄了起来,“要不,我给你看个热闹你就别生气了?”   尚德回过头来,“什么热闹?”   “你看,那边有个水缸,我等下把它弄翻给你看好不好?”   尚德皱着眉头不解,“为什么我要看你弄翻水缸?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还耽搁伙头兵做饭。”   沈凌:……   你除了吃还能不能有点出息!跟你弟弟学一学啊!   “给你赔罪啊!我把水缸弄翻了,肯定会被处罚的,我被处罚,你不就解气了?”沈凌理所当然的道。   尚德仔细想了下里面的逻辑关系,道:“不行!你不能为了让我解气就去犯错误啊!兄弟,算了,我原谅你了。”   沈凌想了想道:“那你我是不是兄弟了?”   “是。”尚德点点头。   “那好兄弟是不是应该有难同当,两肋插刀?”   “是!”   “那好,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去把水缸弄翻,你赶紧跑,引开伙头兵的注意力,替我分担。”   尚德:不行,脑子有点晕,需要缓一缓。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好兄弟吗?你不证明一下我怎么相信你?”   那为什么一定要跟水缸过不去?水缸招你惹你了?尚德不解。   “就这么决定了,你同意吗?”   “我……”   “不同意不是兄弟!哼!小人!”   “同意!”尚德一拍桌子道,“自家兄弟,两肋插刀!”   沈凌隐晦的用同情的目光扫过尚德的脑部,真心的祝福这位永远不在升迁,这智商,不好在高端层次里混,容易变炮灰。   “那好,当然,自家兄弟肯定不会害你,你等下跑了之后,引开伙头兵的注意力,一旦被抓你就把胳膊给他们看,说你手残腿残,拄着根木棍就随便跑一跑,干嘛追你,装作你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你看那个水缸,需要两只手才能推倒,那肯定不可能是你啊!他们不能把你怎么着,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就快速的把水缸挑满,这样,不就能耍一遍伙头兵了?咱们俩都不会有事的。”   尚德皱着眉头思考,“我引开,你挑水?”   “对!”重点把握的很精确。   “你来得及么?”尚德问道。   “那就要你跑的远一点了,我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做事,我就负责推水缸吧?你要是让火头军回来的早了,我挑水的时候说不定就被抓现形了,这叫彼此信任。”   尚德想了想,觉得沈凌说的十分有道理,道:“好。”   “那开始了。”沈凌道,尚德点点头,沈凌朝着水缸走过去,趁着伙房里的人没出门,手脚并用的掀翻水缸,哗啦一声,水缸连水带缸倒在地上,破碎。   沈凌:……   尚德:……   沈凌:他就说计划之外老是会出变故吧!他果然太高估这个世界瓷器的承受能力了,习惯了胶桶的他,实在是不太能理解这种脆弱的存在,碗碟是瓷器这种潜意识他有,但是盛水的桶为什么也要是瓷器,他的潜意识不接受这种设定啊!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缸破碎的场面,嗯,还挺震撼的。   尚德已经骂了句娘拄着木棍就跑,沈凌躲在拐角,继续蒙蔽,水缸碎了,火头军追人去了,他怎么办?把灵泉往哪里放?沈凌咬咬牙,转身进了伙房,屋子里有一个正在烧火的大锅,大约是刚刚那一声响太过震撼,所有人都出去抓人了,此刻伙房并没有人,沈凌放松了些,他还准备打晕屋子里剩下的人呢!   沈凌走过去看着烧火的大锅,灶膛里塞了木柴,正在燃烧着,里面装的好像是邢大夫说的补血的汤药,都已经快要煮好了,沈凌掀开锅盖,也顾不得什么,找了两个木桶就把锅里的一大半汤水舀了出来,直接伸手虚浮在锅上,往里面注入灵泉,直到注的全满,又转弯去了伙房的其他地方,只要是用水的地方都被沈凌注入了一个遍,沈凌这才掂着桶快速的离开,将汤药倒在伙房后面,清扫了痕迹离开。   一半水一半灵泉,也不知道一碗下去效果怎么样?沈凌有些担心。   等沈凌混进外面人来人往的治疗区的时候,正看到尚德拼命的在几个火头军手里挣扎,还不停的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水缸又不是我干的,你们看我的手脚也知道我不可能推翻水缸啊!”   但是火头军并没有理会,跟你没关系你跑什么跑?跑不就是心虚?!反正那边没有人,就你一个,不抓你抓谁啊!有没有抓错交给上司去管,他们只负责抓人。   沈凌目送尚德被按住带进了某个帐篷,沈凌记得,这是几个略有官衔的将官办公的地方,嗯,官衔好像大都在五品六品左右,负责伤兵营事宜的,跟尚德官衔差不多,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沈凌安心了些,转身离开。   出军营的时候,倒是有值班的小兵拦着沈凌询问,好好的伤兵干嘛跑出去?   “透气,憋得慌,毁容了,不高兴。”沈凌道。   小兵看了一眼沈凌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脸,还有血迹渗出,也不知道脸被人砍成了什么样子,略想象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沈凌的心情,“去吧!”对方放行。   沈凌离开,找了个僻静处就拆了脸上的纱布,蹭干净脸上的血迹,快速的跑掉,带着一脸纱布跑出去才会引人注目,但是一个健康的小兵到处跑,在军营周边反倒没有什么。   等到了那处树林,沈凌连忙钻进去就去寻找自己的马匹,他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多时辰,应该马儿没有什么问题吧!他藏得还挺严实的。   黑色的马正低着头在吃草,安然无恙。沈凌松了口气,转去不远处的一处荒草丛,将自己藏在里面的包裹找出来,他没敢把包裹和马儿放在一起,马可以丢,但是包裹不能丢,里面还有他的衣物,他总不能穿着军队的盔甲到处跑,也太引人注目了些。   沈凌换回粗布衣衫,将盔甲扔掉,也就骑着马儿回了他之前去的城镇,等到了城镇之外,沈凌便将马匹放开,任由它离开,被谁捡到就算是谁的吧!沈凌进了镇子,镇子上人来人往,沈凌穿着打扮也不引人注目,自然没有人在意他。   沈凌走到客栈之外,趁着无人时,翻墙跳窗进去,溜回了自己的屋内,他定下这家客栈的时候专门挑了这么一间好出门的房间,就是为了这个。   沈凌换回自己的衣物,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正看到伙计路过,沈凌精神饱满的道:“我饿了,给我拿点吃的,等下我就要走了,把我的马儿喂一喂。”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弯腰谄笑点头。 第七十七章   “沈公子回来了!”穆府仆人小跑进去,沈凌将马儿递给下人,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即使是他后来加速,也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又不愿意用灵泉恢复精力,也就累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连衣服也还是从军营出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更别说洗澡了,一身血腥气现在都快发臭了。   “小哥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擦!好臭!”穆宏远后退三步捂住鼻子,这才注意到沈凌一身棉白衣服,已经穿成了灰色,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油光,还有重重的黑眼圈。   “你这是去干嘛了啊!”穆宏远被震惊了。   “在成县当军医去了,在伤兵营里呢!我写了信了啊!”沈凌道,迈步走进去。   “不!我以为你这是去逃荒了,才有此一问。”穆宏远摇着头道。   沈凌没有继续陪他打诨,直接问道:“韩实怎么样?”   “放心,最近还胖了不少。”穆宏远觉得自己照顾的特别好,特别的对得起兄弟。   “胖了?”沈凌皱起眉头,“那孩子不是也会跟着长得太大?孩子太大容易……”沈凌自己默默的闭嘴,他觉得他也有些迷信了,总觉得说出去的话容易乌鸦嘴,也不愿意说些不好的可能。   穆宏远倒是听明白了,道:“我娘也没说什么啊!她说胖点孩子健康,挺好的,我也不知道。”   “没事,当我没说,我回去看看,多谢你了!”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   “客气。”穆宏远笑了起来。   沈凌朝着他以前居住的客房而去,穆宏远突然反应过来,“你等等!你回来不是为了看媳妇啊!你是为了接圣旨啊!”穆宏远伸手拉住,不让沈凌继续往前走。   穆五也赶了过来,见到沈凌也惊了一下,却只是表情略泄露了少许情绪,沈凌看着穆五道:“你是见到我惊讶最少的一个,我很欣慰,至少证明了我还是我。”   “不,你已经不是你了。”穆五冷着脸道。   沈凌:……   “以后的你就是皇商了。”穆五补了一句。   沈凌闻言好笑的摇摇头,嘴角咧了起来,“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了。”   “我心情好。”穆五道。   为什么?沈凌不懂,有什么好事吗?沈凌随便想了一下,突然顿住脚步,看向穆五,穆五扬唇笑了起来,似乎看懂了沈凌的表情,而沈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怀州的产业有穆五一部分啊!所以他成了皇商,碧芳酒也在怀州生产,那也就是穆五的产业啊!沈凌目光复杂的看着穆五突然笑了起来,“你啊!你啊!命太好。”   “彼此彼此。”穆五冷淡的道。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懂?打什么哑谜呢?”穆宏远不解。   “他在夸他自己眼光好呢!有我这么个兄弟,你呀,命也太好!”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   穆宏远撇撇嘴,感慨道:“太不要脸了。”   韩实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过来,穆鸿锦还跟在他的身边,见到沈凌,韩实扬起笑脸,却没有冲过来,而是站在原地,甜甜的叫了声夫君。   “小石头!”沈凌冲了过去,突然在两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步,自己身上一身血腥味,小石头怀孕了,闻到味道说不定会让他难受,而且万一冲的太近,吓到小石头就不好了。   韩实则是纯注意为了不摔跤才走的这么慢,也不敢大跑大跳的,即使是见了沈凌,也没有激动到忘记自己肚子里有个小孩。两个人隔空对望,情意绵绵。   穆鸿锦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忍不住离韩实身边远了些,沈凌目光的杀伤力太大,波及范围太广,他有些扛不住。   穆鸿锦站稳抬头,无意间撞到穆五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虚的转移视线,看向旁边的走廊柱子,穆五似乎并没有转移视线的打算,穆鸿锦觉得穆五的视线还放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浑身都有些不适应,甚至开始思考起来自己今天的衣着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可能有失礼的地方。   穆五看到穆鸿锦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也就收回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穆鸿锦余光看到穆五转头,一时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微胖,挺好,我先回去洗澡,别熏着你啊!”沈凌笑着道。   “哦。”韩实捏着手指,周围那么多人在,韩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那我,我去给你准备衣物。”   “好。”沈凌点头,余光扫过周围一圈,人怎么这么多,不知道给久别重逢的夫夫一点私人空间吗?   穆宏远已经冲了上来,也顾不得沈凌身上的味道脏污,“我的小哥啊!小祖宗,你回来真的不是为了看媳妇啊!是为了接圣旨啊!还不快点跟我先去见内官。”   沈凌道:“我就这样去见啊!接圣旨难道不应该沐浴焚香更换衣物么?”   “那也得先告诉内官一声你回来了啊!”穆宏远拉着沈凌就走,沈凌不满的皱起眉头,心中虽然厌烦那个什么内官耽搁他回去洗澡跟媳妇说悄悄话,却也不能表达什么不满。   客房外,小太监走出来对着沈凌两人道:“公公说了,沈公子回来就好,还请沈公子先回去焚香沐浴,休息好了再来接圣旨,就不必相见了。”   “是,麻烦了。”沈凌拱手一礼,拉着穆宏远离开。   “得了,你回去洗澡吧!身上都臭死了都。”走远之后,穆宏远抬手扇了扇风,一脸嫌弃。   沈凌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自己还好,也就道:“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欺我,我身上这是臭吗?这可是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身上的鲜血味道,又加上我奋力救人流下的汗水,这都是光荣的味道啊!”   “得了得了,那么光荣你别洗澡啊!”穆宏远翻了个白眼。   “那不行,熏着我媳妇了怎么办?”   “那你就不怕熏着我。”   “你有什么,一大老爷们,你也肚子里揣了一个?”沈凌调笑道。   “滚吧你!”穆宏远笑骂一句,玩笑的踹了过去,沈凌也就顺势跑远,还对着穆宏远挥了挥手。   回了房间,韩实已经让下人弄好了热水,衣服也好好的挂在了屏风上,自己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床边,看着沈凌。   沈凌见此就笑了起来,屏风对外,浴桶对着床,沈凌道:“你要看着我洗澡吗?”   韩实脸一红,站起来,“那我出去。”   “别啊!都老夫老妻了怕什么!”沈凌笑道。   韩实踌躇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低着头有些生气的道:“才没有要看你,我就是照顾你而已,万一你等下要擦背找不到人怎么办?”   “哦,明白明白,小石头是来给我擦背的呀!”沈凌忍不住凑近了些,韩实后退一步,觉得沈凌身上好像带着些腥味,让他觉得有些不适。沈凌见韩实眉头微微皱起,连忙后退一步,道:“好吧好吧!我先沐浴。”   这年头,不沐浴连媳妇都没法搂了,沈凌脱了衣服就跳进木桶,快速的洗了个战斗澡,“我帮你搓背。”韩实站起来。   “不必,我自己能搞定。”沈凌用力的拿着毛巾在身上摩擦,速度极快,仿佛赶时间一般,摩的身体都有些发红。   韩实看着心疼,“你慢一些,干嘛这么用力?”   “我都好久没洗澡了,身上一层一层的都是血痂,不用力行吗?你让搂?”   韩实脸一白,又是一红,“那一定很累,那么多人要救。”   “唉……尽力而为吧!等我这边接完圣旨,我还要赶着回去,晚回去一天说不定都要多死好几个人,小石头,我又不能陪着你了。”沈凌温声道,他虽然已经留了灵泉,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最后结果如何,还有,作为沈凌他是不知道军营里发生的事情的,他必须做出一副他赶时间等着回去救人的模样,才是最恰当合适的。   韩实低着头捏着手指,许久,才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沈凌洗了澡出来换上柔滑的丝绸中衣,才穿上锦缎的外套,又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沈凌开了门让下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便躺在床上休息,还搂着韩实不让走,软绵绵的媳妇搂在怀里,手掌盖在媳妇腹部,仿佛能接触到里面的小生命,沈凌拉着韩实腻歪了许久,直到韩实捂着他的眼睛让他睡觉才肯罢休。   次日天明,沈凌睡饱之后精神充足,穆家设了香案请内官宣旨,沈凌跟穆府台跪在最前面,其余人则是依次跪在后面,白面无须的内官面无表情的打开圣旨,念出旨意上的内容,圣旨先夸赞一番碧芳酒,再表明皇帝本人很喜欢这种酒,要求把碧芳酒列为御供酒品,并赏赐了沈凌一副皇商的腰牌,以作证明。   内官念了圣旨之后,对着沈凌道:“沈老板,接旨吧!”   “是,草民谢主隆恩。”沈凌恭敬了行了大礼,才站起来双手接过,并递过去一个红包,才换来内官的一丝笑容。   “既然圣旨已下达,那我也该回去复命了,沈老板,你这里还有多少碧芳酒,都给我带走吧!皇上喜欢,宫里总得备着。”   “应该的,马上准备,对了公公,我这里还有些桃花酒……”沈凌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知道,陛下也尝了,但是陛下就只喜欢碧芳酒。”   “沈凌冒昧,请公公见谅。”沈凌连忙拱手行礼。   “客气了,不过嘛!后妃倒是十分喜欢这桃花酒,也托我买一些带回去,麻烦沈老板了。”内官笑着道。   “不敢,沈凌马上准备。” 第七十八章   尚贤不过几日便从成县着急忙慌带回来一些碧玉瓶,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莲叶花纹,青翠的釉色看着生机勃勃,十分新颖。   传旨的内官则是在怀州的大户人家之间混的如鱼得水,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家邀请他去赴宴,虽然他嘴上说着要赶紧回去复命,但是却还是次次都出门,每次回来都带着各色的锦盒,沈凌偶尔听了其他人说过一句,这些锦盒里放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沈凌也没有理会,那些官员之间的奉承交易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一心在准备一册书籍,沈凌在编写一本小册子,命名为《花间记》,记载了所有他能想起来的制酒方式,并附录所有他能想到关于这些酒种的诗词,虽然可能都难以像桃花庵歌那么传唱度广,那么朗朗上口,但是,放在一起做成小册子,却也显得十分震撼,翻开书页,看完这不过区区几页的《花间记》,仿佛整个人都能置身花海之中,让人神往不已。   这叫提前造势,饥饿营销。   沈凌还特意寻了带着淡淡清香的竹叶纸来做册子,翻开册子,清香淡雅,书页微微泛黄,古朴内敛,上著桃花庵歌等诗词,意味绵长。   等到内官要走的时候,沈凌送上赶工制作的几本《花间记》册子,并送上红包。   “这是?”内官不解。   “麻烦大人,这是随着御酒奉上的酒册,还有赠与傅老的。”   内官点点头,“知道了,沈老板放心。”内官捏了捏红包,脸上带了些笑意,本来这边就有不少人给傅老送上礼物,托他带回去,沈凌作为傅老举荐出来的,送的礼物也是最多,再多一份册子也无可厚非,他自然不会计较,至于奉上的酒册,他跟着碧芳酒一起呈上去就是,陛下若是感兴趣想问一问,他就照实说,不感兴趣他也不管。   “多谢大人。”沈凌拱手一礼。   “得了,各位都不用送了。”内官对着来送他的众官员道。   “恭送大人。”众人恭敬的道。   “留步,留步。”内官道,这才让小太监扶着上了马车,车队也起步离开,等到车队走到几乎看不到的时候,来送行的人才三三两两的回去,却也有不少人朝着沈凌围了过来,“沈兄弟,你那碧芳酒可还有?我家老太爷念叨了许久了,就等着我赶紧买回去呢!”   一个穿着富贵的年轻人凑过来伸手揽住沈凌的肩膀,他找机会认识沈凌很久了,毕竟,现在整个怀州都买不到什么碧芳酒了,但是主家这边一定还有。   “哎哎!先来后到懂不懂,我托穆兄好久了,即使是有酒,也要先紧着我来。”   “就你一个人认识穆兄吗?我还跟沈兄认识呢?沈兄,我的碧芳酒一定要先拿到。”   沈凌反身拱手道:“各位,各位,若是有酒,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但是现在确实是没有啊!众位再宽限我一些时间。”   “那要多久,我也不要多,先来一坛不成吗?你家里至少自己也留了有一坛吧!我家老太爷可是自从听说碧芳酒成了贡酒之后,就心心念念好几天了。”   “众位,听我一言,是真的没有了,众位再允我几日,还有下一批碧芳酒即将出窖,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紧着众位先来。”沈凌言辞恳切,众人也只能对视一眼不再强求。   沈凌回了家,尚贤已经等在了家里,见到沈凌就道:“文家已经在制作下一批碧玉瓶,陈生也在酿制新酒,酒铺也新吞并了几个酿酒铺子,扩大了规模,这一批碧芳酒绝对够卖的,说!我们下一批酒抬价多少!我们发了!哈哈哈!”   沈凌这几日一直忙着《花间记》的事情,倒是一直没有来得及跟尚贤说他见到了他哥哥,现在终于送走了皇宫里的那尊真神,即使是下面还要继续忙碌不堪,但是沈凌也觉得该把这事情说一说了。   沈凌没有接尚贤兴奋的话语,而是随便坐在了石凳上托着下巴看着尚贤,他还要想一想怎么说,毕竟,认识尚德的人是那位砸了水缸的仙人,而不是他沈凌。   “怎么了?”沈凌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尚贤也就收敛起笑容,问道。   “没什么,尚贤,你是双儿吧?”沈凌直接开口道。   尚贤一僵,木着脸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我是男人啊!”   “不,你是双儿,我在伤兵营遇到你的老乡,随口提起你,他说你是双儿,还有个哥哥叫做尚德,已经是六品武官了。”   尚贤猛地瞪大眼睛,“他升官了?这么快!”   “你承认了?”沈凌道。   尚贤想了想,破罐子破摔的耸耸肩,“是啊!你不是都见到我老乡了吗?连我哥当官的事情都知道了,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不信。”   这不就得了,话说,老板,我哥怎么样了?你又问吗?”尚贤坦然的凑过来坐下。   “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你是双儿的问题?还有,你干嘛一定要跟着我做事?你怎么不去投奔你亲戚?干嘛要留在怀州。”沈凌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尚贤眨眨眼,“出门在外,改个性别,行走也方便一些,要是我告诉别人我是双儿,那我一个人孤身在外多不安全啊!而且我还长得这么好看,被人抓去当压寨夫人了怎么办?”   沈凌愣住,久久不能言语,他从未见过如此坦然自信到厚颜无耻之人。   “就因为这个?那你为什么不去投奔亲戚,非要跟着我?”沈凌找回重点,坚决不让尚贤轻松过关。   尚贤沉默,突然叹了口气,才道:“你以为那是让我去投奔亲戚吗?那是让我去相亲!我不想嫁给什么锦州的大户人家啊!而且,我多有自知之明,滁州沦陷,我父母双亡,虽然有些家底,但是我哥投奔了军队,打起仗来生死不知,说不定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双儿本就势弱,又距离家乡千里之遥,无依无靠,嫁什么嫁?我哥那个笨蛋只想到锦州安稳富足,却从未细想过双儿的处境,平时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还被夫家欺负,更何况要我远嫁千里,老板,要是你你怎么办?你明白我吧?”   沈凌点点头,“确实不能嫁,你哥确实是个笨蛋。”   “老板,所以你发达了,千万不能欠我工钱,那可是我的嫁妆呐!以后我回滁州嫁人,就指望这笔钱了,我哥那个笨蛋,肯定守不住滁州的家业的。”   沈凌:……   虽然没见过这么嫌弃自己哥哥的弟弟,但是沈凌觉得尚贤说得有理。   “至于我为什么跟着你,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算了我再重复一遍,我觉得你肯定能发财才跟着你的,你看!我多有眼光。”尚贤摊摊手。   沈凌:这话他认同。   “现在你告诉我,我哥怎么样了?你有问我那个老乡吧?”尚贤目光里有些担忧。   沈凌道:“他好像受伤了,但是性命无碍,伤的……挺轻的,也从战场上下来了。”沈凌想到那天尚德一人独战几个伙头兵的英姿,觉得他伤的确实是不重,即使是重也没关系,他的灵泉已经放了下去,喝一碗汤也该没大碍了。   尚贤点了点头,“那就好。”   沈凌嘱咐尚贤印制《花间记》,和对接文家的瓷器之后,也就让他去忙活了,并开了口头支票,只要尚贤好好干,以后他可以给尚贤分股,保证他攒够一份富足的嫁妆,甚至可以自己单过。   尚贤顿时仿佛打了鸡血,激动的去工作了。   沈凌又回了穆府见小石头,他也要赶着回成县,毕竟,他还是一个担忧伤兵营情况的大夫,怎么能一直留在怀州呢?   穆五终于得到了一些关于尚贤的消息,穆七把今日听到的对话全部给穆五说了一遍,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么说,尚贤不是奸细?”穆五道。   “说实话,我觉得不像是。”穆七道:“他太热衷于经商了,基本上完全就是一个商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而且,我跟了他这么久,他也基本上没有甩开过我的人,几乎是随时处在我的监视之中,一般的奸细总是会假装无意中甩开跟踪的,而他一次没有。”   穆五想了想道:“我不信,那日他出现在书房,不是巧合。”   穆七低头,“我去滁州查。”   “不必!滁州不是我们的地盘,而且正在打仗,到处乱糟糟的你也查不到什么,还容易有危险。不必麻烦了,我有办法,沈凌一定见过尚贤的哥哥。”穆五低声道。   次日天明,沈凌还在依依不舍的跟小石头道别,他马上就要走了,所以也就越发的不舍起来,两个人已经腻歪了好久。   穆五敲门走了进来,沈凌不满的白了穆五一眼,“兄弟道别的往后排,别打扰我们说悄悄话。”   穆五点点头,“你还要多久?一盏茶的时间?不快点的话等我们再聊完就赶得上吃午饭了。”   “擦!”沈凌松开韩实,黑着脸朝着穆五走过去,“干嘛?”   “急事。”   “出去说。”沈凌扯住穆五的胳膊往外拉。   “外面耳朵太多,屋里。”穆五不走,外人的人知道沈凌要走,也知道人家夫夫要道别,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出去说才容易被人听到,在这里倒是不怕被韩实听到。   沈凌看了眼韩实,对着穆五道:“他胆子小,性格懦,又不会演戏,你让他听到了秘密,他藏不住心事的。”   穆五看了眼韩实,默认了沈凌的看法,点点头,准备走出门。   “那个。”韩实脸一红,“我去客厅里,顺便帮你们看门,你们在这里谈,小声一点我也听不到。”   穆五顿住脚步,韩实朝着门口去,躲得远远的。   “怎么了?”沈凌低声道。   “你知道尚贤的身份吧?”   “知道。”沈凌点点头,“你查我的人?”   “不是查你的人,是只查了他,他第一次进穆府的时候,你带了他进来的,他那日偷溜进了穆府的禁地,还在穆大人的书房里翻了许久,不知道在找什么。”穆五道。   沈凌放下茶杯,许久没有说话。   “你既然能查到他的身份,就帮我确定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尚贤,为什么会进穆府的禁地,还对穆家这么的感兴趣,你也想过为什么尚贤非要跟着你做事吧?也怀疑过吧?毕竟,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和眼光独到的人才呢?若他真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得出你能做出事业,那他的眼光也未免太好了些,你我这种人都很难说一眼看一个人,就能知道他的未来如何,作为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双儿,即使是有些聪明见识,这种毒辣的眼光,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呢?”   沈凌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奸细,是不是冲着穆家来的?我查了他那么久,他都滴水不漏,只有你带过来的消息才让我的调查有了进展,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凌看向穆五,“那你先告诉我,若尚贤是奸细,你要如何?是告诉穆大人,继续忠诚于穆家,还是跟他合作,一起搞垮穆家?”   穆五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沈凌。   “你的手里,一定拿了太多穆家的证据吧?穆家跟傅老的事情,你说不定也有证据,你是穆大人的心腹,只要你背叛,找到了合适的渠道躲开傅老的势力,将这一切揭发出来,穆家就彻底完了。”   “我不会。”   “你会!”沈凌站起来,冷着脸看着穆五,“不过你放心,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用我自己的眼睛看,用我的心去感受的,只是我的感觉,也许是我错了。”   “我不会!我是穆家的人,我姓穆。”穆五语气坚决,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沈凌。   “也许吧!”沈凌耸耸肩,“我只是想说,穆宏远把你当兄弟,穆宏远也是我兄弟,你也是,你要记住这一点。”   穆五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手狠狠的攥在一起,握的发白。   “尚贤的事情我帮你查,我讨厌背叛和欺骗,所有想踩着我当筏子的人,我都会让他们后悔遇到我!”   穆五一言不发。   “告辞,等我从成县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你结果。”沈凌冷着脸道。   韩实疑惑的看着沈凌冷着脸走过来,担忧的问道:“怎么了?不好的事情么?”   沈凌突然伸手搂住韩实,许久不放开,“好好的,等我回来,小石头,我的小石头,天底下心思最干净的小石头,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好想把你藏起来,只能我一个人看,一个人碰,只让你见我一个人,那样,就不会有人教坏你了。我真是个坏人,是个混蛋变态!竟然想让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我本来就是你的啊!”韩实茫然的道,又坚决的补充了一句,“沈凌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沈凌呵呵的笑了起来。   穆五看着沈凌两人拥抱,说话,眼眸深处某种情绪越发的深沉,沈凌,若是你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将你的小石头握在手心里,你会如何?你也会和我一样吧!毕竟,我们根本就是同一种人。我也有我的珍宝啊!珍贵的,透亮的,美丽的,只能不择手段才能握住的。   “等我回来!”沈凌温柔的道,语调几乎能揉出水来。   “嗯。”韩实点点头,沈凌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了。   穆五跟着沈凌走出去,两个人已经换上了一脸笑脸,沈凌抬手拍着穆五的肩膀,“记得多给我媳妇吃点好的,但是一定要注意量,太胖的胎儿不好生,注意贵精不贵多。”   穆五点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媳妇的。”   跟穆家的人道别之后,沈凌也就骑上了快马朝着成县而去,成县的伤兵营此刻几乎是空荡荡的,不怎么能看到人影。   这一切还得从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那日邢大夫让熬的药熬好之后,大家也就分着喝了一碗,结果,整个军营犹如神迹降临,甚至不少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好转,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恢复健康。   要知道,当初卫敬的伤势已经是伤及内脏,直接穿了个窟窿,而伤兵营里的伤兵,根本没有人能比卫敬严重,卫敬一壶半灵泉也就全部痊愈了,伤兵营里的病患虽然每人只喝了半碗灵泉,但是疗效也一样神奇,即使是有那么几个重伤患者,在邢大夫等人发现是补药起的作用之后,也都又多给这些人灌了一些,伤口也就全部好了起来。   接下来,是疯狂的抢药运动,人性可以有多善,也就可以有多恶,锅里残留的汤药在众人眼里仿佛成了仙丹神药,无论是大夫还是学徒,甚至已经痊愈的士兵,众人抢作一团,连武将出来镇场子都没有人听他的,最后,还打伤了不少人,铁锅被从灶台里掀出来,最后被众人争抢着打翻在地,有人抱着铁锅就跑,又被人摁住打了一顿,邢大夫在人群中光荣负伤,邢良拖着自己爹挤出人群,不敢再冲进去。   最后,连分发药物的碗都被人抢走了,到底是谁拿走的,乱糟糟一片谁也分不清是谁。   闹剧结束没有多久,卫敬收到飞鸽传书,便责令伤兵营的武将带领已经痊愈的伤兵赶赴战场,没办法,战场太缺人了,既然都好了,那就是仙人又显灵了,让他们好好打仗的,好了的都过来打仗,轻伤的也跟着过来,战场上又送回去一批新的伤患,交给伤兵营治疗。   沈凌回去的时候那一批因为灵泉好了的伤兵已经又回去滁州打仗了,但是沈凌还记挂着尚贤的哥哥,便各种打听,最后听到一件特别无语的小事,嗯,在这场浩浩荡荡的仙人赐药和打砸抢活动之后,这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尚德同志因为身负打碎水缸的嫌疑,当天被关了小黑屋禁闭三日,以作惩戒,所以,分汤药的时候没他的份儿,又因为他是被关着的,打砸抢他也没能参与,等到事情了了,有人想起来要给小黑屋里的人送饭,才记起这号人来,所以,尚德荣幸的成了整个伤兵营,唯一没有得到仙人眷顾的存在,此刻还在伤兵营养伤。   又因为卫敬发来了飞鸽传书让伤兵营的武将带着将士去前线打仗,那么管事的走了,下一批来的伤兵怎么办?尚德光荣上任,身负伤不能上战场,又那么倒霉的没赶上仙人赐药,那就发挥一下余热,在这里管理伤兵吧!反正伤的又不是脑子,听说右手也没有伤,正好工作。   但是六品武将的官衔有点低,管理伤兵营差不多也得是五品,于是因为没有遇到仙人赐药这等好事的尚德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里,荣升五品武将,负责成县伤兵营事宜,想打仗?想立功?不好意思,老实待着吧!   沈凌在空荡荡的伤兵营里找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蹲在一棵树下逗蚂蚁的尚德。   “尚将军啊!我是沈凌,是前几日回了趟家的大夫。”沈凌凑过去微笑的蹲下,试探尚德,想看一看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啊?哦,该干嘛干嘛去吧!别来烦我!”尚德看起来心情一点也不美丽。   沈凌笑道:“之前的伤兵都走了,新来的伤兵还没到,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啊!”   “什么叫做没事情做!”尚德一瞪眼,“邢大夫不是伤了吗?还有那么多人都受伤了,不赶紧去治一治。”   “可是他们都是大夫,自己就把自己给治疗了啊!要不,我看看你的伤口吧!我特别会治疗伤口,真的。”沈凌真诚的道。   “对啊!沈大夫特别会治伤外伤,尚将军,你给他看看呗。”旁边的学徒大声道。   “你这么厉害啊!那成,我晚一点给你看伤口。”尚德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沈凌犹豫了一下,他之前可以假做自己叫尚贤,来套尚德的话,但是现在却是不可以了,他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办?但是他好像真的不好直接套话,因为尚德之前就跟他讨论过尚贤,之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若是他突然又提起尚贤,给他加深了一下记忆,他开始怀疑之前遇到的人是他怎么办?   沈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先打好关系,等成了朋友,给尚德留下固定印象,他也就不会怀疑之前的那个身形跟他不像的人是他了,也能自然而然的谈到尚贤身上。   邢大夫瘸着腿走过来,脸上还红肿了一块,邢良扶着他,也带着一个黑眼圈。   “噗……”沈凌努力憋了一下,没憋住。   邢大夫白了沈凌一眼,“想笑就笑,憋着多难受啊!”   “不难受,真的,一点也不难受,我特别难过,我要是晚走一天也好啊!说不定我也能瞻仰一下仙人赐的汤是什么模样。”沈凌一脸真诚。   “有什么好瞻仰的,跟一般的汤一模一样,连味道都一样,嘶……”邢大夫说话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痛呼一声。   沈凌这次没笑。   邢大夫继续道:“说起来,你回来了正好,正好调查一下具体的情况,卫将军飞鸽传信说这位仙人其实并不能飞天遁地,跟凡人一样,必须要先混进军营靠近伙房才能行事,之前他就是混进的县衙才给卫将军治伤的,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卫将军来信让我们调查一下这次这位仙人是怎么进来的,我受伤了,其他人也没那个威信,还是你来吧。”   “我?”沈凌指着自己,惊讶道,这不是让贼捉贼吗?呸!他才不是贼。   “嗯,这位尚将军那日见到一个人,可能就是那位仙人,你们好好对一对细节,细细探查,早日查到仙人来历,向卫将军禀报。”   沈凌倒吸一口气,说好的尊崇仙人呢?这么调查真的大丈夫?还好他使了那么多手段,才没有让自己暴露,沈凌道:“这种伤口瞬间痊愈的情形,只有神人才有此手段,我们调查又有何用?难道还要把仙人抓出来不成?且不说对方救了我们这么多人,就说仙人,那也不是我们随随便便能调查抓到的啊!而且,调查他万一激怒仙人,不是得不偿失?”   邢大夫摇摇头,道:“神仙手段是有,但是是否是神仙还需要再谈,毕竟既不能飞天遁地,又不懂隐身术法,看着倒像是什么传闻中的高人隐士,特地下山救人的,查一查也没坏处,仙人不会计较,若是高人,万一查到了踪迹,卫将军上门拜谢,也是一桩美谈,戏文中有三顾茅庐一说,说不定卫将军也能请出一位高人相助呢?”   沈凌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他做的那么明白,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但是卫敬还是在查他的身份,甚至还想请他出山相助,助什么?从此成为随军奶妈?还是加入朝廷内斗?一个只有救人能力的所谓高人,不就是旁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任谁都想咬一口么?若他身份暴露,从此再无宁日还是好的,被人抓去炼制什么长生不老丹才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好,我一定仔细探查。”沈凌点点头道,目光有些冷意。 第七十九章   沈凌在伤兵营里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也就开始调查仙人赐药一事,尚德的腿又被沈凌包扎了一下,倒是没有做手术,第二天也跟着沈凌一起调查。   “尚将军,你仔细说一说细节,让我跟邢大夫听一听,分析一下。”沈凌道。   “哦。”尚德点点头,将这两日不停重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凌微微点头,看向老神在在坐在主位上的邢大夫,“你怎么看?”   “不是让你调查的吗?”邢大夫奇怪的道,“我脑袋被打到了,这两日一直头疼,我听一听就好,你自己决定。”   沈凌无奈,“那我就一个人决定啊!万一查不出来是谁的责任?我可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义工,是出于善心来这里救人的,又不是断案子的。”   “那我就是啊!”邢大夫一瞪眼,“我也不会查案子啊!”   “所以你就推给我了是吧?”沈凌一脸无语,准备撂挑子不干,“我还不信了,卫将军就真的把这事情交给我们两人了,朝廷的人一个不动对吧?其他负责这事的人呢?为什么不能一起调查?”   邢大夫没有说话,眉头微皱。   “邢老,你自己想想,你信卫将军只把事情交给我们两个人了吗?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查这个事情,那波人才是专业做这个的,我们就是凑个样子,既然那波人连个面都不露,又让我们三个人在这里跑来跑去的调查,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查不出来就推到我们身上么?当我们是背黑锅的?!呵!我沈凌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但是也不笨!就这么一句话让我这么查案子,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落在我头上的,肯定不是好事!”   邢大夫喃喃道:“你觉得还有一批人在查这件事,是你我不知道的?”   “肯定的啊!卫将军那么想知道那位仙人是谁,会只交给我们两个外行人来调查吗?还有,让我们查案,连个手下都不给,另一波人连个面都不露,弄的这么玄乎,老子不干了还!不管他们怎么算计,都别往老子头上算计!”   邢大夫也觉得沈凌说的有理,想一想也确实是觉得,如果卫将军想要调查清楚这件事,肯定不会只交给他们这些大夫来调查的,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查,但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在哪里查案,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而且,沈凌推测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万一对方也查不出来,要担负什么责任的时候,那么他们这几个放在明面上查案的,是不是很容易就背了黑锅呢?   邢大夫看向尚德,“尚将军,敢问是不是还有另外一批人在调查?”   “没有啊!两位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的火气?”尚德都有些蒙了。   沈凌冷着脸看向尚德,“那我问你,之前有没有人询问你关于伙房之外的事情?除了我们。”   “有啊!这两天好多人都来问我,正儿八经审问的也有两三回了。”尚德道。   沈凌对着邢大夫摊摊手,“看到了吧!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查这件事情,既然如此,咱们俩还是歇歇吧!到时候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得背黑锅,真是没劲透了,邢老,大家也都挺忙的,我才得了圣旨当了皇商,一大堆事情要忙呢!想来你也不清闲吧!与其在这里被人算计,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各做各的事情,我看朝廷的人啊!闲得很,不用我们这些人帮把手。”   邢大夫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他好心好意的来军营帮忙,连县里的生意都放下了,竟然来了这里还要被人欺瞒利用,他一片诚心,最后竟然被人这般慢待轻视,邢大夫点点头,他本就脾气有些火爆,见此,更觉得无趣,招呼邢良就要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回县。   “邢大夫,沈大夫,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两位干嘛都这么大的火气?”尚德见两人都要收拾东西回家,顿时焦急起来,连忙瘸着腿站起来阻拦。   “尚将军,既然卫将军并不信任我们,那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吧!”沈凌道。   “什么叫做不信任?卫将军将伤兵营的事务托付给我们,这数百条性命都交到我们手中,这还叫不信任吗?!至于你们说的另一拨人,根本就没有啊!怎么能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猜测,就要闹脾气离开?我尚德在此发誓,我尚德,若是对两位有一丝欺瞒,叫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尚将军,你还是回去好好问一问县衙的人再来说服我们吧!我信你没骗我们,但是我也相信你也是被欺瞒的那个,好!其他的不说,我只问你,仙人赐药这是第二次了吧!卫将军既然想要调查,难道第一次就没有调查过吗?为什么我们接手了第二次调查,却连第一次调查的结果都不知道?敢问,第一波调查仙人赐药的人是谁呢?难道就一点消息都没有调查到?拿不到第一次的调查结果,我们怎么往下查?又怎么相信没有另外一拨人在继续查第二次的仙人赐药?”   邢大夫闻言更加坚信了沈凌的猜测,点着头怒气冲冲的道:“沈凌说的有理,之前也有过仙人赐药,怎么卫将军让我们调查却连第一次仙人赐药的调查结果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还是觉得我们无需知道,只要随便查一查就成?这是在耍我们吗?”   “两位。”尚德拱拱手,“两位说的也有些道理,还是那句话,我尚德对两位是绝对没有一丝欺瞒的,我一颗诚心对待两位,既然两位有疑虑,请两位给我点时间,我去问清楚,若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查这个事情,我一定给两位一个交代!”   沈凌看向邢大夫,邢大夫似乎也有些犹豫,沈凌道:“不如我们等等?”   “也好,反正我只是为救人而来,大不了不管这档子事。”   沈凌微微点头,嘴角略略勾了勾,既然让他调查,那他一定要好好调查啊!必须调查清楚卫敬到底知道了多少才行。   尚德瘸着腿去县衙了,沈凌做出生气的模样时不时的拱拱火,让邢大夫也跟着义愤填膺,然后两个人蹲在一起生闷气,觉得卫敬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和诚意。   火堆前,沈凌转动着上面烤制的烤鸡,邢大夫喃喃道:“卫将军不该是这样的人啊!这样心口不一,那不是小人了么,不该啊!”   沈凌微笑着,“也不能这么说,什么小人不小人的,也许是卫将军忙忘了呢?毕竟现在打仗最重要。”   邢大夫久久不语,过了片刻,还是不满的道:“我对他一片赤诚之心,他之前来医馆找我,进来就弯腰行了一大礼,请我救治受伤的将士,何其坦诚真挚,想不到……”   “给,吃么?”沈凌取下烤鸡,递给旁边盯了烤鸡许久的邢良。   “谢沈先生。”邢良笑的眯起了眼。   沈凌转向邢大夫,“那日我去燕泰楼楼下的街道站了一夜,只求目睹仙人一眼,卫将军也同样看起来真挚豪爽,甚至为表诚意,出了燕泰楼跟我和文公子一同守夜,站了一宿,来表示对仙人的敬重,那他也不还是在调查仙人的身份吗?”   邢大夫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就不该查!”   “对!”沈凌深以为然,“我跟卫将军不一样,我当日去燕泰楼下,是真心实意的,但求能面见仙人一面,便自觉十分荣耀了,哪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而卫将军嘴上说着尊崇尊敬,行为上却……说实话,在听到卫将军调查仙人身份的时候,我是很诧异的。”   邢大夫脸色更加落寞了。   尚德瘸着腿一跳一跳的蹦过来,还满头大汗,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打扮的人,尚德见沈凌两人,连忙笑道:“我问出来了,两位,这是误会啊!两位千万别在继续生气了。”   沈凌看着尚德的腿,邢大夫也是如此,邢良同情的看着尚德,道:“尚将军,注意伤口啊!伤口裂开就白养了。”   尚德僵了一下,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的伤算什么,将军的清白才最重要!我是不会让你们继续误会将军下去的!你们两个,快点跟两位先生解释一下。”   沈凌和邢大夫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两人上前一步,其中一人道:“我是卫将军的亲兵,之前的那次仙人赐药是我调查的,这位是我的同僚,是跟我一起调查的,之所以没有告知两位之前的调查结果,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尚将军我们也确实是询问过,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些其他的事情,与调查无关,并无其他。”   沈凌道:“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一下。”   “是。”那人拱拱手,将之前的调查徐徐道来。   最初卫敬让人去调查仙人的时候,县衙也发现了看门老伯被人打晕在门口,他们也就去直接调查了那人,并录取了口供,这才知道所谓仙人并非飞天遁地进去,而是通过了县衙的后门,且仙人和看门老伯有一些对话,还给了看门人一串铜钱,当然,那笔钱他们已经收缴了。   而且,他们后来也查到仙人端进去的茶壶其实是从旁边的客房拿的,并非仙人自带,这也证明了仙人确实是没什么仙术,而仙人在卫将军屋里弄倒的那个亲兵,经大夫检查,是被迷药迷倒的,整体来说,这位仙人,除了有神奇的救命水之外,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跟凡人几乎一样,他们也通过看门人查问了仙人的身高样貌,却只是得了个大概,经卫将军口述,又知道这位仙人眼睛比较小,看着像个年轻男子,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而这些,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早就被传出去了,而且尚德也跟这位仙人有过一番交谈,知道对方是年轻男子,他们之所以之前问询尚德,也是为了确定仙人的样貌,用于以后给仙人建庙立观用,与调查确实是无关的。   沈凌见对方说完,也就问道:“第二波调查的人是谁?我们并没有不让他们调查的意思,至少也要跟我们通个气吧?”   那人连忙道:“并没有第二波调查的人,是两位想多了,卫将军第一次调查完之后就已经明白,对方是凡人而非仙人,只是不知道从哪里的得了些仙家神水,才弄出这些仙人手段来。”   沈凌略略有些僵硬,却看不出分毫,对方已经继续道:“卫将军明白,对方若是凡人,只怕并不想显露于人前,但是这件事又不能不查下去,毕竟,将军日后是要给上峰交代的,两位聪慧过人,心细如发,应该明白。”士兵缓缓的道。   心细如发聪明过人的邢大夫眯着眼点点头,装作自己懂了的样子,没事,他不懂没关系,等晚一些找沈凌给他解释就行。   沈凌点点头,“我明白!”这里无所谓,他日进了京城,会有许多人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卫敬必须查下去,可以查不出来,却不能不查。   邢大夫:看吧!沈凌明白!   “既如此,那么,仙人再使手段,两位既不是朝廷中人,又是军营里的管事大夫,由两位来调查,那就在合适不过了。”   沈凌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卫将军并不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对吧?”所以才会让他们这些大夫上,专业不对口查到的几率太低了。   周围一圈静悄悄的,只有沈凌这么几个人围着火堆,此刻的伤兵营几乎空无一人,又是晚上,沈凌三人又是找了个僻静处烧烤,沈凌说的也就很坦然,对方也是如此。   “不!”士兵道:“其实将军是想知道的,但是也不想知道,所以才会托两位查询。”   沈凌想起邢大夫说过的话,若是查到了身份,卫敬可以上门求其出山之类的,虽然这只是邢大夫的猜测,但是,只怕也是卫敬心里某一处真实的想法,所以卫敬也是想知道的,至于卫敬不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大约是他对救命恩人的护持之心了吧!   人啊!本来就是矛盾的不是吗?   “那就交给我们,然后听天由命,是不是?”沈凌问道。   “正是这个道理,但是,将军大约猜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沈大夫你心太细致,人又聪明,让你去查,只怕并非是听天由命,而是由你不由命了。”   沈凌笑了笑,“过赞了。”   士兵道:“两位既然要奉命调查,那我也说明了将军的意思,具体如何,两位自行决断,我只能说,将军的意思,最好是查出仙人所为来,而非凡人。”   “为何?”邢大夫问道。   沈凌点点头,“卫将军顾全大局,我辈佩服。”   邢大夫转头看着沈凌,十分哀怨,这样接话会显得他很笨知不知道!一点面子都不给,还能不能好好做同僚了?   “沈大夫聪明过人,我很佩服。”   “小将军也很厉害,留在成县控制局面,想必也很辛苦。”   士兵眨眨眼,“我是普通的小兵,是卫将军的亲兵。”   “好吧!就当是如此吧!”沈凌点点头,站起身来,“我们没问题了,明日会继续探查,且会搞得大张旗鼓,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嘛!有话直说就好,我们是很乐意配合的,不必非要在后面暗搓搓的把我们当棋子摆弄,毕竟,我这颗棋子,偶尔是会自己下棋的,不太好控制。”   “这话我会转告将军,沈大夫,抱歉了。”士兵躬身道。   等到送走蒙蔽的尚德和那两个士兵,邢大夫拍了拍沈凌的肩膀道:“为什么要查出是仙人所为,还要大张旗鼓?那明明就是个凡人做的啊!”   沈凌叹了口气,“我说邢老邢大夫啊!你自己想,只有三种可能对吧?第一,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第二,我们查出这人是个凡人,或者还能抓到他,第三,我们查出这人是仙人,处处留下的都是神迹。你觉得那种情况对现在的局势最好?”   邢大夫道:“卫将军想要知道对方身份,我也如此。”   “不!卫将军是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是矛盾的心理,且这只是他个人的心思,并非出于大局,真正为了大局的话,只有救人的是仙人,才是最好的。”沈凌将之前那套仙人理论给邢大夫说了一遍,只有仙人,才会让朝廷大军早日到来,只有仙人,才会让卫将军全身而退,只有仙人,才能激励士气,打退敌军,只有仙人,才能说晋国受命于天,他日铭记史册。   “原来如此!”邢大夫点点头。   “回吧!睡了。”沈凌松了口气,只要卫敬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查个一清二楚,那么,他们就是同一战线,无论是查出仙人来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他都可以站在卫敬的这一边,至于卫敬的心思,他就权当无视了,毕竟,若他是卫敬,也肯定会十分想知道对方是谁的。 第八十章   沈凌又重新给尚德录了一遍口供,还写成了书面的格式,一看就十分正式,十分适合用于提交报告,给上峰查看,邢大夫端着茶陪坐一旁,围着伤兵营此刻唯一的伤兵尚德团团转。   沈凌看着口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你说仙人直接自称叫做尚贤?你正好有个弟弟叫做尚贤,所以你才对他很有好感的?”   尚德点点头,“对啊!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被他耍的那么惨。”尚德十分哀怨。   沈凌道:“仙人不亏是仙人,这人只怕有洞彻人心的本事啊!记上记上,这都是佐证。”沈凌抬笔书写,一般凡人有这等本事吗?开玩笑!必须是仙人!   沈凌写完之后才抬起头来,真诚的道:“其实我也认识一个尚贤,邢大夫也记得吧?上次来找我的那个小子。”   邢大夫放下茶杯,惊讶的道:“你说你那个管事啊!”   沈凌点点头。   “记得记得,长得挺俊俏的一个小伙子,原来也叫做尚贤。”   “而且他还是滁州人呢!逃难到怀州之后,非要跟着我当管事,我看他本事还可以,就收留了他,不过他是男的,不可能是尚将军的弟弟。”   尚德听到这里哪里还坐的住,站起来抓住沈凌的肩膀,“那就是我弟弟啊!他是不是脾气特别不好,人又刁钻狡猾,还爱欺负人,一天到晚的瞧不起人?”   沈凌想了想,“不是吧?我那边那位尚贤,老实可靠,为人诚恳,踏实做事,给钱就行。”所以他们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这样啊!”尚德失望的坐了下来。   我擦!少年你真的不多问问了吗?你再问问我就给你画像辨认了,别这么轻易放弃啊!沈凌惊讶的看着尚德,人的性格难道不可以千变万化的吗?他在对文老板和对邢大夫的态度就截然不用好吧!沈凌觉得让文老板和邢大夫分别总结他的性格,他们肯定能总结出两个截然相反的人来。   “咳咳……也不一定对吧!万一真的是你弟弟呢?这样,我给你画幅画,你看看是不是你弟弟。你也别心焦,令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无事的。”沈凌觉得自己的话题转的好硬,都怪尚德不好好按照套路走。   “那就多谢沈大夫了。”尚德点点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沈凌点点头,等闲了的时候,沈凌用毛笔画了一幅油彩画,给尚德辨认,这幅跨时代的写实风画作,着实让邢大夫等人震了一下,“这是……画?”邢大夫问道。   “难道不是吗?”从小到大被家里人报了各种兴趣班的沈凌微笑的道,他这门手艺虽然许久未用,但是画的画还是有那么几分像是尚贤的,不至于完全是个新手。   邢大夫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凌,最终只是拍了拍沈凌的肩膀,“没事,没有画画的天赋没关系,用色浓艳俗气也不是问题,反正你是大夫,靠经商吃饭的,不靠卖画为生。”   沈凌:……   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   “你小时候是自学的画画吧?”邢大夫同情的道,这种以为写实就是画画的作风,哪个画师也教不出来啊!真正的绘画讲究写意,留白,淡雅,画的就是一种意境,沈凌的画,基本已经不是走歪,而是走反了。   听说沈凌家世不好,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毕竟哪家略有家底的人家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这么‘自学成才’,一点不管。   沈凌:……   尚德抱着画作仔细的盯着,沈凌决定转向尚德寻求安慰,问道:“你看,是你弟弟吗?”   尚德犹豫着摇摇头,“不像。”   沈凌心头一沉,若这个尚贤真的不是尚德的弟弟,那就说明是尚贤在欺骗他了,他只是借用了尚贤的身份,混到了他的身边,难道真的被穆五说对了,这个尚贤根本就是奸细?   “我弟脸上没这么多块块儿,而且,也没有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尚德说着,还伸手扣下来一块干裂的颜料块。   沈凌:……   那是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么!那明明是侧脸,为了拉开距离感,才不得不画成那样的!知道远小近大的原理吗!竟然敢质疑他的画工!   “而且这里也没有一块暗的,我弟的脸可平整了。”尚德继续道,指着画中人脸颊一侧的暗影。   沈凌:……   擦!打光懂不懂啊打光!   “不过总的来看,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尚德总结。   他画的本来就只有一点点的相似,真的把他当画家了?他就是业余!   唉……沈凌叹了口气,有一点点像就成,虽然还是无法确定,但是,至少也能稍稍佐证一下尚贤的身份是真的,并非被人替代了。   “谢谢,这可能真的是我弟弟,但是具体还要见了才知道。”尚德道。   沈凌点点头,“等他忙完了,我让他来成县,或者你去怀州找他也行,现在,我最近刚刚接了圣旨,家里事情太多,要么我回去换他来,要么他就只能在怀州忙。”   “我知道,不见也好,免得失望。”尚德喃喃道。   沈凌也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伤兵来了,大家出来帮忙!”伤兵营外传来喧闹,有一批伤兵被送了回来,伤好之前是不会再上战场了,沈凌连忙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尚德将画叠好塞进自己衣领里,放好,也跟着拄着拐走出门去,尚德终于见识了学徒口中沈大夫神乎其神的医术,惊恐的瞪了沈凌半天,沈凌抽空抬起头看了眼尚德,“你不忙吗?干嘛一直盯着我?”   尚德道:“还好,人不多,大家都忙得过来,不用我怎么调度。”   “哦。”沈凌点点头,确实是忙得过来,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尚德想了想道:“沈大夫,多谢你帮我治伤的时候不缝之恩。”   沈凌:……   忙完之后,沈凌也就抽空洗了个澡,休息了一阵便去拜访了文家,文老板见到沈凌乐呵呵的笑的像个弥勒佛,还亲自出门口迎接。沈凌这次来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锦袍,锦缎的腰带上缀着巴掌大的白玉配饰,勒出劲瘦的腰身,头戴玉冠,将一头青丝束起,披散在肩上,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十分的长脸。   沈凌拱手对着迎上来的文老板道:“文老板,何至于出门迎接?我是晚辈,您这样太抬举我了,沈凌惶恐。”   “不惶恐不惶恐,你是皇商了啊!我文家经商三代以来,还从未做过皇商呢!沈老板,请。”文老板笑的欢快,沈凌是他家的合伙人,沈凌成了皇商,那么文家瓷器也便跟着身价倍涨,毕竟,他家的瓷器也有沈凌一分股不是?而且,沈凌成了皇商,那么对品行作为的要求也就更高,不然有的是人等着抓他的小辫子,这样,他百年之后,文家的基业也能更加安稳一些。   总而言之,沈凌当了皇商,对文家百利而无一害,他怎么能不高兴。   沈凌自知自己身价倍涨,文家也再不复之前的高高在上,可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此刻他们身份对调,文家要捧着自己才成,也就很坦然的走在文老板身边,一同走进大门。   “文兄。”   “沈兄。”文承荣对着沈凌抱拳行礼,“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走廊,十分的引人注目,在花园中游玩的文家小姐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拉拉扯扯的朝着这边过来,想要看热闹,文家是商贾,本就不同于真正的官宦人家那般规矩严格,只要几位小姐躲着些外人,只是偷偷的看,自然没有人管。   文家大小姐拉着庶妹从远处朝着走廊张望,想要再靠近一些却被仆妇拦住,“小姐可不敢再靠近了,被老爷看到了,是要挨罚的。”   文小姐白了身边的妇人一眼,也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远远的看着,等到沈凌一行人走到她能看到的位置的时候,她才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衣着华贵头戴玉冠,走在她爷爷的身边,甚至她的父亲都落后一步,跟在后面,而那个年轻的公子还在跟她爷爷说说笑笑的,一点也不怕她爷爷,她也从未见过她爷爷这么捧着一个人跟人说话。   但是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五官而已,但是也能感觉的到,此人似乎十分的俊朗,一点也不丑。   文小姐微红了脸,咬着下唇,对身边的仆妇道:“那是来议亲的人么?”因为文小姐年纪到了,不少人家都上门求亲,她也偷偷见过不少上门的年轻人了,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个年轻人是来求亲的,毕竟,这个年纪的人极少有人出来代表家族产业谈生意。   仆妇也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可能不是,若是晚辈求亲,怎么会走在长辈前面,大爷可是还跟在后面呢!这说明来人是和文老爷对等的,岂会向文小姐求亲?但是仆妇可不敢说,她是看出来自家小姐看上人家了,只是低着头说不知道。   “哼,那我自己去看。”文小姐甩了甩头,发带随之飘扬,拉着庶妹的手就要走。   “大小姐,咱们还是不去了吧!万一是老爷在谈生意,咱们去多不好。”   “哎呀,就偷偷的看一眼,偷偷的。”她也不傻,知道怎么偷看偷听,轻易不会被发现的。   仆妇阻拦不住,只能跟了上去。   “文老板,其实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制作瓶子的事情,你也知道,碧芳酒成了贡品,但是我之前竟一直没有给碧芳酒设计瓶子,说实话,上次的酒瓶,我不是很满意,但是事急从权,也只能先用着,这一次我希望能制出更精良夺目的酒瓶,我想要的不单单是酒瓶,更是艺术品,我想让酒瓶本身看起来,就十分昂贵,值得人花高价购买。”客厅内,沈凌坐在次座,跟文老板对视。   文老板眉头微皱,做了一辈子瓷器,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能让酒瓶看起来昂贵夺目,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之前的桃花瓶也就罢了,他承认沈凌的想法不错,酒瓶宛若白玉,再点缀点点桃花和诗词,倒入粉色的酒浆,十分的精致美好,但是碧玉瓶也不差啊!他知道碧芳酒成了贡品,着急要酒瓶,亲自监督工人制作赶工,让文家瓷器最厉害的师傅亲自动手,生怕出一点差错,成品出来的时候,他自己是十分满意的,觉得一定能惊艳一方,比桃花瓶也不差。   但是沈凌却过来说,碧玉瓶不好,还说什么事急从权,岂能不让他生气。   文老板捋着胡须,道:“那不知沈老板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就是有一些想法,想让这边的师傅帮我做一个试试看。”沈凌微笑,不介意文老板突然态度的冷漠,从袖口取出一张纸张,还是他手绘的!   沈凌摊开纸张递给文老板,道:“这是我想的酒杯的形状,凹形的荷叶形状,巴掌大小,整体的釉还是碧玉瓶的青色,这是酒杯。”沈凌将自己设计的画稿递过去,这是依照前世那些造型迥异的现代瓷器仿制出的,他记得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现代瓷器的图片,各色的花鸟虫鱼,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看着就十分的精美华丽,更有人直接把瓷器做成了艺术品,造型夺目绚丽。   见多了现代瓷器,沈凌在设计酒具的时候也就大胆起来,不同于这边的人固定的思维模式,只要能制的,沈凌都敢做,以现在工艺制不成的,沈凌也想试试看。   文老板一时不说话了,只是拿着沈凌的画纸发呆,沈凌画纸上明显是花了一片荷叶,略略调整了形状,所以可以平放不歪,而荷叶凹起,里面的凹处可以盛酒,荷叶边起伏错落,却留有一处最低矮,一看便知是从此处饮酒,酒浆入杯,饮入口中,竟可能有荷叶滴露之感,正应了碧芳酒的内涵。   “这只是我突然的想法,酒壶还没有想好,毕竟,荷叶扁平,不好做成酒壶,我还要再想一想,文老板觉得如何?”   “很好,沈老板略等几日,我让人出成品给你看。”文老板有些落寞。   “那就好,我住在军营内,到时候让人找我就可以。”沈凌微笑的点点头。   文老板没有说话,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呼,似乎是有人摔跤了,沈凌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看到文家大小姐羞红着脸出现在外面,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文小姐低着头微红脸走进来,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文老板行了一礼,又对着沈凌见了礼,道:“沁柔无状,刚刚妹妹摔倒,沁柔拉了一把,被带倒在地,惊扰贵客,还请恕罪,请爷爷责罚。”   文老板脸色冷了下来,“你们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文小姐低着头,“妹妹想要扑蝶,就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有外客在,沁柔失礼。”   沈凌已经笑了起来,“没什么好失礼的,文老板,小女儿家活泼欢快是本性,哪能连只蝴蝶都不让扑呢?说起来我还欠了三位侄女一份见面礼,既然大小姐在这里,就顺便给两位妹妹带回去,我今日可是准备充分,不像上次那般失礼了。”   沈凌连忙掏荷包,从里面取出三个小盒子,笑着站起来递给文沁柔,道:“里面可是我找人帮我寻的小玩意儿,送给三位小姐玩。”   文沁柔愣愣的抬起头惊讶的张着嘴巴,她认出这人是谁了,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这人变化怎么可以如此之大!以前那个邋里邋遢的乞丐疯子怎么能摇身一变成了翩翩佳公子了呢?   “文小姐,拿着啊!这是三颗琉璃明珠,送给三位小姐,想要拿来当弹珠玩或者找能工巧匠镶嵌在头上都是可以的。”沈凌微笑。   文老板见此,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沈老板收起来吧!”   “文老板这话差了,有什么贵重的,给自家侄女谈何贵重,再说了,本就是给她们三人寻来的,不让我送,难道我还拿出去给谁去不成?谁家还有三个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儿?我可不认识。”沈凌笑道。   文老板见此,只得道:“沁柔,收起来给你妹妹带回去吧!沈老板破费了。”   “哪有。”沈凌将盒子放在文沁柔的手心,文沁柔愣愣的握住,久久不能回神。   “沁柔,道谢!”文老板脸色不好,怎么能一直傻站着呢?   “多……多谢公子。”文沁柔行了个万福。   “叫叔叔,我跟你父亲是兄弟。”   “是。”文沁柔咬了咬唇,眼底泛起泪光,委屈的道:“多谢叔叔。”   沈凌笑的眯起了眼睛,“客气了。” 第八十一章   又过了些时日,沈凌将碧芳酒的酒瓶也设计好了,大片的荷叶卷在一起的模样,没有壶盖,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形态迥异的花瓶,文老板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提出异议,而是按照沈凌的想法去做。   伤兵营内人越来越多,沈凌又见到了之前来过伤兵营的人,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轻伤,这次的胳膊已经被砍掉了,对方见到沈凌,还苦笑着道:“沈大夫,这次下手轻一点啊!”   沈凌有些茫然,蹲在对方身边,“你怎么又回来了?都不知道上了战场就注意些么,伤是那么好受的吗?之前还能养好,现在胳膊都断了,我去哪里给你弄条胳膊来?”沈凌眉头紧皱。   对方却失落的摇摇头,“没躲开,我也想躲来着,不过我还算是好运了,连续受伤两次都没能丢掉这条小命,其他一起回战场的那些人,可有好多人都丢了命了。”   沈凌没有说话。   “打的太惨了。”对方喃喃道:“我还算好的,断了条胳膊,但是能拿一大笔钱回家安家,盖个房子做个小生意也可以……不至于饿死……卫将军说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把钱发给我们……呜呜呜……”对方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沈凌按住对方的肩膀,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还算好的,有将军在,有命在,比其他人好多了……”那人哭了一会儿,喃喃道。   沈凌知道,他只是在自我安慰,不这么想,他要怎么接受自己年纪轻轻就断了一条胳膊的事实?   “沈凌,过来一下。”邢大夫进了营帐对着沈凌招手。   沈凌站起身来走出门口,被邢大夫拉着到了他的营帐内,邢大夫道:“有飞鸽传书,找你的。”   “我?”沈凌接了过来,却是卫敬给他的信,说他们已经把敌军打退出关,朝廷的大军不日也将到达,怀州无恙,他的许诺做到了,然后多谢沈凌的帮忙。   沈凌看完之后微微摇摇头,喃喃道:“卫将军真是擅长收买人心。”   “你说什么?!”邢大夫怒目而视,瞪着沈凌,自从查仙人赐药那件事过去之后,邢大夫又恢复了自己卫将军迷弟的身份,而且比以往更甚,容不得旁人一点轻辱,以前的邢大夫好歹还可能被沈凌带着话题怀疑一下卫敬的用心,但自从仙人赐药一事证明卫将军本质依旧是条好汉之后,邢大夫中的毒就更深了,沈凌稍微说一句不好,瞬间都能喷沈凌一脸吐沫星子。   沈凌默默的抬袖子擦了擦脸,淡定的道:“我说卫将军真是得人心,大家都愿意追随他。”   “哼!”邢大夫冷哼一声。   沈凌道:“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站住!我找你有事。”邢大夫道。   “哦。”沈凌顿住脚步。   “卫将军又受伤了,把敌人打退出关的那次战役,卫将军身先士卒,带领一队骑兵就冲了过去,直冲敌军帅帐,将敌人杀了个落花流水,自己也被敌人围住,外围的将士救援不及,卫将军就受了伤,此刻正在往成县这边赶,打算在这里养伤。”邢大夫道。   “好啊!我准备准备给他做手术。”沈凌道。   “谁让你准备手术了!”邢大夫不满的道:“我是让你去接一下,万一将军伤的比较重,你也好早些处理,免得伤口严重。”   沈凌:“那我这边的伤患怎么办?”   “不是都救治完了?”   “我要盯着,我不放心,个个都得看着啊!哪能做了手术就不管了呢?拆线总得我来吧?”   “就几天时间没问题的,我替你盯着,现在卫将军最重要啊!也不知道卫将军这次伤的怎么样?要是再跟上次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人……咳咳,仙人,还有没有神水,愿不愿意救人,早知道就该好好查一查,把人揪出来再说嘛!”邢大夫叹了口气。   沈凌道:“我们很认真的再查了,搞得人仰马翻的就查掘地三尺了,连周围的各种破败的庙宇都找衙役翻了一个遍,想要寻出本地以前供奉过什么神仙,有可能显灵的那种。”   邢大夫无语的看着沈凌,他在认真的讨论事情,不是对外的那套说辞。   沈凌看着邢大夫,认真的道:“话不出口,才是最保险的。”   邢大夫想了想,点点头,“这次算我的错,不过你得去接一接卫将军,知道吗?”   沈凌点点头,“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成!”反正伤兵营确实是没多少大事了,他去见见卫敬也好。   “那就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吧!正好尚将军跟你一起,去迎一下。”   “他伤好了?”沈凌问道。   “嗯,差不多了,不蹦蹦跳跳的就没多大事情,伤筋动骨才一百天,他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又没断腿,哪能好的那么慢。”邢大夫不屑的道。   沈凌点点头,“这人真是绝了,打完仗了他的伤也好了,还升了官。”   邢大夫想了想,也觉得尚德的运气不错,在后勤待着都能升一级,虽然当时是赶鸭子上架,实在腾不出人手,可是,升上去的也不能降下来对吧?总归是升官了的。   沈凌跟尚德两人带了几个士兵也就上了路迎接卫敬去了,过了两日,也便在滁州边境遇到了坐马车回来的卫敬,这次他的伤又是不轻,一刀砍在了胸前,划了一道大口子,不过幸好,这次伤口不深,就是不好动弹容易大出血而已。   见到沈凌,卫敬还咧着嘴笑着,“劳烦沈兄接我,我慢慢走也能走到成县的。”   沈凌十分无语,就这种龟爬的速度,生怕走快了颠簸,什么时候才能到成县,还好他来了。   等到了客栈,众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卫敬放到了客房里,沈凌道:“今天做个手术吧!缝合一下伤口就不会那么容易裂开了。”   “好的,沈兄的医术我也听闻了,据说是出神入化,那就劳烦沈兄了。”卫敬温和的道。   希望你不会后悔。沈凌微笑。   站在一旁的尚德和其他几个从伤兵营里来的小兵纷纷转头面露不忍,不愿意再看下去。   沈凌清走了士兵之后,也就摆好工具,取出迷药问道:“要用迷药吗?”沈凌在伤兵营这么久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总有一些被害妄想症厉害的将官不愿意让自己昏迷,非要眼睁睁的看着沈凌动手术,对于这种有骨气的人,沈凌一向是成全的,毕竟,普通的士兵受伤的太多,麻药迷药一点也不嫌多,他就欣赏这种我为兄弟省药材的伟大行为。   卫敬犹豫了一下,“算了吧!我不喜欢没有意识被人摆弄。”   又是一个跟他一样的,沈凌微笑,把迷药放回去,其实他也是这样的人,不喜欢没有意识的被人摆弄身体,若是他今日躺在这里被人缝制伤口,他肯定宁可选择咬牙忍着,然后在手里偷偷攥一把匕首,也不会让自己完全昏过去,没有意识。   这没有什么对错,只是个人选择而已,他就是被害妄想症厉害的那种人。   “会很疼,你是咬牙忍着还是我找人按住你,在伤兵营的时候很多人也不愿意用迷药,他们都是被人按着做手术的。”沈凌温和的道。   “我……自己忍着吧!”卫敬眨眨眼,觉得被人按住自己拼命挣扎这种情形有点没尊严。   沈凌点点头,“好。”   沈凌解开纱布,用烈酒清洗了伤口,卫敬略略一颤,也就稳住了身形,脸上的青筋暴起,沈凌抬眼看了看,满意了些,他其实就是试了试,若是烈酒都不能抗住,那下面的也不用继续了,万一他忍不住挣扎起来,再弄伤了就不好了。   沈凌取出银针,道:“我缝合了啊!你要是撑不住了就说话,我立刻给你上麻药,别突然挣扎,扎到你了就不好了。”   “嗯。”卫敬喘着粗气。   沈凌开始下手缝制,屋子外,尚德连同伤兵营的几个士兵蹲在屋外,时刻等候着沈凌叫人帮忙,毕竟,以前缝制将官伤口的时候,到最后都是会叫人按住对方才能继续下去的,有些时候,对方都疼的哭起来,形象全无,就差求着沈凌给上迷药了。   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忍住,有没有让沈凌给上迷药。几个人蹲在门口暗暗想到。   沈凌节奏平稳,每一针下去间隔的时间都差不多,给对方准备忍痛的时间,若是他突然加快或者减慢速度,对方没有准备,说不定身体就会突然颤动,这就对沈凌的工作造成麻烦了。   “好了。”卫敬伤口不算十分严重,沈凌很快也就缝制完毕,成了缝了密密麻麻针线腿的蜈蚣,盘踞在卫敬胸前。   “酷!”沈凌赞许一声,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自己的杰作。   卫敬已经脱力了,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脑门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下来,落在床上。   “这么能忍,连叫一声都没有。”沈凌问道。   “门口……有士兵在……”卫敬虚弱的道。   哦,要面子啊!沈凌明白,道:“放心,回去我一定把你不用迷药不用人按,就能撑完我做手术全程的伟大事迹给你宣传的满世界皆知。”   卫敬无奈微笑,“不必了,多谢。”   “不用客气,你还欠我一顿酒呢!”沈凌道。   卫敬喘了几口气,“其实也不是我能忍,只是习惯了,之前受伤比这个难以忍受,这个只是在表面,疼就是疼,也只是疼而已,上一次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内脏的存在,那种恐惧感比疼痛厉害。”   沈凌了然,点点头,“确实。”   “说起来,沈兄你的医术很是神奇啊!一般的大夫教不了你吧!你从哪里学来这么神奇的医术?”卫敬突然问道,带着一点审视。   沈凌回头看向卫敬,想了想道:“我师门大都是隐士,不出世的,你读过野记没有,野记里有一篇文章,写了一位叫做华佗的神医要给魏王治病,要开他的头颅,魏王觉得华佗是想杀了他,最后华佗被杀。”   “记得。”卫敬点点头。   “我的师承,与此人有关,我师门留有遗训,本门弟子,不能随意救人,否则便是自逐出门。”   卫敬瞪大眼睛,“为何?”   “大约是因为出山救人的那些大夫,下场都不太好吧!反正,也没办法了,我已经救人破戒了,他日我若是不幸落得了跟华佗一样的下场,也是我自找的。”沈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不会!沈兄你治病救人,乃是善举,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的师门,也太不讲人情了一些。”卫敬摇摇头。   “也是自保而已,师门无错,错的是我。”   “不!沈兄,你不会有事的,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护着你。”卫敬坚决的道:“沈兄你医术超凡,若真的只能用开膛破肚的法子救人,我相信你也一定能不伤人的性命。”   沈凌看向卫敬,“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医术不佳,远远不及华佗,缝缝伤口也就罢了,严重一点的伤口我都救不了,更别说治病救人了,否则,当日我为什么救不了你?”沈凌笑了,“你也不看看我今年才多大!真以为我的医术有多好啊!我可是连我夫郎怀孕都差点没诊错的人。”   卫敬:……   你欺骗我感情。   “好了卫将军,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啊!我事无不可对人言。”   卫敬有些尴尬,“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啊!你还想知道什么,嗯,我是怀州人士,出身贫寒,家住山脚下,从小劳作,上山砍柴下地种田都是我的事情,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人为了冲喜,给我娶了夫郎,并把我分了出去,给了我两亩薄田,让我自生自灭去了,后来病好之后,为了生计,我去卖过春联,后来无意间救了穆大人的公子,得了一笔诊费,便依靠穆家做起了生意,你在成县见到我的时候,其实我是去成县做生意的,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至于我的师门,藏在深山之中,我那时候年幼,只认识我自己的师傅,据他说深山之中有山门在,我也没去过,我只是外门弟子罢了。”   “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卫敬重复道。   “没事,我这人喜欢坦诚,你就当我白说。”沈凌微笑。   卫敬没有再说话了,沈凌收拾了东西就想走,卫敬突然又叫住沈凌,道:“你说你依靠穆家做生意?”   “对,有问题?”沈凌疑惑。   “沈兄。”卫敬目光郑重,“离穆家远一些吧!你既愿意来伤兵营救治伤兵,又出身医者门下,我相信你有一颗良善之心,穆家并非善类,还是早日远离的好。”   沈凌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道:“就凭你空口白牙,说什么我就得信吗?穆家对我有知遇之恩,穆家公子是我兄弟,我夫郎也在穆家安胎,穆家对我仁至义尽。”   所以卫将军,有什么说出来!他一天到晚靠猜测感觉做事也很不稳当的,虽然以他眼见的,穆家尚且安稳,所以他才让韩实在穆家养胎,可是,真正内里的情况他是无法接触到的,他不想参与,但不能一点不知情,不然到时候被带到沟里就完了。   卫敬看着沈凌突然冷下来的脸色,自以为沈凌是在护持穆家,毕竟穆家对他有恩情,也就叹了口气,道:“你只需知道,这次的战役并非敌国偶然所为,乃是我朝内斗所致,而这黑锅,不是我卫家背负,就是穆家。”   “滁州府台呢?”这黑锅扯得有点远了吧!穆家可是怀州的府台。   “病死了。”卫敬道。   沈凌略略一顿,有些惊讶。   “怎么病死的,尚且没有调查清楚。”卫敬道。   什么叫做怎么病死的?病死就是病死,怎么病死是暗示他有人下毒手害死了滁州府台么?是穆家?为什么要动手?沈凌又想起傅老一事,觉得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但是卫敬这人虽心思深沉却也光明磊落,他既然这么说了,便一定是真的,他倒不至于说谎骗人,再说,欺骗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于内斗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个路人甲而已。   “边关城破,乃是有内贼引路。”卫敬闭了闭眼,“众将拼尽全力,才在滁州拦住敌人脚步,死伤无数,此事,总得有人出来顶罪。”   “你是想说,是穆家做的?”沈凌皱眉道。   “不,是滁州府台,但是滁州府台却病死了。”卫敬道。   沈凌点点头,“明白了。”也就转身离去,原来打仗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打完仗才是。   而卫敬果然不负沈凌对他的评价,看似很坦诚很仗义的说了一堆推心置腹的话,连机密都敢说出来,但是仔细想想,却也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有暴露,若是沈凌跑回去跟穆家说,卫敬怀疑你们了,卫敬说敌军来袭是因为内贼引路,所以他们才没有守住边关,甚至丢了城池,滁州府台也病死了,卫敬还说是滁州府台干的。仔细想想,这些穆家肯定比他知道的清楚,根本不用他去通知。   卫敬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把一些最浅显的消息告诉了他,就算他去向穆家表忠心,也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而且,这么说了,说不定还会把他拉离穆家,让他与穆家离心,更显示了他的仗义诚恳,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卫敬说的,也极大可能是真的。沈凌叹了口气,眉头紧皱,心情十分不好,且不说穆宏远等人如何,韩实必须是要接出来了,即使是外面吃穿住行不如穆家,也好过处于暴风中心。 第八十二章   沈凌赶着回了成县,便请文老板帮忙寻找宅邸,他想要在成县购置房产。   自从碧芳酒出窖之后,加上荷叶酒杯的陪衬,沈凌又让尚贤在怀州办了一次诗会,将得来的关于碧芳酒的诗词记录于《花间记》之中,碧芳酒的价格也就越发的高涨,连带着《花间记》都不再只是赠品,而有书店售卖。至于碧芳酒,甚至有人带去京城售卖,于是尚贤便找了管事在京城开了酒庄,售卖酒品,还写信给沈凌问他同不同意,沈凌自然同意,还把京城的酒铺给尚贤分了一股,作为他努力工作的奖励。   总的来说,除去投资和给文家的尾款,沈凌手里现在还有不少银钱,所以也购买的起一座宅院,文老板知道沈凌要在成县买宅子,也显得十分积极,让文承荣日日跑出去打听好的宅院,给沈凌准备着,让沈凌选择。   卫将军这次没有居住在县衙,而是选择住在了伤兵营,跟伤病们混在一起,只是他住的还是单间罢了。   “沈兄?这边!”卫敬朝着沈凌招手,光着膀子露出缠了一圈的纱布,笑的灿烂,周围围了一圈的伤兵,尚德也在其中。   沈凌朝着卫敬走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打了招呼。   “沈兄,坐啊!听说你在成县买宅子?”卫敬问道。   “嗯,在这边既然有生意,还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好。”沈凌道。   “也有道理,说起来你要是还没找到宅院,我帮你推荐两个,我跟县令熟悉,他肯定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的宅子。”卫敬微笑道。   沈凌连忙摆手,“卫将军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哪里敢请县令大人帮我寻宅院,我算什么啊!你可别吓我!”   “哪有,陈县令是个很好的人,是我朋友。”卫敬道。   沈凌坚决拒绝,只说自己已经托付了文家,不好再另托他人,卫敬才不再纠缠,转而跟沈凌道,“尚德,你们认识的,咱们一起晚上喝个酒吧!”   “不!卫将军!你身上带伤,不能喝酒。”沈凌冷着脸。   “久病床前遇故知啊!怎么能不喝一杯,沈兄啊!我肯定能喝一小杯的对不对!之前我伤重,一直没有跟尚德兄好好聊过,现在我好不容易能下地走了,那这酒肯定是要喝一场的。”   卫敬跟尚德之前就认识?!沈凌看了看两人,沈凌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怎么把韩实接出来还不伤颜面的问题,还要考虑住宅的选址,竟一直没有发觉两人认识,一时间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发现了?”卫敬惊讶的道,以沈凌的心思早就该发现了吧?他跟尚德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啊!   沈凌愣了愣,“额……没有。”   “哦,我跟你说,尚德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卫敬拍着尚德的肩膀,“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受伤的。”   尚德叼着一根小木棍,目光平淡,静静的看着沈凌,仿佛依旧是那个有些憨傻的汉子。   沈凌:……   话说,卫将军,救过你命的人估计挺多的吧!   “喝一杯吧!”卫敬再次邀请。   “你喝水,我跟尚将军喝酒,那就可以。”沈凌道。   卫敬一僵,其实他就是想喝酒而已,现在好不容易能从床上爬起来了,怎么能不喝酒,他都快馋死了。   “好啊!”尚德点点头,转头嘱咐卫敬,“将军,受伤的人不让喝酒,伤兵营里也没有酒,我也陪你喝水。”   “那我也喝水吧!我不好酒。”沈凌赶紧点点头道。   难道连点酒味都不给闻了?卫敬十分哀怨。无奈道:“至少来盘花生米吧?”   沈凌给卫敬准备了花生米,还准备了凉白开,卫敬看着沈凌的目光十分的哀怨,三人出了军营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待着聊天,沈凌将凉白开灌在酒坛里,给卫敬两人一人一坛,自己则抱着自己的酒坛待着,打开封口,沈凌的酒坛一点酒味都没有。   果然是凉开水!卫敬绝望了,他跟尚德喝水也就罢了,为什么沈凌也要喝水,他又没有受伤,害的他想蹭一点都没有办法。   卫敬心情落寞,沈凌转向尚德道:“尚贤最近还忙得过来,你要不要见一见他?我把他叫过来。”   尚德闻言,连忙摇头,“不不不!让他好好待着吧!我先不见他了。”   “其实,这样不好。”沈凌皱起眉头,“你总得见一面才知道那是不是你弟弟啊!万一只是同名同姓的,你还要继续去寻找才行。”他还要确认尚贤的身份呢!尚德不配合,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不不!我不见他!”尚德坚决拒绝,一脸惊恐。   “打完仗了,你不找你弟弟吗?”沈凌问道。   “暂时……暂时不着急……”尚德心虚的看向其他地方。   这是怎么了,之前虽然也不急着见弟弟,但是却是一副怕见到了不是徒增伤感的忐忑表情,现在,却好像是惊恐了。   沈凌眯着眼,刚想说话,卫敬就已经开口插话了,转头对着尚德问道:“我媳妇?”   “嗯。”尚德闷闷的点点头。   “那得见一见啊!”卫敬微笑。   “等一下,卫将军,什么意思?”沈凌不解。   “我跟尚兄订好了婚事,尚贤是我的未过门的夫郎。”卫敬笑的眯起了眼。   沈凌:!!!   沈凌猛地转向尚德,他怎么记得尚贤说过,他之前要去锦州投奔亲戚,其实是相亲去的,因为不想嫁在锦州所以他才溜走,暂时定居在怀州的?!按理说他不应该有亲事吧!   尚德猛地缩了缩头,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   卫敬笑眯眯的拍着尚德的肩膀,“尚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弟弟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不会辜负令弟的。”   尚德的头缩的更低了。   沈凌:“尚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沈凌不解。   尚德没有说话,卫敬已经道:“不是又遇到尚兄了吗?尚兄就提起他有一个弟弟,后来聊着聊着觉得挺合适的就定了婚事,就这样,也没几天。”   沈凌:……   卫将军你定亲不用跟你家里人说的么?你不是卫家的继承人吗?聊着天觉得合适就定下了,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还有,尚德这一副受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沈凌瞪大眼睛,用全部表情展示自己的不信。   “对了,既然尚贤在你那里,你帮我把信物交给他吧!”卫敬递过来一个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卫字,卫敬坦然的道:“尚家的信物我已经拿到了,尚兄已经给我了。”卫敬拍了拍自己的胸前,显然是个什么吊坠之类的东西。   沈凌愣愣的接了过来,将玉佩攥在手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看向尚德,“定亲的事情,你弟弟知道吗?”   尚德摇摇头。   沈凌倒吸一口气,以尚贤的性格,若是知道他哥已经给他定了婚事,说不定能直接撂挑子不干,杀到成县来把他哥人道毁灭掉。   “你要是告诉他,我就死定了。”尚德还是抬起头说了一句。   沈凌点点头,“我也觉得你死定了。”沈凌这次相信了卫敬的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卫敬用了什么手段让尚德给尚贤定了婚事,但是,卫敬干嘛非要娶尚贤?他认识他么?   沈凌想到此处,也就抬起头来,问卫敬,“卫将军认识尚贤?”   卫敬微笑,“认识,我有他的画像。”卫敬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打开给沈凌看,正是沈凌画的尚贤的画像。   沈凌:……   “这是我画的。”沈凌道。   “是,尚兄说这就是他弟弟的长相,然后就把画交给我做信物了。”卫敬道。   沈凌看向尚德,话说,你信物送出去的挺多的啊!   尚德的头更低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鼓起勇气抬头对着卫敬道:“卫将军啊!咱们……咱们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就是话赶话到那里的,我弟脾气不好,性格暴躁,人又刁钻野蛮,根本没有我之前说的那么好,你不必非要娶他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行吗?你把婚书还我吧!”   卫敬脸色一冷,“尚兄,签了婚书就是夫夫,比拜了堂都正经,再说,我已经去信给我爹娘,要他们为我准备婚事所需的东西,定下吉日宴请宾客,哪里还有更改的余地?”   尚德又低下头去,简直快要哭了。   沈凌可以肯定卫敬认识尚贤了。   等到各自回去,沈凌并没有回营帐休息,而是去了卫将军的营帐内,“请坐。”卫敬笑道。   沈凌顿了顿,坐下,难得的有些局促,道:“我直说吧!尚贤……他是我的管事。”沈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是我的好友,我知道尚将军性格大大咧咧的,所以对这门亲事很有些疑惑,所以想来问一问将军,到底意欲何为?”   沈凌目光透着些警惕,表情有些冷硬,卫敬看了沈凌许久,脸色也冷了下来,“沈兄,你有夫郎了对吧?”   “是。”   “所以,你应该离我的夫郎远一些。”卫敬道。   擦!这是怀疑他跟尚贤有一腿的意思么?沈凌震惊了,猛地站起来,十分的尴尬,好吧!他今天的行为看着确实是有些太值得怀疑了,但是,他纯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尚贤身份不明,他还要给穆五一个交代,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总得搞明白吧!   沈凌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将军,你误会了,我跟尚贤只是朋友,所以才会过来询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卫敬看了沈凌许久,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但沈凌一脸坦然,看不出丝毫不对劲,卫敬也就道:“我之前就认识尚贤,求亲也是真心的,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能够明白。”   “但是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沈凌皱着眉头道。   “我跟他的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我是真心的。”卫敬认真的道。   可是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啊!沈凌有些无奈,但是卫敬看起来是真的不打算继续多说了,沈凌也就只能点点头。   “好吧!卫将军不想说也可以,这几日我也要回去接我夫郎来成县了,到时候自然能见到尚贤,卫将军的信物,我自然会转交,只是卫将军,你确定那副画上的人就是尚德将军的弟弟,就是你认识的尚贤吗?”   他为了确认尚贤的身份都查了一圈了,都不敢肯定啊!万一是有人冒充尚贤呢?不然怎么解释尚贤偷入穆家禁地的行为?等等!沈凌猛地一惊,看向卫敬。   卫敬见沈凌表情突然变得惊讶,有些疑惑,“怎么了?”   卫敬跟穆家是对头,卫敬跟尚贤认识,那么尚贤是不是也站在了卫敬这边的立场上,他自然有理由靠近穆家,想要获取穆家的机密啊!   沈凌突然明白过来,这样理解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能串在一起了。   “卫将军,画上的人,真的是尚贤吗?”   “自然!而且我也知道尚德兄的存在,只是以前跟尚贤认识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而已。”卫敬露出一丝笑容。   所以,尚贤就是尚贤了,他靠近他,靠近穆家,就是为了帮卫敬扳倒穆家。   “尚贤,是不是知道内贼的事情?”沈凌低声问道。   卫敬脸色一怔,侧耳听了听帐外的动静,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摇摇头,“他不知道,沈兄,出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会为了你跑到穆家的地盘上去?沈凌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卫敬凑近一步,问道。   额……偷入穆家禁地被穆五抓到了算不算?沈凌没有回答。   卫敬脸色冷了下来,“我要去一趟怀州。”   “卫将军,怀州是穆家的地盘。”沈凌提醒道,就这么凑上去是不是有些送上门去被宰的嫌疑。   “没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卫敬道。   “你还受着伤。”   “没事,已经能下床了。”   沈凌话里漏了端倪,卫敬下定了决心要去怀州,任谁也拦不住。算了,沈凌不再管卫敬的事情,他拦也拦不住,沈凌现在只想赶紧带着韩实回成县,找个宅子住起来,然后离这些人远远的,这些人斗起来太要命,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躲起来等他们斗完的好。   次日,卫敬便催促着沈凌一同去怀州,被沈凌拒绝,跟卫敬一同回怀州,被穆府台看到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宁可比卫敬慢一步,沈凌阻止不了卫敬去怀州,卫敬也强迫不了沈凌跟他一起,只能两相放开,各走各的。   沈凌等了一日才启程出发,等到怀州的时候便直奔了穆家,而卫敬进了怀州城后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县衙后院,搞得人尽皆知。   沈凌去穆府接了韩实出来,表示打扰许久,十分不安,他事情已了,所以要接韩实回去,还给穆老太太送了几瓶自制的灵药,韩实又跟穆三公子依依惜别一番,这才算离开。   怀州城沈凌家的小院子里,韩实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院子里走动,沈凌蹲在小菜园旁浇水,小菜园里已经满是荒草了,沈凌回来之后打理了一番,将野草拔掉,里面的青菜虽然大都已经长得歪歪扭扭,但还没死,沈凌干脆浇浇水,看能不能救回来。   韩实在院子里打转,沈凌说要多活动一下,他就从来都没有偷过懒。   韩实一边走一边看向沈凌,开口问道:“好像今天没见到尚贤呢?平时你回来,他不都是忙着来找你谈事情吗?”   沈凌将水瓢放回桶里,抬头,“可能他忙着的吧!不必管他。”   “哦。”韩实点点头,继续挺着肚子在院子里走动,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第八十三章   “中午吃什么?”沈凌将水桶掂回厨房,出来问韩实,笑眯眯的道。   “都可以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韩实朝着厨房这边走过来。   沈凌伸手拦住,“怀孕了就歇着。”   “可是……”韩实还想说什么,沈凌已经摇摇头,“必须歇着,走几步活动一下可以,做活不行,说起来,到了成县后我给你请两个仆妇照顾你,不用你亲自动手打理衣食住行。”   韩实脸红红的低下头去,呐呐的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村子里的双儿都是能干活到生的。”   “我们有钱了,干嘛还用你干活?”沈凌温柔的道:“以前我不就说了么,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人参,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吃,想吃多少吃多少,还差两个下人?”   韩实脸更红了,忍不住靠近沈凌一些,他真的好喜欢沈凌呀!沈凌顺势拦住韩实的肩膀,却不敢怎么用力,怕挤着韩实的肚子。   “咳咳……咳咳咳……”穆宏远走进来正看到这一幕,连连咳嗽好几声,才打断沈凌两人。   沈凌脸色不好,见到人家亲热不知道躲出去吗!非要进来还打断别人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要紧事值得如此。   韩实已经羞的进屋了,不肯出来跟穆宏远打招呼,沈凌目送韩实进屋里,才回过头来看向穆宏远,“有事?”   “我说小哥啊!我发现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好,特别是熟悉了之后,你简直对我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也稍微把你的温柔用到我身上一些啊!”   “温柔?我温柔过吗?我对外人一向不怎么温柔。”沈凌挑挑眉。   “但你对韩实……”   “他是我内人啊!”   “那你对陌生人……”   “人家是生人啊!”   穆宏远有些无语,“所以我最倒霉了对吧?”   “嗯。”沈凌点点头,“谁让咱们太熟了呢?在你面前我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了对吧?或者,你喜欢以前那种我叫你穆公子的时候?”   穆宏远连忙抬手拒绝,“别!好不容易才拉进的关系,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沈凌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也确实是不太好,也就道:“我以后尽量控制不欺负你,再说我也没打过你啊!”   “你每次都是用眼神打我的……”穆宏远一脸哀怨。   沈凌点点头,“那我以后尽量控制眼神。”   穆宏远:……   “来找我有事?”沈凌去厨房拿了酒具,是碧芳酒的荷叶酒杯,厨房里还放了两坛碧芳酒,是管事送来给沈凌喝的。   “来一杯。”沈凌笑着将酒具放在院子上的石凳上,又回厨房取了酒坛,拿了酒壶,舀酒的器具,将酒浆舀到开口的酒壶里,沈凌笑着将酒杯斟慢。   “好好的荷叶滴露,被你弄得像要大干三坛的架势。”穆宏远走过来坐下,“不过你的心思也是够精巧的了,上次我爹还说,让我给他弄几坛酒来,不过这酒到底好喝在哪里啊?小哥,这酒是你酿的,你告诉我这酒的内涵到底是什么?完全品不出来嘛!可是我每次在外面一问,说你们喝出碧芳酒的好处了吗?所有人都跟着侃侃而谈,一堆君子酒啊荷花诗啊就都蹦出来了,没一个能说到正格上的。”   沈凌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什么君子酒之类的说法,就跟着荷叶滴露一样,都是我瞎编出来的,你别说出去啊!”   “放心。”穆宏远越发落寞,“就是因为太知道你了,也知道这君子酒荷花诗都是你弄出来的说法为了卖酒的,所以我才不懂,这酒哪里就好了嘛!价格卖到这么贵,我看着都肉疼。”   沈凌抬起头,他知道穆宏远就是这样的性子,才会这么跟他有什么说什么,也不顾及这酒是他卖的,他还是蛮欣赏穆宏远这种略耿直的公子哥性情的,这世上复杂的人已经太多了,多两个至纯至诚的,也挺好的。   沈凌道:“确实如此,我也不懂,其实碧芳酒一开始就不怎么好卖,还不是因为傅老欣赏这种酒给送进宫里去了,得了皇上的喜欢,大家跟风才会如此。”   “那你说傅老和皇上喜欢这酒什么啊?我爹上次也说这酒不错,看着可不像是跟风,他是真喜欢啊!还说要我多弄几坛在家里备着,现在每天吃了饭之后都喝一杯,不给喝都不行。”   沈凌也疑惑了,难道这酒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不成?沈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猛地一品,也不过是清凉爽口而已,喝着跟饮料一样。   “算了,不提这酒了,你知道卫将军来怀州了吧?还住到了县衙里。”   “知道。”沈凌点点头。   “我爹让我问你,他来干嘛来了?”   “咳咳……”沈凌猛地呛着。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没想到你问的这么直接。”沈凌摇摇头,突然憋不住笑了一声,又赶紧收住。   穆宏远无语,“我绕圈子绕的过你,还是斗心眼斗的过你?我不傻好吧!我直接问,你说不定还能告诉我,我多绕两圈只怕一点消息也问不出来,反而会被你赶出门去。”   “了解我。”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赞许道:“你非要说的这么明白,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实话实说呗,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穆宏远道。   沈凌犹豫了一下,道:“我这个人啊!性格比较懒散,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我就想好好做我的生意,也不想着当官做宰,更不想插进朝廷斗争去,穆家跟卫家的事情,卫敬跟我说过一点,我说我完全不知道你也不信对吧?”   穆宏远点点头。   沈凌继续道:“卫敬跟我在成县确实是称兄道弟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告诉我说,你们穆家跟卫家是对头,还暗示了一通穆家放敌军进来什么的,但是他是暗示,你要非说他说过,那也完全没有证据……”   “胡说!”穆宏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但是沈凌院子里的桌子是石桌,穆宏远不过硬气了片刻,就捂着手痛的眉头紧皱,“哎呦……”   “我穆家才没有干那种狗屁倒灶,得断子绝孙的事情!”穆宏远疼着还不忘补充一句。   沈凌点点头,“我也不信!”   “本来就是!他卫将军光明磊落,我穆家也不差什么!放敌人入境这种话也诬赖的出口,也不怕烂嘴烂舌,这一场仗打下来死了多少将士,毁了多少人的家园,整个滁州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这么大的罪就他卫敬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推到我穆家身上?!不可能!”   沈凌赶紧点头,拉着穆宏远坐下。   “他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才来的怀州?”穆宏远没好气的道。   “并不是,我只知道他一开始是没打算来怀州的,还说着要回滁州帮忙什么的,突然有一夜过去,他就立刻启程来了怀州,听说是因为私事。”沈凌并不想让穆家着急忙慌的就对上卫敬,也就道。   “私事?”   沈凌点点头,“是私事,我肯定,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怀州啊!”   穆宏远想了想,“你知道是什么私事吗?”   沈凌摇摇头,“既是私事,我哪里会知道?”   穆宏远叹了口气,坐着不说话了。许久,穆宏远才喃喃的道:“不可能对吧?”   “额?”沈凌一愣,不解。   “怎么可能有人去放敌军入境呢?对吧?”穆宏远目光有些微闪,看向沈凌,“我爹是一郡府台,我哥考上了进士在翰林院为官,前途光明,我家传承四代有余,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用得着做那种事情?”   沈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其实他更信卫敬,而且,穆宏远心里也有些疑惑了吧!就算一开始是本能的反驳,但是在脑海中多转两圈,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小哥你说,你信我穆家还是卫敬?”穆宏远抓住沈凌的胳膊。   沈凌顿了顿,“若让我在卫敬和你之间非要做一个选择,我肯定挺你。”他跟卫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穆宏远笑了笑,似乎是松了口气,只是眼眸深处的隐忧却没有丝毫减退,“对啦!我要回京城读书了,我爹终于受不了我在家里不学无术,要让我进京了。”   沈凌点点头,“去吧!应该的。”   “给我送行啊!我要你快酿制出的百花酒!”穆宏远站起来笑了起来,这是沈凌写的那本《花间记》里的一种酒类,说是用百花酿制,他都感兴趣好久了,也偷偷打听过,知道沈凌的百花酒已经酿制,且快要出窖了,他一定要先喝到第一坛不可。   沈凌无奈的摇摇头,“你的耳朵也太尖了吧!”   “就这么决定了,我等着你的酒啊!”   “好。”沈凌点点头。“正好我也要走了,不管它酿制的怎么样,咱们先干它一坛再说。”   “你要带着韩实去成县住了吗?怀州哪里不好?”穆宏远道。   沈凌一顿,“接下来我在成县待的比较多,我记得的酒能酿制的都已经让酒铺的人酿制了,我下面的重点应该会放在瓷器上,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在瓷器上的想法不比酿酒少。”沈凌举起荷叶酒杯给穆宏远看。   穆宏远点点头,“你说,我就信。”   沈凌举起的酒杯微微一颤,酒浆荡出一圈水波。   穆宏远已经笑了起来,“沈兄,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信你。”   沈凌原本也想像当初跟穆五说的一样,义正言辞的来一句我们是兄弟,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堵在喉咙处,只能笑着。   等到送走穆宏远之后,韩实才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有些郑重,对着沈凌道:“其实,我好像在穆家听到过打仗的事情。”   “哦?听谁说的?”沈凌笑起来,也并没有在意。   “是三公子,三公子有一次去书房给穆大人送吃的,听到书房里有人说,只会在滁州打,还说什么要拿铁器茶叶什么的,三公子还没听完,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穆大人还骂了三公子一顿,让三公子可生气呢!”   沈凌收敛了下笑容,按住韩实的肩膀,“这件事情,再也不许提起了,知道吗?”   “嗯。”韩实咬着唇,点点头。   “小石头,咱们去成县,越早越好,好么?”沈凌温声道。   “好,可是,三公子他们怎么办?”韩实抬起头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韩实目光里有些担忧,其实韩实在某些事情上也很敏锐,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他也已经察觉到不妥了。   沈凌顿了顿,“穆家自有傅老护着,根基深厚,没问题的,我们离开,并非是为了躲避灾祸,而是为了你能好好养胎,我也不想涉足这些风波之中,与穆家无关,穆家也不会出事,明白吗?”   韩实点点头。 第八十四章   穆五来拜访时直接询问了尚贤的身份,因为沈凌之前答应过他,要帮他查清尚贤的底细,沈凌便将尚贤的家世转告给了穆五,关于他跟卫敬的亲事,却只是略略提起,但还是被穆五抓住了重点。   “等一下,你说尚贤和卫敬有亲事?”   沈凌顿了顿,道:“是,是这几日才定下的,由卫将军和尚贤的哥哥定下,好像是喝了场酒然后聊着聊着就把婚事当儿戏一样的定下了,估计是算不得数的,尚贤自己也不知道。”   “难怪尚贤这几日一直拜访卫将军,看起来还十分的生气,一点也不避着人。”穆五喃喃道。   沈凌特别想补一句,光明正大的去找人汇报消息,可比偷偷摸摸的方式来的高明啊!这货就是奸细啊你快点想明白!但是他夹在中间,颇有几分两边不是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穆五似乎是看出沈凌的纠结,也知道他的为难,尚贤是他得力的下属,自己是沈凌的朋友,他夹在中间确实是左右为难,若非是之前答应过他,只怕今日他也不会得到这些消息,沈凌这个人,向来躲事比抗事来的痛快,否则也不会赶着要带韩实去什么成县。   “我知道了,多谢了。”   “不客气。”沈凌微皱眉头,点点头。   穆五告别之后,沈凌不过次日也就带着韩实离开,马车已经备好,上面棉被枕头甚至连炉火都备好了,沈凌专门让人做了个可挪动的小炉子,等着路上给韩实热饭吃,赶路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能让怀着孕的媳妇吃干粮呢?必须每餐都有热饭吃才行,正因为这个,沈凌才拖拉了这么久,无论如何,只要没火烧眉毛,怀孕的媳妇不能委屈了。   马车里,沈凌盘腿坐在角落里看着韩实的肚子,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这个必须要好好养着,即使是不用怎么动脑去想,也从未见过双儿生孩子,他也知道双儿生孩子不易,搞不好就会出事,必须好好养着,才能尽量避免生产时的问题。   “你累不累?车子晃得是不是太厉害了?要不要走慢一些?”沈凌抬头看着韩实,认真的问道。   韩实坐在一堆被子上,只穿了中衣,盖了毯子,沈凌说这样会舒服一些,韩实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马车走的不快,即使是路面有些不平整,但是他坐在了一堆被子上,倒也没有感觉到颠簸,甚至被晃的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沈凌问他,韩实还愣了愣,他有很累吗?   “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沈凌有些紧张,“晕车么?”   “晕车是什么?我只是有些困了。”韩实诚实的回答道。   沈凌眉头略略一皱,“按理说应该睡饱了啊!难道怀孕的双儿会渐渐的比较嗜睡?”   韩实:“大约是车晃得我困了吧!”   沈凌:……   沈凌默默的点头,“那好吧!你睡一会儿吧!”   “哦。”韩实也忍不住问起来,“可是我要是睡得多了,会不会对孩子不好?今天要睡的觉我都已经睡了啊?”第一次当阿父的韩实也没有经验,基本上都是听沈凌的,外科出身的沈凌皱眉抬头想了想,却不记得医书中是怎么描述双儿如果睡得过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的,好像医书里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一点,他只能从女人身上带入。   “睡得多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困了就睡,怎么舒服怎么来。”沈凌想到了最万能的做法,对于孕妇来说,只要不犯那些怀孕的禁忌,她自己开心就好,想来双儿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嗯。”韩实点点头,将自己缩进毯子里,躺在被子上闭上眼睛休息,其实好像也不是很困。   沈凌略略松了一口气,韩实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看起来赶路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这样他也就稍微放心了。沈凌拿过旁边那本关于双儿怀孕的医书,继续翻看起来。   另一边,尚贤这几日一直忙着拒绝卫敬的提亲,还要劝服卫敬回去,怀州对卫敬来说也太过危险,他也一直没有来得及去见沈凌,毕竟做生意什么的肯定是要排在卫敬的事情后面啊!   但是今日管事却告诉尚贤,老板带着夫人回成县了,尚贤才是一惊,因卫敬的事情搞得混乱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去见老板,老板也一直没有找人把他叫去问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没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找他,也就没有在意,可是现在,老板去了成县,离开了怀州,竟然都没有让人跟他说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尚贤心猛地一沉,将账本随手扔给掌柜。“我回来再查。”   “尚管事你去哪里啊?”   “去见老板!”尚贤去后院牵了马,便骑上朝着城外追了过去。   沈凌的马车走的很慢,沈凌也不急着非要马上赶到成县,他只要不呆在怀州就可以,尚贤骑着快马追了不过三四个时辰,也就赶上了趁着天色还亮,准备找客栈住下的沈凌一行人。   “尚管事?”沈凌的下人几乎都认识尚贤,见尚贤骑着马追了过来,赶车的车夫也惊了一下。   沈凌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老板!”尚贤委屈的叫了一声,拉住马缰绳。   沈凌对车夫道:“去定房间,要最好的。”   “是。”车夫下了马车,朝着客栈内走去。   外面只剩下沈凌和骑在马上的尚贤对视,沈凌道:“你怎么来了?不需要忙事情了吗?账单都对完了?总账在哪里?我看一下?”沈凌伸出手来。   尚贤脸一红,“没有,我……我是想说,老板你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沈凌许久没有说话,尚贤的脸色开始渐渐发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呐呐的道:“老板我……我……”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为何非要跟着我做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说,我欣赏老板,觉得老板一定能出人头地,才愿意跟着老板做事的。”尚贤道。   “可是我却听人说起,你跟着我去穆府的时候,曾经偷入穆府的禁地。”沈凌直接坦言,他既告诉了穆五尚贤的身份,就不能不让尚贤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否则,若是害死尚贤,得罪了卫敬且不说,他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尚贤的欺骗,却还不至于想让他死在穆五手里。   尚贤脸瞬间惨白,“穆五?”   沈凌挑挑眉,原来尚贤都知道,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还敢在怀州出现,也是够胆大的了。   尚贤见沈凌没有回答,又忍不住低下头去,沈凌从谁哪里知道的他们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了,现在的问题是,沈凌大约觉得自己利用了他啊!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利用,但是……但是后来就不能发生一丁点的变化了么,再说,他最初也并不全是为了利用而到沈凌身边的。   “老板,对不起。”尚贤觉得,自己只有坦然道歉一条路可以挽救一些了,特别是他跟卫敬的亲事出来后,沈凌肯定已经坚信他是奸细了,他再怎么反驳也没有用。尚贤抬起头来,“老板,我们聊一聊,坦诚布公的聊。”   沈凌下了马车,走到尚贤马下,尚贤也赶紧下马,急切的看着沈凌。   沈凌道:“到客栈里来。”   “是!”尚贤连忙点头。   进了客栈,沈凌将韩实安顿在客房里让他休息,便带着尚贤去了包间,沈凌落座后,道:“简单的说明白,别给我加什么情绪,也别掺杂一堆解释。”   “好。”尚贤点点头,神情中似乎也有些豁出去了,“我认识老板这么久了,也知道老板不是穆府的人,所以我才跟老板直说的。我与卫将军确实是认识,是那日他穿着常服出来逛街,我们相遇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我是知道的,毕竟我那么聪明……”尚贤笑了下。   沈凌揉了揉眉心。   “好,我明白!重点!”尚贤连忙点头,看着沈凌道,“有一日他突然说自己要去打仗了,他是守卫城池的将士,还说这场仗敌众我寡,只怕不好打,让我不要等他,早点逃离滁州,若是他能活下来就来找我,他活不下来就让我找个人嫁了,我特别生气,所以就假作听他的离开了滁州,其实是反身回去藏在了滁州城内,打算陪他同生共死。   结果却因为一些巧合我发现了城破之事并非是简单的敌袭,而是有人开了城门放敌人进来的,我遇到了那波人,甚至亲眼看着他们和敌人混在一起,我躲了起来,趁着到处乱哄哄追踪那些人,发现他们竟然是滁州府台的人,后来滁州府台就死了,我就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其他人动手,以前我就听闻滁州府台和怀州府台都是朝中太傅的人,是太子一党,我心想着,若是卫敬死了,我陪他死算什么,我得替他报仇,搞清楚是谁开了城门,我得弄死他,然后我再死。若是卫敬没死,滁州城破,我留在城里十分危险,我殉的哪门子情?所以就干脆逃出了滁州城,来了怀州。   我靠近你本意确实是为了接近穆府,但却不是为了毁了穆府,而是想要搞清楚滁州府台是谁杀害的,然后等卫敬打完仗,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说的攒嫁妆陪你做生意,也是真心的,除了卫敬跟穆府一事,我真的没有隐瞒你分毫,老板,你要相信我。”   沈凌面无表情,“你知道,穆府跟卫将军是对头么?”   尚贤顿了顿,“这几天才知道的,之前卫敬连身份都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   “那你现在知道,是谁杀了滁州府台了吗?”   “穆府!卫敬说的,我信他的。”尚贤道。   “好,我没问题了,你走吧!”沈凌道。   “你还让我走!”尚贤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啊!”   “我没有什么好原谅你的,你又不能在怀州多呆了,之前不知道穆府是卫将军的对头也就罢了,现在还能不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若非因为你,卫将军根本不会去怀州,你还不赶紧躲的远远的?”   尚贤缩了缩脑袋。   “去京城吧!那边的酒铺刚好还有你的一份分股,怀州的事情,我找其他管事接手。”   “老板……”尚贤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有原谅你,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在穆五手里而已。”沈凌冷着脸道。   尚贤一汪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委屈巴巴的看着沈凌。 第八十五章   尚贤回了怀州城,却在城外遇到了骑马追来的穆五,穆五身边还跟着穆七,但是尚贤并不认识穆七,虽然穆七跟踪他很久了,可是尚贤又不是从小被当做暗探培养长大的,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现过穆七的跟踪,自然也不会认识他。   尚贤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穆五身上,两人骑在马上对视,没等穆五说什么,尚贤就已经开口问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抓我的?先说好,我要是回不去怀州,穆三公子某位爱慕者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尚贤微笑。   穆五脸色略僵,却又强稳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啊!”尚贤耸耸肩,“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自从初次相遇之后,虽然被放过了,可是我却不敢就这么将小命放在旁人的仁慈上,所以到处调查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把柄,终于还是被我查到了。五兄,你猜是谁爱慕三公子到疯魔,甚至跟沈老板合作,获取酒铺两成分股,试图脱离穆家而独立的?”   穆五久久没有说话,尚贤已经继续道:“若我回不去怀州,只要我失踪,不过半月,沈家酒铺合伙人的身份就会满怀州皆知,而街道茶楼里,更会流传着三公子的风流韵事,讨论他如何魅惑人心,勾引的本该忠心不二的奴仆因他生了别的心思的事情。”   “你敢!”穆五轻声道,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却带着浓烈的杀意。   “我若失踪,你猜我在怀州留的人敢不敢?”尚贤强撑着道,他只有一个人,虽然他会一点武功,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其实是撑不住的,穆五身边的那人,不知深浅,他只能威胁穆五。   穆七伸手按住穆五的肩膀,目光里有些担忧,穆五每次遇到跟三公子的事情有关系的就会暴躁,特别是面前的这人竟然敢用三公子威胁穆五,简直是戳穆五死穴。   穆五看了穆七一眼,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便抬头对着尚贤道:“我并没有要捉你杀你,我只是要见卫将军一面,须得躲着人,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   听到穆五突然这么说,尚贤略顿了顿,“你见他做什么?”   穆五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你不是什么都知道,还拿来威胁我吗?”   尚贤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指着穆五惊讶的道:“你不但想脱离穆家,你还想弄垮穆家啊!”   穆五有些头疼,这人这么一惊一乍的,他都开始后悔找这个人帮忙了,但是他要找三皇子的人投靠,弄垮穆家,就得先跟卫敬联系上,卫敬是三皇子的心腹,也是太子一脉最大的对手,是最有可能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事情的,他投靠卫敬,是目前最合适的做法。   他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中间人做保,最开始知道沈凌与卫敬相识的时候,他考虑过沈凌,但是,知道尚贤跟卫敬的关系之后,他发觉尚贤才是最合适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次的出城堵人。   结果却被尚贤误会他是来杀他的,还知道了尚贤竟然准备了他的把柄,藏在了怀州城中,真是意外的‘惊喜’啊!穆五默默咬牙。   另一边沈凌跟韩实在客栈休息了一夜之后,也继续踏上了赶往成县的路途。   等过了几日,沈凌的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进入成县,文老板带着文承荣专门出了城迎接,见到沈凌,便笑着迎了上去。   “文老板,不敢当啊!”沈凌下了马车,拱手笑着对着来人道。   “应该的,两位旅途劳苦,不如先去我家安顿一下,也让你们新宅的下人把东西都收拾一下,你们再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沈凌道:“文老板,我夫郎怀孕了,我想他先回去休息,不如等过几日我再带夫郎拜访?”   “你看这话说的,我家就不能休息了么?我还能逼着你夫郎见人,等先回了我家,立刻就去客房休息,我决不让人打扰,客房都收拾好了,放心放心。”文老板拍着沈凌的肩膀,沈凌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得同意。   韩实在马车里穿好了衣服也走了出来,他听沈凌说过文家的事情,知道文家有文老板还有他的儿子文承荣,韩实抬眼就看到胡须斑白的文老板,上前行了一礼,“见过文老板。”又侧身对着旁边的一个微胖中年男子道:“文公子好。”   “客气了。”文承荣连忙抬手虚扶,“弟夫好。”   沈凌转头看到韩实,笑着给文老板介绍,“我夫郎,韩实。”   “沈夫人好。”文老板点点头。   沈凌等人也就跟着文老板先去了文府,文家确实是准备了极好的院落给沈凌两人居住,沈凌在卧室里检查了一圈,按了按床铺,确认都很舒服,也没有什么怀孕之人不能接触的禁物,才嘱咐韩实休息,自己则出门应酬文老板等人。   韩实点点头,沈凌将一同带来的仆妇留给韩实,让她照看韩实,这才放心离开。   花厅里,文家设宴款待沈凌,算是庆祝他乔迁新居,定居成县,也是为了表现文家和沈家的关系亲近友好,文老板还邀请了成县颇有些脸面的一些商贾,给众人介绍沈凌,大家无论之前对沈凌多不熟悉,在宴会上也都算宾主尽欢,气氛热切。   “你们别看沈老板年纪轻轻,但是本事不低,而且人心性又好,前段日子沈老板还在伤兵营里救治伤患,凭借一手好医术,在成县的大夫里,那可是这个。”文老板竖起大拇指,“回春堂的邢大夫知道吧?他儿子邢良,小小年纪医术也是十分不错的,可是人家在伤兵营里,愣是跟着沈凌打下手,见面一句一个先生的叫,这还是因为沈兄弟不收徒弟,否则,邢良早就上赶着拜师了。”   “真是厉害啊!”众人不管信不信的纷纷赞扬起来,夸赞好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说。   沈凌连忙摆手,十分谦虚,“那是邢老瞧得上我,才让邢良小兄弟跟着我帮忙,哪有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也就是会治治外伤,可担不起文老板的赞誉。”   这么说起来还是真的?一开始并不相信的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邢大夫算是成县医术顶尖的那一批大夫,这些大户人家的人大都是知道的,他的儿子不跟着自己爹学医术,却跟着沈凌一个外人,再怎么说,这也是邢大夫对沈凌的认可啊!没有两三把刷子,邢大夫会让自己的儿子跟着沈凌?看起来此人的医术确实是不错的。   众人纷纷点头。   文老板已经继续道:“若只是医术好,咱们夸两句也就罢了,可是沈小兄弟可是皇商啊!”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朝建朝不久,皇商本就不多,且大多数的皇商都集中在锦州京城等地,大都还是售卖花草假石,建筑木材的居多,再不然就是锦州寥寥几家的布匹衣料,倒是没听说有其他皇商出现。   他们成县粮食居多,走的是农业的路子,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自前朝就没听说有谁当过皇商,现如今,难道竟然有人成了皇商不成?不知是哪种货物如此出彩?竟能拔得头筹?!   众人热切的看向沈凌,沈凌含蓄微笑,“其实也不过是小玩意儿,只是一种酒而已,侥幸得了陛下的喜欢,比不得其他皇商的。”   “不不不!此言差矣,酒可不简单的,不知沈兄弟是哪种酒得了陛下的喜欢?可还有存货,我有意购置一批,不知沈老板意下如何?”   “对对对,我家里还有酒楼,也想要购置一批。”   沈凌摇头微笑,“并非是我不愿意做众位的生意,只是,店里确实是没有存货了,在怀州的时候一开窖就几乎卖光了,我强留了一部分,后来也送去了京城,实在是没有了,众位,只怕要等下次开窖了。”   “这,难道一点都没有剩下的吗?沈老板家里总还有一些的吧?”   “倒是还有一些,只是是私用,且有不少人找我要酒,总有些推辞不过去的,要拿这些酒给人。”   “沈老板,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好朋友!”   “是是是!我也是如此啊!沈老板,少一些也没关系的,放在家里留着自用也是可以的。”   沈凌见众人如此想要,也只能点点头,“那好吧!众位若是不嫌弃我的酒少,我愿意每人送一坛酒。”   “沈老板慷慨,来,我敬沈兄弟一杯!”   气氛越发的热切起来,等到天色渐黑,众人才各自尽兴而归,走之前不少人还拍着沈凌的肩膀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看起来十分亲热,更有人走到文老板身边,偷偷打听沈凌和文家是什么关系,为何沈凌的欢迎宴开在文家?莫非是文家的亲戚不成?文老板只是微笑不语。   之前成县商贾从未关注过沈凌,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怀州城发生的事情,但各自都偷偷捂着,偷偷去怀州城购买酒浆,生怕被同行知道,让本来就少的酒浆越发的难买,今日沈凌到来,将贡酒的消息也带来了成县,只怕成县也要跟着追风一番,日后《花间记》里的酒浆只怕更加难以购买了。   等到众人散去,微醉的文老板拍着沈凌的肩膀,笑的十分满意。   经此一次,众人都知道沈凌跟他文家关系匪浅,对文家的助益不小,他怎能不开怀? 第八十六章   沈凌陪着韩实在文家住了一宿,次日便要离开,文家目的达到,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强留,只是殷切嘱咐沈凌,若是找人做生意,千万记得问一问文家,文家在成县根基深厚,什么人的底细都是知道的,多问一句,也免得沈凌才来,人生地不熟的,被人诓骗。   沈凌自然微笑答应。   夜晚,怀州城内,穆五在一处偏僻破旧的小酒铺里见到了乔装而来的卫敬,卫敬身上带伤,脸色也有些苍白,并且是一人前来,见到穆五坐在酒铺里,穿着跟尚贤描述的一样,才走过去坐下。   店老板走过去合上了门,在外面挂了歇业的牌子。   穆五朝着对方微微颔首,店老板连忙摇手,又对着卫敬弯了弯腰,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还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他怎么了?”卫敬问道。   “聋哑。”穆五道。   卫敬忍不住又看了店老板一眼,轻笑的对着穆五道:“难为你寻得到这样的地方。”   穆五没有再接话,只是道:“我有穆府台杀害滁州府台的证据,想要交给你,希望向三皇子投诚。”   卫敬点点头,也不惊讶,他已经知道穆五要投诚了,自然不好奇他拿出的投名状是这件事。“那穆府跟放敌一事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证据?”   穆五微微低垂眉目,“没有关系,穆府是因为私怨杀害滁州府台的,完全不知道放敌一事,我的证据也能证明这一点。”   卫敬微微眯起眼,“这不是我想要的诚意。”   “这就是我的诚意,卫将军肯定也会接受我的诚意的。”穆五道,杀害滁州府台这件事已经足以让穆家从朝局中消失,卫敬不会舍得放弃,即使是他明知道这份证据被动过手了,并不能让穆家万劫不复。   卫敬许久没有说话,穆五也不着急,等了许久,卫敬才站起身来,“我明白了,把证据交给我吧!”   穆五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他不可能将穆家跟放敌一事联系上,那样,整个穆家都会被牵连进去,万劫不复,他要的,从来都只是穆家落下神坛,变成庶民,最好其他的都能毫发无伤,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因为私怨杀害滁州府台,问罪的也只会是穆府台一个,不至于连累全家,穆五当然不会再把其他的证据交给卫敬。   卫敬拿了穆五的证据之后连夜就带着尚贤离开了怀州城,朝着京城而去。   成县,沈凌带着韩实回了自己的宅邸,院落里已经收拾干净,假山花草,亭台楼阁,显得十分精致漂亮,沈凌拉着韩实的手走到亭子里坐下,立刻就有仆妇将坐垫垫到石凳上,还对着韩实道:“夫人怀孕了,一定要注意不要着凉。”   沈凌点点头,赞许道:“做得好,以后一定要更加细心的照顾夫人,我必然记得你的好,他日夫人生下孩儿,我一定重重有赏。”   “多谢老爷。”仆妇喜笑颜开的对着沈凌行了一礼。   韩实乖巧的坐在坐垫上,挪动了下位置让自己坐得舒服了一些,才捧着面前的汤碗小口的抿着里面的排骨汤,这是沈凌吩咐每天都要给他做的,还要他一定喝完,说对小孩好。   沈凌只是想着,现在应该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什么补钙补血的都忍不住给韩实吃,也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营养充足一些。   韩实喝完大半碗排骨汤放下汤碗,沈凌看了一眼,“怎么不喝了?”   “喝饱了。”韩实皱起眉头揉了揉肚子,“今天吃的太多了。”韩实的脸最近越发的圆润起来,皱起眉头嘟起嘴,两颊都有些肉呼呼的,让沈凌忍不住捏了一把,韩实略躲了躲。   “没事,吃饱了就不吃。”沈凌笑着道。   韩实想了想,“我歇一歇再吃好了。”   “别硬吃,怎么舒服怎么来,要是味道不好,咱们再让厨师换花样做。”沈凌道。   韩实略略低头,又突然抬起头来,“那,我怀孕了,你要找个人服侍你吗?”韩实目光有些忐忑,他在穆府可是见过穆太太手下的小妾的,据说就是穆太太怀孕的时候,给穆大人放的房里人,只是穆大人对女色并不热衷,又加上穆太太手段狠辣,穆老太太并不关心这些小妾的事情,才使得那小妾至今都在穆太太手下讨生活,不是被人介绍,他都不知道那个跟仆妇一样的妇人竟然是穆府台的妾侍。   韩实在穆府住的挺久,跟穆太太也常见,穆太太很喜欢他,偶尔也拉着他说几句悄悄话,告诫他如果沈凌要纳房里人,他一定要把那个妾侍攥在手心里,还教导了他不少拿捏小妾的办法。   韩实之所以敢有此一问,一方面是因为大户人家的主妇怀孕,都是会给老爷放一两个丫鬟作为房里人去服侍,另一方面也是韩实觉得自己受穆太太教导,变得有自信了,可以把小妾拿捏住,可以收拢住沈凌的心,才敢如此询问的。穆太太说了,怀孕了要给夫君放房里人,才是贤惠的做派,而能不能拿捏小妾拢住夫君的心,那就得看个人的本事了。   韩实觉得,自己本事肯定不差的。   沈凌愣愣的看着韩实,有些懵,“你是说……找人服侍我?哪种?”沈凌知道韩实性格胆小,人又特别敏感,虽然有些意识到韩实说的可能是纳妾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韩实以前可是一天到晚担忧着自己会离开他,恨不得马上生个小孩绑住他脚步的人啊!竟然会自己放手要给他纳妾?!   沈凌脸色有些阴沉,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韩实依赖他多一些,吃醋有独占欲这些才是爱的表现,没什么事情装什么大度呢?继续做吃醋霸道护食的小石头就好了啊!   韩实僵硬着身体,点点头,竟然问他了,竟然没有直接拒绝……韩实吸吸鼻子,有些委屈,虽然他受穆太太教导,懂了些大户人家做事的规矩,知道自己怀孕了应该给沈凌纳妾的,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沈凌怎么能不直接拒绝呢?   真是特别特别生气!   韩实道:“就是,纳妾,一般大户人家,即使是小财主,如果正妻怀孕了,也是要给夫君放房里人伺候的。”   韩实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凌的脸色更加黑了。   “那你是要给我放房里人了?”沈凌咬牙道:“你不生气?”   他才走几天!而且他出去做事不也是为了他们能过富足的日子么,小石头竟然已经大度到这种程度,难道是他陪伴的时间太少,导致小石头都已经不在乎他了么?果然老人说的话是对的,钱可以不赚,媳妇得陪!   韩实刚想点头,他特别生气,但是又想到穆太太的教导,夫君都是喜欢自己的妻子贤惠的,必须要做出大度的样子来,韩实将点头转为摇头,“不生气,我怀孕了,给你纳妾是应当的。”   韩实表情特别郑重,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十分的严肃。   沈凌突然笑了,却带着几分冷意,韩实略颤了颤,觉得沈凌笑的好可怕,但是他还是要说,“我都想好了,给你选好人了。”   穆太太说,给夫君选妾侍是妻子的责任,只要选了就是贤惠,旁人就说不出什么,所以,为了不弄出一个跟自己争宠的人来,一定要选夫君绝对不喜欢的对象,而且要老实可靠好拿捏。   韩实翻遍身边的丫鬟仆妇,终于找出了他觉得最好拿捏的对象。   沈凌冷着脸决定再给小石头一次机会,在他生气之前把所有的话都收回去,否则,他发起火来一定会吓到小石头的,不行,他得憋住,不能吓到小石头。   “兰芳就很不错,我想把她给你放在房里伺候你。”韩实严肃又认真的道。   沈凌越发阴沉的神色猛地僵了,身旁已经快四十岁的仆妇也惊讶的看着韩实。   兰芳,名字也许还能听,但是人却长得十分不配这个名字。沈凌总共也没买几个下人,且沈凌是正常的男人,虽然接受了小石头能生孩子,可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把韩实当做跟自己一样的男人的,所以,沈凌本能的挑选下人的时候挑选了一些长得都颇有特色的丫鬟,还有年纪大经验充足的仆妇,正经略有颜色的女子一个都没有往韩实身边放,连个俊俏的小厮都没有。   韩实的选择圈已经如此,但是韩实选择的这个丫鬟还是超出一般范围的‘有特色’,沈凌平时还挺忙的,韩实的丫鬟他真的未必记得住全部,但是这位他还是记得的,主要是见过了她很少有人能忘得掉。   兰芳此女,身高和腰围比例接近一比一,站起来估计比韩实低一个半头,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黄牙,且为人憨厚老实不多话,跟韩实相比,韩实都是一个机灵讨喜的聪慧人了。   沈凌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小石头对他绝对是真爱啊!   韩实默默的想着,沈凌喜欢在床上搂腰,兰芳腰粗沈凌肯定不喜欢,符合穆太太的教导:沈凌常常夸他皮肤细腻摸着舒服,还老是动手动脚,兰芳皮肤黑又粗糙,比他以前更甚,沈凌肯定不喜欢,符合穆太太的教导;兰芳人比他还木纳老实,还是不如他,符合穆太太的教导。   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韩实坚定的想着,给沈凌纳妾可以,兰芳就很不错的,他也可以那捏住,最合适了! 第八十七章   身旁仆妇却听不下去了,转身走到两人侧面对着两人跪下道:“老爷夫人容禀,兰芳……兰芳她不行的。”   沈凌许久没有说话,韩实又是一副坚决的模样,刘婆子倒是没有多想沈凌会不会愿意的事情,毕竟,她觉得,女人怎么着都比双儿好,虽然兰芳条件不行,可是,男人也都不是宁缺毋滥的主儿啊!   再说了,兰芳哪里不好?力气大能干活,为人敦厚老实又心地善良孝敬长辈,虽然是胖了些,可是胖媳妇才能生胖孙子,她早就为她儿子定下了,连亲事都说了,只是没有正经的走过礼而已,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早知道走完了定亲的礼数再说,哪里还有这么一出。   韩实疑惑的看着刘婆子,“为什么?”   “是……哎呀,夫人啊!兰芳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刘婆子无奈的道。   韩实的脸猛地涨红,沈凌突然拍桌子笑了起来,“哈哈……怎么办啊,小石头,人家已经定亲了,恐怕不能再当我的房里人了,怎么?你还要再给我换一个么?”   韩实只想了这么一个人选,此刻让他再选,他哪里还想得到,总觉得身边的其他丫鬟都不是他好控制的,也总有一点会讨沈凌的喜欢,他都不愿意给,韩实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得了,起来吧!没人抢你儿媳妇,今天的话听了就当没听到,夫人什么都没有说过。”沈凌抬手让刘婆子起来。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以后我跟兰芳一定把夫人伺候的好好的。”   “你先下去吧。”沈凌不耐听她感激,总觉得他好像要抢良家妇女似的,这种感觉有些雷人,再说他还有账要跟小石头算,不方便给下人看到,也就让她先下去。   “是。”刘婆子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小石头,怎么不说话了?你还要把什么人给我?干脆一次说完得了,省得日后再有什么心思。”沈凌微笑的道。   韩实咬着唇,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去,“那……暂时都没有了,我再挑挑好的。”   “别挑了啊!有什么好挑的,可着你屋子伺候的人给呗,反正就那么几个人也没得挑,我记得有个叫桃红的就挺不错的,皮肤挺白的。”   韩实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不给!”   “为什么?”   “因为……因为……”韩实想了想,“因为有人也给桃红提亲了!”韩实突然想起这档子事来,虽然桃红不同意这事没成,但沈凌肯定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他赶明儿就把她嫁出去,不让她再在沈凌面前晃悠了。   “那还有其他人,我还不信了,我这批下人才买了没多久,竟然一个个的都有了人家。”   韩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反正不准你挑,我自己挑!”他就不给沈凌挑,反正能拖一天就是一天,等他生了孩子,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他不给夫君挑小妾了。   沈凌站起来,冷着脸走到韩实面前,韩实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就要躲开,却被沈凌拉住手腕,沈凌抬手在韩实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一只手已经揽住了他,防止他吓到摔倒。   “还自己挑!你当给自己纳妾呢?”沈凌瞪眼。   韩实顿时哭了出来,眼泪滚啊滚的掉下来,一只手捂住自己屁股,“我才没有……”他是双儿,纳什么妾,他又不能跟女人生小孩。   沈凌见韩实哭,下意识的就想哄,却又想到韩实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给他纳妾的事情,又板起脸来,“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韩实呜呜的哭起来,可是不敢什么,他自己根本就不明白。   沈凌也看出韩实只是吓到了所以才顺着他的话说,有些无奈,还以为小石头怀孕之后性格变化,变得强硬会耍小心思了,结果还是一只小纸老虎,一戳就破。“以后还敢不敢给我纳妾了?”   “不敢了?”韩实眨眨眼,眼泪还在顺着脸颊流,就已经抬头看着沈凌,目光里有些疑惑。   “记着了,不准再提纳妾的事情!再提我就真纳了啊!”沈凌道。   韩实瞬间被吓住了,这次是真真的被吓到了,连眼泪都憋了回去,连忙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提,以后都不提了。”   “乖。”沈凌满意了,“现在我们来聊一下,为什么你会突发奇想,要给我纳妾的事情,是谁告诉你大户人家一定要纳妾的?”   韩实:不想把穆太太供出去怎么办?因为穆太太都是出于好心教导他的,怎么可以把人供出去……   韩实死命摇头,紧紧地咬着唇,不发一言,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   沈凌追问了许久,任凭他威逼利诱,韩实都不肯说,沈凌又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再动手打他,最后只能认输,道:“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以后只能听我的,不能听别人的话,知道吗?”   韩实点点头,但是他还是觉得穆太太的好多话是特别有道理的,穆太太可是教导了他很多为人处世的方式的,比如到了某些场合,像夫人间的聚会,他这样的性子说不定会丢脸,穆太太就告诉他说,尽量要不说话不动作,只微笑就好,逼不得已要说话,也一定要少说,多笑,尽量能不动就不动,因为他不动的时候特别有气势,连穆太太都被哄住过。   韩实觉得穆太太教导他的,还是很多都是有道理要牢记住的。   沈凌突然低头亲了韩实的脸颊一口,韩实连忙抬头,看向沈凌,有些惊讶,他刚刚还在想穆太太的事情呢。   “我只喜欢小石头一个人,其他的什么女人双儿我都不喜欢,也只想跟小石头一个人过,所以以后千万别再提这样的事情了,我会生气。”沈凌板起脸,做出严肃的模样。   韩实愣了愣,突然有些开心,但是沈凌刚刚打他,他不能就这么表现的自己很开心,韩实委屈的道:“可是你刚刚还打我,你才不喜欢我……”其实心里已经笑开花啦!只喜欢自己什么的最棒了,沈凌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也最喜欢沈凌了!   沈凌顿了顿,抬手摸了摸韩实的头,“抱歉,给你打回来?”   韩实连忙摇头,他才不要,可是,韩实突然有些担心,“要是以后你还想打我怎么办?”   韩实一脸委屈,被打什么的,感觉再也不想要了,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感觉很丢脸,即使是没有人看到也是一样。   沈凌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以后我要在生气,就给你记账上,以后打孩子。”   韩实:!!   “不准!”韩实大声道。   沈凌揉了揉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小石头这么大的声音,还这么生气,都震到他的耳朵了,沈凌喃喃道:“这才多久没见,变强硬了好多啊!”穆家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也不知道小石头是跟谁熏染的,难道是穆鸿锦?   下人急匆匆的走过来,见沈凌夫夫两人搂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就站的远远的对着沈凌大声道:“老爷,回春堂的邢大夫来拜访您。”   沈凌松开韩实对着仆人道:“知道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邢大夫是我一个朋友,想让你见见。”沈凌低声对着韩实道:“不必怕他,就是一个臭脾气的老头子而已,哦,搞不好还有个比我还小的小孩在,算是我半个徒弟,你尽可以摆出师娘的款来,保证他对你恭恭敬敬的。”   韩实想了想,点点头。“要去!”穆太太亲口教导,千万别躲人,不然你躲着躲着,站在你夫君身边的人就是旁人了。韩实最警惕的就是这句话。   韩实整了整衣服,跟着沈凌一同去了客厅,沈凌见到客厅里竟然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自然是邢大夫和邢良,另外一个则是赵松,说起来,沈凌还有那么点时间没见到他了。   “邢老,赵兄。”沈凌微笑的拱拱手。   “沈老板发财啦!”赵松笑的眯起了眼,这宅子这么大,沈凌家底可不薄啊!   “沈大夫。”邢大夫道,在他眼里,沈凌无论有多少钱,那也是个大夫,谁说也没用,哼!   “先生。”邢良弯腰行了一大礼。   沈凌跟着客气了两句便邀请众人入座,韩实也自发主动的坐到了沈凌相邻的主座,沈凌惊奇的看着韩实,总觉得自家媳妇变化有点略大,感觉懂了好多规矩的样子,穆府有人给他上课了?虽然教韩实给他纳妾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其他的韩实却学的很不错。   “这是我夫郎,韩实,因为有了身孕,之前一直在怀州休养,韩实,见过邢老,赵兄,还有邢小兄弟。”沈凌装似随意的道,邢大夫赵松都算是熟人,且都不是特别讲究规矩的人,即使是韩实出什么错漏,他们也不会介意,正是试探韩实反应的机会。   韩实站起身,对着邢大夫微笑点头,“邢老好,赵兄,邢小兄弟。”韩实对着所有人都点了点头,才有些忐忑的转回头看沈凌。   沈凌微微点头,韩实才放下心来。   见沈凌介绍自己夫郎,几人也都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左不过见礼跟夸赞韩实,再不然就是说些沈凌眼光好之类的。   邢大夫偏偏不走寻常路,“怀孕了?老朽来给诊诊脉。”   沈凌见此连忙招呼韩实,又给邢大夫腾地方,让他诊脉。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沈凌站到邢大夫旁边,问道。   “你自己不会诊脉么?”邢大夫奇怪的反问,因为韩实身体健康,所以他也没有直接回答沈凌的疑问,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沈凌笑了笑,“我学的医术以治外伤为主,诊脉看病,我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大夫的水准,更不敢跟你比了,我当然要问你诊脉的结果。”   邢大夫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倒也合理,你年纪轻轻,要真的在医术上造诣极深,样样全能,那老朽也得羞愧的没脸见人了。”   沈凌点头表示赞同,他确实是因为种种原因,才有现在的本事的,跟年纪真的关系不大,他上辈子学医行医,加在一起都快有十多年了,根本不算什么特别有天赋的人,而且医术一道,也极少有什么天赋之说,大都是勤学苦练多见多用熟能生巧而已。 第八十八章   “放心吧!你夫郎脉搏有力,身体健壮,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邢大夫道。   沈凌这才放下心来,“多谢了。”   “言谢也太过轻松了,怎么着也得喝一顿才成,听闻你这里有好酒,我们是来贺你乔迁之喜的,想来,你应该不会吝啬吧?我们也不挑,什么桃花酒碧芳酒尽可以拿出来,我们不嫌酒多。”邢大夫坦然的问道。   沈凌眉头拧起来,站直身体,“合着是来我这里找酒喝的啊!”   “那当然,同在伤兵营那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家是开酒铺的,今天定然要找补回来。”邢大夫道。   沈凌看向韩实,“媳妇,给不给他喝,这老小子喝酒跟水一样,还品不出酒的好坏。”   韩实呆呆愣愣的笑了笑,诚实的道:“客人来了,当然要给喝酒,家里还有不少酒,我去拿。”   邢大夫顿时精神了起来,凑了上去。“不少酒?那是多少啊?”   沈凌连忙拉着邢大夫的衣服往一旁走,“喂喂,注意啊!男男授受不亲,那是我夫郎,诊完脉了自觉点离远点行吗,还往上凑?老不羞。”   “沈凌!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来啊!动手啊!把邢良一起叫上,看你们俩打不打得过我一个人。”沈凌开始撸袖子。   邢良跟赵松连忙上前劝和,几个人闹哄哄一片,韩实瞅了个空钻了出去,站到外围,让仆人去准备酒菜,把桃花酒和碧芳酒都拿上来,在凉亭设宴。   等几个人闹腾的差不多了,韩实若无所觉的凑过去道:“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不是要去凉亭喝酒吗?”   几个人顿时停下,沈凌拍拍手,放下袖子,道:“跟我走吧!今天酒管够。”   “沈兄仗义!”赵松眼前一亮,欢喜的道。他可知道这酒多珍贵,在成县也可以说是千金难得。   邢大夫眯着眼摸着胡须,“算你小子知道识趣。”   “哼。”沈凌微笑着哼了一声,走在前面,领着几个人朝着凉亭而去,还一边介绍新府邸的景色,“看到没,那边那个凉亭,在花园中间的那个,旁边还有一个池塘,观景特别好,池塘里我还放养了不少鱼,等长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垂钓来吃。”   邢良不解,“一般大户人家的池塘不都是养金鱼的吗?先生你要吃金鱼啊?”   “有个池塘养什么金鱼啊!多浪费地方,有这闲工夫多养些能吃的多好,你这小孩,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粮食。”沈凌摇头感慨道。   韩实跟着后面点头,“就是就是。”金鱼又不能吃,哪里有养能吃的鱼好。   沈凌道:“等以后鱼长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弄条小船飘在水面上,里面放上钓鱼的工具,以后有朋友来了,可以直接在我这小池塘里划船垂钓,再弄些干柴炭火放在船篷里,随时可以拿来烤鱼,岂不是很有野趣?”   邢大夫点点头,“虽然池塘小了些,但是你这想法还是不错的。”   沈凌又道:“还有我这院子,现在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收拾,我想把那边的花花草草的拔一拔,种些豆角黄瓜之类的菜,下面再种一些辣椒茄子之类的四季蔬菜,当观景儿看,以后有朋友来了,随手就可以摘来做菜吃,不是有趣?”   赵松瞪大眼睛,“沈老板,你有了这么大的院子不种些贵重的花草,却要种菜?”   “种贵重的花草还要打理,又不能长出什么东西来,再说了,豆角黄瓜就不开花了吗?我记得梅豆角的花深紫色,一串一串的像是风铃一般,甚是漂亮,我跟韩实也爱吃,正打算多种一些呢。”   赵松闻言略略点头,“确实是有些菜的花儿挺漂亮的,不比什么贵重的花草差。”   “再说了,也不是完全不种花的,桃树梨树梅花树什么的,玫瑰牡丹菊花还是会种一些的。”沈凌道,“反正我的目的啊就是我这院子,最好四季都有景色看,常年都有花朵开。”   “沈老板不同于俗流,大俗即大雅啊!”赵松拱拱手笑道:“到时候我一定再来拜访。”   “欢迎你随时来拜访。”沈凌微笑。   几人坐在了凉亭里,韩实怀了孕不能沾酒,沈凌也就让他回去,只是他们四个人围坐一桌。   “等等,老朽这里有件东西是要给你的。”邢大夫突然道。   “什么啊?”沈凌有些疑惑,“我拿你东西干嘛?”   “不然你当我来吃白饭的?”邢大夫吹胡子瞪眼。沈凌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格,实话说还蛮喜欢这老小孩的性格的,闻言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么想。   赵松见此,连忙也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锦盒,递给韩实,恭敬的道:“恭贺两位乔迁之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缺你们这点东西了?”沈凌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块开了光的玉符,我娘去庙里找高僧开光的,说是放在家里好。”赵松含蓄的微笑摆手,沈凌日后定居成县,且是皇商,他若想跟着发财,就必得先跟沈凌打好关系,再说他之前坑了沈凌不少银子,此刻拿出一个玉符,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是买不起的,此刻跟沈凌打好关系最为紧要。   之前邢大夫是长辈,且一直没有说这话,赵松还以为这两人并没有带东西,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准备等找个空隙偷偷的交给沈凌也就罢了,但是现在,邢大夫突然开口要送东西,他也就赶着送出来。   “好东西啊!”邢大夫感慨了一句,夸赞的道,又转头冷淡对着邢良开口,“把咱们的也拿出来给沈大夫瞅瞅。”   “是。”邢良站起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韩实,这两边的人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带的都是小东西。   “一块药玉,有解百毒驱病痛的功效,含在口中,可以稍有缓解,为病人争取些时间。”邢良淡淡的道,但是目光中的骄傲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沈凌有些惊讶,忍不住微微起身,接过韩实手中的一块暗色扁平石块,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玉,而且,解百毒驱病痛什么的,怎么听起来跟假的一样,世上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哪有一种克所有病痛的?   沈凌拿着翻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东西都超越了他的常识。   邢大夫眯着眼,骄傲的道:“此玉是我师门传下来的,原本是从山中所得,乃是一大块,可是传承已久,打碎了好几次,分给徒弟们,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下不过几个碎块了,这是其中之一,我看你治病之时病人总是处于危险之中,比我这一脉更适合药玉,便给你一块,你日后留着传承,你不必谢我,我家里还有好几块呢!够我再传几辈子的。”   沈凌抬起头,“这是,打碎的碎块?这么圆润?”   邢大夫没等到想要的感激涕零,又听沈凌关注点根本不在药玉的神奇上,顿时不满起来,“这么圆润怎么了?几辈子的人含下来,在嘴里都摩圆了不行吗?”   “行!”沈凌快速的将药玉放回盒子里还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擦,在嘴里摩圆了,这是唾液摩出来的鹅卵石啊!沈凌笑的眯起了眼。“多谢了,我明白你的心意。”   邢大夫见沈凌嫌弃的将药玉放回盒子,还在衣服上蹭手,顿时火又生了上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稀罕还给我,我稀罕!”   “哎哎!给了别人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我稀罕,我可稀罕了,以后传承医术,我定要把这药玉跟着徒弟一起往下传,救治更多的人命,别啊!邢大夫,感谢感谢!我特别感谢!”沈凌见邢大夫站起来一副要把药玉抢走的样子,顿时拦住,还一边招呼韩实赶紧走。   这么神奇的东西,他可从来没有见过,都已经给了他了,怎么还能要回去呢?虽然在嘴里摩圆了什么的有点淡淡的恶心,可是也不是他去含啊!沈凌还是挺稀罕的,毕竟邢大夫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他,这药玉肯定有自己的神奇之处。   邢大夫见沈凌服软,这才满意了些,他给沈凌药玉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沈凌医术精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沈凌的医术其实比他更适合药玉,他学的是开药方治病人,走的是慢吞吞的路线,极少用到药玉,但是沈凌不同,他只要出手救人,必然是人都快不行了的时候,沈凌需要药玉的地方更多,而药玉在沈凌手里,也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否则,即使是再好的关系,他也不会把祖传的东西拿出去送人,他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治更多的人命。   这个意思,沈凌明白,所以他才说他明白邢大夫的心意。   邢大夫捋着胡须,叹息道:“你也该收个徒弟了。”   沈凌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略闪了闪,带着微笑。   “药玉已经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让药玉断了传承,明白吗?”邢大夫见沈凌不接话,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态度,沈凌连邢良都不愿意收下,足见他根本没有收徒弟的意思,也确实,沈凌年纪不大,也不过大邢良两岁,确实是不该收徒弟的。   但是邢大夫担心的是,沈凌根本就不打算收徒弟,以后也会如此,那么,这一身医术,可真的要后继无人了,他送沈凌药玉,也是暗示他这个意思。   沈凌举起酒杯,对着邢大夫微微示意,“我明白,我想一想,这事情不急。”   “嗯。”邢大夫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将祖传的宝贝送人也就罢了,还说服了沈凌考虑收徒一事,将这一身医术传承下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简直是功德无量啊!可开心…… 第八十九章   送走邢大夫一行人,沈凌也就又回了屋里,抱着书一边陪着韩实一边看书,韩实则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练大字,韩实跟着穆鸿锦学了不少字,且一直没有放下过,现如今,已经能稍稍提笔写字了,只是字还有些丑。   沈凌也要准备科举,距离秀才的考试也不过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他本就没有多少时间研读诗文,也不知道凭借以前的那点爱好培养出的底子能考出什么成绩来,当然,能考中最好,考不中沈凌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还会有些失望。   时间一转眼过去了小半个月,文承荣来了两趟,跟沈凌出去谈了几次生意,因为和文家总是同进同出的缘故,成县的商贾大都把沈凌和文家看做了一体,连带着文家的其他生意也好了不少,毕竟,说出去我这货物是从皇商那里拿的货,都是宫里的贵人用的,身价都感觉不一样了。   沈凌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安逸,甚至都快把穆家的事情给忘掉了,但是穆宏远却突然跑来了成县,神情极其的不好看。   “你怎么了?”沈凌给穆宏远倒了水,他们之间关系已经极其熟稔,也不太用客气,有话直说就好。   穆宏远揉了把脸,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肤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看着像是病了似的,沈凌按住穆宏远的脉搏诊了下脉,发现他也只是休息不好,精神不济而已。   “要好好休息啊!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着身体造。”沈凌道。   韩实走出来,看到穆宏远来,也跟着欢喜的笑了起来,“二公子你来了啊!三公子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还好。”穆宏远微微点头,沈凌见他神情不对劲,一脸落寞,又想到穆家的那些事情,就让韩实先回去,他跟穆宏远单独呆一会儿,等韩实离开之后,沈凌也就笑道:“来的正好,我院子里有个小池塘,里面放着一艘小船,才弄好的,咱们去船上坐坐?说些什么外人也听不到。”   穆宏远闻言神情微动,默默的点了点头。   等到了沈凌的院子里,穆宏远也略略收回了精神,将注意力放在沈凌的花园上,“你这院子里种的都是什么啊?我连见都没见过,是什么珍奇的品种吗?”   “想什么呢?都是菜而已,还没长大,没结果子你自然认不出来。”沈凌带着笑意。   穆宏远点点头。   沈凌又道:“等以后长大了,你再来我这里,咱们在池塘里钓着鱼,吃着我这院子里种的菜,岂不美哉?”   穆宏远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丝笑容,“你一向最有这些奇思妙想,也最会过日子,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被你过得舒舒坦坦的。”   沈凌没有接话,领着穆宏远上了小船,便划船朝着小池塘中心而去,对着坐在船上发愣的穆宏远道:“船篷里有鱼食,还有钓竿,你随意。”   穆宏远闻言,在船里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鱼食,看都没看一眼钓竿,就坐在船边往水里撒。   “不想吃鱼?小鱼炸着也不错。”沈凌好奇,穆宏远可难得见到如此文静的一面。   “我最近吃素。”穆宏远头也不回的道。   “好吧!”沈凌点点头,“我等下告诉厨房。”   穆宏远没有说话,沈凌干脆自己开口,“穆家怎么样了?”   穆宏远手一颤,鱼食都掉进了水里,水面顿时一片翻腾。   “你不是去京城求学了吗?怎么还在怀州?”沈凌继续道。   “穆家没事,我爹,脱罪了。”穆宏远低声道。   “等等,什么叫做脱罪了?”沈凌皱起眉头,“穆家真的被卫敬……”他怎么找到证据的?穆家是傻的吗?卫敬受了伤且不提,怀州也是穆家的地盘啊!这都能被人查个底朝天?竟然还定了罪!   “父亲因为私怨毒杀了滁州府台,本来差一点就下狱了,但是赶到天子寿辰,怀州这些年治理的也不错,又加上有人求情,且滁州府台身负叛国重罪,本就是该死之人,所以,最后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   短短几句话,其中的惊心动魄让沈凌久久不能言语,卫敬是从哪里得到的证据,竟然真的能把穆府台杀人一事坐实?而朝中又发生了什么,竟然杀人重罪都能消弭于无形?沈凌想不明白,也知道里面水深,难以看透。   “那没事了,不是好事吗?你干嘛还……”沈凌轻声的道。   “小哥,我要去京城了,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你,之前太多事情耽搁了行程,直到今日才得以出发。”穆宏远微笑。   沈凌点点头,也知道是什么耽搁了穆宏远的行程,他要是再晚走一步,说不定就要卷进这一场旋涡里了,还好,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无论是穆家还是……   “对了,尚贤怎么样了?”沈凌开口问道。   “尚贤?不知道,好像跟着卫敬进京了吧!”穆宏远苦笑,“说起来,我父亲还怀疑是他偷走了什么东西,才使得他有这么一场劫难,要是你以后见到他,记得提醒他,千万别再回怀州了,对了,近几年你也别去了。”穆宏远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低。   沈凌默默的道:“府台大人,也怀疑我了?”   “我父亲……他知道你的为人,只是难免迁怒而已,毕竟,尚贤是你的人,结果却是奸细。”穆宏远缓缓的道:“若是真的怀疑你,你在怀州的产业早就出问题了。”   沈凌点点头,“那就好,尚贤一事,我也被瞒得死死的。”   “我知道。”穆宏远点点头。   沈凌想到穆五,总觉得他也是个变数,忍不住道:“府台大人,还怀疑什么人了吗?”真的一点也没有想过,自己身边可能出叛徒的事情?   穆宏远想了想,摇摇头,“除了尚贤,也没有其他人了,他可是将军夫人啊!”   沈凌没有说话。   穆宏远自己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道:“小哥,我多想像你一样,活得自在快活,哪怕穷苦一些也无所谓,也不用背负这么多。”   沈凌无语的看着穆宏远,指着岸上的蔬菜,又指了指穆宏远道:“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文不成武不就,若你不是穆家公子,只是穷苦人家,你能活的自在快活了吗?若是穷苦人家都能求一个自在,世人又何必非要汲汲营营往上爬?你啊!就是从小富贵乡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才说得出这种话罢了。”   穆宏远惊讶的看着沈凌片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似乎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拍着手道:“对对对!若我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只怕此刻还不知要怎么羡慕我这位穆家公子呢?小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哈哈哈!”   沈凌觉得穆宏远确实是哪里不太对了,这娃的心理素质不会真的差到那种程度,连家里略生变故都担待不起吧?这不是也没事了吗?难道穆宏远执绔子弟的外表下,还隐藏了一颗贾宝玉的水晶心?该不是要看透世俗,出家为僧了吧?   沈凌可一点也不想当那个点拨他的人,给他讲什么佛理道理的,也就岔开话题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还是好好想想秀才的考试吧!可复习了?诗书看了没?我最近正在研习文章,咱们等下书房里讨论一下?”   穆宏远摆摆手,“别了,我是考不上了,即使是考上我也不想上了,这功名啊!我穆家有我爹跟我哥就行,我就安安心心的当一个执绔子弟吧!”穆宏远笑的开怀,“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使是朝廷上的文官也躲不开这条道路,我可没有那份心胸,容不了那么多条人命。”   沈凌一时间哑口无言。   穆宏远笑的仿佛哭一般,“沈兄啊!你知道滁州打了一场仗死了多少人吗?”   沈凌默默的闭着嘴。   “你知道,这么多人死能换来什么吗?”   沈凌略有猜测。   “可惜,什么也换不来,机关算尽,那么多罪孽,什么都换不来啊!”穆宏远笑的眼泪都掉下来,突然又揉了一把眼睛,“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凌点点头,“你本来就什么都没说,对了,成县有一道小吃特别好吃,咱们去尝尝?”   穆宏远摇摇头,“不想吃。”   连吃的都不想吃了,沈凌眉头拧了起来,这娃心事很重啊!   “我吃素。”穆宏远又补了一句。   事情确实是有些严重了,沈凌有些头疼。   沈凌想了想道:“穆兄,你可知道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算上自保不能出手相救的,他光漠视人死去都不下数十条,更不要说前世栽在他手里的幸存者了,在末世的时候,活下来的人手上都是带着人命的,不是变成丧尸后的人命,而是活人的命。   穆宏远略略抬头,有些惊讶不解,“你不是大夫吗?”   “穆兄,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的时候,不是大夫就不会杀人的。”   穆宏远略顿,似乎有些信了沈凌的话。   “你说我自在,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自在?你知道我面临多少次生死难关,多少次逼近危险边缘?穆兄,天下的人,即使是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也不会自在,即使是隐士,也有隐士的苦恼。”   “是么?”穆宏远喃喃道,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凌也不再多言,穆宏远本身还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不把精力放在读书习武上而已,他说到这里也已经差不多了,“得了穆兄,我还是带你去吃小吃吧!来,快起来,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穆宏远抬起头,似乎终于对小吃有了些兴趣,点点头,笑了笑,“好。” 第九十章   燕泰楼上,沈凌跟穆宏远包下了整个二楼,两人站在窗口引颈高歌,穆宏远是在发泄,沈凌则是在陪着他一起发泄,两个人在燕泰楼的二楼闹出了几十人才能有的动静,连一楼的客人都忍不住抬头频频看头顶,皱着眉头想让上面的人安静一些。   沈凌扬声念词,情绪似乎比穆宏远还要激动,“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好!”穆宏远醉醺醺的鼓着掌,大声欢呼。   “客气客气。”沈凌闻言高兴的拱手朝着身边一圈行礼,仿佛整个二楼还满都是人似的。   穆宏远笑的开怀,“该我了啊!我来给你念一首。”   “好!我给你打拍子。”沈凌捡起筷子,在酒杯上敲了敲,声音响亮清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等两人闹到天色微暗,酒楼的伙计听到楼上没什么声音了,才探头探脑的走过来,见到沈凌歪着脑袋坐在桌子前发呆,还对着沈凌谄媚的笑了笑,穆宏远已经摔在地上睡着了,看起来睡得很沉,一脸的疲惫仿佛也疏散了些。   “沈老板,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伙计轻声道。   “结账。”沈凌晕乎乎的揉揉脑袋,虽然是陪着穆宏远喝酒闹腾,可是,他自己喝的也真的不少。   “您稍等。”伙计转身回去找账房先生来。   等到结了账,沈凌才扛起穆宏远准备回家,穆宏远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天南地北,嘟囔着叫沈凌再拿酒来。“没酒了,回去睡觉了。”沈凌无奈的道。   “沈老板,我给您找辆马车?”燕泰楼是成县最好的酒楼,这好也不单单是饭菜环境之流,服务也是极好的。   “成。”沈凌点点头,不然让他把人扛回去,他自己非得累残了不可。伙计脚步极快的出去套车。   燕泰楼知道沈凌的身份,还专门找个了伙计赶车送沈凌两人回去,等下了马车,又帮着沈凌把穆宏远扶进去,伙计才说了几句好话笑着道别离开。   沈凌将穆宏远送到客房之后,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看着不胖,实际上很沉啊!   穆宏远已经又被晃醒了,坐在床边死都不肯躺着,只是摆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样,暗自晕乎难受着,“沈凌!”   “额?”沈凌回头,他的酒是已经被累醒了,出了一身汗一点醉意都没有了。   “我难受。”   “我知道,睡一觉就好了,快点乖乖躺好休息。”沈凌点点头道,酒量这么差还喝的这么多,能不难受吗?   “我心里难受……”穆宏远喃喃道。   沈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我知道。”   “你说这些人图什么啊?一个个的富贵有了,权势有了,干嘛呀这都,不作死不行么?好好的各自安生不行吗?!都图什么啊这都……”穆宏远捂着眼睛,抽泣着,“害死这么多人,都不怕遭报应吗?睡得着吗他们……”   沈凌伸手摸了摸穆宏远的头,“没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多想,我认识的穆宏远,不该是这么脆弱的人,又不是闺阁里的小姐。”   穆宏远抹了把脸,露出红红的眼睛,低着头道:“其实我没多想,报应我也不怕!我就是想,哪天报应到了,我爹,我哥……沈凌,我不敢想啊!他妈的都罪有应得啊!我连……我连救他们的立场都没有,不对!我也得有报应,这样的罪,断子绝孙都偿还不起,我不怕报应,我就怕连累娘,连累三弟,连累奶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穆宏远捂着脸又低声哭了起来。   沈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拍着穆宏远的肩膀。   “沈凌,我求你件事,成吗?”   “你说。”沈凌连忙道。   “要是有一天,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穆家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想办法救救我奶奶,我娘,还有我三弟,他们不是女眷就是双儿,都不是男子,又没有罪过在身,如果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的话,最差也就是充入奴籍,到时候你救救他们,成吗?”穆宏远抬手抓住沈凌的胳膊,恳求道。   沈凌笑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穆府台位高权重,你大哥前途光明,你家又有傅老那样的后台,你却一天到晚的担心着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这心啊!比大姑娘都多愁善感呢!”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穆宏远用了些力气,沈凌的胳膊都被他捏的有些发白。   “你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我所能救人。”沈凌抬起另一只手按在穆宏远的手背上,坚定的道。   “那就好。”穆宏远默默的点点头,神情里有些茫然,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哄的穆宏远休息之后,沈凌才离开客房回了自己的房间,怕酒味熏着韩实,还洗了个澡,才回屋里睡觉。   “穆公子怎么了?”韩实也没有睡,见沈凌回来,便立刻凑过去问道。   “没什么,从小顺风顺水惯了,一下子承受不住,想的太多了。”沈凌道,他倒不觉得穆家会出什么事情,背地里穆家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先不管,就从局势来看,只要太子跟傅老不倒台,那穆家就是安然无忧的,卫敬拿了穆府台杀人的证据都扳不倒他,足见太子一脉的实力强劲,穆家安稳如山。   基本上不出什么意外,比如太子宝座旁落什么的,穆家都不会有问题。而万一局势变化,真的走到了危险边缘,朝廷动荡,东宫不稳,不用穆宏远开口,他也肯定会想办法救穆家的人,毕竟,穆家对他有恩。   次日天明,穆宏远睡到中午才起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也爱笑了许多,见着韩实便是一个大大的笑脸,还聊了几句,完全不复最初来的时候那副丧气没精打采的模样。   “好多了?”沈凌微笑。   穆宏远点点头,“多谢你陪我。”他真的是憋了太久了,有些话,对谁都没法说,还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他绕道成县也是为了这个,他这样直接去京城,自己都能把自己逼疯。   沈凌笑了笑,“难道我难受的时候你不打算陪我聊聊?”   穆宏远笑了起来,“下午我就走了,赶着去京城呢!绕道成县本身就耽搁时间了,还住了一夜。”   沈凌想了想,“我找人送你,正好我要让他帮我去京城看一看,我不放心尚贤在京城盯着我的产业,我还怕他把我的地盘变成姓卫的呢!”   穆宏远笑了,没有接话,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把尚贤当做熟人朋友了。   等下午的时候,沈凌多留了穆宏远一天,找人去叫赵松,赵松已经基本上算是他半个得力的下属,帮他连接怀州和成县之间,运送货物传递消息,基本上都是赵松的了,最近沈凌正打算让他去京城方向,把他培养成得力的骨干。   一个尚贤看走了眼就算了,赵松应该不会,沈凌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点背,身边不会再出一个奸细。   送走穆宏远之后,沈凌也就继续攻读自己的诗书,还请了夫子教导他,帮他批阅文章,讲解书籍,备战科举,日子依旧过得平淡而舒坦。沈凌还跟着成县的商贾买了不少地皮,用于收租,而《花间记》里的酒也又酿出了几种,沈凌送去京城一批,其他的便依旧高价出售,虽然没有碧芳酒那种神奇到让皇帝心生满意甚至下旨列为贡品的,但是沈凌觉得,新酿出的几种酒,才是最符合花酿酒的真正酒种,从味道上来说,比之前的桃花酒和碧芳酒都要好。   文家瓷器最近出产了一批形状各异的奇特瓷器,有的甚至仿制了花枝,半浮在花瓶上,花枝和花瓶之间甚至都有空隙,极其精妙夺目。   文承荣跟沈凌围着新出炉的瓷器打转,沈凌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满意,这个釉还是不够艳丽,他记得前世的现代瓷器颜色极其浓艳,也不知是什么原理,这都几个月了,他让文家瓷器的老师傅跟徒弟们研究,甚至都把奖金提高到一百两,也不过才堪堪制作出暗灰色调的釉彩,他记得上辈子古代就有了唐三彩,怎么到了这里,就没人能研究出各种各样艳丽颜色的釉色呢?   文承荣却已经被惊呆了,他家做了几辈子的瓷器也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瓷瓶,不,有些根本就不是瓶子,它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摆件,足够精美了。   “沈兄,这些瓷器,很漂亮啊!真是……真是……”文承荣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形容词。   “还可以再好一些!还可以的!”沈凌坚定的道。   站在一旁等夸奖的老师傅瞬间冷汗都要下来了,连等下要拿的赏钱都没了兴致,只是紧张的看着沈凌,想要得到他一句肯定,却不想,竟然还是不满意。 第九十一章   虽然沈凌认为还可以更好,但是老师傅做不出沈凌想要的艳丽釉色来,那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文承荣已经觉得这釉色极好了,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沈凌非要追求的更高。   沈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文承荣也就笑着让老师傅下去领赏钱,等到那人离开之后,才转身过来拍着沈凌的肩膀,“你也别太着急,这种事情急不来的,若是不满意,再让下面的人研究就是。”   沈凌点点头。   “不过这一批货已经足够精美了,我打算多制一些,你觉得呢?”文承荣道。   “听你的。”沈凌点点头。   “对了,我家夫人托我邀请你夫人来我家做客,咱们两家关系这么亲近,他们之间也该亲近一些。”文承荣笑着,最重要的是他女儿沁柔非闹着要见韩实,文沁柔作为他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嫡女,他跟夫人都是极其宠爱的,也养出了一些骄纵的性子,他也拒绝不了。   “不了吧!他怀孕了,大夫嘱咐他静养,不好出门。”沈凌常常去文府,所以也知道文府并非风平浪静之地,再加上文家大小姐看他的眼神越发的不对劲,他根本不想让韩实去。   “这样啊!”文承荣声音低了下去,他回去后要跟夫人女儿怎么交代啊?可是他又不能强迫沈凌。   沈凌跟文承荣说了自己要回去背书之后,也就回了家里,韩实正捧着他的经书坐在凉亭里读,磕磕巴巴的还跳过去好多字,似乎是不认识,沈凌笑着走过去,道:“怎么想起来念书了?我这书多无趣啊!怎么不看些有趣的闲书?”   韩实放下手中的经书,抬头笑着看着沈凌,露出浅浅的酒窝,“你不是说小孩子要胎教吗?我就想着给他念念书,让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听这些东西,以后肯定读书十分厉害。”   沈凌附身摸上韩实的肚子,感慨道:“再有几个月就该生了。”   “嗯。”韩实点点头,笑脸越发灿烂,又想到新的忧虑,问沈凌道:“你喜欢双儿吗?”   “喜欢!”沈凌坚定的点头,孕妇到了某段时间,总是会问一些类似于这种的问题,沈凌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即使是韩实现在指着一棵狗尾巴草说你喜欢它不,沈凌也肯定十分坚决的表示自己十分喜欢,甚至能把狗尾巴草夸上天去。   “最喜欢双儿了,要是像小石头一样漂亮可爱就更好了。”沈凌道。   韩实继续忧虑,“那你不喜欢女儿了?”   “也喜欢女儿啊!”沈凌赶紧转弯,“女儿最可爱了,长得漂漂亮亮的,以后我给她买很多的漂亮衣服,金银首饰。”   “那男孩呢?”   “同样喜欢!以后继承家业,嫡长子最名正言顺了,等他长大了,我带着他做生意,教他读书识字。”   韩实低着头捏着手指,“可是双儿不讨外面的人喜欢,双儿都是低嫁的,我要是生了一个双儿,该怎么办?以后别人欺负他怎么办?人家都说,双儿最容易生双儿了,很多穷苦人家生了双儿甚至都能直接溺死。”   沈凌暗暗叹了口气,这是怎么样的深谋远虑,才能在孩子还未出生不确定性别的时候就一天到晚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双儿,以后长大了嫁人容易被人欺负啊!   沈凌按住韩实的手,“要是双儿,那咱们就继续生,给他生个厉害的弟弟,以后给他撑腰。”   韩实瞪大眼睛,他还从未想过这种操作,“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也继续努力,低嫁的双儿都是贫寒人家的,你看穆家三公子,他可能会低嫁吗?他肯定是要门当户对的,到了一定程度,谁敢让双儿低嫁?对了,前几日我还听了一个有趣的消息,说是朝中的三皇子要娶一位双儿做皇子妃,难道这个双儿也是低嫁不成?”   “不是说大户人家的主母一般都不是双儿吗?怎么皇子竟要娶双儿做正妃?”韩实瞪大眼睛,十分的不解。   沈凌笑了,“那是一般的宗妇,宗妇大都是要陪着夫君管理一大家子人的,常常要见外客,还要处理一族女眷事物,若是双儿,到底有些不方便,毕竟,女子与双儿也略有不同,彼此也可以……那啥,还是有授受不亲之嫌的,若是双儿管理一家子女眷,到底有些不方便,所以,世人才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宗妇不能是双儿,其实,也未必不可以,只是大家约定俗成,没什么人打破罢了,你看三皇子,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什么规矩是不能破的。”   “利益?”韩实不解,皇子娶一位双儿已经够神奇了,竟然还有利益。   “你可知三皇子娶得是谁?”沈凌笑了。   韩实愣愣的摇摇头,不知道是京城中哪位尊贵美貌的公子,竟然能嫁给皇室,这还是本朝的第一宗呢!   “是卫家二公子,卫小将军,在战场上打仗杀人的那个。”沈凌偷偷的幸灾乐祸,其实不只是他想笑,其他传消息的外人也都是偷着乐的,不然此事也不会传播的这么广,搞的天下皆知。   “是他呀!他可厉害了。”韩实握了握拳头,目光中满是崇拜。   沈凌点头,“对对,可厉害的那个,据说打起仗来比卫敬将军都猛,雄韬伟略,文武双全,传闻中身高八尺,力大无穷,绝对的大英雄大丈夫啊!”   韩实略略歪着脑袋,察觉不妥了,“他要嫁人了啊?”   沈凌憋着笑点点头,他其实也蛮欣赏这种走英雄路线的汉子的,但是在沈凌眼里,这种汉子实在不适合做受,搞不好还要生孩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而且听外人说三皇子常年病痛缠身,身体颇为羸弱,想一想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模样,沈凌也真的有些憋不住想乐了。   而且沈凌恶意的揣测了一下,卫小将军下嫁三皇子,只怕也不是因为什么爱情,只是因为利益纠葛,卫家没有女儿,这可是卫家唯一的双儿啊!且不说他在军队的威望,就凭他的身份,他下嫁给谁,基本上就代表了卫家的站队,绝无例外的。   三皇子娶他,虽然可能会让世人惊讶嘲笑,但是,却绝对是一大助力,几乎把控了军方。   沈凌记得,穆府是傅老一脉,而傅老是太子一脉,傅老作为天下文官领袖,投靠了太子,但军方的代表人物卫家却投靠了三皇子,彼此一文一武,只怕以后有的热闹。   韩实沉思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微皱,沈凌看着韩实,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站起来收拾了书本。   “以后我的孩子绝对不要像卫小将军那样嫁人!只要嫁给富足人品好的人家就行了。”韩实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抬手握拳挥了挥手。   沈凌回头看向韩实,点点头,“好,咱们的孩子,以后只嫁给最合适最喜欢的。”沈凌微笑的摸了摸韩实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划过手心,带来一阵微痒。   沈凌拿着书送韩实回屋,并找了几本启蒙的书籍给韩实放在床边,告诉他以后读这个,不要拿着他备考的书籍就念给孩子听,万一听不懂又听得烦了以后厌学了怎么办?从某种不靠谱上,其实沈凌比韩实更甚,竟然已经思考到胎儿在肚子里就厌学的问题。   而韩实却丝毫没有发觉沈凌在双儿怀孕这件事上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十分不靠谱的,反而觉得沈凌说的十分有道理,坚定的按照沈凌的指示行事。   沈凌去卧室邻近的书房拿了笔墨纸砚,也就陪着韩实坐在屋子里,一边备战科举,他现在每天都要写一篇文章给夫子看呢!今天的还没有完成。   穆府,穆五站在书房里,穆府台坐在书桌前将一封信抬手递给穆五,被穆五恭敬的接过去,穆府台表情淡漠的道:“把这封信送去京城,找稳妥的人去办。”   “是。”穆五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   “切记,不要把信落在外人手里。”穆府台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大人放心。”穆五答应了之后也就准备离开,却被穆府台叫住。   “等一下。”穆府台道,又自己沉吟了片刻,“你真的觉得之前的东西是被尚贤偷走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穆五道。   穆府台又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着穆五道:“那些东西,除了你我,根本没人能接触,再不然就是府里进了贼,可是穆五,不会是你吧?”穆府台目光中带着一丝怀疑,却十分的淡,因为他还是不相信穆五会背叛穆府。   穆五面无表情,神色中看不出丝毫波动,连眼眸深处都是平静无波,宛若一潭死水,“若是我,难道我拿不出更致命的证据了吗?”   穆府台闻言,点了点头,“也对,若是你,穆家早就万劫不复了。”当初他受命于傅老,毒杀滁州府台,甚至辅助滁州府台开城门放敌,这些都是经过了穆五的手的,若是穆五真的背叛,穆家还能撑到现在?   果然是他多虑了,穆府台放松了些,依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穆五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九十二章   又过了几月,小石头也将近生产,沈凌请了几个稳婆待在家中待命,还准备了人参片,这人参是沈凌用灵泉水泡出来的,为的就是提高药效。   沈凌穿着锦衣坐在卧室里,手里拿着书本,神情十分的认真,韩实坐在床上,正低着头盯着手里的针线,缝出歪歪扭扭的针脚,似乎是实在缝制不好,韩实泄气一般的将东西扔在被子上,叹了口气。   “怎么了?”沈凌警觉的发现韩实在叹气,连忙回过头来,连书也不看了,他快要考试了,正在努力备考。   “我做不好。”韩实委屈的撇着嘴,一脸的委屈。   “做不好就不做了,双儿本来就不如女子擅长针线嘛!家里不是有做针线的丫鬟吗?”沈凌连忙微笑的安慰。   “可是我想给他穿我做的衣服。”韩实认真的道。   “那就穿你做的,做的不好看怎么了?一小孩不讲究这个。”沈凌连忙道。   韩实自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吧,针脚不好肯定会穿的不舒服的。”   “你别想那么多,都快生了一定要注意情绪,情绪!我说了很多遍了记得吧!要笑一笑。”沈凌紧张的道。   韩实连忙抬起头扬起一张傻乎乎的笑脸,还道:“嗯,我记得的,你说过要保持身心舒畅才行。”   “对!”沈凌赞许道:“我再去请两个针线上的人来,专门给咱们的孩子做衣服成了吧?怎么样?”   韩实有些不好意思,“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找人了吧!”孩子还没出生,沈凌就已经给了大大小小准备了不少的仆人专门服侍他一个了,即使是韩实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老爷,夫人。”有丫鬟走进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烫锅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就用饭吗?”   沈凌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丫鬟行了一礼离开。   “走吧!”沈凌笑着要扶韩实起来,韩实的肚子已经大的跟将近临盆的孕妇差不多大,行走起来十分不方便,再加上天气又冷,穿的又厚,沈凌也就跟着窝冬,几乎不怎么出门。   沈凌扶着韩实下床穿了棉拖鞋,这是沈凌让下人缝制的,且找了民间手艺好的妇女制作,跟绣品荷包络子一样收购,然后运到京城锦州等繁华之地售卖,那种地方大都是大户人家,不同于小门小户,女人家看一眼就学会了,不用花钱回家自己做来穿,大户人家还是习惯性批量收购这些东西的,倒也是小赚了一笔,待到旁人都跟着做的事情,沈凌也就收手不干了。   韩实踩着棉拖鞋走出卧室,屋子里制了地暖,十分暖和,韩实也就没有穿的那么厚,只是略比沈凌厚一些而已,看起来像是一般深秋的穿着。   “你想吃什么?”沈凌笑着坐下,天气冷的时候吃火锅最好了,切了薄薄的羊肉,再准备些土豆白菜之类的,这里的冬天根本没有什么反季节的蔬菜,沈凌弄了几亩,但是想起来的有些晚,现在还没收成。   就这样,还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就等着沈凌地里出产呢。沈凌总是有些奇思妙想,而每次都证明沈凌是对的,怎么着都能小赚一笔,时间久了,成县的商人也都不傻,基本上沈凌做点什么,他们都瞪大眼睛瞅着,时刻想着掺一脚。   “老爷,外面邢大夫找您。”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厮,站的远远的对着沈凌两人行了一礼,即使是如此,门外的寒风还是涌了进来,韩实略略抖了抖。   沈凌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以后汇报消息,站在门口即可,不必开门进来,冻着了夫人。”   “是。”小厮低着头,“老爷,邢大夫带来了一个病人,说找您救命。”所以他才跑的这么着急,竟冲了进来,刚冲进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妥了,只得远远的站着。   “你快去看看吧!”韩实一听有人找沈凌救命,立刻让沈凌出去,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有些邢大夫解决不了的病人,会被带过来找沈凌,久而久之,整个成县也都知道沈老板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竟使得他在一般市井之中口碑也很好。   沈凌站起身来道:“你先吃,不必等我。”   “嗯。”   沈凌回屋拿了药玉,走出门去,小厮也跟着出去,细心地把门带好。   沈凌略觉得有些冷,却也没有打算回去换更厚的衣服,径直朝着大厅走去,邢大夫每次带了病人来,都是往大厅带,他都习惯了。   “快来救他!”邢大夫远远的看到沈凌快步走来,上前就拉着他要进去看病人,小厮走进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了,沈凌跟着邢大夫去了大厅后面的休息室,这都快成了他的诊病室了。   沈凌看到病人的时候也是一震,“怎么这么惨,怎么活下来的?”大腿被利箭穿透,肩膀被砍了一道,胸前也有一个窟窿,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像是树枝刮出来的,有些像是刀剑蹭破,穿的又薄,外面的天也够他受的。   “快点救人。”邢大夫没有跟沈凌多解释,就嘱咐沈凌快点动手,这种伤势,向来是沈凌的强项。   沈凌点点头,就让小厮拿出烈酒给病人擦拭伤口,邢良已经接了过去,“我来吧!”他虽然不是沈凌的徒弟,但是却跟沈凌学了许多,即使没有得沈凌真传,但是在疗伤一道上,也已经很有些手段了。   沈凌没有阻止,而是用烈酒洗了手就拿了手术刀问道:“塞药玉了吗?”   “塞了。”邢大夫点点头。   沈凌也就走到病人大腿处,抬刀切开一个小十字口,找人按住伤患,趁着他还昏迷不醒,用力用镊子拔出箭来,喷出一片污血,沈凌快速的清理了伤口,伤患已经疼醒了过来,啊了一声,眼神无法聚焦,茫然的四处转动,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   “他还没醒,继续。”沈凌冷声道。   邢大夫不忍的转过头去,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沈凌的手法十分的残酷啊!   等到沈凌彻底的清理好身上的所有伤口还上了草药,伤患已经又疼晕过去了,沈凌擦了手看向邢大夫,“哪里来的人?看着不像是本地的?”   “不知道啊!”邢大夫转过身来,“是猎户在树林在发现的,似乎是逃了一路,身上的衣服都在树林里挂烂了,整个人看着又瘦又狼狈,就把人给带回来交给我了,虽然我摸过了他的衣服,知道他没钱,但是到底是一条人命,总不能不救吧?”邢大夫摊摊手,意思是这次没诊费了,别在找他分钱。   沈凌点点头,他又不是每次都是为了诊费,他只是不想最后搞得那些没钱看病的人都把他当免费大夫,日日上门骚扰而已,而且,为了杜绝骚扰,他的诊费要的还挺贵的,当然,邢大夫带过来的人另算,因为这老头每次把人带过来都是十分强势不经过他允许的,还非得让他救不可,且这些人也确实是邢大夫救不了的,并非是为了专门打扰他生活,他也就愿意救治。   “那……我把人带回去?”邢大夫试探的道,他可看出来了,此人此刻不好移动,但是他又不能明说你照顾几天,只能这么问,要是沈凌同意,他再义正言辞的询问是否会对伤口不好,若是沈凌拒绝,那就最好不过了。   “算了吧!”沈凌叹了口气,邢大夫眼皮子动了动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认识多久了,且不说这老头还没多少心眼儿,“人放我这里,大冷的天又伤的这么重,别在出什么事情,而且还在危险期,我得盯着些。”   “那就太好了!”邢大夫顿时喜笑颜开,“你好好努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凌摇摇头,对着小厮道:“去官府通知一下,让他们来个人认一认,别到时候捡了个通缉犯回来救治,最后惹了一身骚。”   “是。”   “小安……”床上的人不耐的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死紧,不知是痛的还是做了噩梦,声音沙哑的喃喃自语。   “你要什么?”沈凌听到一点动静,转身伏在病患身上,侧耳过去听他说的话,病人的声音太低,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听清。   “你敢杀我……诛你九……”   “他要什么?”邢大夫也凑了过来。   沈凌站起身,“他要喝水。”   “现在能喝吗?”   “至少得等他醒了吧?”难道他还能给他挂个吊瓶?   送走邢大夫等人后,沈凌也就将这人交给小厮照顾,自己回去继续吃饭。   “你回来啦!”韩实笑着站起来,“怎么样?那人有问题么?”   “别碰我,一身血味,我去换衣服洗手。”沈凌躲开了一些,下人已经拿了热水上来,给沈凌洗漱。   等沈凌换好了衣服洗了手,才走出来,对着韩实道:“甭担心,没事的,命大着呢。”这么冷的天,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看他一身风尘狼狈的模样,也不知道在路上奔波了多久,脸都青白青白的,都这样都还活着,想来现在也没有那么容易死。   韩实也就不再多问,沈凌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了的,也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吃饭,不在询问。   过了一日,伤患才醒了过来,沈凌听到消息之后也就去看了看他,对方见沈凌前来,虚弱的道:“多谢先生救我性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不好意思我有夫郎了。”沈凌咳了咳道,这话后面总觉得要接一句只能以身相许啊!   “啊?”对方有些蒙,他感谢跟对方有夫郎了有关系吗?难道是让他感谢他夫郎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沈凌问道,衙门的人已经来认过,确定这人不是通缉犯,沈凌也就踏踏实实的养起了他。   对方丝毫犹豫了一下,道:“在下姓萧,在家中排行老三,先生叫我萧三郎即可。”   “嗯。”沈凌点点头,“又一个没名字的,我也有个朋友叫穆五,名字真的就叫做穆五,他家里人,似乎挺不乐意给自家的孩子起名字的,直接用排序,想来公子也是如此。”   萧三脸色有些尴尬,沈凌已经连忙道:“好吧!我知道,你这一身伤看着就不对,也知道你想要隐藏身份,放心,我对你的身份不好奇,你是叫做萧三也好,李四也好,都没关系。”   萧三顿了顿,有些无所适从,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十分憨厚。   “但是你得先说一下,追杀你的人,现在还追杀你吗?我家里有老有小,实在担待不起。”   “我……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好像已经认为我死了。”萧三道,“你不会把我扔出去吧?”   “我哪敢啊!你可是邢大夫托付给我的,还有,你这一身衣服,虽然破烂看着可都不是凡品,都是千金一匹的珍品,我认识的人里,连一个买得起这种衣服的人都没有,你身份如此不凡,我要是敢把你扔出去,现在看来是躲过了一劫,但是日后你家人上门找麻烦,我可就死定了。”   萧三微微低头,“抱歉,连累先生了。”   “那就只能让你先诈死了。”沈凌微笑道。   萧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瞪大眼睛。   次日,邢大夫上门看望病人,沈凌悲痛的通知对方,病人伤口突然恶化,已经于夜里逝去,他已经让人买了一口薄棺,停放在别院内,准备把他埋了,还把破烂衣服一堆交给邢大夫,告诉他,若是有对方的家人找来,就把这些遗物交出去,告诉他们埋葬的地点就成。   然后还没有一天,病人诈尸,沈凌无奈之下,在征求了邢大夫的同意之后,将尸身火化,混着灰尘放在罐子里,等着家人来认领。 第九十三章   萧三发烧了,沈凌告诉萧三这是因为他之前逃命的时候在外面太久,才感冒着凉的,但是萧三坚决的认为自己是扮诈尸的尸体的时候着凉的,并且看沈凌的目光十分哀怨。   暗室内,沈凌拍着萧三的肩膀,“你不要这么想,你要这样想啊!你看,为了让你诈尸诈的更真实,我连自己的小厮都瞒着,你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当紧,把他都吓得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家里养病,没法当差呢!我还请了和尚来念经超度,花费不少银子呢!”   萧三无语的看着沈凌,“你至于搞出这麽大阵仗吗?”   “不搞不行啊!”沈凌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家里诈尸了,不吓尿就不错了,再大的阵势也不为过,总得体现我真的很害怕啊!”   “就非得诈尸不成么?你就不能找具尸体,把尸体毁了,然后当做我埋了不就成了?看不到脸即使是对方找来了也不能确认啊!”萧三不满的嘟囔道。   “当然不行!我哪儿来的尸体?我可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你说弄具尸体就弄一具啊!弄个空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种拿刀子砍人的人略略一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会撬棺材检查,一检查就露馅,还不如来一个死无对证。”沈凌道:“我也不想让你诈尸啊!可是这世道讲究入土为安,没点必然的理由,谁家随便烧尸体?那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尸体有猫腻吗,诈尸最合理了,你没看野记杂谈里说,僵尸鬼怪什么的,必须要烧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吗?”   萧三无语的看着他,躺在床上,整个暗室里一股药味,散味都散的极慢,通风口只有一点小洞,导致暗室里也很闷。   “放心,我现在基本天天在家,正好方便照顾你。”沈凌微笑着安慰道。   萧三不想说话,一想到日后每日都要对着沈凌,这个笑着哄他扮尸体,把他大冷天的放在棺材里的家伙,他就觉得前途有些灰暗。   “对了,你知道和尚怎么说你诈尸的事情吗?”沈凌托着下巴,微笑的看着萧三。   萧三略略动了动眼皮,有一点点好奇。   “和尚说你出身富贵,却丧命于乡野,心怀怨愤,又赶上了阴时,地处聚阴地,然后巴拉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说你诈尸是合情合理的。”沈凌点点头,感慨道:“钱果然没有白花,这理由特别专业,我都编不出来。”   “所以你请和尚是为了听他们胡侃?”   “对啊!难道那些和尚还能说这里没死人不成?既然死人了诈尸了,他们总得给点专业的意见吧!”沈凌微笑,“钱可不能白花啊!”   萧三嘟囔了一句,“死秃驴。”   “哈哈,我说萧兄,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有意思,按理说世人大都是畏惧鬼神的,更忌讳生死之事,但我说让你诈死你一点意见也没有,说诈死就诈死,我说让你诈尸,你也十分配合,一点也不顾及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怎么,萧兄,你不信鬼神吗?”   萧三道:“沈大夫你也不信啊!连这种招数都想的出来。”   “我不是不信,只是我更相信我自己,鬼神帮不了我的,我能帮我自己。”上辈子都世界末日了也没见鬼神出现拯救世人,但沈凌又切切实实的来到了这处世界,所以沈凌虽然是信,却不信仰。   “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若是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又哪里看得惯世人受苦受难?萧三露出讽刺的笑意。   韩实敲了敲暗室的门,暗室处于卧室书柜的后面,一般大户人家都会有这种暗室,用于存放钱财,所以沈凌买来的这院子自带了暗室。   沈凌听到外面的声响,走过去打开门锁,这暗室可以从里面封死,外面的人除非砸墙是进不来的,沈凌走出门去,接过韩实端着的托盘,道:“你好好休息,我来照顾就好。”   “嗯。”韩实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可是我们这边吃的食物多了,会不会被丫鬟发现?”   “放心,给他吃少点,饿不死就成。”沈凌低声道。   暗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的萧三悲愤的咬着下唇,他又病又伤,都成这样了,竟然还要饿肚子么?   沈凌已经又接了一句,“大不了我出门买了带回来,你怀着孕,食量略大了一些也没关系。”   “嗯。”韩实想了想,也就点点头。   “门外是夫人么?在下萧三,无法起身,还望夫人见谅。”萧三道。   韩实愣了愣,站在门口,对着屋里道:“萧公子好。”   “夫人好,多谢夫人允我一容身之地。”萧三态度十分好,似乎有多聊两句的意思。   沈凌也就把韩实拉进暗室,道:“你们都小声些,虽然我不让下人靠近院子,可是也都注意点好不好。”   韩实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沈凌端着托盘关上暗室的门,才跟韩实一同走到床边,“吃东西了萧兄。”   萧三却突然发愣的看着韩实,目光带着些不可思议,又或者可以说是惊恐,连沈凌的话都没有听到。   暗室里虽然点了灯,但是总体还是很暗,沈凌没有注意到,萧三的目光在一瞬间带着些杀意和戒备,韩式茫然的看着萧三,为什么萧公子一直盯着他看呢?他的肚子太大了,很难看么?   韩实害羞的低着头捂着肚子,双儿怀孕都较难保胎,所以外面是没什么怀孕的双儿行走的,而且双儿外表看起来到底是男子,挺着大肚子走出去,其实也挺少见和不好意思的,韩实自从肚子鼓起来之后就极少见外人,一方面是养胎,一方面也是因为害羞,所以萧三一直盯着他看,韩实下意识的觉得是萧公子没见过大肚子双儿的缘故。   “喂喂喂,虽然我夫郎漂亮又聪明,乖巧又可爱,但是你这么一直盯着他他会害羞的。”沈凌推了推萧三的胳膊。   萧三一愣,转头看向沈凌,呼吸都有些急促,似乎十分紧张,手已经无意识的摸向伤口,绷紧了神经。   “萧三,你怎么了?”沈凌发觉不妥,抬手抓出萧三的胳膊,按住他的脉门,“心跳好快!”   萧三转头看向韩实,韩实也有些蒙了,傻乎乎的瞪大眼睛张着嘴看着他,他的敌人没有这么傻的,萧三略略放下心,而且,若是沈凌一家真的是敌人,他不至于活到现在,杀了他比留着他的命有用的多。   大约只是人有相似吧!萧三微微放心。   “你怎么了?”沈凌语气中带了些冷漠,目光也有些戒备,“你刚刚很恐慌,什么吓到你了?”   萧三顿了顿,被发现了。   萧三道:“不好意思,夫人太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了,我以为夫人是他的亲戚之类的。”   “敌人?”沈凌冷声问道。   萧三点点头,诚恳的问道:“敢问夫人家住哪里?籍贯在何方?”   萧三知道,那人地位尊贵,不可能在这种偏远小县城里有亲戚,还长得和画中人如此相似,若是有这种人在,那人早就送上去哄老头子开心了,岂会留到现在,还任由他嫁人生子,岂不浪费?   所以,萧三这么问,也只是为了向沈凌表示,他只是误会了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是怀州人士,我是孤儿。”韩实赶紧道,“你认识的人,是谁啊?”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家人?韩实想问最后一句,但是想到那是萧三的敌人,也就不好多问。   “怀州城?孤儿,那就不可能了,我认识的那个人,确实是有三分跟你相似,他娘跟你也有两分相似,但是他母系一家都是位高权重之辈,也从未听说过家里丢过小孩,想来是人有相似吧!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他家的亲戚,现在看来,并不是,只是人有相似而已。”   “当真没有丢过孩子吗?”韩实眨眨眼,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万一你不知道呢?”   “不可能不知道,他家权势滔天,即使是个偏房亲戚,若是丢了,那也是天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肯定是没有丢过的。”萧三笑道。   “哦。”韩实不再追问。   沈凌按着韩实的肩膀,道:“你想找你的家人吗?我竟一点也不知道,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帮你找。”   韩实摇摇头,“也没有十分想找,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而已。”   沈凌点点头。   “话说,夫人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吧?是吗小石头?”沈凌道。   韩实点点头。   “哦,那我记着些,日后若是有机缘,我也替夫人找一找。”萧三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狂喜,却强自压抑住,之前是没有心理准备才露出端倪被沈凌发现,但是这次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外漏,沈凌根本没有发觉不妥。   十九岁,十九年前,那人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也不过是因为他娘和他的那张脸像极了画中人,若是他能找到画中人的儿子呢?萧三按耐不住的微微在被窝里握了握拳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就多谢萧公子了。”沈凌微微颔首。   “沈大夫客气了,我也没说能找到啊!毕竟人海茫茫……”萧三露出一丝苦笑,态度十分真诚。   “没事,先谢了再说。”沈凌随手一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第九十四章   又过几日,邢大夫上门告知沈凌,那堆破烂衣服不见了,他明明收好在柜子里,结果却突然没了,邢大夫坐在大厅里长吁短叹,“你说,万一对方的家人找了过来,咱们连遗物都没有收好这算怎么回事啊?”   邢大夫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沈凌也眉头紧锁,“这也没有办法啊!这样,我画一幅画像,作为留存,若是日后有人找上门来,想要收敛骸骨,我就把画像给他认人,若真是对方家人,咱们再好好解释烧尸和遗物丢失一事。”   邢大夫无奈的道:“这能解释的清楚么?人死在我们这里,没有入土为安也就罢了,连遗物都没有留下来一件。”   “那,我们去官府备个案?免得日后被人怀疑杀人毁尸,强占钱财?”沈凌试探着问道。   邢大夫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爷,府中好像进了贼,屋子被翻过了。”有个脸色苍白的仆人上前拱手一礼。   “丢了什么东西?”沈凌皱起眉头。   “就是没有丢东西,只是有东西被翻过的痕迹。”仆人道。   沈凌装似松了一口气,“没有丢东西就好,我屋里好像是没什么事情,这几日我一直在屋内,倒是没见有贼。”   “那贼人只翻了空房子,有人的房子倒是没怎么动,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仆人道。   邢大夫看着仆人道:“这就是那个看到诈尸的小哥吧?这脸色,现在还青着呢!”邢大夫颇有兴趣的询问,“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什么了,把你吓成这幅模样,整个成县都在说这个事情呢!”   仆人脸色又是一阵惨白,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那日只是奉命守个夜,却没想到棺材突然发出声音,他刚回头一看,就看到死人直愣愣的站着,手臂伸的笔直,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他,脸色青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仿佛受惊一样的窜了出去。   乡间传闻,黑猫过尸体,尸体就会诈尸,他当时就吓尿了,连滚带爬的就哭着跑了出去,等看到巡逻的下人,直接就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好了,你别吓他了,好不容易才忘了的,你非得提。”沈凌白了邢大夫一眼,责怪道:“再吓病了怎么办?”   仆人哆嗦着手拱了拱手想要退下。   沈凌道:“你要是还没休息好,就再休息两天。”   “多……多谢老爷,小人好多了。”仆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道。   沈凌叹了口气,“以后要注意,举头三尺有神明,别在张口闭口跟别人说自己胆子大在坟堆里睡过觉了,这万一真的被哪路神仙听到,再成全你一次怎么办?”   仆人抖了抖。   “好了你下去吧!”沈凌道。   “是。”仆人拱手退下。   沈凌送走来诉苦求招儿的邢大夫,嘱咐他再回去好好找找,找不到就算了,才将人送出大门,文承荣刚好带着一脸笑意冲了过来,差点撞到邢大夫。   “我去,这是谁这么冒冒失失的冲撞老人家。”邢大夫被沈凌扶了一把才站稳,顿时不满意的捋着胡须道。   “是我,邢老对不住了。”文承荣抬手躬身一礼。   “哦,文公子啊!”邢大夫不好再追究,毕竟文家也是大户人家,又不是一般人,“得了,没事,那我告辞了。”   “慢走。”沈凌微笑道。   文承荣跟着沈凌一起送走邢大夫,才转身激动的拉住沈凌的胳膊摇晃,沈凌被他晃得都快要散架了,而且,一个三十多的大肚男子一脸激动的晃他的胳膊,沈凌觉得自己有些消受不起。   “文公子!”沈凌连忙扬声制止。“冷静!”   文承荣这才松开沈凌的胳膊,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大肚腩猛地胀大又收了回去,变成正常大小。   沈凌抬手揉揉眉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记得你上个月终于弄出来的珐琅彩吗?”文承荣又忍不住想要抓住沈凌的胳膊摇晃,沈凌连忙后退一步,躲开文承荣的手。   “怎么了?”沈凌问道。珐琅彩只是他提出的想法,他知道中国古代后期是有人研究出这个的,并不需要绝对的现代工艺,肯定是古人可以克服的,所以就一直督促烧瓷的师傅研制,尽力把自己脑海中对珐琅彩的一点印象告诉对方,让他们研究去,最后,终于研究出了珐琅彩,只是还很简单,不过釉色已经是极好了。   只是工艺虽然克服了,但是产量十分的低,且成本极高,光画师都是一大笔费用,还不说那些烧坏的瓷器,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督促烧瓷师傅研制出来,一个月下来,产量也不过才区区一百来件,实在是让人不爽。   “沈兄,沈凌啊!你可知这东西在拍卖行拍出了什么价格!”   沈凌点点头,“我知道,天价呗!”否则对得起他半年的辛苦,这么多时间若是督促酿酒师傅酿酒,他都能把《花间记》里的酒品酿一个遍了好么?《花间记》里的酒品,可也是高价。   文承荣又道:“你可知我文家今日收到了什么?”   沈凌想了想,“封皇商的圣旨?”只有这个可能了吧?不过几十件入世,其他的还都在库存里放着呢,原来这样也能被流进皇宫里啊!沈凌感慨。   “不是不是。”文承荣摇摇头,“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我文家收到了姚氏的手书,说要定下一百件珐琅彩,价格都按照拍卖行的价格来!”   文承荣又抓住沈凌的胳膊摇晃,沈凌也被震到了,竟没有躲开。   珐琅彩初次入世,定价本就极高,又是在拍卖行卖出,价高者得,可以说十几件珐琅彩的价格都抵得过瓷铺半年的收益,若是姚氏真的全部按照拍卖行的价格来,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这个姚氏……”   “太子的母家啊!你不知道?”文承荣疑惑的问道。   “知道,知道。”沈凌点点头,其实他是不知道的,也没听谁说过什么姚氏啊!不过竟然是太子的母家,他怎么记得晋朝建国不久,皇后也出身小门小户,那姚氏发达也应该不到百年吧?竟然可以奢侈到这种地步了吗?   文承荣猛地双手合十,搓了搓手,“这次真是赚大了,只是姚氏的手书里说了,三个月内,珐琅彩不能再卖给其他人,不过也没关系,咱们先做着,等时间到了,再继续往外卖!照样挣钱!”   沈凌点点头,“那样也好。”   “对了,沈兄,我来是想告诉你,根据你跟我爹的约定,文家瓷器现在已经有四成股在你手里,五成股在我文家手里,剩余一分股分散在其他人手里,我爹说了,以后你再研制出什么来,股都不能再分给你了,不然文家瓷器就得改姓了。”文承荣认真的道。   沈凌略略颔首,“我明白,你回去转告文老板,沈凌不是贪心之人,到此为止,我已经很满意了。”   “那就好。”文承荣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沈凌不乐意,非要继续抢股,那么即使是他爹看住了股份,到了他的手里,也未必能保得住。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沈凌微笑的补了一句。   文承荣有些惊讶,沈凌手中有天下最赚钱的酒铺,还有以后会是天下最赚钱的瓷铺,还有什么是他要做的?文家可以不可以参股?!   文承荣想到这里,就忐忑的问道,“不知沈兄要做什么?可有文家能帮忙的地方?”   “有啊!”沈凌微笑,“我要买地,很多很多的田地,文家在成县根基深厚,我肯定需要文家帮忙啊!”   经过了这么个缺菜的秋季,沈凌深刻的感觉到了反季节蔬菜的必要性,每天白菜萝卜土豆的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反季节蔬菜其实也很好弄,只要做好保温和监管就好,只是成本价会很高,可是,在大户人家眼里,再高价格的菜,那也是吃得起的,这是沈凌从碧芳酒开始就得到的结论。   又过了几日,沈凌府中又被翻了几次,沈凌不耐烦的去官府报了案,请了一帮捕快在家里混吃混喝,掩人耳目,而私下,则是嘱咐萧三提高警惕,每日都必须把暗室内的锁扣好,除非他叫门,否则绝对不能把暗锁打开。   暗室的门若是从内部锁死,那么即使是外人在外面开启机关也是没有用的,这样,也不怕有人进来翻找。   初冬第一场雪到来,与之而来的则是北方逃荒而来的灾民,官府将灾民堵在了城门外,不许进入,并找人安排人手在城外建立草屋,给灾民避寒,邢大夫又带着徒弟背着药箱去了城外,给灾民看病。   沈凌被县令邀请去参加了宴席,被邀请的都是成县略有钱财名气的商贾,大家排排坐一起陪着县令大人在县衙后院吃了一顿树皮草根,还喝了几碗雪水化开的凉白开,连片茶叶都没有。   最后无论自愿还是被迫,众人都纷纷表示要慷慨解囊救助灾民,才得以离开。沈凌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已经在救助灾民的老好人,这顿饭实在是吃的憋屈的很,而且,有些反胃难受。   回到家中,邢大夫穿着一身破烂棉袄,身上满是补丁,正抄着手蹲在大厅门口,头戴一顶破毡帽,而邢良低头看着脚尖,脸好像有些害羞的红,也穿的破破烂烂的,若非沈府的下人认识这俩人,只怕都不会让这两个乞丐打扮的人进门。   沈凌揉揉眉心,“这是怎么了?回春堂倒闭了?你们怎么做事的?邢老来了怎么不请进屋里上茶?”   仆人委屈的站在旁边,他们请了啊!但是人不进去。   邢大夫抬眼看到沈凌,顿时揉了揉眼睛,猛地嚎了一嗓子,“灾民们好苦啊!”   沈凌一点没被吓到,他早就猜到这俩人来的目的,真是一点也不惊讶。 第九十五章   沈凌抬步走进大厅,理都不想理会这两人,邢大夫见沈凌无视他,顿时站了起来,拉着沈凌的胳膊就被沈凌带进了屋子里,沈凌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糕点就塞到嘴里,在县衙吃宴席简直都快把他吃到饿死了,一桌子树皮草根,有那么一瞬间沈凌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末世逃命的那段时间。   “喂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邢大夫不满道。   “哦,你说灾民挺苦的,然后呢?我赈灾也赈了,施粥也施了,连药材我都送去了一批,还要我干嘛?去县衙吃了顿树皮也就算了,回家还得被你折磨啊!”沈凌挑挑眉。   邢大夫被噎了一下,呐呐的道:“那你可以多赈点嘛!”   “我说邢老啊!我才经商几年,你真以为我家底多厚啊!我手里那点钱都用来买地置产了,你指望我还不如去指望文家,我这一年赚的这点钱都用来买文家的股份跟其他的产业了,他家赚的最多。”   “可是我跟文家也不熟悉啊!这不是跟你比较熟吗?”邢大夫笑了下。   “说吧!多少钱?”沈凌接过下人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钱不够,人来凑,你医术不是挺好的吗?”邢大夫道。   沈凌白了邢大夫一眼,“你知道现在几月份了么?”   “知道啊!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冷?”邢大夫不满意的道。   “不,我是说我媳妇快生了,现在成县基本上没什么大夫在,我得在家里随时守着,拯救世人这么伟大的任务,您老来就行了,我跟你在这里放句话,钱,我还能出,人,我是不会去的。”沈凌道。   邢大夫有些尴尬,他倒是真的把这回事给忘掉了,看起来沈凌是真的不打算出城救人了,他也无法再强求。   沈凌又道:“再说了,我的医术你也清楚,治外伤还行,治疗伤寒病痛,其实跟一般大夫差不多,你不必非得盯着我,也别太高看我。”   邢大夫点点头,“好吧!那我也不强求了,你再多出点钱,给灾民居住的地方弄得舒服点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粥饭倒是不怎么缺,多得是大户人家出去布施,只是却没什么人想起来给灾民保暖啊!可惜,大人不让灾民进城,那样也许能借下房屋,让灾民暂住。”   沈凌点点头,“成,我送棉被出去,再出钱招工建更保暖的茅屋。”   邢大夫也就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这些灾民哪儿来的,怎么朝廷没有救助吗?竟然大冬天的一个个背井离乡,跑到了这里来。”沈凌随口问道。   “青云山脚下的,据说今年才秋天就开始下大雪,庄稼冻死了,牲畜也冻死了,人实在是活不下去,就都逃难出来了。”邢大夫在灾民里混了这么久,这些消息可以说是知道的门清儿,在邢大夫的讲述里,沈凌才搞明白了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天灾无法避免,这个不能强求,但是这些人背井离乡逃难到成县却是因为朝廷发的救济粮根本就活不下去,别说每人每天能分多少粮食了,朝廷的救济粮整个算下来每人分到的,也不过不足一天的分量,怎么活得下去。   所以,家中还有些粮食的人依旧在家中守着,而实在守不住的,则是逃难离开,辗转到了成县。   沈凌点点头,“看起来救济粮是被人贪污了啊!”沈凌叹了口气,在这处世界,普通的老百姓,向来命如蝼蚁。即使是每个人分够救济粮又能有多少钱?为了贪污这么点银子,就能无视一条人的性命,任由百姓大冬天的逃难他乡,病死冻伤无数,若是救济粮被贪污了几十万两银子,那,至少得有几十万甚至更多百姓朝不保夕,流离失所,性命堪忧。   邢大夫脸色也不好看,怒骂道:“简直是作孽!”   “不知朝廷什么时候才能彻查此事,要不,你写封信给卫将军递去?”沈凌道,他可知道这老头有卫将军的地址,卫敬也跟他保持着联系。   “写什么啊!要能成老早就写了。”邢大夫叹了口气。   “怎么?卫将军不管?还是这就是他的人干的?”沈凌问道。   “你说什么呢!卫将军是那样的人吗!”邢大夫扬声怒骂道。   沈凌差点被邢大夫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他还真忘了,面前的人可是卫敬的铁杆迷弟。   “卫家此刻还自身难保呢!哪里管的了这种事情!再说了,你可知赈灾的官员是谁?那是太子母家姚氏一族,如今陛下重病,太子监国,朝廷之上正是姚氏风光的时候,谁能撼动的了姚氏的地位?!还找卫家,那不是给卫家找事吗!到时候解决不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邢大夫撇撇嘴,他是真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后来知道卫敬的处境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起过此事。   沈凌哦了下,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眉头却微微皱起,他是真的对太子一脉没什么好感了,先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放敌军入境,导致滁州战乱,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又是贪污赈灾款,惹得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这些事情即使只是下属所为,也足见太子并非仁君,若是太子日后继位,这些人跟着鸡犬升天,只怕更加无法无天,百姓也就更加难过了,到时候晋国的环境,不是乱世,估计也胜似乱世。   但是沈凌也没有办法,只能随波逐流,毕竟,他没有逆天改命的本领,逆转不了朝廷大势,为什么他只是想安居乐业富足一生而已,总是这么难呢?   不过,沈凌突然想起来,卫敬那一批人是怎么混的?怎么沦落到被人压着欺负的地步,不是说要扶持皇子吗?就这么扶持的,一个个的弄得连自身都难保了,沈凌见卫敬这群人至今,向来都是被动接招,偶尔出手,还没有一点成效,实在是无奈的很,当然,沈凌也不知道卫敬扶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但是看卫敬本性,至少不是贪污救济款,放敌入境的家伙,这点底线他还是有的。   “你在想什么?”邢大夫撞了撞沈凌,问道,这都发了好一会儿呆了。   “没事,就是想了想怎么招工的事情,我觉得干脆让灾民自己建房好了,我出钱,灾民出工,还能给他们赚点开销。”沈凌脑子一转,就随口道。   邢大夫一听,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顿时喜笑颜开,“那感情好,这主意不错,脑子很好使啊!不愧是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人。”   沈凌撇撇嘴,不打算接话。   邢大夫走了之后,沈凌也就嘱咐下人去办这些事情,半收购半募捐棉被,再找那些会针线的妇女,给了手工费让她们制作棉被,再有就是城外建房招工的事情,等安排好了之后,沈凌也就回了后院休息。   韩实挺着肚子坐在屋子里正打算吃东西,最近他的食量又是猛增,再加上暗室里的萧三,沈凌都不好意思在家里吃饭了,总觉得这个饭菜消耗实在是有点大,怕被人怀疑。   “你回来啦!”韩实站起身来,笑着迎上来,“要不要一起吃东西?”   沈凌让丫鬟下去之后,也就道,“算了,你自己吃吧!今天有人靠近卧室吗?”   “没有。”韩实摇头,“我盯的可紧了!就说胎神在屋里,外人不能冲撞,在我生产之前,都不许外人进卧室,房间我们自己收拾,没有人怀疑的。”   沈凌点点头,那就好,又伸出手摸了摸韩实的肚子,心中默默的想着,要听话,一定要生的很顺利才行啊!说实话,沈凌其实有点害怕,总觉得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充满了匪夷所思和不确定性,导致他一点谱都没有。   “宝宝可乖了。”韩实咬着唇道,微微羞红了脸,“我觉得是个双儿。”   “双儿好,特别乖,跟你一样,到时候我教他读书写字,让他学穆鸿锦做个小才子。”沈凌熟练的接话,他知道,若是孩子是双儿,那韩实最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人就是穆鸿锦,又有才华又有福气,长得还好看,还能说会道的。   韩实果然低着头笑,“万一没有穆公子好看怎么办?”   “怎么会?我儿子最好看了好么!我长得多俊啊!儿子怎么会不好看。”沈凌瞪大眼睛,他发现夸韩实好看是没用的,还不如夸自己让韩实更加安心。   韩实果然笑的更加开心,沈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孩子生了吃什么啊?羊乳牛乳,对了!还没有准备这些!”沈凌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己竟然把这件事忘掉了,双儿可跟女人不一样,没办法产乳的。   韩实也紧张起来,他也没有想过这些,这种事情也没有谁教过他。   “我出去一趟,找人弄几头奶羊奶牛来啊!”沈凌连忙道,没等韩实回话就跑了出去,韩实目送沈凌离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都习惯了,上次说要准备小孩的被褥,沈凌也是突然想起来,急冲冲的就跑了出去,然后弄了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婴儿用品。   暗室突然被轻轻敲了敲,韩实回过神,走过去打开暗室,没等萧三说话,就学着沈凌的口气责怪道:“你怎么能自己敲门要出来呢?你就不怕外面有人吗?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萧三苍白着脸扶着墙,一手还拄着拐,看到韩实,笑了笑道:“我只是想如厕而已,再说,我都站在这里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屋里没外人了,放心,我很看重自己的命的。”   韩实这才点点头,让他去后间厕所如厕,沈凌把他居住的这处小院整的特别舒服,不但有地暖,还加盖了浴室茅厕,从卧室可以直接进入,以水冲厕,十分洁净。   韩实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忍不住歪着头思考,许久,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萧三可以在暗室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啊!那他平时和沈凌睡在卧室里说的话,不是都被萧三听到了么?!   虽然自从他月份大了之后两个人就没有敢再进行亲密接触,但是平时亲亲抱抱,体己的话还是说了不少的,难道都落在萧三的耳朵里了吗?韩实的脸猛地通红起来,简直都要冒烟了。 第九十六章   又过了些日子,韩实也到了将近生产的时间,沈凌请了好几个接生婆在家里住着,所有的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为防万一,沈凌还偷偷的准备了手术刀等用具,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难产生不下来,他会给韩实做剖腹产,当然,这是他最坏的打算,为了不让韩实担心,他谁都没有说。   暗室内,沈凌寻摸了一圈,才把手术用具藏在了一处干净的角落里,还嘱咐萧三,“帮我看着些,别让小石头发现了,免得吓着了他。”   萧三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此刻正坐在床边,奇怪的看着沈凌,“你藏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刀子做什么?还不让韩实知道,搞什么呢?”   沈凌回头看向萧三,脸上带着些焦躁紧张,这些情绪最近一直挂在沈凌脸上,萧三都习惯了,见沈凌又是这副表情,萧三叹了口气,“你别这么慌啊!你这么慌我总是也忍不住跟着慌。”天知道关他什么事情,他连媳妇都没有睡过呢,都是被沈凌的情绪影响的。   沈凌深呼吸一下,才跟萧三道别之后转身离开暗室,进了卧室,沈凌又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模样,韩实看着沈凌也笑了起来,手里正拿着婴儿的被褥。   “拿它做什么?”沈凌笑着走过去问道。   韩实轻笑起来,“我让丫鬟晒一晒,马上就要用了。”韩实最后一句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些兴奋和期待。   沈凌也跟着笑起来,“好啊!我马上让人去晒一晒那些要用的东西。”沈凌说着就抬步走出门去找丫鬟去干活。   韩实奇怪的看着沈凌迈步走出去,最近沈凌好像总是要做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做啊!上次奶牛也是,想起来了立刻就去做,现在晒被子也这么着急,总觉得和以前什么时候都特别沉稳的沈凌不太一样。   韩实想了想,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凌是不是也很紧张啊!他还以为沈凌什么时候都特别稳得住呢!原来也会紧张啊!韩实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头微皱,好吧,他也很害怕。   又过了两日,沈凌正在大厅里处理事务,突然有丫鬟急冲冲的跑过来禀报,说夫人要生了,沈凌连忙站起身来,跑着就冲回了小院,接生婆还没有赶到,毕竟沈凌跑的太快,韩实正捂着肚子坐在床边,仆妇在给屋里加火盆,还有丫鬟抱着婴儿的用品走进来放在桌面上。   沈凌快步走过去扶住,连忙道:“怎么样?快点躺下。”   韩实大口呼着气,腮帮一鼓一鼓的,手还扶着自己的肚子,见沈凌站在他面前,顿时抬起头,目光显得十分慌乱无措,“沈凌……”韩实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哭着道:“肚子不疼了,怎么办?!羊水已经破了。”   “啊!”沈凌慌了,表情忍不住带出一丝来,孕妇羊水都破了肚子却不疼了这是什么情况?!不疼怎么开宫口,怎么生孩子!   话说双儿有宫口吗?沈凌蒙蔽了下,这个世界的医书从未记载类似于现代医学中那些开宫口之类的生产理论知识,大都是大出血怎么办?胎位不正怎么办?之类的东西,沈凌还真不觉得那个书中描写的叫孕囊的东西有宫口一说,可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得有个通道吧!这都要撑开通道了怎么能不疼?一会儿羊水流光了难产怎么办!   沈凌扶着韩实躺下,还试图安抚,“没事没事,有我呢!放心吧!”   韩实略略平复了些,刚想说话,又是一阵阵痛,顿时疼的眉头紧皱,嘴巴大张着,仿佛离水的鱼一样,整个人猛地僵了一下。   沈凌还没来得及心疼,韩实已经笑了起来,“又疼了耶!”   沈凌顿了顿,慌乱的脑子终于捋顺点思路,话说,这个叫做阵痛吧?   “咦,又不疼了?”韩实眉头又皱了起来,看着沈凌委屈的又要撇嘴。   沈凌连忙安抚,“没事的,是阵痛,刚开始疼都这样,等一会儿就会一直疼了,那个疼特别难忍的,你得先吃点东西,不然容易没力气。来人,给夫人煮碗面。”   “是,老爷!”丫鬟快速的跑出去,接生婆已经小跑了进来,还有些喘,见到沈凌已经到了,几个人还略有些尴尬,毕竟是他们没有及时赶到。   沈凌已经给韩实把了脉,确定他状态还好,也就让位置给接生婆,道:“快点看一下!”   接生婆快速的检查了一下韩实的胎位,才转头道:“老爷,您放心,夫人还好,您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沈凌背着手一动不动,冷着脸道:“我是大夫,这里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不必出去!”   “老爷,这没有这样的规矩啊!”接生婆无奈道。   “没事,我家我的规矩最大。”沈凌脸色不变,十分严肃。   “老爷……这……”接生婆还想再劝,其实她们在沈府也住了些日子,自然知道这家的主人是多么恩爱,又加上沈老爷本身就是大夫,她们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了。   当然,她们也并非非要守什么规矩,但是产房不给男人进是有道理的,生孩子可是件十分血腥的事情,若是男子看到了,日后每每行夫妻之事都想到这一幕怎么办?再美的妻子也容易没有兴致的,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接生婆之前就猜到沈凌会有这样的举动,早早的就把道理给韩实讲了,见沈凌真的不打算走,韩实顿时警惕起来,想起接生婆给他说过的常识,男子待在产房里,一则不吉利,二则,血腥气太重,会让丈夫容易对妻子没有兴致,他不想沈凌每每看到他都想到他生孩子时狼狈惨烈的一幕。   韩实开口道:“你快出去!不给你看!你不出去我就不生了。”韩实捂着肚子,任由接生婆给他摆正体位,褪去衣衫。   沈凌无奈,“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他以前世界的人生孩子,丈夫不在身边才会被埋怨呢,怎么到了这里就完全反过来了。   “不给看,不让陪!你快出去!不然我真的不生了。”韩实趁着不疼的时候托着肚子,做出一副不让它下去的架势。   沈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情,话说小石头不会真的以为用手托着就生不了了吧?不过小石头既然不愿意,他也不能分他的神,只得道:“那我就在外面,你说话我就能听到,随时叫我知道吗?”   “嗯。”韩实连连点头,看着沈凌出门,才放下手臂,松了口气,趁着又不疼了,韩实咬着下唇想着,果然还是要美美的才行,不好看的样子才不能给沈凌看。   “哎呦……”韩实又痛呼起来,沈凌在卧室外团团转,任由丫鬟请他出门他都不为所动,只说自己不进卧室,至于出门,他绝不出去。   暗室内,萧三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拄着拐走到暗室门口,侧耳趴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一脸的紧张,且不说这段日子被沈凌的情绪带的,就说韩实,朝夕相处也是有情分在的,更何况他还有那张脸,那也是绝对不容有失的,日后可能有大用的,双儿生子那可是一道鬼门关,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萧三暗暗想到。   韩实中途还抽空吃了碗面,沈凌备好的灵泉泡制的人参片也被韩实含在了嘴里,可惜到了疼的时候韩实一时没控制住给咽了,还好沈凌准备的很多,够韩实吃个半饱的。   等到了半夜,沈凌才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生婆喜气洋洋的包好孩子抱出来给沈凌看,“恭喜老爷,是个男孩。”   沈凌一脸惊喜的瞟了一眼包裹里的孩子,红通通的很是健康,小手握成拳头,十分有力的摆动,声音洪亮,孩子很好,沈凌也就连忙冲进卧室,跑到床边,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韩实身下还有其他东西流出,还有人在给他处理,见沈凌突然进来,众人都惊了一下,不过也并不十分惊讶,毕竟,沈凌可是一直不愿意离开屋子的。   韩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是觉得浑身都疼,晕乎乎的就要昏睡过去,却突然看到沈凌进来,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脉搏,韩实抬了抬眼皮,看到沈凌,顿时觉得特别骄傲,又有些小委屈,韩实有气无力的带着哭音低声道:“沈凌……”   “我在。”沈凌连忙蹲下身,让韩实看的清楚一些,“我在这里。”韩实的状态还好,整体算下来还是顺产,沈凌也就略略放下心。   “我……我……”韩实嘟囔着,却抑制不住疲惫困倦的身体,眼皮慢慢的合上。   “好好休息,宝贝儿乖。”沈凌亲了亲韩实汗湿的额头,嘴角带着笑意。   暗室内,萧三也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休息,刚刚一动就是一阵剧痛,身体摇晃了下摔倒在地,从白天站到现在,不知饥饱,没有感觉,一心都在外面的凄厉痛呼声中,萧三都忘记了自己的一条腿还受着伤,健康人站了这么久都得腿脚发麻无法行走,更别说他还受着伤呢!萧三疼的浑身发颤,却死死的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刚刚摔倒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忙碌掩盖了,似乎没有人发现,但是他若是出声,只怕就真的要被人发现了。   萧三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掌,忍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等韩实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清理干净了,双儿与女子不同,若是顺产,基本上休养几日也便好的差不多了,根本无需坐月子,再加上双儿并不产乳,所以,生孩子对双儿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孩子生下来后,完全可以交给乳娘照管,而双儿还可以该干嘛干嘛。   萧三在暗室里饿了两天,沈凌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这么个人,而卧室里也终于不是人来人往,沈凌赶紧端着一盘子糕点就进了屋子,萧三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躺尸,见沈凌终于想起他来,萧三才转过头甩了个白眼。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原本想着,明日你再不来,我就敲门出去找吃的,我萧三可以被刀剑杀死,但绝对不能饿死,那样太憋屈了。”   沈凌心虚,只是默默的点头,一句话也不敢接,道:“吃点东西吧!”   “只有点心!”萧三看清沈凌端着的只是糕点盘子之后,忍不住惊呼道。   “嗯……你先垫一垫,我等下去给你拿。”   “我要喝粥,我要吃菜,我要吃肉!”萧三着急的道,连忙坐起身来,他现在不担肚子饿,连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暗室里其实也有一些备用的食物的,是防止萧三突然饿了,但是那都是好储存的干果干粮之类的,基本上也没什么味道,再加上两天下来,存的那点干粮早就被吃光了,萧三现在只想吃饭,吃热的。   “好的好的,我马上给你拿啊!”沈凌道。   萧三这才满意,接过沈凌的盘子塞了几块缓解一下饥饿,趁着沈凌还在,嘟囔道:“孩子呢?记得抱进来给我看看,我还没见着呢!”   沈凌听见萧三提起他的孩子,顿时一张脸笑的仿佛一朵喇叭花,露出上下两排白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孩子可健康了,这两天张开了些,虽然还是有些红,但是仆妇说了,皮肤红的小孩长大了皮肤就白,而且我跟你说,我儿子头发可密了,胎毛就这么好,以后头发肯定也好,那小手挥舞起来,可有力气了,乳娘说都被咬的疼呢!”   萧三抬起头来,有些不解,“你上次不是还说你弄了奶羊奶牛吗?怎么变乳娘了?”   沈凌闻言也想起自己做的蠢事,还有后院那几头牛羊,顿时脸板了起来道:“我那是给韩实准备的,给他喝点牛奶羊奶的补身体,小孩当然还是请乳娘的好。”沈凌才不会承认是接生婆提起,他才想起这一茬的,竟然忘了,大户人家是请得起乳娘的,只有一般人家的双儿生孩了,请不起乳娘,才会用牛羊奶甚至米粥代替。   萧三也不太懂这些,也记不清沈凌当初说牛羊是给韩实备下还是给孩子备下的了,总归就是这两人,萧三也不再计较,又塞了几口糕点,嘟囔着道:“名字呢?起了没?”   “还没想好!我都看了半个月的书了,也没找到什么好字给儿子用,只是起了小名,小石头说希望以后孩子要有福气,所以给他起了小名叫招福,你觉得怎么样?”   沈凌曾经试图为儿子挣扎过的,但是,大名总归是他起,小名当然应该是以韩实的意见为准,他总不能两个都起了,毕竟孩子是他和韩实两个人的,但是韩实坚决的认为招福好,又顺口又有福气,甚至连邢大夫都夸赞这个名字好,其他人也都表示这名字有福气,招人疼,沈凌最后都迷茫了,难道是他跨时代的审美理解不了这个时代?   所以,见萧三问,沈凌赶紧提出来,看有没有其他的意见,其实,他都已经动摇了,说不定在这个世界,招福真的是个好名字啊!   萧三一口糕点噎住,猛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名字有问题?”沈凌紧张的道。   萧三强撑着摇摇头,沈凌倒了杯冷水递给萧三,暗室里无法生火,萧三已经喝了两天凉水了,萧三喝了水咽下口中的糕点,道:“好名字!”那必须好,因为他小名叫做来福,谁敢说招福来福不好!   沈凌闻言,也就松了口气,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那他也就接受了吧!   沈凌出了暗室又顺路逗了逗儿子,才去厨房给萧三拿吃的,厨房里,被沈凌委以重任照顾韩实的仆妇正在指点厨子给韩实做红枣粥,见沈凌进去,众人对沈凌行了一礼。   “给我拿馒头,再炒几个菜,素的肉的都要有,嗯,再给我来碗粥,快点,我自己端走就成。”沈凌随口道。   仆妇闻言,走过来对着沈凌行了一礼,“不知道老爷要在哪里吃饭?”   “回卧室。”沈凌随口道。   仆妇闻言,又对着沈凌行了一礼,“老爷,夫人屋子里本就不能通风,怎么好把食物端进去吃饭呢?而且夫人这两日只能吃清淡的,连一点盐都不能放,你端着菜进去只给夫人闻味道吗?”   沈凌一顿,立刻转口吻道:“没事,我在外间吃。”   “外间也不行的。”仆妇义正言辞的道:“老爷嘱咐我,只要对夫人不好的,即使是老爷,也要我阻止,老爷这话可还算数?”   “额……”这话是他说的,可是……沈凌谄笑了下,“我注意,我注意一下,保证不让夫人闻到味道。”   “老爷还是在大厅吃饭吧!夫人房间不能通风,何必非要去给屋里增加味道,那样对小公子也不好,小公子可才刚出生呢!”   沈凌顿时一凌,这么小的小孩连洗澡都难,他可不想弄的一屋子都是细菌,至于萧三,还是再吃几天干粮吧!沈凌默默的想着。   “老爷,刘嫂子,夫人的红枣粥炖好了。”厨娘过来回了一句。   “多么?”沈凌下意识的道。   厨娘愣了愣,点点头道:“多啊!”   “那我送过去吧!给我多盛几碗。”沈凌觉得只给萧三吃干粮实在是太惨了些,有碗粥交差也行啊!   “老爷要喝?”厨娘疑惑道。   沈凌老脸一红,坚持着道:“不行么?”   “行!行!”厨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着头颔首。   这次仆妇没有反对,任由沈凌端着两大碗红枣粥离开,等沈凌将红枣粥给韩实之后,才道:“我去趟暗室,萧三公子快饿成神经病了。”   韩实头发被头巾包着,正抱着招福坐在床上,闻言,也有些担忧,“萧公子没事吧!我们这两天都把他忘了。”   “没事,皮糙肉厚的,再说还有干粮,没饿死呢!”沈凌连忙微笑安抚,“你好好呆着啊!我去去就来。”韩实点了头之后,沈凌也就端着其中一碗进了暗室,萧三已经迎了上来,一脸期待。   “我的饭呢?”他都两天没见着热饭了,还有菜,还有肉!他要吃咸的辣的!什么都要吃!萧三见着沈凌手里热腾腾的碗,整个人默默的僵硬在原地。“菜呢?”萧三默默的道。   沈凌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小石头刚生产,管事的什么都不让让屋里带,你先凑合着喝点红枣粥吧!补血的,对了,管事的说小石头要休息,屋里不能见异味,不让我往屋里端饭吃饭,只能带进来小石头吃的东西,你坚持一下,我出门多给你买点干粮带进来,再加上小石头的饭,照样也是能吃饱的。”   萧三木着脸,这是让他陪着韩实一起坐月子的意思么?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吃红枣粥啊摔!   “没办法,坚持一下!”沈凌继续安抚。   萧三冷漠的抬起头,看着沈凌,“你能放我出去么?我的伤好的差的不多了,我觉得我可以出门冒充个侍卫仆人什么的。”   “安全第一啊!”沈凌殷切的嘱咐道。   萧三:……   下午,沈凌果然出门买了一堆零食干果儿给萧三送去,还买了牛肉干,极硬的一大块,沈凌在摊子前尝了尝,还没咬碎,牙就已经生疼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是萧三自己说要吃肉,要吃有滋味的,要吃咸的的,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符合要求的食物了,想来萧三的牙口应该不错,吃这个没什么问题的。   又过了几日,萧三已经自暴自弃的抱着牛肉干在啃,本来切的方方正正的牛肉干已经被他啃成圆形的了,沈凌端着一碗汤走进来,高兴的道:“今天换口味了,不是红枣鸡蛋加红糖了,今天是鱼汤!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萧三木着脸转头看着沈凌,他真的好惊!喜!啊!呵呵……   虽然萧三表情不好看,但是吃了好几天月子餐之后其实他还是对鱼汤有那么点点期待的,毕竟,红糖鸡蛋吃多了,他真的快疯了,鱼汤也不错,萧三端过来大口闷了一口,瞬间有种想吐的冲动,却还是坚强的咽了下去,毕竟总比红糖鸡蛋好,萧三抬头,“没放盐!”   “放了!”沈凌反驳,“只是没放多少,管事的说,这个时候吃盐不好。”   萧三脸色更冷,默默的低头看着碗里香浓的鱼汤,忍了忍,还是灌了下去。 第九十八章   萧三这几日过得十分不好,吃的不好也就罢了,勉强还能忍受,但是每夜两三次绝无例外的婴儿哭闹声,则是彻底的将他逼到将近崩溃,等沈凌再次端着月子餐进来的时候,萧三几乎是冲也似的冲过去按住沈凌的肩膀。   “放我出去!”萧三脸色黑沉,十分难看。   沈凌一点也不惊讶,萧三早就该爆发了,能撑到现在,他已经觉得很厉害了。   沈凌照旧用老套路劝慰,“外面危险啊!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都这么久了,那些追杀我的人早就该走了,而且,我早晚都是要出去的啊!我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要出去!”萧三坚决。   “万一呢?”沈凌语重心长。   “老子宁可死啊!我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陪着你媳妇坐月子,每夜还得忍受招福的哭闹!”萧三皱起眉头,“当然,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但是,我要休息啊!我要睡觉!”   沈凌道:“我也睡不好啊!”婴儿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白天吃饱了就睡,晚上却精神的很,撒尿拉粑粑哭闹一条不缺,沈凌有心给儿子改正一下作息规律,却找不到一点办法,小孩要睡觉,难道白天还不让他睡不成?   “沈大夫啊!你放我出去吧!真的,我想好了,你给我随便安排个身份就成,要是被发现,我认了。”萧三坚定的点头。   沈凌知道萧三的伤口确实是好的差不多了,也确实是不适合继续在暗室里待下去,早晚都是要出去的,也就点点头,“那我想想办法,就这两天成吗?”   萧三顿时惊喜不已,有些激动的抓紧沈凌的胳膊,“那就多谢了。”   过了两日,沈府出现一位沈凌远房亲戚,来成县跟着沈凌备考的,沈府富裕,但沈凌却出身贫寒,这位远房亲戚家里出不起请夫子的钱,也就找了沈府上门求学,想着在沈府也能有夫子教导一些。   “哎呦,好乖。”萧三喜笑颜开的穿着沈凌给找的灰布衣衫站在卧室里抱着招福摇晃,“说起来我跟沈兄同辈,这孩子也算是我的晚辈,只是这次出门匆忙,实在是没带见面礼,真是不好意思啊!”   “哪里,萧兄客气了。”沈凌微笑。   站在一旁的丫鬟闻言却暗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穷亲戚,看着长得倒是不错,但是上门来做客,竟然连一个铜子都没带,甚至连小公子的见面礼都没有,还能厚着脸皮在沈府住下去。   确实是身无一物的萧三道:“等我日后回家,一定给沈兄补一份大礼。”   “萧兄太客气了。”沈凌继续微笑。   萧三也就在沈府住了下来,却极少外出,甚至连沈府的下人都认不清楚他,他虽然从暗室里出来,但是却终究不敢太过招摇,只得整日闷在屋子里,等到实在闷不住的时候,便偷偷穿了粗布衣衫,跟沈凌说了一声,便稍微易容,出门逛一逛。   虽然萧三跟沈凌说他只是出门逛街透透气,但是萧三本人却时常在外寻找联系到他自己的人的办法,只是成县偏僻,他的人竟然一直没有寻找到成县,所以萧三也一直没有联系到,颇有些失望,若是让他自己回去,他其实是不敢的,追杀者没见到他的尸体,那么京城周边肯定防范甚严,他一露面,只怕还没被自己人发现,就已经被追杀者抓住了。   萧三失望的在成县街面上晃荡,穿着粗布衣衫,看着像是个卖苦力的普通老百姓,虽然长得略有些俊俏,但是脚却有些跛,总体看着丝毫不显眼。   萧三走进一家茶馆,随手给伙计扔了几枚铜钱之后便坐在角落里听书,说书人正在说成县颇为流传的段子,卫敬成县养伤,仙人登门赐药。这事情萧三听卫敬提起过,但卫敬也只是略略一提,说他被人救了,萧三当时也没有多想,今天无意中听到说书人讲段子,萧三才发觉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神奇的细节,当然,说书人向来夸大其词,段子未必可信,但是,萧三却也对那位说书人口中的神仙,产生了些许兴趣。   毕竟,在卫敬的讲述里,可没说过对方药物如此神奇,竟然能一夜痊愈,而卫敬当初真的一夜痊愈了吗?萧三不知道,却也有些好奇,即使是不是神人,那也必然是位医术高明的神医才对。   沈府,穆五到来,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人似乎比沈凌上次所见瘦了许多,脸上也满是疲惫,这种疲惫似乎不是赶路所致,而是由心而生,沈凌明显觉得,穆五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许多。   “你怎么了?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沈凌装作毫无所觉,让仆人带跟着穆五来的其他人下去休息,才拉着他到客厅里笑着招待。   “再过些日子便是科举,大人让我过来问问你是否现在就要去怀州?让我来接你。”穆五道。   沈凌沉吟了一下,难道穆府台不记仇了吗?尚贤的事情可还在眼前呢!之前穆宏远所说,让他近些年都不要去怀州,足见穆府台有多生气,可是这才一年不到,穆府台的心情变化的如此之快吗?   “可是尚贤……”沈凌想到此,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大人说,与你无关,他不该迁怒。”穆五道,见沈凌依旧犹疑不决,又补了一句,“大人是十分理智的人,不会被情绪左右。”   这话听着不像是好话啊!沈凌默默想着,他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即使是京城也有人跟他派去的管事交好,再加上一身医术,确实是值得穆府台拉拢,可是,穆府台厌恶他估计也是真的,这样理智胜于情感的人,总的来说不就是心思深沉么?   穆五的话说的漂亮,仿佛在夸赞穆府台理智聪慧,实则却是在说他冷酷无心,只图利益。之前穆五提起穆府台还是带着些尊重敬意,是真心拿穆府台当主子看待的,怎么突然产生了这么大的态度变化。   沈凌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缓慢的抿了一口,才开口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穆五闻言,略略惊讶,又突然轻笑一声,似乎认为沈凌看出他情绪不对,猜到了穆府有事情发生,其实,这事情在旁人眼里,只怕并不是什么大事吧!穆五在怀州憋太久了,他无人可以说这样事情,见着沈凌,突然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   “三公子定亲了,要嫁给朝中户部尚书的二儿子。”穆五淡淡的道,“大人亲自定的亲,家里人都不知道。”若是家中其他人能阻拦这件事,那么,他还有运作的余地,之前他都在这么做的,给老太太,给太太,灌耳边风他都可以做到,但是,大人为利益驱动,不经过任何人的允许直接定亲,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木已成舟,来不及了。   沈凌点点头,不过却突然想起怀州的一位公子,说起来桃花诗会的场地当时还是他借的呢?好像,那人也颇为喜欢穆鸿锦啊!“那,陈公子怎么说?我记得他好像很爱慕三公子,张口闭口的都是要娶他为妻。”沈凌问道。   穆五面无表情,“上个月成亲了。”   沈凌惊讶了,“可是陈公子不是喜欢三公子吗?”   “他喜欢,有用吗?”穆五面带讽刺,勾了勾唇角,挑眉轻笑。   沈凌竟哑口无言,确实是没用,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家族嫡系子弟,对整个家族而言,最大的作用是联姻生孩子,他喜欢谁,真的无关紧要,也不会有人在乎。   穆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些冷气,沈凌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怎么了呢?”穆三公子定亲,为何穆五变化如此之大,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等等!沈凌突然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穆五,穆五抬头看着沈凌,似乎也不想再隐藏,眸光深处,似乎隐藏着能毁灭一切的疯狂。   沈凌突然站起身来,低声惊呼道:“你喜欢他!”又突然顿了顿,“不对!你还要为了他背叛穆府,你所有的一切都为了他!”   一条线通了,那么一切的疑惑也都能串联起来,沈凌走到穆五身边,当初脑子里存的那些疑惑似乎一瞬间都得到了解答,甚至有了更多的猜测。   “尚贤没有偷到穆府的机密对不对?他第一次就被你发现了,你不会任由他再偷拿机密,除非是你放任的,也就是说,卫敬拿到的证据,是你拱手送上去的,你要毁了穆家!”沈凌压低声音,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穆五。   穆五神色丝毫未变,“不该么?穆府该到尽头了。”   “你曾经说过,你也是穆家人,而且,若是穆府真的毁在你手上,你让穆鸿锦情何以堪?”你即使是用尽了手段得到了他,也不会幸福的!沈凌想说,却说不出口。   穆五许久没有说话,神情里似乎有一些茫然,许久,才道:“沈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般轻易的就能握住自己喜欢的人,若你是我,韩实是鸿锦,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沈凌心乱了一拍,这个假设其实有些可怕,若他是穆五,与其某日眼睁睁的看着小石头穿上红衣,被人背出家门,上了他人的花轿,而自己却还要笑脸相迎,甚至替他款待宾客,从此在绝望嫉恨中度过一生,他宁可一搏,哪怕是怨是狠,至少他曾经有过。   他甚至可能比穆五更决绝,他得不到的,宁可毁了,而穆五不会毁了穆鸿锦,他却可能会毁了小石头,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啊!只有小石头傻乎乎拿他当好人。   沈凌微微垂下头,“你要做什么,我不管,穆家的人,你不能害死。”   穆五没有说话。   “若你所作所为会害死穆家的人,我定会阻止。”沈凌补了一句,穆府有穆宏远,也有穆鸿锦,他跟小石头的好友,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穆五伤害他朋友的家人?无论他多明白穆五的心情,他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第九十九章   穆五没有再回答,而是转而对着沈凌道:“听说,你弄出了一些珐琅彩?我想替穆府购买。”   沈凌闻言,冷哼了一声,“穆家倒是有钱,珐琅彩的价格已经在降了,不再跟之前一样,个个都是天价,跟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再过些日子吧,虽然还是会贵一些,可是总好过现在。”   “要的就是贵的时候,若是价格下来,大人也不会想买了。”   “钱烧的?”沈凌觉得好笑,穆大人逃脱大难,又给穆鸿锦订了门显贵的亲事,觉得自身无忧了?开始作了么?   “送人,若是便宜的,反倒不能拿来送人了,你可知姚氏拿珐琅彩做成了多少交易?”穆五道。   沈凌一顿,他想起买断了珐琅彩好几个月的姚氏了,而且姚氏也是真的用天价买下的,且不让他们再出售他人。   “沈凌啊!京中现在太子地位稳固,皇帝病重,太子一脉下面的人,也到了该斗的地步了,谁的功劳大,谁的面子大,谁的从龙之功也就最重,谁得的好处也就最多,你明白吗?”穆五道。   沈凌皱起眉头,“这还没登上皇位呢?就不怕翻船吗?”   “怕什么?当今皇帝只有四子,嫡长子是太子,二子是双儿,已经嫁给了魏武侯,去了边疆,三子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四子还在尚学堂里呢。”   萧三迈步走进客厅,正听到屋内的对话,原本他碍于身份并不打算进来,只是想偷偷的绕开,但是听到穆五的话,却忍不住迈步进来,反正沈凌交往的都是商贾,他也不怕什么。   “谁说三皇子生死不知的?不是说只是病了在别院休养么?”萧三笑着走进来,这个说法是外面的人传的,也是朝廷给出的解释。   穆五站起来对着来人行了一礼,却在看到萧三长相的时候顿了顿,萧三一愣,心里有些后悔走进来,若是万一此人认出他来,该怎么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凌已经站了起来,跟两人介绍,“穆兄,这是我远房亲戚萧三,要考试了,所以来我这里,想要一同研习,也能一同进步。萧兄,这是穆五,是怀州人士。”   穆五收回目光,对着萧三拱拱手,“公子行三?”   萧三微顿了顿,道:“家中贫寒,爹娘没起什么好名字,就以排行来当名字。”   “真巧,我身份卑微,家中为了压一压势,体现自家安分守己,甘于卑微,也只用排行为大名。”穆五拱拱手。   萧三莫名觉得心里不爽。   沈凌呵呵干笑两声,道:“萧兄,坐。”   “不了。”进来已经很后悔了,萧三准备离开,“我先回去温书了,你们谈事情吧!对了,朝廷说三皇子是在别院休养,别一天到晚的搞得他跟死了一样。”   “是,他确实是安然无恙的。”穆五默默的道。   虽然穆五说的没有丝毫问题,但是萧三就是觉得穆五好像说的别有深意,但是他也没办法验证什么,只得转身离开,但走路的动作,看起来却更加跛了,穆五见着萧三的脚步,眉头皱起,等萧三离开,才问沈凌道:“这人的脚怎么跛了?”   沈凌摇摇头,“崴脚了。”却也不想多提。   穆五想了想,抬脚靠近沈凌,等到了沈凌身边,才低声道:“我不瞒你,我告诉你件事情,朝中三皇子奉命赈灾的路上失踪,被太子一脉追杀,消失无踪了,太子那边的消息,人已经被杀了,但朝中卫将军一脉,却还在派人暗地里搜寻三皇子。”   沈凌转头惊讶,“你知道太子一脉的动向也就罢了,怎么知道卫敬在做什么?”   穆五却没有回答这个,而是突然一笑,“沈凌啊沈凌,你可知你的这位远房亲戚长得像谁?”   沈凌不傻,穆五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能不懂,而且穆五突然跟他说这些机密的事情,若非与他有关,穆五又岂会开口?再说,他心底早就怀疑萧三出身名门了,而这个名门,档次绝对比穆府要高得多。   “懂了么?”   “懂了。”沈凌微微点头。   “沈凌,你也是好笑,费尽心机想躲开这些权谋斗争,穆府的船你不上,卫将军的船你也不上,穆府出事你不管不问甚至远远的躲到成县来,到头来还是没能躲开,终究要陷在这泥潭里,脱身不得。”穆五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沈凌眉头皱起,无暇反驳穆五的话,转而道:“我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该怎么做?”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尊大神轻不得重不得,软不得硬不得,你怎么请来怎么请走啊?”穆五笑道。   沈凌点点头,颇有些自暴自弃,“那还是把他打个半残退还给邢老吧!”   穆五点点头,忍了忍笑意,“有道理,你努力,明年我给你上香。”   沈凌当然不能把人打个半残再退给邢大夫,只得装作毫不知情,穆五这边已经给京中去了书信,告诉卫敬三皇子的下落,在萧三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已经被穆五点破了身份,还通知了京中。   穆五的飞鸽是从沈府飞出去的,沈凌自然也就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等他得到消息跑来阻拦,穆五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沈凌进来逐走下人关了大门便瞪着眼询问,“你想害死我啊!你不会通知了傅老吧!他要是知道我收留了这尊神,他不得弄死我?!”   沈凌对太子一脉的人品都没有多大的信任,傅老可是能亲自指挥破了滁州城的人,稍微得罪,他略有不爽要了你的命又能怎么样?   穆五抬起头,疑惑道:“你就没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认识他吗?”   沈凌顿了顿,当然是看过画像,否则还能是什么理由,穆五只是怀州府台的下人,怎么可能亲眼见过皇室中人?   “好吧!”穆五放下茶杯,“卫将军查到这位是在怀州周围不见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在怀州周围被砍死的,他派了不少人马在找他,现在怀州城遍地都是探子,特别是穆府,正好我在怀州还有些势力,认识些三教九流,卫将军就给了我一幅画像,让我也帮着找找。”   沈凌看着穆五,“你投靠了卫敬?”   “没办法,被捏住把柄了,就像你说的,当初的证据是我递出去的,如今穆府安然无恙,我还在穆府当差,不想死,就只能听他的。”穆五道。   沈凌懂了,穆五现在已经彻底是探子了,而且,是深得穆府台信任的探子,谁能想到在穆府传承好几代的家生子奴仆竟然也会叛变?沈凌觉得穆府是真的要完了,即使是太子日后登基,穆府也得被穆五搞残。   沈凌揉揉眉心,信已经送出去了,阻拦也阻拦不住,若是卫敬的人马日后到了成县,找他要人他交不出来是不行的,所以人必须还得他看着,但是,他救了这人的命,又照顾他到送回卫敬的手里,这样,是不是显得他看着跟三皇子一脉似的?   “你把人带走。”   “不!我自顾不暇,还得你继续照顾,在旁人眼里,你向来不乐意掺和这些事情,少有人会怀疑你窝藏了他,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的这么明白?因为啊!这次的事,你想脱身都难了,既然已经入局,只能好好的走完这一局了,别挣扎了沈兄。”   沈凌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是他乐意挣扎的吗?   “你信不信我把人交给穆府台?”沈凌不爽的道,他还就不当这个三皇子一脉了不成吗?   “可以。”穆五点点头,笑道:“大公子追杀他,大人杀了他,终归是在穆家人手里玩完的,命数如此,更改不得。”   “是……”沈凌瞪大眼睛,猛地紧紧的捂住嘴巴,过了许久,才压低声音道:“穆府台疯了吗?”站错了队还有的救,追杀皇室可是得诛九族的,至于为了从龙之功做到这种地步?下这么大赌注?!   穆五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又能怎么办呢?参与滁州一事本就再也摘不干净了,再加上穆府出事,太子傅老力保,你以为这些人出手相助不需要你付出忠心的吗?这种事情多能体现忠心啊!大公子现在可是太子的心腹,甚至被太子有意培养起来跟傅老作对。”   沈凌眉头皱起,觉得头疼,这些人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团,“那穆宏远呢?他在京城中受到影响了吗?”   “二公子在上学呢,连封公文都写不好,大公子不会指望他什么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穆宏远可能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沈凌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本事也是一种福气。   穆五看了沈凌一眼,微笑着低声道:“怎么样?还觉得哪日穆府出事,是我害死的吗?”   沈凌没有说话,沉默着。   “这是作死,谁也救不得。”穆五笑了起来,眼底却一片冰凉,不带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评论里大家的疑惑了,想解释一大堆,写了删,删了写,最终不知从何说起,总觉得怎么说都有问题,最终决定都不解释了,就搬首诗吧!   百僚未起朕先起,   百僚已睡朕未睡,   不如江南富足翁,   日高丈五犹拥被。   江南富足翁这种状态,就是我对主角的期许,也会是文章的结局,但不是过程,嗯,就是这样…… 第一百章   “我回来啦!”不过几日 ,穆宏远突然闯进沈府的大门,任由下人阻拦也不行,直冲沈凌卧室,“我以前来过的,你别一直拦着我啊!不认识我了吗?”穆宏远皱着眉头,看着一直跟着他试图阻拦的下人。   下人躬身道:“那哪能不知道啊!要不然也不能开门不是?只是公子,您稍等,让我先去通报一声吧!”   “不用!”穆宏远大手一挥,“我跟沈凌关系好得很,以前闯他卧室不是一次两次了,又不是夜里,怕我看到不该看的不成?真是……”   “公子!”下人阻拦不住,只得先带穆宏远身边的仆人下去休息。   “沈凌沈凌!”沈凌居住的小院外,穆宏远也不是真的不讲规矩,而是站在院子外叫道,“我回来了,快点出来见我!老子想死你们了,哈哈哈!”   沈凌推门走出来,笑着看着穆宏远,“早就猜到你小子不会直接回怀州,必然是要绕道成县来看我的,正巧,韩实生了,你这个当叔叔的见面礼拿来,不然不给见!”   “那必须的。”穆宏远没心没肺的笑道,韩实快生产之前,沈凌还给他去过信,他当然知道,算算日子,也确实是生下来了。穆宏远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递过去,“见面礼,给我侄子长大了带。”   沈凌接过来掂了掂,才做出满意的神色,“进来吧!”   “好嘞。”穆宏远三步做两步跳上台阶跟着走了进去,穆五跟萧三正坐在屋里,穆宏远见到穆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些,见到萧三这个陌生人,还拱手一礼,“在下穆宏远,这位是沈兄的朋友吧!初次相见,兄台你好啊!”   萧三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人,旁人都说久仰他说你好,也就站起来道:“在下萧三,穆兄有礼了,对了,说起来这位也是穆兄呢!”萧三看向穆五。   “公子。”穆五站起身行了一礼。   “嗯。”穆宏远略略点头,他现在看到穆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是针对穆五。   “哦。”萧三明白了,穆五是奴仆,这件事他几日前就知道了,见穆五如此,也就知道穆宏远的身份了,“原来是穆府台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穆宏远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现在十分不喜欢穆府台家公子这个名头,沈凌见穆宏远没有刚才高兴了,也就赶紧打断,“快点来看我儿子。”   穆宏远这才高兴起来,朝着内室走去,韩实已经能起床了,只是沈凌不让他出屋子而已,见着穆宏远,韩实十分亲切的走过来叫了声穆公子,两人见了礼,穆宏远才得以走过去抱起木制婴儿车上的招福。   “这头发真好,皮肤也白,沈兄啊!你这儿子太好看了,以后一定是个极俊的公子哥。”   沈凌闻言笑了起来,也不谦虚,“那当然,我长得多好看啊!我儿子能不好看吗?”   穆宏远惊奇的抬起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稍微谦虚一下好吧!再说了,我看你这儿子明显像韩实多一些,是吧韩实?”   韩实微笑着,圆乎乎的小脸上两个酒窝越发明显,看着也胖了一圈,“才没有,孩子像沈凌呢,沈凌才比较白。”   “不,五官就是像你。”穆宏远又看了眼招福才道。“叫什么名字?”   “招福,大名还没有想好呢?怎么想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字,只能再等等了。”   穆宏远点点头,抱着招福逗了一会儿才把他放下,跟着沈凌走出去,沈凌让下人准备酒菜,便要给穆宏远接风。   “公子。”穆五道:“公子可回府中了?”   “没,我先来了成县。”穆宏远道,又摆了摆手,“放心,沈凌不是也要去考试吗?我不会耽搁考试的,我就是顺便来这里,跟他一起走而已,再说了,韩实生子,我总得来看看吧!”   穆五点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带上萧三,沈凌四人在大厅设了宴,穆五知道萧三身份,自觉的坐在尾座,沈凌本来也想躲,把上位让给穆宏远,反正他没心没肺的,身份也不算十分的低,好歹是官宦子弟,不同于他,在旁人眼里只是个末流的商贾。   穆宏远觉得自己是客人,哪能坐在沈凌上面,顿时对那个自称远房亲戚的萧三不满,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然主动的坐在了上座呢?穆宏远抱拳站起来道:“萧兄,沈兄是主人,你看我们俩是不是让一让,给沈凌做主位?”   萧三习惯在外面直接坐主位了,顿时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要让座给沈凌,沈凌无语的很,推辞了两下,但是穆宏远和萧三都坚决表示自己坐下面,沈凌一人扛不住,也找不出理由不坐主位,只得白了穆宏远一眼,一个人坐在正面,穆宏远萧三两人坐侧面,穆五坐在最后,空下的几张凳子沈凌则让下人搬走,看着碍眼。   饭才吃了一会儿,气氛才缓和下来,下人便来禀报,说文家公子来了,沈凌让人请进来。   穆五等人站起来,“我们先避一下?”   “不必,我一个朋友,没什么大事。”沈凌笑道,若是大事来的也不会是文公子了,文老爷第一个就不愿意。   “沈兄啊!”文承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脸惊慌,“姚氏来人了。”   沈凌迎了上去,扶了一把,“你怎么了?来就来了,做生意怕什么?”   “不不不!”文承荣连忙摆手,“你快去看看吧!姚氏来了人,说要收购文家瓷器,给了极低的价格,正在我家里谈价呢?一声不吭的就来,来了就直说,连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爹也不能说不卖,这是要逼我文家啊!”   沈凌脸色一沉,早就知道姚氏势大,却没想到竟然欺压到了他的头上。   文承荣苦着脸摇摇头,叹气道:“珐琅彩太赚钱了,还是被盯上了啊!之前我爹就说这生意难保住,现在看来,果然是保不住,还要招祸啊!”文承荣跺着脚。   这是怨他了?沈凌挑挑眉,合着他弄出赚钱的东西来还要遭埋怨,不过他知道文承荣本就没什么心机,什么都放在表面上,突逢大事,他性格又懦弱,确实是容易迁怒他人,过了这一阵等他想明白也就又该后悔出言不过脑了,也不跟他计较。   沈凌道:“我也有四成股份,怎么不来找我?”   “怎么会来找你,你身后不是有穆府台做主吗?我文家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只是普通的商人啊!而且,我文家手里的股比你多,买光了我文家的股,不照样也等于拿下了文家瓷器?”   “他要买光股?”沈凌皱眉。   “是啊!所以我才赶紧来问你,这要怎么办啊!”文承荣跺着脚,不出名只赚点小钱的时候,好歹他们还是能存活,现在稍稍冒头,竟然就要被权贵欺压,连祖产都保不住,文承荣都快哭了,果然早就应该找一门权贵依靠,哪怕每年白送出去几成红利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啊!   不过如今姚氏如此势大,除了姚氏本身,谁又庇护的了他文家?文承荣叹息不已。   “沈凌,要我去看看吗?”穆宏远看了一圈,这里的人只有他的身份最高,说不定他去见一见姚氏的人,能博得三分薄面。   沈凌没有接话,问穆五道:“穆府跟姚氏关系怎么样?”   “不熟。”穆五道,穆府是傅老一脉,姚氏是太子母家,虽然是同属太子,关系却不怎么样。   “那你别去了,我自己去看看吧!”沈凌想了想道。   “好!”文承荣连忙点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说文家瓷器不是我文家一家的,得大家都到了才能决定,让我来找你,姚氏的人还在等着呢!”   沈凌白了文承荣一眼,老头不仗义啊!这不是拿他拖延时间吗?不过他却不能给姚氏开这个口子,不然,早晚他的酒铺也保不住,若文家瓷器赚钱,姚氏便来买瓷铺的股,那他的酒铺也赚钱,是否也要保不住了呢?   普通老百姓没有尊严权利,命如蝼蚁他已经看到了,城外那些面黄肌瘦十不存三的灾民就是证明,那么他呢?沈凌心底涌出一丝无力与悲哀,不过片刻,又变成一种狠辣。   若逼到极致,他也干得出让姚氏后悔的事情来,好歹是在末世活过来的人,不够毒辣冷酷,根本就活不到十年,软弱良善的人,早就在末世之初就死了。可是他现在有小石头,有招福,沈凌握紧的拳头又默默松开,他得忍着,必须得忍着。   人有了牵挂,便再也赌不了那口气,不能一言不合就跟人玩命来体现自己的不好招惹了。   “我跟你去。”沈凌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   “沈兄,你打算怎么办?姚氏的人未必会给你面子,若是让他们盯上你,只怕你自己的股也保不住。”萧三突然开口,不得不说他很了解这些人,相比沈凌而言,文家是软柿子,所以才是第一个被捏的,若沈凌出现,相信姚氏也不介意多捏一个略硬一点的柿子。   沈凌顿了顿,“我不去,难道就能保住我的股了吗?”   他若不去,姚氏顿时就会明白他根本不敢出头,只怕出了文府的门直接就来沈府了,沈凌真是一点都不会意外。   萧三也明白,无论沈凌去不去,他的股都悬的很,而且,姚氏既然来人到了成县,那么他还是回自己的小院躲起来,最近别出门见人的好,不过沈凌好歹对他有恩,萧三嘱咐道:“忍,能忍则忍,风水轮流转,他日未必没有站到姚氏头顶的一天,到时候,自然可以拿回股,而且,你想要姚氏多少,他都得乖乖奉上。”   萧三说的坚决,再联想到萧三的身份,沈凌明白,这是三皇子给他的承诺,沈凌十分无奈,可是他真的不想上任何人的船啊!他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富足开心,有花不完的钱,日日陪着媳妇,就足够了。   但是,不上任何人的船,不借任何人的势,他真的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沈凌迷茫了,他走到今天,不得不说借穆家的势良多,若非他对穆宏远有救命之恩,就凭他不帮穆府办事,还躲着穆府这一条,不用他人出手,穆府自己就能收拾了他,他真的能完全脱离这些人吗?   沈凌摇摇头,不再多想,朝着门口走去,文承荣连忙跟上。 第一百零一章   穆五看向萧三,若有所思,“萧公子觉得可以忍吗?都被人欺压到了头上。”   “为什么不能忍,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才能有一日无需再忍耐任何人,任何事。”   穆五微微点头,穆宏远完全没听到萧三说的话,更没有感受到其中的深意,焦躁的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说着,也跟了上去。   穆五想阻拦,却被萧三拉住,“他去也好,好歹是穆家二公子,姚氏的人总不至于为难他,也能帮沈凌一把。”   穆五自持是三皇子一脉,也就不顾及那些机密,“可是穆家根本就和姚氏不和,姚氏怎么可能给面子?”   “你真以为姚氏会出动族人来此,只为了一个商贾?最多来的也就是个仆人管事而已,总不至于给穆二公子脸子看。”   穆五这才微微放心。   “不过,穆二公子的性格,我倒是蛮喜欢的。”萧三笑道:“仗义,明知道可能受辱,也愿意给兄弟帮忙,这种品行,真是少见的很啊!”萧三感慨。   穆五站在萧三落后一步的地方,目光总是忍不住打量萧三,萧三说一句话,他都忍不住分析半天,想要深挖其中真意。   “穆五兄?”   “嗯?”穆五一顿,连忙回答。   “你好像……特别在意我的存在?”萧三回头,目光中带着探究,“从第一次见到我,你就有些奇怪。”   “是吗?”穆五干笑。   “你认识我?”萧三问道。   穆五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是卫敬的人,若是承认了,是不是真的就从此和穆府划清界限?要是三皇子问他大公子追杀他的事情怎么办?还有穆府的各种机密,他要怎么回答,他从未想过要害死穆府所有人,他只想让穆府变成庶民,然后全身而退。   “你不是穆府的人对吧?”萧三笑道。   穆五不说话。   “你是谁的人?卫府?段家?还是城安卫?或者,哪位皇亲国戚,再不然就是哪位王侯?”   萧三微笑着步步紧逼,穆五被迫后退了一步,萧三却点点头,“我懂了。”便退开一步。   懂什么了?穆五整个人都蒙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表现出来吧?不过萧三似乎已经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怎么认定的?穆五不解,难道是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低位的缘故?那不然呢?奴仆比平民身份都低了一等,若是真的装作毫不知情,跟三皇子平起平坐,他又不了解三皇子的性情,三皇子觉得受辱记恨他了怎么办?   穆五揉揉眉心,他也没有办法啊!比起被发现,他觉得还是继续把姿态放低来的更安全,没看沈凌现在都有些注意了吗?即使是做做样子,也得把上下分清,不然万一被记恨了怎么办?!   穆五后退一步,躬身低声道:“参见三皇子。”   萧三笑眯眯的道:“没事,平身吧!以后还是要装作不知情的好。”   “是。”   “来,坐下吃饭,别浪费粮食啊!”萧三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穆五僵硬的站着,这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他也不需要装给外人看,还是表现的上下有别些吧!   萧三抬起头,“穆五兄,快点来坐下啊!那两个人估计没个个把时辰是回不来的,不把饭菜吃了多浪费啊!你们这些浪费粮食的人,可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哪天只给你一堆干果点心,饿你两天你就明白粮食的珍贵了。”   穆五:……   “快点来坐下吃了。”萧三微笑着继续道。   “是。”穆五微微点头,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吃,主子都要你上桌三遍了,再不同意,那就不是表示上下有别,而是在惹怒主子了,穆五好歹也是干了那么多年奴仆的人,这点套路还是懂的。   文府,沈凌快步走进大厅,文承荣一进门便缩着头站到了文老爷身后,文老爷见沈凌前来,脸色也没有缓过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听闻贵人到来,沈凌竟没有来得及迎接,真是失礼了。”   “沈老板客气了。”坐在上座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笑着看着沈凌,带着些许打量,“我哪算什么贵人,不过是个跑腿的下人而已,当不起这一声贵人。”   沈凌在来的路上就问清了来人的底细,来人是姚氏的仆人,并非姚氏子弟,而且还是熟人,曾经来买珐琅彩的那位。   沈凌道:“先生曾替主家买过上万两银子的珐琅彩,这还不算是贵人吗?先生才是客气了。”   “上万两银子的生意也算不得什么,这天底下到处都是,但大多数却比不得两位一本万利啊!”   “哪有,珐琅彩成本极高,否则产量也不会这么低,先生高估我们了。”沈凌微笑道。   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没有请沈凌坐下,沈凌干脆一直站着,男子道:“我这次来,也是带来了一宗大生意来的,想来文公子已经告诉沈老板了吧?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家老祖宗,也是当今太子的姥姥,皇后娘娘的生母,她老人家特别喜欢珐琅彩,觉得这花样看着十分的喜庆华丽,这我家公子一听,那必须得孝敬老人家啊!百行孝为先嘛!正好,过些日子是老祖宗七十大寿,我家公子就想着买下这制珐琅彩的铺子,给老祖宗当贺礼,想来,两位是能够体谅我家公子的一番孝心的吧!寿诞之时太子和皇后都会驾到,若是问起此事,也是两位的荣耀。当然,我姚氏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总不会让你们吃亏,你们开个价,我们照价买股,绝对不让两位吃亏。”   沈凌听明白了,这人的胃口可不仅仅是文家的股份,还有他的,这是要一口吞了文家瓷器,沈凌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知道是他突然出现,才使得对方给自己下马威,干脆连他一起吞了,看他还敢螳臂当车,跑到这里来阻拦。做的真是比他想的更绝情啊!   男子态度看着十分诚恳,笑意却越发的不屑,他在这里废了半天口舌都被文老头打发了回去,还让文承荣跑出去搬救兵,结果就搬来了沈凌么?而这人竟然也真敢来,原本考虑着沈凌与穆府的关系,他们还没想做的太绝,但是既然送上门来,明显以为他姚氏不能把穆府怎么样,拿穆府来压他们,他倒要给这两人看看,他姚氏能不能把穆府如何。   朝中太子地位稳固,只等皇帝宾天即可便能登基,太子一脉又分有官宦和世家,官宦一脉以傅老为尊,世家一脉则是太子的母家为尊,早晚是要斗起来的,端看谁能压的过谁罢了。   沈凌看向文老板,道:“文老板意下如何呢?”   文老板在听到男子说收购股份连沈凌一起算上的时候,脸色便已经彻底维持不住苍白了起来,面如死灰,若沈凌背后的人都不能让姚氏给三分薄面,甚至态度强硬的连沈凌的股都敢抢,那文家更是没有希望保住分股了。   文老板听到沈凌这话,便知沈凌也已经黔驴技穷,姚氏这样的人家,跟他玩心眼他能直接伸手按死你,只能态度友好的祈求对方手下留情,既然对方执意赶尽杀绝,他们也不能不敢去硬碰硬,不然便是鸡蛋碰石头,钱财没了也便罢了,若是连累家人,惹上牢狱之灾,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文老板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对着沈凌微微点头,“文家……听你的罢!你若卖,我文家便卖,若不卖,文家也与你一起。”   直到最后,文老板还是忍不住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万一,万一沈凌能翻盘呢?   沈凌抬头看向上座的男子,笑容越发冷起来,但是笑的也越发灿烂,“姚公子一片纯孝之心,又是为老祖宗庆贺寿诞,沈凌不才,也敬佩纯孝之人,愿为老祖宗尽一份孝心,沈家愿意卖分股,文家既然愿与沈凌同进退,那便也一起卖了吧!只是价格,沈凌先开个价,看是否合适?”   “好!”男子大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老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一个小小的珐琅彩算什么,沈老板你可是皇商啊!就凭酒一道,便能赚大钱,何必拘泥于小节。”   文老板微微闭眼,文家百年基业,终究是毁在了他的手上,文家,完了。   沈凌微笑,“哪有什么大节小节,沈凌是商人,只看钱财,一文钱我也是看重的,这样,我们来先算一下文家瓷器的盈利,自珐琅彩出世之后,再加上之前产出的各色瓷器,文家瓷器每月盈利将近十万两,一年将近一百二十万两,年终之时正是人乐意花钱买东西的时候,沈凌略略估测,文家瓷器年收益在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先生以为如何?”   男子脸色一沉,一家小小的瓷器铺子哪里有这么高的盈利,所谓一月十万两也不过是珐琅彩刚出世时,姚氏刻意抬价才导致的,等珐琅彩越来越多,根本维持不住这个纯利润。   “按照市面上的规矩,五到十年返本,那文家瓷器所有的分股加在一起也便是一千三百万两到六百五十万两银子之间,我说了,我敬佩纯孝之人,也愿意为老祖宗尽孝心,那便以最低的算,便是六百五十万两白银,我再敬姚氏书香门第,贤名远播,愿再让五十万两白银,一共是六百万两白银,先生以为如何?” 第一百零二章   “砰!”男子拍桌而起,脸色阴沉,“沈老板好气魄,一开口便是六百万两银子,只怕是国库都要被你分走一小块了吧!”   “沈凌不敢,沈凌是商人,我开价,先生还价,何必生气?不知先生愿意出多少钱购股?”沈凌坦然道。   “五十万两!”男子咬牙道,他家公子给了他八十万两,也只打算让他二三十万两银子拿下文家的分股,按照他家公子的打算,五十万两整个买下文家瓷器不成问题。   “连一成都不到?!”沈凌做出一脸惊讶,缓缓的低下头去,“原来这就是姚氏的做派啊!沈凌只是个小老百姓,不敢跟姚氏对抗,您就是一分钱不出,让我白送,我也是能送的,只是,沈凌在京城也略有产业,每月还要往宫中送碧芳酒,珐琅彩也在沈凌其他的店铺里出售,他日旁人问起,为何珐琅彩易主,不再出售?沈凌只能坦然相告,姚氏用五十万两买走了我跟文家六百万两的分股,而六百万两,已经是我极力退让的底线了。”   “你好大胆!”   “沈凌胆子不大,也知道做事留一线的道理,沈凌有家有业有牵挂,不敢与姚氏作对,也愿与姚氏交好,可若是不给沈凌活路,沈凌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你!”   “先生是为姚氏公子而来,若是事情做绝,沈凌拼了身家性命不要,即使是伤不得姚氏分毫,但姚氏名声受损,姚公子必然要受责难,而先生你……”沈凌鄙夷一笑,不过区区仆人,只要京城稍有流言蜚语,便会立刻被推出来顶缸。   沈凌没说这话,但是意思却很明白,他在告诉对方,他根本不是在和姚氏作对,也不想和姚氏作对,但若是逼急了,他拼死了拉下一个仆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你到底想如何?”男子有些狼狈,他仗的是姚氏的势,但实际上只要姚氏略有一丝受损和麻烦,他作为引出这些事情的仆从,便会立刻万劫不复,沈凌这人,看的太透彻明白。   “一百万两。”沈凌开口道,对方开价五十,他便直接翻倍,而从对方开价他也隐约可以摸索出姚氏公子一共给了多少银子,左不过五十到一百多之间,下手真狠啊!沈凌咬牙。   文家传承百年,在瓷器一行有名声地位,如今又有了他弄出来的那些珐琅彩,简直是捧了聚宝盆,不说什么六百万,至少两三百万还是可以卖的,而姚公子却最多只拿了一百多万来买,让沈凌怎么不咬牙暗恨。   “没有那么多!最多七十万两!”男子压价,也不再借着姚氏耍横了。   “九十万两!”沈凌试探对底线。   “七十万两!”男子瞪眼。   “八十万两!先生应该明白,我跟文家已经赔的够多的了,若非是姚氏,沈凌绝对不会同意这个价格。”沈凌咬牙。   文老板瞪大了眼睛,身体都微微前倾,紧张看着两人。   “七十五万两!沈老板,你别逼人太甚,你想活,我也不想死,姚公子一共就给了八十万两,七十五万已经是我的底线,若是八十万一分钱拿不回去,你就是在逼我了。”男子咬牙。   沈凌看得出对方说的似乎是真的,略略握了握拳头,在心底骂了姚氏一通,才道:“成交。”   文老板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一头的冷汗。   男子也松了口气,背后都有些发凉,看着沈凌道:“好算计啊沈老板。”   “不敢,商人本性而已。”沈凌拱拱手。   “为了不过二十五万两银子,你倒是不怕姚公子生气。”男子冷笑道:“二十五万两银子,沈老板认真赚一赚,也不是很难赚吧!何至于为此得罪姚氏?”   沈凌瞪大眼睛,“二十五万两很多了好吗?先生啊!做生意可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的,那需要……额……罢了,等日后姚氏接手了文家瓷器,你们就明白了,做生意,可能有赚有赔,偏偏赔钱又比赚钱容易的多。”   男子冷哼一声站起来。“沈老板,你多保重!”   “先生也是如此。”沈凌微笑。   等文老板勉力站起来将人送到门口返回,文老板才抓住沈凌的胳膊道:“你得罪他了知不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位姚公子未必会记恨你,但此人却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文老板啊!这二十五万两银子,你不是占大头吗?我都没找你邀功,你还抓着我晃。”沈凌揉揉眉心。   文老板叹了口气,“沈老板呐……唉……”   沈凌沉默了片刻,低着头低声道:“我跟他争,是非争不可的,若我今日让了,他日其他人便会明白,我沈凌不过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一把的,文老板,我还有其他的产业可还赚着钱呢?我得让那些窥视我产业的人明白,我沈凌是带刺的,难以下口才成。”   文老板无奈道:“七十五万两卖了文家瓷器,你以为就能镇住那些官宦人家了吗?不过是下次多给你二十五万两而已。”   沈凌也明白,但是他已经尽力了,“还是缺依仗。”   文老板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沈凌道:“经此一事,我有意携带家眷财产投靠世家为仆,你可要如此?”   沈凌摇摇头,他若是只能走那一步,何必做什么生意?家里还有尊大神,直接回去跪拜认主子,说不定王侯将相都可期许一下,他只是觉得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而已,不过,也确实是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了,不站队,不参与,果然是不可能啊!   他想仗势,过自己的小日子,果然必得交好一方才成。太子一脉他能接触到的最高层便是傅老,每月送贡酒时总是少不了傅老一份,但是他若投入门下那和文老板的打算有什么不同?不是奴仆也类似奴仆了,再说,他实在不喜太子一脉的为人。   三皇子一脉此刻似乎势弱,但他于三皇子有救命之恩,若是投靠门下,只要日后不为臣属,继续做自己的小商人,那么他的地位便会变得有些超然,若是三皇子登基,即使是无视了他,不记他的恩情,但是朝廷百官任他官职再高,也没有谁敢欺压到皇帝的救命恩人头上来。   只是,三皇子势弱啊!若是输了,万劫不复……   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果然还是求不起,他是有媳妇有儿子的人了,算了,此事再议。   “沈凌!我来帮你了!”   “这位公子,这里闯不得啊!让小人们通报一声吧!”   几个仆人拦着穆宏远,挤挤攘攘的朝着这边过来,文老板见此让仆人下去,放穆宏远过来。   穆宏远小跑过来,“我着急,不是故意闯门的,怎么样?看我能帮什么忙?站在那里壮壮声势也行啊!”穆宏远拍拍胸膛。   沈凌好笑的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目光中带着些暖意,“虽然来晚啦,但是多谢!”   额……穆宏远愣住了,他明明赶的特别快,肯定是沈凌战斗速度太快的缘故,不是他来的太晚。   沈凌又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文老板道:“文老板,我有意再收购其他家的瓷器,你可有推荐?”   “你还要做这生意?!”   沈凌点点头,“我有珐琅彩,有各色的瓷器方子,为什么不做?”   “你就不怕……”文老板惊呼道。   沈凌微笑着,“这次,我要把瓷器挂靠在旁人名下。”   “谁?我吗?嘿嘿,这怎么好意思?”穆宏远闻言瞬间精神一震,沈凌身边最靠谱不会抢他产业身份又高的人就是自己了,这是要把这笔生意挂在他名下吗?穆宏远嘿嘿一笑,想着沈凌会给多少好处,他分红就不要了,自家兄弟岂能让对方吃亏?每月给点零花就行。   沈凌却摇摇头,“你的身份挡得住姚家?”   穆宏远蒙蔽,他挡不住,但是,名义上是他的产业,姚家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抢啊!他以为沈凌会考虑他的。   “我另有人选。”沈凌微笑道,虽然不打算站队,但是倾向还是一定要做的,待三皇子回朝,便会是他最大的依仗。   “文老板,我想请文家瓷器的兄弟们吃顿便饭,你要来吗?”沈凌微笑问道。   文老板惊讶的看着沈凌,都已经卖出去了吃什么便饭啊!难道沈凌是想要挖墙角?文老板瞪大了眼睛,烧瓷厂并不难得,难得是那些手里有活儿的老师傅,他文家百年传承,手下的人也同样是传承了两三代的,这才是文家瓷器真正的精华所在,沈凌这是想挖人留一个空壳子给姚氏吗!他都不怕把姚氏得罪狠了?!   “沈老板啊!听我一句劝,年轻气盛要不得啊!你也要想想你刚出世的儿子。”文老板语重心长。   “文老板放心,我心里有谱,这次的瓷器铺子,不会在我名下,我只是挂个管事儿的名儿而已。”   文老板闻言,也明白过来沈凌的意思,他这是要依靠某个世家,重新把瓷器的生意捡起来啊!“那你这又是何必?出力不赚钱,白给别人干活。”   “我沈凌,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哪怕是出力不赚钱,我也得让旁人明白,我不是任人欺辱的,想从我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我得让他崩碎了满口的牙才成。”沈凌淡淡的道。   他已经想好了,他会把新的瓷器铺子的分股送给三皇子五成,作为红利,再分出两成来送给傅老,一成给穆府,自己只余两成,虽然他知道这两方不合,但是,白送上门的钱这些人总不会不拿,再则,沈凌只是商人,也只会是商人,又出了姚氏一事,病急乱投医想找依靠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又不知道朝廷大势,只知道抓住自己认识的贵人就往上凑,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而且,因为他做出脚踩两艘船的事情来,又只是白给两方送钱,两方都只会以为他对朝廷局势毫不知情,又因为他能赚钱,这些人也不会对他下手,当然,也并不会太在乎他,只当是多了个赚零花钱的路子,也不会跟他计较。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三皇子一脉,还是傅老穆府,那都算是姚氏的对头,他因姚氏行为而惊恐不安的投靠这些人,他们自然乐得接受好处,为他抵挡姚氏,看姚氏血本无归。   至于沈凌,一则是出了一口恶气,二则是给旁人提个醒,他沈凌并不是好惹的,别什么人都把他当软柿子捏一把,这样,他的其他生意才能真正的安然无忧,否则,他弄出点赚钱的新花样就被人强权夺走,弄出点东西就被人夺走,这样的日子,他还不如直接替三皇子当谋士,奔个从龙之功来的痛快。 第一百零三章   沈凌跟穆宏远一起回了沈府,萧三穆五两人刚吃饱喝足正坐在客厅里跟仆人闲聊,沈凌进门的时候还听到穆五说他师从隐士医门的事情。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凌微笑着打断穆五的话,看向萧三。   “正说起你怎么跟穆府关系这么好呢!原来你救过穆家公子,真是一身好医术啊!”萧三笑道:“说起来,你医术这么好,想来师门更是厉害吧!”   沈凌微笑了下,“我哪里知道?只知道我自己本就是外门弟子,如今在外行了医,只怕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怎么可能?师徒之恩情等同于父子,甚至有些更甚于父子,这等情谊岂是一点点小事能阻绝的?说不定,你的什么师傅师伯正偷偷在暗处看着你呢?”萧三笑道。   “你可别吓我!我师傅可厉害了,我现在想起来还胆颤呢!再说了,我只是外门弟子,连嫡传弟子都不是,师傅怎么会对我侧目?”沈凌摇摇头。   萧三道:“一般嫡传弟子出来混,怕堕了师门名头,才总说自己是师门外门弟子,甚至说自己是烧火的小厮,只学了点皮毛而已,这样,既省了麻烦,也不至于哪日做错了事情,连累师门名声,沈兄,你可是如此啊?”   沈凌还想再辩,萧三已经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呢!看你一脸紧张的。”   他紧张吗?沈凌张了张嘴,默默闭上,他明明一直保持着淡然的表情,不过这一身医术的由来是他最不乐意涉及的,因为毕竟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说多了总是会被人发现破绽,所以,他一般不乐意提起此事,旁人问他师门,他也总是表现的一问三不知。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听闻卫将军受了重伤在成县养伤,竟有仙人驾临,为卫将军治伤,使其一夜痊愈,真是神迹啊!沈兄,不知你师门可有这般手段?”   沈凌张了张嘴,做出一脸怒气,“萧兄开玩笑了,即使是我师门,也都是凡夫俗子,这种神仙手段哪里是人能做到的?这话不要再提了,说出去倒让人说我师门恬不知耻,连这等功劳都想抢。”   “沈兄别生气,我只是随便一说而已。”萧三微笑道,“我知道,这等手段非人力所能及。”   沈凌严肃道:“萧兄说这话还是不信了,我沈凌虽然叛出师门,可是也不容许旁人如此揣测他们,我可以在此立誓。”沈凌抬手做出发誓的模样道:“我沈凌以自己的命和家人发誓,此事绝对与我师门无关,我师门也没有此等逆天的医术,可以使人一夜痊愈,如有一字谎言,叫我不得好死,众叛亲离。”   “沈兄!”   “沈凌!”   穆宏远和穆五阻拦了一下,却没有阻拦住,沈凌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似乎很生气的模样。沈凌立下如此重誓,萧三也尴尬不已,他从不信什么仙人,所有的事情他都喜欢以人的立场去看待,所以当初听闻成县这件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应该是什么世外高人,今日偶然听到沈凌的来历,突然之间他就觉得此事应该是沈凌的师门所为,才忍不住出言试探,结果沈凌竟然如此赌咒发誓,难道真的与沈凌无关?   萧三也不确定了,但是,即使是不确定他也并没有完全的信任沈凌,任何怀疑都得保留一丝,留作警惕,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穆宏远左看右看觉得这个时候只能自己来打诨混过去了,穆宏远捂着肚子目光委屈的在萧三穆五之间扫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还是不是朋友了?我跟沈凌出去做事,你们竟然偷偷的把饭都吃光了,一点也没有给我们留,我都快饿死了,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穆五没想到三皇子刚刚一直在套话,三皇子一度从穆府聊到沈凌,从沈凌聊到他的生平,他竟不知,三皇子的目的在此,穆五见沈凌脸色不好,心情也忍不住沉了下去,觉得有些愧疚,见穆宏远扯开话题,穆五连忙跟上。   “放心吧,公子,刚刚韩实过来,见你们都没吃饭,说已经让厨房再备了一桌,等你们回来就吃,要不现在就端上来吧!”穆五看向旁边的仆人。   仆人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穆宏远还待说点什么,韩实已经走进来,沈凌脸色瞬间阴转晴,笑着迎了上去,“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让你好好歇着的吗?”   韩实被仆妇扶着,其实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能跑能跳了,所谓双儿,不就是比女子便利在这里吗?但是沈凌把他当易碎品,仆妇也个个都警惕的很,走个石子路都得扶着怕他摔了,更不要说台阶了。   韩实抬起头,略推了下仆妇的胳膊,仆妇退下,沈凌已经伸手接住,扶住了他,韩实内穿一身锦缎黑衣,外披一件黑色皮毛制成的披风,皮毛黝黑发亮,看着就不是凡品,即使是萧三,也忍不住微微侧目,这等披风,即使是在后宫里,也值得那些女人炫耀一番的了。   “我刚刚来见你不在,听萧公子他们说你跟文公子出去了,好像事情很麻烦的样子,现在怎么样了?”韩实眉头皱着,担忧的看着沈凌。   “没事,净赚几十万两银子,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沈凌安慰道,扶着韩实走进大厅。   “那文家呢?也没有事情吗?”韩实不懂沈凌是怎么在外面做生意的,但是他希望沈凌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也没事,赚了这么大一笔钱,打算另置产业了。”沈凌微笑。   “另置?”韩实不解,其他人也都看向沈凌。   沈凌无奈一笑,“姚氏出面,怎么可能不卖?干脆打包卖给他得了,落得个干脆利索。”   萧三皱起眉头,“他们连你的分股都买了?连穆二公子的面子都不给?”   沈凌叹息一声,仿佛刚刚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沈凌道:“别说穆府的面子了,我刚一到那里,一句话没说,人家就觉得我是去仗着穆家压对方的,张口一个下马威就连我的分股都要了,虽然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是为穆府做事的,可是实际上,我也只是跟穆府认识而已,真遇到了事情,是指望不上的,我仗不了旁人的势,只能认怂了。”   “你指望的上啊!我我!”穆宏远连忙指自己。   “兄弟,心领了。”沈凌看了眼穆宏远,说实话,穆宏远估计能动用的穆府权力,只怕连穆五多都没有,甚至穆宏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告到穆府台那里,还得被穆府台训一句不务正业,指望穆宏远,其实真的是没什么用处的。   穆宏远默默的对手指,觉得心有些累,帮不了兄弟什么的好忧伤啊!   萧三陷入沉思,沈凌已经道:“可是这生意也不是他们想做就能做的,一个大家公子再加上一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奴才,就想接手这日后天下最顶尖儿的瓷器生意,也不怕撑死了他们。”   “你想如何?”萧三问道。   “我已经托文老板请了文家瓷器的师傅们一聚,并打算再置产业,重新开张,即使是姚氏有了瓷器的方子,没有顶好的手艺人,没有精明的经商头脑,更不懂得创造新瓷器,只知道靠强权蛮横,我倒要看他们日后怎么死。”   萧三道:“可是这世上经商并不单纯是经商,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你可明白?”   “我知道,所以,我有意将这份生意挂靠在旁人名下,自己只余两成。”   萧三皱起眉头,他在沈府这么久,也见过不少珐琅彩,更知道沈凌手里有不少瓷器方子,简直就是个聚宝盆,之前他还一直在想,沈凌怀如此重宝,如孩童抱金于闹市,又不似酒铺有皇商的名义顶着,没人敢藐视皇权,强取豪夺,早晚是要出事的。   当然,他也想过,沈凌背靠穆府,除了朝中高官显贵,普通的世家县令之流是没谁敢打沈凌主意的,而朝中高官显贵,不愿意站队惹事的一贯不爱惹事,最终能招惹到沈凌的,不是他的人便是太子的人,而他不在京城,他的人自顾不暇,哪里分得出精力在‘赚钱’的事情上,所以,有极大可能会是太子的人,他一直没有提醒沈凌也是因此。   沈凌这人,实在是没什么进取心,不乐意参与朝廷争斗,还聪明的很,滑不溜手,他本想着,他不提醒沈凌防备,沈凌早晚是要遇到这么一回,不是姚氏也会是其他人,到时候沈凌便会明白,没有权势他所谓的自在逍遥根本是不存在的,到时候他再出手相助,沈凌必然会乐意向他依附,他不指望沈凌对他忠心耿耿,舍生忘死,沈凌也不是这样的人,他只希望沈凌能在心底偏向于他,为他踏踏实实的出谋划策尽一份力便罢了。   却没想到,沈凌自己已经想好了退路,竟然愿意舍弃八成分股,换取权贵保护,而且,沈凌尚且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打算向谁求助?萧三有不太好的预感,不过话说回来,沈凌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吗?萧三下意识的看向穆五,此人似乎和沈凌关系很好,不知道有没有跟沈凌说起过自己的事情。   穆五见萧三打量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心底暗暗有些防备,怕萧三从他的神色里又看出什么东西来。   沈凌见萧三沉默,自己开口道:“我打算向傅老求助,以八成分股为红利,求傅老庇护。”   萧三猛地站起来,“你得再想想。”正如沈凌所说,沈凌的瓷器铺子日后会是最顶尖儿的瓷器铺子,是明白着的聚宝盆,姚氏发现了想要捏在手里,他也是如此啊!   太子一脉截取救灾款项,导致黎民流离失所,十户九空,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钱,姚氏强权逼迫沈凌卖股,不也是为了钱?想要争那个位置,钱,军队,人,一概不能缺,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凌把这笔生意白送给太子。   沈凌耸耸肩,一脸无辜,“不送不行啊!不然我身后没依仗。”   萧三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自己默默的闭上了嘴,不说隔墙有耳,就在场的,耳朵就够多了。   穆五低着的头微微扯了扯唇角,想笑,没敢笑。沈凌依旧是那个刁钻狡诈的沈凌,没跑…… 第一百零四章   沈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萧三已经想到了,“不如卫将军,卫将军为人正直,又和姚氏是对头,想来是很好的人选。”   沈凌点点头,“说的也有理,我跟卫将军也有些渊源,倒是能搭上他的线,只是,我跟傅老也相识啊!为了保险,不若一人送出去四成,那就真的安然无忧了!”沈凌合掌微笑。   萧三:还是在考虑考虑吧!简直心累……   穆宏远撞了撞韩实的肩膀,韩实回过头看他,穆宏远才低声道:“你听懂了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说的都话里有话似的?”   韩实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好吧!”穆宏远点点头,“至少我觉得好受一些了,原来我还不是最笨的。”他好歹还是能听出这些人话里有话,韩实则是完全没有听懂,智商的优越性果然需要对比才能凸显。   穆宏远说话的声音低,但是沈凌还是听到了,转头看向穆宏远,笑的和善又亲切,“小石头刚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你也能生?”   穆宏远:……   听出来不是好话了,可是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才能明白沈凌话里的深意,穆宏远沉默许久,直到沈凌都已经转过头去,穆宏远终于想明白了,沈凌是想说他竟然跟一个双儿比,双儿好歹还能嫁人生子,靠丈夫养活,自己竟然跟一个双儿比!   穆宏远抬起头来看着沈凌,坚定的道:“我靠我爹养!”可骄傲!   沈凌:……   穆宏远似乎误会了什么,他明明在说一孕傻三年的事情,穆宏远你跟一个刚生产完不久的孕夫比,还要不要脸,为什么会被曲解成他靠他爹养的意思?沈凌转过头去,冷漠……   另一边,萧三不再抓住这件事情不放,而是草草结束了这场对话,他不可能为了钱坦白身份,沈凌也一直装傻,他们根本就谈不到一起去,萧三明白除非他表露身份,否则想要改变沈凌的想法极难,所以也不再做无用功。   沈凌跟穆宏远吃了饭之后也就各自回去休息,卧室内,沈凌伸手将韩实拉坐在床上,“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出去乱跑,按照女子坐月子的说法,你现在连月子都没有做完呢!即使是双儿比女子身体要强悍一些,但是坐月子也没有坏处啊!也能把身体养的更好一些。”   “可是我觉得我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了,而且接生婆都说了我生产很顺利,换做旁人,三四天就可以下床做活了。”韩实认真的道:“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蹦给你看。”   韩实想到就做,直接站起来,披风进屋的时候已经摘下来了,也没有东西碍事,沈凌伸手没有拉住,韩实已经原地蹦了几下,给沈凌证明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凌皱眉紧张的瞅着韩实的下半身,这都不疼吗?即使是孕囊,这么生产了一回,也总得给点休养生息的时间吧!   韩实见沈凌没有说话,以为他没有反应过来,又道:“没看清?我再蹦一次。”   他刚刚试探了一下,身体连坠痛都没有,韩实觉得自己不但可以蹦高,还可以立定跳远,也就朝着空处用力蹦了过去,蹦出了将近一米七远,他没敢真的使全力呢!   沈凌哎了一声连忙站起来,大步跨了几步走到韩实面前,伸手扶住韩实的腰,紧张的道:“疼不疼?难不难受?!你自己身体觉得好就得了,干嘛非得蹦来蹦去的,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韩实见沈凌关心,先是有些开心,可是,沈凌常年关心他,他早就不是刚嫁进沈家的小可怜了,他现在可厉害了,一点也不怕沈凌,韩实抬起头来,“可是,我明明好好的,不想一直在屋里呆着,没事都要待出事来了,要是你,把你关在屋里一直养着,你能受得了吗?”韩实委屈巴巴的。   沈凌有些哑然,韩实竟然还学会告诉别人换位思考,拿他举例子了,沈凌挑挑眉,小石头总是时不时的给他点小意外。   韩实见沈凌不说话,不满的道:“你说呀!要是你,你受得了吗?”   沈凌诚恳的摇摇头,“受不了,那必须受不了,要不是有个媳妇挺着大肚子,我担心他,得时时刻刻的守在他身边,我哪里受得了日日在屋里呆着养着?肯定得出门活动活动的。”   韩实脸一红,他想起之前他快生的时候,那一两个月,沈凌几乎都天天在家陪着他的时候了,韩实呐呐的道:“我也不是说那个……我……”   “好了,知道你好了,想出门就出门吧!但是得先让邢大夫帮你把把脉确认你没事了才成。”   “你也可以把脉!”韩实抬起头来高兴的道,他终于可以解禁出门了。   “我把脉的医术可没有邢大夫好,这种本领是熟能生巧的,邢大夫年岁比我高,经验比我足,我又最不擅长治疗诊治双儿,根本比不了他的。”沈凌诚恳的道。   韩实低下头去,嘟囔道:“才没有,你最厉害了,邢老说过的,他没有你厉害……”   沈凌微笑。   另一边,萧三让穆五去了他客居的小院,穆五站在萧三面前,萧三让了座位,他也没有坐,这次萧三没有强求。   “沈凌知道我的身份吗?他有猜测吗?”萧三直接说出让穆五过来的目的,要穆五解答。   穆五低着头目光略闪了闪,想到之前萧三从他口中得知的沈凌师门的事情,那件事似乎是沈凌的禁区,沈凌是不乐意多提的,但是萧三却十分的好奇,甚至从他口中得知之后还去试探沈凌。   再者,今日沈凌的种种装傻举动,都表明了他不乐意让萧三知道他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也不会装傻的说要给傅老八成分股,任由萧三暗示,最终也只是说让给卫将军四成分股,还不了了之。   还有,若他告诉萧三,沈凌知道他的身份,那沈凌今日种种装傻举动,岂不是在把萧三当猴耍?   穆五道:“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过猜测,他没告诉我。”   萧三没想过穆五会为了沈凌骗他,也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穆五顿了顿,道:“卫将军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成县,将军说他必须在京城,否则,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便会立刻被太子利用,弄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萧三点点头,“我明白。”但是目光却闪了闪,不被人觉察的微微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卫安怎么样了?”   “卫小将军……额……皇子妃他,在别院照顾‘重病’的三皇子,完全无法脱身。”   萧三点点头,心底有些淡淡的失落,虽然明知道小安不可能不顾大局跑过来找他,但是小安真的没有来,他还是有些失望的。他差一点就死了,还失踪了那么久!若是可以自在行事,他多想飞奔回去抱着小安诉苦,倾诉衷肠,若是可以,小安也应该很想来见他,可是,他们都不是那种情感大于理智的人,他们都不可以。   萧三面上丝毫不显,让穆五离开,却觉得满嘴苦涩,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只追求自在逍遥的人啊!   穆五走后,萧三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甚至在院子里的角落里摸出一把锄头来给院子里的菜松松土,沈凌家里没种什么花花草草,净种这些蔬菜果树了,自己院子里就种了些绿油油的,竟然在冬天都能长的菜,说不上来是什么奇怪的品种。   萧三累出一身的汗,终于是扔下锄头,其实,出去见见卫敬派来保护他的人也没什么对吧?说不定小安给他带了什么话呢?总不能因为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忐忑不安的不敢去见卫家来人。   萧三终于平复下来,回屋内取了毛巾擦净手,便出门离开,丫鬟见萧三离开,便进院子打算收拾一下,却见院子里种的麦子被人铲的稀稀拉拉,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哎呀!萧三公子把夫人种的麦子给铲了。”丫鬟惊呼一声,捂住嘴巴。   萧三去了沈府不远的客栈,他一出门便被人跟了上来,等萧三在客栈里定了包间,才有人恭敬的敲门进来。   “参见主子。”来人关好门后立刻跪倒在地。   “京城里什么情况,说说吧!”   “是。”来人站起身来,将京城中陛下病情越发严重,太子监国以来的事情说个清楚。   朝中三皇子一脉如今被打压的厉害,若非陛下虽重病却还脑子清醒,为权衡之策,力保三皇子一脉,只怕此刻早已经损失惨重。又加上陛下担忧太子势大,会强行逼宫,甚至让卫将军携腰牌带护卫守卫左右,这才稳住局势,勉强护住三皇子一脉。   “哼。”萧三冷笑一声,“都到了这时候,自己都病的要死了,还记得权衡之术,当初打压我,如今打压老大,老头子这辈子的心眼儿也真是用到了极致,临死都不安生。”   来人低着头没敢接话,继续道:“卫安将军如今守在别院,防止旁人探查,装成您在别院养病的模样,旁人也探查不出您失踪的证据。”   萧三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点头:“难为他能挡住那么多明里暗里的探查。”   门被敲了敲,萧三没有说话,下属开口问道:“谁?”   “我。”门口的人回答。   “是小王爷。”下属道,三皇子在成县,卫敬当然不可能只派遣小兵来,小王爷便是这次的领头,小王爷自然不能跟跑腿的一样,时刻守在沈府大门外,所以便住在了沈府外的客栈,想来此刻已经接到了消息,来这里相见。   小王爷走进来同样对着萧三下跪行了一礼,“见过主子。”   “段瑞,快起来!”萧三微笑,段家是留在京城的外姓王侯,祖上有开国之功,所以授封王侯,可传三代,段家同样也是他的母家,他的母亲是因父辈功勋得以进宫封妃,而太子的母亲则是被献上去的,只是小家女子,姚氏发达,其实也只是因为自家女子得帝宠而已,并没有什么功绩。   段瑞起身后笑道:“还好我常年在外,即使是离开京城也不惹人起疑,这才能来找你。”   萧三张了张嘴,段瑞已经道:“你想问我那小嫂子是吧?放心,他比卫敬都不差,不必担心。”   萧三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小安厉害,他是想说,小安难道都没有给他传什么口信过来吗?至少安慰他一句,说两句情话什么的,但是想一想,小安似乎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通过下属或者亲眷传情书情话的。   段瑞看着萧三张嘴欲言,最后又默默闭嘴,心中有些好笑,小表哥也只有在遇到卫安的时候才会表现的有些人情味,这是小表哥的福气,也是他的死穴,段瑞叹了口气,突然不想在逗萧三了,取出怀中匕首递给萧三。   “小嫂子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来信,只是让我把这个给你。”   沈凌接过这把十分眼熟的匕首,这是卫安随身携带,作为最后一层防身所用,匕首已经有磨损的痕迹,可见经常被使用。萧三张了张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匕首防身,是让他注意安全,而这把匕首是卫安常用,则是贴身信物。   其他双儿送给夫君的信物都是香囊玉佩诗词之物,只有他的小安向来特立独行,拿匕首当信物,萧三又开心又觉得有些窘,紧紧的攥着匕首,塞进衣袖里,偷偷的用匕首蹭了蹭自己胳膊上的肌肤,冰凉滑腻,仿佛小安的铠甲,让他觉得安心又妥帖。   小安曾说过,我为你打天下,你娶我可好?傻瓜,当然娶你啊当然娶你啊!只娶你一个人啊!萧三矜持的笑着,却依旧像个傻逼。   段瑞默默的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不然等小表哥反应过来,肯定会恼羞成怒的,旁边的下属早就默默的低头看脚尖,嗯,今天的鞋子依旧是那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穆宏远: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不只我一个,挺胸膛。   萧三:我动脑。 第一百零五章   等萧三终于回过神,段瑞才敢抬起头,父亲曾说过,君臣有别,哪怕是关系再好也不能忘了规矩,段瑞一直把这句话刻在脑子里,虽然他偶尔会为了保持亲近的关系而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却绝对不会看或听萧三的任何笑话。   萧三轻咳了一声,“这么说,京城暂时无碍。”   “是。”段瑞道。   萧三想了想,转了几圈,才道:“我先不能回去,既然老头子只有在我看着势弱的时候才肯打压老大,那就好好的让他打压一番才行,我若一回去,只怕卫敬的御前侍卫领衔立刻就会丢掉。”   老头子让卫敬保护他说白了也是看准他此刻不在京城,即使是想逼宫也没有人继承皇位,才安心的用卫敬,若他回去,那么他跟太子便立刻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则有兵权在手,老头子立刻又会回到不偏不倚的状态看他们内斗,好稳固自己的皇位。   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他的势力转向暗处,在表面上做的势弱一些,卫敬身在皇宫,可做的手脚就太多了,平时接触不到御前侍卫,插不进人手也就罢了,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萧三把想法给段瑞说了,段瑞也觉得这个想法是可以的,“只是,安全方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事,做大事哪有完全安然无忧的?之前我差点都死了不也活过来了?”萧三微笑道。“再说了,我相信你。”   段瑞点点头,“段瑞必将誓死保护表哥。”   “嗯。”萧三微微点头。   又过了一日,沈凌跟穆宏远也打算前往怀州考试,沈凌本以为萧三要离开了,结果萧三却说对沈凌家的美酒十分感兴趣,想要去怀州喝个痛快。   沈凌偷偷的看向穆五,三皇子莫非是个傻的?穆府可是太子的人,怀州可是太子的地盘啊!你就这么看着他送上门去?   穆五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根本不是三皇子的心腹,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让人看不出深浅。   沈凌已经托文家购置新的瓷器铺子,自从珐琅彩出世之后,又加上姚氏强势购买文家瓷器,有意在成县大展手脚,成县的其他瓷器铺子也受到了波及,毕竟,谁敢和姚氏抢生意,顿时,各家纷纷卖股,文家稍稍上门商议,便欣然应许。   沈凌的儿子起名叫做文轩,算是萧三帮忙起的,沈凌想着萧三的身份,觉得名字怎么样倒先不提,但万一三皇子上位,人都对自己起名的小孩有一份天然的亲近感,这也是对孩子的一种保障,若是三皇子失败,他不说,三皇子也不会没事提起,谁又能说他儿子的名字是三皇子起的呢?无论如何,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沈凌要去怀州考试,这次也带上了韩实,他们过年都没有回老家,这次儿子出生,又满月了,总得带回去上族谱,给沈氏一族见一见才成,虽然沈凌打心眼里不喜欢氏族这种麻烦,但是,在这个时代里没有氏族是万万不行的,他在氏族里的口碑声望还是要维持,总不能真的不回家,让人觉得他房顶开门六亲不认。   沈凌带上韩实和招福,也是准备等考完试便带着回家。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怀州而去。萧三的仆从并没有加入队伍,而是远远的化作商队跟着,若非沈凌细心,懂些反跟踪的技巧,不然也根本不会发现身后的某支商队竟然是萧三的人,但是沈凌谁也没说,只是心里明白罢了。   一行人到了怀州,沈凌带着萧三住进了自己的小院,再加上仆妇,小院塞得满满当当的,穆宏远想要住下,被沈凌以家里住不下人为理由拒绝。   穆五想让穆宏远回穆家,却被穆宏远强势拒绝。穆宏远冷着脸,“你不必管我,你自回家去,我要住在外面,和其他考生一起,正好研读文章,做做学问。”   “公子要住哪里我管不了,只是,太太和老太太日日念叨公子,还有三公子也很想念您,您即使是不住在家里,也该回去探望。”穆五低头道。   萧三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热闹,这穆二公子似乎和家里嫌隙颇深啊!真的值得好好观察一番。   穆宏远略有些意动,“你放心,我自会回去,等过几日再说吧!”   “公子既已经到了怀州,却又要过几日才回去,只怕会有些不妥。”穆五道。   “你甭管我!”穆宏远不耐烦的甩手道,“老子不回去不行么!”   “行!”穆五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穆宏远冷着脸背过身去。   等穆五离开,沈凌才道:“你不回家,住在哪里?”   “刚刚你是为了把我赶回穆家,现在我不回去了,还不能住在你这里吗?”穆宏远做出委屈的表情,道。   沈凌叹了口气,“除去主卧总共三间厢房,仆妇一间,仆人一间,萧兄一间,你住哪里?”   穆宏远也有些为难,皱起眉头,仆妇仆人总不能塞到一间里,毕竟男女有别,那他只能和萧三挤一挤了,穆宏远转向嗑瓜子看热闹的萧三,“萧兄,我们一间吧!”   “什么?”萧三一愣,整个人都有些懵,即使是他最落魄的时候,那也是在沈府住单间暗室,他从小到大,除了爬床的女人双儿,从没有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过,他拒绝可不可以?   “不好吧……”沈凌知道萧三身份,明白他肯定不乐意,想要说什么,还没等他说完,穆宏远已经自己拍板决定了。   “就这么着了,我跟萧兄也算熟悉,咱们一起秉烛夜谈啊!正好,你我都在备考,夜晚也可以一起研读文章。”   曾经拿考试当理由出现的萧三:……   谁要跟你一起研读文章啊!还他妈秉烛夜谈,老子只跟某位小将军秉烛夜谈好嘛!   “这个……”萧三皱眉思索着怎么拒绝。   穆宏远道:“我睡觉很老实的,你放心,还是你讨厌我?”   如果说讨厌就可以拒绝的话,萧三是想的,但是他不能说,穆宏远看着挺傻的,他还想和他搞好关系,什么时候说不定能用得到,或者能打听到穆府的什么消息,萧三忍了忍,道:“没有啊!住一起呗!听说学堂里住宿的学生,都是住在一起的,没什么的,谁还没上过学跟其他人一起睡过嘛!”萧三默默的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去住宿舍了。   “太好了。”穆宏远高兴的道。   既然两个人已经自己商议好了,沈凌也就不再多话,让仆妇去收拾屋子,招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似乎睡醒了,韩实在屋里哄了哄,却没有哄好,抱着出来找沈凌,沈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萧三已经站起来接了过去,笑眯眯的道:“我来我来,哎呀!招福好乖,好乖,别哭啊!”   沈凌顿住脚步,不再走过去,任由萧三和招福相处,自招福出生之后,萧三抱他的时间甚至比他这个当爹的都多,也是萧三太闲的缘故,再则,萧三见证了招福出生,又看着招福长到现在,还给招福取了大名,自然而然有一种别样的亲近感,萧三看着还是很喜欢招福的。   夜里,怀州城下了一场小雨,乍暖还寒,众人的被子带的都有些薄,沈凌住在主卧,屋子里本就放了冬日的棉被,虽然许久没用,但是拿出来还能盖在被子上,挡一挡寒意,沈凌取了被子重新收拾好床铺,便上了床抱着韩实,韩实将背靠在沈凌胸前,自己将孩子搂的靠近自己一些。   “冷吗?”沈凌问道。   “不冷。”韩实微微摇摇头,屋子里烛火微晃,韩实却没敢闭眼,怕自己睡着了无意中压着熟睡的招福,沈凌也没有闭眼,一方面是白天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睡了好几觉,根本就不困,再者,他觉得此刻气氛很好,外面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屋内被窝里热烘烘的,还有媳妇儿子在,他觉得他能这么抱着韩实直到天荒地老都不会厌烦,想一想很久很久之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日子,沈凌竟有些恍惚不真切的感觉。   厢房内,本就作为客房存在的屋子是没有存放被褥的,萧三裹着外套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穆宏远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只剩下一个脑袋留在外面,期待的看着萧三,“你找到了吗?”   “你自己不会看吗?”萧三眉头皱的紧紧的,不耐烦的道。   穆宏远很好脾气,他觉得他挺理解萧三的心情的,也不跟他计较,“要不算了吧!之前沈凌买下这院子之后就没住多久,本来也没有几床被子,估计还都在他们卧室呢!我们这里肯定是没有的。”   萧三停了下来,“我去敲门要一床被褥。”   “你有伞吗?”穆宏远问道,萧三顿住脚步,“即使是要到了被子,你抱回来也得淋透了,再说,招福估计都睡了,要是吵醒了他,哭闹起来,就真的没法安生了。”   “那怎么办?”萧三无奈道。   “要不我们挤一挤吧!不要总局限于分铺而睡,我们的两条棉被完全可以一起盖,你放心,我是只喜欢女人的那种男人,连双儿都不喜欢,对你绝对没有兴趣的,相信我!”穆宏远真诚的眨眨眼,想要让萧三对他放心,萧三这人看着防备心还挺强的。   为什么他要和一个大男人合被而眠?萧三冷着脸,“我对双儿感兴趣。”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下自己滚去仆人房间睡,到时候你想跟谁抱着睡都没关系,他都不关心,保证人挤人到暖暖和和的,他一点也不羡慕。   “哎呀?”穆宏远眨眨眼,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可是我怕冷,只能给你占便宜了!不过先说好,你抱着我睡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动手动脚,你明白吗?”   “我……”萧三好想骂粗话。   穆宏远将被褥拱开,将萧三的棉被盖在自己的被子上,才对着萧三道:“来吧!上来睡觉吧!不准偷偷摸我屁股,虽然我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你要时刻牢记我是男人不是双儿!”   萧三:……   果然有句脏话还是好想说…… 第一百零六章   外面起风了,空气似乎更冷,萧三抖了抖最终默默的爬上了床铺,将自己塞进被子里,觉得有些憋屈,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萧三背对着穆宏远躺好,缩成一团,穆宏远见状竟有些不忍。   “要不你转过来吧!你这样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可怜。”穆宏远想了想又道:“而且你躲这么远,把被子扯开的缝太大了,灌风。”   萧三默默翻身躺平,继续想媳妇,被子终于不漏风了,穆宏远也感觉到了些困意,舒舒服服的扭动了几下准备闭眼休息。   “你怎么不回家?”萧三装似随口的问道,“若是你回家了,这两条被子都是我的了。”   穆宏远睁开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萧三的意思,他真的挺明白萧三的心情的,也有些同情,若非他强住进来,萧三今晚虽然不会太暖和,但也不至于这么憋屈这么惨,他看出来了,萧三这人似乎不太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特别的防备旁人,更不适应和旁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更不要说现在他们俩还被迫合盖棉被了。   “啊,这个啊!”穆宏远眨眨眼,“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挺不喜欢家里的做派的,就不想回家。”   出事?什么事情?萧三暗暗想着,穆宏远已经又开口了,“而且,我跟沈凌挺合的,我就来找他了。”   萧三又想到沈凌的事情,其实他看得出来,沈凌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基本全靠穆府在后面,让沈凌狐假虎威,而穆府之中又似乎只有穆宏远对沈凌真心真意,穆五是奴仆,直接被萧三无视了。   “你跟沈凌关系好像很好?”   “嗯,好兄弟。”   “好兄弟?什么好兄弟,呵……你就不怕他利用你吗?若非有你,沈凌不会有今天,但是他对你的态度却不太好。”简直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客气。萧三缓缓的道,语调很是平和,仿佛只是在随口闲聊。   “利用啊!利用就利用呗,能帮他我高兴,他是我兄弟,若我出事,他也肯定会帮我的,至于态度,沈凌这人就是坏脾气,别看对旁人喜笑颜开温和有礼的,那都是装的,他对谁越客气,他其实也就越不在乎谁,真正的好朋友就该是这样,该打打该闹闹,要那么客气干嘛?”穆宏远打了个哈切。   是吗?萧三愣了愣,他记忆里几乎没谁敢对着他做到该打打该闹闹,即使是再好的朋友,如段瑞等人,绝大多数时候对他也是尊敬有礼的,只是偶尔会跳脱些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便已经觉得彼此关系很好了,是可以放下身份相交的好友。   “穆兄啊!”萧三低声道。   “啊?”穆宏远强迫自己睁开眼,看着床幔。   “若你是我兄弟,你当真能放下身份成见相交?就算我利用你,你也不会生气的吗?”   穆宏远这次难得的沉默,萧三反倒有些疑惑,他以为穆宏远会理所当然的说他当然会,他觉得穆宏远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为什么?”萧三有些急躁,沈凌利用他就可以,穆宏远也可以放下身份和他相交,成为好友,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我觉得吧!你跟沈凌不一样,沈凌心思虽深,但是旁人对他好他也会真的对旁人好,比如韩实,比如我,但你好像不一样。”穆宏远没有说哪里不一样,但是萧三却明白的很,他知道穆宏远未尽的话,却又无法反驳。   穆宏远闭眼睡觉,留萧三一个人默默想着他的话,又默默的生闷气。   次日,沈凌便打发了仆人去买被褥,最近竟有些倒春寒的意味了,家里棉被实在不够。穆宏远收拾好了报考所需的东西,便去找沈凌一起去县衙报名,萧三竟然也跟了上来,沈凌惊奇的道:“萧兄,也要报考?”   “当然!”萧三点点头。   沈凌顿了顿,觉得三皇子可能不太懂民间报考的规矩,也就道:“报考需要提供户籍还有童生的证明才行,还得是本地人。”   “对啊!”萧三继续点头,段瑞都已经帮他解决了,还真以为怀州城出了个太子一脉的府台,这怀州就真的归太子了?开玩笑,看事情千万不能那么片面,笼统,一郡之地,龙蛇混杂,岂是一两个在高位的人能完全掌控的。   沈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说的已经十分明白了,穆宏远反倒不解了,“萧兄不是你远房亲戚,本就是怀州人吗?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穆宏远虽然不算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但绝对也不是傻子,隐约之中还是能模模糊糊的发现很多事情,而且,沈凌此刻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了,就差明白着告诉他,萧三不是沈凌亲戚,也不是怀州人了。   “萧公子不是你亲戚?”穆宏远顿了顿。   沈凌转头看向穆宏远,他不止一次想告诉穆宏远距离萧三远点了,没事别凑过去逗一逗,还跟他抢菜抢座位抢马车,甚至还抢床铺,这要是被记仇了可怎么得了,沈凌道:“啊?哦,萧公子是我的病人,在我家暂住,所以找了个由头而已。”   萧三点点头,看向穆宏远。   穆宏远瞬间了然,“原来如此,竟然瞒我这么久,我还以为萧三是你亲戚呢!这有什么好瞒着的,你们两个真是的。”穆宏远随意的轻笑了下,便扔在脑后。   沈凌无语的看着穆宏远,你真的不要再思考一下更深层次的含义了吗?就这么随便丢开了就?!   萧三笑着拍了拍沈凌的肩膀,沈凌回过头道:“这一路,跟我们同行的商队挺多的啊!”   萧三点点头,“是挺多的,真巧。”   三人结伴去了报名的县衙,等穆宏远报上大名籍贯,负责记录的学官便恭敬的对着穆宏远行了一礼,“原来是二公子,失敬。”   “失什么敬啊!”穆宏远随手摆了摆,笑道:“我都快成这里的常客了,年年考试,年年落地,搞不好今年还得落地。”   “二公子天资聪颖,想来只是前几年运气不好而已,想必今科必然是能高中的。”学官轻笑道。   “借你吉言了,反正我也听过不少次了。”穆宏远拱拱手,这才离开。   身后排队的其他学子脸色才好看一些,连府台大人的公子都落地多次,看起来他们怀州的科考还是很公平,没什么猫腻的。   沈凌报了名也走了出去,穆宏远站在墙角处等着,见沈凌过来,才嘟囔了一句,“年年见着我都这么一句,害得我年年也都得重复一遍我落地多次,免得身后那群人把我吃了。”   沈凌轻笑,不接话,若是穆宏远不强调这一点,只怕其他听到的学子会下意识的觉得穆宏远肯定能走后门成为秀才,会对穆宏远产生仇视心态,哪里知道他早已经考了好几次,且次次落地。   萧三报了名也走过来,沈凌看着萧三拿到的木牌,没有说什么,只是略略沉思了下,怀州城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啊!难怪这位主儿敢来怀州。   “走吧!”萧三笑道。   两人点点头,朝着县衙大门而去。   “二哥。”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年轻男子笑着朝着三人走过来,“刚刚远远的我就看着像你,原来真的是二哥。”   沈凌皱了下眉头,认了认才敢确定这是沈三,小孩子长得快,一年不见再加上气质变化,沈凌又许久没想起沈家人来,竟然都快忘了他的长相,“三弟。”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凌也跟着笑了笑。   “三弟也来报考吗?好!那就不打扰了。”沈凌点点头,就要离开,也不打算给沈三介绍身边的人。   “我已经报考过了。”沈三主动的靠近了过来,沈凌只得顿住脚步,沈三才对着沈凌身边的两人拱手道:“穆公子,这位公子好。”   “你认识我?”穆宏远指了指自己,笑道。   “刚刚学官跟穆公子的对话,我无意中听到。”沈三道。   穆宏远点点头,揉揉鼻子,“哦,没事。这位是萧三,萧公子,想来你就是沈凌的三弟吧?我听沈凌提起过你,说你学业不错。”   沈三笑了起来,“是吗?哪有二哥说的那么好,只是平平而已。”   沈凌从不记得他告诉过沈家人他在外面叫做沈凌,沈三适应的到很好,穆宏远一说沈凌,他就直接对号入座,连解释都不用他解释一下。   穆宏远也没怎么听沈凌说过沈家人,沈凌是最不乐意说家人的了,他偶尔跟沈凌聊起过,沈凌也只是随口略提了提家里几口人,做什么营生的,便不再多说了,他也只是知道沈家老三是上学的,学业不错什么的都是他自己现编的,反正,夸赞上学的人说他学业不错,总是没问题的。   沈凌三人都不说话,沈三也就自己开口道:“二哥,一别将近一年,你连过年都没有回去,爹娘很想念你,不如等考完试,一同回家里一趟吧!”   沈凌点点头,“正打算如此呢!也不是我不愿意回家,只是在外面事务繁多,你嫂子又怀孕生子,刚好赶到年关,没有办法,实在抽不开身,如今你侄子也满月了,正打算带着回去上族谱呢!”   沈三点点头,“正该如此,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侄子,二哥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在洪文客栈,二哥也住客栈吗?我改日去拜访一下?”   萧三朝着穆宏远挑挑眉,这是亲兄弟?连沈凌在怀州有家有院都不知道?穆宏远微微摇头,他什么都不清楚。   沈凌道:“我在怀州有处小院,住在家里。”   “这样也好,不知住址在哪里?我也好去拜访。”   沈凌不愿将地址告诉沈三,但是却也无法拒绝,毕竟名义上是血脉至亲,沈三好声好气的询问他住址,他总不能找理由不说,反正他过些日子也要回沈庄,在之后就回成县了,不怕他来拜访,也就告诉了沈三住址。   沈三这才点点头道:“那我改日去看小侄子,对了,我这次考试,娘也陪着我过来了,也住在客栈里,她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有孙子了,一定很开心,二哥,明日我带娘去你那里看你吧!”   “好。”沈凌只得点点头。   等沈三离开之后,沈凌揉揉眉心,觉得有些烦闷。 第一百零七章   “你跟家里人关系不好?”萧三淡淡的问道,但是沈凌抬头就看到他神情里隐藏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好奇和一分原来你我一样的意味。   穆宏远也深有同感,看着沈凌,满脸的好奇。   沈凌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之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快死的时候被家里人分出去了,后来我自己争命活了下来,跟家里人也淡了,就当是普通亲戚走动。”   萧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穆宏远反倒不解起来,“你快死了为什么会被分出去?如果快死了,难道不更应该落叶归根吗?”   沈凌想了想,道:“我们老家那里有个规矩,只有成家立业的人,去世之后才不算夭折,才有资格入祖坟受香火,所以我家给我娶了小石头,便把我分出去了。”沈凌不想多提那些往事,只是粗略说了说。   穆宏远点点头,虽然还是不解,但是沈凌看着很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的样子,也就打住。   次日穆宏远回了穆府,说是去看望下家人便回,但是沈凌却觉得他回不来了,不说穆府台,就是穆老太太和穆太太,就不会让穆宏远有家不回,住在外面。   萧三见穆宏远出门,才松了口气似的喃喃道:“终于清静了。”   沈凌回头补了一句,“他下午还回来呢!”他知道穆家的情况,猜测穆宏远回不来,可是萧三应该不清楚啊!他说这话的意思,实际上也有些试探的意味,他想知道三皇子在怀州的势力到底有多大,能打听到多少事情,能不能和穆府台分庭抗礼。   若是可以,那这位三皇子倒是真的有趣了,竟然能在太子的地盘插下那么多暗子,如果怀州有这么大的势力,那是不是说太子的其他地盘也同样有这么多暗子?   萧三对着沈凌翻了个白眼,“家里有两个女人在,回得来才怪。”萧三站起身进了房间,屋子终于属于他一个人了,真好。   知道穆家两个女主人都特别疼爱穆宏远,这暗子绝对不单单是一般的小书吏啊!沈凌暗暗想到。   没等多久,沈三便带着沈母上门,他昨日便说了要带沈母来这里拜访,沈凌也早等着他呢!   “娘,三弟。”沈凌笑着迎到门口,萧三身份虽高,可是这层窗户纸到底没有捅破,家里有人来,总得出来见一见,便陪着沈凌一起迎接。   “沈伯母,沈小兄弟。”萧三微微颔首。   “萧公子好。”沈三对着萧三微微颔首行礼,又打量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却没有找到,才收回目光。   沈母抬眼就看到了沈凌的院落,道:“这得多少钱啊!怀州城里寸土寸金,你那点银子买了那么多地也就罢了,怎么还买这么好的院落,稍微在城墙脚下租一个不就完了,何必浪费这么多银钱?”   “没事,娘,是穆公子帮我寻的,便宜的很。”沈凌不想让沈家知道他的身家,干脆推到穆宏远身上。   “他倒是对你真好,这都一年了,你们倒是越发亲近了。”   “是啊!穆公子人不错。”沈凌点点头。   院子里,沈凌已经打发出去两个仆人,让他们去酒铺帮一天忙,今天不必回来了,却留了一男一女两个仆从服侍韩实,照顾灶房,待沈母见着沈凌的两个仆从,沈凌便连忙解释道:“韩实生产,我们年轻什么都不懂,便请了人来照看。”   沈母若有所思,“你倒是真的发达了,也不知是做了些什么营生。”   沈凌没有接话,带着两人去了堂屋,便要仆从摆饭,韩实抱着招福慢吞吞的朝着这边走过来,韩实这么些年最怕的人一是他娘家嫂子,再者就是这位婆婆了,可以说他吃过的苦,大都是在这两个人手里吃的,即使是如今不同以往,但是骨子里的恐惧还是难以散去。   “见过……见过娘。”韩实颤抖的朝着沈母行了一礼,整个人看着像个鹌鹑一般,抱着孩子缩成一团。   沈凌眉头紧皱,他知道韩实怕他这个便宜娘,却不知竟怕到了这种地步。   “嗯,孩子呢,抱过来看看。”沈母抬头道,这才看到韩实身上的衣衫,虽然韩实已经刻意换过了,但是却依旧是没有任何补丁的好布料,看着就光滑,跟绸缎一般。   沈母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看沈三身上的衣服,家里的银子不多了,剩下的都要留着给沈三上京考试用,搞不好以后还要各种打点,虽然家里还有那么几百两银子,可是,也经不住怎么花,所以沈家现在是越发的不如以前了。   沈母咳嗽了两下,也没有接过韩实递过来的招福,韩实见沈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接着招福,便收回手来,站在一旁。   “沈二啊!我看你日子是越发好过了,如今儿子也有了,这是你的福气,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知道吗?”   “是,娘。”沈凌淡淡的回答。   “唉,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也不想管老爹老娘了,一出门就是一年不归,连个信儿都不往回传,这不是挖为娘的心的么。”沈母拍着自己的胸口。   沈凌也不上去阻拦,只是淡淡的道:“只不过是事情太多了,也一时之间没有找到送信的人选,所以才一直没有去信,而且,这不是回来了吗?正打算带着韩实回家看望您老人家呢!”   “看不看我的,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在意,也不指望你们什么,左不过也就是想着你们兄弟和睦,互帮互助,好好过日子罢了。”   沈凌道:“娘你说的有理。”   “对了,沈二啊!等这次考试结束,你弟弟上了榜,接着就要去考举人了,你也知道,咱家没有多少钱,如今你也发达了,到时候你弟弟的盘缠,你还得出一些的,毕竟,若是你弟弟当了官,也是咱们一家子的荣耀。”   “好,等三弟考举人,我愿出十两银子给三弟作为盘缠。”沈凌抬起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情。   沈三对着沈凌拱拱手,“多谢二哥。”   沈凌觉得,沈三这一年变化挺大的,他还以为沈三再见他肯定视若仇敌,结果,沈三竟仿佛没事人一样,亲亲热热的叫着二哥,以前都没怎么听过这么亲热的称呼,因为穆宏远吗?可是沈三也该听到,穆宏远自己都不能考过秀才,自然也不能帮他。   反正,小钱他可以出,只要不时时在他面前晃荡,惹人厌烦,他可以接受,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不会做。   堂屋摆了饭,也只是一般的鸡鸭鱼肉,并没有什么珍馐美味,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已经是上好的招待客人的饭菜了,沈母果然没有计较,而且,由于只出不进,沈家如今越发的节俭,已经许久不见荤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沈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挑的出刺,一抹嘴便开吃。   萧三原本还想动动筷子,却被沈母的吃相倒了胃口,最后也只是默默的吃米饭。   韩实小鹌鹑一样捧着米饭默默吃着,沈凌心疼的时不时的夹几筷子菜放到韩实碗里,沈母见韩实竟然上桌,而沈凌又把肉菜夹到韩实碗里,顿时有些不满起来,“沈二啊!媳妇难道不应该在灶上吃饭的吗?怎么能上桌呢?而且是和小叔婆婆客人一起吃饭。”   韩实许久没有立规矩,都已经快忘了曾经在沈家的规矩,闻言下意识的站起来就要往厨房走,沈凌拉了一把,顿了顿,想了一下才道:“那你去厨房吃吧!让下人再给你熬点粥。”   厨房里藏了不少好东西,鸡鸭鱼肉在沈凌看来才不是什么好的,去厨房韩实还能吃的自在一些,也不跟沈母计较。   萧三抬眼看了下沈凌,他可知道厨房里有好东西,沈凌还高价买了些海货放着呢!他也想去厨房,至少不用在这里倒胃口吃米粒了,但是他没理由去啊!萧三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继续坐在这里数米粒。   沈母终于吃完了饭,抹了抹嘴放下碗筷,夸赞道:“好吃,好久没吃这么好的饭菜了,以前还能常吃肉菜,如今,唉……沈二啊!你可不知道家里什么样子了,你娘的日子过得苦啊!你妹妹去年也定亲了,一大笔的嫁妆要往外出,压箱底的银子都没有几两,为娘看着心疼啊!原本还指望着你们几个哥哥帮衬下,可是,老大你也知道,好吃懒做的,再者就是你,老三自己还没学成,哪里有那个银钱,最后还得指着你。”   沈凌道:“不是说已经订好亲了吗?想来聘礼也收到了吧?这样,不如把妹妹的聘礼全部给妹妹陪嫁过去,我再送一些东西,垫二十两银子,算送妹妹出嫁,可好?”   女孩家在这个世道一贯辛苦,沈凌虽然对自己那个便宜妹子连印象都没有多少,但是几十两银子还是舍得出的,但是他不乐意被沈母算计着,这一条条的开口,他要事事都让沈母如愿以偿,那就没个头了。   索性让沈家把聘礼返还回去,给便宜妹子做嫁妆,那他再出来多垫一点钱,顺序一定不能搞错,这样沈家既失了聘礼,还拿不到他的银子,这样才对。   沈母果然噎了一下,“哪有人把聘礼都返还回去的,聘礼就是给娘家人的,我养活这么大的闺女,合着连聘礼都见不着一文?!”   沈凌皱起眉头,“娘你不是心疼妹妹吗!我这是替你心疼啊!女儿家嫁妆多了,以后在婆家才有底气,不是吗?”   “那不是指望你们几个哥哥吗!算计什么聘礼。”沈母不满意的道。   沈凌笑了,“娘,我原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看起来,除了三弟,你谁也不喜欢。”   沈母顿时急了起来,“你这话怎么说的,你们都是我生出来的,我谁不疼着?!”   沈凌就是故意惹急对方的,没事跑过来装什么亲近的一家人,连饭都吃了都没想着抱一抱招福,给招福带见面礼,净想着来这里赚钱了,不气走一次,下次还上门怎么办? 第一百零八章   沈凌揉揉眉头,不走心的道:“娘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至少你还疼老大不是吗?你也说了,他好吃懒做的,都这样你也没把他几吊钱分出去,确实是真心疼的。”   沈母恼怒不已,仿佛被人戳了死穴般脸色涨红,且不说到哪里都没有把长房分出去的道理,再说,家里老头年纪大了,只剩下老大一个劳力,分出去了,谁来做活。   沈凌也知道,所以才故意刺她,他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可却也跟人闲聊知道些原主的事情,沈家的活基本上都是老大和老二在做,当然老二做的最多,如今没了他就算了,再没了老大,沈家的农活难道要给老爷子跟沈三做么?开玩笑……   “二哥,你别多心,不过是说小妹的婚事,怎么扯出这么许多来?娘不是不疼小妹,她谁都是疼的,只是咱们那里就没谁家是把聘礼全部返还的,所以娘才觉得如此,并没不疼妹妹,娘还给妹妹备了五两银子的压箱底呢?再有二哥的二十两,妹妹想来能过的不错了。”   沈凌突然转头看向沈三,一言不发。   萧三默默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走了。”   “萧公子慢走。”沈三道。   萧三很端的住的点点头,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他要去看看韩实在吃什么,自己去分一份儿。   “罢了,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提,只是,妹子竟只有五两银子的压箱底么?老三,你这出门一趟,仅算住客栈的花费,也不止二两银子吧?再加上出门和文人聚会,和学子交往,没个十两银子打的住?女子不能出门工作赚钱,娘家给的陪嫁便是一辈子的私产,你出来考试一趟便能花掉十两纹银,却不舍得给亲妹妹多一点压箱底的银钱防身?”   沈凌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沈三啊沈三,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沈三被沈凌一下子训蒙了,明明沈凌之前看着还挺和善,他以为彼此不提,之前的龌龊也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却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沈二此人,果然给不得一点颜面,沈三脸色冷了下来。   沈母已经不乐意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三儿考试那是大事,是能光宗耀祖的,多少银子都该花,再说了,住宿,结交友人,哪一样省得下来?用你在这里刺三儿的心,你还是他亲哥哥呢!”   “不不!担不起担不起!”沈凌连忙摆手,“看他对亲妹妹都是如此,我这个不亲不近的二哥算什么。”   “二哥,你又何必如此,我自然也是疼爱妹妹的,只是家里的钱还得放在大事上……”   “家里还有钱呢?哪儿来那么多钱?”沈凌打断沈三的话,微笑道。   他其实好奇很久了,沈父出身农家,祖辈也都是在沈庄讨生活,这些年也没见沈家做什么能赚钱的生意,也都是和普通庄稼人一般,种地讨生活而已,田地虽然略有几亩,但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也就不多了,根本不该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竟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一般略富裕的农户,家里的孩子才能略识几个字,却也没有上完私塾的,学费毕竟太贵,只有小地主家的小孩,才有可能节俭着走到秀才这一步,沈家哪里来的钱,竟然能和小地主相提并论,而且沈三绝非自学成才,而是踏踏实实的从私塾到学堂,一步不落的,这其中的花费,绝非一般农户可以承担得起。   沈三哑然片刻,他也不是很清楚,沈三道:“反正是家里的钱,你不必多心。”   “对,我是没什么好多心的,家都分了,剩下的多或者少,都跟我没关系了,是你和大哥四弟的。”沈凌微笑。   沈母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拍着桌子就站起来大声骂街,整张脸涨得通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有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家里的钱来历不明么?!沈二,你别忘了你自己也姓沈!”   沈凌抬头,这一番被刺到痛处的表现是什么意思?看起来沈家的钱真的有些来历不明。   连他一个来这处世界不久的外人都能看出沈家的不对劲,难道沈三看不出来吗?沈凌看向沈三,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三沉吟片刻,道:“二哥,你别多心,娘就是这样,家里的钱我隐约记得听爹说过,他说是当年逃荒的时候他救了一位贵人,贵人给他的报答,所以咱们家才撑到现在,至于现在,也是真的没了,毕竟都已经十多年了。”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好奇。”沈凌随便的道。   沈母看起来憋了一肚子火,还想骂什么,被沈三拉了拉,才停了下来,怒气冲冲的坐下,沈三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即使是分家了,也该守望相助,二哥你说对吧?”   沈凌略略点头,不说话。   “也正因为是一家人,咱们都是自己人,所以娘说话才直白了些,这也是娘对你亲近的意思。”沈三道,沈凌没有说话,“我跟娘今日来,也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既然见着了,那我们也没什事情,等考完试,回了沈庄再说吧!”   “好吧!慢走。”沈凌站起身送客。   沈三顿了顿,站起身来,沈母似乎有些不乐意,刚刚沈三的话特别得她的心,她对着沈凌态度不好那叫直白,那是她当沈凌是自家人的意思,否则,谁对着外人这般态度,还不是因为沈凌是她儿子?   也正因为是她儿子,那她在这里住几天,吃几日好饭好菜,也让仆人伺候几日,想来也是没什么的,即使不是长子,沈凌那也是她儿子,当娘的住在儿子家,任谁也说不出不是。   沈母不起身,对着沈凌冷淡的道:“我在你这里住几日吧!你给我腾个房间,你媳妇生了,你们这里连个老人儿都没有,我帮你盯几日,别犯了什么忌讳。”   沈凌道:“娘啊!我也把你当我自家人啊!您别怪我说话直白,您自己出门看看,一共四个卧室,男仆一间,女仆一间,我跟韩实还有招福一间,客人一间,您住哪里?上房梁?”   沈母顿时又是一怒,就是不想让她住是吧?   “那你让仆人挤一挤。”   “男仆女仆哪能住一起,又不是夫妻?”沈凌摊手。   “你那客人,也不知哪里来的,你让他出去住几天客栈。”   “娘啊!咱们自家人挤一挤也就罢了,谁家赶客人,萧公子可是穆府台的朋友。”   沈母一愣,气场顿时泄了,沈三一直没说话,听到萧三身份不凡,才连忙道:“娘,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怎么倒要住在二哥这里?”   沈母气势更弱,她也就是想享几天清福而已,再说了,客栈虽好,呆久了也无趣,甚至没有自己家舒坦,且花费如此贵,搞得她睡不安枕食不下咽的,哪有在沈凌家白吃白喝来的自在。   “那,那就不住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沈母服软道。   沈三这才看向沈凌,“那我跟娘就告辞了,二哥留步。”   “慢走。”沈凌点点头,等送了沈三和沈母离开,萧三才端着米粥从厨房里出来,“走了?”   “你还没吃完?刚刚不是饱了吗?”沈凌道。   萧三想了想,虽然沈凌看着和他娘关系挺不好的,但是他一个外人还是别说人家亲娘的坏话了,也不提自己在饭桌上倒足了胃口,只是道:“我还以为韩实在厨房里吃什么好吃的,所以才来看看。”   沈凌点点头,没有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萧三反倒端着饭碗凑过来道:“你那兄弟可不像个善茬,不过你也够绝的啊!”   亲兄弟之间打生打死的多了,萧三觉得沈凌和他差不多,所以也不避讳这个,时人都说不能不敬父母,却没有人说不能打兄弟的,毕竟,这年头兄弟不和的人太多。   “我绝?绝情?”沈凌指指自己。   “嗯,几十两银子够你一坛酒钱的吗?何必……”萧三轻笑了下,觉得沈凌为了这点银子,还不够费那个心思的呢!   沈凌叹了口气,“你不懂,我下面不但有三弟要科考,小妹要嫁人,还有小弟没娶亲,三弟没找到大户人家的闺女下聘呢!桩桩件件的事情,要是我刹不住话头,事事都顺着他们,能被坑到死。”   萧三点点头,有些懂了。   沈凌轻笑了下,“而且,你真以为我那三弟是来看招福的?他是来找穆宏远的,所以我今天才鼓动穆宏远回家看家人,免得跟沈三撞上,被他扯住话头,非要相交不可。”   萧三了然的点点头,“难怪你一早就提醒穆宏远该回家去看看了。”   “心烦,沈三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知道他以前,就是个傲气的小屁孩,现在,倒是有些心机了啊!果然挫折使人进步。”沈凌感慨道。   “啊?什么进步?”   “没事。”沈凌摇摇头。 第一百零九章   穆宏远果然没能回来,只是让穆五带了口信回来说是考场见,沈凌和萧三彼此看了看,都忍不住轻笑出声,穆五点点头,“这是被老太太删减之后的话,公子的原话是,快点来救我,不然就只能考场上见最后一面了。”   沈凌诚恳的道:“回去转告穆公子,我会好好珍惜在考场上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的。”   穆五面无表情,萧三已经笑出了声,穆五道:“老太太还让我带话,说多谢沈公子照顾二公子,等考试结束,要请沈公子前往穆府一叙。”   “我就不去了吧!”沈凌笑道,他觉得穆府台此刻对他的感觉可能有些复杂,穆府未必有之前那么好客,到时候出了点什么意外被留客就不好了。“我考完试要直接回家乡,给招福上户籍。”   穆五点点头,“我回去转告老太太。”   沈凌点点头,送穆五离开。   一转眼便到了考试前夕,萧三也有模有样的抱着书本苦读,倒真像是一副要刻苦读书的模样,外面相邻的人家日日听着沈凌和萧三的读书声,也都知道这里住了两个将要考试的学子,并没有人对萧三的身份产生疑惑。   考试之日,考场外,沈凌一手掂着竹筐,一手拿着通行木牌,萧三站在他的身边,朝着远方张望,有印着穆府字样的马车前来,萧三才推了推沈凌,“来了来了。”   沈凌抬起头,看着马车停在考场外,穆宏远抱着竹筐从马车上下来,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锦缎衣袍,腰带玉佩香囊,头发用玉冠束着,发丝平顺的散在背后,十分整洁利索,看着便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完全不同于之前在沈凌这里,每天邋里邋遢,能怎么简单收拾自己便怎么简单的模样。   “哎呦,人模人样。”萧三走过去感慨道。   “久等了,家里嘱咐的话太多,耽搁了。”穆宏远道。   “没事,知道你是宝贝蛋子,谁敢嫌你慢。”沈凌笑道,三人便一同进入考场,让官差搜身检查,虽然考试难以坐在一起,但是却可以一同进去,也好清楚彼此都在哪些考场。   沈凌没有发现,萧三却在进入考场前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对上沈三的目光,他身有武功,自然比沈凌等人敏锐一些,早就发现有人在打量他们,沈三见萧三突然回头,却也没有惊吓的模样,而是对着萧三微微颔首一笑,仿佛他们只是无意中目光对视。   萧三回头揉了揉鼻子,沈凌的这个弟弟,倒是沉得住气,不凡啊!   等沈凌等人进去片刻,沈三才拿着自己的东西走进考场,面上波澜不惊,这一年来他几乎受尽了心理煎熬,从最初的绝望愤恨到平淡麻木,他看透了许多以前从不明白也从不去想的事情,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已经能沉的下来,且更加坚定,却也更加冷心冷清,氏族算什么,他若没有科举的希望,族人只怕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家人又是什么,他跟沈凌跟妹妹都是一母所生,为何母亲父亲却偏心他,无视其他兄弟姐妹?沈凌分家不过区区十多两银子打发,妹妹出嫁也是如此,明明家中尚有几百两,甚至曾经上千过,为何父母亲从未想过给其他兄弟姐妹多留点钱财,只肯把钱花在他的身上?   沈三带着微笑走进考场大门,因为他能科举啊!他有考中的希望啊!只有他考中了,族人才有机会鸡犬升天,父母才能一跃成为官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所以沈三这个人无需做其他的事情,他只需把一件事情做好,考中,考取好名次!只有科举的沈三才是沈三,否则,沈三将一无所有。   沈三目光坚定,看着考场的门牌号,此科,必中!   沈凌等人各自找到自己的座位考试,等到考试结束,沈凌交了卷子有些晕乎乎的走出考场,头疼,满脑子现在还是之乎者也,萧三悠闲的走出来,看着虽然也狼狈了些,却并没有他这么精神不济,沈凌奇怪道:“卷子很容易?”   “没有啊!我肯定没中。”萧三随意的道。   沈凌过度使用的大脑转了几个圈才明白过来,萧三本就不应该考中,考中才是麻烦呢!也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穆宏远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出来,见着沈凌两人便哀嚎一声扑了上来,“沈兄啊!我又落榜了!”   这位似乎很有自知之明,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略略思索,他这次不知道怎么样,感觉能过又好像过不了的样子,反正他已经尽力了,沈凌也就不再想这件事,穆府的马车已经来接穆宏远,沈凌两人送穆宏远上了马车,也就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韩实见着沈凌上车,仰头便是一笑,脸颊的酒窝顿时显现出来,若非还有外人在,沈凌真的想伸手去戳一戳。   回家休息了一日,穆宏远已经精神抖擞的带着小妾出门游玩,还叫上了他们,沈凌带着韩实跟着一起去了郊外,此刻正是春暖花开,踏春的好时候。   情夫人穿着粉嫩的衣裙,聘聘婷婷的走在花间,看着便是一幅美景。   沈凌不爱慕女子,只爱男子,即使是情夫人美若仙子他也只是当景色看,沈凌四人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沈凌家的酒,随意的闲聊着。   “你看着心情很好?难道回去一对答案,发现自己竟然考的不错,有望考过不成?”萧三奇道,之前穆宏远还一副今科没中,要死要活的模样,这恢复的也太快了些。   穆宏远随意的一摆手,“正因为回去一对答案,发现错的更多了,所以才自暴自弃,出门散心,你们是不是朋友,我没考中就不能陪陪我吗?”   萧三抱胸低头道:“但是我们很紧张,你没考中估计是必然了,但是沈兄和我还在等张榜啊!我们现在心情很急躁,根本没什么心情出来踏青,若非你相邀,我跟沈凌才不会出来。”   沈凌正打量着情夫人弯腰摘花的美景,闻言转头愣了一下,“你们说什么?”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韩实伸手在沈凌腰间捏了一把,沈凌连忙扬起笑脸,对着韩实笑道:“那边的花不错,咱们一会儿去摘花。”   韩实愣了下,难道沈凌刚刚不是在看情夫人吗?可是自己还掐他,韩实顿时愧疚起来,低着头对手指,都怪自己手太快。   沈凌见韩实突然沉闷起来,似乎不开心,还以为他呆的无聊了,顿时抬起头看向穆宏远,“你三弟怎么没出来?你也知道自从尚贤的事情之后,我跟小石头现在不好上你家门,小石头还挺想三公子的,你今日出门踏青,也不带上他?!”   穆宏远闻言也就把考试的事情抛在脑后,“在家学管家呢!快要嫁人了都,哪能再出来玩?”   穆宏远想起穆鸿锦要嫁人的事情,顿时又是一阵叹气,“这要是嫁出去,以后想见就难了,怎么就不能是个男孩呢?”穆宏远无奈。   沈凌想起穆五这段时间的落寞,顿时愣了片刻,“你,三弟喜欢他未婚夫吗?”沈凌试探着问道。   “你开玩笑,他夫家是京城的,我们远在怀州,他们哪里见过?更谈什么喜欢,不过我弟弟这么好,对方不会不喜欢的,而且,大哥也在京城,会照应他的。”   沈凌没有再询问,穆宏远已经招手让情夫人过去歇一会儿,穆宏远也许不是什么忠贞不二的人,甚至有些贪花好色,但是他也是真的对自己的女人好。   情夫人深知这一点,所以无论何时,无论各地,她从来都是一副美美的模样,情夫人见穆宏远叫她,顿时掂起裙角,轻移莲步朝着凉亭过来。   沈凌刚刚因为看情夫人被韩实捏了一把,不敢再和情夫人呆在同一处,免得韩实打翻醋坛子,便拉着他要去摘花。   韩实见沈凌根本不留下与情夫人在一处,更觉得刚刚自己误会了沈凌,更加愧疚想要补偿沈凌了,那,回去就给沈凌做好吃的吧!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韩实咬着唇想到,默默的高估着自己的厨艺,在脑海中翻滚着菜谱。   穆宏远见沈凌两人离开要去摘花,顿时也有些意动,其他的花草还未长成,不过一般,但是桃花却开的很艳,正是最好的时候,他去摘了花给情儿簪花也是一件美事。这么想着,穆宏远也站起身来去摘花。   情夫人刚到凉亭,穆宏远就跟情夫人说了自己去给她摘桃花,也便离开凉亭。情夫人愣了愣,坐在穆宏远刚刚的座位上。   萧三抿了一口酒水,道:“夫人的玉佩倒是不错。”刚刚情夫人走过来,大腿在衣裙中摆动,撞的玉佩不停的摇晃,他想当做没看到都不成,却不想竟有意外之喜。   “额?”情夫人微愣,漂亮的眼睛看向萧三,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轻笑抿唇,“不像是妾室所佩戴的对吧?公子见笑了,这是我义母遗物,禀了太太也便能随身携带,不过是个念想。”   “义母?”   “是,当年我义母痛失女儿,便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了我,充当女儿教养。”   “这玉佩看着不凡,你义母家境应该不错,你怎么会……”萧三自己留一个停顿,等情夫人接上。   情夫人伸手捋了捋发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妾本奴仆,她出身妓院也好,正经人家也罢,都已经无所谓了,也便道:“我义母是青楼女子,这玉佩是她一个恩客所留,义母知道这是好玉,不忍变卖,便留了下来。”   “哦,好有钱的恩客,你义母怎么没拉拢住。”萧三笑道。   “来无影去无踪的,连身份都不知道,怎么拉拢?”情夫人摊摊手,也不觉羞耻,笑道。   “也对。”萧三点头,“你刚刚说你义母有个女儿,可是那个恩客的?”   “义母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也不知道,青楼女子嘛!即使是时间临近,也难以说是谁的。”   萧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笑着。   情夫人不傻,见萧三问了这一通,也便开口询问,“公子认识这玉佩?”   “不认识,好奇而已。”萧三微笑,“好好放着这玉佩,说不定另有机缘。”   “是。”情夫人点点头,目光珍视的打量玉佩一眼,这位公子无缘无故的说起玉佩,又提醒她珍视,虽然不肯说破,但说不准真的另有玄机。 第一百一十章   又过了几日,萧三也没有要走意思,反而有长住的架势,沈凌给萧三检查了最后一次伤口,确认他已经完全康复,便开口问询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萧三挑挑眉,“你就这么嫌弃我么?难道我吃的太多了?”   沈凌道:“萧公子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吗?我既不能再为公子提供保护,公子也不再需要我治疗,沈凌身份卑微,只怕也难以成为公子助力,公子是为何?不妨明言。”   “沈兄何出此言啊?”萧三笑道,沈凌自称身份卑微,他便明白沈凌是知道他的身份了,也不再隐藏身份,“沈兄未免太低估自己了,沈兄经商的能力,敌得过千军万马,若是有强大的势力可依靠,只怕做这晋国的第一商人也未必不能期许,何至于处处被姚氏欺辱。”有名满天下的美酒,有精美别致的瓷器,甚至还有反季节的蔬菜,沈凌脑子里还有多少新鲜玩意儿,他根本不清楚,再加上沈凌在经商一道上能力确实不弱,岂不是聚宝盆一样的活宝贝?!   沈凌微笑的坐在萧三对面,有些话果然还是说明白的好,这样,大家就都不用猜来猜去的,只是,萧三会为了他这么一点生意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他才不信,肯定还有其他的缘故,沈凌道:“萧兄的意思是,要罩着我了?”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不会害你,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萧三微笑。   救命之恩这种东西啊!若是萧三是穆宏远那种人他也就信了他的话,但是这可是萧三呐!此刻他不正用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试图把他拉上船吗?而且,萧三还是没有说他为何在怀州逗留这么久,为了他?为了钱财?他才不信。   沈凌站起身来,虽然他早已经决定要把瓷器生意绑上萧三的船,但向着萧三迈几步,还得他自己做主,想让他像穆府一般,做到亲自追杀皇室这种地步,他是肯定不干的,而且,随便得来的向来不会被人珍惜,反而会助长贪欲。   他之前装傻拒绝,此刻也是如此,但是态度却软和了不少,做出犹豫的模样来。萧三精神微震,略略起身,“你好好想想。”   “若我依附萧兄,萧兄希望我如何?”   萧三略顿,想了想道:“我知道沈兄你志不在朝堂,而在乡野,但是即使是身在乡野,沈兄这样的人也不该受人欺辱,命不由己。沈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过,我不会对不住沈兄,我愿为沈兄后盾,不要沈兄任何红利,更不要沈兄臣服,只要沈兄以我的势力为后盾,为我挤垮姚氏名下所有产业,我给沈兄你与姚氏一般无二的权势支持,相信以沈兄的能力,必能让姚氏产业溃散,血本无归吧?”   沈凌挑挑眉,政治上后台家世极为重要,所以他很难玩得起,至于谋士,他答应了替萧三挤垮姚氏产业,便是上了他的船,难道萧三要他出主意,他还能不去想?而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在政治上很难有出彩的地方,甚至可能不如穆宏远这种纨绔子弟,也不如每次科举出来的才高八斗的进士。他对萧三来说最大的作用也便只有在经商上。   萧三说的好听,为他后盾,也不要他臣服,只希望他去挤垮姚氏便可,仿佛全然是为了他好,可是仔细想想,萧三已经把他利用到最大化,毕竟,对于萧三来说,他唯一的用处,也只有经商。   而姚氏产业,大约便是太子那些暗地里的产业了吧!姚氏是太子母家,依附太子生存,太子那些不能暴露的产业,想来便是由姚氏照管的。   沈凌伸了个懒腰,“今天还有些事情,来日我们继续谈。”沈凌做出要考虑的模样,萧三理解的点点头,面上带着笑意,他看出沈凌已经动摇,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就能平白获得一份助力,沈凌日后若是能挤垮姚氏,那么他高兴,若是沈凌对姚氏无能为力,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不过是多支持一个人罢了,总而言之,他总是赚的。   当然,他一直留在怀州,绝非是因为沈凌,而是因为他发现穆府可能是个突破口,让他一举抓住太子小辫子的口子,还有就是,卫敬在京城活动,做出势弱的模样,引得老头子照顾,趁机发展势力,他还不能回京。   当然这些,沈凌肯定是不知道的,他只需以为,自己留下是为了劝服他跟随,以为他十分看重他便行了,其他的无需知道。   沈凌确实是不知萧三留下的真正目的,这些穆五也不知道,而且穆五早成萧三计划中一环,不过却不自知罢了。   次日穆五上门求见,萧三正在屋内逗弄招福,穆五进来之后便看向萧三,“萧公子,可否打扰一下?”   “好啊!”萧三将招福还给韩实,韩实接了过去,茫然的看了眼沈凌。   沈凌放下书本站起身道:“穆五兄,这几日忙什么呢?也不来找我们玩。”   “三公子后半年就要成亲了,许多事情要做,许多东西要准备,确实是比较忙了。”穆五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只是一个忠心的仆从,真心的在为小主子成亲而欣喜。   沈凌敏锐的感觉到穆五的一些疏远,这个屋子里除了萧三都是自己人,且萧三的身份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彼此之间都明白彼此知道对方的底细,在这种时候,穆五没有必要在继续装模作样,而且是在穆鸿锦婚事上装模作样,摆出那副给外人看的架势来。   沈凌有些不解,“穆五兄?你还好吧?”   “挺好的啊!我能有什么不好。”穆五微笑。   “那,三公子也还好?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招福呢,我能不能给他下帖子请他来做客?”   韩实闻言精神一震,“好啊好啊!”并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凌。   沈凌对着韩实微笑了下,才看向穆五,也不给穆五拒绝的机会,“我给三公子下个帖子吧!麻烦你带回去。”   “好。”穆五却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恭敬而疏离的微笑着。“想来三公子会很愿意见到韩实。”   没被禁足啊!沈凌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穆鸿锦还能出门,还是自由的,这么说来,穆鸿锦其实并没有排斥这桩婚事?所以,穆五也根本没有对穆鸿锦下手,两人根本不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沈凌揉揉眉心,所以穆五最近的异常行为,是因为绝望了么?   萧三已经站起身来,对着穆五道:“我在房间等你。”   “是。”穆五点点头。   干嘛?沈凌疑惑的看着萧三回屋,这么好说话,而且自觉的屏蔽他跟韩实,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穆五跟沈凌客气的道别之后就要去萧三的房间,却被沈凌一把拉住,沈凌靠近穆五耳边,低声道:“你怎么了?这么奇怪?”   穆五微微摇头,“以后我们保持些距离,我已深陷泥潭,自顾不暇,别连累了你一家人。”穆五苦笑着甩开沈凌的手。   沈凌下意识的顺势松开穆五,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你,好自为之。”   穆五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韩实站起身来,转向沈凌,“怎么了吗?”韩实有些担忧。   沈凌摇摇头,“没什么,等放榜之后,我们立刻回乡,过些日子便直接回成县,好吗?”   “好啊!”韩实微笑道,沈凌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啊!当然没有问题。   一团乱麻,沈凌有些烦躁,总觉得穆五最近的行为举止透着一股不吉的意味,似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穆鸿锦成亲穆五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的,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跟萧三看起来这么的心有灵犀?他要利用萧三么?穆五这个笨蛋!萧三那人看着一般,心思却深的很,他是能算计他们两个人的人,而非他们两人能算计的,想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就等着被利用到死吧!   沈凌叹了口气,在原地转了两圈,却不能去偷听,因为这院子外一墙之隔便是那些强行租住在这里的所谓‘行商’,而萧三本人也是高手,有内力在身,警觉的很。   萧三屋内,穆五进门便跪在地上,道:“公子当初曾经说过,能忍天下所不能忍,能容天下所不能容,才能成为人上人,这话如今还算数么?”   “当然算数。”萧三微笑点头,“这是我为人处世的根本,怎么会变?”   穆五才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又问道:“自古君子,一言九鼎,言出无悔,想来公子,乃是君子中的君子,更是如此吧?”   “自然,若出言反悔,便叫我天打雷轰。”萧三淡淡的轻笑道。   “既如此,穆五愿呈上傅太傅罪证,求公子饶恕穆府一门,谅解老爷与大公子过错。”穆五恭敬的跪好。   萧三犹自做出不解,“穆府老爷跟大公子?他们有什么过错要我饶恕的?好笑。”   穆五顿了顿,抬头一字一顿的道:“大公子追杀您,老爷参与滁州放敌一事,且为太子一脉搜刮钱财,拥护太子,妄图从龙之功。”   萧三脸上笑意不变,“你也说了,穆宏程追杀我,险些害我性命,穆府台参与滁州一事,害我兄弟妻子,使他们差点战死沙场,且穆府为太子的人,更是我的对头,你竟要我饶恕?”   “公子能忍天下所不能忍,能容天下所不能容,必然容忍的下这天下最不能容忍之事,我愿为公子赴汤蹈火,拿出可以绊倒傅太傅的证据,使太子声名狼藉,再不能图谋那个位置。”   “你能拿出什么?”萧三略略起身,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滁州放敌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太子指令,傅老亲为,目的,就是杀害卫家兄弟,若是杀不了,就将罪过嫁祸给卫家,总之要卫家万劫不复。”   “证据呢?”萧三紧张的鼻翼微张,却还强忍着,装作淡定。   “公子若能保证穆府安然无恙,不求全身而退,但求性命无忧,穆五便会呈上证据,决不食言。”   “好!我答应你!”萧三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只要能赢,什么样的不能忍不能容他都能包容的下,且可以发誓永不追究,只要能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把证据拿过来,我保证如你所愿,穆五,你喜欢穆三公子,日后若我上位,可为你们赐婚,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萧三有些焦急的道。   穆五毫无波澜,微微摇头,“多谢公子,只要公子肯保证穆家安然全身而退,不至于伤损性命,哪怕是牢狱之灾也无所谓,穆五便已经万分满意,不敢再有所求了,至于赐婚,穆五只能多谢公子好意,所求已经够多,不敢再劳烦公子。”   萧三这才停了一下,刚刚果然是有些不太淡定了,竟没有稳住,想要说的话竟脱口而出,萧三略缓了缓,“好,我保证,必定会尽力保护穆家,至少绝对能保住穆府其他无关之人,至于穆府台和穆宏程,我也会尽力保护,但是,你也知道,我并非天下之主,更不是我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能做的到,我只能给你保证,我尽全力保护他们,你可明白?”   “穆五,明白。”穆五恭敬的道。   “今日,可能把证据给我?”萧三问道,若是他拿到证据,便可以立刻离开怀州,前往京城动作了。   “好……”穆五顿了顿,道。   萧三狠狠的握了下拳头,“我在这里等你。”   “是。”穆五道。   另一边,韩实将招福放在床上让他睡觉,便出门找了沈凌,沈凌正蹲在墙后不知道摆弄什么,韩实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千里传音,用两个竹筒相连,中间连上棉线,绷得紧紧的,一个放在其他地方,一个放在这里,便能听到远处的声音。”沈凌笑道,将竹筒挪开自己的耳朵,用笑意掩盖住目光里的担忧。   “真的呀!”韩实惊讶的道,竟看起来十分相信,跃跃欲试的要拿竹筒来玩。   沈凌躲了躲,没让韩实拿走,揉了揉眉心,“以前我摆弄这个的时候没见你关心,现在瞎听什么。”   “以前我也不知道你在弄千里传音啊!还以为你只是没事做,在玩呢!”韩实道。   他有那么无聊吗?沈凌无语,他曾经有段时间试图在屋子与屋子之间建立所谓的‘电话线’,但是却因为拐角太多而作罢,只做了个半截便丢下,这个竹筒还是他刚刚突然想起,他之前曾在萧三的房间外弄过的,这才绕道这边,翻出了竹筒,试图偷听萧三屋里的声音,任萧三内力再高,也不可能听得到这么远的动静,即使是他发现了自己靠近屋子,但是距离这么远,萧三也不会认为他在偷听的,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竹筒偷听萧三屋内的声音了。   但是萧三两人并非是对着窗台摆放的竹筒在说话,所以沈凌也只能听得模模糊糊,连蒙带猜的猜测两人在说什么,但仅仅是只字片语,便已经让他心惊不已,更不敢把竹筒给韩实,怕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吓着了他。   “走吧!”沈凌放下竹筒,拉着韩实离开。   穆五也出了门,见沈凌两人过来,还奇怪的问道:“你们哪里去了?竟没有在屋里。”   “欣赏下自家院子,四处查看一下,不行吗?”   “行。”穆五点点头,不再多问,“我先告辞了。”   “等等!”沈凌叫住穆五,“我还要给穆鸿锦写请帖呢!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穆五已经把这件事忘掉了,闻言也便想起来,只得顿住脚步,不再离开,“好,你去写吧!等下我给你带回去。”   沈凌点点头,回了屋内,韩实也跟了上去,开心的道:“三公子来了的话,我可以跟三公子一起出门吗?”   “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沈凌奇怪的道。   “但是……”韩实对手指,“但是招福还小,我应该陪着他,不应该出门的。”   “那招福这么小,我也不出门啦!放心放心我在家呢!会照顾他的。”沈凌提笔开始思索要怎么下笔比较合适。   “但是,爹和阿父是不一样的,当爹的可以出门,但做了阿父,怎么还能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跑呢?而且孩子还这么小,要好好的照顾孩子。”韩实犹豫着道,有些愧疚自己竟然有想要出门玩的心思,上次出门是沈凌带了全家一起去的,所以他可以跟着去,但是作为一个好的夫郎,怎么可以自己出门游玩呢?而且,家中还有小孩。   沈凌放下笔,若有所思,“想出去玩?”   “也……也并不是很想。”韩实连忙站直,有些愧疚的道。   “那……下午出去玩好不好?”沈凌问道。   “额?”韩实有些懵。   “就下午吧!”沈凌一合掌,“我亲自带了请帖上门邀请穆宏远和穆鸿锦来这边做客,咱们去酒楼吃顿好的,由头嘛!招福出世,大家好朋友还没好好聚过,咱们要回老家上户籍了,都是理由。”   “嗯……”韩实继续懵,不过还是点头。   “对了,你想玩什么?”沈凌考虑到韩实想出门,也就问道。   “我……我想……去……去逛街。”韩实道,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也不缺什么,但是他就是好想去逛街啊!   “好,那吃了饭就去逛街,咱们一起去,至少能拖到天黑。”沈凌喃喃的道,能拖一刻是一刻,也许到时候他就能想到办法了,萧三步骤太快,这边穆五刚刚表达这个意思,他那边立刻就要证据,还要在这里等穆五回来,他连想清楚都来不及,更别说办法了。   若是穆五真的成了,萧三真的拿到了那所谓滁州放敌一事的证据,穆家就完了,穆五也便成了穆家的仇人,还谈什么和穆鸿锦双宿双飞,即使是日后真的娶到穆鸿锦,又哪里幸福的起来,不过是一辈子的折磨而已,再者,穆宏远那个性格,让他家里遭遇大变,他能疯啊!   即使是不为穆五这个家伙考虑,也得为穆宏远想一想,只是,萧三很清楚滁州之事是穆府所为,甚至追杀他的人也是穆家大公子,若是萧三日后上位,不让他出这口气,他是绝对不肯放过的,若是此刻穆府中有人投诚,献上证据,其实反倒能保全自身,换取萧三永不报复的承诺。   再加上他,已经决定要跟着萧三走,他当然也是希望萧三上位的,否则,太子上位,那姚氏更是嚣张跋扈,真的敢直接把他吞并了,还斗什么斗。   沈凌勉强捋清顺序,首先,萧三必须上位,这是他的私心,人都是自私的,须得排在第一位。   那么,萧三上位之后呢?必然和穆府不死不休,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穆宏远跌入泥潭,永不翻身,所以必得让萧三承诺不会针对穆府打击报复,既如此,其实他跟穆五的目的,已经有些相近了。   但是,还是那句话,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穆五动手,看着穆宏远从官宦世家的公子变成罪人之子,甚至连平民都不如,而且,穆宏远和穆鸿锦从小和穆五一起长大,也是真心把穆五当做兄长好友家人,岂能由穆五背叛?这让这两人情何以堪?!   沈凌这一封请帖写了许久,穆五都已经等得不耐烦,眉头紧皱,见沈凌出来,便上前一步,“请帖给我吧!我给你带回去。”说着,就一副要立刻离开的模样。   沈凌将请帖往袖子里塞了塞,不让穆五抢走,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穆五奇怪道:“沈公子不是打算再不登穆府的门了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沈凌笑道:“做人还是要灵活一些,别做的那么绝对。”   穆五没那个心思继续和沈凌扯皮,也不关心他为何突然要亲自登门,只是点点头,“那沈公子一起吧!”   “好。”沈凌点点头,跟着穆五走出门去,上了穆府的马车。   萧三已经走到堂屋内,见沈凌两人离开,还有些疑惑,看向韩实,韩实茫然的对上萧三的目光,他什么都不知道。   穆五端坐在马车上,面容冰冷,仿佛一尊石像,沈凌热情的靠近一些,“最近穆老太太和穆太太还好吗?”   “挺好的。”   “那穆府台身体怎么样?心情如何?”   “正常。”   “你家大公子还在京中做事呢?”   “嗯。”   “三公子的婚事筹备的还顺利吗?”   “顺利。”   “你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没有。”   好吧……沈凌点点头,坐直,穆五是不打算跟他坦白什么了。   穆府内,听闻沈凌前来,穆老太太直接叫人过去相见,沈凌看着穆五纠结了一会儿,道:“穆五兄啊!你等下送我回去吧!我懒的走路,你这马车等我一会儿。”   穆五顿了顿,点点头,他本来就打算等下回沈家,原本还想找个由头,此刻沈凌送上门一个理由,他当然应许。   沈凌这才跟着仆人去了穆老太太的屋内,穆鸿锦竟然也在穆老太太屋里,正抱着账本在研读什么,看起来十分认真,只是小脸儿却有些疲惫憔悴,沈凌看不出他这是为情所伤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太累了,只得转移目光到穆老太太身上。   穆老太太看着苍老了不少,白发也多了许多,但看到沈凌到来,还是笑眯眯的极其慈祥的模样。   “沈凌见过老太太,三公子好。”沈凌恭敬的行了礼。   穆鸿锦已经丢开账本,欣喜的跳起来,“沈大哥来了,那韩实也来了吧!他在哪里啊?我听闻他生了孩子,还没见过呢!”   沈凌微笑道:“在家里照看招福呢!孩子还小,暂时离不开阿父,我今日正是上门邀请,想要请三公子和二公子一同去我家,咱们去酒楼聚一聚,一则是为着招福出世,二则,我跟韩实在怀州逗留不久就要再次离开,所以想着聚一聚,不知三公子可有时间?”   “有啊有啊!”穆鸿锦高兴的道,又猛地想起什么,怯怯的看向穆老太太,道:“奶奶,我去去就回来,保证今天把账目算清楚。”   穆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当然可以,你先去吧!回你屋里给孩子挑件礼物带去,也是你这做长辈的一番心意。”   “是,多谢奶奶。”穆鸿锦欢喜的冲出门去,沈凌目送穆鸿锦离开,默默感慨,所以穆鸿锦刚刚的那一脸憔悴,绝对是累的,而非为情所困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穆老太太让丫鬟退下,才抬头看着沈凌,道:“沈公子今日是为何前来啊?”   沈凌愣了愣,他刚刚不是说了,他是为了邀请穆鸿锦和穆宏远而来的,为何穆老太太还问他为何而来?沈凌刚想再说一遍,又猛地明白过来,穆老太太是问他根本目的,可他哪有什么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拖住穆五而已。   沈凌想了想,道:“沈凌……也并没有什么,只是,穆府对我有恩,沈凌固然愧疚的无颜再见穆府中人,可是,却也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想了想,还是……还是想要上门道谢的。”   穆老太太点点头,“道谢倒是不必了,咱们彼此的关系哪里用得到道谢?倒显得生分,再说了,尚贤一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也是被骗了,是你心地纯善,才想的太多,导致自己为难,穆家还是很欢迎你的。”   “是,是沈凌想多了。”沈凌躬身道。   “沈公子啊!你救过二小子,二小子也帮过你,你家夫郎又和我家三小子是好朋友,咱们,就是一家人啊!”穆老太太温和的道。   “是。”沈凌躬身道。   “罢了,想来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去吧!”穆老太太温声道。   沈凌一愣,他原以为穆老太太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再找他要灵药补身体,却没想到根本没有提起这一茬,难道上次他为穆老太太研制的药物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可能啊!   沈凌疑惑的很,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便拱手告辞,沈凌离开之后,丫鬟进了屋内,扶着穆老太太回卧室休息。   喜鹊道:“老太太这又是何必?何必对他和颜悦色的,若非是他,穆府也不会被贼人潜入。”   穆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眼皮耷拉着,显得越发的苍老可怖,穆老太太默默的道:“是吗?当真是贼子潜入?那尚贤总共也没来几趟,又没有武功在身,就真的能在我穆府如入无人之地?连穆府的机密都能偷走?”   “老太太的意思是?”喜鹊惊讶的道。   “我也不知道,这穆府,处处都是要命的地方,却也处处漏风,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喜鹊沉默下来,不敢再闲聊,她也是家生子,深的主子信任,她自己也是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听闻穆府不好,喜鹊也吓了一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喜鹊有些害怕,回头还得给穆管家说一声,让他想想办法才成。   “交好与人总比再得罪人强,沈凌这人好歹还和二小子和三小子有些渊源,又能置身之外,说不准哪天……”   穆老太太默默闭嘴,不肯吐露那不吉利的字眼,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抄家灭族之日,她年纪大了倒不怕什么,二小子跟三小子却是无辜的,但凡不是灭九族的大罪,便至少能留下一条性命,若是有那么一天,若能有人拉他们一把,给他们一口饭吃,也是好的。   穆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所以也总是忍不住替儿孙考虑,能为他们铺垫一点便是一点,用不到最好,但万一呢?   喜鹊服侍了穆老太太休息,便快步奔着穆五的房间而去,穆五刚好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木盒,见喜鹊急匆匆的过来,见着他便拉着他往僻静处走,穆五还皱起眉头。   “出什么事情了?”   喜鹊缓了缓气,才道:“穆管家啊!老太太总说些不吉利的话,把我都吓坏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什么不吉利的话?”穆五问道。   “老太太说什么,穆府处处都是要命的地方,又处处漏风,让人不寒而栗什么的,还说,穆府上次失窃机密,根本就不像是尚贤所为,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穆府出了要命的奸细似的。”   穆五顿了顿,“老太太怀疑谁了?”   “就是没找到怀疑的对象,老太太才这般,那行为举动,话里的意思,都仿佛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简直吓死人了。”   穆五安抚的拍了拍喜鹊的肩膀,“没事,不怕,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穆府这般繁华,更有大公子青出于蓝,在京城做事,正是大好时候,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你以后要好好服侍老太太,她的话,你能听就听,然后告诉我就成,旁人就不必说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也渐渐糊涂,你要好好伺候,她的话,也不必走心,记得转告我就好。”   “是。”喜鹊松了口气,行了个万福。   沈凌已经找了穆宏远去了门口,沈凌问了看门的仆人知道穆五还没有离开,也觉得十分满意,对着穆宏远道:“等下咱们去喝一杯,要是穆五不同意,咱们就拉着他去。”   “好!他不去,我就拖着他去。”   “成。”沈凌笑眯眯的道;“交给你了。”   “三公子,麻烦你等下去一趟我家,把韩实和一位萧公子接出来,告诉他,穆五和你哥也在这边。”   “成。”穆鸿锦点点头。   穆五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三个人都看着他笑,穆五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木盒,沈凌的目光在穆五手里的盒子上扫视了一圈,仿佛毫无所觉。   “走吧!”沈凌笑道。   穆五奇怪的看了眼穆宏远和穆鸿锦,但还是上了马车。   沈凌早已经嘱咐了赶车的仆人直接去酒楼,所以众人上了车也就出发,没走多久,穆五便发现不对,“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啊!”   “对啊!我们去酒楼吃饭,我跟韩实快要回家乡了,你们这些作为朋友的,不得出来聚一聚?”   “应该的,应该的。”穆宏远得了沈凌的嘱咐,知道穆五肯定不愿意去,连忙帮腔,反正沈凌说了,无论穆五去不去,他都得把人带去。   沈凌见穆五还想说什么,就道:“我已经让人去叫了韩实和萧公子一起,想来已经快到了吧!”沈凌对着穆鸿锦眨眨眼。   穆鸿锦愣了愣,他明明还没有出发,但是沈凌似乎在给他打眼色,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穆五皱了下眉头,听闻萧三竟然在酒楼里,也就不再强行要走,走到一处街角,沈凌让车夫停下,让穆鸿锦下车,穆鸿锦下车之后对着沈凌等人摆摆手,便带着仆从离开。   “三公子去哪里?”   “嗯,去拿点酒。”沈凌道。   穆五有些疑惑,酒楼里没有好酒了吗?为什么要专门让三公子去拿一趟?但是,他此刻满心都是手里的木盒,带着这个盒子到处走实在是不太好,他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关心其他的。   穆鸿锦走了之后便朝着沈凌家而去,嘴里还念叨着沈凌的嘱咐,把韩实和那位萧公子接去酒楼,告诉他们,他二哥和沈凌穆五都已经到酒楼了,就等他们了,穆鸿锦快步跑了起来。   沈家,穆鸿锦小跑进院子,叫道:“韩实我来看你了。”   韩实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穆鸿锦正站在院子里,顿时惊喜不已,跑着就抱了上去,“三公子,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你也不来看我,我也好想你啊!”两个人抱作一团,笑的开怀。   萧三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穆鸿锦,这就是穆府的三公子吗?那个让穆五为了他宁可把穆府拉下马,为了他背叛穆府的双儿?看着,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小书生,竟不像个双儿。萧三莫名的对穆五起了些好感,喜欢这种不穿裙装抹胭脂扮柔弱的双儿,他欣赏穆五,有眼光!   毕竟,他的小将军也是如此不同于俗流的双儿,文韬武略,甚至比十个男人都厉害,就因为这个,还有好多人说他夫纲不振,为了权利委屈求全,他明明是真心真意,夫纲特别振好吗?!   “穆三公子。”萧三走过去对着穆鸿锦拱拱手。   “这位就是萧公子吧!”穆鸿锦扬起甜甜的笑脸,“沈大哥说要请朋友在酒楼相聚,我哥穆宏远还有穆五都已经去了,此刻应该已经到了酒楼,沈大哥说让我接你们一起去酒楼相聚。”   “可是招福怎么办?”韩实连忙道,他可不放心把孩子完全的交给仆人,孩子必须得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一起可以吗?仆人能照应吗?”穆鸿锦也皱起眉头,有些担忧。   “应该没问题,家里有马车,就让仆妇在酒楼弄个包间,单独在里面照看就行。”萧三听到穆五也去了酒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是非去不可了,也不愿意这两人继续耽搁时间,就提出建议。   “只能如此了,没问题的!你家的酒楼,还能照看不好你家的小公子不成?”穆鸿锦笑道。   韩实点点头,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   韩实让仆人备了马车,几人也便一同去了酒楼,沈府外,时不时路过的各色人等,其中有人顿住脚步,对着身边的人道:“主子出门了,你回去禀告,我跟上去。”   “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酒楼里,沈凌去了后厨,嘱咐了伙计备好鸳鸯壶,并弄些迷药过来,伙计为难的看着自家老板,“老板,这个……迷药我们酒楼里哪里会有啊!”   沈凌略僵了一下,可是他医药箱里有好几瓶啊!沈凌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习惯带着迷药麻药之类的,竟无视了旁人却没有这个,真是千虑一失,沈凌道:“你现在去一趟我家里,让仆人给你找我的医药箱,把箱子里的几个白瓷瓶都取过来,我再告诉你哪个是迷药。”   “这……”伙计十分为难,做了这么久的酒楼伙计,他还从未在饭菜里给人下过药,也不知老板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别再连累了他。   沈凌看出伙计犹豫,有心想责骂两句吓唬一下,却听到伙计突然道:“老板,您看巴豆行吗?这个我们有,迷药那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伙计害怕沈凌要做什么坏事,最后连累自己担责任,但是又不能拒绝沈凌的意思,脑筋急转才想出这个办法,即使是出了事儿,他一个下巴豆的,总比下迷药来的好解释,巴豆可以是恶作剧,但迷药这种的,搞不好就是帮凶了。   巴豆,沈凌顿了顿,穆五上厕所总不会再带着木盒了吧?也是个办法,一直拖时间是不行的,既然穆五把东西带了出来,那么,这么危险的东西还在先放在他手里比较安全。   “去准备!”   “是。”伙计道。   沈凌掂着酒壶从后厨出来,见着穆五和穆宏远便是一笑,“来啊!来啊!喝酒喝酒。”   穆五将木盒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盖着,另一只手举起酒杯,对着沈凌示意,待沈凌喝下,他才一饮而尽。   “沈兄,今日实在是事务繁忙,略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你除了府上的事情还有什么要紧事,最近府上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做,其他的那些小事放一放又如何?沈凌有了儿子这么大的喜事,邀请我们几个兄弟聚一聚,为了点小事你怎么好意思拒绝?这样,要是府上有人责怪你,就推到我头上。”穆宏远皱着眉头道,附和沈凌,阻拦穆五离开。   “对啊!”沈凌笑道:“你看,你家公子都说话了,府上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有事穆宏远担着,你不必担心!”   “就是,就是,有我呢!就算是我爹,今天这责任我也担了!”穆宏远豪情万丈的一拍桌子,“就是这么仗义。”   “呦,这是沈家老二么?”酒楼里,一个穿着锦缎绸衫的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靠近了沈凌这一桌打量。   沈凌放下酒杯,看向来人,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他今天有大事要做,就是他那便宜爹前来,他也不打算认人。   “什么认错人了,你这脑子还不好使呢!我看你这样子也健健康康的啊!我是你同族的七叔,这都不认识了?你是真像老家的人说的那样,脑子不记事了。”富商指着沈凌笑道,一点也不生气。   他在怀州经商,好不容易才攒下一点身家,算是个富裕的商人,也是正因为在怀州,他才十分清楚沈凌的生意有多大,只是苦于以前没有机会结识,今日竟然巧合遇到,总得把这亲戚关系做实了不成,他也不介意沈凌态度不好。   沈凌皱起眉头,“我真的不认识你,不好意思,今日我有朋友在……”   “朋友怎么了?我是你七叔你都不认识啊!也是,我也许多年没有回乡了,你也不过是许多年前见过我,不记得也是应该的,那你总记得五年前我衣锦还乡,还给村里搭桥的事情吧?”   沈庄确实是有一座桥,听闻是族里发了财的财主所建,但是沈凌从未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常年在外做生意,甚至许多年都不回家一趟,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若是这人,那这七叔的名头扯得可是够远的,他家可跟这位打不着什么亲戚,即使是有,也都是好几辈前的事情了,与普通族人无疑。   “想起来了吧?你不认识我,总不能连村里有座族人建的桥都不记得,那就是我建的,这次总得承认我是你七叔了吧?”富商笑眯眯的道。   “七叔。”沈凌只得拱拱手,“不知七叔也在怀州,沈凌竟没有拜访过,真是惭愧。”   “没事没事。”富商摆摆手,“你也不知道我住哪里嘛!”   “这样,七叔,七叔今天的酒桌在哪里?今天的饭菜我全包了,七叔您吃好喝好,我一分钱都不让七叔您花,咱们叔侄改日再聊。”沈凌道。   “改什么日啊!”富商背着手,沈凌连住址都不愿意吐露,也没有跟他达成做生意的意思,就一顿饭钱,他缺这一顿饭钱?开玩笑!等了将近一年的人,找了一年的机会,终于见着了,岂能让沈凌这么轻易的离开。   富商熟稔的坐了下来,他看这身边的两人穿着也是极好,想来是沈凌的生意伙伴,也就对着沈凌道:“你年纪轻,我虽然蠢笨,但也比你虚长了些年岁,若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把把关,咱们都是自家人,我总不会害你,多一个人帮你看着点,也是好的。”   这人还赶不走了是吧?沈凌深吸一口气,富商已经对着穆宏远和穆五道:“不知两位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穆宏远憋着笑,道:“没生意,靠爹娘活着而已。”   “哦。”富商点点头,这是位富家公子,又转向穆五。   穆五见穆宏远都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总不能说自己的穆府的管家,不然又要引出一堆问题来,也便道:“管事。”   “那,可是沈府的管事?”富商眼前一亮,他就等着这个话头,往做生意上引呢?凭借他的身份,沈凌总得给他个友情价吧!再进些沈家酒铺的酒,那可是想进货都得排队等上一年的好东西,按照他的身份,总能插个队吧?   “不是!”穆五觉得自己好像找错了理由,这人看他的目光突然热切的很。   富商觉得,沈凌这小子跟他不亲不近的,从刚刚一直以来的态度也不好,看着就是块难啃的骨头,还对他十分的不耐烦,他厚着脸皮留下,就是想找个突破口,如今看来,这人就是啊!沈凌不给他面子,难道沈凌的下人还敢不给他面子不成?他好歹也是沈凌的长辈。   “那你是谁家的?”富商皱起眉头,不知是谁家的管事竟在跟沈凌谈生意?这是要抢在他前头吗?打听清楚些也好。   穆五顿了顿,他能是谁家的管家,也就把已经过了明路的生意拿出来,“泰祥布纺的管事。”   泰祥布纺是过了穆府台明路的,说到底也算是挂了他家的名儿,实则是穆府的产业,只是大户人家怕做生意说出去不好听,才挂在他家名下罢了,严格来说,他确实是泰祥布纺的管事。   “着啊!”富商激动的一合掌,“我也是做布匹生意的,来,咱们两个今日得好好唠一唠,来,小兄弟,走一个。”富商自觉的端起旁边空余的酒杯,给穆五碰了一下。   沈凌挑挑眉,这位七叔虽然老油条的很,而且脸皮也厚,缠人的工夫一绝,但是如果这缠人的工夫用在穆五身上,倒是一件好事了,沈凌举起酒杯开始拱火,“原来七叔也是做布匹生意的,这可跟穆五兄有的是话题聊了,那必须得坐下好好聊聊。”   富商过来说了这么一大会儿话,就听到沈凌这么一句留客的,顿时欣喜不已,觉得自己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既然沈凌说他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布匹生意,那就必须好好聊一聊。   富商伸手抓住穆五的手腕,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着开始聊天,穆五脸色越发冰冷,想拒绝,但是沈凌在旁边一直帮腔,最后被灌了不少酒,富商还在一旁道:“男人嘛!上了酒桌就是兄弟,来,干!”   “穆五兄,干了它!”沈凌在一旁鼓掌。   穆宏远也跟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凑热闹,虽然不知道沈凌想干什么,但是总觉得很有意思值得掺一脚的样子啊!   伙计端着一壶新酒放在沈凌面前,目光略有些躲闪,但是众人气氛正酣,倒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妥,伙计对着沈凌道:“老板,新酒,泡好了。”   沈凌点点头,拿起酒壶,给富商和穆五都斟了满满一杯,大笑道:“干了它!”   马车上,韩实抱着招福带着仆妇和穆鸿锦坐在车里,萧三则是骑马跟在旁边,他觉得马车里不是女人便是双儿,再不然就是小孩,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想进去挤,便骑马而行。   韩实之前就听说穆鸿锦订了亲,也便好奇的跟穆鸿锦闲聊,“听说你订了亲呀!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我跟沈凌去给你庆贺啊!”   穆鸿锦正托着下巴逗招福,闻言抬起头来,笑的灿烂,“定亲是定了,但是庆贺就算了,反正婚事也成不了。”   “为什么?”韩实惊讶的道,一脸茫然,难道订了亲还可以退亲的吗?订了亲就是旁人家的人了,怎么可以退亲?老实守礼的韩实完全不懂。   “嘘!”穆鸿锦将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道:“我就跟你说,你不许告诉旁人,连我二哥都不许说,嗯……也不许告诉沈凌,这事只有我跟我爹知道,我爹不让我往外面说的,连我奶奶都不清楚。”   韩实想了想,点点头,坚定的道:“好,除了沈凌其他人我都不说。”   “说了不许告诉沈凌的啊!”   “但是沈凌是我夫君,夫郎的事情不能瞒着夫君的。”   “可是那是我的事情啊!我把你当好朋友才偷偷的告诉你,你告诉沈凌了,那么其他人也都知道了,不许说!不然就不当你是朋友了。”   韩实又纠结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道:“那……那就不说吧!”不当朋友什么的一点也不想,那他就不告诉沈凌好了,他就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穆鸿锦说完之后他就全忘了不去想就好了。   穆鸿锦这才满意,凑近韩实耳边道:“我爹怕我难过,才偷偷告诉我的,我大哥在京城中需要我定亲那户人家的助力,为了表示诚意,才将我许配给对方,但是我大哥说,是不会让我嫁过去的,等他借完了对方的力量,便连对方一同处理掉,不会让我嫁过去的。”   韩实瞪大眼睛,“可是,这样是坏人的做法吧!”   穆鸿锦也茫然了片刻,才摇摇头道:“才不是!我爹说了,那些人都是坏人,坏事做尽了的,还欺负我大哥,不让我大哥出头!所以我们才要帮我大哥,把坏人赶走!”穆鸿锦握着拳头晃了晃。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韩实有些茫然,什么好人坏人的他是都不认识的,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听明白了穆鸿锦是在假定亲,根本不会嫁过去的,也就有些担忧的道:“但是,名声呢?订了亲又退了亲的双儿,名声要怎么办啊?以后会不好找人家的。”   穆鸿锦闻言,扬唇一笑,“我都想好了,名声毁了就毁了,以后多毁一点也没关系,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出嫁,一直在家里了。”   “怎么可以不嫁人?”韩实连忙把脑袋探过去,认真的盯着穆鸿锦道:“双儿一定要嫁人的!”   “不可以不嫁人吗?名声毁了,就没有人娶我了,就可以不嫁了。”穆鸿锦认真的道。   “但是不能一辈子都在娘家吧?以后你会有嫂子侄子侄女,那就不是你的家了。”   “那我就自己买个宅子,让穆五过来给我当管家!”穆鸿锦握拳。   韩实张大嘴巴,表情有些茫然,大户人家的公子好像确实是有钱可以自己过一辈子的,跟村里的双儿不一样,大户人家也不缺养一个人这点银子,所以是他的想法有问题吗?韩实疑惑的歪着脑袋思索。   韩实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明白,也就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转而道:“可是,你的名声还是会被毁了啊!你家人太过分了。”韩实咬着唇,目光中带着担忧。   穆鸿锦有那么一刻钟的茫然失落,又连忙摇摇头笑道:“没事的,以后我可以一个人过。”   韩实觉得自己一直提起这个事情好像也不太好,突然有些后悔,开始安慰穆鸿锦,“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的,穆府台官那么大,大公子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他们肯定能给你找到更好的人家的,你不用不嫁人的。”   穆鸿锦摇摇头,“我不嫁人了。”   说着,就抱膝靠坐在车厢上,一脸茫然,神情里分辨不出是喜是忧,还是淡漠不解。   “为什么?”即使是穆鸿锦退了亲,也可以再找到很好的大户人家,为什么穆鸿锦还是不愿意嫁人?   “我……我名声毁了,即使是爹和大哥再帮我找到人家,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低嫁,另一种便是门当户对的,低嫁的……我……”穆鸿锦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就直接转到另一种可能上,“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心里膈应我之前定亲的事情,多没意思啊!再说了,我也是真的不想嫁人的,所以我还是不嫁了吧!”   韩实莫名的难过起来,跟着穆鸿锦一起依靠在车厢上发呆,许久,韩实突然想到什么,道:“那找个喜欢你的公子呢?嫁给喜欢你的人,那样最好了。”   喜欢他的公子?穆鸿锦抬头咬唇,认真想了想,其实,喜欢他的人还蛮多的,之前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又是名头正盛,年纪轻轻的小公子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又才华横溢,跟着母亲和兄长一起出入各种聚会场所,向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求娶他,甚至连传承了几百年的诗书氏族都有,但是最后都拒了,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家等着求娶他,他定亲给尚书家的二公子的时候,听旁人说,很多人还捶头顿足,叹息不已,只是他都定亲了,便是已经有了人家,外人也都放弃了。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们……”穆鸿锦嘟囔道,而且他订了亲又退了亲,再和这些人中的某一位定亲,对方心里肯定还是有膈应的,他不愿意嫁,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喜欢啊!   “那你喜欢谁啊?”韩实疑惑的问道。   穆鸿锦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喜欢谁。”   “那什么样子的人你想要嫁呢?”韩实歪着脑袋继续问道:“难道什么样的人你都不愿意嫁的吗?”   这么复杂的问题穆鸿锦根本就没想明白过,其实他在这一方面一直有些茫然。家中对于他的教育也不会教导他什么叫做情爱,作为穆家的双儿,他只需要把诗书读好,培养情趣,提升气质,账本看好,懂得打理后宅,至于其他的情情爱爱,最好一点都不懂最好,这样才是最标准的大户人家的双儿,穆鸿锦从小就是被这么培养的。   情情爱爱的,合适不合适的,想要嫁给什么人,他从来想不明白,只是模模糊糊有一点自己的小情绪,比如他潜意识里似乎根本就不想嫁人,比如他会为了跟尚书家的二公子定亲而难过,也会因为穆府台告诉他定亲是假的而欣喜。   至于更深层次的细节,他想不通透,韩实突然问他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倒是一下子把他问蒙了。他想嫁人吗?如果是爹娘来问,他肯定毫不犹豫的说自己不想,但是韩实这么问,他却有种隐约的想要仔细思考一下的感觉了。   穆鸿锦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许久,才认真的道:“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我想要找一个像沈大哥一样聪明,又特别疼爱夫郎的人。”   他身边认识的人里,他爹不是好的选择,爹根本就无视娘的,也不疼爱娘,至于大哥,比爹更甚,大嫂只是他为了巩固权利娶进门的,而二哥,太花心啦!再有就是其他认识的公子,不是纨绔子弟便是不学无术,榆木脑袋,花心滥情,根本挑不出什么特别好又优秀的,毕竟真正优秀的大好男儿都忙着建功立业,谁有工夫天天诗会茶会赏花会的聚在一起?跟穆鸿锦相识?!   想来想去,除去身世来看的话,穆鸿锦还是觉得,只有沈凌这样的男儿可以考虑一下。   韩实已经炸毛了,瞪大了眼睛咬着唇委屈道:“不准你想沈凌,快点把他排除掉!”   “没有跟你抢啦!我就是这么一比方而已。”韩实已经要伸手捂住他的嘴,穆鸿锦笑着躲开,赶紧解释。   “比方也不行!不准拿他打比方!”   “好啦好啦不要沈凌了,我不说他了。”穆鸿锦连忙求饶。   韩实委屈的很,他就知道沈凌最好,肯定有人要抢他的,虽然穆鸿锦只是随口比方了一下,他也知道穆鸿锦根本就不会跟他抢,但是沈凌太好了,以后万一有人真的跟他抢怎么办?   “你干嘛非要拿沈凌打比方,就没有更好的人了吗?”韩实还在委屈,嘟囔着道。   “没有了吧!我认识的人少,像是沈大哥那般聪明的,除了我大哥,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了……嗯……”穆鸿锦歪着头陷入沉思,穆五聪明吗?   “可是我夫君说,穆五也很聪明!你也认识他的!”韩实指出穆鸿锦认识的其他聪明人,“而且,他人也特别好,以后肯定也会对夫郎好的。”   穆鸿锦猛地僵硬了一下,“他以后会娶夫郎啊?”   “那当然了,人都是会成亲的,即使是不娶夫郎,也肯定会娶妻子的。”   “那不行!我不嫁人了,以后要自己买宅子住,他必须得跟着我当管家!我要跟大哥二哥把他要到手里才行。”   “即使是给你当管家,穆五也肯定是要娶媳妇的,哪有人不娶媳妇的。”   穆鸿锦突然觉得很生气,“他不可能对其他人好的,他说过只对我一个人好!我是他主子!”   穆鸿锦声音极大,连外面骑马的萧三都听的一清二楚,其实他一直在外面若有似无的听着,偶尔也能听清一些低声的对话,他有内力在身,虽然马车里的人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但是他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的,只是韩实两人在聊双儿的私事,他也就没仔细听,只是这一会儿这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吵架的架势了,他才听得一清二楚。   穆鸿锦是在聊穆五?萧三挑挑眉,想起穆五为了这位三公子跟他做的交易,有心逗一逗这个小双儿,便扯过马缰绳靠近车厢,对着车窗道:“谁说的?我今天中午还说要给他找一房媳妇,他还因此对我感恩戴德,说要为我抛头颅洒热血呢!”   萧三调笑着道,今天他是说要给穆五赐婚,把穆三公子赐给他做媳妇,只是被拒绝了,但是穆五还是说过要对他忠心不二,他也不算是诓人啊!只是他说的那个媳妇是穆三公子而已。   “才没有!”穆鸿锦恼怒的掀开车窗窗帘,怒气腾腾的看着骑马走在车外的萧三,生气的道:“他说他这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的,还说我是他主子,他可以为我去死。”   说着,穆鸿锦还挺了挺小胸膛。   萧三点点头,“连比死都不堪的事情都敢做了,确实是能为你去死的,但是你这小主子管天管地还管的了他成亲生子啊!哪家也没有不让属下成亲生子的道理,这亲事我还做定了,我就得把那个漂亮又有趣儿的小双儿说给穆五做媳妇不可,穆五可高兴了,可稀罕他了。”   穆鸿锦眼睛都快红了,“我不准!不信你看看穆五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萧三做出奇怪的表情,“你凭什么不让他成亲啊!难道你喜欢他?你想嫁给他,才不让他成亲的?”萧三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穆鸿锦脸色瞬间通红起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努力的摆出生气的模样瞪着萧三,想让自己看起来凶恶一些,但是在萧三看来,这竟仿佛一只炸毛的猫儿,十分的可爱。   “哈哈哈……”萧三忍不住轻笑起来,带着种恶作剧得逞的自得。   韩实扯了扯穆鸿锦的衣服,把人拉进来,对着穆鸿锦道:“你不要听萧公子说话啦!沈凌说不让我信他的话,说他可会耍人了,他肯定是在耍你呢!”   萧三笑声瞬间卡断,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沈凌就是这么嘱咐韩实的?他好歹还帮着带了这么久的孩子!情分呢?!   萧三道:“我哪有耍人,我说的都是事实!”   韩实将车窗放下,不理会外面的人,穆鸿锦泪珠滚啊滚的就要掉下来。   “你不要哭了,我告诉沈凌,让沈凌给你报仇。”韩实小声的安慰穆鸿锦,以为他是因为萧三的话才生气到掉泪。   穆鸿锦低着头,一声不吭,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就是不想穆五成亲不成吗?   招福醒了过来,不安分的在仆妇怀里扭动,韩实连忙接了过来哄着,穆鸿锦凑过去看,招福已经满月了,眉眼也已经长开,眼睛像极了韩实,但鼻子嘴巴却十分像是沈凌。   穆鸿锦也不哭了,而是看着招福,道:“真像你,也像沈凌。”   韩实甜甜一笑,没有说话,隐隐还有些害羞。韩实想着穆鸿锦不想成亲,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成亲就不能生小孩了,你不想要小孩吗?”   穆鸿锦瞪大眼睛,他连成亲的事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想小孩子的问题?!   韩实见穆鸿锦这么惊讶,也就以为是他不乐意要小孩,也就点点头道:“不要小孩也没关系的,生小孩很疼的,以后我的孩子可以认你当阿父,嗯……你以后要是自己买宅子住,穆五给你当管家的话,你也可以认他的小孩当义子,正好你们住在一起,倒也方便。”   暴击!   穆鸿锦傻眼在当场,他连穆五成亲都不会同意,为什么要给穆五的小孩当干爹?!   穆鸿锦晃了晃,所以不但是外面那个萧三要给穆五找媳妇,连韩实都认为穆五会成亲吗?而且还会有孩子……   穆鸿锦越想越觉得难受,虽然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哪里难受,但是只要一想穆五会对其他双儿或者女人好,甚至会把那个人生的小孩当做宝贝一样疼爱照顾,他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难过。   难受了为什么要憋着?穆鸿锦长这么大都没忍过什么委屈,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虽然穆鸿锦平时在外面还好,看着虽然是个娇养的小公子,但是一点也不骄纵任性,可是私下里他真的被娇惯的厉害,很有几分小孩子性情。   穆鸿锦猛地哭了,韩实瞬间慌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慰,萧三还沉浸在沈凌这个傻逼竟然跟韩实嘱咐防着他的事情里,满脑子都是要整回来,必须整回来才成,突然听到穆鸿锦哭,也疑惑的朝着车里打量。   酒楼并没有距离沈家很远,此刻也到了。韩实哄着穆鸿锦不哭了,才拉着穆鸿锦下马车,之后才反身去接仆妇怀里的招福。   酒楼外已经等了一个伙计,见韩实等人,便笑着迎了上去,“夫人好,两位公子好,老板让我们备了房间,给小公子休息,免得酒气熏着了小公子,就在后院。”   “那我带着招福去后院。”韩实看向穆鸿锦,“你要去喝酒还是跟我一起啊?”   穆鸿锦想着穆五,恨不得立刻抓住他逼问清楚,哪里想去后院休息,也便摇头。   韩实也就道:“那我把招福哄好,就去找你。”   “好。”穆鸿锦眼圈还红着。   萧三揉揉鼻子,有些尴尬,穆鸿锦哭该不是因为他招惹的了吧?把一个双儿招哭,实在是有些丢脸啊!   大堂内,穆五脸色已经有些微红,手还紧紧的按在木盒上,任凭他拒酒的本事再厉害,那也挡不住穆宏远再加上沈凌和一个商人的连番灌酒,这三个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萧三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穆五手里的木盒,抬步就朝着穆五走去,沈凌暗叫一声不好,这木盒到了萧三手里可就不好拿回来了。   沈凌上前一步挡住萧三,举杯轻笑道:“萧兄来了?来!喝一杯!”   萧三还未说话,穆五便已经抬头轻笑,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脸颊微红,穆五已经发觉了沈凌今日行为诡异,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现在看来,沈凌的主意对他明显没什么好处,不然沈凌不至于玩命的想把他灌醉,而且他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怎么了,可是也只能强忍。   穆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不是说今日是给你儿子庆祝,才叫了我们一大帮子人过来,现在人也到齐了,你儿子呢!儿子都没见,谁跟你庆祝,萧兄,走了!”   萧三抬步要走,沈凌伸手揽住,“不给面子啊!”   伙计见此连忙道:“几位公子,我家小公子他来了,只是他太年幼,让夫人抱着去后院了。”   沈凌微笑挑眉道:“人来了,你还找的出什么理由想走?”   穆五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沈凌,那他想去如厕总可以吧!肚子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   穆鸿锦眼眶红红的站在一旁,穆宏远发现自己弟弟眼睛红的好像哭过,顿时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道:“老三,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眼睛这么红?路上碰到流氓了?你说,那人长什么样子?我去把人找出来拔了他的皮!”   众人这才转头看向穆鸿锦,果见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带着揉过的痕迹,穆五伸手按在穆鸿锦肩膀上,温柔的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穆鸿锦还委屈着呢,闻言,也就下意识的看向萧三,都是萧三说要给穆五找媳妇,众人的目光顺着穆鸿锦转向萧三,萧三呵呵两声,举手表清白,“老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的!”   “什么!你还想动我弟一根手指头!”穆宏远也喝了不少,而且他酒量本身就不行,劝酒也全靠身份压制,公子敬酒都敢不喝?不给面子是吧?于是穆五就这么被穆宏远灌了不少酒,他自己也喝了不少,此刻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脑子一热就开始拍桌子怒吼。   萧三莫名被吼了一嗓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无奈道:“谁要动你弟一根手指头了?我是无辜的,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要给穆五找媳妇,谁知道他就哭了起来,一副穆五敢成亲,他就不活了的架势,怪我啊!”   萧三即使是解释,也忍不住想要搞事情,穆三公子这种单纯的双儿逗起来确实是挺好玩的,而且,穆五跟穆三公子两情相悦,总比穆五剃头担子一头热来的对他好,两情相悦的话,穆五肯定更加卖力给他干活,以求把穆三公子娶回去。   穆鸿锦脸瞬间通红,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些诡异,他虽然单纯但是不傻,知道这话说出去会被人误会,但是张嘴想解释,脑子却又好像突然死机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干脆红着眼睛朝着后院跑去,准备去找韩实。   穆五听到萧三的话之后便是心头一荡,忍不住也追了过去,穆宏远奇怪的看着两人追着跑着离开,也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萧三抬胳膊拦住,“别走啊!咱们继续喝酒啊!”   萧三笑的露出两排白牙,敢吼小爷!爷今天灌不趴你跟你姓!   穆宏远敏锐的感觉到萧三的挑衅之意,赶紧挺了挺胸膛,怕你啊!   韩实在后院没走多远就被穆五堵住了,穆五见后院伙计人来人往的忙碌,怕那些端盘子的人撞到穆鸿锦,便拉着他到角落里,穆五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今天的酒确实是喝的有点多了,脑子都快要糊涂了,穆五又闭上嘴晃了晃脑袋,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穆鸿锦见穆五不说话,正好此处没什么人,也便摆出怒气冲冲的模样,双手抱胸摆出主子的款,生气的道:“你要让那个萧公子给你找媳妇啊!”   “没啊!”穆五头发懵,本能的道。   穆鸿锦下意识的嘴角扬了扬,又连忙收住,道:“那你想娶媳妇么?”   穆五想了想,点点头,“想。”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不都是为了把穆鸿锦娶回家?这没什么好瞒着的,他若告诉旁人,他不打算娶妻,才会引得旁人注目。   穆鸿锦顿时嘴一撇,想生气,又想着小孩的事情,问道:“那你以后是要有小孩了?”   公子生的小孩?穆五晕乎乎的想到那副情景,嘴下意识的扬起,笑了起来,点点头,“要有!”   穆鸿锦这次彻底生气了,伸手了推了穆五一把,眼圈又红了起来,“你走,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你只会对我好,心里只认我这一个主子的吗?还说以后要跟着我走,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为我死都成,你个大骗子!”   穆五被推蒙了,但是穆鸿锦力气不大,他也只是略略退后了一步,便站稳了,穆鸿锦还想再推,穆五已经伸手抓住穆鸿锦的胳膊,控制住他的行动,道:“公子小心些,这里路不平稳,别摔了。”   “你个大骗子,你明明说过都听我的的,我不准你娶媳妇听到没有!”   “公子为什么不让我娶媳妇?人长大了,都得娶妻生子的,公子可以定亲,我当然也可以娶妻。”穆五眸色渐渐幽深下来,缓缓的靠近穆鸿锦,“公子凭什么不让我娶妻,我想要娶我喜欢的人,我就要娶!谁也拦不住!”   “呜呜呜……”穆鸿锦哭了起来,穆五竟然都有喜欢的人了?穆鸿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甚至有些崩溃,“我才没有定亲,你也不可以娶妻,定亲是假的,所以你不可以娶你喜欢的人,你只能跟我在一块,知不知道?!”   “假的?”穆五混沌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嗯!”穆鸿锦坚定的点头,“就是假的,就是不会嫁过去!所以你也不准成亲听到没有?”   “哦……”穆五点点头,目光里还是有些迷茫,但是这些并不重要,穆五看着穆鸿锦哭花的脸,三公子自幼便是府中的宝贝,作为最小的公子,又是双儿,穆府台忙着公事,基本除了长子,其他儿子都懒的教导,府中太太宠溺幼子,老太太也喜欢三公子,再加上自己这个实权在握的管家,穆鸿锦真心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穆鸿锦这么哭了。   上一次穆鸿锦哭,还是他被老太太责骂,让他离三公子远一些,谨记主仆有别,他那时年轻气盛,便去找了穆鸿锦告诉他不许他以后再叫自己哥哥,更不许再来找他玩,那个时候穆鸿锦也哭了。   说起来,也有那么一两年了,穆五既心痛,又心软,“别哭了。”   “呜呜呜……”   “再哭我就欺负你了。”穆五软声温柔的道。   穆鸿锦不解,抬起头来,穆五突然靠近,缓缓的用唇碰了碰穆鸿锦的唇瓣。 第一百一十六章   轻柔的唇瓣一触即分开,穆鸿锦瞪大了眼睛,感觉刚刚竟仿佛一场错觉。   “你……你亲我?”穆鸿锦傻眼的看着穆五。   穆五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三公子在情。事上向来懵懂无知,也因此他才一直不敢表露心意,因为他知道,他的情谊无论穆鸿锦接不接受,但对于穆鸿锦来说,都是惊吓多于惊喜的,他的处境已经够险恶了,不需要再着急给自己增加更多的不确定。   只是今天,他从萧三和三公子的反应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又加上喝了点酒,脑子一热竟然凑了上去,现在要怎么解释?   穆五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笨嘴拙舌,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穆鸿锦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打量穆五,刚刚那个算是亲他吗?是不是错觉?   穆五喉结微微动了动,缓缓的凑近穆鸿锦,“公子啊,刚刚的事情,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要告诉任何人,连二公子都不要说,好么?”   穆五靠的有些近,穆鸿锦有些脸红,心跳似乎也快了起来。“为……为什么?”   “欺辱主子,按照规矩,我得被乱棍打死。”穆五轻笑温柔的道。热气喷在穆鸿锦耳畔,让他觉得耳朵有些微痒。   穆鸿锦忍不住伸手揉揉耳朵,道:“你刚刚不是喝醉了站不住才不小心碰到的吗?”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而且二哥醉酒后曾说过,亲人是要伸舌头的,所以他觉得刚刚那个不算是亲吧?只能算是碰到。   穆五想了想,“不是,不是站不稳。”   那是什么?穆鸿锦脸更加红了。不是站不稳就是故意的了?所以还是亲吗?!   穆五抬手揉了揉穆鸿锦的头,手顺着脸颊滑下,肌肤莹润如玉,触手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穆鸿锦整个人都快冒烟了,惊讶的看着穆五。   “这件事也不要告诉旁人。”穆五道。   “额……哦……”穆鸿锦点点头,不能告诉旁人,不然穆五肯定会被人打死的!就连他二哥知道了都不会放过穆五的!   穆五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穆鸿锦抬头看着穆五,却见穆五带着醉意,有些晕乎乎的模样,似是因为醉了,眼睛里带着水光,脸颊带着红晕,没有平日的低眉顺眼,或者冷漠深不可测的感觉,反倒显得英俊洒脱,看着他的目光溢满了温柔。   喝醉了的穆五,很好看啊!穆鸿锦微微咬着唇。   “公子,帮我拿一下,不要打开,也不要交给任何人,我马上回来。”穆五眉头突然微微皱了皱,将木盒塞到穆鸿锦手里。   “你要去哪里?”穆鸿锦连忙道。   “没事,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穆五已经要走,穆鸿锦只得点点头。   沈凌从大堂溜达着找到了穆鸿锦,正见他脸红着抱着木盒站在墙角,沈凌精神一震,刚刚那个富商发作去如厕了,他就知道穆五也该撑不住了,他总不至于拿着木盒去如厕,厕所里可没有给他放盒子的地方,总不能放在地上,厕所的地上可一点也不干净。   萧三此刻正在和穆宏远拼酒,看起来对穆五很放心,穆五此刻又难得的和盒子分开,正是他一直要寻求的机会啊!   沈凌靠近穆鸿锦,笑道:“三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个盒子不是穆五的吗?他人呢?”沈凌伸手去接穆鸿锦手里的木盒。   “他好像去如厕了。”穆鸿锦道,他刚刚眼看着穆五冲进了厕所的方向,所以也就告诉沈凌,见沈凌似乎想碰他的木盒,也就往后躲了躲。“这个盒子是穆五的,他不让我打开。”所以你也别碰了,穆鸿锦用目光表示这个意思。   沈凌收回手来,笑道:“陪我一起去看看韩实?”   穆鸿锦犹豫了一下,想着也并没有跑远,等下穆五回来了还能找到他,也就点点头。   房间内,韩实正在哄招福,见沈凌和穆鸿锦进来,便笑着抱着招福站起来,沈凌指着招福道:“快给三公子抱一抱,三公子见过我家儿子没有?”   “见过了。”穆鸿锦笑了起来。   韩实已经听话的把招福递给穆鸿锦,穆鸿锦也没有拒绝,拿着盒子犹豫了一下,也就把盒子放在了桌面上,便伸手去抱招福,招福伸出小手扯住穆鸿锦的头发,韩实赶紧上去帮忙,把头发从招福手里扯出来,沈凌暗赞一声好儿子,知道爹在找机会竟然这么帮忙!   沈凌后退一步,背对着穆鸿锦,挡住桌面,木盒并没有上锁,而是严丝合缝的扣着,沈凌用了点力气也便打开,里面有几封书信,沈凌来不及检查,快速的取出书信塞到自己袖口里便合上盒子放回原位。沈凌背着手在袖口里整了整信纸,才装作若无其事。   招福手里的头发被掰开拿走,招福瞬间哭闹起来,韩实穆鸿锦两人又是一阵哄,好不容易才哄住,穆鸿锦抱了一会儿招福,想着穆五估计在找他了,便把招福还给韩实,回身拿了盒子,对着韩实道:“我先去找穆五了,等下再来找你玩。”   “好。”韩实点点头,神情里有些复杂,穆鸿锦着急去找穆五,也没有发觉,等到穆鸿锦离开,韩实才看向沈凌,“你刚刚拿他的东西了?”刚刚穆鸿锦是背对着沈凌,而他正站在穆鸿锦对面,所以也便能看到沈凌的动作。   沈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韩实,他着急拿东西,竟忘记了韩实正看着他,在韩实眼里他的人设一向完美,被他看到自己偷东西,沈凌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眉头也皱了起来。   韩实默默的低下头,神情有些难过。   沈凌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看着韩实这副表情,好像对他很失望的样子,也便想着跟他解释清楚,他拿东西是怕穆五做下不可饶恕的错事。还没等沈凌开口,韩实已经默默的道:“那你小心些,我相信你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的,我相信你!”韩实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沈凌,“你不会害三公子的。”   沈凌咽了咽口水,目光复杂又无奈的看着韩实,这么傻,这么容易相信他,若他真是坏人呢?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啊!“韩实。”沈凌道。   “嗯?”韩实抬起头来。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帮族人,是因为在这个世上生存,人的名声十分重要,我不能不要名声,我帮其他人,行医救人,也是如此,我帮人,并不是为了想要帮什么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救穆宏远是如此,在伤兵营救人也是如此,救萧三也是如此,你可明白?”   韩实面带几分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我明白的,我嫂子以前欺负我,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欺负,名声很重要。”   “我不是说这个。”沈凌有些无奈,“我是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若我有一天真的对三公子不利怎么办?我真的要害穆府你要怎么办?”虽然他现在没打算动手,可是,这个平衡太容易打破了,他跟穆府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   韩实不解道:“你会吗?”   “我会!”沈凌点点头,靠近韩实一点,“你太单纯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我现在不想瞒着你了,我跟穆家,早已经站在对立的位置,若穆家长久平安,那咱们一家就得死,若咱们一家安然无恙,能在这世上快乐自在的活着,那穆家就绝不会是现在这幅平安富贵的模样。”   韩实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沈凌。   沈凌继续道:“若我要害穆家,你要如何?”   韩实浑身一颤,沈凌伸手扶住韩实,接住他怀里的孩子,怕他太过震惊,摔了孩子,沈凌继续低声又问了一句,“若我害穆家,你要如何?”   韩实颤了颤,低垂眉目,睫毛微微颤着,“我……我相信你,你不会害二公子,不会害三公子的,沈凌,你是好人。”   傻瓜……沈凌满脸无奈,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竟还对他抱有这种期待?他很自私,也很孤僻,他所有一切的温和纯良都是装出来的,见人三分笑,绝不是他的本性,他可以面不改色的砍掉人的头颅,也可以在尸山血海中谈笑风生,心绪毫无波澜,在那十年中他的心都被磨成铁石了,慈悲,良善,这些词早就和他没有了关系,他算什么好人?!若非韩实从最开始便傻乎乎的跟在他身边,任凭他发火冷漠都不离他而去,心思又单纯通透,他也不会对韩实放下戒备,最终把韩实当做自己的爱人家人。   “沈凌,你会害他们吗?”韩实抬起头来,看着沈凌。   “我……我尽力保护他们。”沈凌默默的道,但他不能保证,一点都不对穆府动手。   韩实想了想,默默的点了点头。   “别说出去。”沈凌又嘱咐一句。   “嗯。”   院子里,穆五正看到穆鸿锦拿着木盒从韩实屋里出来,也没有多想,就接了过去,对着穆鸿锦笑笑,“公子,多谢了。”   穆鸿锦红着脸摇摇头,便微微低下头去。   “公子,今天的事情还要保密。”   穆鸿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穆五亲他,摸他的脸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呢?肯定是不可以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老想着让穆五放屁上厕所的,你们对得起穆三公子的初吻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堂内,穆宏远已经被萧三灌趴下了,整个人仿佛一摊烂泥,蹲坐在地上不起来,萧三笑着拉着穆宏远,想把他拉起来,“起来啊!我们再喝,你就这么点酒量啊?太扫兴了,穆兄,你不行啊!”   男人怎么能被人说不行?!穆宏远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浓重的酒气瞪着萧三。“你说谁不行呢?再来!”   “好!”萧三鼓掌,“有骨气!再来!”   酒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富商去如厕了,沈凌等人都在后院,连个帮穆宏远忙的都没有,最后连萧三都不忍心了,穆宏远一张脸已经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桃子,眼睛里都有了血丝,萧三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我说,你赶紧求饶,我放你一马,不灌你酒了。”   “我x!你说让我求饶我就求饶,那我多没面子!”穆宏远憋着一口气道。   “好好好!有魄力,我就欣赏你这种汉子!来啊!我们再喝!”萧三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   “我x你大爷!谁爱喝谁喝!老子不干了!”穆宏远自暴自弃的瘫坐在凳子上,捂着脑袋,头疼。   “呦,耍赖啊!”   “谁耍赖了!什么人啊!哪有人喝酒往死里灌,要命呢?!”穆宏远怒气道。   “切!想认输求饶赶紧的,别在这里色厉内荏。”萧三眉眼都带着笑,显然十分愉快。   穆宏远不接话,躺尸装死,萧三又推了推,穆宏远还是不理会,萧三也渐渐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再喝下去穆宏远搞不好真得伤身,也就不再强求,道:“得了得了,放过你了,咱们俩恩怨一笔勾销。”   穆宏远抬抬眼皮,不说话。   “好了,不灌你酒了,给点反应。”萧三推了推穆宏远。   穆宏远这才坐起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垂着脑袋,弓着腰,“我说萧三,你现在心情好不?”   “好啊!”萧三眉开眼笑,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那成,给你看个东西。”穆宏远从怀里取出一份手抄的公文副本,递给萧三,道:“沈凌不管他,那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考到秀才,然后做一辈子商贾,饿不死就成,他这次也算是达成目标了,但是你,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也别失意,今年不成明年啊!有的是机会,实在不行,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我大哥混去,照样是条出路,不枉费你多年苦读。”   萧三傻眼的接过穆宏远递过来的公文,打开来看,第一个反应是字太丑,而且后面一连串的人名竟然用一个略字省略掉,还附注了此处省略三十五人,这要是他平时收到的公文,他能把写公文的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是……”萧三无语的道,这谁写的公文?就这字体和偷懒的劲儿,在官场混三天就能被摘了乌纱帽。   “今年上榜的秀才名单啊!我专门去我爹书房里给抄录的,那啥,你也别难过,今年没你,明年嘛!至少我们应该为沈兄高兴,他好歹是挂了个尾巴,算是考过了。”   萧三又打开公文仔细看了一遍,果然,这是呈给穆府台看的上榜学子的名单,沈凌排在倒数第七,且没有他的名字。   穆宏远见萧三不说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啊!你看我也不会说话,喝了那么多酒脑子也有些糊涂,没事!”穆宏远大手一挥,“跟着我混!保证你不用回去种地!”   萧三无语的抬头看着穆宏远,“谁跟你说我是种地的?”   “咦?你不是沈凌老家的人吗?沈凌老家就是乡下种地的啊?”穆宏远疑惑的挠挠头,他好像隐约记得,萧三是沈凌的亲戚吧?因为考试,才暂时跟沈凌在一块,难道记错了?   所以,穆宏远到现在还把他当做贫苦农家出来的书生?为了考试省钱才投奔沈凌的?萧三心情一时间无语又复杂,若他是穆宏远,见着一个农家出来的穷书生,是绝对不会像他这般与人亲近的,更不要说还去替他抄录上榜学子名录,打探内部消息。   “穆兄,你这是把我当朋友了?”萧三收起公文,“你上次不是说我心机深重,你不乐意把我当朋友吗?”那天晚上他真是的被穆宏远气了个够呛。   穆宏远歪着脑袋想了想,他好像是说过这话,他记得还是那天他住在沈家,硬挤在萧三床上的那一夜,他说过的。   穆宏远拍了拍萧三的肩膀,“是啊!我也没把你当朋友啊!但是咱们好歹也是熟人,难道我还能一点不理会你不成?”   萧三点点头,明白了,合着在穆宏远的心里,哪怕只是熟人,便也可以被灌趴下而不生气,也可以想着帮他一把。   若他是穆宏远,一个出身贫贱的穷苦书生敢这么对他,分分钟就把他收拾的不成人型,他果然和穆宏远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沈凌已经迈步过来,穆宏远见着沈凌到来,顿时喜笑颜开,伸手对着萧三道:“公文呢?快点拿出来给沈兄看。”   萧三取出收好的公文啪的一声拍在穆宏远手心,鄙夷的道:“你可别说什么公文了,这要是公文,天下读书人都得群殴你,简直丢人现眼啊!”他想知道,穆宏远这个人,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大。   穆宏远哼了一声,“要你管!”便屁颠屁颠的拿着公文朝着沈凌而去。   “快看,沈兄,我专门给你抄录的名单。你上榜了!”   萧三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不是说给我抄录的吗?”萧三站起来道。   “顺带,顺带。”穆宏远随口安抚了一句,便继续看向沈凌,显然沈凌在他心里的地位和萧三不是一个量级的。   “真的!”沈凌也惊喜不已,闻言赶紧打开公文,从后往前找,果然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挂在榜尾,但是总算是上榜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至于更进一步,别说他实在没那个本事,即使是有,估计审核的那一关也是不太好过的,本朝考取了举人便是踏上了官途的第一步,所以考取举人的资格审核便十分严谨。   每个报名者必须提前半年报名,且由官府派遣衙役去报名者的家乡调查此人生平和其祖辈情况,若有前朝遗孤或者被哪一代帝王下令不许三代科考的,或者是什么犯人子女的,都要禁考才行。   沈凌一个商贾,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好,不然即使是审核过了,后面的评价也不会太好,即使是勉力考中,也不会有人给他分配职位,更不可能找到名士大儒为他担保,让他有资格去考取进士。   沈凌目光随着名录扫到前几名,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沈三上榜了?沈凌愣了愣,这人的能力,倒是真的不错,竟然位居第二,差一点就是榜首。   沈凌收起公文,喜意淡了些。   “怎么了?”穆宏远不解。   “没什么。”沈凌微笑了下,他总不能说他不喜欢沈三,所以见他考中第二名,所以心中不快。   穆宏远也没有再逼问。   富商捂着肚子走回来,哀怨的看了沈凌一眼,不过他没好意思说沈凌酒楼的饭菜不好,让人吃了拉肚子,也就道:“这几日肠胃不好,见笑见笑。”   沈凌点点头,“七叔,快坐着,我们再喝。”   “不了不了。”富商连忙摆手,“不是说今日是你儿子摆酒吗?不如这酒就不喝了,我们去看看你儿子吧!”   “也好。”沈凌微笑,今日这人突然冒出来,省了他不少力气,他对此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几人也便一起去了韩实屋内,富商见着招福,先是说了一连串的好话,最后才取出随身玉佩,塞到招福怀里,道:“我也是孩子的爷爷,今日初次相见,这玉佩便做见面礼吧!”   沈凌见这玉佩贵重,连忙推辞,却被富商坚定拒绝,还对着沈凌道:“你要是非要拒收,那就是不把我当七叔了。”   话已至此,沈凌也只得认了这门亲戚,不能再推辞,而且对方给了招福如此贵重的礼物,他日对方家中有红白事,他也得到场才行,这便是来往,关系淡没关系,多来往几次便成了真正的亲戚了。   等见完了招福,穆宏远才奇怪的道:“对了,穆五呢?人跑哪里去了?还有我弟呢?”   富商道:“我刚刚还在厕所看到他,想来最近也是肠胃不好吧!”   沈凌不发一言,表情淡然,一点也不心虚,反正鸳鸯壶已经收走了,根本没有证据。   等酒宴结束,富商问了沈凌家的地址,也把自家的地址留给沈凌,才笑着告辞离开,穆五只是微醉,没有任何问题,穆宏远已经彻底趴了,吐了一场之后便晕乎乎的非要跟沈凌回家。   沈凌无奈,只得带他一同回去,总不能让穆五这个拉肚子到脸色苍白的家伙扶着这个醉鬼回去,都得坐马车先去他家。   沈凌又让伙计备了一辆马车,才把所有人装完。   到了沈家,穆五便扶着穆宏远去了萧三屋里让穆宏远休息,萧三这次欣然应许,一点也不嫌弃穆宏远醉成这幅模样,还帮忙扶了进去。   沈凌冷眼看着,反身回了自己屋内,把拿到的信件证据混在自家地契里,一同藏好,他为了防止有贼,东西向来藏在地砖下面,且这块可以活动的地砖还是在床底,只要不掘地三尺,基本不会被扒出来。   “好了。”沈凌拍拍手站起来。   “你在藏你今天拿到的东西吗?”韩实抱着招福坐在一旁。   沈凌点点头,嘱咐道:“是啊!你别乱动这东西,也别说出去,这东西,能要人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另一边,萧三屋里,萧三将穆宏远扔在床上让他休息,穆宏远醉了之后倒是乖巧,此刻已经睡了,萧三伸出手看着穆五。   穆五顿了顿,将木盒放在萧三手中,“记得你答应的。”   “我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反悔,天打雷劈。”萧三又赌咒发誓了一通。   穆五这才缓缓松开自己捏着的拳头,萧三接过木盒,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太子通敌的证据,太子卖国的证据!有了这个,即使是老头子心里想让太子上位,他也没这个资格了,只要他有证据证明,再捅出去让满天下都知道,天下百姓都不会同意太子登基,太子将彻底失去这个资格,从此,再无人能与他争锋!   萧三激动的打开木盒,空的?!   萧三瞪大眼睛看着穆五,穆五也惊讶不已,震惊的看向萧三,连忙道:“我不知道,我带出来了。”   “东西呢?”萧三强耐住暴躁。   穆五认真回想了一下,他中途只有如厕的时候才把木盒交给过三公子,可三公子不会拿他的东西,他也不能告诉萧三,三公子碰过这个盒子,不然,萧三肯定会针对三公子的,穆五想起今天沈凌各种奇怪的举动,然而看似虚惊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若是沈凌的目的就是这个盒子呢?   “沈凌!他今天奇奇怪怪的,弄出了不少事情,肯定是他想办法弄走了。”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人来顶缸,还要有理有据的,在穆鸿锦和沈凌之间选择,穆五基本上都不会犹豫,只是他在提起沈凌的时候眉头略抖了抖,似有些不忍。   萧三此人看似爽朗潇洒,但是真的触到他在意的事情,他才不会管你天王老子,定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偿所愿,若萧三认定是沈凌拿了那些证据,那么萧三肯定会不择手段的也要逼沈凌再拿出来。   萧三脸色阴沉,将木盒放在桌上,似在沉思。   穆五低下头去,急促的呼吸着,“您放心,我去把东西找回来。”穆五想着自己去找沈凌要,若是真没有再去找三公子,总好过让萧三动手。   “不必了,我自己找,今日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而已,我倒要看看,是谁拿我的东西。”萧三冷声道。   穆五手略略颤了颤,不敢再吭声。   次日,穆宏远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的不是自己家,而萧三正坐在桌边喝茶,见穆宏远醒过来,才笑笑道:“你醒了?”   “啊?”穆宏远愣愣的发呆,伸手挠了挠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呢?穆宏远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只穿着中衣,且衣带似乎被谁解开过,又给系上了,让他觉得十分的不适。   “萧三!你脱我衣服!”穆宏远惊叫道,他还记得穆宏远说过,他只喜欢双儿,难道是因为憋了太久,连男人都不放过了吗?!穆宏远紧紧的捂着胸,惊恐的看着萧三,眼睛里泪珠滚啊滚的就要掉下来,穆五和沈凌是傻的吗?怎么能把他送入虎口?!他的清白……   萧三头疼的揉揉额头,昨夜一宿没睡,指挥着段瑞去搜查昨日跟他们一起喝酒的沈族富商,又去翻了一通穆三公子的房间,穆府的那点侍卫,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基本上跟没有无疑,所以他的人也便能在穆鸿锦房间来去自如。   当然,穆府真正的禁地肯定是有高手在,是难以混进去偷东西的,但是一府之地,总不能处处皆是防备森严,穆鸿锦的房间就是如此,只有普通的仆人守夜。   萧三寻了一夜,连酒楼都翻了个个,都没有寻到,他的人马其实在昨日宴会结束之后也跟踪了他接触到的人一段时间,以防万一,但是也都没有发现什么,沈族富商直接回了家,醉的躺床上就睡了,穆鸿锦也是回了家,进了屋子就没出来,穆宏远就不说了,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沈凌也是回了家就没怎么出屋,更没见外人,所以,他的东西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   昨夜,他的人也给沈凌的房间放了迷香,进去搜查了一通,还是毫无发现。   “萧三,说你呢!”穆宏远怒气冲冲的道。   萧三站起身来,走到穆宏远床边,他当然解过穆宏远的衣服,检查啊!在他眼皮子底下醉的跟死猪一样他能不检查一下吗?虽然穆宏远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我说穆公子啊!我对你没兴趣的,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放了多少钱,然后给你偷走。”萧三摸着下巴,带着笑意道:“我可是穷人,见钱眼开也是应当的吧?”   “那你可得失望了,今日小爷还就没带钱。”穆宏远闻言开心了起来,有穆五在,有人付账,他带什么钱袋,纯是累赘,见过哪家公子出门,自己带着铜臭到处走的?肯定是交给小厮的。   穆宏远得意洋洋,萧三点点头,他正是因为没有找到钱袋才这么说的,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为什么解他衣服,不过穆宏远也是够敏锐的,他明明已经又把中衣给他穿上了,竟然还是被发现了,此人真是说不清是笨还是聪明。   萧三抬步走出房门,“喂,你去哪儿?”穆宏远道。   “去见沈凌啊!”既然找不到,就只能先从最可能的人下手,就如穆五所说,沈凌确实是有嫌疑的,但是,穆家人也十分有动机,但是也只能先从沈凌下手了,毕竟比起这两位在场的穆家人来,沈凌的嫌疑也太大了,他去试探一下。   “给我拿点粥,要熬的稀烂的那种。”穆宏远扬声道。   萧三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穆宏远,让他去端饭,把他当小厮用吗?!   “怎么?不行吗?”穆宏远挺挺胸膛。   “行!当然行!”萧三微笑,他在穆宏远眼里可是一个穷苦人家出来的穷书生,穆家公子只是让他端碗饭怎么了?!   萧三迈步出去,沈凌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晨练,萧三站定在院子里,看着沈凌,沈凌停了下来,看向萧三,“萧公子,这么早?”   萧三揉揉眉心,“没办法啊!有事情着急找你。”   “什么事?”沈凌做出一脸疑惑。   “把穆五盒子里的东西还给我,沈凌,那种东西,你不该动。”萧三态度坚决,仿佛已经确认是沈凌所为。   “等等!我不懂,三爷,木盒我确实是见着了,那不是穆五一直拿着的吗?怎么说是我拿的?我不明白啊?”沈凌一脸迷茫,还挤出笑容,干笑道。   “沈凌,你个人的生死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的家人也不在乎了吗?我不跟你废话,今天,我要见着东西,明白吗?”萧三微笑道,似带着杀意。   沈凌准备的一肚子推脱的话瞬间憋在胸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严肃的道:“我说殿下,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你有证据证明?你这么强迫我,我根本拿不出来,你要怎么办?!”   “沈凌,无论你拿还是没拿,今天我要见到东西,明白吗?”萧三郑重的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跟我都没关系你也找我的麻烦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沈凌怒气冲冲的道。   萧三没有理会沈凌,而是反身离开,去了厨房,帮穆宏远拿吃的。   沈凌听见院子外似乎有人在行走,其实昨夜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屋子,还翻找了一通,只是他装作不知道罢了,反正除非大动静的掀地砖,否则根本不能发现他藏东西的地方。   沈凌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萧三已经问仆从要了米粥,反身就看到沈凌进来,沈凌示弱的走过去,抓住萧三的胳膊,“萧公子,你刚刚说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不能这样非让我拿出来,我去哪儿给你拿出来啊!你这是在逼死我。”   萧三没有理会沈凌,只是看着仆从盛饭,仆从低着头,仿佛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有听到。   “萧公子,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帮着你找成么?但是你不能这么霸道,把问题都推给我,萧三,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吧!你就这么对我的?!”沈凌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自己要骂娘的冲动,他准备的那么充分,甚至连后续尾巴都扫的这么干净,结果萧三仅凭怀疑,就要拿他一家人的命来逼他拿出来!万一真的不是他拿走的怎么办?让他一家人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   就算死,他也敢拉着萧三一起偿命啊信不信!   萧三翻了个白眼,默默的端起仆从备好的米粥,他什么时候说要沈凌一家人的命了?过度脑补要不得啊!不过,联想过多也是沈凌这种人的通病,反正他是没有说要把沈家人怎么样的,他只是说,沈凌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你家人的命了吗?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沈凌一家去死了?   “萧三!”沈凌叫了萧三两声,萧三也没有理会他,而是端着米粥进了屋子,沈凌见萧三如此坚决,咬牙切齿的在门口站了许久,想了想,也就出门,大门外,有两三个闲坐在他家墙角处的懒汉,正在随意的聊着天,见他出来,还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凌目光扫过这几人,筋骨结实,手上带着茧子,一看便是练武的好手,装什么无所事事的闲汉,沈凌冷哼一声,朝着酒楼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沈凌在酒楼装模作样的寻找了一天,甚至连酒楼都关门一日,用来搜查,搞得整个酒楼人仰马翻的,半条街都听到了动静。   沈凌端着酒杯倚在墙角,目光里带着几分淡定,却做出焦躁的模样对着忙碌成一团的伙计道:“快点找!即使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萧公子丢的东西给我扒出来!不然,爷扒了你们的皮。”   沈府,萧三接到回禀。   “主子,沈凌已经在酒楼翻找了一天了,现在已经在拆地板了,是不是真的不是他?”下属有些犹疑。   萧三一脸无语,“你觉得他是那种火烧眉毛了,还只在酒楼拆房子的人吗?”   下属低下头去,他又跟沈凌不熟,哪里知道。   “就是他!”萧三咬牙道。“给我盯紧了。”   “是!”   酒楼里,沈凌低下头去抿了一口酒,掩盖住眼眸深处的平淡,抬头便依旧是一脸暴躁焦急,萧三不会杀他,即使是一开始他有些着急误会了萧三的意思,但是此刻,也已经反应过来,萧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拿不出东西要他的命,所以,既然萧三要他着急,那他就着急一番给萧三看就好。   沈凌静静的呆着,安静的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拿走穆五的东西是一步烂棋,他明白,只是事发突然,他一时间想不出对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穆五动手,所以才不得不为,为了争取时间,如今时间已经争取到了,但是下面怎么把这一步烂棋打好,则是他要想明白的事情。   经此一事倒也不算毫无所获,至少证明了萧三确实是值得他辅佐,即使是如此紧要关头,萧三也并没有真的毫无人情味的用他一家的性命逼迫,足见在萧三心里,对他还有几分恩义在,这便已经足够让他选择此人站队了,待此事了了,站队的事情还得摊开来摆明了。   “老板,真的不能再翻了,再翻就只能拆房子了,也许,萧公子的东西掉在了其他地方?”伙计苦着脸上前来道。   沈凌冷冷的瞟了对方一眼,“继续,即使是把楼给我拆了,也得把东西找出来。”   伙计低着头领命而去,哪有这么找东西的,整个就是在做样子嘛!那东西还能掉到地底下去?竟然连地板都掀了,也不知老板在想什么。   穆五听闻沈凌在拆房子,也便找了过来,“我的东西在你这里?”   “想什么呢!你什么东西啊!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找我要你们的东西,我这是垃圾堆啊!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扔啊!”沈凌怒气冲冲的道。   穆五被怼了一通,再加上之前是他向萧三提出的沈凌,此刻又心有愧疚,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尴尬的站着,过了许久,才缓缓的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   所以,萧三应该不至于那么狠,真的动什么狠手……吧?穆五默默的想着。   沈凌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站着,许久,才道:“穆五,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但是你要想清楚,喜欢一个人,绝不仅仅是把他拉下马,然后绑在身边就可以的,他会恨你的。”   穆五浑身一颤,呆愣在原地,微微张着嘴看着沈凌。   沈凌没有再多说什么,穆宏远已经走进来,见着沈凌便喜笑颜开,“听说你在拆房子,我就来看热闹了,哇塞,真的在拆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拆房子的事情,传的这么广?话说你不是醉了吗?怎么不回家休息?”   “回去了啊!刚进府门就听到小厮偷偷传话,说我爹知道我进了书房,正满世界找我等着揍我呢!你说不就是抄了个上榜学子的公文嘛!年年我都抄的啊!干嘛今年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搞得满府不安宁,所以我就赶紧逃出来了,现在已经无家可归,只能再去萧兄那里挤一挤了。”穆宏远可怜巴巴的道。   沈凌:……   你还是离那尊神远些吧!简直心累。   穆五默默的道:“也许是你进书房之后,书房丢了什么东西吧?”   “是吗?”穆宏远瞪大眼睛,“跟我可没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五没有在说话,沈凌看了穆五一眼,道:“你倒知道的清楚。”   穆五抬眼看了沈凌一眼,看不出表情,呆呆木木的一张脸,仿佛已然僵硬,沈凌有些微愣,穆五已经低下头去。   “对了。”穆宏远蹲在还没有被拆地板的角落里,脸色有些冷,“老子不开心了。”   “你又怎么了?没看到我忙着的吗?你那点小事自己去怡红楼翠玉楼什么的找姑娘说去。”沈凌烦躁的道,他这边因着穆宏远兄弟俩的事情一脑门官司,穆宏远还一天到晚的为了点小事伤怀,还指望他安慰,他一大堆事情找谁安慰了?!   穆宏远被沈凌怼习惯了,也不介意,继续撇着嘴冷声道:“我大哥简直就是个人渣!败类!”   沈凌默默回头,“所以?”   “其实今日我在书房里无意中看到大哥的家书,我以为那不是机密,就打开看了,说实话,我都憋一天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三儿说。”穆宏远挠挠头。   “你说我哥他是东西吗!他还是个人吗!他竟然拿自己亲弟弟的婚事来给自己当垫脚石!即使三儿是双儿,但是定亲再退亲,这也是伤名声的事情,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生生的在拿三儿铺路啊!这是我们亲大哥吗!!要是三儿知道得有多难过!!”穆宏远说到愤怒处,站起来挥舞着拳头,眼睛里都在飙泪花。   穆五猛地一颤,整个人猛地冲了过去,死死的抓住穆宏远的肩膀,目光凶狠,“什么定亲再退亲?大公子信里说什么了?!”   沈凌也不解的看着穆宏远,穆宏远被穆五吓了一跳,连眼泪都憋了回去,咽了咽口水。   穆五好可怕啊!   穆宏远磕磕巴巴的道:“我大哥信里说……说他大事将成,已经利用完户部尚书,很快……很快三儿就能退亲,然后他会借着户部尚书骗婚一事,除掉……除掉对方,让我爹联络朝中好友……相助。”穆宏远说完,又想到愤怒处,“你们知道吗?!户部尚书的公子,他妈的是个太监!我大哥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准备在三儿退亲后说对方骗婚!他早就知道了!就这样他还是给三儿定亲了!靠!老子没有这样的大哥!老子没有!!”   穆宏远吼起来,气愤不已,气势看着比穆五足多了。   沈凌也被此事震到,所以,穆鸿锦的婚事本就是穆家大公子当垫脚石用的,所以,穆鸿锦的婚事根本就成不了,所以,穆五因为穆鸿锦婚事受刺激,才做出的种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   沈凌转向穆五,穆五已经傻了。   “穆五,你也觉得我大哥不仗义对吧?”穆宏远反手甩掉穆五的胳膊,抓住他的胳膊摇晃,期待的道。   穆五一言不发,已然是一根木头。   “你跟三儿关系好,从小他缠你比缠我都多,你去跟他说吧!到底是我亲弟弟,老大不疼,我疼!不能再让他瞒在鼓里了,不然就太可怜了,你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这件事,好好哄哄他,别让他太难过。”   穆宏远不知穆鸿锦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婚事不能成,还在担心穆鸿锦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他弟弟,也还是很守规矩的一个双儿的,定亲再退亲,实在让人太难以接受了。   穆五呆呆愣愣的甩开穆宏远的胳膊,沈凌同情的看着穆五,穆五却朝着他走过来,动了动嘴唇,道:“多谢。”   多谢什么?沈凌不懂。   “你说得对,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木盒交出去的那一刻,我觉得脑子一懵,天都要塌了。”穆五默默的道。   “你们在说什么?干嘛这么小声?”穆宏远从远处跳着脚过来,怕碰到地上的各种障碍物,“我要旁听,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俩能私下聊,而我不应该知道的?”   “看,他把你当兄弟。”沈凌指着穆宏远。   穆宏远一脸迷茫。   穆五没有说话,许久,才对着沈凌道:“东西归你了。”   “擦!”沈凌下意识的想骂人,他费心费力拿到的东西,怎么穆五一说,倒好像是穆五给他的一样?那他努力的意义何在?   穆五突然扯了扯唇角,似是要挤出一个笑容,目光中带着看透沈凌意味,似乎已经肯定是沈凌所为,毕竟在场的,两个穆家公子都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单纯之人,不可能,沈氏富商没有道理拿,也没有机会拿,只有沈凌。   “什么东西?”穆宏远奇怪的道。   “想要啊!等下找到了给你啊!”沈凌翻个白眼,又转向穆五。   穆宏远摸摸鼻子,从沈凌的语气里他似乎能感觉的出来沈凌十分嫌弃这玩意儿,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货,他还是不要了吧!   “你下面还准备怎么办?毕竟……早晚的事情。”穆鸿锦这次不嫁人,下次也是要嫁人的。沈凌知道穆五能听懂他的意思。   穆五笑了笑,似乎放松了些,“老子拐了人去私奔。”   “好主意!”沈凌赞许道,这主意早就该想到了嘛!   “你要拐了谁去私奔?”穆宏远惊奇的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你弟弟。”沈凌回头笑道。   “切!”穆宏远甩甩手,不信的摇摇头,“不说就算了,谁稀罕知道,说点话非得绕几个圈子,就不能坦然一点,有话明说嘛!搞得我一句都听不懂。”穆宏远不满的嘟囔,觉得无趣,转身找个空地站着,原本还想摸点吃的,但酒楼此刻乌七八糟,尘土飞扬的,他也没有了胃口。   “他不信。”沈凌耸耸肩。   穆五没有接话。   “不过,他早晚会知道的。”今日种种,他们都没有避着穆宏远,虽然穆宏远此刻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但是只要有一天穆五真的和穆鸿锦在一起,而穆家若真的出了事情,只怕穆宏远早晚会想明白。   “没事,又不能瞒一辈子,我自己做的事情,是杀是刮,我自己担着。”穆五默默的道。   穆宏远已经背着手溜达着去了后院,沈凌看着穆宏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伸手拍了拍穆五的肩膀,低声询问,“他刚刚是不是说过,他进过穆府书房,抄录了上榜学子的公文,然后书房里正好丢了东西?”   “是。”穆五点点头,又补了一句,“丢东西的事情是我说的。”因为是他拿的,他当然知道。   沈凌微微点头,皱眉深思。 第一百二十章   送穆五离开之后,沈凌也就找了信任的管事去给韩实传话,让他取出昨日他藏的东西,偷偷带到这里来,沈凌又郑重的嘱咐,“若是旁人问你,你就说是我让你送账本回去交给夫人收起来的,千万不可以提起我让你转告夫人的事情。”   酒楼的管事是沈凌自尚贤离开之后便着手培养的,是个嘴巴紧的聪明人,他也很器重这人,管事闻言点点头,“老板放心,我明白。”   明白就好,沈凌点点头,让他快点去沈家。   沈凌顿了顿,朝着穆宏远溜达的方向追去,穆宏远已经进了厨房,一边摇头一边可惜的感慨,“浪费了啊!你说你没事拆什么房子,搞得厨房里的菜都没人做,放到明天都蔫了。”   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过来一下,我找你有事情。”   “什么事情?”穆宏远被沈凌郑重的神情吓了一跳,又被沈凌用力搭着肩膀拉出去,找了个已经翻了一通的房间,沈凌才关好门,转身看向穆宏远。   “穆兄,你得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你我二人的身家性命。”   “啊?”穆宏远愣了愣,这么严重,要不要换个人来,他觉得自己不行。   沈凌靠近穆宏远,略顿了顿,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只是,不知道穆宏远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一日因此仇恨他。   但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这对他,对穆家,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穆兄,萧三是三皇子。”   穆宏远一脸茫然,把沈凌的话在脑海中过了几圈,似乎有些听懂了,嗯,萧三是三皇子……麻蛋,萧三是三皇子!!!   穆宏远瞪大眼睛,坑爹呢这是!他不是沈凌家的穷亲戚吗!他还跟萧三抢被褥,抢房间,抢吃的,抢座位,还让萧三帮他端米粥,刚刚还打算今晚继续去跟萧三抢房间!   好像……他还说过萧三占他便宜,脱他衣服,摸他屁股。沈凌!你害我!   穆宏远简直都要飙泪了。   沈凌一惊,穆宏远看着怎么这么激动,难道他深知自家是太子一脉,所以听到萧三的身份,才如此震惊,甚至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不能啊!他知道穆宏远一直看不惯穆府台等人的行事,甚至因此不愿意回家,所以他才敢对穆宏远坦然相告。   “穆兄,你该不是想要伤害三皇子吧?”沈凌皱眉问道。   “沈凌!”穆宏远根本没注意到沈凌后面的问话,抓住沈凌道:“你害我!我都快把他得罪死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一路欺负他到现在!你是要害死我呀!”   “你……欺负他了吗?”沈凌试探的问道,他怎么觉得一直都是萧三在欺负穆宏远?   “对啊!我抢他床铺,抢他座位,甚至吃饭也抢他看中的饭菜!”   “我觉得他好像后来都报复回来了,真的……”沈凌默默的道,每一次穆宏远招惹了萧三之后,萧三都用自己的办法整了回来,且只有富余从未吃亏。   穆宏远顿了顿,是这样吗?可是他今早还得罪了萧三一通。   沈凌摇摇头,“那些小事我们先不提,我们来讨论一下更重要的事情。”沈凌认真的道:“我这里有一份公文,你拿过去交给他,告诉他这东西是你从穆府拿来的,想要向他投诚,然后告诉他,要他保住穆家一脉。”   穆宏远微愣,“什么东西?是我从穆家拿来的?我家的东西?”穆宏远指了指自己。   沈凌一时间有些尴尬,穆宏远在这些方面倒是敏锐的很,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但是沈凌不能说这些东西出自穆府,不然穆宏远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爹的命根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愿意,今日即使是骗,他也得把穆宏远骗到萧三那里投诚去,即使是穆宏远日后恨他,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只要最终的结果是最好的。   穆宏远恨他,总比穆宏远和穆鸿锦恨穆五,他日又知道他袖手旁观,也跟着恨他绝情来得好。   “不是你家的东西,是我无意中从旁人手中得来的,是关于傅老的罪证,你把东西交给三皇子,三皇子便能扳倒傅老,这样,你大哥在太子手下才有更进一步的余地,而你,也可以偷偷的和三皇子交好,这样,无论日后是谁上位,你穆家都能安然无恙。”   穆宏远顿了顿,陷入沉思,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也不想去想而已,他知道家里人都在做些什么,也知道他们想干嘛,可是从龙之功,并非那么容易便能得到的啊!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穆宏远最希望的就是穆家能安安稳稳的,不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烈火烹油,鲜花卓锦,他只要一般富贵平安就好,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什么的,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不得不说,沈凌的话简直说到他心病上去了,现在穆家只依附太子,但万一太子倒台,那穆家也必然会家破人亡,可若是他跟三皇子有了些私密的关系,那么,穆家也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但是,穆宏远皱起眉头,他若是拿着沈凌的东西跟三皇子交好,把傅老搞下台,若是被太子的人知道了,那穆家便是脚踏两艘船,哪一边都不讨好。   穆宏远想着,也就问沈凌,“你为何找我?你有东西,又对萧三有救命之恩,你大可以自己交给他,讨一个好。”   沈凌道:“你知道我的,我是最不乐意掺和这些事情的,但是如今姚氏逼迫,说实话,我肯定姚氏已经注意到我了,已经把我当做眼前的肥肉,只是如今太子还未上位,他们不敢做的这么绝罢了,但凡太子登基,我的产业,必然全部被姚氏吞噬殆尽,无论是酒铺,还是反季节的菜品,还是瓷器,都会是姚氏的。”   穆宏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沈凌说的没错,这些东西,旁人若是知道了,都是会眼馋的,只是沈凌有穆家护着,一般人家不敢动手,但若是太子的母家,即使是穆家也是护不住的。   “所以,为了自保,我已经打算投靠三皇子,一来,我对三皇子有救命之恩,总有一份恩义在,二来,尚贤到底和我有些渊源,他对我有愧疚,如今他已经嫁入将军府,当上了一品夫人,我站在他这一边,他自然也会帮我,三来,我与卫将军也认识,我欣赏他的为人,而且我相信三皇子即使是不能成为古往今来的贤君仁君,也不会是暴虐之人,他的臣属,如卫将军等人,也不会如姚氏,傅老一般,残酷冷漠,视天下百姓如无物,任意残害。”   穆宏远想到前些日子的灾民和沈凌的遭遇,没有办法反驳。太子要钱,且吃相是难看了一些。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只想悠闲自在的做一个富足翁而已,所以,我虽然想要投靠三皇子,却不想站的太近,我只想远远的沾一点光,所以有些功劳,我不能抢,也不能要。而且,我若投三皇子,你我兄弟,便是仇敌了,穆兄,所以我才要把东西给你,希望你也能和三皇子交好,也能给你穆家留一条后路。这样,若是太子上位,你就尽力护着我,若是三皇子上位,我就尽力护着你,我们兄弟都远远的站在不同的阵营里,守望相助。”   穆宏远精神微震,感激的看着沈凌,他觉得沈凌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为他想的很多,他就偷偷的跟三皇子交好,这样日后若是三皇子继位,三皇子看在沈凌的面子上和他曾经帮忙的份儿上,总能给穆家一线生机。   但若是太子继位,他大哥能挤掉傅老成功上位为天子脚下第一人,那么,他作为大哥的亲弟弟,在姚氏手下保住沈凌一家的性命,应该是没什么的问题的。   这便是守望相助啊!沈凌给他除去傅老的东西,也正是这个用意吧!他也是希望穆家成为太子身边的第一人的,此事无论从哪里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穆宏远点头,“这事情我来做。”   沈凌微笑着点点头,两人没等多久,韩实便披着披风走进酒楼,面色有些紧张,等伙计把韩实带进屋内自己离去之后,韩实才连忙从衣服里取出沈凌之前藏起来的东西,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事,把这些要命的东西处理掉。”沈凌安抚着摸了摸韩实的头,“别担心,没问题的。”   韩实惊慌的表情才略略收起,深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吓着你了吧?不怕不怕。”沈凌微笑的轻抚韩实肩膀上的发丝,“以后不吓你了。”   若非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拿这些事情让韩实紧张,他的小石头只适合躲在他身后安然快乐的生活,被他妥帖的收好,只给他一个人看,只想着他一个人,无需为任何事情分神。   虽然这些行为看起来都表现了他是一个多么合格的丈夫,但是沈凌自己明白,他只是独占欲控制欲极强而已,小石头还是太乖了。他给他的爱人画了一个圈,不许他爱的人离开这个圈子,哪怕是目光都不行,但是小石头却乖巧到从来只生活在那一方小天地里,甚至连这方寸之地都不愿踏出去,更不要说发现他画定的圈子甚至离开它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就是那个东西?”穆宏远已经打开了,翻开来看,即使是沈凌是他好友,他也不可能一眼都不看,就完全相信沈凌的话。   沈凌一点也不紧张,他早在藏东西之前就已经翻看了,穆五偷东西的时候便已经剔除了所有直接跟穆府有关系的,剩下的大都是傅老,隐隐掺和到了一点太子,毕竟,太子不可能直接指挥,能从证据里看出有太子的影子,便已经是极其机密的东西了。   “这跟太子有关,会不会……”穆宏远皱起眉头,但是他的政治嗅觉还是不够敏锐,并没有看出这些问题的严重之处,他根本不明白,但凡一丝丝的证据,只要扯上了通敌卖国,便足以让一个储君万劫不复。   “傅老直接受命于太子,不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沈凌见过穆宏远写的文章,也见过他做的策论,早就知道穆宏远的水准,很清楚他根本没有政治嗅觉,穆府台似乎也从未教导过穆宏远这些事情,穆宏远在这些事情上,甚至连一般的小官吏都不如,沈凌根本就不怕穆宏远看出问题的严重程度来。   穆宏远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只是隐隐约约似乎和太子有关,又似乎没关系,大部分的罪责都是推给了傅老的,应该没问题吧!而且,太子是储君,监国之后更是不同以往,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证据,想来是没什么影响的。   穆宏远放下心来,收起公文,“好,我去,但是我要说些什么?沈凌,这些事情我一贯不懂,你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先跪下道个歉?抽自己几巴掌,先哭诉道歉一番之前抢房间被褥,抢座位饭菜的事情?”   沈凌闻言简直想一巴掌呼在穆宏远脸上,能不能把之前那些小事忘掉,这是重点吗?是重点吗!!   但是穆宏远似乎对之前的事情很紧张,沈凌也就道:“没事,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陪着你一起回去,看着你进去找他,然后在院子里等你,你进去之后,切记住,一定要跟萧三谈清楚,你想要保住穆家的哪些东西,然后逼着他发誓帮你保住,他这样的人,出言反悔的话,便是自绝生路了,日后他自己的亲信都不会信他的,他不敢违犯誓言。”   穆宏远点点头,觉得沈凌说的十分有道理,重重的点点头,“好!你跟我一起回去,帮我打气!”   沈凌点点头,便跟着穆宏远一同回去,在路上,他还补充了许多小细节,免得被萧三追问。穆宏远认真的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无论他怎么问,我都不会说这东西是你给我的。”   “那就好。”沈凌点点头。   沈家,早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回了沈家,萧三听到下属的回话,默默磨了磨牙,“沈凌若非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凭他这些手段,能让他死一百次!”   段瑞微笑的上前一步,道:“也只有殿下这样的重情重义的人,才能忍得下沈凌,而沈凌正是知道殿下如此,才敢如此行事,殿下心胸宽广,为人仁善,段瑞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找人看住了他,免得再出什么错漏。”萧三道。   “是。”段瑞躬身道,想了想,又问,“如今看来,无论是穆五还是沈凌,其目的都是要保住穆家,才肯把证据交出来,殿下以为如何?”段瑞其实更想问,追杀之仇,滁州两位卫将军险些遇害之仇,殿下打算如何处理,真的能容得下穆家?哪怕是日后登上大位,也不会计较吗?   萧三闻言轻笑,“当然不能计较了,待我登位,穆家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还计较什么?”   那不尘埃落定的时候呢?段瑞想问,他一方面希望萧三真的重视情谊,爱护卫家两位将军,愿意为他们报仇,一方面又不能看着萧三违背自己的誓言,一个未来目标是要当君王的人,若是言出反悔,那就让底下的人太无所适从了。   沈凌等人刚进了院子,萧三便已经知道,段瑞跳到房梁上躲了起来,时刻守卫着萧三。   门外,穆宏远有些茫然的看着沈凌,沈凌握拳给他打了打气,穆宏远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萧三正拿着本书正在看,一副要继续用功读书,来年再考的架势。   穆宏远当即就给跪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殿下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前的事情您千万别跟我计较啊!我不是有意抢你饭菜,马车上抢你座位,在沈家还抢你房间被褥的啊!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啊!不知者无罪啊!”   萧三本来正装的好好的,都已经在思考用什么样的代价便能从穆宏远手中取回证据,却被穆宏远神来一笔憋了个够呛,刚刚穆宏远在说什么?什么之前的事情,此刻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穆宏远手里的!证!据!吗!扯什么其他的呢!   萧三放下书本,走到穆宏远跟前,将人拉了起来,也不打算装作惊讶的模样,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什么的,直接开口道:“东西呢?”   “啊?”穆宏远被萧三拉了起来,整个人都蒙了,为什么萧三会知道他带了东西来?   “段瑞!”萧三道。   段瑞瞬间从房梁上跳下来,正落在穆宏远身后,反手将门关好,倚在门上,看着穆宏远微笑。   穆宏远惊恐的看着身后的人,“你是谁?”   “段瑞。”段瑞微笑道。   三皇子身边姓段的人……段家……“小王爷!”穆宏远惊恐的道。   “不敢当,您是我家殿下的朋友,我只是下属,怎么好受您一句小王爷?叫我段瑞就好。”   穆宏远简直要给段瑞跪了,他只是一州府台的二公子,段瑞却是段王爷家的长子,这能比么!萧三伸手搀住穆宏远,笑着,“东西给我吧!”萧三伸手要去拿。   穆宏远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不行!”这可是穆家的护身符。“殿……殿下,我们得先谈谈条件。”   “穆兄啊!你猜,你能在段瑞手下走几招?”萧三淡定的笑着。   穆宏远缩在角落里,仿佛要被强迫的良家女子,眼眶含泪,十分的期待沈凌冲进来救他,但是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你……你不能……”   “好吧!看你吓的,我们来谈谈条件吧!”萧三蹲在穆宏远身边,“除了不伤害穆家,尽力保护你们一家人,还有什么要求?”   “我……我家的家产你也不能抄!”穆宏远连忙道,他们一家人都是富贵了一辈子,哪里受得了穷,穆宏远也知道自家犯的事情太大,想要完全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也难,但若能一家人安然无恙,还能守着家财,也便是好的,他也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萧三点点头,“那你觉得,滁州战役上死的人,要谁来偿命?”   穆宏远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萧三,嘴唇抖着,他当然知道他爹罪无可赦,但是,那是他爹啊!无论如何,他都得保护他的。   “那就让傅老偿命吧?”萧三突然笑了起来。   穆宏远僵硬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就他啊!他本来就是罪魁祸首。”   “那么,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穆宏远想了想,也确实是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刚刚萧三说让傅老承担滁州战役的罪责,他真的是打心眼里松了口气的,那样的罪过,穆府实在是背不起,萧三伸出手,穆宏远缓缓的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袖里,取出来一叠信纸,交给萧三。   萧三抬手递给段瑞,段瑞快速的打开来看,片刻,一脸狂喜,看着萧三,“是!”跟穆五所说的分毫不差,正是傅老通敌的证据,有了这些,太子就全完了。   萧三也跟着松了口气,“好。”萧三看着穆宏远,“你走吧!我记你一功。”沈凌不就是这么安抚穆宏远的吗?他干脆就顺着来就好。   穆宏远闻言也有些欢喜,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萧三鞠了一躬,“谢谢殿下!”   萧三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目送他扶墙离开,才对着段瑞道:“你亲自把东西送回去。”   “那殿下呢?”   “我后面就跟上,马上离开怀州,只怕也快要暴露了,咱们分开走,目标不那么明显。”   段瑞没有说话,他也觉得三皇子的处境越发危险,如今连穆宏远都知道他的身份了,离穆府台知道还能有多远?早一刻离开也是好的。“那今日就走。”段瑞严肃道,若是穆宏远回去越想越不对,向穆府台透露了消息,那就不妙了。   萧三也知道段瑞的顾虑,点点头。   院子里,沈凌见穆宏远出来,等他走的离萧三的屋子远一些的时候,便上去扶着,这是怎么了,腿都软了,竟连路都走不成了。   穆宏远抬头道:“我成了,东西给他了,他说保住我穆家满门富贵。”穆宏远扬起笑脸。   沈凌心情有些复杂,他还真没想着要保住穆府的富贵,却没想到在穆宏远心里,这件事情竟然这么重要,不过事情成了就好,沈凌扶着穆宏远走出家门,还嘱咐道:“他的身份……”   “你放心,我不说,我其实……”穆宏远挠挠头,“我不希望我大哥真的得偿所愿,做了那么多错事,怎么可以再继续错下去?他是穆家长子不假,但我也是穆家二公子啊,穆家,不是他一个人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沈凌回去之后直接去了萧三房里跪下,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我说殿下,您要的东西,我找不出来!你看着办吧!”   “擦!”萧三忍不住想要吐脏话,他就差亲眼看着沈凌把东西交给穆宏远了,还在这里给他装模做样,真是做戏做全套啊!萧三任由段瑞在屋里收拾东西,自己反身看着沈凌,把人叫起来,咬牙道:“沈凌!”   沈凌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你也就是仗着救了我一条命啊!”萧三叹了口气。   “救您一条命,足够我沈凌潇洒一辈子的了。”沈凌突然轻笑起来。   “我要走了,回京,你一点也不惊讶吧?”萧三道。   沈凌却做出惊讶的表情,“您要回去了?东西不找了。”   “再给老子装!”萧三抬脚做出踹人的举动,沈凌连忙躲了一下,彻底明白过来,萧三是什么都知道了,也不知道穆宏远那小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什么话都被套出来了不成?沈凌不敢再装,他已经惹怒了萧三,不能真的得罪了他,沈凌干笑两下,求饶似的拱拱手,“爷,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摇摆不定,早晚你得被自己害死!”萧三抬手指着沈凌道。   “我哪敢啊!爷,您要走,我有件东西要送给您。”沈凌微笑道。   “什么?”萧三翻了个白眼。   “我沈家瓷器和沈家酒铺的分股,请您一定收下,我只是一个商人,也就这点用处了,您别见外。”沈凌拱手微笑。   “反季节的蔬菜呢?”萧三道。   沈凌瞪大眼睛,“你全要啊!给我留点啊!”   “穆宏远的事情……”   “得!您的,您的……”沈凌连忙求饶,他分出一半股给萧三,换取萧三庇佑,其实这生意并不亏,而且他给了萧三这么一个甜头,也算平复了下萧三心中的不快。   萧三回头看了眼段瑞,段瑞便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沈老板拿着用,这是三皇子的身份令牌,即使是朝廷命官见了,也得给你三分薄面,只是,这东西一旦拿出手给人瞧见,只怕沈老板自此就要打上三皇子的戳,被认为是三皇子一脉,沈老板敢用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本来就欣赏三皇子的为人,乐意跟着三皇子,三皇子宽宏大量,心胸宽广,又对我这般好,沈凌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希望如此吧!”段瑞微笑,不过三皇子此次行事确实是让他心底里觉得舒服,重情重义的君王总比冷血绝情的好,虽然萧三做事依旧目的明确,不择手段,但是但凡心中有一丝心软,那便是他们这些亲信的福气,甚至可以说是日后保命的保障。   萧三本可以直接命令他抓住沈凌家眷,强行逼迫沈凌把东西拿出来,但是萧三没有,甚至在知道穆宏远带着东西进屋,也并没有直接抢过来杀人离开,而是好声好气的答应了穆宏远不少条件,穆宏远日后会有用么?段瑞觉得是没用的,那么,杀了也不可惜,但是他的殿下却对穆宏远似乎有一丝心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拿到东西,这就是他跟随的殿下啊!   萧三等人赶得急,几乎天还没黑便做行商打扮分了几波离开,连沈凌都不知道萧三跟在哪一波里,萧三走之前还嘱咐了他一通,要他必须弄倒姚氏的产业,搞垮太子在姚氏隐藏的敛财之处。   沈凌木着脸站在城门处发呆,弄垮姚氏产业,说的容易,不动用那个令牌,他凭什么跟姚氏作对?而要是动那块令牌,倒是可以跟姚氏抗一抗,那他也绝对就是三皇子的人了,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沈凌叹了口气,看起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弄垮姚氏,期待三皇子早日上位,那他就可以自在逍遥了。   “小石头,咱们回老家吧!我发现我跟穆府可能犯冲,但凡我一来怀州,穆府必然得出点什么事情不可,还次次都跟我有关系。”沈凌无奈的道。   “好。”韩实跟着沈凌出来送人,但是他连送的是谁都不清楚,只能点点头,听沈凌的话。   沈凌要走,酒楼酒铺的事情总得处理一番,等他处理的差不多了,也已经过了几日,该听到信儿的人也都听到了,沈族富商,也就是沈凌上次认得便宜七叔来了沈家给沈凌送行,韩实让仆人备了酒菜,也便在院子里设宴款待,因为韩实跟招福都不能沾酒,沈七叔也不愿因着这点小事让沈凌不快,也就坚决推辞沈凌拿上来的酒,表示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吃点饭喝点茶就好,沈凌推了几次,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虽然是茶,但是沈老七也喝出了酒的意思来,端着茶杯搂着沈凌叫老弟,一副喝醉了特别亲热的模样。沈凌看着他笑,突然问道:“七叔,七叔是做布匹生意的?”   “是啊!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沈老七有些紧张,难道沈凌看上了他家的生意不成?若是沈凌想做布匹生意,岂不是抢他生意?!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如今这世道的布匹不鲜亮,想问问七叔可有什么法子改进一下。”   “这……”沈老七犹豫起来,沈凌该不是真的想插手这布匹生意吧?   “七叔别误会,我只是听说如今天下以姚氏的兆祥布庄的布匹为尊,卖的也最好,所以想问问七叔,难道姚氏的布就这么好?”   沈老七连忙捂住沈凌的嘴,“瞎说!姚氏那可是太子的母家,尊贵无比,用得着做生意与民争利?你开玩笑!”沈老七连忙摆手。   “哦,我错了,我不应该说是姚氏的布庄,应该是姚氏奴仆的兆祥布庄。”沈凌从善如流的点头。“那七叔,这姚氏布庄里的布就这么好?卖的比旁人贵不说,还卖的比旁人强?”   沈老七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不说话了。   “难道,是因为权势压迫?”   “哎,你有穆府撑腰,哪里见过那种场面,大生意人家靠着人脉就揽过去了,小生意竞价还没开始,人家递句话……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捡点边边角角的生意做做。”   沈凌点点头,“看起来七叔深受其苦啊!”   “还好,勉强也能过日子,对了,说起此事,七叔倒还有件其他事情求你,你这,酒能不能给我留一批,我谈生意的时候若能送给对方两坛,那脸面……”沈老七拍了拍胸膛,做出兴奋的表情,把沈家的酒捧得高高的,给足沈凌面子。   沈凌果然笑着点头,“好说好说,七叔,你有没有兴趣挤垮姚氏?”   沈老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沈凌一句话呛住,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沈凌,“你疯了?你可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凌点头,“实话实说吧!老叔,我已经被姚氏盯上了,我在成县有一处瓷器产业,知道吧?被姚氏强权夺走了。”   沈凌看得出他这七叔精明的很,做事情也有章法,还能甩的开脸皮,一些隐秘的事情他也看的明白,比如姚氏布庄,比如他的价值,简直就是潜力股,若能拉上船,绝对是极好的助力。   整垮姚氏,沈凌还没有自大到认为靠自己一人便能做成。   沈老七当然知道此事,但是沈凌不是已经把产业卖了吗,都已经卖了还能惹祸上身,姚氏什么时候霸道到这种地步了?难道沈凌……   沈凌点点头,“我把姚氏得罪狠了。”其实他并没有怎么得罪,只是吓唬沈老七一下,但是姚氏肯定是盯上他了,这一点他很肯定。   要知道酒铺可是比瓷器赚钱,为何姚氏没有敢上门买酒铺,并非是姚氏看不上这点生意,而是因为沈凌好歹也是因为酒一道成了皇商,皇帝那里挂了名的,再加上酒铺在怀州,是穆府的地盘,姚氏这才没有动手,但是,还是那句话,一旦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姚氏无所畏惧,定然会对酒铺之类的产业动手,沈凌必须先下手为强。   沈老七突然有些后悔靠上来,整个人有些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凌又给了沈老七重重一击,“为了自保,我已经投靠三皇子,七叔,认识这个令牌吗?”   沈凌将三皇子的令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给沈老七看,沈老七到底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皇子令牌任谁也不敢仿制,更不要说后面还篆刻了当朝玉玺的印记,仿制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再加上这上好的御用之玉,沈老七嘴唇都有些抖。   “沈二啊!这……这……”   “老叔,我是三皇子的人,若是太子登基,我便是乱臣贼子,若是到时候……沈凌一人一条命也就罢了,不关七叔什么事情,但是,本朝株连啊!”   沈老七腿一软,想要站起来,却连人带凳子倒在地上,沈老七抬起手指着沈凌哆嗦,连给沈凌留脸面都顾不得了,“沈二啊沈二!你这是不要命了啊!我们小老百姓的被人欺压一下忍忍也就算了,你何苦非要趟这趟浑水,好好过你的日子不就行了吗?你也不缺钱啊!何苦非要如此,连累我沈氏全族啊!”   沈凌缓缓站起身,“七叔,非我不能忍耐欺辱,若我退一步便能换来姚氏放过我,那我也忍得下来,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若退,姚氏必然更进一步,此刻,沈氏酒铺便已经改姓了,还能姓沈?!”   “即使是不姓沈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沈老七怒气冲冲的道。   沈凌从来都明白,他不可能说服旁人理解自己的想法,旁人也不可能用几句话就说服他,说到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见解,也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沈凌道:“七叔,木已成舟,你今日就是回去告诉族老族长,开祠堂惩罚我,也来不及了。”   沈老七闻言懊恼的拍了拍地面,毫无形象可言。   “七叔请起,事已至此,七叔何不往好处想想?我无意布匹生意,若姚氏布庄倒在你我叔侄手上,日后,这晋国最大的布料生意是谁的?若三皇子登基,又是谁要一步登天?”   沈老七缓了缓气,因沈凌说的前景而微微动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想要平平安安的发财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也太冒险了。   沈凌又道:“三皇子性情温和,待人仁善,有仁君之相。”沈凌忍着不爽狠狠的夸了一通萧三,“更有能臣良将辅佐,他日必登大宝。”   “我怎么听说,天子病重,太子监国……”沈老七犹豫起来。   “七叔啊!天子可还没死呢,太子监国一事便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且所有百姓都认为天子不日宾天,太子很快就要继位,真当天子病的脑子糊涂了么?”沈凌语重心长的道,看萧三之前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便知天子还能撑住,暂时是没问题的。   沈老七还真的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精神一震,换到自己身上想了想,若他只是病了,把家业暂时交给儿子代管,结果底下人都认为他快死了,甚至连最不起眼的伙计都如此认为,他即使是撑着一口气,也得好好的收拾一番儿子不可,告诉旁人他还龙精虎猛着呢!   “七叔,你好好想想,不急,不急,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到时候肯定是我先动手,不会让七叔你冲在前面的。”   “你想如何?”沈老七问道。   “姚氏夺走我的瓷器产业,我可以把厂子卖给他,但是,瓷器师傅和伙计们,只是在厂子里做活,并不是签了卖身契的。”   “你!”沈老七指着沈凌道:“你这是要挖角?”   沈凌点头,而且,他已经都挖的差不多了,几个重要的师傅已经托文家私下谈妥,姚氏的奴仆接手产业之后,大肆敛财,还为了安插自己人,赶走了不少老管事,惹得人人自危,沈凌已经私下安抚了那些被赶走的管事,姚氏以为瓷器生意只要留下有技术的师傅便成,哪里知道这些管事手上人脉的重要性。   “你……唉……”沈老七叹了口气。   “七叔不急,待我从老家回来你再告诉我想如何,我还要回去给招福上户籍呢!”沈凌微笑。   沈老七只得点头,又跟着沈凌吃了顿饭,才失魂落魄的离开,连定酒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沈凌送了沈老七离开,才托着下巴吩咐仆人,“把酒铺新出的酒给七叔送去一批,就说是我孝敬七叔的。”   “是。”仆人躬身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穆宏远又被关禁闭了,这次连穆五都没法替他传信,只是来给沈凌送行的时候通知了沈凌一声,穆宏远被狠揍了一顿,然后关在了家里,不许见外人。   “三公子呢?”沈凌看着穆五,问道。   穆五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突然带了些红晕,沈凌惊奇的打量着,其实他是很支持穆五鼓动穆鸿锦私奔的,总比穆五下手弄垮穆家要好,当然,穆家肯定要垮,但是却不能垮在穆五手上。   穆五没有接沈凌的话,虽然沈凌已经看出了些什么,脸都红了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吧!沈凌笑的仿佛一只狐狸,穆五装似毫无所觉,强行转移话题,“二公子好像是因为对大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大人生气,才被打的,本来,大人并没有打算打他,毕竟,他还是大人很疼爱的二儿子。”   沈凌点点头,“我懂我懂。最器重的是长子,最疼爱的是二儿子,最宠爱的是三子,对吧?可是宠爱三子也便罢了,穆鸿锦是双儿,还是要嫁人的,宠一点没关系,但穆宏远,他是个男人啊!”疼爱算个怎么回事,还让不让穆宏远建功立业了。   沈凌一度觉得正是因为穆家家教有问题,才导致了穆家老大残酷无情,老二纨绔单纯,老三单纯无知。   穆五没有再说什么,“罢了,你一路保重。”   “你也是。”沈凌拱拱手,“再会。”   “再会。”穆五站在十里亭中,背着手目送沈凌的马车离开,沈凌从窗口回头看,穆五衣袍被烈风卷起,但是他却站的稳稳的,仿佛青松,沈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他日再来怀州,只怕穆家也该变天了。”   韩实担忧的看着沈凌,沈凌注意到韩实的目光,轻笑安抚了句,“放心,他们会好好的。”   韩实这才点点头。   沈凌带着韩实一路舟车劳顿,回了家中又让仆从收拾了一遍屋子,才让韩实下马车回房间休息。沈凌并没有在家中多呆,便去了里正的家里,说了他回来给招福上户籍的事情,又陪着说了些闲话,才得以回家。   沈凌还没有在家中呆多久,就见沈狗子人模人样的穿着细棉布的好衣裳带着一个仿佛账房先生的人进来,见着沈凌便是拱手一笑,“老板,您可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听说你连儿子都有了,那我得见见我这弟弟啊!”   “累了,睡呢,下次吧!”沈凌微笑道。   沈狗子连忙应是,没敢再强求,也就指着身后的人道:“这是账房先生,我把账本带来了,老板您看看?这段时间按照您信上的吩咐,买了不少地,也种了不少果树,今年桃花开的时候,那花是成车成车的往外拉,那得酿多少酒啊!可惜果树苗还小,不然得有多少桃花。”   “桃花留了些吗?”   “留了留了,每棵树都留了些,能长果子呢!放心放心,就是第一年种,果树苗大都不大,仅有的那么些本来就长成了的,因为刚刚挪动,也长得不太好,所以收益上……”   “不急,慢慢来,树也不是一天能长成的。”沈凌翻看了账本,递给账房先生,“麻烦先生跟我一起对账吧!”   “应当的,应当的。”账房先生连连点头,看着羞手羞脚的。   在乡下地方当账房,肯定是科举无望,又不善言辞的,见他这幅表现,沈凌也不觉得惊奇,但凡有些口才的,早就去城里找事做了,何至于留在乡下。   沈凌对了账本之后,沈狗子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见沈凌空闲才道:“老板是回来给妹子送嫁的吗?”   沈凌一愣,“不是刚定亲吗?”   “是啊!也赶着出门呢!”沈狗子微笑,似乎笑的很有深意。   沈凌皱起眉头,“说,别打哑谜。”   沈狗子连忙点头,“我这不正打算说呢吗!老板你常年不在家里,不知道情况,你这一回来我就赶着跟你汇报各种消息,您别急啊!”   沈凌喝了口茶,看着沈狗子,沈狗子道:“你家最近挺热闹的,前日传了消息,说沈三考中了第二,你是回来晚了,你家那可是敲锣打鼓,大宴宾客,摆出了流水席的架势啊!然后你那妹夫也上门了,顺便要媳妇嘛!你家里人就答应了。”   “就这样?”   “外面说是这样,但是我听说点私底下的事情,不知真假,我听说我三叔好像进京赶考的银子不够,让那家人出了不少钱才同意的。”   沈凌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都是十五六定亲,但大都也是到十六七才出嫁,毕竟十五岁生孩子太危险,古人也并没有那么傻,但凡疼女儿一点的,都不会赶着十五把女儿嫁出去,更不要说他那个便宜妹子似乎还没十五,现在成亲,万一怀孕了伤了身子怎么办,要沈凌看,十八成亲都不晚。   “我爹家没钱了?”沈凌问道。   “听说是这样,具体谁知道。”沈狗子摊摊手。   沈凌道:“你可知道我家的钱是哪里来的?不经商不做官又不勤俭,哪来这么多钱?”   “听老一辈说是救了什么人,那贵人给的。老板你就没听你爹说过?”   “什么贵人你知道吗?什么时候救的人?我从小就没见过什么贵人登门拜访,救命之恩难道只用银钱结算,其他的一点交集都没有?你听说过什么信儿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估计全村都没谁知道,不然我不可能一点信儿都没听说过。”沈狗子疑惑的道:“老板你还别说,你这么一提,我也觉得不对头,那可是救命之恩啊!又是贵人,爷当年就没靠上去?而且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露,根本没人知道他救了谁?!”   沈凌皱起眉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如果不是救人,突然多出这么多银子,那便只能是害人了,毕竟是他爹,若是他犯了事情,搞不好会连累到招福不能科举,事关己身,还是不要再深究的好。   沈狗子也知道同族的人是会互相连累的,也不敢再提起此事,还好,这个账房也是同族的人,不至于说出去害了大家。   沈狗子走了之后,沈凌也便去了沈家老宅,沈家老宅正在收拾东西,突然见沈凌到来,沈家大嫂直起腰来,粗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当年的姿色,头发乱蓬蓬的,腰间系着粗布围裙。   “沈二?”许久未见,赵水桃已经认不出沈凌了,沈凌变化也确实是大,从气质到衣着,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影子。   “大嫂。”沈凌拱拱手,“大嫂就一个人干活?”   赵水桃神情中带着些愤懑,“我哪敢让快要出嫁的小姑子跟婆婆做活,我家那个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也不知道来帮把手。”   “嫂子勤快。”沈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水桃看着沈凌的衣着发愣了片刻,沈凌正打算越过赵水桃进屋,赵水桃突然道:“二弟,你这是……发财了啊!这好衣服。”赵水桃看着沈凌腰间的玉佩。   沈凌这次回来本就没打算隐藏什么,富贵不还乡,无异于衣锦夜行,他倒是不在乎衣锦夜行什么的,但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有了钱,才能在村里办事的时候更加的有话语权,旁人也会更重视你一些,他也不觉得他会被算计多少,他拿出去的钱,只有他愿意给的,没有谁能靠抢拿走。   “还好,做了点小生意,妹妹呢?听说她要出嫁了,我来给她添妆。”   “在里屋,你可得好好给她点好东西,你妹妹命苦啊!”赵水桃嘱咐道。   沈凌点点头,懒的理会赵水桃在想什么,直接朝着里屋走去,沈三等人并不在家,连沈父沈母都不在,大约是赴什么宴会去了,毕竟沈三考中秀才,想来有的是乡绅大户想要邀请沈三上门做客,沈父沈母就爱出这个风头,大约也是跟了过去。   沈梅是沈家老五,也是最小的一个,沈凌隐约记得,她大约才十三岁的样子,他没怎么走过心,也记不清了。   “妹妹。”沈凌敲了敲门,又想到大嫂都认不出他的举动,补了一句,“我是你二哥。”   “二哥?”沈梅愣愣的开门走出来,头上束着两个小包包,用布条束着,看着倒是乖巧可爱。   “我来给你添妆。”沈凌道。   “二哥请进。”沈梅走回屋里,坐在绣架前,沈凌见绣架上正在绣的似乎是喜服,沈梅也并没有对自己即将出嫁的事情十分排斥,便没有多说什么。   沈凌站着也没打算坐下,直接开口道:“妹妹出嫁,我这个当哥哥的差一点就连信儿都不知道,也是好笑,既然我运气好,赶得巧回来,正好给你添妆,你自己藏好了,别被人拿走了。”   沈凌从怀里取出银两,递了个十两的纹银过去,“当年爹给了我十两纹银,如今我把钱给你,还有。”沈凌又取出一块翠玉雕琢的玉佩,“这个玉佩给你防身,传给子嗣都可以,大约值个两百两银子,你自己藏好了。”   “二哥!”沈梅惊讶的看着沈凌手中的玉佩。   “给你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多谢二哥。”沈梅接过沈凌的东西,将玉佩戴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沈凌添妆之后也没有多留,而是告辞离开,赵水桃正在院子里朝着门口看,见沈凌出来,才转移视线。   “大嫂,听说三弟考中了秀才?还大宴宾客?”沈凌问道。   “是呢!这不,你看,这弄的一院子的,我正收拾呢!”赵水桃笑了起来。   “家中既然还有银钱给三弟大摆宴席,我怎么还听说,家里拿了妹夫的钱,才同意的婚事?咱们家有老三在,咱们家的女儿日后便都是一个个金贵的官家小姐,旁人赶着求娶那是应当的,但是咱们为什么也这么着急?难道真的是拿了旁人的银子?”   赵水桃一时间呆愣住,道:“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这……”赵水桃不过是乡下妇人,闻言先是呆愣转瞬便恼羞成怒的红了脸,沈凌也便明白了,看起来沈三是真的拿了这笔钱。   “大嫂,家中还有多少银钱?怎么就不够三弟赶考的了呢?”   赵水桃闻言一脸愤懑,沈凌是家中老二,她当沈凌是自家人,不怕丢人现眼,也就道:“我虽然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但也估摸着有那么一两百两银子,只是三弟说前往京城,消费十分的大,生怕银钱不够,再加上还要结交京城学子,这是生生的要把家底挖空啊!以前我也听闻,进京赶考的学子带个几十两便足够了,多则也不过一百两,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要带一两百两银子去,还嫌不够!”赵水桃愤懑不已。   沈凌明白了,只是一般农家子前往京城考试,带个几十两也不过勉强足够,毕竟考试之时住宿衣食都贵,再加上考试要花费的费用,结交朋友,一百两也绝不嫌多的,沈三哪次考试吃过苦头?又要在学子面前撑面子,可不得银子越多越好?!   只是,家中看起来是真的没有银子了,这一点他还是蛮在意的,毕竟这边没钱了,那么便很可能来打他的主意,不过仔细算算,家中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又不节省,再加上现在剩下的这一两百两银子,可见当年沈家突然得到的那笔钱财,只怕有上千之数。   沈凌看向赵水桃微笑,“大嫂别这么说,爹娘心里肯定有谱,不会让三弟把家底都带过去的,肯定还有后手。”   “哪里来的后手,我曾亲眼从窗台上见过婆婆数银子……”赵水桃连忙闭嘴,偷看婆婆清点钱财,这事情说出去也太丢脸。   沈凌仿佛没有听见,想到刚刚他给沈梅的玉佩,随意的安抚道:“大嫂偏见了吧!不是所有的银钱都只是银钱,有些玉啊首饰啊也是很值钱的,而且这些东西又比银子好藏,也不显眼,爹娘肯定存了这些,大嫂你即使是见到了,只怕也认不出它的价值,即使是银钱没了,也肯定是有其他的东西在的。”   沈凌说的都没有在意,他已经嘱咐了沈梅贴身携带玉佩,藏好了谁都别告诉,若这样还能被人拿走,那就是她没这个本事留住了,他已经仁至义尽,所以也就随口安抚赵水桃,她挡着路,自己也不好直接走。   赵水桃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好像是有这样的东西,还是你媳妇说的。”   沈凌原本已经觉得闲聊完,打算抬步离开,就听到她提起韩实,就又顿住脚步,听赵水桃说话。   赵水桃道:“你媳妇以前有一次收拾屋子不小心碰掉了婆婆屋里的一个盒子,把盒子摔坏了,东西掉了出来,还被婆婆打了一顿,后来我问他,他才支支吾吾的告诉我里面是个牌子样子的东西,他也不认识,你说,婆婆这么紧张这个牌子,肯定特别值钱吧?”   沈凌没有注意什么牌子,也不关心赵水桃的猜测,他只是在听到韩实被打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而看着赵水桃微笑,恶意的道:“大嫂,那肯定值钱呢!不然她老人家能这么紧张?肯定是宝贝啊!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宝贝在,大嫂你说,若是三弟这次考中也便罢了,不在意这些银钱的问题,但若是三弟这次没中,来年再考,爹娘不得把那些宝贝都卖一卖给三弟凑路费?到那时候,家底,可就真的空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咱们已经分家了,我跟三弟的关系咱们自家人也都知道,我是不会帮他什么的,只是,苦了大嫂你一家子,还有我几个未长成的侄子侄女啊!”   赵水桃脸色一凌,惊慌起来,“不可能考不中吧?”   “怎么说的,上次不是连秀才都没有考中吗?接下来还有好几场考试呢!难道能这么顺利的次次都考中?一直到进士?”   “那……”赵水桃慌了起来。   “大嫂你是不清楚,我却知道,秀才上面还有举人,考中举人之后才能进京赶考,三弟考秀才都考了两次,这举人难道一次就过?就当他一次就过吧!毕竟,家里人都已经在准备他进京的银钱了,看起来还是很相信老三一次考过的,就说考中了举人,接着还要千里迢迢的进京考进士,这路上万一生个病,丢了钱财,或者走错路耽搁了行程,再不然就是真的考不过,这钱可就算白花了,还得再来,这一趟一趟的,便是一百两一百两的雪花银啊!”   “那……那要怎么办?要是沈三真的多考几次,家里即使是有金山银山也得空了啊!”赵水桃慌了起来,“我还有几个小的要顾着呢!二弟啊!那可也是你侄子啊!日后还得孝敬你呢,你可不能不管,你大哥对你可不错。”   沈凌微笑,“大哥对我是不错,但是我这分家了的叔叔也难以管的了有爹有娘的侄子侄女啊!大嫂,你还得自己多打算打算,你说,若是家中丢了什么东西,爹娘是不是花钱就不这么大手大脚的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也不至于一下子给老三两百两银子去考试,要知道,这两百两省着花,可是能考两次的。唉……爹娘还是手里有东西底气足啊!只是可惜了侄子们,不知道日后的赶考路费,谁来掏。”   赵水桃整个人都呆了,她还从未想过这个,家中这些钱省着花,沈三照样能考试,何必非要装这个面子,万一考不中,她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赵水桃一时间心都绞了起来,深恨公婆偏心,他们这一大家子捏在一起,都比不上沈三一根手指头,连家产都不打算给他们留一丁点了。   沈凌已经抬步离开,赵水桃还想再跟沈凌讨论一下这个事情,沈凌却不搭理她了,而是大步离开,赵水桃在原地跺了跺脚,越想越觉得委屈,嫁进沈家这么多年,又是长媳,还生了长孙,换做旁人家也该是家里的大功臣了吧!而她呢?为着一个沈三,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活,当了那么多年的仆人,搞不好最后还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赵水桃抬手抹了把脸,目光忍不住转向沈父沈母居住的屋子。   沈凌黑着脸快步回了家,韩实正抱着招福在哄,沈凌走过去轻轻揽住韩实的腰,“你以前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韩实愣了愣,笑了起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我今日听大嫂说我娘打过你?打哪里了?疼不疼?”   韩实摇摇头,“没事的,我都习惯了,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也是被打的,没事的。”   “嫁进我家之前也被打么?”沈凌目光中满是冷意。   韩实是被沈凌从背后揽住,也看不到沈凌的神色,只是微微低着头,“小时候干爹在的时候还好,后来干爹去世了。”家中只剩下一个大哥,他大哥很混,干爹都是大哥气死的,所以他就经常做活挨打了。   韩实耳边突然传来沈凌的轻笑声,韩实却觉得沈凌笑的有些让人心底发寒,“你也嫁给我这么久,我好想也没怎么见过大舅哥,既然回来了,总得去拜访一下吧?”   韩实瞪大眼睛,惊恐的道:“不……不去了吧!”他还是有些本能的恐惧。   沈凌听出了韩实的恐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去看看吧!有了招福,不得去你干爹坟前烧纸告诉他老人家一下?他好歹收养了你,好像对你还不错的样子。”   韩实闻言点点头,“干爹,真的对我不错的。”他大哥以前就经常说,若非干爹把他捡了回去,给他一口饭吃,他早就该死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从来没有反抗过他大哥,他不是打不过他,他力气比男人都大,只是他也觉得,韩家给了他一口饭吃,让他活了下来,他得感恩,即使是被欺负,也得把恩情先报答了。   沈凌不知韩实心中所想,已经在心里思考起了弄残对方的方式,还不牵连到自身,他当然已经考虑到了韩家好歹救了韩实一命,也把他养大了,而且韩干爹对韩实也不错这些事情,这些恩情他都已经加进去了,所以才只是弄残而不是弄死么,沈凌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仁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里,沈凌偷偷出门,找了沈狗子一起,准备趁着深夜带了沈狗子的几个兄弟去韩发财家里,韩发财倒是明白的很,自从韩实嫁给他之后便一直没有登门过,看起来也是知道自己待韩实不好。   沈狗子听了沈凌的说辞之后立刻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来,“叔你放心!这小子敢欺负我婶,老子今天带几个人废了他!”   沈凌微笑着看着沈狗子,“大晚上的,麻烦你几个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了。”   “哪有!叔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这群兄弟不带犹豫的!”沈狗子连忙表忠心,一时间唾沫飞扬。   沈凌淡淡的点头,“放心,你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不会亏待哥几个的。”   “真的,多谢沈老板!”沈狗子身后几个人顿时喜笑颜开,“沈老板我们就跟着您干啊!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对,废了那小子。”   沈凌淡淡的背着手,道:“杀人的事情咱们不干,咱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但是你们也知道,我媳妇胆子不大,我准备着明儿带他去拜祭岳父,又实在怕我这位大舅哥没眼力见,吓着了我媳妇儿子,你们给他张张记性,让他知道什么人不能欺负。”   “是,叔你放心,我们保证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不会让他知道是您吩咐的。”沈狗子连忙道。   “别啊!他不知道是我,怎么能记得这是欺负了我的人的教训呢?”   “那叔的意思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只是动手的事情……”   “放心,我们来!就算杀人放火,我们也干了,更别说只是废了那小子。”沈狗子连忙道。   沈凌笑了笑,点点头,“好。”   一行人坐了牛车去了韩庄,沈凌则是骑了马,到了韩庄地头,沈凌留在庄外,让沈狗子带着他的兄弟进村去绑人,并嘱咐他们,若是绑不出来,被村里人截住了,不许把他供出去,等沈狗子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担着之后,他才让沈狗子等人离开。   绑人倒是很顺利,按理说一村之中不是亲戚便是同族,若是被人发现深夜绑人说不定会被全村堵住,沈凌不乐意冒这样的风险,若是被人抓了个正着,那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他现在好歹也是十里八村很有面子的人,沈狗子等人偷鸡摸狗惯了,却不怕这个。   “叔,带出来了,还有他媳妇。”沈狗子几个兄弟用扯破的床单绑着人拖了出来,还堵了嘴,韩发财和他媳妇陈珍都只穿着睡觉的中衣,且陈珍的中衣似乎还被扯开了不少,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只是韩发财两人都是蒙着眼睛,根本没有发现,陈珍大约是感觉到了,却不敢出声。   沈凌瞪了沈狗子一眼,沈狗子转头踹了身边的人一脚,才对着沈凌谄笑,“什么都没干,真的,这么混账的事情我们不敢的。”就是有人伸手摸了两把,但是他绝对是什么都没干的,他现在有钱有地位,早就娶了漂亮的女人当媳妇了,根本不眼馋这个毫无姿色的女人。   “解开。”沈凌背着手站着。   “好嘞。”沈狗子快速的解开绑住陈珍的布条,陈珍一解脱立刻便合上了自己的衣服,快速的收拾了一番,又不敢大声哭,眼泪哗哗的流。沈狗子这才解开韩发财的眼罩,扯开堵嘴的布团。   “呸呸。”韩发财吐了几口,缓过劲来。   “当家的?”陈珍哭着扑了上去,衣服已然合拢。   沈凌满意的看了眼沈狗子,办事情倒是稳重了许多,若是先解开韩发财,让他见着了自己媳妇衣衫不整,那是会惹来不少麻烦的。   “这位……这位公子,你为什么绑我们夫妻?是不是绑错了人了?”韩发财借着月色见沈凌衣着富贵,打扮体面,下意识的求饶。   “韩发财是吧?”   “是是是。”韩发财连忙点头。   “没事,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不过只要我这几个兄弟认识你就行了,而且,今天之后,你也就认识我了。”沈凌道。   韩发财被沈凌绕蒙了,看向身边绑他的人,这不是沈狗子吗?还有十里八村的几个混混,沈狗子这两年运道好,发了财,怎么还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韩发财一时间晕乎了起来,又猛地想到什么,惊恐的看向沈凌,能使动沈狗子的人除了那位还是能是谁?!   韩发财顿时忍不住腿软,跪了下来,之前村里还隐隐有传闻,说沈二并非表面看着那么温和大度,心其实特别的歹毒狠辣,上次有人给他说亲,差点就被他讹了银钱,还差点被送进大牢,背地里下手特别狠。   只是这事没什么证据,越传越像假的,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是韩发财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而且他自从他爹被他气死之后,基本上是把韩实当奴仆在用的,最后还把他卖了钱,给沈家冲喜,他哪里敢见沈凌。   “这是……弟夫吧?一直没怎么见过,今日终于见着了。”韩发财见着阵势,越发相信了旁人说的,这人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今日大约就是来找他报仇来了。   陈珍听到韩发财的话,明白了沈凌的身份,顿时腿也是一软,自从她嫁进韩家之后,对韩实向来只有比韩发财用的更狠的,没有一丝软和,最后把韩实卖钱的主意还是她出的,若是韩实给沈二家的吹了枕边风,那今天她还能好吗?   “弟……弟夫,咱们……咱们是自家人啊!”陈珍颤抖着道。   “自家人干嘛这么怕我,我从未见过大舅哥,今日只是来亲近亲近,大舅哥这是怕什么?”沈凌蹲下身来,微笑道。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这是弟夫。”韩发财掐了把身边抖得不成样子的女人,越是怕,便越是心虚,越是让沈二觉得他们真的虐待了韩实,他得把他韩家救了韩实一条命的事情说明白。   韩发财鼓鼓气,站起身道:“弟夫啊!是不是石头给你说了什么?你才大晚上的过来的,你可别听他瞎说啊!你可不知道,石头可不是我亲弟弟,那是我爹在山沟沟里捡回来的,当时捡回来的时候连身子上的脐带都没剪呢,连块包身体的破布都没有,若非我韩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他早就连渣子都没了,我们可是对韩实有大恩啊!”   “是啊!我媳妇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救他的人是你爹,养活他长大的人也是你爹,而不是你吧?反而你倒是对我媳妇很好啊!狗子。”   “在!”沈狗子举起木棍,目光狠辣。   “没有没有!”韩发财连忙摆手,“都是我媳妇做的,我看着石头长大的,对他还是比较疼爱的,我什么都没干啊!”   陈珍也被沈狗子等人凶狠恶煞的模样吓的软到在地,沈狗子等人都是真正拿着砍刀打过架的,拿着木棍凶狠起来简直吓死个人,她一个女人哪里受得住,不过突然听到韩发财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陈珍顿时坐了起来,指着韩发财叉着腰道:“好你个韩发财,老娘嫁给你之后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你还想害死老娘是吧!老娘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女人,要是你不愿意我能指挥得动小叔子?!家里的大活小活你一点都不粘手,就指着我做呢?我不让小叔去做让谁去做?!我也不过就是让他做点农活家务而已,打他可不是我下的手吧!我一个女人能打的了一个双儿?!”   韩发财看着沈狗子的木棍跃跃欲试的在他身上比划,又听陈珍突然提起他打韩实的旧事,心中暗暗叫苦,连忙反驳道:“若非你在那里挑三拣四,说石头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的不好,我能动手?!还不是你让动手的?!石头腿上的那块疤不也是你让他起的太早去山上柴火,黑灯瞎火的看不到路从山上滚下来摔伤的?!”   “合着我嫁进来之前你就没打过他是吧?我可见着了,我嫁进来第二天就看见小叔胳膊上青了一大块,不是你喝醉了之后踢的!”   “提主意把石头卖了换钱的人是你吧!真是最毒妇人心,弟夫啊!你可别听你嫂子瞎说,我……”   “够了!”沈凌怒声道,“狗子,废了这两人一人一条腿,打残了!”   “是!”沈狗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两人说完沈凌发话,闻言一点不带犹豫的,一棍子狠狠的砸在韩发财背上,断腿嘛!直接砸腿有什么意思,打个半死不活的再废了也不迟,沈狗子舔舔唇角,眼睛发亮,真是许久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韩发财哀嚎一声扑在地上,陈珍顿时尖叫一声,被身后的人一脚踹翻在地里,沾了一身的泥土草叶,“给老子闭嘴!”   陈珍顿时不敢再嚎,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弟夫!弟夫饶命啊!弟夫,我家好歹也救了石头一条命,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忘恩负义!是要遭天谴的!”韩发财连忙爬起来扯沈凌的腿。   沈凌后退两步,免得沾染到韩发财手上的泥土,笑道:“你这种气死老爹的人都不怕天谴,我怕什么?至于恩义,今日就当我替岳父教训儿子报恩了。”   沈狗子已经又一木棍直接打在了韩发财伸出去扯沈凌腿的胳膊上,顿时疼的他捂着胳膊倒吸冷气,连叫都叫不出来。   陈珍已经吓蒙了,沈凌这是真的要废了他们啊!一点也不留情。陈珍顿时哭了起来,“弟夫啊!你饶了我吧!我嫁给韩发财这个没用的也苦啊!而且,要不是我提出来把小叔嫁到沈家,您也见不着他啊!”   沈凌转头微笑,“那我在这里谢谢嫂子了,狗子,就废了嫂子一条胳膊吧!女人家的,瘸着腿走路实在难看。”   “弟夫,弟夫饶命……”韩发财已经缓过劲来,捂着胳膊龇牙咧嘴,求生之心胜过一切,韩发财顿时连脑子都灵光了不少,“弟夫!是我爹捡石头回来的!我知道我爹是从哪里把他捡回来的!你就不想帮他找家里人吗?!你总得知道他是被丢在了哪里才好找人啊!”   沈凌闻言顿时抬手制止,沈狗子一个兄弟举起的木棍连忙放下,看着沈凌,听沈凌发话。   “在哪儿捡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沈凌问道。   韩发财疼的咬牙,还是强忍着摇头,“我要是告诉你,你还打我怎么办?”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废了你两条腿。”沈凌微笑。   韩发财虽然贪杯好色,为人又懒惰,没什么本事,但是还确实是有那么点聪明劲儿,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沦落到乞讨度日的地步,心里还是有些成算的,闻言,也不怕沈凌威胁,道:“你要是废我两条腿,你即使是再逼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韩实是在哪里捡到的,即使是你非逼着我说出来,我也肯定编一个骗你。”   沈凌顿时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觉得韩实的身世重要一些,再说,韩实若是知道他偷偷出来打伤韩家人,只怕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他可是了解小石头的,他肯定觉得韩家对他有恩,即使是对他不好,他也得报恩不能伤了韩家的人,也就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   “我肯定有办法证明我说的是真的的,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再打我,以后也不能再打!我才能告诉你!”   沈凌犹豫了下,“你说说看,若是能信,我就放了你们,只是,你们若是敢回去跟韩庄的人说今晚的事情,或者以后说出去……”   “放心放心!不敢的,不敢!我可不敢像给你说亲的那几个妇人,那么不怕死,明明都被你威胁了,还敢到处乱说你害她们的事情。”   “哦?”沈凌目光闪了闪。   韩发财已经继续道:“石头是我爹从牛南沟捡回来的,日子好像是七月初,具体我爹都忘了,捡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呢!刚生出来,连脐带都没有剪,布也没包一片,就那么血糊糊的扔在了沟里,幸好我爹发现的早,估计都刚扔没多久,这才救了回来,跟我爹一起见着石头的还有我们村的韩九爷,现在还在呢!石头的名字还是他起的,他说石头命贱,又命硬,才叫了石头,大名才叫做韩实。你要是不信,就去问他!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可不能再打我了!”   沈凌站起身,“放心,说不打你就不打,等我见着了韩九爷再说,若是假的,你这两条腿……”   “我没说假的!!”韩发财惊恐的道。   “得了。”沈凌点点头,“明儿见,我要带韩实回娘家,自己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韩发财撑着坐起来,连忙点头,“放心放心,我肯定好好准备好好准备……”   “香烛纸钱,一样别缺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韩发财连连点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凌收拾了韩发财一通才回了家,沈狗子问道:“老板,真的不跟他计较了?”   “等我问清楚韩实的身世再说,明儿我去一趟韩九爷的家里,你回去休息吧!太晚了。”沈凌伸了个懒腰。   “那成,我们先走了。”沈狗子道。   “嗯。”   屋子里招福正在哭闹,沈凌进了屋就听韩实询问,“你去哪里了呀?都找不到你。”   “去果园了。”沈凌随口道:“我跟沈狗子他们在一起呢!放心吧!”   “哦。”韩实低下头去,沈凌凑了过去,拍了拍招福,哄着,低声询问,“你知道自己在哪儿捡到的吗?你想不想找家人?”   韩实一愣,不明白沈凌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还是道:“我听我干爹说过,我是在牛南沟捡到的呀!那时候正是战乱的时候,估计是谁家生了又不想要,就把我扔了。”   沈凌在心底暗骂了一通,竟然被韩发财这小子耍了,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秘密,结果看来,根本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沈凌继续道:“我帮你找家人吧?你想见他们吗?”   韩实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都不要我了。”   “那就不找了。”   “可是……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干爹说,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   沈凌点点头,明白了韩实的矛盾,他是又想要找家人,又近乡情更怯,所以不敢找家人,怕知道真的是家人不要他了,那还是继续找吧!若是有苦衷,他就告诉韩实,若是没有苦衷,纯是因为不想养韩实才丢了的,那就当这些人不存在,也不必告诉韩实了。沈凌打定主意。   次日天一亮,沈凌等人刚起床没多久,沈狗子赶了过来,见着沈凌道:“老板,我跟你一起去啊!免得那小子见只有你一个,起了什么歪心思伤了你。”   沈凌点点头,他倒不是怕韩发财动手,而是觉得沈狗子至少可以照顾韩实,免得他有看不到的地方,“对了。”沈凌道:“昨天你也听到了,帮我查一查看这周边十里八乡的,有谁那段时间生育了,帮我查一下韩实的身世。”   “成,老板,放心,交给我了,这十里八乡,没有我查不出的东西,除非不是咱们这儿的人。”沈狗子道,又有那么一丝犹豫,“老板,搞不好还真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不然早就该听说了,这大家门对着门村连着村的,谁不知道谁家怀孕生子啊!这么多年一点信儿都没有,搞不好真的是外地的,那段时间还正是战乱的时候,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   沈凌顿了顿,也知道沈狗子说的有道理,“没事,你先查着。”   “成。”   沈凌几人也便坐了马车赶往韩庄,韩发财刚送了大夫离开,他的胳膊被打骨折了,大夫给他给了包扎之后他也就在床上躺着,毕竟他背上也挨了一棍,还挺严重的,今天一早背上已经肿的老高,不得不请大夫也来看一看。   至于陈珍,被吓了一夜,也挨了一脚,此刻也在床上躺着,被韩发财催促着推起来,毕竟她到底没什么大事,韩发财嘱咐道:“你没听那要命的阎王说,他今天要来么!还点名要了香烛纸钱,你还不快去准备!”   陈珍刚想再哭一场,突然听到韩发财这么说,吓得瞬间又唬住了,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嫁给你这么个混蛋!”   “嫁都嫁了,还抱怨什么,至少我没打媳妇吧!你看村西口的韩大家的夫郎,一天照三顿打。”   “那人家是双儿,皮糙肉厚的,跟我一个女人能一样么?!也就沈二那个活阎王把个双儿当宝贝。”陈珍哭着道。   “有人吗?开门!”沈狗子已经在门口叫门。   陈珍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腿一软,韩发财猛地想要起身,又倒抽一口冷气趴了回去,他现在连躺着都做不到了,背上肿了一大片,“快!快去开门!快去买香烛纸钱!”   陈珍连忙爬起来去开门,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头发仿佛乱草团成一团,腿软着便过去开了门,见着沈凌果然带着韩实上门,还有昨日打他们的沈狗子,整个人几乎软倒,但还是强撑着道:“小叔来了,快请进,请进!”   韩实本来躲在了沈凌身后,突然见着他大嫂,本能的还缩了缩,但见他大嫂似乎极其恐惧的模样,还特别的谄媚谦卑,韩实一时间也有些懵了,下意识的看向沈凌,好奇怪呀!   “不怕,咱们就给岳父上个坟。”   韩实看了身边的沈凌和沈狗子,觉得自己底气足了许多,也就严肃的点点头,他不怕。   陈珍将人让到屋里,便躲进了厨房不肯再露面,韩发财只能强撑着病体,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沈凌谄笑行礼,“弟夫,弟夫,你们坐啊!喝茶,喝茶……”   “大哥你的胳膊怎么了?摔了么?”韩实奇怪的问道。   “没事没事,上山的时候摔了,不要紧,不要紧。”韩发财谄笑着道,不敢说是沈凌所为,沈凌的威胁他听的很清楚,自然知道沈凌真的敢废了他两条腿,现在他的胳膊就差点被废了。   “我们来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给岳父上个坟,毕竟,韩实生了招福,也得给岳父报个喜。”沈凌微笑道:“不必准备什么了,我们上了坟就走。”   韩实连忙点头,他根本就不想在韩家多呆。   “可以可以,我给你们带路,我带路。”韩发财背上的伤也顾不得了,反正只要两条腿还能走他就不敢不去,不然沈凌可能真的让他走不了。   “上坟倒先不急,你得先带我去一个地方,九爷家里。”   “应该的,应该的。”韩发财连忙点头。   沈狗子将上坟用的祭品放在桌上,取出拿给九爷的拜礼,看向沈凌,沈凌道:“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照顾韩实。”   “是,老板。”沈狗子微笑的点点头,“您放心,保证没人敢动婶儿一根手指头。”   沈凌自然放心,韩家此刻只剩下一个妇人,沈狗子还能看不住不成?沈凌拍了拍韩发财的肩膀,示意他前面带路,韩发财的伤口被沈凌拍的震动了下,疼的嘶哑咧嘴。   等韩发财领着沈凌出了门,沈凌才笑着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一个人不能把你怎么着,我这个人自己下手的时候更狠。”沈凌取出腰间的匕首在手中转了两圈。   “是是是,不用您自己动手,您让沈狗子来,我就吃不消了。”韩发财低声谄笑。   沈凌将匕首塞回去,跟着韩发财在韩庄转了几个弯,走了许久,才到了韩发财所说的韩九爷家中。   韩九爷已经六十多岁,看着身子骨倒还是硬朗,一把稀疏的白须衬的他的脸颊更加干瘦,不过眼神却是清亮的很,透着些看多了世情的精明。韩九爷见着沈凌上门,上下打量了一眼,便笑着道:“让韩发财带着来的,但我又不认识,却又来找我的,想来只有娶了石头的沈庄沈二了吧?听说最近是发财了。”   “九爷好眼力。”沈凌拱拱手。   韩九爷摆摆手,“哪有什么眼力,我又不得罪人,又没有子嗣,更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突然有穿着这等好衣裳的人上门,能猜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一想便知道了。”   “九爷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想来也知道我是为何来拜访的了吧?听说,当年岳父捡到韩实的时候,您在跟前?”   “是啊!”韩九爷指了指面前的破旧木板凳,示意来人坐下,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孤苦一生,家里的东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些年轻时候留下的家具,如今都破败不堪了。   沈凌也不嫌弃,直接坐下,将手里的礼物放在破旧的桌面上,韩九爷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发财的爹捡到韩实的时候,我就在跟前,那日是我们一同出去砍柴的,没想到路过牛南沟的时候就远远的看着一团红色会动的东西被扔在一块石头上,让太阳晒着,那时候他还能哭出声,脐带也没有处理,身上还湿着,一看就知道刚丢下不久,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丢孩子的,刚生出来养不活直接就扔了的也不是没有,我们就把他抱了回去,那时候发财娘还在,我一个大老爷们也照顾不了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所以韩实就让发财家收养了。”   “就没一点标记吗?一片衣角都没有?”   “没有,光溜溜的,我们抱回去的时候包他的衣服还是我的衣服,那时候我还担心着我衣服太糙,磨伤了他怎么办?没有一点东西的。”   “那,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人找过孩子?你们也没有一点怀疑的对象?比如谁家那段时间生孩子了,结果孩子却夭折了的?”   “没有,我们都觉得是外地人,不是本地的。”韩九爷道。   沈凌有些失望,查来查去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线索,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韩九爷道:“这么多年,石头也是命苦,发财爹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他吃了不少苦头。”韩九爷指着韩发财怒声道。   韩发财没敢顶撞,只是缩了缩头。   沈凌站起身来,道:“九爷,多谢了,告辞。”   韩九爷愣了愣,站起身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凌已经大步离开,沈凌知道韩九爷如今年迈,见着他来便努力的展现自己曾经对韩实有恩,希望能获得一个栖身之地,可以养老送终,但是韩实在韩庄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没见韩九爷有过什么帮助,而且就他刚刚来看,韩发财明显是不敢跟这位韩九爷对着来的,若是韩实当初在韩庄有韩九爷的帮助,断然不会沦落到被当做奴仆使用,最后还被卖掉。   既然当年冷模视之,那么他带了礼物来见过这位韩九爷,便是算了结了当初他跟韩实的缘分,至于更多的帮助,那他也是没有的,只能冷漠视之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弟夫啊!你可别听那老头瞎说,当年兵荒马乱的,人自己都活不好,他根本不是想养养不了,他是嫌石头麻烦根本不愿意养啊!从头到尾救过石头的只有我爹啊!”韩发财担忧沈凌将他家的功劳分薄了,承了韩九爷的情分,连忙道,根本不知道沈凌早就看出韩九爷本就对韩实没什么恩义,也不打算承情。   沈凌没有理会他,韩发财也不敢再多说,跟着沈凌回了家。沈狗子已经准备好了祭拜的香烛纸钱,见着沈凌回来,才笑着后退一步。   “辛苦了。”沈凌点点头,韩实正坐在桌前叠纸钱,闻声抬头一笑。   “韩实,我刚刚去见了韩九爷,你知道他吗?”沈凌坐下随口问道。   “知道啊!他是我九爷爷,辈分很高的,不过我没怎么跟他说过话。”韩实认真的道。   “哦。”沈凌点点头,没有再提起他,转而道:“咱们去上坟吧!”   “好!”韩实点点头,脸上带着些喜意。   沈庄,沈三得知沈凌回家,便说服了沈父沈母一同前去探望,沈父没有多言,反倒是沈母气愤不平,“既然回来了也没说来拜见我们,反倒要我们当父母的去见他,这是什么道理?”   沈三好脾气的劝道:“二哥一贯性格孤傲,娘你多让一些便是,再说,二哥也不是没来啊!只是咱们没有碰到而已,不是来给妹妹添妆了吗?”   沈母还是气鼓鼓的,坐着不动,沈父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道:“你说你二哥给了你十两银子,就只给了十两么?”   沈梅闻言下意识的含胸,低着头,想要把脖子上的绳子藏得更好一些,低声温和的道:“没有了,二哥只给了我十两银子。”二哥提醒过她,要想保住玉佩必须连自己夫君都瞒着,不能让人知道这玉佩值钱,只当做是个街上套圈换来的赝品玩物,反正乡下人都不识货。   沈梅固然年幼,但是自幼并不怎么受宠爱,倒也早熟的很,知道要瞒着父母,并不敢告诉家人她还有个玉佩。   沈三笑道:“这也是二哥的一番心意,竟比得上妹妹的嫁妆了。”   沈梅微微低头,微红了脸,没有出声。   沈父叹了口气,“我倒不是觉得如何,就是怕他想如何,三儿,你上次不还说老二结识了不少豪门子弟,还发了财,怎么就只给了你妹妹十两银子?仿佛打发叫花子一般,之前我们也是给了他十两银子,我是怕他想还了这个钱,就跟我们生分了。”   “爹想多了,自古生养之恩大于天,哪有他想还就还的,即使是要还,子女即使是把命都还给父母,那也是不足以报答的。”沈三笑道。   沈父闻言,顿时多了些底气,“你说的有理,毕竟是我的儿子,哪有他敢和我生分的道理,我可是他生父,既如此,你要考举人,还要考进士,我看多少银子都不够,也得让他出一些才成,毕竟是你二哥,你考中了,他家也是要沾光的。”   沈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微笑,沈父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拉了拉身边的沈母,道:“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沈母听到沈父的打算,也想着多拿一些钱好,毕竟家里现在是要攒钱给三儿考试的,多一些也是好的,这才挪动起身,嘴里还不满的嘟囔着,“既然都想到了丫头的添妆,怎么就没想着三儿考试,也不知道一起送来,家里现在多缺钱啊!”   沈三没有说话,跟着沈父沈母一同出门,沈父想着沈梅也拿了添妆,也该登门道谢一番,也联络一下感情,便带上了她,家里只剩下沈大一家的,和一个年纪不大的沈四郎。   赵水桃这两日仿佛魔障了一般日日想着沈凌那日的话,家中明明还有几百两银子,但公婆却时时把家中缺钱挂在嘴边,这是说给谁听的?!   沈二分家,沈梅出嫁,又有哪一个真正分薄了家产,个个都只是十多两银子打发的,竟抵不过沈三出一趟门的钱,公婆眼里,只怕是只有沈三一个吧!   赵水桃越想越难受,抹了把眼泪,她底下还有几个孩子日后要上学考试成亲生子呢,难道日后也只有十多两银子打发吗?沈大见沈父沈母离开,顿时舒坦的坐在主座上,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的端起茶碗。   “你就知道吃!”赵水桃抬手拧了把下沈大的肩膀,疼的他嘶哑咧嘴。   沈大赶紧放下茶碗,“这又是怎么了?”   “我昨夜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哎呀!我说你想什么呢!就听老二的,他能把你坑到沟里去!”沈大不满的道:“什么都是假的,等老三考中了,什么银钱不银钱的,你都是官家夫人了还管这个?咱们家几个崽子个个都是公子小姐。”   “还公子小姐呢!如今连学都没得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以前那次我也跟你说了,我看到过婆婆数钱,家里明明还有几百两银子呢,怎么婆婆现在就日日把家里没钱挂在嘴边,这是生怕我们以为还有家底,日后要钱啊!还有,你看你,再看沈二,你底下还有个小的,沈四,哪个上学上成了的?你跟沈二更是连书本都没摸过,而咱们家的崽子呢,到现在也只是跟着他三叔认识了几个字,从未进过私塾,还官家公子呢!有不读书不认字的公子吗?给人当下人还差不多,咱们现在过得,可不就是下人的日子么!”   沈大也坐起身来,烦躁的挠挠头,“我也想让孩子上学,我跟沈二也就罢了,家里有钱的时候我就已经大了,上学也晚了,老二是因为太木纳,那小子,小时候跟块木头一样,哪有现在这么机灵,老三人家确实是行啊!老四,也太皮了些,根本学不成,可是老四好歹也进过私塾,但咱们家的……”   “是啊!公婆的心都偏的没影了,合着她生的是亲生的,孙子就不用疼了是吧?我看这长子长孙,在公婆眼里,都比不上沈三的一根手指头。”   这话沈大没法反驳,他也是能明显的感觉到的,若说他娘对沈三倾注了九成疼爱,那么剩下的一成也在小儿子沈四身上,至于他爹,他也看的明白,谁能给他长脸,给他更好的日子,他便看重谁,倒不是非得是沈三不可,这不,已经对老二软和了起来,甚至担忧起老二跟他生分了,若是以前沈二没发财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关心这些的。   “那你说怎么办?逼着爹娘让咱们的孩子也上私塾?”   “上不上学的倒是不急,孩子还小呢!”赵水桃一挥手,她其实心里跟明镜似得,她那几个孩子不比沈四老实多少,一个个也是皮猴似的,真塞到学堂里也未必能学出什么花样来,倒不如等长大些,稳了性子再去读书,也省的年纪小吃苦头,让她也心疼。   赵水桃凑过去低声道:“你说,当初韩实看到的那个牌子,是不是特别值钱?”   沈大闻言瞪了眼睛看着赵水桃,“你想偷东西啊!你想被休了是吧!那可是家里的银子!”   “牌子是银子么!你出去找族老里正也不能说我拿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牌子就当我偷盗钱财!那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再说我不还是为了你们父子几个!”   “那牌子……那牌子肯定是特别紧要的东西,你也不想想,当初二弟夫就碰了一下,就被打的那样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爬不起来,差点没死了,你还真敢拿啊!再说了,也不一定是值钱的东西,要是值钱的东西,万一被翻出来,你还是偷盗钱财啊!到时候我都护不住你。”   “我拿自己家里个牌子怎么了?我怎么知道那牌子值钱,我就是一个乡下妇人,哪里认识那么金贵的东西,凭什么说我偷到钱财啊!我就不能不认识吗!”赵水桃叉着腰。   沈大被堵了一下,但还是慌张的很。赵水桃已经哭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要不是为了你们父子几个,我至于如此么!嫁进沈家这么多年,公婆不做活,小姑子年纪小,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我来做啊!我一个人照顾这么大一家子啊!现在我儿子连上个学都上不起,连点家底都没有,我不活了我……”   “你别哭,让人听见了你丢人不丢人啊!”沈大拉扯了一把。   “你去拿!”赵水桃站起身来叉着腰,脸上还带着泪,却已经摆出了凶狠的表情,“差点被你框过去,我一个妇道人家的不好去拿,你是亲儿子,拿个牌子不算什么吧?还能把你休出家门?!你去拿!”   “一定要拿啊!”沈大纠结的道,其实心底也隐隐有些动摇,父母不疼他,视他生的孩子如无物,日后沈三万一真的考中了,爹娘肯定是要跟着去享福,而一个刚刚考中进士的书生可养不了他们这么大一家子,搞不好得分家,且沈三的性格像极了他爹,冷酷的很,他能沾光不假,但是沾多少光还真的不一定,再说万一沈三考不中,一大家子连点生计都没有……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一点家底都没,心里也是发慌的,那块牌子平时也是藏在盒子里,极少拿出来过,只有那次韩实摔出来了他们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想来即使是拿了也不影响沈三考试,他们偷偷拿了卖了钱也能藏起来当做家底,爹娘不常翻盒子也应该不会这么快发觉,即使是发觉了,他们坚持自己没拿,只能当家里进了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去拿!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沈三考不中,咱们也不至于跟着饿死。”赵水桃抹了把泪。   沈大也觉得如此,拿了,不影响沈三考试,他们也能攒点家底,不拿,也不影响沈三考试,他们一点家底没有心里发慌,“成!我去拿!”沈大咬咬牙。   赵水桃面露喜意,嘱咐道:“拿了咱们就赶紧卖了,别留在家里被查出来,你拿了钱也不要留着,嗯……你说咱们把钱藏在哪里?毕竟万一被发现了,公婆翻屋子……”   沈大想起年前那次翻屋子查私房钱的事情,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厌恶,皱起眉头,道:“卖了钱不能留在家里,嗯,要不,我直接去买地,不成!买地肯定要经过里正,到时候爹娘就知道了,那就去镇子上买房子,反正我是长子,再不济家里的田还有我的大头,不缺田,就买房子就成。”有了房有了地,即使是沈三真的考不中,他也心里有底气了。   赵水桃点点头,“也成,你去吧!”   沈大站起身来,出院子看了一圈,沈四早带着几个小的出门疯去了,根本待不住,家里只剩下他们夫妻,正是好机会,沈大进了沈父沈母的房间,赵水桃也跟了上去,环视一周,想了想道:“我记得二弟夫说过,他是碰了柜子盒子才掉下来的,在柜子顶上吧!”   沈大闻言立刻踩着床铺往柜子顶上找,果见几个破旧的箩筐和一些杂物,沈大踮起脚尖伸着手在柜顶上翻找,不多时,便从杂物下面翻出一个木盒,用力一拽,便拔出了镶在木盒上的铜锁,撬开来看,果见一个黑色的令牌,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但看着便是好东西,触手温润冰凉,仿佛寒铁一般,上面刻着字,但是他没读过书,是不认得的。   “拿着了?”赵水桃激动的道。   “嗯。”沈大把牌子递给赵水桃,自己又将铜锁摆正,用力按照原来的位置插回去,还使劲拍了拍,试图把它恢复原样,一时间搞得尘土飞扬,只是铜钉被拔出又插回,肯定是松动了的,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沈大把盒子又塞回杂物底下,赵水桃已经主动的拍尘土,免得床铺上落了尘,被公婆发现。   不过看这柜顶的落尘情况,便知公婆极少去检查木盒,这样,他们也有足够时间去处理这个牌子了,赵水桃强忍住喜意,想着赶紧把牌子卖了,然后换了钱,换大钱就买大房子,换小钱就买小房子,总之,先占个地再说,就算是不住,以后也可以卖掉换钱,不亏的。本朝房子过户需要在衙门留档,地契自己留着,但地契丢了也可以补,他们买了房子立刻就把地契毁了,只要衙门有留档就成,也免得被人发现,真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三几人去了沈凌家里,但沈凌今日正好带着韩实去给岳父上坟,所以几人扑了个空,沈三询问了沈凌家对门的人家,得知沈凌走亲戚去了之后,几个人也便无功而返。   沈大和赵水桃已经收拾好了家里,将令牌藏了起来,见一家人这么快回来,一时间还有些紧张,“爹娘回来啦!”沈大上前一步询问,态度也不自觉的有些谄媚。   “嗯。”沈父哼了一声,众人根本没有理会沈大夫妻两人的表情,各自带着自己的心事回屋了。   “三弟,这回来的挺早的啊?”沈大做了亏心事,正是疑神疑鬼,所以忍不住询问,想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早回来。   “二哥不在家。”沈三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道,他试图跟沈凌重新建立关系,这样他才可以借用沈凌的关系网,结识那些权贵子弟,寻找晋身的机会,但是却次次都不能如愿,这次也是如此,就好像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哦,三弟,你忙,你忙。”沈大笑道,摆摆手示意沈三可以自行离开。   沈三皱着眉头回了屋里,完全没有发觉沈大跟平时有何不同。赵水桃深舒了一口气,还好大家都没有人怀疑,明儿就赶紧把牌子卖了去吧!要她当家的走远些去卖,免得被村子里撞见。   沈凌韩实等到傍晚的时候也就回了家,邻居见沈凌回来,才笑着闲聊道:“沈二回来了,今天你爹娘还有你三弟带着你妹妹来看你呢!但是你都不在家里。”   “哦,我去岳父家里了。”沈凌回答一句。   “是呢!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所以他们就回去了,别是他们找你有什么事情吧!你抽空记得回老宅子问问。”   “多谢了。”沈凌点点头,带着韩实进了屋。   沈狗子将车拉到院子里绑好,完全自发的把自己当做小厮用,沈凌也没有管他,韩实抱着招福靠近沈凌,眉目中带着笑意,似乎很是高兴。   “开心?”沈凌摸了摸韩实的头。   韩实想了想,点点头,“我不怕我大哥他们了,而且我还给干爹烧了很多纸钱,干爹在下面肯定不缺钱花了。”   沈凌觉得好笑,他们烧的纸钱每张都把数值写的极大,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两,他们整整烧了将近一篮子,那是够花了,只是不知道阎罗殿里通货膨胀的怎么样,是不是几百万两的冥币才抵得过现世的一两银子,如果真的有阎罗殿的话。   沈狗子已经拴好马车向沈凌走过来笑着邀功。沈凌哄了韩实抱着招福进去,便对着沈狗子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您是老板,我是伙计,给你做事那是应当的嘛!”沈狗子笑道。   沈凌点点头,“明日我就打算带着韩实回怀州了,村里的事情还得你多操心,你那几个兄弟不错,就都跟着你干吧!工钱就跟你一样就成,你看着安排,我只查账看地盘就成。”   “哎!那我替兄弟们谢谢老板了。”沈狗子喜笑颜开。   沈凌用了点力气按在沈狗子的肩膀上,带着笑意道:“还没恭喜你,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家里还盖了大房子。”   “哪有哪有,可比不上婶一根手指头。”沈狗子含蓄的笑着。   “别跟韩实比,他是不一样的。”沈凌道。   “那是,那是,婶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我媳妇那种胭脂俗粉哪里能比。”   沈凌皱起眉头,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狗子,你还记得你每月是多少工钱么?”   沈狗子顿了顿,笑容渐渐凝固,额头上都带着些冷汗,忐忑的看着沈凌,生怕他撤了他的位置,把这肥差给了旁人,他是吃了回扣了的,家里的房子藏不住,家里的媳妇也藏不住,他就是怕沈凌发现,才这么殷勤的跑前跑后,结果还是被发现要秋后算账了么?   沈凌道:“我事情多,村里的事情我没多少精力管,但是我给的银子是有数的,要买的地种的瓜果树木也都是有算计的,其他的事情我不管,我给你的银子,计划里要买多少东西,种多少东西,请多少劳工,我要看到,且这些东西不能差了,都得是最好的才成,你有本事,压的下去价,那你想怎么吃回扣都成,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你记着,我要的东西,不能差,工人的钱,不能扣,我的名声,不能败,否则,沈氏一族这么大,我找个管事一点也不费事,明白吗?”   “明白!明白!明白老板!我感谢你真的,要不是您我现在还是一个混混,别说媳妇房子了,我连亲娘都养不起,您是我恩人,我这条命都是您的,我绝对对得起您!您放心交给我,我绝对给您办好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得了,西院子里的果树我看了,一个个的小的跟庄稼似的,又黄又矮的,你耍我呢!”沈凌突然怒喝道。   沈狗子浑身一颤,惊慌的看着沈凌,生怕沈凌从此断他财路,连忙道:“老板,老板!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老子钱是给够了的,现在这些果苗我不满意,狗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我回来,西院子里的果树至少得能结果,明白吗?”   沈狗子连忙点头,暗暗算计这次自己要出多少血才能将西院子的果树换一遍,心中暗暗叫苦,他攒的这点钱这次说不定全都砸进去了,搞不好还得借点外债,毕竟是要全部拔。出来再买新树苗种下的,不过,他好歹还是能剩下一栋房子,还娶了媳妇,怎么也不算全亏进去。   “老板您放心,我肯定办好,我肯定办好。”沈狗子不停的表忠心。   沈凌又拍了拍沈狗子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沈凌温和的笑了起来。   沈狗子咽了咽口水,看着沈凌转身离开,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已经有了汗意,越了解沈凌,他其实就越怕这个人,心思深的他看不透,做事情又不动声色的,而且似乎武力也不错,腰间常塞着一把短匕首,沈狗子虽然没见过沈凌真的动手,但也见过他把玩那把匕首,然后随手扔出去,竟能瞄的极准,入木三分,他便知道沈凌绝非是拿匕首当配饰了。   韩实在屋内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沈凌回来,便道:“我们明日就要走了呀?”   “对,今日我爹娘来,还有沈三,他们这些人无利不起早,搞不好就有什么破事等着找我们麻烦呢!再说在这里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招福的户籍里正答应下次开祠堂就帮他写上,岳父也拜祭了,家里的账目也查过了,该吓唬的也吓唬了,也没什么事情了嘛!反倒是怀州还有事情要做。”   韩实点点头,“那好吧!我去收拾东西。”   “乖。”沈凌笑着捏了捏脸,韩实生完招福之后又瘦了一些,现在体重已经稳定下来,一百多斤左右,脸上带着些肉,沈凌总是忍不住捏一捏,手感极好。   次日一早,沈凌便带了一家人离开,根本没有通知老宅,他离开的事情也只有沈狗子和邻居知道,沈凌嘱咐沈狗子,“长记性啊!”   “是是是!”沈狗子连忙点头,“我肯定长记性,谢叔再给我个机会,这是我娘做的鞋垫,我娘昨儿说非让我给你带来,算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沈狗子将一叠绑在一起的鞋垫塞到马车上。   沈凌似笑非笑,“咱们俩的脚大小可不一样啊!嫂子费心了。”   “老板你可千万别误会!这鞋垫就是我娘给你做的啊!针脚极密,可费心血了,不信你试试看,绝对是你脚的大小,不是我的,我娘还专门去问的人,才给你做的,说是感谢你帮衬我们。”   沈凌拿过鞋垫翻看了一下,果然似乎和他的脚差不多大,他跟沈狗子的脚差的还挺大的,这点走点心便能发现,看起来确实是给他做的,沈凌放下鞋垫,目光里带了些暖意,“替我谢谢你娘,你也就是仗着你有个好娘了。”   “嘿嘿……一个好娘就够我受用一辈子的了,老板慢走。”马车越走越快,沈狗子也不再追着,而是摆手道别。   沈凌挥了挥手,进了马车内,韩实已经拿着鞋垫翻看,见沈凌进来,才感慨道:“嫂子的手很巧呢!以后我也要给你做鞋垫。”   “好。”沈凌笑着点头,做鞋垫总比想着做衣服强,韩实嫁给他以前都是做粗活居多,绣花这种精巧的活计也没谁教过他,他根本就不会,上次还歪歪扭扭的给他缝了件衣服,他至今不知道该怎么穿出去见人,鞋垫就好多了,反正外人看不到。   韩实见沈凌答应,顿时也开心起来,做鞋垫总比做衣服简单吧!他一定会学会的。   沈狗子回了家,路过沈凌家门,正好碰到沈志伯一家前来,沈狗子深知沈凌这次离开根本没有通知沈父沈母,也就明白沈凌根本不喜这一家子,说不定这次急匆匆离开就有这些人的缘故,沈狗子翻着白眼,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过去,对着沈三道:“呦,这不是我爷跟奶奶,还有我三叔小姑吗?真巧真巧,好久不见啊!”   沈父知道沈狗子是沈凌的伙计,今日沈凌又不在家,他正心中烦闷,见沈狗子来,正好询问,“沈二呢?又去哪里了?我都来两趟了都见不着他!”   “哎呦!”沈狗子一拍脑门,做出惊慌的模样,“爷啊!这事怪我啊!老板他走了,回……回那个什么成县还是怀州来着,我这个脑子啊!真是记不清了,反正老板他今天一早就走了,昨个还告诉我让我去通知你们来着,但是我这……这一忙就忘了,真是对不住啊!”   沈父一口气憋在喉咙口,这逆子回老家一趟竟然没见他一面就赶着回去了,这还是他生的儿子么!跟没有有什么两样!   “爷,你也别生气,老板太忙了,真的太忙了,忙的都脚不沾地,真的,您是老板亲爹,肯定特别理解他心疼他的对吧?肯定不会怪他的。我明白的,您忙,您忙,我先走了。”沈狗子说完这话赶紧脚底抹油溜走。   “爹。”沈三一脸无奈。“我们回去吧!”   不提沈父如何在沈凌门口怒骂,沈大已经趁着家中无人出门,嘱咐赵水桃如果有人询问他去哪里了就说他出去玩牌了,赵水桃当然欣然应许,道:“放心吧!快点去!”   沈大点点头,摸了摸藏在胸口衣服里的令牌,低着头朝着村口租牛车的地方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老七已经在怀州等的心焦,他的布庄近日也被姚氏找上门来收购,且价钱压得极低,让他基本无法接受,跟他同样的还有他认识的一些商贾,一样是被姚氏逼迫着收购,姚氏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沈凌刚回了怀州,沈老七就带着一群穿着富贵的商贾上门,指着沈凌便道:“这位就是沈凌,我族中晚辈,很有才干!”   “小沈老板年少有为,我等佩服啊佩服。”   “就是,小沈老板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皇商,更有《花间记》的美酒,连皇上都有耳闻,真是前途无量啊!不像是我们,被人欺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有人叹了口气。   沈凌品出点味道来了,请了众人坐下,连赶路时穿的衣服都没有换,便让仆人去烧水倒茶,他们刚进家门还没多久,沈老七等人便上门了,喝茶都得现烧。   “诸位,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沈凌试探着问道,“可有什么让在下帮忙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各位分忧。”   “沈老板啊!”有人站起来表情有些急躁,也不在意沈老七在场,直接叫沈凌沈老板。   沈凌连忙摆手,长幼有尊,跟身份地位都没关系,有沈老七在场,他就只能是小沈老板,“不敢,各位都是前辈,叫我沈凌就好。”   那人大约也觉得自己称呼有些混乱,顺势点头,“那就叫沈兄弟好了,沈兄弟啊!听沈老七说你也被姚氏逼迫,卖了瓷器的分股,可是却不甘心,想要自己再建一个厂子,挖了以前的工人来做?”   “是啊!怎么大家都知道了?”沈凌微笑,看了眼沈老七,“虽然也没什么可瞒人的,但是,我的工人还没挖完,各位还得……”   “保密,保密!我们明白!”那人连忙回答,又问,“你就不怕?沈老七说你可能有什么依仗,不知……”   沈凌又看了眼沈老七,沈老七连忙道:“猜一猜不成么?你要是没依仗,怎么敢就这么再建厂子?”   沈凌回头微笑,知道沈老七并没有将他的事情全部吐露给外人知道,也便道:“是,我是打算再建厂子,只是不知道各位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沈老七在姚氏想收购他的布庄之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着沈凌混,实话说姚氏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要吞并所有人,还是他鼓动姚氏仆人去做的,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把对方捧的高高的,言谈之间透露了好几家生意怎么怎么赚钱,才使得对方胆子胃口都跟着大,收购旁人,犯了众怒。   沈老七听到沈凌询问,不等旁人犹豫完,便连忙赶着回答,“还不是因为姚氏如今胆子越发的大,越发的不给人活路,我们这些人手里的产业,都要被姚氏强硬夺走了。”沈老七跺着脚一脸悲愤痛苦,毅然一副一辈子心血付之东流的姿态,惹得旁人都跟着唉声叹气。   沈凌不解的皱起眉头,“各位,沈凌不才,也知道各位算得上是咱们一郡之地,商之一道里顶尖的了,咱们虽然势弱,可是姚氏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吞并整个一郡之地的商贾?这吃相也未免难看了些吧!不可能吧!”   “沈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年纪看着挺大的人道:“姚氏是太子的母家,如今正是太子用钱的时候,是成是败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了,这个时候吃相再难看,也顾不得了。”   沈凌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在下竟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正是三皇子和太子抢人抢钱的时候。”   “沈兄弟对朝政也了解?”有人问道。   “略知一二,毕竟,人活在世,无论在哪里,都得受朝局影响。”   众人点点头,有人着急的询问,“说了这么多,沈兄弟啊!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帮我们,你有胆子敢跟姚氏对着干,想来是有什么依仗吧?可否帮一把我们,大家同气连枝,同属此郡商贾,还得守望相助才是。”   沈凌点点头,“是得守望相助,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底气,不过是向三皇子投诚了而已,自然无需怕他,若是姚氏强来,自有人给我出头。”   众人震惊的看着沈凌,许久不言语,沈老七也跟着做出震惊的模样,“那……那你是当了三皇子的家仆了?”   “并没有,三皇子为人仁善,知道我们也不容易,所以并没有要我奉上家财才给与庇护,而是只拿走了我的三成分红,其他的还是我自己的,他便已经愿意给我提供庇护了。”   一老者无奈道:“沈小兄弟,你可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太子独大,三皇子势弱,你现在眼看着是不错,但是日后太子登基,只怕你……”   众人也跟着点头,丢了钱财产业也便罢了,若是赔上命,他们是万万不肯干的。   “这位老板说笑了,我还有几成股份在傅老手里呢,众位知道傅太傅么?他是太子的老师。”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沈凌,仿佛在看一个神奇的存在,“你!你这是脚踏两艘船啊!你也不怕翻了!”   沈凌不在意的微笑,“傅老为人慈祥,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我能当上皇商也是由他举荐,我写信给他说明情况,表示了对姚氏的不满和渴望庇佑的心情,并奉上几成分红作为谢礼,傅老自然应许。”   “等一下!”沈老七顺势接上,“傅老跟姚氏在太子一脉中,算是对头吧?好小子,有你的啊!”   沈凌笑着道:“正是如此,我求助于傅老,也求助于三皇子,每一边都送上足够的诚意,再加上我只是个小小商贾,也影响不了朝廷大局,他们当我是个蝼蚁,不在意我脚踏几艘船,我依仗他们的权势,自然可以和姚氏斗一斗。”   众人陷入深思,此招虽然看着险,实则办成了却十分安全,站在中立的位置把自身的利益绑上了所有人的船只,只要掌握好度,便不会翻船。只是这个度,却太难把握了。   “傅老跟三皇子就没有说什么吗?他们就不知道你投靠了两方?”有人疑惑的道,难道这两边的主儿脾气都这么好?   “知道啊!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三皇子为人仁善,傅老为人慈祥,而且两人我都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有点面子情分。”沈凌理所当然的道。“我不涉朝政,不涉军务,连举人都没考呢!他们又能从我这里拿钱,还能摆出个大度的样子来,收拢人心,为何要说什么?”   众人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沈凌的话,他们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个平衡肯定难以维持,但是沈凌好像就是维持住了,站在中立的位置,还能和姚氏对抗。   “众位,若是让我帮忙,在下自然义不容辞,愿意为众位给三皇子和傅老牵线,或者各位有什么偏重也可以私下告诉我,我来牵线,但若是觉得我此举危险,那也没有办法,沈凌能做的只有这一点,众位只能另想办法了,沈凌诚意在此,各位随意。”   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摇摇头想要离开,他们并不愿意在这里陪着玩命,经商最多玩的是钱财,涉政却是要玩命,他们总有人不敢玩也玩不起。   沈老七想说什么,沈凌已经开口阻拦,道:“七叔,让他们走吧!出了这个门,从此怀州商贾,便再也寻不到这几位了,无论姚氏还是旁人,没有依仗的人总是会被第一个吞并。”   几人离开的脚步一顿,有人返身回来,也有人真的迈步离开。   “那么,各位呢?有什么想法?”沈凌微笑,已经让仆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我怕记不清,还得写张条子才行。”   沈老七率先上前一步,“你真能护住我布庄不被吞并?你若能,我愿意献出五成分股,献给三皇子和傅老一人一半。”   “好。”沈凌点头,抬笔写下,有了领头的,旁人也便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我也如此,我愿意拿出四成分股,献给三皇子和傅老。”   “我也是,我拿出五成。”   众人纷纷上前一步,让沈凌记录下账目,等到所有人都写完之后,沈凌才吹了吹纸张,递给众人,“口说无凭,我手写的也是无用,还得诸位签字才成。”   “应当的!”沈老七道,第一个拿笔签字,证明上面所写无误,旁人叹了口气,也都跟上去写,落笔之后,还嘱咐沈凌务必要办好此事,他们定然有重谢。   沈凌答应尽快促成此事之后,才送众人离开,沈老七却没有走,等到旁人都离去之后,便立刻抓住沈凌的肩膀焦急的道:“你怎么能提傅老呢?你不是三皇子的人么?这不,平白无故的送给了傅太傅这么多分股,你看三皇子怎么收拾你,等一下,你不会真的是中立的,谁也不站吧?”   沈凌将纸张收好翻了个白眼,“可能么?我先给的三皇子分股,且给三皇子说了我的想法,得了他的支持才去找的傅老,傅老收了我的分股红利,连封书信都没给我回,只是收了我的银子,你说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或者是知道了我要脚踏两艘船,只收银子不办事?”   “那你还提傅老?!人家根本就没有答应你啊!”   “收了银子就是答应,否则干嘛不把银子退给我,或者,给我来封信说明一下不打算庇佑我啊!既然什么都没有,又收了我的银子,说到哪里去我也能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沈凌微笑。”再说了,三皇子如今势弱,这些都是一个个的老狐狸,我只提三皇子,他们会跟着三皇子做事么?必须得告诉他们,我这边也有傅老的关系才成,他们以为我是中立的,且能稳住自己不翻船,他们才肯跟着我做事情。”   “那……那……这些分股,你还真打算给傅太傅?”   “给啊!怎么不给?我先写封信过去说一下情况,估计信要送个十多天吧!然后再送过去第一批分红,第一批怎么好送的太多呢?先送个几万两银子也就罢了,接着再过个十多天,再送一封书信歌功颂德一下,一直拖着呗。”   拖到三皇子对傅老动手为止,等到三皇子的证据拿出来,朝廷局势瞬间就会变化,傅老首当其冲肯定倒台,到时候他手里的这些所谓的傅老的分股,还不是他一句话咱们转送三皇子吧便能做成的?既然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又怎么能让他们再拿回去呢?这些东西,已然是他和三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第一百三十章   沈凌次日便邀请了怀州几乎所有有名望的商贾前往他产业下的某家酒楼相会,众人被姚氏逼迫,哪怕是还没有被上门欺压的也都人心惶惶,见沈凌邀请,也都全部欣然前往,希望能群策群力想出办法。   酒宴上,沈凌随着众人抨击了一通姚氏的可恶,又将昨日在家中的话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一句话,他有后台,很有后台,所以想继续混下去的都跟着他混。   众人中虽然有些人对沈凌能脚踏两艘船这件事十分犹疑不定,但见大部分人为了自保,只能团结在沈凌身边,也只得随大流而行,毕竟,他们若是不跟随沈凌,必然第一个被姚氏拿来开刀,若是跟随沈凌,法不责众,即使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么多人,只要顺势而为,做好了自己的墙头草,也能安然无恙。   这么一想,众人也都附和沈凌的意思,愿意让出部分分股交给沈凌,讨好三皇子和傅老,也免得被人全部抢占,沈凌自然欣然应许。   酒宴正酣,沈凌却突然叹气道:“人都说在晋国,锦州商贾富甲天下,我怀州商贾远远不及,怎么这姚氏一族不去锦州抢人产业,却偏偏来欺压我们呢?我们明明名声不显,财富不外露,说句自惭形秽的话,我们怀州大都是粮食布匹酒浆瓷器这些寻常物,哪里比得上锦州之地种种富丽堂皇,贵重精致的产业,怎么姚氏就看中我们了呢?大约还是我们比较软弱可欺吧!”   沈凌叹着气摇摇头,众人也都心有戚戚,情绪都低落了些,姚氏确实是没有去锦州,却偏偏来了怀州欺负他们。   沈老七闻弦声而知雅意,连忙接话道:“说到底,还是锦州产业本就偏重精致华贵,如绸缎首饰金银饰品还有笔墨纸砚等物,自然颇得朝中贵人喜爱,也便各自有了自己的依仗,我们怀州做的生意大都是平民百姓的生意,难以吸引贵人瞩目,寻得依仗,才被人欺辱至此。”   众人情绪更加低落了,沈凌又道:“我听闻锦州也并非人人都能寻求贵人依靠,而是锦州有一种名为商会的东西,众锦商纷纷加入,并定下各种规矩,彼此扶持,互为依靠,才能如此,且商会势大,也自然能寻到合适的贵人帮扶,免被人欺辱。”   众人神情都有些变化,沈凌已经道:“沈凌不才,今日正巧众怀商聚集在此,愿意提出此建议,建立我怀州商会,众老板日后团结一致,互帮互助,彼此扶持,若有外人欺辱,众人必将团结一致共抗外敌。商会推举会长,有能者居之,就仿照锦州商会来,三年一任,众人推举而成,商会会长当以商会中人利益为先,以德服人,内调斗争,外抗来敌,我等必然也将尽力扶持会长,众人以为如何?”   “沈老板好想法!”   沈凌今日种种举动,已经让旁人自觉的将小沈老板的名头换掉,沈兄弟他们不敢称呼,毕竟大部分人还是跟沈凌不熟悉的,只能以沈老板称呼,至于沈老七,这个时候谁还管他,什么辈分资历,在这种时候都不重要。   “沈老板这个主意绝妙啊!正好大家都入商会,那么商会的势力自然大,想来总能获得些贵人庇佑吧!”   “我等经商之人,不涉朝政,建立商会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向各方进贡分红,想来一定能长治久安,正如沈老板,稳坐钓鱼台。”   “若是有人欺辱!我怀州商会所有人便与他一同为敌!”   众人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竟没有人说此意见不好,众人无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都觉得商会是个极好的想法,但是有远见的人已经发觉,这个商会虽然是好事,却也容易成为旁人的枪杆,成为捧人上位的利器,比如沈凌,自古商人无利不起早,沈凌今日种种举动,又提出建立商会一事,再加上沈凌如今的后台地位,又是怀商中唯一的一个皇商,只怕已经是定了的商会第一任会长了吧!   这些人即使是心中有意见,但见众人极力促成,又加上外敌侵扰,也都不敢反驳,也无从反驳,他们都还得依靠沈凌度过这次难关。   沈凌正如这些人所想,目的就是为了这商会会长一职,再加上众人主动拿出来的红利。   “看起来大家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今日正是好机会,不如就将此事落定,也好早些跟姚氏周旋,众位前辈,今日是沈凌的荣幸,能在我的地方见证此次怀州盛事,目睹商会成立,伙计,拿百花酒来,众位,百花酒新酿制成功,又正应了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的意头,沈凌在此先讨个巧儿了。”   “沈老板客气了,沈老板不吝啬美酒,是我们有口福了才对啊!”   “我觉得沈老板年少有为,为人仗义仁善,又是我怀州出的第一位皇商,当为怀州商会第一任会长。”   “赞同赞同。”众人纷纷点头。   沈凌占据绝对优势,在这里的都是一群老狐狸,本就指着沈凌相助,哪里还愿意惹出什么风浪,即使是知道沈凌明白着有意夺得这个会长之位,他们也都心动不已,但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只能捧沈凌上位。   沈凌似乎不好意思的摆手,“众位前辈,论资排辈我都是晚辈,经商不久,商会事大,哪能找我这样没有经验不会做事的,还得推举真正德才兼备有能力能作为的老板才是。”   所以这里要是没有德才兼备,有能力能作为的,那他就只能舔居了,沈凌微笑着,若是这些人真的推举别人,那就让那位去替他们跟姚氏周转去好了。   众人此刻谁心中还不跟明镜似的,谁又能在这种时候在沈凌面前自称自己是有能力能作为的?众人纷纷拱手再次推举沈凌上位。“沈老板客气了,有志不在年高,才德更是与年岁无关,正因为沈老板经商不久便已经能建立如此大的家业,我们才信任沈老板的能力啊!”   “就是,除了沈老板,再没有旁人了。”   “沈老板谦虚仁义,正是再好不过的会长人选了,请沈老板千万不要再拒绝。”   “是啊!”   沈凌又推辞了两次,直到众人再三坚定,所有人都表了态,沈凌目光扫视众人,确认没有人没说话了,才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既然众位前辈激励推举沈凌担任这第一任的会长,那沈凌就只能舔着脸舔居了,还希望各位真的能如今日所言,帮扶在下一把,我们共同把怀州商会搞好,争取让怀州商贾赶超锦州商人。”   “好!”许多人心中都已经对沈凌憋了内伤,亏着心推举一次不成,非得折腾个两三次,他们自己也很憋屈啊!此刻还要鼓掌为沈凌欢呼,而且,他们确实是说过愿意帮扶会长之类的话,就为了推沈凌上位,结果沈凌竟然抓住他们这个话头,示意他们个个都要老实听话,他们还不得不为之鼓掌叫好,真心憋屈!   “既然如此,沈凌必然会担当起商会会长的责任,必将与姚氏周旋到底,众位放心,我与傅老乃是忘年之交,傅老极爱喝我家的碧芳酒,甚至向皇上推举了我,我才因此成为皇商,后来我也向傅老赠送红利,换取傅老庇佑,想来姚氏与傅老本为同一阵营,我若是去说和,也能有那么一些缓和的余地。”   在座众人中被姚氏逼迫的人闻言顿时神色一亮,有人感激的站起身对着沈凌拱手,“多谢会长!我们定当万分感谢会长,此事若能成,日后但凡有吩咐,我等必将竭尽全力,帮扶会长。”   沈凌抬手还礼,示意大家坐下。   沈凌本是三皇子一脉,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人能真正的脚踏两艘船还不翻船的,他心底早已有了侧重,他之所以在此次次提起傅老,一则是因为太子势大,二则是不提傅老,这些老狐狸根本就不会跟着他玩,三则,穆府是怀州府台,穆府一脉与傅老此刻还颇有牵连,即使是私下已经有了些龌龊,但到底还没有到浮上水面的地步,在穆府的地盘提自己是傅老的人,总能获得一些面子上的庇佑。   至于私下本质,他连傅老的庇佑都不指望,他真正的底牌还是三皇子,他已经去信给三皇子要了保护他的高手侍卫,毕竟,傅老只是收了他的钱,并没有真正的许诺要庇佑他,他却次次借着傅老收钱一事,表示自己受傅老庇佑,还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惹事,吸引姚氏仇恨,傅老放过他才怪。   他明面上的斗争丝毫不惧,斗心眼玩心计,他还没怕过什么人,逼急了拼权势,他还有三皇子的令牌保命,有三皇子做后盾救他,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对方直接动用高手害他性命,所以,护卫必须要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距离沈庄几十里外的镇子上,沈大犹豫许久还是迈步进了当铺,“这位客官当点什么?”伙计上前来笑着问道。   沈大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令牌,递给伙计,“当这个。”   伙计接了过来,黑沉的令牌沉如石,黑如墨,伙计掂量了下,竟认不出这是什么材质的,便对着沈大道:“稍等,我请老板来看。”沈大只得点头。   等到老板到来,捋着胡须摸索了一阵,又仔细的看了许久令牌上的刻字,许久不发一言,沈大有些紧张,“怎么?难道不值钱吗?”   老板放下令牌却没有交还给沈大,而是道:“不知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你可认识上面的字?”   “我不识字啊!”沈大道:“我就是乡下种地的,不识字。”   “那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祖上传下来的吗?”   “不是不是!”沈大生怕这东西有什么渊源,连忙道:“是我捡来的,我进山砍柴,在山里捡来的,就想来问问值不值钱,看能不能换点银子,怎么?老板,不能换银子吗?”   “没有!”店老板连忙道:“当然能换银子,这可是上好的寒铁,寻常难得一见,只是我这铺子里此刻没有这么多银钱,你得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钱。”   沈大闻言顿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惊喜不已,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难怪家中把它当做宝贝似的藏了起来,不许人知道,他可是老大,家中的宝贝本就应该传给他的,爹娘把这东西藏得这样好,肯定是不打算给他而要给三弟的,沈大想到此处瞬间有些愤慨,还好他偷拿了出来,否则这么多银钱,只怕连点影子他都见不到。   “好的好的,多谢老板!”沈大连忙弯腰微笑,一脸喜意,当铺一时间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得是多少钱啊!“老板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去取钱吧!”   店老板把令牌还给沈大,沈大连忙宝贝似的擦了擦塞到胸口贴身处,也不怕凉,店老板拉着伙计道:“你过来,我嘱咐你看好店铺。”   “是老板,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店。”伙计不解为什么店老板非要拉着他出去说,但还是跟了出去,直到门口,店老板才道:“看住了!”   伙计见店老板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了然,朝廷追缴赃物向来第一关就是当铺,所以当铺里常年放着朝廷悬赏追缴的赃物目录图像,看起来这令牌也是赃物了,伙计崇拜的看着店老板,那么多年,那么多赃物画像,他也是都见过的,想不到老板竟然眼睛如此毒辣,一眼就认出了赃物图像上的物品,他也是看过赃物图册的,刚刚竟一点也没有认出。   “是。”伙计不敢多言,只是对着店老板点点头,神情中也带了些意味深长。   店老板见他懂了,这才放心,转身去县衙报案,若是一般的赃物他也许敢就昧着良心低价收下来了,但是此物不行,此乃寒铁,是铸造朝廷令牌的东西,寻常百姓不得使用,而且令牌上还刻了‘楚’字,背后有玉玺印记,上书如朕亲临,这种东西一看便知是极大的麻烦,搞不好连累一家老小性命都有可能,他怎么敢收下,还是赶紧去县衙报案要紧,这东西真的是这人捡来的也好,是他的东西也罢,反正他是管不得了,总之不要沾手才是正经。   沈大正坐在当铺里,伙计回来之后还给他倒了杯茶水,道:“这位贵客,您稍坐,今日也是不巧了,当铺今早收了个值钱的东西,一下子把周转的钱都用完了,此刻正巧不够,您稍坐,我们老板去了钱庄就回来。”   “成成,麻烦了,真是麻烦了。”沈大站起身来扶了一下茶杯。   “您看您说的,您坐啊!”伙计转身倚在柜台前,摆弄自己的衣服,等着招待客人,不再理会沈大。   没过多久,便有衙役前来,沈大茫然的看着当铺门口涌进来的人,店老板突然指着他道:“就是他!”   衙役一拥而上,从沈大怀里搜出令牌,看了一眼,此物已经许久不曾现世,一般人都已经不认得了,但是寒铁和如朕亲临这些衙役还是懂的,直接将沈大锁了起来,“带走!”   “哎哎……各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抓错人了吧?我什么都没干啊!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了?”   店老板根本不回答沈大的话,而是目送他离开。   沈大在牢里被审问用刑了几次,但沈大咬死不肯松口说这东西是自家的,只说是从山上捡来的,他已经想明白,必然是令牌招来的祸患,他若是承认这东西真的是自家的,害了一家人倒且不提,他肯定是会被定罪的,到时候便再也不能出这个牢门了,故而死死的咬住不肯松口。   令牌周转到了县令手里,县令认识这令牌,毕竟当朝有令牌还带‘楚’字的官员不多,再加上玉玺印记,便也只有十多年前的军师楚辞了,这正是楚辞遗物啊!县令不敢将令牌在手中久留,转而向上禀报。   此事层层上报,无人敢压在手中,毕竟当朝官员越往上的人越清楚当年楚辞一事闹的有多大,谁也不敢截留,最终直达天听,沈凌远在怀州却丝毫不知,正在为斗垮姚氏而奋斗,穆宏远自从上次被关禁闭至今没能出门,沈凌暂时也指望不上他,但还好穆府台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也不知是自己丢了要命的东西焦头烂额还是不乐意管沈凌的闲事,总之是没有理会他在怀州闹出的动静的。   沈凌这几日正跟着被姚氏欺压的商贾一起,跟姚氏仆人谈判呢!   这次来怀州收购产业的并非是上次那个仆人,这次据说是姚氏外面庄子里的庄头,打着为了自己做生意的名头出来收购产业的,但是谁都明白,这个所谓的庄头,必然是姚氏信任的仆从,而庄头背后,也必然站着姚氏这尊大佛,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无法说破而已。   沈凌终于见着了这位姚氏仆从,对方似乎已经听闻了风声,知道沈凌的底细,暂且不论真假,既然沈凌已经说出了自己有傅老做后台,且打着傅老的幌子在怀州搞出什么商会来,那么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   “沈老板,久仰久仰。”   “这位是姚公子吧?这几日沈凌也是久仰了。”   姚万成与穆五性质差不多,都是属于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奴仆,又加上为人聪明伶俐,会做事,才被委以重任,被赐以家姓,来怀州办事,一般赐了姓的仆从便不再是一般的仆从,而算是半个主子了,姚万成和穆五都是如此。   “姚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话直说,也不必绕圈子,毕竟,傅老他老人家和姚氏也是同气连枝,咱们也是自家人。”   “正是。”姚万成微笑的点头,听沈凌打算怎么说。   沈凌道:“这样,既然怀州已成立商会,且向傅老投诚,那就是咱们自家人,您也不必非得在怀州收购,天底下郡县多得是,我觉得锦州就不错,那里的商贾才是真富裕啊!”   姚万成道:“沈老板这话就差了,锦州商人虽然产业丰富,但是哪件都不是好沾染的,总是多多少少的跟贵人们有些联系,我一个小小的仆从,想搞点自己的私产,哪里敢过去招惹他们?我觉得怀州就不错,我也不求多,给我一个立脚之地,大家一起赚钱就好,若是不愿意卖我也不强求,咱们是钱货交易,也没有谁逼迫谁的道理,何必非要把贵人们都牵扯进来呢?还是你沈老板不乐意见我在怀州?”   “哪能啊!您能来怀州,是我们的怀州商人的福气,只是您刚才也说了,钱货交易,没有谁逼迫谁的道理,好!我就欣赏您这种行为,今日正好,我如今也当了怀州商会的会长,就替其他的商户跟您回个话,您要买的产业,我们不卖!您若是不满意,就来找我沈凌谈,若是姚氏不乐意,那就去找傅老谈,如此正好。”   姚万成被堵了回去,脸色难看了些,“沈老板,你这是何必?”   “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了,傅老也肯定支持我今日举动的。”   “沈老板,我怎么听说,您不单是跟了傅老,还跟了三皇子?”姚万成眯着眼睛,“您真的觉得傅老会罩着您吗?”   “傅老为人慈祥可亲,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并为之深深拜服,所以后来才投奔了他,只是我是商人,不得不考虑权衡,不敢一家独大,才又送了三皇子一份礼物,我的心底,还是向着傅老的,傅老当然会罩着我,当然,若是姚氏愿意,我也愿意送姚氏一份厚礼,绝不厚此薄彼。”沈凌微笑。   姚万成一时间无话可说,他不敢直接打着姚氏的名头强抢,只能说自己是银货交易,根本没有逼迫这一码事,但是沈凌反过来就说他们不乐意交易,完全不怕姚氏,他提出傅老不会罩着沈凌,沈凌又堵了回来,一副他是傅老心腹的架势,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姚万成略想了想,便客气了几句结束了这次对话,收购产业自然也无疾而终,他要回去给主子写信,看要如何对待沈凌,若是万一沈凌真的是傅老的人,他们要不要撕破脸皮也要抢到产业,若沈凌不是傅老的人,他们又要如何,这些事情事关朝廷大局,不是他一个小小仆人能决定的,只能听主子安排。   “姚公子啊!”沈凌又补了一句,“过些日子我的瓷器铺子开张,我派人给你送请帖啊!你可一定要来喝杯酒。”   姚万成猛地回身,冷眼看着沈凌,突然一笑,道:“好,姚某必然要去恭贺一番。”   “如此甚好,姚公子慢走。”沈凌笑着拱手。   沈凌送走姚万成之后,默默的在心底感慨了一下,果然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错,虽然那只老虎此刻估计还不知道他在假借他的威风。   嗯……希望三皇子派来的侍卫早日到来,不然他早晚得把姚氏惹急了收拾他不可,而且还有傅老,他这般利用他的名头招惹仇恨,搞不好到时候来收拾他的不只是姚氏,还有傅老的人,那时候就只能靠三皇子庇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沈凌的瓷器铺子开张,光明正大的再次制造珐琅彩,与姚氏为敌。   珐琅彩一贯因量少而贵重,姚氏失去了一大批工人之后,瓷器产量连番降低,又突然多了沈凌这个对手,入市的珐琅彩不减反增,一时间珐琅彩的价格也跟着降了下来,姚氏瓷器量少价也低了下来,导致姚氏损失惨重。   沈凌更在自己的瓷器厂颁布了新的规定,但凡有人设计出了新花样的珐琅彩或者其他的什么瓷器,便能取走这种瓷器利润的百分之一作为奖励,上不封顶,并取每件瓷器的一成利润作为销售和制作奖励,给店铺伙计和厂房里的工人,一时间沈凌的瓷器铺子产量越发的高,品种越发的多样化,让人目不暇接,不过短短时日,便把姚氏瓷器的风头彻底打压了下去。   这日沈凌正捧着瓷器铺子新送来的花瓶把玩,精致的白釉花瓶,镂空的工艺,梅花花枝交错,构成了精美夺目的瓷瓶,即使是他一个见惯了现代工艺的人,也忍不住为这花瓶的精美赞叹。   果然,钱财才是激励创造力的最佳途经。   “老板,有人找你。”有伙计敲门道。   “进来!”沈凌放下花瓶,让人进来,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对着沈凌拱手一礼,精壮的身躯将衣服绷得紧紧的,看着便充满了力量感。   “在下郭思,是萧公子派来的,门外还有我的两个兄弟,借萧公子面子,特来找沈老板讨口饭吃。“郭思对着沈凌行了礼。   沈凌连忙过去虚扶起,“客气了,来了就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沈凌点点头,“不如现在就去我家,我夫人和儿子还在家中,我虽然请了护卫,但到底不放心。”   “老板放心,有我和兄弟们在,不会让人动老板一家一根毫毛。”郭思稳稳的道,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沈凌点点头,松了口气,每日带着刀睡觉,屋子里摆上暗器,日日嘱咐韩实不要出门,随身携带匕首,他也还是放心不下啊!既然萧三派来的高手到了,他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萧公子有事嘱咐老板。”   “你说!”沈凌精神一震,连忙道,凑近郭思身边,他觉得郭思肯定是要低语才能告诉他的。   郭思低着头,压低声音道:“萧公子说,无论沈老板做什么事情,他都绝对不会疑心沈老板,让您放心做事。”   沈凌点点头,“多谢萧公子,若非他信我,我也不敢在怀州时时张扬着说我是傅老的人啊!还好萧公子心胸宽广,才不计较怀疑我。”   郭思点点头,又道:“萧公子还说了,此刻正是要紧的时候,萧公子急需用钱,又不肯像另一位那样不择手段,想问沈老板,可有什么好办法?既不伤天和,又能筹到足够的银钱?”   沈凌一顿,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这么着急?难道皇帝快要不行了,所以才要加紧节奏?难怪姚氏做事越发的不顾后果不顾名声了,感情是到了要紧时刻。沈凌道:“不知道需要多少银钱?”   若是少,他还是可以筹一筹的。   “多多益善。”   擦!沈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多多益善是多少,把他的家底全部凑进去成不成?沈凌面上做出一丝为难,真诚的道:“我家底不多,也就一两百万两银子,若是需要,我立刻给你拿,不知可够?”   郭思道:“若能更多,便更好了,姚氏贪墨一次赈灾款项,便获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再加上近日种种举动,和常年积累,只怕还要更多一些才好,那位主有姚氏敛财,萧公子,却只有您了。”   所以是指望他跟姚氏的财力抗衡么?呵呵……   沈凌觉得萧三下手特别狠,虽然他知道萧三肯定还有其他敛财方式,但是若是真的到了夺位的最后关头,那这就是他表示诚意的最后机会了,钱以后可以赚,但态度一定要端正,虽然萧三现在不怀疑他,但是他若犹犹豫豫的,只怕也会在萧三心底留下一个疙瘩。   沈凌正色道:“我明白了,给我些时日,我能给你凑出多少银子,便给你多少,但是你也要给我一句准话,萧公子拿了那些书信回京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萧公子打算何时动手?我若不清楚这些情况,只怕会开罪傅老,在傅老获罪前,我便先完蛋了。”   郭思道:“沈老板是萧公子的恩人,我自然不敢隐瞒,萧公子此刻正在京中示弱,等待机会,待到天怒人怨之时,便是公子发难之刻。”   什么叫做天怒人怨之时?说了跟没说一样,反正现在就是示弱示弱对吧?沈凌叹了口气,问道:“不知道怎么才叫天怒人怨?”   “姚氏。”郭思不愿多提,只是淡淡的道。   沈凌皱眉想了下,三皇子手里有绊倒傅老的铁证,这是没跑了,太子身边除了傅老便是姚氏一族,所谓天怒人怨,难道是指姚氏做下了种种恶事,惹得民怨沸腾?!沈凌瞪大眼睛,若是姚氏真的罪行罄竹难书,三皇子先动手打压姚氏,太子一脉必然力保,这时候三皇子突然转头放出傅老卖国投敌的铁证,彻底打乱对方步伐,到时候傅老必死无疑,太子一脉乱了阵脚,自顾不暇,连姚氏也得载进去。   太子若一次失去两方助力,便是丢了两条臂膀,又加上投敌卖国之事若是运作得当,连太子自己也脱不开关系,对外,太子属下投敌卖国,对内,太子母家姚氏欺压百姓,贪污赈灾款项,太子名声大损,即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还担了太子名头,只怕也无缘大宝了。   沈凌想明白之后,也便明白,这果然是最后表达忠心的机会,夺位,利用各方势力,下这么大一盘棋,不但需要运筹帷幄,权力碾压,还需要足够多的银钱开路,钱还得多多益善。   沈凌了然之后也便认真的对着郭思道:“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萧公子筹钱。”   郭思点头,“那就多谢沈老板了。”   “我还有个小问题,想问一下。”   “沈老板你说。”   “皇上,病情严重么?”三皇子着急他明白了,但是太子也这么着急,莫非皇帝要不行了?   郭思许久没有说话,沈凌等了片刻,才得了郭思一句,“不知,宫中管的太严,这是机密,我并不知情。”   沈凌点点头,明白了,皇帝若是小病,岂会成为机密,只有真的快不行了,才需要将事情瞒的死死的,果然,皇帝是要不行了,所以姚氏才这么着急。毕竟,铺路,大大小小的打点,收拢人心,都是需要银钱的。   另一边,京城中,沈凌越发逼迫,姚氏已经收到自家仆人的几次密报,终于还是对这个人重视起来,虽然也还是不以为然,但是苍蝇不伤人他膈应人,还十分的碍事。   考虑到沈凌自称是傅老门人,姚氏也不好直接动手,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直接让自家男主子去问傅太傅,问他是不是有个门人叫做沈凌?怀州产业是不是他的之类的。所以姚氏便让一个旁支的女眷打着请傅老三儿子的小妾赏花的名义,邀请对方前来府中观景喝茶。   “刘夫人,我前些日子听我们家的奴才说,太傅他在怀州也有产业?还有一个叫做沈凌的门人,十分的了不得,还是怀州商会的会长,把我家那不争气的仆从,欺负的厉害,连他想置点私产,都置不下来。”姚氏女眷玉白的手指捏着精致的珐琅彩茶杯,轻轻的送到染了胭脂的红唇边抿了一口,才动作优雅的放下,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只是闲谈。   “沈凌?”刘夫人想了下,抬手用手绢挡住嘴唇轻笑,“这个人我听过的,好像前些日子还给府里送来了一笔银子,说是孝敬府里家用的,太傅收了,但好像并没有理会他,其他的我倒是不知了。”   姚氏女眷闻言侧身靠近了些,“那太傅是什么意思呢?我可听说,这沈凌脚踏两艘船,不单单是给了太傅送了银子,还给三皇子送了银子呢!太傅也不知道么?竟就这么收了他的银子?”   “有这事!”刘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原以为是个讨巧儿的奴才,难道还是个墙头草?我倒要回去好好问一问,姐姐今日请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放心姐姐,我得了消息,便来回你。”刘夫人又突然喜笑颜开,拍了拍身边的人的手。   姚氏女眷强忍了下,她虽是旁支,但也是正房夫人,被一个小妾拍着手背叫姐姐自然心里不爽,但她担着任务,自然只能赔笑,“哪有,不过是闲聊两句罢了,我请妹妹来,自然是赏景为重,只是闲聊两句罢了,怎好让这些铜臭之事,坏了你我的兴致?来,妹妹,喝一杯吧!请。”   “多谢姐姐。”刘夫人笑的温婉。   待到宴席结束,刘夫人回了太傅府中,便招了管家去问话,“我说今日姚氏的人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了呢?原来是有事情要打听,我且问你,沈凌可是太傅的人?是我们太傅府的奴才?我听姚氏的意思,似乎是这人挡了他们揽钱的路子,只是顾忌着我们府上,暂时才没有动手,来我这里套消息的。”   管家想了下,道:“这人我知道,我们府上是收了他的银子,可是并没有说过要庇佑他啊!毕竟来我们府上送银子的人多了,我们都是照收不误的,再说了,一般富商上门得带着全部身家,自带卖身契,大户人家才肯接收,沈凌那种只送了银子,连分股都没送完的人,我们怎么会理会?!而且他好像还不单单给咱们府上送了,如此不懂事的人,谁理会他的死活,自然是银子收了,理都不理他啊!”   “那他怎么敢借着咱们府上的名头在外面惹事……”刘夫人哼了一声,“明儿我就去回了姚氏,真真是得志张狂的小人,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沈凌在怀州尚且不知姚氏已经知晓他并非傅老的门人,而正在纠结如何替三皇子收钱的事情,让他把自己的家底拿出来是不现实的,毕竟家业也并非都是银票,酒楼酒铺厂子店面地皮这些都应该算在内的,就算是现在变现也来不及啊!   郭思已经住进了沈府,派了他带来的两个人跟着韩实,保护他们父子,而自己则是日日跟着沈凌出入,沈凌已经做下了决定,比起卖掉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产业,倒不如直接卖方子,他写了邀请函邀请天下商贾于怀州一聚,出售珐琅彩等瓷器的方子,再加上各色的奇珍异宝,用拍卖的方式,说不定倒能大赚一笔。   珐琅彩的方子如今姚氏也有,若是姚氏倒台,那么这方子早晚也要流传出去,姚氏不倒台那他有这方子也无用,不如自己洗干净脖子等着砍,所以,珐琅彩的方子已经没有非要留在手中的必要了,而且,卖出去方子,一则彻底打压了姚氏瓷器,使得姚氏赔上一大笔钱,二则他可以狠狠的大赚一笔,趁机搞出个拍卖行来,打出名气。   沈凌双手猛地合十,他不如搞一次大型的拍卖好了,但是想把拍卖会一次打出名气,仅仅靠珐琅彩的方子是不够的,吸引的人毕竟是少数,还需要更多的,沈凌转向郭思,“你能不能搞到什么奇珍异宝的?你那边不好变成现钱?我帮你卖啊!”   郭思闻言十分无语,“三皇子府上倒是有些宝贝,可是不至于到了卖这些东西的地步吧?”   “哎呀!你别管,就当是帮我充点人气,什么名人字画啊!珍稀珠宝啊!我都可以的,保证比当铺给的价格贵得多,你也知道我贫寒出身,没什么家底,虽然现在手里有些钱,但是真正的宝贝却是没有的,我需要帮助啊!”   郭思顿了顿,“来之前三皇子说过,我要我尽力帮你,我去帮你弄一些吧!”   “太好了!”沈凌微笑道,“感激感激!”   郭思没有说话,而是让门口的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去传信,给沈凌带东西来,沈凌只是商贾,发家的时间又短,确实是没这些东西,但是他们还是有的,去拿一些在外面被人争抢的名人字画孤本独本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沈凌又在屋子里团团转,“珐琅彩的方子,冬季种植菜蔬的方子,酿酒的方子不能卖,我还有什么可卖的?”   郭思闻言惊讶的看着沈凌,“你要卖方子?”   “是啊!刚刚不是跟你说了要卖些宝贝吗?我手里没有什么宝贝,只有方子,但是只卖方子未免太单调了,才需要找些宝贝充实一下,我打算搞个拍卖行,额……你知道什么叫做拍卖行吗?”他印象里这个世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郭思确实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拍卖行,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世上的人对能传家的方子是多么看重,沈凌的生意好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的货物有独特的方子,也是唯一一份的,比如酒,比如瓷器,比如冬季菜蔬之类,难道沈凌竟然要为了给三皇子凑钱,把这些能传家的方子卖掉?   郭思在心底暗暗的记下,准备等回京之后告诉三皇子。其实他来保护沈凌,不单单是来帮他的忙,还有看沈凌举止回禀三皇子的意思,如此看来,沈凌倒真的对三皇子忠心耿耿。   郭思没有回答,沈凌也没指望他怎么样,就继续琢磨自己的事情。   “老爷,有人找您。”沈凌家的仆从走进来压低声音道。   沈凌不满,“不是说了,陌生人不让进来,若是熟人,你怎么不通报姓名?”   “是……是您的熟人,是……”仆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回话,毕竟,有郭思在场,他这样当仆人的,也并不清楚郭思的底细,哪里敢随便说话。   “是谁?郭思没事。”沈凌道。   “是!”仆人松了口气,“是穆五公子,还有一个蒙着面的男子,老板,穆府近日出的事情……您……知道吧?”仆人忐忑的道,近日沈凌十分忙碌,他也不确定沈凌是否听过这些事情。   “什么?”沈凌疑惑。   “其实我们也只是听闻,穆府对外说是穆三公子病了,但是我们听说是,穆府三公子,跟人私奔了。”仆人点到即止,乖乖闭嘴。   沈凌闻言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脸色变换了片刻,赶紧道:“还不快把人叫进来!”傻呢?让人看到了怎么办?他已经事情够多够头疼的了,不想再被穆府找麻烦。   “是!”仆人连忙领命而去,不过片刻,穆五便带着身边的人走进来,沈凌一时间就看向那个蒙着脸的男子,身形似乎也做了伪装,但是伪装到这种程度的,除了‘私奔’的穆鸿锦,也没可能是外人了吧?   “帮我藏一下他,藏一段时间。”穆五进门也不理会沈凌身边的外人,沈凌明知道他来,还留此人在身边,足见可以信任。   “那你呢?”沈凌道。   “我自有打算。”   沈凌点点头,“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告辞。”穆五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身边的蒙面男子扯住,穆五回头目光温柔的安抚了下,“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相信我。”   “你要是不回来呢?”穆鸿锦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来,显得有些生气。   “我会回来的,你要在这里听沈凌的话,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骗人,你肯定是要回去看看的,我爹会杀了你的!”穆鸿锦生气的道。   “放心,我没那么傻。”穆五抬手拍了拍抓住他胳膊的手背,面带微笑。   沈凌看这两人打情骂俏越发不爽,他在这边玩命,陪着人斗来斗去的,这两人却在那边你侬我侬难分难舍,搞什么小儿女的私情,沈凌咳嗽了下,“你去哪里?总得给个话吧?三公子在我这里打算藏多久?”   穆五看向沈凌,“去解决一些事情,我总不能连累家人吧?”他的父母亲人,都还在穆府当差呢。   “你果然是要回去!!”穆鸿锦指着穆五悲愤的道。   沈凌问道:“有把握活着回来?”   “嗯。”穆五点点头。   “那成。”沈凌上前扯开穆鸿锦拉住穆五的手,对着穆鸿锦嘱咐道:“放心,你夫君很厉害的,他既然要回去肯定不是要去送死的。”   穆鸿锦瞬间被沈凌的话弄了一个大红脸,穆五顺势转身就走,穆鸿锦想拉住,却被沈凌扯住,“放心放心,即使是他倒霉的真的被你爹抓了,只要他咬死不说你的下落,他也不会把小命丢了的,再等等就好。”沈凌叹息着道,再等等,等三皇子等到了机会,开始动手,穆府便再也顾不得穆五和三公子的小事了,穆五敢回去,也是在依仗这个吧?   穆鸿锦也知道拦不住穆五,穆五也不可能真的跟着他去浪迹天涯,对家人不管不问,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染湿了面罩,沈凌瞬间慌了,连忙抬手扯开穆鸿锦的面罩,露出一张委委屈屈的小脸。   “别哭啊!去看看韩实好不好?我这里藏人特别严实,你看我身边这位,块头多壮实,他能把我这府上保护的跟铁桶一样,你在我这里可安全了,你去陪韩实玩好不好?他最近都不能出门,一个人特别无聊,乖啊!穆五还没走一刻钟呢,你就在我这里哭,我怎么跟他交代啊?”沈凌十分无奈。   穆鸿锦被沈凌推着去找了韩实,让韩实去哄他,才转身回去,郭思问道:“穆家公子?”   “嗯。”沈凌点点头。   “果然和三皇子说的一样。”穆五曾经因为此事向三皇子投诚,他自然也清楚些。   沈凌没有回答,有些头疼,事情真是越发的多了,三皇子早日动手吧?他也好早点解脱。   穆府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自从密室里的部分书信丢失之后,穆府台心中便明白早晚要出事,本就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虽然略听闻沈凌的动静闹的挺大的,但也无心探查,想不到近几日他最信任的心腹竟又拐带了他的小儿子私奔,穆府台此刻活撕了穆五的心都有。   “穆五回来了!”仆从连忙禀报。   “让他进来!”穆府台在书房内听到外面的禀报,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穆五低着头进了书房,直接跪在地上,穆府台冷眼看着穆五,书房的门已经关上,只留一道细缝的光照射进来,打在穆五身上。   “你还敢回来。”穆府台冷冷的道。   “请大人放了我的家人吧!”穆五恭敬的跪地行礼。   穆府台猛地一拍桌子,“我问你,鸿锦呢!他怎么没回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拐带主子私奔!”   “大人容禀,府中书信失窃,此事事关重大,说句不好听的,穆府此刻已经风雨飘摇,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事,穆五是穆家人,本该与穆府同生共死,穆五不怕!但是穆五管不住自己的心,我心慕三公子,不忍看着他在穆府中他日受到连累,又加上私心作祟,才带了他出去,并没有存心要带着三公子私奔,请大人明察。”   “你这么说,你带了我儿子出去,我还得感激你了?”穆府台冷声道:“穆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拐带主子,还诅咒府上!”   “穆五认罚,但三公子,穆五已经把他远远藏了起来,大人,您若是还对三公子有一丝慈父之心,请对外宣称三公子病逝吧!免得他日穆府大厦倾倒,连累了三公子!”   “大胆!”穆府台怒吼道。“我穆府不会倒!”   “太子若知道书信丢失,大人,您保不住穆府,三皇子若拿了书信,那太子都要完了啊!更遑论穆府!”穆五着急的掉下泪来,看着便是忠心耿耿的模样,“穆五带走三公子确实是私心作祟,但也是担忧三公子被连累,通敌卖国一事,罪名再轻都是满门抄斩,无人可以逃脱啊大人!大人,您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信件失窃,定然不是普通盗贼所为,我们要往最坏的结果想,早做打算啊!”   穆五泪流满面,满脸忠诚坚韧,穆府台毕竟还是很信任穆五,他几乎是看着穆五长大,一手教导成自己最得力的下属,虽然他拐带穆鸿锦让他失望了,但是他却从未怀疑过穆五对穆府的忠心,穆府台整个人狼狈坐下,抬手捂着脸疲惫不堪,书信丢失,他连大儿子都不敢通知,生怕被外人知晓。   他日日都在做噩梦,梦到穆府被满门抄斩,可是他谁也不能说,此事也只有穆五等几个心腹知晓,所以,穆五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穆府保不住了,才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吗?   “那……鸿锦走了,宏远和宏程怎么办?”穆府台难得的露出一丝狼狈软弱,似乎被穆五说服。   “大人,送走的人多了,会被察觉的。”穆五缓慢的道,“而且大公子,早就抽身不得了。”   穆府台闭了闭眼,“罢了,你去办件事,让鸿锦病逝吧!另外,你取一笔银子藏在外面,我把你的奴籍消掉,把你的户籍迁出去,他日,若……若真有不测,你……”   “穆五明白!”穆五俯身行了一大礼。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沈凌再见穆五的时候,他已经又回到了穆府当差,依旧是那个外表光鲜亮丽的穆家管事,穿着暗色的锦缎绸袍,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张扬受器重。   沈凌迈步走进酒楼,坐在穆五对面,“解决了?家人没事?”   穆五点点头。   “对了,宝贝要不要我带来?”让你还给穆府,沈凌暗示穆五。   穆五微微摇头,道:“此事后提,今日还有要事,三公子病重,只怕时日不久,我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让韩实去看一眼三公子,毕竟,他们是好友。”   沈凌闻言十分惊讶,“你怎么做到的?”竟然让穆府帮着穆鸿锦诈死。   穆五没有回答,又问道:“听说你跟三皇子的关系不错?”   沈凌无语的看着他,他跟三皇子的关系错不错的,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么?难道有探子在?   沈凌看了眼穆五身边跟着的低眉顺眼的随从,有些明白过来,道:“还行,咱们是兄弟,我也不瞒着你,私底下,我见过三皇子,他接受了我的投诚,你也知道,我与姚氏有仇,也只能投靠姚氏的对头了。”   穆五点点头,“果然大人和我没有猜错,只怕,傅老也只是你推出来的靶子吧?你真正依仗的,是三皇子,至于傅老,你只是推他出来替你吸引注意力,顶缸而已。”   “有些话何必说的那么明白,万一被姚氏的人知道了。”沈凌笑的意味深长,余光注意到穆五身边的仆从手指略颤了颤,这才敬了一杯酒给穆五,时间也过去了这么久,姚氏也该打听出来他与傅老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交情,也该动手脚了,无需再瞒下去,而且穆五刚刚说‘他和大人的猜测’……只怕是穆府台找他有事情。   “沈凌,我这里有一笔银子,想要收购一部分你的分股,可好?”穆五道。   沈凌笑着抿了口酒水,道:“穆府这是要欺负我啊!你们忘记姚氏是怎么跟我结仇的了吗?”   穆五摇摇头,“并非强迫,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咱们是兄弟,有什么是不好提的,你若是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告诉大人,强权压迫你不成?再说了,你如今可是有三皇子做依仗的人,穆府哪里敢随便动你,只是,穆府如今有难,需要你的帮助,难道看在二公子和三公子再加上我的面子,也不成么?”   沈凌装作犹豫起来,“不知……穆府要买哪里的?要买多少?”   “穆府根基在怀州,其他地方的产业不好打理,便只要怀州的吧!也不要多,两成足以。”   穆五不是曾经寄放在他这里两成分股么?沈凌摸着下巴。   “我这里是有两成分股可动用,已经在我这里放了许久了,一直没敢动过,不知……如何?”沈凌暗示穆五。   “沈兄痛快!当真仁义,既然有可动用的,那就这两成就好。”穆五举杯敬酒。   还真是这两成啊!这不是穆五自己的分股么?怎么看起来他倒是想把这份分股转到明面上来,放在穆府名下。沈凌虽然不解,但也不至于在探子面前拆台,既然穆五心底里明白,也这么打算,那他同意就成。   “好!”沈凌点头,“这也就是看着你亲自来,否则,这两成分股,我是谁也不会给的。”沈凌话里带话的道。   “多谢沈兄。”穆五拱手笑道。   穆五寻个空私下趁着跟沈凌靠近敬酒的机会,把原先的那份合约还给了沈凌,沈凌找了个理由出了趟门,检查之后也便点燃损毁,没了这份合约,木五这个人也便不是他怀州产业两成分股的主人了,穆五的诚意倒是够足,这样,他也可以放心再跟穆五签订契约。   两人在酒桌上达成交易,穆五也赶的着急,两人便去沈府签了合约,这次用的也是木五的名字。   沈凌装似不解,“木五是谁?竟不是奴籍?”   “是我,我已经被大人消了奴籍,将户籍迁到怀州城内了。”   “哦……恭喜穆五兄。”沈凌抬手,真是对穆五十分敬佩,这都能做到,穆府台真是被哄得团团转啊!   “银货两讫,告辞,此事还需保密。”   “明白明白!”沈凌点头,平白到手将近一百万两银子,穆府出手倒是大方的很,仿佛要把家底都拿出来似的,正好缓解一下他凑钱的压力。   等到穆五离开,郭思才从屋内出来,疑惑的道:“穆府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吧!”连穆五的奴籍都消掉,还让穆五带着这么大一笔银子出来置产业,怎么看都有点大户人家留后路的意思。   郭思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皇子说过,他不会追究穆府。”   “杞人忧天呗!也没办法,丢了那么要命的东西,总是会担心的。”   郭思没有说话,沈凌倒是忍不住问,“穆府当真会安然无恙?”   “反正,三皇子是不会动手的。”郭思道。   但是,三皇子不动手有的是其他人动手啊!触犯国法,三皇子即使是皇帝也护不住穆府,总得付出代价才成,更何况三皇子本身还不能一手遮天,只怕想护都护不住。   拍卖行已经布置好,且位处怀州最繁华的街道上,沈凌的请帖也已经发出去,邀请锦州商会所有感兴趣的商贾前来,并邀请了一圈他所认识的名门望族,怀州和其他郡县的商贾,扬言要卖出珐琅彩和冬季菜蔬的方子,价高者得,可多家一同凑钱竞选。   锦州商会会长也到了此地,商人逐利,珐琅彩是当今世上最精美的瓷器,若非如今朝廷混乱,皇帝病重,没工夫管这些小事,只怕这天下又要多了一个皇商,如今珐琅彩的主人未定,谁都可以分一杯羹,但凡商人,除非没有实力,谁能不动心?   “沈会长,久仰久仰。”锦州商会会长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姓徐,祖上数代行商,乃锦州最富实力的一位商人,也是最有可能拍下珐琅彩方子的人。   沈凌笑着迎了上去,“徐会长,客气了,请。”   拍卖行外人来人往,穆五也代表穆府前来,毕竟,沈凌也给穆府下了请帖,同样也给了姚氏。   昨夜有贼人潜入沈凌府中,带着毒。药刀具,结果没等潜入沈凌卧室,便被值夜的护卫拿下,郭思问他如何处置,沈凌便砍了对方的脑袋,扔出院墙,惹得一时间议论纷纷。   但是贼人深夜带着杀人之物潜入沈凌府中,结果反被杀,即使是国法也管不得,只能收敛了尸体回去查探,至今没有什么结果,姚氏来人看着沈凌的目光都仿佛是淬了毒,沈凌视若无睹。   拍卖行中婢女身着沈凌找人精心设计的服饰,细腰被紧紧的束起,莹莹不堪一握,脸上也都化了妆,个个唇红齿白,眉目含情,惹得众人移不开眼。   沈凌近日让人研制出了红色唇脂,还按照现代的口红样式制作,做成膏体,用珐琅彩做口红管,制作十分精良,价格也相当昂贵,今日婢女所用,便是这种唇脂。   当世其实已经有唇脂一说,只是大都出自大户人家女眷自行调制,一般不外传,寻常人家还都是用抿红纸的办法染唇,沈凌才有此想法,顺道一起研制了眉粉粉底腮红等物,将其分门别类,用珐琅彩制的瓷瓶瓷盒做装饰,精美一些的还有镂空工艺,搞出了一套极为昂贵的化妆用品。   而且既然要弄拍卖行,不若顺便打个广告?沈凌这才弄了这么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来,一则是提高逼格,让拍卖行看着就不凡,二则便是打广告,婢女脸上的妆容皆是用他着人研制的化妆品所化。   沈凌已经打算等拍卖结束,每位客人临走前都送一套化妆品,送给各家女眷。   拍卖场中,主持拍卖的是个极其伶俐的美貌女子,是沈凌在怀州众花魁中精心挑选而出,花了高价替她赎身,让她来主持场子,今日她所用的胭脂,也是沈凌的这套化妆品,又加上精心绘制,沈凌盯着她在镜子前化了将近一个时辰,确定从衣着到妆容无一不精,才满意放她出门,自然不同以往。   所谓花魁,那便是这些富商官宦所熟悉的,至少也都是见过的,今日这位花魁出现在这里,众人倒是不惊奇,但是花魁模样似乎更加美丽漂亮了,他们却不得不觉得奇怪。   有执绔子弟见沈凌进来,便拉着调笑着询问,“怎么觉得范娘子漂亮了不少?沈老板这是做了什么,让她今日如此动人啊?”   旁人本就心中好奇,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明言,见有人问,便都束起耳朵偷听着。   沈凌做出茫然装,“有吗?哦!我想起来了,范娘子的胭脂用完了,前些日子我送了她一套胭脂,是最近弄出来的,还没有在外面卖过,想来是范娘子用了那套新胭脂吧?今日会场的婢女,也都是用了这套胭脂,怎么?公子有兴趣?”   “有兴趣啊!我说今日你这婢女看着个个不凡,都颇有姿色,还好奇是从哪里找来的,难道是那胭脂的功效?”   沈凌笑道:“哪有那么多美人,不过是花钱雇来的寻常女子而已,只是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给各位端茶倒酒而已。”   “沈会长,不知这胭脂要如何买卖?我是锦州商人,乃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有人立刻上前来询问。   “这位老板稍等,今日是拍卖为主,若您真的感兴趣,咱们晚些再谈,再谈。”沈凌不动声色,微笑道。   “这……”来人只能眼看着沈凌离开,十分无奈。   沈凌也不是不想卖,只是此刻事务繁忙,实在分不开身,再则,他用了珐琅彩作为包装,其中的唇脂眉粉等也都用了极其上等的原料,工艺也复杂,总的比一般女眷自己制成的要好得多,价格自然也不凡,他若是当众来一句一套一百多两银子,只怕能被口水淹死,还是等他们都见着了实物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家庄,沈大已经失踪了好几日,却没想到今日突然有衙役上门,“沈大可是你们家的人?”衙役问道。   “是啊?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我的三子乃是秀才,若有什么事情……”沈父上前恭敬的拱手道。   “那就好,搜!”衙役不管沈父后面的话,直接对着身后的人道,一群人瞬间便如狼似虎的冲进去在沈家翻找起来,搞得鸡飞狗跳。   “这位差官,在下沈卓荦,乃今科郡内科考次名,不知家中所犯何事?若是无故强闯民宅,我定要向县令写信,讨一个交代。”沈三的书房也被人闯了进去,把他逼了出来。   “原来是秀才爷,真是失敬失敬。”衙役的态度好了些,科考次名的成绩可是不错,几乎可以说是内定的举人,不同于一般秀才,当了举人便至少能混个师爷,衙役也不敢太过得罪,态度也好了起来。   沈三恭敬的回了礼,道:“还请差官给个理由,也好让我安抚老父母,免老人家惊吓之苦。”   “这个……”差官犹豫了下,还是道:“沈大是你们家的人吧?他拿了件要命的东西去当铺典当,被抓了个正着,但是他咬死不松口,只说这东西是他从山上捡来的,如今这事情已经捅到了上面去,上面责令必须查清,今日我们哥几个也是奉命行事,来搜查看是否还有其他违禁之物的。”   沈父闻言脸色一变,赵水桃脸色惨白,她原以为沈大这几日是拿了钱去外地购买房产田地,再不济也是拿了钱去潇洒,才一直没回家,却不想竟是被官差抓走了。   “这……这不可能啊!我家哪里有什么违禁之物。”沈父期期艾艾的道。   “头儿,这个妇人不让打开这个盒子。”有官差从里屋走出来,拿着柜顶上的木盒,沈母正哭天喊地的死死拽着盒子不松手,不给对方打开。   “这是我女人的东西,你们要敢打开来看,我就不活了我!儿啊,三啊!你娘我不活了,这还怎么见人啊!”沈母死死的拽着盒子,不顾男女之别的死死贴着衙役,一时间竟连一个大男人都扯不开她。   “打开!”刚刚跟沈三说话的官差此刻也不顾及情面,冷声道。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东西,不然不至于被这般维护。   “是!”收到命令,对方也不再顾忌,也不顾沈母还扯着盒子,狠狠的就压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哎呦!”沈母疼的一撒手,衙役整个人又蹦了上去,狠狠的踩了几下,木盒应声而裂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沈父脸色猛地白了一下,又瞬间恢复血色,整个人抖得仿佛筛糠,略深呼吸几次,才怒声道:“这位差爷,老婆子犯了什么错,竟让你们这般对待!”   衙役一时间脸色也不好看,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么拼命做什么,沈三也脸色难看,看向刚刚跟他说话的人。   “头儿,搜出些银票等物,约有三百两银子。”   “嗯,记下来,带所有可疑的东西走!”衙役也不再看沈三,既然刚刚已经打了他娘,此刻再交好也无用,不如做的公正无私一点,回去复命。   “是。”   “这位差官,今日之事,我沈三记得了。”沈三拱手冷声道。   “不敢!”衙役回头冷笑,转身离开,反正有了沈大的事情,这家人是摘不干净了,他倒也不至于怕沈三。   “头儿,我们直接回去么?”身后的人询问。   “去四处查访一下,沈大这人平时做些什么,爱去哪里,和沈家人的事情,然后再回去吧!”被称作头儿的人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谁能想到一户平常的人家,竟然家里出了个能考秀才考得次名的学子,真是麻烦。   等到探查的人回来,衙役正坐在里正家里喝茶,跟里正闲聊,“哦?这么说沈家还有个老二?在怀州经商?”   “是啊!那小子也是不错的,沈家的这两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人。”里正道:“我说这位差爷,此事,你还得上点心,别诬赖了好人,毕竟,这一家人,也并非软弱可欺的。”   里正不想族中出事,更不想沈三一家出事,否则沈三科举都可能受阻碍,自然话里话外的帮扶一把,“沈家老三倒还不显眼,毕竟还没有考出来,但是沈家老二听闻和府台大人都些关系,和府台家的公子是莫逆之交,在怀州城混的是风生水起,可不能小觑啊!”   衙役动了动身体,有些坐不住,道:“得了,告辞告辞。”   “差爷慢走。”里正送出门口。   衙役苦着脸回去复命,等到县令听闻此事之后,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竟突然笑着夸奖了一番衙役,把衙役都夸蒙了,“得了,你回去吧!我赏你些银子去喝酒压惊,放心,今日这事我记你一功,回去吧。”   衙役不解的看着县令,到底不敢询问,只是低着头领命而去。   “沈家老二,跟穆府有关系,沈凌吧!”县令一合掌,惊喜不已,“没想到犯在我手里,这是在给我送功劳啊!来人!来人!”   “在,老爷有什么吩咐?”仆从进门躬身站着。   “我写一封信,你快马加鞭送去怀州,记得,去凤敏阁找姚氏姚万成……”   等仆从拿了信离开,县令在屋子里转了片刻,想到什么,突然向着监牢而去。他是太子门人,姚万成来怀州的第一天就给各处送了信,让他们照应一下,所以县令才知道怀州的事情,知道最近姚万成正与沈凌为敌,如今沈家人犯事到他手里,还是沾染了这样要命的事情,他若是能把事情做实,不正好讨好了姚氏的人么?   怀州城内,沈凌将珐琅彩的方子卖出了天价,锦州会长一人的财力最后竟然不能抗住,只得找了锦州其他商人一同购买,才勉力拿下这方子,整整花了将近两百万两,让沈凌都忍不住私下感慨,锦州果然是晋国最豪富的地方,锦州商人也不亏是能拿金子砸水花取乐的豪商,真不是怀州商贾能比拟的。   大约是最贵重的方子被锦州人买走,沈凌手中冬季种植菜蔬的方子也被另一郡的商贾高价买走,那处郡县地处北方,天气常年寒冷,若能有冬季种菜的方式,当真是能大赚一笔,而这些人也是为此而来。   拍卖得来的银子再加上卖掉的大大小小的古玩珍器,名画孤本,还有穆五前几日送来买分股的银子,和沈凌自己凑出来的银子,郭思拿到钱的时候都楞了一下。   “怎么?还不够?我尽力了。”沈凌一脸无辜,“虽然只是不足五百万两银子,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啊!”   郭思:……   虽然觉得沈凌这话有些欠揍,但是郭思觉得,沈凌这次立了大功,他不能揍他。   姚万成得知珐琅彩的方子被锦州商人买走,几乎气的吐血,没了方子的优势,姚氏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买的瓷器厂几乎等于全部赔了进去。   他之前找人暗杀过沈凌,但是沈凌身边有高手保护,他根本没法成功,走明路诬陷他吧!穆府是傅老的人,和姚氏本就不和,再加上沈凌与穆府关系亲密,根本就不听姚氏号令,他在怀州人生地不熟,不比沈凌根基深,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凌促成此事,让姚氏吃了个大亏。   “管事,有人送信给您。”仆从拿着信纸进来,恭敬的呈给姚万成。   姚万成冷着脸接了过去打开看,片刻,突然一脸惊喜,猛地起身道:“我要离开怀州一趟。”   监牢里,沈大已经被用了两次刑,之前明明都没有对他狠命用刑的,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如此。沈大垂着头,心中对沈三能找人来救他的希望一点点磨灭。   “还没招吗?”姚万成快马加鞭赶来了沈庄所在的县衙,第一时间就来了牢里,县令正在此处逼问沈大,见姚万成到来,先是愣了愣,等到他拿出姚氏的身份证明之后,才恭敬的将人请进来。   “还没有,估计是不敢招认。”县令低着头,恭敬的道。   姚万成冷哼一声,环视一圈县衙内的刑具,“就这么点手段,连大理寺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县令不敢回话,他一个小小县衙,平时处理的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会有什么真正厉害的刑具,有几条鞭子几根刑棍已经够用了。   “我来吧!”姚万成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进了牢里,沈大恐惧的看着他,虽然来人衣着富贵,看着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但是沈大本能的觉得此人特别可怕,甚至比旁边的鞭子更加吓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知道这是什么吗?”姚万成举起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刀子。”沈大喃喃道,浑身都有些颤抖,“你不能杀我,我是无辜的!”   “不杀你,我只是给你用刑而已。”姚万成道:“你说,我用这刀子一点点的划开你的皮肤,给你放血,也不伤多深,就是皮肉伤,过几日便能结疤好了,在你身上划个几百刀子怎么样?”   沈大浑身颤抖起来,“你觉得我不敢?”姚万成轻笑。   沈大连忙摇头,怯懦的狠命往后缩,姚万成突然将匕首抵在沈大被打烂的衣服上,顺着鞭痕往下缓慢的划,“你今天只有一次机会,若我真的动手,你就算是今日招供,也得把今天的刑受了再说。”   冰冷的刀刃划过刚刚受过鞭打的肌肤,沈大觉得自己都快要失禁了,什么小命,什么一家人的安危此刻他都顾不得了,甚至对沈家其他人产生了恨意,那种要命的东西为什么爹不丢掉?!为什么沈家的钱从来没有花在他的身上,最后罪却要他来受?!   沈大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若是那东西犯法,必然是他家的钱来路不正,根本就不像他爹说的那样,是救了什么贵人,贵人给的赏钱,说不定是谋财害命,才会有今日之祸。   可是,他从未花过这些来路不正的钱啊!老三还指着这钱读书识字了,他呢?他有什么?!不过是当年娶了个漂亮的媳妇而已,但是如今,也早已经人老珠黄了。   若是他也能花钱读书识字,是不是就能认出令牌上的字,发现什么不妥,不至于把东西拿来当铺。若是他也进过学堂,是不是此刻也已经科举当了秀才,哪至于想着偷盗家中财物!   沈大潜意识里无视了自己不爱读书识字这点,只将一切错误推到旁人身上,仿佛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快些认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东西是我捡来的,我是无辜的啊!”沈大闭着眼。   “不说?好,我的匕首,也很久没见血了……”姚万成轻笑,刀刃缓慢的压进沈大肌肤内,冰冷的触感,剧痛和恐惧笼罩了沈大,沈大最后一丝防线终于崩溃,他不要,不要被划个几百刀!   “我招!我招!”沈大大声道,“快把刀拔。出来!”   沈大惊恐不已,大喘着气,姚万成并没有真的打算划他一整天,闻言也就把匕首取出,“说!”   “是!是……是……是我……”   “想再尝尝?再招供也得划一天哦!”姚万成舔了舔唇。   “我招,我招!是我偷我爹的,是我家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爹的东西,我以为这东西值钱,才偷拿了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分钱也没有花过家里的,都是老三花的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县令,记下来!”   “是!”   姚万成露出笑意,“让他画押!”   “是!”   沈家闯进了一伙衙役,将沈父抓走,且搜走了沈家所有的财产,作为证物,刚入了监牢,沈父便被上了一通刑罚,由姚万成盯着亲自行刑,沈父倒是比沈大骨气硬一些,撑了一天才生不如死的招供。   拿到证词之后,姚万成抄了一份带回怀州,其他的则交给县令处置,将此事层层上报。   沈凌在怀州还丝毫不觉,银子交给郭思送走之后,他便也闲了些,不过却还是在忙碌化妆盒的生意,锦州部分商人都对此物十分感兴趣,纷纷表示想要购买,沈凌给他们报了价格,说是一百两银子一套。   “沈老板,这个是否太贵了些?我们要的多,可否……”   “各位啊!并非我刻意抬高价格,珐琅彩的价格你们也知道,本就价格昂贵,你们自己看我这胭脂盒的制作工艺,精美绝伦,比瓷瓶费功夫多了,在加上里面分门别类的唇脂水粉,这眉粉可是上好的螺子黛做的原料,还有这唇脂,气味香甜,可是精心提取了花朵精油,几斤鲜花才提炼那么一两滴啊!手工得费多少你们知道吗?当然,精油怎么提炼我就不说了,这是我的方子,还是得保密的,就说这东西,一百两贵吗?”   “不贵不贵……”众人纷纷摇头,默认沈凌说的对。   过了许久,众人见压不下去价格,只得认命,这东西沈凌也说了,本就不是给一般女眷使用的,而是只有贵人才买得起的,是身份的象征,日后也将成为贵人人手一盒的东西。   如今此物刚刚入世,京城和锦州的大户夫人和千金小姐尚且没有,明白着赚钱的生意,他们怎么着也得拿下。“我要三百盒!”   “我要五百!”   “我要……七十……”   沈凌都微笑同意,带了众人去签订合约,定好交货时间,毕竟他现在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货。   等做完了这笔生意,沈凌又迎来了锦州商会的会长,这人自从拍卖会之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怀州不知道在鼓弄什么东西,今日又来拜访。   “徐老板,请进。”沈凌将人请了进去。   “沈老板,今日此来,我是有一事相求。”   “您说,若能有我帮上忙的,我一定竭力而为。”沈凌豪爽的道。   徐会长想了想,道:“就是珐琅彩一事,我们有意与你一同经营,咱们手中此刻都有方子,若我们联合,便能战占据所有珐琅彩的生意。”   沈凌笑了,“您说笑了,姚氏也有厂子呢!什么叫做所有?”   徐会长沉吟片刻,还是道:“此事重大,珐琅彩完全有取代平常瓷器的优势,且如今珐琅彩刚刚冒头,连皇商之位都不能确定,正是有大好前程的时候,即使是姚氏,也不能阻拦我们联合。”   沈凌道:“徐会长不怕姚氏?”   “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沈会长身后有傅老为依靠,我也与段王爷相熟。”徐会长眯着眼睛,安然的道。   又是一位有后台的主儿,不过也并不奇怪,不过,段王爷是三皇子的母家吧?他记得段瑞就是段家的小王爷?沈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若是徐会长是段王爷的人,那么他从徐会长手里坑到的钱,不也还是三皇子的钱吗?不过是左手挪到右手而已。   感觉功劳都没有那么重了,沈凌皱起眉头。   徐会长仿若一只老狐狸,继续鼓动沈凌,“与我联合,是极大的好处,你是傅老的人,我与段家有关联,咱们在一起,便是互相帮助,日后无论谁上位,咱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沈凌看着徐会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段王爷可知道徐会长给我送了两百万两银子?就没说什么?”   “此事不提,咱们是商人,做生意与朝政无关。”徐会长道。   原来还是一只不太受段家控制的老狐狸,估计这人也根本不知道他是三皇子的人吧?他倒是一门心思的来做生意的。沈凌想到此,也就点头,“既然徐会长不怕姚氏,正好我也不怕,那就照徐会长所说,我们一同,占据所有珐琅彩的市场,做一做这笔生意。”   这不是做生意,是垄断!   沈三来的时候沈凌还十分奇怪,毕竟,他觉得沈三应该在家中努力备考,争取一举考中举人,总不能是因为他没有给沈家送钱,所以专门来要钱的吧?   “爹被抓了,爹当年杀了人。”沈三冷着脸,一身狼狈,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军师楚辞。”   沈凌猛地站起身,“好笑么?专门来逗我的?”此时没有外人,沈凌也不再装模作样。   沈三闭了闭眼,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相信,更不想求到沈凌头上来,“大哥偷了家里的东西,拿去当铺,结果那东西是楚辞当年的随身令牌,上面刻了字的,大哥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轻重,竟被认了出来,报了官,官府大刑加身,大哥熬不住,招认了东西是从家里拿的,爹就被抓了,不过一日,爹也招认了,我去看爹的时候,爹浑身都被打烂了。”   “哼!杀人我信,毕竟一家子那么多钱,花了一辈子,根本就来路不明,但是军师楚辞……”   沈凌在这处世界也够久了,自然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大声望,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在他爹那个乡下人手里,怎么可能呢?   沈三知道沈凌疑惑,他何尝不震惊不敢相信,但是他已经问了他爹,还通过关系搞清了爹的供词,“爹说,楚辞是双儿,他是趁着他生育之时下的手,当时正值战乱,到处都是流民,爹当年就是靠偷盗打劫为生,碰巧遇到了楚辞,看他包裹似乎很重,又见他独身一人,怀着孩子,才趁着他生育的时候下了手,他根本不知道楚辞的身份,爹也不识字,便拿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一点点的当掉,但是爹留了个心眼,没敢把上面刻字的令牌当掉,结果却……”   沈三几乎说不下去,他也觉得他爹留下那个令牌的行为很傻,但是他爹哭着跟他解释说,他不敢丢掉,这些年他也明白了这东西可以证明身份,哪里敢随便扔了埋了,万一被人捡到或者挖出来,旁人便知杀人凶手住在这一片了,仔细一查,查到他当年偷盗抢劫的行径,只怕就会怀疑到他,他怎么敢丢掉。   沈三也不想多说,木已成舟,大哥和爹已经招认,人证物证俱全,什么都已经晚了。   “救救爹!”沈三抓住沈凌胳膊,“爹出了事情,我们都得受连累!”   沈凌甩开沈三的手,冷冷的道:“这种时候,你最关心的还是你自己,真是爹的好儿子啊!简直一脉相承。”   “那你呢!你不也是如此吗!你的冷心绝情,不逊于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两年,基本上是跟家里生分了,是不打算来往了吧!”沈三怒吼,“你别以为此事你可以脱身,若是爹定了罪,我前程阻断,你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看日后谁敢让你儿子科举考中!”   沈凌被沈三刺到痛处,猛地站起身来,几欲择人而噬。   “所以,我们这次,得竭尽全力,把爹救出来。”沈三冷冷的咬牙。   沈凌被沈三说服了,他本不打算理会此事,但是,正如沈三所说,沈父出事,是会连累到子孙的,他的儿子才刚出生,不能因此毁了前程。   “我帮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沈三松了口气,沈凌肯松口就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弟,夫君……”韩实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的看着屋内,仿佛刚刚被吓到。   “没事吧?”沈凌走过去询问。   “会连累招福么?”韩实眼泪滚啊滚的就要掉下来。   “不会!我保证!”沈凌咬牙,若非因为招福,他真想自己动手把沈父扔进大牢,就没见过这么给子孙后代惹事的。   沈凌带了郭思回了老家,京城派遣的官员已经到达,竟要把沈父押解进京,交由三堂会审,朝廷速度极快,此事已经完全没有还转的余地,而且京城来人还跟他略有些关系,乃是卫家二公子,卫安,也就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沈凌这边还没怎么办事,怀州便传来信说,姚氏近日越发蠢蠢欲动,他抬脚离开怀州,那边产业就被姚氏吞并了几家,而且姚万成手段毒辣,不卖的便直接一把火烧了,完全不顾及身份体面。   沈凌暂时管不了怀州的事情了,只是将家中的事情回信告知给怀州求救的人,让他们求穆府出面阻止,他已经自顾不暇,做尽了示弱的态度。   沈凌求了郭思让他以牙还牙,也去把姚万成住的地方烧了,以暴制暴,却被郭思拒绝,郭思道:“三皇子的目的沈老板还记得吧?”   沈凌默默的看着郭思,郭思继续道:“三皇子希望姚氏越发嚣张跋扈,自取灭亡。”   沈凌懂了,所以,他们要放纵姚氏继续吗?   “我会让我的人去盯紧姚万成,收集证据,保护受害者的家眷,作为日后的呈堂供词,替他们报仇雪恨。”   沈凌明白了,不再多言,也不再多管闲事,他还是先关心招福的前程比较重要,做大事者,总是要有牺牲,更何况这些人与他无关,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沈凌去求见了卫安,还借用了尚贤的名义,毕竟,尚贤也是卫安的嫂子,沈凌试图求情,看能不能私下改动一下证据,却被卫安义正言辞拒绝,道:“沈老板的名字我也听过,我嫂子一直说对你很愧疚,我也一直很感激你。”卫安微笑着,俊雅的面容雌雄莫辩,极具中性之美。“但是国法不容情,今日沈老板的来意我就当做没听过,还请无须再言。”   “卫将军。”沈凌焦急道:“您再考虑一下,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沈老板,为人子女,你已经尽力了,算了吧!”   沈凌沉默许久,还是道:“那我大哥……”   “沈大并非案犯,本朝杀人罪并不株连,他已在牢中呆了这么许久,就放出去吧!”   “多谢卫将军!”沈凌拱手,准备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郭思留了下来,沈凌也不理会他,去牢里领了沈大送回家,沈大只是皮肉伤,这几日没人打他,他倒也自己好了不少,只是神情怯懦不安,但也只能回去好好休养了。   “沈二回来了?你是来救你爹的吧?沈大也回来了?沈二真是厉害,你三弟找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救回来一个,沈二一回来就把沈大带回来了,真是厉害啊!”村里人见沈凌和沈大回来,便有人上来搭话。   沈凌忧心沈父出事连累到招福,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旁人,直接径直走过,村人虽然被沈凌无视过去,但也没有生气,反而抓住身边的儿子教育,“看到没,你二叔多孝顺啊!为了亲爹如此焦虑操心,我不求你多,以后有你二叔一半孝顺就好。”   懵懂的孩童闻言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爹,我会孝顺的。”   “乖儿子。”村人这才喜笑颜开。   沈凌送了沈大回家,却没打算进门,而是准备回去,却被沈大突然抓住胳膊,沈大神情不安的道:“二……二弟,你得救爹啊!若非你鼓动我媳妇,我也不会偷拿那个令牌,若非你夫郎当年看到了那个令牌,我媳妇也不会打它的主意啊!说到底,还是怪你一家!”   沈凌都被气笑了,合着杀人谋财的沈父不被责怪,偷盗家中财物的沈大也不被责怪,最后竟然怪到了他和韩实身上?韩实当年因为令牌无辜被打,他为韩实出头鼓动赵水桃偷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到底,也只是因果报应罢了,竟然往他身上怪罪!真是好笑!   “大哥,你好自为之,要记着,我能带你出来,也能把你送回去。”沈凌冷声道。   沈大惊讶的看着沈凌,仿佛不认识沈凌一般,他印象里的二弟本是个木纳憨厚性格软弱的人,即使是这两年发生了些变化,但是他也只是觉得沈凌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如此,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但是,沈二此刻说什么?他要把他再送回牢里?!   “你……你……你真的是沈二么?”沈大下意识的问道。   “沈二?他早就在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死了,活下来的,是我沈凌。”沈凌道:“所以大哥,你要记着,我给你的情分,你就接着,那是我仁义,不给你的,你也不必强要,否则,连这点面子情都没有,懂么?”沈凌微笑的拍了拍沈大的衣服,似乎帮他弹灰。   沈大已经傻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凌,沈凌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回来救你的?我连爹都不打算救,我只是怕他连累了我儿子。”   “你……”沈大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还有你那宝贝疙瘩的三弟,你知道他来找我说的是什么?他说,你若不救爹,咱们两个都得被连累,真是好弟弟啊!以后一定得好好指望他。”   “沈三他……他……”   “像极了爹,对吧?大哥,好自为之,靠着旁人,你永远什么都不是,随时会变成旁人的弃子。”就如此刻怀州城被姚氏凌虐的那群商贾一般,仿佛待宰的羔羊,全看自身有多少利用价值,又有哪些利用价值,身家性命,全在旁人棋盘之上。   沈凌说了话之后也就离开,沈大在门口站了许久,突然打了个哆嗦,觉得满身寒意,爹当年是偷盗打劫的匪徒,二弟和三弟也遗传了他的本性,冷酷无情,这家待不得了,必须得早早分家!哪怕是吃糠咽菜,也好过跟着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混。   沈大快速的进了家门,沈母的哭嚎瞬间响了起来。   沈凌回了家不久,郭思也便回来,见沈凌在堂屋等他,便上前道:“卫将军帮不了你,楚辞的事情在京中闹的很大,皇帝都盯着这件事,若非皇帝病的起不来身,说不定自己就过来了。而且来这里的并非卫将军一人,还有皇室暗卫盯着。”   “有这么严重?”沈凌皱起眉头。   “你可知楚辞为何是双儿,还怀了身孕,却流落在灾民之中?”   “嗯……”沈凌托着下巴,“戏文里听过,说他跟莫继相爱,还怀了身孕,莫继死之后,楚辞逃离军营,混进了灾民中。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戏文里是真的吧?”   “是真的,你可知戏文的故事是谁流传出来的?”   “不知。”   “卫家,卫元帅曾经是莫继将军的上峰,与楚辞是莫逆之交。”   “楚辞还是下嫁啊?”沈凌感慨。   郭思没有理会沈凌的打岔,继续道:“皇帝爱慕楚辞,也知道他的身份,但楚辞不爱皇帝却喜欢木头似的不开窍的莫继,觉得他心眼少,人老实的可爱。”   沈凌点头,深有同感,“老实的可爱确实是很诱人的品德。”   “于是,皇帝因爱生恨,害死了莫继,楚辞知道之后,便逃离了军营,他当时已有身孕,本想回老家躲避,结果时运不济,阴沟里翻船,死在了这里。”   沈凌放下拖着下巴的手,脸色沉重,“所以,皇帝特别在意楚辞的死,对吧?”   “是,你救不了你爹的,放弃吧!与其想着救人,倒不如想想怎么不被连累,毕竟,天子一怒,便不仅仅是你儿子不易科举的问题了。”   沈凌坐直身体,许久没有说话,郭思也没有打扰,沈凌道:“皇帝什么时候宾天?”   郭思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凌,觉得这人的想法真是胆大的很,但还是回答他,“不知道,但也就是这一两年吧!”   “就不能逼个宫么?”沈凌捂着额头,焦躁的道。   郭思没有理会沈凌的逆反的话语,而是道:“卫将军这次来,也是因为他是皇家的人,才被皇上委以重任,但是皇上不放心,还派了皇室暗卫,这样,你懂了吧?你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卫将军必然会努力不使此事连累你,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沈凌懂了,也彻底放弃了救人的打算,目的已经转为只求自保。   卫安又去了牢房,审问沈父,沈父也是这几日才知道他当年杀了的是什么人,不管他多么的恐惧懊悔,此刻也都来不及了。   卫安顾忌着沈凌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并没有怎么虐待沈父,但是该问的问题他还是要确定的,“楚辞临死前还有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话?”   “没……没了。”沈父低垂着脑袋,坐在一堆干净的稻草里,浑身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自从这个钦差来了之后,他的待遇倒是好了一些,但是,他已经不敢奢望自己能脱罪离开了,他这样的罪过,谁也救不回来了。   卫安没有强求,又问道:“楚辞肚子里的孩子呢?”   “死……死了吧?”沈父已经绝望,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尸体在哪里?”   “扔山沟里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山沟叫什么,就随便扔的。”   “你还找得到地方吗?”   “找得到,找得到……”   “你怎么知道楚辞的孩子死了?”卫安想起三皇子告诉他的事情,那个叫做沈凌的人,他的夫郎和楚辞的画像长得极为相似,他这次专门请命来,也是为了查清此事,把握先机,免得被太子的人知道。   “刚生出来我就扔了,肯定……死了吧?那个时候,扔孩子的可多了,哪能……哪能活下来呢?”沈父磕磕巴巴的猜测道。   “所以,你不确定孩子是否死了?”卫安道。   “是……是……”   “跟我去找你扔孩子的地方。”卫安站起身来,让衙役开门,把人带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捋一下逻辑。   韩实干活无意中撞出令牌——因此被打——赵水桃好奇被打缘由,询问韩实,得知令牌存在——无意中告知沈凌——沈凌生气,鼓动赵水桃偷令牌——令牌被朝廷发现——沈父被抓——韩实报父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卫安滑下陡坡,站稳了之后才拍了拍手,身后衙役带着沈父一同滑下来,让沈父指认。   “是这里么?”卫安问道。   “是。”沈父低着头。   “你是直接扔下来的还是带着孩子下来放在地上的?”卫安抬头看了眼陡坡之上,这要是直接扔下来,肯定会摔死的。   “带孩子下来的,那个时候我心里发慌,毕竟是我第一次杀人,我也没想着杀人,就想着弄晕他把东西偷走,没想到他身体那么弱,一下子就死了。”   卫安冷冷的瞟了沈父一眼,沈父连忙道:“就……就是带孩子下来的,我当时看那个孩子一直哭,怕引来了外人,就把孩子抱走了,就想着找个偏僻的地方扔了,但是……我胆小,实在是没敢先摔死,就直接放沟里了,这沟里常年不见人,又偏僻,我想着,也不用我自己下手,他自己就死了,我也好受一些。”   卫安不置可否,“放哪里了?”   “就……就放那块大石头上了,放草地里他老哭,估计是扎得慌,放石头上就不哭。”   卫安走过去打量了一番那块巨石,极其圆润的一块大石头,被雨水风霜打磨的十分平整,卫安伸手摸了一下,才回头道:“这个地方距离哪里比较近?有什么农户或者什么人会经常来这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   “去查!”   “是!”有衙役立刻领命而去。   “孩子你扔的时候什么模样?”   “就刚生出来啊!也没什么稀奇的。”   “男孩还是女孩,或者双儿?”   “双……双儿吧?对对对!是双儿!”沈父想了想,连忙点头,肯定的道。   卫安走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身边,低语了几句,对方点点头,也便转身离开的沟底。卫安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没了。”沈父摇摇头,祈求道:“我知道的都说了,让我死之前舒服点吧?”   卫安道:“只要你配合,我保证在我手里不会有人再打你。”   沈父连忙千恩万谢,卫安略略松了口气,他已经让人去查韩实的身世,希望能和犯人说的对上号,这样,三皇子的计划便能实行,他们也就有了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只是,希望这张王牌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才好,卫安想到三皇子口中所说的刺头儿沈凌,一时间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此人,倒是很疼爱他的夫郎,不知道愿不愿意让他涉险。   沈凌正在屋子里团团转,任谁知道自己多了个害死皇帝心上人的老爹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怎么带着一家人脱罪,是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想来想去,沈凌竟也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鼓动三皇子早日造反,送老皇帝归西。   那样,他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平安了。   韩实正在院子里扶着招福学走路,虽然几个月大的孩子根本无法行走,但是韩实还是乐此不疲的双手扶着招福在地上缓慢的迈着还无力的小脚。   招福似乎被拖着走的不耐烦了,自己学着迈了两步,脚就已经不自觉的扭到了一边去,但韩实还是惊喜的抬头对着沈凌道:“快看!招福会走路了!”   沈凌思路被打断,连忙凑过去看,“哪里哪里?”   “快点,再给爹走一个。”韩实连忙低头逗招福。沈凌看着招福还虚软无力的小脚,不明白他刚刚怎么走路了,这怎么可能站得住?沈凌十分无奈,大约已经明白了韩实口中的走路是什么意思,大约只是抬了抬脚吧。   一家人正在围着孩子打转,卫安突然登门拜访,“不知道我来的是不是时候?”卫安微笑着,身后只带了一个黑衣侍卫,面容冷漠,还用面具半遮住脸,大白天的,其实,还挺显眼的。   沈凌将目光转向卫安,站起身笑道:“卫将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这位?是你的夫郎韩实和我的义子吧?”卫安转向韩实和招福。   沈凌有些蒙蔽,义子一说是哪里来的?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不知义子是……”   “哦,是这样。”卫安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极其昂贵,刻着龙纹的玉佩塞到招福怀里,“三皇子一直说很喜欢招福,只是苦于之前没有机会认义子,时机也不恰当,就嘱咐我这次来,一定要绕道怀州去看一看招福,把这个义子认下。怎么?沈老板不愿意么?”   “怎么会?!义子好义子好!”沈凌连连点头,“只是这么贵重的玉佩是不是不太合适?上面还带着龙纹呢。”   沈凌从招福怀中取回玉佩,双手奉还。   “既是义子,便也是皇室中人,一块玉佩怎么了?我跟三皇子待招福如亲子,便是金山银山也使得,他日,还要给招福刻身份令牌呢。”卫安微笑。   沈凌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大,什么之前没有机会认义子,时机不恰当,他是一句话也不信的,三皇子真的要认义子的话,但凡开个口,他保证屁颠屁颠的就送上去了,哪有什么时机不时机的?   若是三皇子之前并没有想着认义子的事情,那么,现在卫安又是被什么刺激了,竟突生要认招福做义子的念头的?还打着三皇子的名义?送出这么大的好处,总觉得所图不小。   不过,他正愁怎么保住一家人,最重要的是保住孩子的前程,有了卫安这句话,他倒是不必太过烦忧了。   沈凌连连点头,“多谢三皇子和皇子妃抬爱,沈凌替招福在此谢过。”沈凌说着就要跪下,却被卫安扶起。   “我尚未出嫁,算什么皇子妃?还是如以往一般叫我就好,免得旁人说我轻狂。”   “是,卫将军,沈凌失言。”沈凌心底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卫安张口闭口三皇子,与其他人称呼萧三一模一样,甚至不许旁人叫他皇子妃,再想想萧三曾经在他面前偶尔提起媳妇的那副痴汉神态,沈凌莫名有些同情萧三,比起萧三的情谊,卫安对三皇子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太理智冷静了。   “这位是韩实吧?三皇子曾说,他曾在暗室内,陪着你生产过一回,还说你是个很温柔贤惠脾气很好的人。”   韩实被卫安夸愣了,脸微微红了起来,不要意思的低着头,“哪有……哪有那么好,三皇子过赞了。”   “你识字么?”卫安走过去拉家常一般的问道。   “识一点的,我曾经跟着穆三公子学过一段时间。”韩实老实的道。   “真好,日后沈老板生意越做越大,你能识文断字,也能帮他一些。”   “我……我不行的。”韩实摇摇头,神情有些茫然。   卫安拉着韩实的手,沈凌顺势把招福抱了起来,邀请两人进屋再谈,卫将军拉着韩实进屋,“我一见你便觉得想要亲近,咱们一会儿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韩实觉得卫安看着十分的俊雅有气势,却又这么的温和可亲,也觉得十分喜欢,见他也喜欢自己,表情中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一丝喜意。   等到卫安好不容易离开之后,韩实已经对卫安有了不少好感,竟有了些把对方当做朋友的意思,拉着卫安的手依依不舍,沈凌赶紧出门找村民打听卫安今日去了哪里,还许诺了铜钱。   很快,沈凌就从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了许多细碎的线索,终于将卫安今日的举动连成了一条线,卫安在乡间行走,又加上他身边的人标志性太强,不少村民都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那里,甚至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消息也十分好打听。   “去了牛南沟?”沈凌皱着眉头,“然后一个黑衣侍卫去了韩庄?”   “对啊!”沈狗子点点头,今日跑路联络消息的人又是他,他已然是沈凌在老家这片地方最得力的下属,旁人想抢他的位置都难。   “你知道黑衣侍卫去韩庄做什么了吗?”沈凌询问,面容严肃。   “已经去打听了,但是韩庄离我们这里还有些距离,老板,您等一等,我去打听的更细致一些,衙门里我也认识的有人,看他知不知道什么消息。”   “好!”沈凌拍了拍沈狗子的肩膀,“快去快回!多少钱都行,回来我给你报。”   “是!”沈狗子精神一震,吃回扣的机会又来了。   直到傍晚,沈狗子才风风火火的闯进沈凌家门,抹了把头上的汗,见沈凌正在吃饭,也顾不得许多道:“老板我都打听出来了。”   “好,说!”沈凌道。   “这……”沈狗子看着屋子里坐着吃饭的韩实和穆鸿锦,穆鸿锦被穆五交给沈凌照料,沈凌回了老家,顺便把他也带回来了,总不好放在怀州城。   “没有外人,说吧!”   “这个……”沈狗子还是不肯说。   沈凌只得站起身来,拉着沈狗子出门找了个僻静的房间,“说吧!”   “老板,不是我不肯说,只是这事情似乎跟婶儿有关系了。”沈狗子眉头紧皱,“您还记得前些日子咱们一起查婶儿的身份来历么?韩老爹在牛南沟捡到的婶子。”   “知道。”   “当时咱们还推测婶儿可能是外地人,逃难的时候流落到咱们这里的,可是,老板你细想,谁家爹娘这么狠心,丢孩子连脐带都不给处理,还丢到山沟沟里,这不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孩子留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凌眉头紧皱。   “我衙门的那个熟人说,他听到卫将军在牢里审问我爷了,我爷说当年楚辞生孩子,他把孩子抱走扔山沟里了,卫将军就带着我爷去找地方,才去了牛南沟,当年我爷扔小孩就扔在那里了,卫将军后来还派了黑衣侍卫去韩庄打听,我去吓唬了一通韩发财,他就全跟我说了,黑衣侍卫已经知道婶儿是从牛南沟捡到的了,虽然不知道时间对不对上,但我估计八成就是。”   沈凌许久没有说话,许久,他终于缓过劲来,难怪今日卫安突然上门要认义子,还跟小石头那么亲热,感情,他是认为韩实就是楚辞的孩子。   “老板?”沈狗子见沈凌不回答,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叔?!”   “额?”沈凌猛地回神。   沈狗子道:“叔,婶子八成是那个戏文里特别厉害的楚辞的小孩啊!你赚大发了你知道么?名门!子弟!特厉害!真是积了八辈子德了!我咋遇不到这种好事呢……”沈狗子越说越不像话,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被沈凌抬手拍了下脑袋。   “你积了八辈子德就修出我那么个爹啊!”沈凌压低声音怒声道。   沈狗子想了想,点点头,“那倒是,叔啊!这么一整,婶儿跟你可有杀父之仇啊!”沈狗子抬眼扫着沈凌的神色,沈凌听到沈狗子的话,脸色猛地难看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里,沈凌让仆妇把招福抱走,才拉着韩实坐在床上,因为招福年幼,所以夜里大都是韩实亲自照顾,沈凌突然让仆妇抱走招福,韩实还有些不太习惯。   “为什么要让招福走啊?他一向是住在我们屋子里的,不是说等懂事之后再搬出去么?”韩实不解的道。   沈凌拉着韩实的手,认真的道:“因为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呀?”韩实微愣住。   “小石头,我知道你爹是谁了,我本来想瞒着你,但是,我知道我瞒不住你的,你早晚得知道。”有卫安那群人在,他根本就瞒不住,说不准卫安什么时候就告诉韩实了。   “我爹?”   “对,亲爹!你的亲生父亲,是军师楚辞,戏文里的那个。”沈凌拉住韩实的手,认真的道。   韩实歪着脑袋想了想,许久,惊讶的瞪大眼睛,“他不是双儿么?我听卫将军说他是双儿来着!”   “对啊!他是双儿啊!所以他是你爹啊!”沈凌温声解释。   “可是,双儿是生孩子的,不能当爹的。”韩实认真的道。   “他就是你爹!”沈凌皱起眉头,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呢?   “但是双儿只能当阿父,不能当爹,双儿不能使得女人或者双儿生育。”韩实十分严肃,这次绝对不是他说错了。   沈凌:……   他竟无法反驳,所以……这个是重点么?!   “好吧!我的错,楚辞是你阿父。”   “看吧!就是你的错,我觉得你虽然在其他事情上很聪明,可是,你在双儿的事情上老是犯糊涂,老是说错话……”韩实嘟囔着道。   沈凌:……   “小石头,楚辞是你阿父。”沈凌满头黑线,再次重复了一遍。   韩实歪着脑袋想了想,渐渐的变得一脸疑惑,又过了许久,才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知所措的看着沈凌。   终于懂了……沈凌松了口气,“你现在不用想的太明白,我知道你需要很多时间接受,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你。”   想要掩盖一件事情,那么就得同时多提出些其他更加让人震惊吸引人瞩目的事情来淡化这件事,把这件事压下去。这是沈凌想到的第一条办法。与此同时,混淆视听,偷换概念,从本源上找到理由驳回这件事,也是极好的解决方式。   “我不是沈二,我爹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我……阿父是个教书先生,我是独子,我爹他们,因为一场天灾亡故了,我在那次天灾里挣扎着活了几年,最终也没能活下来,也就死了,但我阳寿未尽,所以便借尸还魂,来到了此处。”沈凌尽量用韩实听得懂的话解释自己的来历。   “所以我不是沈二,我在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我叫做沈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的本名就叫做沈凌,我与沈二除了借了他的肉身,没有丝毫关系。”   韩实愣愣的看着他,嘴巴微张着,丝毫已经傻了。   沈凌继续道:“所以,我本就与这处的沈家没什么关联,只是这具肉身与沈家有些因果,但我来了这里之后,沈家妹子成亲我赠送百两纹银,沈大入狱我救了他出来,早已经还了恩义,谁也不欠谁的了。你若是对沈志伯杀害你阿父一事十分愤恨,我肯定帮你,不会帮着沈家,沈家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韩实还是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张着嘴,沈凌又道:“你若是不满招福姓沈,我可以去改了户籍,将我改成入赘你家,招福可以跟你的姓,我对传宗接代并不热衷。说起来,楚辞也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确实是应该以入赘的方式招婿,为楚家传承子嗣,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韩实继续愣着,仿佛一尊雕塑。   沈凌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对,又改了一下,“不对!楚辞是双儿,他的夫君是莫继将军,那么你也就应该姓莫不姓楚,应该是莫家。”沈凌点点头,觉得捋顺关系了。   韩实还是不说话,沈凌等了一会儿,只得问道:“你怎么想?”   “我……”韩实愣愣的张嘴,“我是楚辞的孩子?”   沈凌:所以你想了这么久,才想到这里么?   “为什么?你……你怎么知道?”韩实满脸茫然。   沈凌微微叹了口气,小石头反应这么慢,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只得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一点一点的都跟韩实解释清楚,从卫安的查询,到他的猜测,和卫安到来认招福做义子的目的等,掰碎了揉烂了给韩实解释,怕他听不明白理解不了。   韩实终于懂了,脸上带了些慌乱,“所以说,是你爹杀了我阿父?”   “等等!”沈凌连忙抬手制止韩实的继续联想,“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不是沈二啊!我是沈凌!我有爹有娘,跟沈志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韩实微微低下头去。   沈凌连忙道:“小石头你仔细想啊!沈二会医术么?我的医术是我家传的,后来又进了医学院……咳咳……反正就是,我的医术是跟我爹学的,我爹是大夫,至于写字,沈二会写字么?他可能读过书么?你看沈大都不会,他凭什么会啊?这些都是我自己会的,因为我阿父是教书先生啊!我也上过学的,不然我能那么容易就考中秀才?我根本就不是沈二。”   韩实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带着泪光,“你真的不是沈二么?”   “当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凌义正言辞,慷锵有力。   韩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我不是还不成啊?”沈凌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韩实为什么要哭的这么惨烈。   “可是我跟沈二有婚约,不是跟沈凌……”   沈凌:……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小石头的关注点真是一如既往的在他意料之外。   沈凌又绞尽脑汁哄了一通,才勉强说服小石头自己才是他的正牌夫君,是老天爷给的缘分,甚至还编出上辈子就和一个叫做韩实的人有过婚约,只是对方娘胎里就被流掉了这样善意的谎言,以此来证明他们前世有缘,今生注定要做夫妻的,才哄得韩实开怀。   “小石头,你怎么想?沈志伯跟岳父的事情。”沈凌搂着韩实,韩实还在他怀里小声哭泣着。   韩实又是一脸茫然,摇摇头不说话,沈凌只得道:“其实,沈志伯必死无疑,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韩实过了许久,才低声默默的道:“咱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回来了。”   “好!我们回怀州,以后都不回来了。”沈凌小声安抚。   “还有……”韩实停了一下。   “嗯,你说。”沈凌低声抚慰。   韩实犹豫了下,还是道:“不要你入赘,入赘不好,外面的人会笑话你的。你不是沈凌么?你爹不是大夫,你阿父不是教书先生么?你又不是沈二,我嫁给的是沈凌,不是沈二,咱们前生都有缘分的,我不要你入赘,招福的姓是沈凌的沈,不是沈志伯的沈。”   沈凌嗯嗯两声,点头。   “还有!以后不许沈家人上门,见一次我打一次!”韩实装似凶狠的挥舞了下拳头。   沈凌笑着点头,“好,我替你嘱咐仆人,见一次打一次,往死里打。”   韩实又默默的缩在沈凌怀里,慢吞吞的小声的道:“其实,我都不认识楚辞,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只是听过戏文……”   “我知道。”沈凌点头,所以他才敢跟韩实说这些话,而不是一直努力隐瞒,若是韩实真的对楚辞有极深的感情,他是绝对不敢说的。   他有把握,他跟招福加在一起的分量,绝对比楚辞这个虚无缥缈的阿父要来的重要的多。   “可是我还是有点难过……戏文里楚辞死的太惨了。”韩实揉揉眼。   沈凌:……   不知道岳父大人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竟只活在戏里,会作何感想。   “我想让沈志伯死。”   “好,让他死,朝廷不杀他我替你杀!”沈凌道。   “沈凌。”   “嗯?”   “我爹呢?他是死在谁的手里?”韩实揽住沈凌的脖子,委屈的问道。   沈凌瞬间后背满是冷汗,莫继,他是死在了皇帝的手里,所以说,韩实的另一仇人,其实是老皇帝?   果然,还是鼓动三皇子去造个反比较好吧?   沈凌不敢告诉韩实莫继是怎么死的,只得犹犹豫豫的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打仗的时候战死了。”   韩实哦了一声,点点头,委屈的不想说话。   沈凌目光闪动着,心绪难以平静。郭思曾告诉他,莫继本人虽然心眼实诚,但却是力大无穷,一身好武艺,军中无出其左右者,所以才一路凭借军功获封将军,若非当时军中有人暗害,他根本不会战死沙场,而楚辞正是因为知道了是皇帝下手害死莫继,一则是愤恨,二则是担忧腹中当时还不显怀的胎儿也遭遇不测,三则是怕皇帝动手杀人之后会强迫他,才慌不择路的逃离军营,混入难民之中。   这么说起来,若非皇帝,其实楚辞也不至于沦落到挺着肚子在难民中隐藏身份,艰难求生的地步,最终成为沈志伯谋财的目标。   次日卫安又登门来,韩实看到他忍不住躲了躲,沈凌说了,卫安来找他是有目的的,因为他阿父是楚辞,卫安肯定是想利用他。   卫安敏锐的发觉了韩实的躲避,心里顿时明白是沈凌说了什么,甚至也大约猜到沈凌到底说了些什么,便直接去找沈凌,“我有话跟你说,关于你夫郎的,我这里查到了一点事情。”   打算跟他坦白?说实话,沈凌有些惊讶,他以为卫安会拿着这个消息做什么算计,难道还打算跟他坦诚相待?   卫安果然将他查到关于韩实的身份说了一遍,最后才道:“皇上尚在,你不要以为他对韩实有什么好心,他爱慕楚辞已经几近疯狂,特别是楚辞离世之后,用我父亲的话说,那就是悔恨交加导致性格大变,如今的皇后当年本是略有些与楚辞相似的侍寝宫女,但是楚辞死后瞬间飞上枝头成了一国之母,皇上还给她改了闺名叫做姚慕慈,对外称为希望皇后怀仁慈之心,做妇人表率,可是你仔细把慕慈两个字多念两遍。”   沈凌黑着脸,已经连笑意都维持不住了,他明白卫安要说的意思,是怕那个已经瘫痪在床的老皇帝对韩实动心思。   “韩实的身世,不能禀告皇帝!”沈凌咬牙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老皇帝已经瘫痪在床,但是他一道旨意,照样能让他家破人亡。   卫安道:“放心,你对三皇子有恩,我必然会尽力护你夫郎。”   就怕你们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要利用韩实的身份做手脚,沈凌暗暗决定,无论如何,绝不踏入京城一步,免得被这两人算计,反正现在看来,卫安和三皇子的意思,都是暂时隐瞒韩实身份,此刻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捂住这件事了。   卫安见沈凌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定沈凌不会自己跳出来说韩实的身份,也便放下心来,说了自己案情已经查明,就要离开这里回京城了。   沈凌送了他出门,顺道祝他一路顺风,便焦躁的反身回去,沈三上门来询问沈凌事情办得如何,沈凌不耐烦敷衍他,韩实也对沈家人正是愤怒的时候,沈凌便直接把人赶了出去,打了一顿。 第一百四十章   沈三站在门外,脸色青白交加,站在门口怒斥沈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沈凌在知道韩实身份之后便想着跟沈家人决裂,正等着这个机会,便走出门去,看了眼围观的村民一眼,冷笑道:“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因为我没有救出父亲?”   沈凌抬手对着周围的村人拱手一礼,“诸位乡亲容我说一句,今日我沈凌是绝对不肯担这个污名的,必须要辩个清楚明白了,还请各位乡亲族人做个见证。”   已经有人去叫了里正过来,沈凌站在门口,背手而立,朗声道:“父亲出事,我沈凌鞍前马后的奔波忙碌,陪尽了脸面,散去了多少银钱?终于将大哥救回,反观三弟你做了什么呢?!竟然在此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还有,你可知父亲杀的人是谁?!你可知父亲当年做了什么?!乱世做匪,盛世做民,这是何等罪行滔天的行为?你真当我沈凌能一手遮天?连朝廷钦差都听我的么?国法都得给我沈凌让步么?真是好笑!竟然让你因此来骂我不忠不孝,敢问,我要如何,才算得上是忠孝?!不如请三弟给我做个示范。”   有族老上前拦架,他也看的出来这两人今日火气都很大,便安抚道:“我知道你们两人都着急上火,心里烦躁,但是自家兄弟可不能如此闹笑话,吵一架得了,都退让一步,算了吧!我们都知道沈二也尽力了。”   “不敢。”沈凌拱拱手,“自幼,父亲便偏疼沈三一人,众位如今也知道了,父亲当年乱世是做匪徒的,手里不知道有多少银钱,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这些年我也有过猜测,总不下上千之数,可是我沈凌是一分都没见过,过得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不如,分家时也没得什么,众位都是眼见着的。其他兄弟也没见留有什么,只有沈三一人,家中的银钱全部供养了沈三一人,如今父亲出事,你自己不救,反倒来找我,好!我救,但是你今日竟然敢来此骂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倒要问问你,沈三,你用尽了那些肮脏的银钱,读了这么多年书,还考中了秀才,你自己不觉得恶心么?你可知道,你用的每一分铜钱,上面都沾了血吗?都沾了人命吗?!忠孝仁义,你又站了哪一条?!”   沈三被沈凌致命的一句打击的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当,沈三抬头恶狠狠的看着沈凌,咬牙道:“沈二,你够狠!”   这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却没有人说出来,如今被沈凌说出口,便是摆到了明面上,他上学的钱来的不干净,他科举的路费同样不干净,也就是他一身所学全都不干净,如此,在名声极为重要的科举之中,谁还敢让他考试?让他做官?他只怕连之前的秀才也保不住。   沈凌此言,是在断他前程。   这下连族老都无话可说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劝的地步,沈凌冷哼一声,“你若不咄咄逼人,我又如何会对你狠心?要知道,小时候,我还是很爱护你的。”   沈凌此言,倒让不少人想起曾经的沈二来,为人忠厚老实,见人便低着头傻笑,老老实实做活,老老实实的种地,一句话不多说,木纳的很,那个时候,沈二确实是很照顾沈三等几个弟弟妹妹的,只是后来,沈二病了之后,沈家说没钱给沈二治病,还把他分了出来,一切才有了变化。   猛地想到此事,众村民都反应过来,县衙的人来搜查的时候明明从沈家搜出了几百两银子,这还是现在,当年沈二重病活不下去的时候,沈家真的是没钱给沈二看病么?   这么一想,众人也都不再言语,觉得沈志伯当真是狠心冷酷至极,竟能放着银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也不怪沈二今日如此决绝愤怒,众人倒对他有些同情了。至于沈三,享受了上千两银子的荣华富贵,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里正终于赶来,他刚刚远远的就听到这边的声音,沈凌声音极大,他倒也听了一耳朵,等里正到了跟前,便对着沈三怒喝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沈二已经尽力了,你是他兄弟,不说帮扶,怎能还在这里辱他的名声?!”   里正不过片刻便想明白,正如沈凌所说,沈三出身不好,立身不正,即使是满身才学,也只怕是废了,再无法在科举中有所成就,如今,沈二才是沈氏一族能依仗的人,需得小心护着他的名声,助他飞黄腾达,沈氏一族才有好处。   沈三被骂懵了,从小他便是一族荣耀,里正等长辈族老也都是护持他的,哪里想到竟然有今日一幕,族人看待他的目光似乎也充满着鄙夷嫌弃。   沈三动了动嘴唇,竟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脸上被打出的淤青,似乎也无人看到,无人关心。   “好了,回去吧!”族老摆摆手,叹了口气,族中出了沈志伯这样的恶徒,名声受损,又连累了族中有前途的两个少年,真真是作孽。   “等等!”沈大突然跳出来,“众位慢走,我有话说。”   “沈大,回你家去,这还不够乱吗?”里正怒声道。   沈大被骂的一缩头,但又快速的抬起头来,“我就说一句,我要分家!”他也看明白了,三弟的前程是废了,不然里正不会不帮着他,三弟没了前程,他还留着他干嘛?白养着一张嘴吗?分家是必须的,他是长子,要拿大头,好歹还能剩几亩田地。   众人瞬间又汇聚过来,连沈凌也反身回来,看着沈大,沈大鼓鼓气道:“若非三弟占据了家中所有钱财,我岂会偷拿家中财物,我也是有几个孩子要养的人啊!若非是为了孩子……”沈大抹了把眼,似乎想揉出泪来,又抬起头来,“三弟,你这些年花费家中不少,你又是老三,不是长子,咱爹如今也不在了,咱们还是分家为好,我是长子,按理说得拿大头,但是家中被你花费了那么多,又被官差搜查了一回,也没什么大头不大头的了,这样,当年二弟分家还是你提出来的,如今,就按照当年二弟分家的标准给你分,想来你也没什么意见吧?”   沈三气的浑身都抖了起来,咬牙道:“大哥,此事我们回去再说。”   “不必回去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跟你提了,咱们分家,请里正族老公正,你这些年花费不少,都是家里的,而且我手里一分钱没有,底下还有几个小的要养,你一身才学,就算不科举也能当个教书先生,至少衣食无忧,不像我只能在地里讨吃的,又加上我是长子,田地都是我的,家里的房子也该是我的,你没意见吧?”   “大哥要将我净身出户么?”沈三都气笑了。   “没有没有,再怎么着你也是我弟弟,当年老二怎么分家的,我都给你一份,日后也给老四一份,给你一亩旱地,家里没钱,你也知道,一吊钱就不给你了,我再给你在地头盖一间土屋,我给你借钱盖!你也知道家里实在是没钱,这样成了吧?”   沈凌好笑的摇摇头,看着沈三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却还在自行抑制,沈凌转身回去,沈家这场闹剧他已经猜到了结尾,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韩实正趴在门内偷听,沈凌突然推门回来,还吓了他一跳,沈凌看到韩实,立刻把门关上,怕被人看到韩实在门口,“干嘛呢?”沈凌低声询问。   韩实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尴尬,沈凌明白,拉了韩实回去。   “你不管管吗?他们要打起来了。”韩实问道。   “关我什么事情?他们沈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凌理所当然的道。   韩实闻言低头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来人,收拾东西,快走快走,再晚就要惹来麻烦了。”沈凌嘱咐下人,沈家分家不当紧,可还有个老娘在,他可不想让这位老娘缠上,把沈三扔出门去没什么,把老娘扔出门去就得有正经理由了。   “媳妇啊!干脆我还是入赘吧!我入赘了就没道理再管沈家的这些事情了。”沈凌低头轻笑道。无论是沈家还是沈氏一族,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真想光明正大的松开手,不管不顾。   韩实低头不语,也不反对,也不赞同。   等到门外吵架的人都散了,沈凌便谁也没说一声带着大包小包的就坐了马车离开,连沈狗子都没能堵着他,又过了一日,沈凌赶到怀州城,怀州城内此刻已经风起云涌,局势大变。   朝廷降雷霆之怒,傅老被赐死,皇帝气的吐了血,病的更严重了,太子闭门思过,穆家因向傅老行贿一事被问罪,全家刚被押入大牢,不过还好,倒没有提及叛国投敌的罪名,姚氏之前行事十分张狂,此刻也销声匿迹,据闻,姚氏行事霸道狂妄,鱼肉百姓,也被问罪了,连姚皇后都被责令闭宫自省,拔出萝卜带出泥,京城中不少官员都被查出贪污失职等罪名,整个京城斩杀了一大批人,血流成河。   一时之间,怀州也跟着风云变幻,沈凌刚进城一日,便深有感触。   他这个会长,似乎,被无视了?沈凌托着下巴,坐在酒楼里,捏着酒杯,不停的翻动着,宴席上众商贾说话聊天彼此十分亲热,却无人理会他这个坐在次座的会长?   至于坐在主位上的,则是这场宴会的主人,怀州的一位陈姓商贾,半百的年纪,花白的胡子,一副主人姿态跟众人有说有笑。   沈凌转头看向其他人,却无人敢触及他的目光,纷纷躲开,这是……都对他是傅老一脉深信不疑了啊!他这个谎说的挺真的啊!欣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沈凌本是赴宴而来,见众人如此冷淡,便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他自持依仗,根本不惧旁人,要知道,如今斗倒太子一脉的可是三皇子,他可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三皇子如今势大,他还怕谁?   “沈老板。”见沈凌站起身来,陈老板立刻转头看向沈凌,十分和蔼的笑道:“沈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起身了?难道是老朽招待的不妥当?”   这人竟连会长都不愿意再叫,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跟他抢一抢了,沈凌轻笑一声,道:“宴是好宴,酒是好酒,只是干喝太过无趣了些,沈凌就不打扰各位,先行告退了。”   “沈老板这是怪我慢待了啊!”陈老板站起身来挽留,“沈老板留步,是老朽的不是,还请沈老板给个面子,让我好好赔罪才是。”   “不敢当。”沈凌拱拱手。   身旁的人已经有人道:“是啊!沈老板,陈老板都如此谦卑客气,您就留步吧!哪有人宴会还没怎么吃就离席的,而且,咱们等下还有要事商议,可离不得您呢!”   沈凌顿住脚步,“有何要事?”沈凌询问,“我身为商会会长都不知情,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样子?有什么就直说吧!此刻没什么是我沈凌担待不起的了。”沈凌反身坐下。   众人只以为沈凌走到绝境,所以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不能担待,哪知他暗地里投靠的是三皇子,如今三皇子位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待老皇帝宾天,便立刻成为天下之主,他自然什么都不怕,这一个误会,便是天差地别。   众人越发的对沈凌不屑了,见沈凌坐下,便立刻有其他人站起来拱手道:“沈老板,您回家乡这一段时日,怀州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有姚氏欺压我等,再有姚氏自食恶果,如今被问罪销声匿迹,沈老板可知道?”   又一个沈老板?沈凌挑挑眉,依靠在椅子上,冷眼笑着看着众人,“我知,但我当时自顾不暇,即使是有心也无力,怎么?因着这件事,你们要集体反我不成?”   “不敢,沈老板信中言辞恳切,我等也都明白沈老板实在无暇分。身,不敢怪罪,只是,身为会长,这总是能力不济的表现,如今我们几位好友产业殆尽,沈老板以为如何呢?”   “我觉得吧!”沈凌坐直身体,“既然这几位是被姚氏所害,一则,我身为会长,定当尽力为他们讨回产业,二则,若是银钱受损,咱们怀州商贾同气连枝,定当慷慨解囊,祝他们早日脱离困境,大家以为如何呢?”   众人摇头不语,没有人接话,沈老七猛地从角落中站起,对着沈凌鼓掌道:“好!我听沈会长的!”   沈凌疑惑的看着沈老七的座位被移到了最边角处,刚刚他都没看到这人在,坐的位置也太偏了些吧?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同族的缘故,所以沈老七也被排挤了吗?沈凌暗暗想到。   其实沈凌想多了,沈老七的座位并非被同伴排挤,而是因为他是前段时间姚氏重点关注的目标,也就是真正产业殆尽的那一个,所以按资排辈,才落到了最后。还好沈老七懂得忍辱负重,任由姚氏对着他撒火发泄对沈凌的不满,一直一声不吭,哪怕一分钱不要,也愿意白送产业给姚氏,才得以保全自身,等到沈凌归来。   沈老七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沈凌底细的人,自然知道如今局势沈凌才是赢家,跟着他走绝对错不了,此刻自然鼓掌助威,展示自己的忠心不二,至于其他认识了几十年的老友,哼!他这边刚刚被姚氏吞并,那边就连宴会请帖都差点没有一张,更不要说帮忙了,还是他舔着脸才混进来,弄了个边角的位置,这般好友,他不要也罢!   所以,沈老七跟谁也没有暗示过沈凌的身份,一直旁观旁人打算对沈凌动手,自己只是冷眼看着,等着看笑话。   如今,可不是一场闹剧!沈老七兴奋得很,看着沈凌神情都有些激动。   沈凌点点头,示意沈老七他看到他了,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便又看向旁人,“大家以为如何呢?”   众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坐在主位上的陈老板开口了,“沈老板,救助同伴是我等应当的,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即使是无人安排,我们也会如此。”   “就是,就是!我们本就打算这么做的,无需安排!”有人连忙附和。   “沈老板,我们都觉得,您能力不济,不足以庇佑怀州商贾,所以,我们希望能另择有能为的人,担任会长一职。”   “放屁!”沈老七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骂道:“你们还救助同伴呢?!还应该做的!老子现在几乎身无分文,家无私产,怎么没见你们谁伸把手?!姚氏被抓,老子的产业本该能拿得回来,又是谁截胡老子的东西,把店面提前买走想断我后路的?!”   沈凌噗嗤一笑,这倒是有意思,刚刚这些人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会救助同伴,无需他安排,那边沈老七就跳出来说这些人不捅刀子就不错了,真是有趣的很。   众人脸上一时间都有些尴尬,暗恨把沈老七放进来的人,沈老七跟沈凌乃是同族,他们当然要一唱一和的互相帮衬。   沈凌轻咳一声,道:“好,既然大家执意如此,沈凌自然顺从众位意愿,咱们商会是选举会长的,谁得人心,谁便能当这个会长,其他的规矩是没有的,也不存在待在会长的位置上,自己不想下来的说法,哪怕这个会长只当一天两天,但凡人望不在,那就得自己退位让贤,我愿意卸下会长职位,让与旁人。”   “沈老板可想清楚了?”陈老板道。   “自然。”沈凌点头,沈老七却并没有跳出来说话,而是冷笑抱胸看着旁人。   “既然沈凌已经卸下职位,是否也该选出新的会长?不知大家最属意的人是谁?”沈凌笑道。   “陈老板德高望重,富甲一方,当为我辈楷模。”   “对啊!陈老板同族中还出了一位新科进士,日后必然为我怀州商会的依仗。”   “不敢当,不敢当……”陈老板微笑谦虚摆手,沈凌坐下冷眼看着微笑,待到确定了陈老板为新任会长之后,宴会才结束。沈老七便立刻朝着沈凌过来。   “你怎么不说啊?”沈老七焦躁的道,他还以为沈凌有什么后招,结果,竟然顺着这些人把会长的位子让出去了,把三皇子的令牌拿出来给这些人看一看啊!他好戏根本就没看到高潮。   沈凌看了沈老七一眼,“七叔,产业拿回来了?”刚刚他已经听明白,沈老七成了姚氏下手的第一目标,已经被姚氏抢光产业了。   沈老七脸色顿时苦了起来,“沈凌啊!你可得救救老叔啊!”   “成。”沈凌微笑的转向前方,“把你的产业目录拿给我,不管此刻这些东西在谁手里,我都要他们全部给你吐出来!”   沈老七精神一振,“太好了,多谢多谢!沈凌啊!你真是我们族里的好后生啊!哈哈哈!我看那些吞了我产业的家伙脸色得变得多难看!”   沈凌微笑不说话,他可不单单是为了沈老七,而是为了立威,他倒要让整个怀州的商贾看看,是谁能在怀州呼风唤雨,又是谁能真正的护着他们,想当会长?好啊!让旁人坐几天又有何妨?但是到时候想再让他回到那个位置,可就得好好的出出血,付出点代价才成了。   他也不要其他的,商人嘛!还是钱,三皇子虽然看似斗争胜利了,但是太子皇后都还健在,皇帝也并没有宾天,如今名正言顺的太子还是太子,一切都还未结束,他还得给三皇子提供更多的钱财,表示自己的用处才成。   沈凌离了酒楼,便直接去了县衙,他回来刚打听到消息便被邀请去赴宴,出了酒楼便准备去看穆府的人了,此刻怀州的一把手是一个县官提上来的,但是此刻能在此升迁的肯定是三皇子的人,沈凌便直接拿了三皇子的令牌要求去见穆宏远。   沈凌见着穆宏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监牢里都已经点了灯,穆宏远看着倒挺看得开的,嘴里叼着一根草靠在稻草上闭目养神,倒仿佛不是在坐牢而是躺在锦缎绸被上小憩一般,见着沈凌到来,还咧着嘴一笑,“你来啦!”   “唉……”沈凌叹了口气,盘腿坐下,“你要我做什么吗?”   穆宏远歪着头想了想,“帮我去看看我娘和我奶奶还有情儿吧!我奶奶是节妇,此刻应该还被圈禁在府里,我娘……应该在女牢,帮我照顾一下。”   “成。”沈凌点点头,“那,你爹在哪里?”   穆宏远愣了愣,突然苦笑着摇摇头,“被押走了,我也不知道,萧三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对穆府动手的……”   沈凌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又不能一句不说,因为穆宏远是知道他是三皇子的人的,毕竟,萧三曾经在他家里住了那么久,沈凌道:“所以,穆府的罪名是行贿,而不是叛国。”   穆宏远摇摇头,又是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想那么多干嘛?事情又不会因为我想了就不发生,我不想就一定会发生,结果,虽然还没有到来,但早已经注定了的,非我所能更改,倒不如看开一些。”   沈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穆宏远这样下去,倒真有些要看透凡尘的意味,这小子该不是就此厌世,想要出家吧?沈凌有些忐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帮我看好我弟弟,多谢了。”   “嗯。”沈凌点头,穆府出事,那么穆鸿锦的所在也便能告诉穆府的人了,想来,穆五已经告诉了他们。   沈凌离了此处,迎面撞上每日准时来送饭的穆五,穆五见着沈凌,还愣了愣,“你回来了?”   “嗯。”沈凌点头,“你还好吧?”   穆五顿了顿,似是有些尴尬,“还好,我的户籍已经落在外面,与穆府无关,关了一日也便就放出来了,只是鸿锦还要托你再照顾两日,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忙不过来。”   沈凌点头,表示了下这是自己应当的,却暗暗想着,穆五竟然已经开口称呼穆三公子叫做鸿锦了,倒像是要过明路一般。   穆五想着穆鸿锦定然会担心穆府的事情,又怕沈凌刚刚回来打听不清楚消息,便道:“大人无事,已经被押解进京,三皇子既然说过要保住穆家,大人就定然没有性命危险,麻烦你转告鸿锦,叫他不要担忧。”   沈凌答应了下来,穆五又道:“老太太暂居在穆府中,有仆人照料,我日日去看,倒也没什么大碍,太太还在女牢,我也托了人照顾,日日送饭菜进去,不会让太太吃苦的。”   “好,我都会转告他。”沈凌点头,“等你忙完了,就来我家找我吧!”   穆五同意下来,两人也就错开,各自离去,沈凌走到监牢拐角处,远远就听到穆宏远大声怒喝,“我说了不用你在此假好心,日日送饭!”   “可是老太太也说了,叫我照顾好你!”穆五语气强硬。   沈凌脚步顿了顿,还是抬步离开,准备去一趟穆府,穆府此刻已经被封,只余边角小门可出入,门口还站了衙役看守,沈凌上前说了来意之后,又拿出了县令给他的通行令,才得以进去。   不过短短时日,穆府已经满眼荒芜寥落,只余穆老太太所居住的院子还略有人声,喜鹊身着灰色粗布衣衫,头上的首饰全无,只用布条束起,满脸疲惫,端着一盆水走出来,正看到沈凌进来,顿时一脸惊讶,“沈公子,你怎么来了?”   “只有你一人伺候老太太吗?”沈凌问道。   喜鹊苦笑了下,“是啊!我还算运气好的,穆府出事前几日老太太让人消了我的奴籍放我出府,所以才没被连累,其他的姐姐妹妹们都在牢里等着再次发卖呢。”   沈凌不好说什么,喜鹊已经道:“沈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进吧!老太太见着沈公子,说不定多高兴呢!”   沈凌点点头,朝着屋内走去,喜鹊把盆放在一旁,给沈凌引路。穆老太太屋内,原本贵重的摆件此刻全无,只余一些生活用品,老太太一身简单的衣衫,头上只剩下一支银簪,手里捏着佛珠,闭着眼睛念叨着什么。   “老太太,沈公子来看你了。”喜鹊叫了一声。穆老太太这才睁开眼,见着沈凌,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只是看着也更加苍老了,皮肤耷拉着,看着竟有些恐怖,沈凌是大夫,见穆老太太如此,心中也隐约有估测,只怕穆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年的功夫了。   “老太太。安好。”沈凌上前行了一礼。   穆老太太果然已经没什么力气去阻止沈凌,只能口头上让喜鹊拦住,“快请沈公子坐下,我如今是有罪之人,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礼数。”   沈凌微笑着站起身,穆老太太已经道:“听穆五说三儿在你那里,如今可好?”   “都好,老太太放心,我定会护着三公子,保护他周全。”沈凌颔首,“老太太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尽可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穆老太太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值得帮衬的了,穆五都已经细细的打算好了,三小子在你那里,族谱上也已经写了亡故,只要没人追究,倒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二小子并没有犯什么罪名,即使是被连累,最多也只是被打入奴籍,倒不至于丢了性命,其他的女眷也没什么,穆五会把人都买回来的,至于……也不是你能帮衬的。”   沈凌心下微沉,穆老太太经历的岁月多,深知世情,难道在穆老太太眼里,穆家人最好的结果是被打入奴籍发卖吗?若是奴籍,穆宏远的前程岂不是全部断绝了?   穆老太太不知沈凌心中所想,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说起来帮衬,我倒真有件事想要请沈公子帮忙。”   “老太太您说,但凡我能做的,沈凌一定尽力。”沈凌拱手道。   “三小子是双儿,他日总有件终身大事,此事关乎他的一辈子,我也只能厚着脸相求,如今他也不在穆家族谱上了,还请,沈公子帮他办个户籍,日后……日后他出嫁后,还望沈公子能看在穆府待你还不错的份上,帮衬他一把。”   沈凌顿了顿,想到穆五曾经带着穆鸿锦私奔,便试探着道:“不知三公子要下嫁何人?老太太可有主意?”   穆老太太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答应穆五,将三小子许配给他,沈公子,不怕你笑话,如今我穆府跌落泥潭,日后能脱身的男丁只怕没有,若是运气好一些,二小子倒是能出来,可是,以他的性格才能,却也撑不起穆家的门庭了,穆五一向聪明过人,心志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背叛……”   穆老太太顿了顿,沈凌心里一颤,莫非穆五当年偷盗书信的事情被老太太知道了?穆老太太已经继续道:“这人啊!太聪明太果决了,正如一把双刃剑,若让他得偿所愿,那么,他便还能为二小子所用,一同撑起穆家门庭,若不让他得逞,只怕……”   所以,穆鸿锦是被穆老太太推出去拉拢穆五的人吗?沈凌心中有些不舒服,为了穆家的未来,老太太也是真的殚精竭虑了,不过,这又何尝不是穆五算计来的结果?到底是谁费的心思更多,还真是不好说。   “但是,若是日后二小子要依仗穆五帮衬,那么,二小子如何替三小子出头做主?”   这倒是,若是穆五真的按照穆老太太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帮扶穆宏远撑起穆家,那穆宏远在穆五面前也确实是没有底气去替弟弟出头做主了。   “所以沈公子,三小子的事情,说不得还得仰仗你,我,在此多谢了!”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着沈凌弯腰,沈凌一惊,连忙扶住,不敢让老太太真的把这礼数行完。   沈凌苦笑道:“老太太,何须如此?且不说我肯定帮忙,就说穆五,他爱慕三公子情深至此,又岂会欺负他?”   穆老太太摇摇头,不认同沈凌的观点,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知道多少所谓的痴情儿女,又有几个真正相约白头,一辈子不争不吵不闹,不纳妾的?什么情情爱爱,在她眼里,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产物,待到年纪渐长,这些痴心爱慕,都会渐渐的消失殆尽,到那时候,又有谁替三小子做主?让他在后宅之中不受妾室恶奴欺辱?   二小子就不指望了,他能顾好自己,顾好穆家就已经是难得,说到底,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要被她嫁给穆五的三小子,人都说得志便张狂,握在手里便不珍惜,谁能保证穆五一辈子不变心?双儿又不同于男子,在外处事,能打能摔,再不济还有兄弟朋友帮衬,双儿处于内宅,除了娘家,谁能替他做主?可是偏偏现在,穆家又撑不起来,日后还需要穆五帮衬,谁能替三小子做主?!   她虽然利用穆鸿锦算计人心得失,更在意的也是穆家兴衰繁衍,但是,她也依旧是个疼爱孙辈的祖母,愿意为了孙辈打算,哪怕向一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弯腰相求,只要能给三小子多一重保障,她也能少一点愧疚,多一分安心。   沈凌叹了口气,扶着穆老太太坐下,已经想到主意,道:“老太太,您放心,日后穆鸿锦,便是我弟弟,我让韩实认他为义弟,户籍就跟着韩实走,日后我沈家便是鸿锦的娘家,可好?”   穆老太太看向沈凌,沈凌又道:“并非我不愿意将他认为义弟,户籍挂在我沈家名下,只是,前些日子,我生身父亲犯了人命大案,还不知会不会连累子嗣后代,不如跟着韩实走,总不至于被连累。”   穆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也不易。”   “老太太放心,我已经投靠三皇子,即使是我父亲犯了重罪,牵连我也应该不多,再不济也定能护着鸿锦,保他安康一生。”   “投靠三皇子?”穆老太太愣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是个好去处。”却也没有提起让沈凌帮扶穆家脱罪的事情,大约也是明白,穆家的事情,根本不是沈凌三言两语能插的进去话的。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穆府台刚被押进大理寺的监牢之中,一身囚服,须发脏污杂乱,正对着押解的官员叫嚷,“我儿子呢!我大儿子穆宏程,他被关在哪里了?让我们父子关在一起吧!即使是罪不可恕,还请大人看在人伦亲情的份儿上,让我们关在一起吧!让我见他一眼吧!”   “快点进去!”牢头恶狠狠的将穆府台推进牢房里,“什么穆宏长穆宏短?大理寺根本就没这号人,谁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过,搞不好现在在天牢里呢!还见他,你这辈子说不定都见不着了!”   “不可能啊!”穆府台抓住牢房的栏杆,一脸惊慌,“我穆家明明是贪污行贿的罪名,为什么我儿子不在大理寺?!”   一直背着手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官员,瞪了一眼牢头,道:“不该你知道的,无需打听,总不会冤枉了你便是了,老实呆着吧!”   牢头锁了门之后也便低着头跟着官员出去,一副说错话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皇子府上,萧三正在跟幕僚商议。穆宏程押解进天牢,被层层把守,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审讯,虽然太子此刻身陷囹圄,但奈何皇帝护着,萧三依旧不能拿太子如何,更无法提审穆宏程,他原本还打算再从穆宏程身上找找太子的罪证,此刻也不行。   有幕僚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现下皇上护着太子,不让殿下提审穆宏程,我等不妨提审他的父亲,也许有意外收获?”   萧三一身锦锈华服,上绣蟒纹,头戴玉冠,不怒而威,端坐在书房之中,听到幕僚的话,摇摇头,“他并不知道更细的东西了。”若是穆府台清楚,他早就从穆五口中得知,不会等到今天。   又有另外一位幕僚上前,“启禀殿下,穆宏程曾追杀殿下,如今,太子一脉少有人被皇上护着不许审问,却偏偏穆宏程不许审不许动,敢问殿下,皇上可知他曾经追杀您?”   萧三闻言冷笑了下,“老头子正是知道才会如此,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哪怕是开滁州城门的罪过都可以轻轻放下,唯独兄弟相残老头子是绝对不许公之于众的,那是在打他的脸,老头子护着穆宏程,可不是在护着太子,是在维护他自己的名声啊!”   这……众幕僚犹豫起来,有人问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先退让一步,忍一时之恨,换取皇上欢心?如今,还是重立太子一事更为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三摇摇头,“若我放过穆宏程,老头子也未必会立我当太子,老头子玩了一辈子权衡之术,岂会在最紧要关头自砸棋局?太子越是势弱,老头子也就越会帮扶,既如此,我倒不如自己去争抢,非撬开穆宏程的嘴巴不可,只要他说出太子追杀兄弟的事实,这天下,太子便再也没可能染指了。”   众幕僚沉思许久,问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审问穆宏程,撬开他的嘴巴,如今连见他一面都难,谈何审问?众幕僚头疼不已。   卫安从怀州回来,等下人通报之后也便进了书房,萧三脸色瞬间变化,笑的眯起了眼睛,摆摆手对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幕僚拱手行礼之后,又跟卫安见了礼,便纷纷告辞,各自回去思考解决办法。   “你回来啦!”萧三喜笑颜开的从书桌前站起来,朝着卫安而去,卫安腰间的佩刀已经在门口解下交给三皇子府的仆人,见三皇子走过来,卫安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三皇子,卫安幸不辱命,已经查实那人身份。”   “快起来!”萧三扶了一下,“以后对我无需行礼,更何况此时又没外人。”   “礼不可废。”卫安淡淡的道,恭敬的站着,任由萧三拉他坐下,也不肯就坐。三皇子虽然练过武功,但到底不如卫安内力深厚,根本无法把卫安拉坐在椅子上,说起来,他自幼跟卫安相知相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更是未婚夫夫,他竟连搂腰亲昵之类的举动都没有做过,只有一次他趁着卫安喝醉,偷亲过一回。   想想,也是忧伤,为什么小安总是对着他要这么守礼呢?两人明明两情相悦,私下里放纵一些又有何妨?他不指望小安对他投怀送抱,但这种私底下还要顾忌君臣之礼的行为至少不必了吧!   “小安……”萧三又再次主动的将脑袋放在卫安肩膀上,第无数次试图搂腰,又第无数次被卫安抓住手腕。   “殿下,不符合礼数。”卫安无奈道:“殿下,我还是先汇报怀州的事情吧,您的猜测没错,韩实确实是楚辞亲子,此事我已经瞒了下来,做了楚辞亲子假死的证据。”   “小安,我们不谈公事好不好?不如来聊聊我们自己,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嫁给我了,小安,你高兴吗?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的话吗?你说你喜欢我,以后要嫁给我,还要为我打天下!”   萧三目光中透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祈求,自从两人长大后,虽然他一直坚定卫安依旧爱他,可是,卫安却好像对他渐行渐远,不复小时候那般亲昵,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有些心慌,小安真的还爱他吗?   卫安目光中有些波动,又垂下眼帘掩盖住情绪,“殿下无需多疑,我自然爱慕殿下,能嫁给殿下,我很高兴。”   “真的吗?”萧三很高兴,哪怕又一次被卫安拒绝亲近,他还是觉得很高兴,果然,小安只是太害羞了,又加上是个太过守礼的人,才会如此,没事,他们如今还不是夫夫,等到他们成亲之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对着小安搂搂抱抱而不必担忧被小安因不合礼数而拒绝了。   萧三每每想到自己的婚事,都忍不住想要原地跳两圈宣泄自己抑制不住的兴奋,但是他不能,要矜持,要矜持。萧三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有些夸张的笑意,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小安,你放心,我也爱慕你,我会对你很好的。”   卫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嘴角无意识的勾了勾,又害怕旁人发现一般的掩下。   “小安,这次你辛苦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几日,看我为你报仇,穆宏程亲手策划了滁州一事,害的你重伤,我必然不会让他好好活下去。”   卫安抬起头来,“殿下,你答应过穆家人……”   “是!我答应过,但是我依旧不会放过穆宏程,他追杀我,如今我没死没残,我自然能容忍的下他,可是他曾经作为主谋,暗害过你,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即使是违背誓言。”萧三咬牙道。   卫安顿了顿,抬头望着萧三,一时间没有言语。   “放心,我不会明着对他如何,更不会让他死在我的手上,被人抓住把柄,我一定做得悄无声息,不落人口实,我绝不看着人欺负你,还想全身而退。”   卫安微微低头,不让面前的人看到他的情绪,语气甚至有些平淡,道:“殿下,幕僚中的奸细,可要我动手……”   “不必,我留着他还有用处。”萧三笑眯眯的道,趁着卫安不备,拍了下他的头,顺手摸了摸发丝,快速的收回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等卫安想阻止,萧三已经做完这一套动作了,他也便说不出什么。   卫安不愿和萧三独处过久,免得旁人说嘴,汇报过之后便告辞离开,萧三想留下他吃饭都不成,卫安骑马回了卫府,在府中走动时,正遇到卫敬迎面走来,“怎么了?神思不属的模样?”   卫敬见卫安似乎走神,走过他身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便伸手拉了一把,阻止他继续走,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卫安愣了一下,笑了笑,“我没事。”   “骗我。”卫敬笑了,“你我兄弟,就算你这些年克制己身,越发的像个呆板的小夫子,可你的神态举动,也依旧瞒不了我,出什么事情了吗?”   卫安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此刻除了他和卫敬周围并没有他人,又是在自己家,卫安难得的放松了些,见卫敬询问,又加上今日萧三宁愿为了他违背自己的誓言,让一个立志为君王的人违背自己的誓言是多么严重他还是知道的,他竟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嗯……哥,你还记得当年父亲给我讲的断袖分桃的故事吗?”   卫敬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古书野记有记载的,当年父亲为了阻止卫安爱慕三皇子的心思,特给当时还年幼的卫安讲了这个典故,断袖分桃本为两个故事,断袖其一,讲的是亡国之君哀帝与董贤,哀帝爱慕董贤,时常同辇而坐,同塌而眠,某日,哀帝与董贤共寝,汉哀帝醒来,董贤还在熟睡中,可是哀帝的袖子被董贤压住了,哀帝不忍惊醒董贤,于是挥刀断袖,得以抽身,便有了断袖这个典故,之后哀帝亡国,董贤也便被称为佞幸,受世人唾骂。   分桃其二,讲的是春秋的卫灵公与弥子瑕,弥子瑕摘了桃子,先尝甜不甜,然后将剩下的给卫灵公尝,卫灵公欣喜,觉得弥子瑕对他情深,可弥子瑕老了之后,容颜不再,宠爱不再,卫灵公想起往事,便说弥子瑕曾给他吃剩的桃子,并对其厌恶不已。   当年卫元帅讲这两个典故给卫安听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卫安,君王若是深情,对方也会被称为佞幸,君王若是不深情,那另一位便是无路可走,无地自容了。   双儿嫁人本就艰难,寻常大户人家尚且不会以双儿为主母,皇家更甚,为子嗣计,皇家难得娶双儿为正妃,历朝历代都是少见,更遑论皇后之位,古往今来都是没有的。   萧三志在九五之位,卫元帅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卫安跟萧三走的近的,当年给卫安讲这两个故事,便是为此。   卫安垂下头,“当年父亲讲了断袖分桃的典故之后,我深为震撼,却也深以为然,我不愿当佞幸,为此我可以不分寒暑,勤练武艺,建功立业,以自身之功立足于朝堂,以求配得起三皇子。”   卫敬点头,“我知道。”卫安的打算,他一直是明白的。   “父亲讲分桃,我便明白,遵循礼数是多么重要,无论私下还是当众,事事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遵循礼节,这样,日后即使是恩爱不在,也能留下彼此尊重,不至于落入那般不堪境地。”   卫敬再次点头,“你做得对,这样给旁人也能留下好印象,觉得你担得起那个位置。”   卫安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我一时一刻不敢放松,力求完美,我以为,是我对他情深似海,付出良多,今日……大哥,也许是我错了,三皇子,他也待我很好。”   卫安扬唇微笑,透着些欣喜欢快,周身带着些活泼的意味,卫敬那一刻竟看到了些许幼年时卫安的影子,忍不住有些恍惚。   “大哥,我很高兴。”卫安语气中带着些欣喜。   卫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微笑着点点头,“高兴就好,你觉得好就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沈凌从穆府回了家中,便跟穆鸿锦说了要让韩实认他做义弟的事情,还说了这是他祖母的愿望,才让他同意下来,不过穆鸿锦却有些无奈,“穆五才不会那样对我。”   沈凌对此只是轻笑了下,不置可否,“就当让老人家安心了。”   穆鸿锦明白这个道理,也乐意做韩实的弟弟,听沈凌这么说,自然点头。   “认了义弟,也该操办你的婚事,按老太太的意思,最好是早一些,免得……”沈凌顿了下,没敢再说下去,穆府台毕竟是穆鸿锦的父亲,穆宏程也是他的哥哥,若是万一两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即使是名义上穆鸿锦已经不是穆家人,但私情上还是要守孝,不能婚嫁,而老太太年迈,怕自己见不到孙子成家立业,又怕时常一久穆五变心,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老太太都是希望穆鸿锦早日成亲的。   再则,穆鸿锦嫁了人,即使是日后被人查出来身份,也无从追究,毕竟嫁了人的双儿便不再是穆家人,穆鸿锦本身也并没有犯什么罪过,被连累的可能也小一些。   穆鸿锦听出沈凌的未尽之语,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他此刻住在沈家,也无从帮助家里,即使是内心焦急不堪,也不能去麻烦沈凌,他知道沈凌能帮忙的肯定都帮了,只能沉默。   此刻京城之中,太子府里,有暗卫往来,勉强与外界能够沟通,书房内,太子猛地拍案而起,“什么?!老三竟想要从穆宏程口里挖出追杀他的事情?”   “太子,还需早做打算,如今我们势弱,皇上为了平衡也必然会维护太子东宫之位,但若是追杀三皇子一事公之于众,即使是皇上,只怕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太子原地转了两圈,“不行,不能让老三得手!他若成了,本宫便全完了!”   “太子……可要?”暗卫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太子略想了下,虽然在天牢动手极为危险,但若是被老三得手,他才真的是万劫不复,而且,即使是在天牢动手被人察觉了,以老头子爱护身后名声的性子,必然也会尽力掩盖此事,为他遮掩,来不及再继续深思,他现在与外界沟通不便,必须早做决定,扫除所有后患。   “你,想办法混进天牢,杀了穆宏程。”太子低声道。   “是!”暗卫拱手领命。   天牢之中,穆宏程端坐在稻草上,表情沉静,外面牢头拿了窝头和稀粥给犯人分饭菜,到了穆宏程这里,余光略略瞟了一眼穆宏程,才将饭碗塞进牢房里,“吃吧。”   穆宏程看着这与平常一般无二的饭菜,虽然没有胃口,但是还是得去吃,不然饿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穆宏程站起来端了饭碗慢吞吞的吃了起来,姿态极为儒雅,即使是沦落至此,他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   夜色渐深,牢房里不似平常那般有人走动哭泣聊天,今日反而显得静悄悄的,整个牢房里都悄无声息,所有犯人都睡得极沉,仿佛雷打不动一般,穆宏程也是如此,自从进了天牢,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天。   夜色中,有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天牢,轻微的开锁声也并没有惊醒任何人,直至有人按住穆宏程,捂住他的嘴巴,用摔碎的瓷碗划破穆宏程的手腕,穆宏程猛地疼的惊醒,脑子依旧昏沉,瞪大了眼睛看着夜色中的黑衣人,嘴里呜呜呜的叫着,可是整个牢房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   “穆大人,您安息吧!太子日后登基,会记得您的功劳的。”黑衣人轻笑着低声道。   穆宏程惊恐的瞪着眼睛,这个人的声音他熟悉,是跟他同样在太子身边效力的一个侍卫,因着一些事情,他们彼此之间是有些矛盾的,毕竟同在一人手下做事,有些磕磕碰碰的也难免,他竟然要被太子灭口?!   穆宏程想起他为太子立下的种种功劳,他为太子献计灭卫家军,为太子暗杀三皇子,更有其他桩桩件件,难道竟要落得如此下场吗?!是了,他做的事情太多,知道的也太多,如今他被问罪,已经是一枚废子,太子当然不会留他性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将一切带入尘土湮灭。   “呜呜呜……”穆宏程挣扎的更厉害,求生的欲望胜过一切,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达成心中所愿,他自幼聪慧过人,有远大志向,他还没有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没有立下不世功绩,留名青史,他不甘心!他不能死!   “穆大人,别再挣扎了,我既然能进来便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挣扎的厉害受罪的也是你自己,看这手腕划的。”黑衣人皱起眉头,他要伪造穆宏程畏罪自尽,可不是搞的像谋杀,穆宏程挣扎下去,对他伪造现场不利。   穆宏程虽是文弱书生,但是生死关头竟也拼出超出以往的力气,竟挣开了对方的钳制,他也知呼救无用,反而会把这人逼急,穆宏程惊恐的瞪着来人,一手捂着流血不止你的手腕,颤抖的道:“你不能杀我!我藏了太子的证据,我若死在牢里,外面的证据马上就会满天飞!太子就完了!”   “哦?是吗?”黑衣人站起身来,低声道:“如此……正好。”   黑衣人露出一丝轻笑,猛地出击,一掌砸在穆宏程脖子上,将人砸晕过去,穆宏程临晕之前,听到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什么叫做如此正好?!这人是三皇子……   可惜,他的命已经走到尽头,没有时间再给他细想了。   穆宏程狱中畏罪自尽,消息传到朝堂,三皇子恼怒不已,扬言还未审问穆宏程,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审出来,如今穆宏程却死在牢里,必为同党所为,掩盖一些事实真相,必得严查。   皇上如今瘫痪在床,病情日益严重,却还是死死不肯松开权柄,时而也要召见大臣议事,三皇子便趁机禀告此事。   龙床之上,衰弱的老者头发稀疏,眼皮耷拉着,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见萧三不依不饶,便口齿不清的嘱咐忠心的宫人,宫人听了,立刻转达皇上意思,“此事交由刑部查询,三皇子无需担忧。”   刑部可是太子的地盘啊!三皇子几乎气笑了,冷哼一声。“刑部如今事务繁忙,只怕忙不过来,贼人能潜入天牢杀人,足见其势力极大,连皇权都敢蔑视,只怕刑部也难以有所进展,不如叫上大理寺一起?”   龙床之上,衰老的皇帝听闻萧三的话,微微眯起眼睛,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太子与萧三之间的斗争,而是萧三的那句势力极大,连皇权都敢蔑视。   皇帝也不傻,老三一直试图从穆宏程身上挖出太子追杀兄弟的罪证他还是知道的,也理解,若是他他也肯定会这么做,所以老三不会动手,他也没有下令动手,那么,是谁杀了穆宏程?   畏罪自杀?连刚入朝堂的新科进士都不会相信。   太子……皇帝一声不吭,他以为经过一轮血洗,关了皇后太子,便已经让太子元气大伤,无力反抗,想不到太子竟然暗地里有如此势力,能在老三眼皮子底下,在如此势弱的时候,还能派人潜入天牢,杀人灭口,真是意想不到啊!   但即使是如此,皇帝还是打算继续掩盖这件事,因为兄弟阅墙的事情若是摊在明面上,对他的身后名声是个极严重的污点。皇帝又嘟囔了一段话,宫人立刻翻译给众人听,意思是驳回萧三的建议,萧三不满的又提了几次,都被驳回了,最后皇上以自己累了为由,让众人退下,萧三才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离开。   等出了寝宫,萧三脸上的愤怒焦急便消失无踪,谁说他一定是最乐意留住穆宏程性命的人呢?不过在旁人眼里,包括老头子,都是觉得他是希望穆宏程活着的吧?萧三微微扯了扯唇角。   穆宏程死确实是对他有很多不利之处,但是,只要细心筹谋,照样能利用此人的死让老头子怀疑太子,转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至于太子为什么经过一轮血洗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势力潜入天牢行事,那肯定是因为他乐意帮忙,放杀手进去啊!萧三默默的笑着,抬头望天,若小安知道他真的给他报了仇,一定会很开心。不过小安那么含蓄的人,肯定默默的憋在心里不会把开心宣之于口,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小安高兴就好。   怀州,穆鸿锦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因为穆老太太催的急,穆五这些日子虽然更加忙碌,但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就等着过几日娶穆鸿锦进门,穆宏远在牢里也得到了消息,除了穆太太在牢房里表达了一些不满不甘心之外,倒没有什么人反对,穆宏远也是乐见其成的。   沈凌只得先把怀州的商贾放在一旁,专心于穆鸿锦的婚事,监牢里,沈凌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矮桌,穆宏远正趴在监牢栏杆上嘱咐着,“对对对,紫檀木屏风也要写上,我记得你家有的,东西你先帮我垫着,日后我还你。”   沈凌已经写了好几页纸,闻言又记了一笔,嗯,写的手酸了,不过看穆宏远没有停歇的意思,沈凌只得揉揉手腕继续写,弟控什么的,真是可怕,坐着牢都不安生。   又几日,穆宏程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到怀州,穆鸿锦婚事被迫暂停,弟为兄服齐衰,至少一年内不得婚嫁,穆五得知消息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原本马上就要娶回家的媳妇瞬间又要拖一年,谁知道这一年要生出多少变数?!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穆宏程死后,太子才渐渐觉出不妥,若穆宏程死在老三手里也便罢了,但是却死在牢里,畏罪自尽,这让那些跟随他的人怎么想?本就已经举步维艰了,又见自己的主子为了自身安危害死牢中得力的下属,岂不是寒了人心?至于畏罪自尽?谁信?!   奈何,暗卫动手太快,太子后悔也来不及了,三皇子已经开始在收拢人心,原本偏向太子的官员此刻也犹豫着倒向三皇子,不是正统没关系,没有太子的名分也可,只要不是像太子一般冷酷自私的主子便好,他们便愿意辅佐。   皇帝病的更加严重了,召集大臣议事只得从三日一议变成五日一议,甚至渐渐的有再延长的趋势,朝堂运转,不得不越发的依赖三皇子主持,虽无储君名义,但三皇子已有了储君实权,待到三皇子势力稳固,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便迎来了一波又一波请废太子的奏章,但都被皇帝一力压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太子与其生母长相有几分像是皇帝寝宫之中挂着的画中人,老头子见着太子与皇后,便仿佛透过他们见着了那画中人,当年不顾及皇后出身低微,后来也不顾及太子昏庸无能,如今更不顾及江山社稷了。   萧三冷着脸坐在书房内,对面站着的则是卫家两兄弟与段瑞,文臣中萧三最信任段家,武将里最信任卫家,这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殿下,敢问玉玺可找到了?”段瑞恭敬的问道,他们心中早就有了准备,知道皇帝不会那么容易放下权柄,更不会轻易放弃太子,老皇帝固执的很,也自私的很,所以,他们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待处理完太子,他们只要找到玉玺所在,便能伪造圣旨,待到皇帝宾天之后,便拿出伪造的遗诏来,登基继位。   反之,若是皇帝宾天,三皇子手中既无玉玺,又无遗诏,那么,被关在府中幽禁的太子才是正统,这大好的局势搞不好还会翻转。   萧三头疼的摇头,皇帝寝宫里还有一批只忠心于皇帝的死士,更有忠心的宫人,若非强行逼宫,任谁也不能在寝宫翻找,而且,自从皇帝病倒之后,所有旨意均是当面由宫人口述给大臣,已经许久不见玉玺,他已经派了不少高手伪装刺客探查,却毫无所得。   卫安默默的道:“皇上心中,还是最在意太子。”   萧三冷笑,“自然,老头子可是把太子臆想成他跟楚辞的儿子的,当然是在意的。”   卫敬道:“不如我再去探一探寝宫,把玉玺找出来。”   萧三没等卫安露出担忧的表情,便摆摆手,“不必,我另有打算,唉……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做的,毕竟,他也是对我有恩。”萧三有些怅然。   书房里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明白萧三的意思,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又几日,穆府一案判决,经多方探查,穆家又被扒出众多罪名,首恶穆宏程畏罪自尽,穆府台因助纣为虐贪污受贿本该斩首示众,但因穆府献出证据有功,又加上三皇子求情,只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夺穆家人功名浩命,家产充公,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穆宏远出狱的时候是沈凌去接的,穆五则去接了穆太太等穆家女眷,其实总共也没有几人,家产充公,奴仆也在家产之内,穆五能接到的也只是穆太太和穆宏远的小妾情夫人。   至于穆五的家人和其他奴仆,后日则要被发卖,穆五自然打点好准备着将人买回去。   穆宏远走出牢门的时候还有些恍然,见着沈凌,许久没有说话,待到沈凌上前搀扶,穆宏远才定定的看着沈凌道:“萧三骗我!”   沈凌一顿,不解的抬头。   “他说过,会保我穆家性命,保我穆家家产,如今,我大哥死了,父亲流放,家产充公,我之下三代,不可科举。”   沈凌僵硬着,一言不发。   “沈凌,萧三骗我。”   沈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穆宏远,扶着他就要上马车。   沈家内,穆五已经接了穆家女眷回来,跟穆鸿锦团聚,穆老太太也搬出了被封的穆府,暂住在了沈凌家中,待到穆宏远回来,穆家人能回来的便已经聚齐了。   “回来啦!回来就好。”穆太太刚刚换了衣衫,听见外面的动静,便连忙出来看,见着似乎瘦了一圈的二儿子,又想起‘自尽’的大儿子,一时间悲从心来,忍不住哭出了声。   穆宏远也顾不得自己难受,连忙上去安抚,穆太太越发的忍不住,这段时间的惊慌恐惧担忧和如今的悲痛绝望,似乎都要一下子发泄出来似的。   “儿媳妇,别哭了,如今大家还能活着出来,是好事。”穆老太太严肃的道。   “什么好事,我的宏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里,老爷也被流放,宏远也不能再科举了,还要一连三代,这是要断我穆家的命啊!”   “娘,你别哭了。”穆宏远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情夫人也凑过来嘤嘤嘤的哭着,但哭的依旧梨花带雨,颇有几分美感。   穆五上前一步道:“太太,不如先去吃点东西沐浴休息?”   穆太太听到穆五的声音,顿时也不哭了,目光瞟向自家千娇百宠养出来的三儿子,穆鸿锦正担忧的看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穆太太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若说刚刚穆太太的哭是悲从心来,那么此刻却有些故意的意味了。   “我可怜的三儿啊!你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运,才生在娘肚子里啊!明明是千娇百贵的公子哥,却因着你那狠心的大哥吃这份苦啊!娘后悔啊!娘就该早早的把你嫁出去,也不至于受这份苦啊!”   穆鸿锦被哭蒙了,手足无措的扶着穆太太,求救似的看向穆宏远,他自幼极少见到在京城上学科举做官的大哥,感情并不深厚,一般家中出事,他除了父亲,便是依仗这个二哥,此刻自然下意识的的看向穆宏远。   穆宏远连忙上前劝慰,穆五脸色不变,似乎早就猜到会有如此场景,依旧恭敬的很。   沈凌轻咳了下,和稀泥道:“各位,不如先去吃饭,等下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说其他的?”   穆太太抽泣着才停了下来,哭了这么短短一会儿,她已经头晕眼花,足见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有多少精力了。   众人此刻都疲惫不堪,也没有多少精力折腾,只得听沈凌的安排,沈凌买了临近的宅子,推倒墙壁之后便扩大了家中的规模,倒也安排的下。   饭桌上,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穆五见着众人都准备回房,便站起身道:“众位稍等,我这里有件东西要交给二公子,是大人安排的。”   众人都抬着头看着穆五,有人不解,有人早已猜到,各自不动声色的看着穆五。   穆五拿过一个木盒放在穆宏远面前,“这是沈凌在怀州产业的两成,是大人之前让我赎买下来,以防万一,如今大公子不在了,二公子便该是穆家的继承人,这东西,便交还给二公子,沈凌正好在此,可以查验对账,我并没有拿走分毫。”   穆宏远猛地拍案而起,十分生气,“这是你的东西!我才不要!还有,你把这东西给我,你如何照顾我弟弟,既要娶他,难道要让他跟着你吃糠咽菜吗?”   穆宏远早就在牢里从沈凌口中得知穆家还有这么一份家产,但是沈凌也说了,这份家产本是属于穆五的,是沈凌当年因为穆五对他的帮扶,才给穆五留了两成分股,只是后来穆五非要拿着穆府的钱赎买,他才按照穆五的意思把分股‘卖’给穆府,实则,分股在,钱财也在,等穆宏远出狱,他愿意把钱财还给穆府,至于分股和钱财穆府和穆五要怎么分,他就不管了,总之,他不能占穆家这个便宜。   所以穆宏远也一直觉得,这分股当是穆五的,他等沈凌还钱就好,只是沈凌如今周转不过来,那么多银子还要宽限些时候,他还要再穷一段时间,也因此,他当初给穆鸿锦写嫁妆单子的时候,才敢可着好东西写,还扬言日后还给沈凌,也正是依仗这个。   所以,他也从不觉得穆五手里的分股应该是他的,也正是因为穆五手里有这份依仗,他才愿意把穆鸿锦嫁给穆五,免得穆鸿锦吃苦受罪。   可是穆五突然要把分股给穆宏远,他如何不生气,没了分股,穆五还有什么产业可以养活他三弟,他三弟可是个娇养出来的公子哥,没有足够的财力,岂不是让他三弟跟着过苦日子?   实际上,还有很多产业的穆五一时间有些懵,下意识的看向沈凌,沈凌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那个,二公子知道,我告诉他的,所以……他只打算要钱,不要分股,咳咳……”   穆宏远严肃的看着穆五,认真的道:“你跟沈凌的交易我都知道了,分股是你的,我一分不动,钱是我的,沈凌自然会还我,我自可以衣食无忧,不用你补贴,你好好照顾我弟弟就好。”   “二哥……”穆鸿锦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看着穆宏远。   沈凌叹了口气,有些无语,即使是坐了一趟牢,穆宏远的性子也没有变多少,依旧是那个不谐世事的公子哥,他是从哪里得出穆五离了这两成分股就照顾不好穆鸿锦的?   而且,他当时应该说的很明白了吧?因为穆五的帮!扶!他在怀州立住了脚跟,还发展了产业,所以才给穆五两成分股,难道穆宏远理解的帮扶就真的只是帮忙而不是偷偷的藏私产吗?   他以为穆府倒了,穆五自由,他便可以跟穆宏远暗示穆五这人聪明的很,一肚子心眼,在穆府的时候就在外面偷偷的藏了产业,结果,穆宏远根!本!就!没!听!懂!   穆宏远已经温柔的摸了摸穆鸿锦的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穆五的那两成分股,我不会动,以后就是你跟穆五的产业,我有爹留下的银子,以后我就跟着沈凌做生意,就算不科举我也能过得很好的。”   “二哥……”穆鸿锦眼泪都快掉下来,闻言连忙摇头,“不,那分股我也知道,穆五说是爹给你留的,你拿着,我可以跟着穆五过苦日子,你还要照顾娘和奶奶……”   沈凌:……   似乎有个更单纯的。   沈凌看向穆五,用眼神示意,你都没跟你未来媳妇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吗?竟然让这两人都以为你这么穷?   穆五也无奈,自从穆府倒台之后,他也没故意隐藏自家的产业吧!他转为民籍之后,他爹娘就把那些暗地里的产业都转到‘木五’的名下,包括怀州的好几家日进斗金的赌场,他可能没有沈凌这般产业丰富,家产多,但是在怀州绝对比得上一般大户人家,就连他今日穿在身上的,也是几十两银子一匹的好布料,哪里像是穷困潦倒的模样?   但是,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   穆老太太心灰意冷的闭了闭眼,似乎为穆宏远的心思至纯简单而失望,连她一个深宅老太婆都逐渐看出穆五身家不凡,猜测到穆五当年肯定藏有其他私产,而且不少,但是穆宏远却毫无所觉,丝毫没有发现,还要把到手的家产分给穆五,固然有疼爱弟弟的情谊在,但如此行事,怎么不让她有些失望,忧心穆府未来,穆太太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多年养尊处优,让她羞于就钱财问题开口。 第一百四十六章   穆五最终把这份分股私下赠给了穆太太才算了结,穆太太并没有像穆宏远一样推辞,而是目光复杂的看着穆五,“你打算日后如何?没了这笔银子,你如何养老三?他自幼长于富贵人家,你要他跟着你吃苦不成?”   这个问题,不但穆宏远操心,穆太太也是同样担心的,但若是让她把这分股还给穆五,她也是打心眼里舍不得,毕竟,这两成分股,其中还有沈凌酒铺的,只要沈家酒铺不倒,穆府便能靠着这分股一直富足下去。   穆宏远只有一妾,还未娶亲,日后还要娶妻生子,养育后代,她哪里舍得把这两成分股如穆宏远一般大方的退还给穆五,她总得为穆家的后代考虑。   穆五跪地行了一大礼,“太太,穆五有罪。”穆五脸色有些严肃,虽然有些话不好明说,最好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但是,穆家的几位主子实在是眼大漏神,又没有见端知末,查微知著的本事,他只能坦白。   “什么罪?”穆太太捏紧手帕,也没叫人起来,哪怕穆五已经不是穆家的奴仆,而是她的儿婿。   “穆五在外留有私产,怀州两处赌场均是我的,其他还有些林林总总的产业,都是穆五在穆府时私下购置。”   身为奴仆,本身便是主家的财产,岂能有自己的私产?穆五此举,虽然每个大户人家有头脸的仆人都会做,但是真正摊到明面上的却没有谁,穆太太同样出身大户人家,又不同于穆老太太掌控内宅十几年,人老成精,她只是从大家小姐变成了大家夫人,还是不管家的那种,哪里知道底下人私下的所作所为,突听闻穆五此语,一时间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大胆!老爷可知道!”穆太太瞪大眼睛,怒斥道。   “知道,大人心里明白,只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大人同样明白,太太,请恕我直言,这晋国数得出的大户人家,但凡有头脸的奴仆,便没有不置私产的,只是,大家都瞒着主子罢了。”   穆太太一时无言,她已不是穆五的主子,即使是穆五此刻坦白,她也没有办法处置,反而,穆五有私产总比没私产要好,穆太太虽然有些惊怒,但此刻也明白过来,但还是没好气的道:“你家产可够养我的三儿,供他如以往一般生活?”   “自然是够的,太太放心,穆五家产虽比不得穆府,但是定不会让三公子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头。”   穆太太气顺了不少,又皱着眉头,“那我的三儿嫁去你家,不得在你爹娘面前尽孝?”   原本穆五的父母兄弟都是穆家的奴仆,如今老太太不顾颜面,非要把三儿嫁给穆五,丢脸也就罢了,反正穆府如今也没什么名声,只是让她如何能容忍她的三儿向曾经的奴仆俯身行礼,成了晚辈?!   “爹娘说了,三公子是我家的主子,无论如何都是如此,他日三公子过门,我便开府另过,爹娘绝不打扰,家中的两处赌场归我,还有一些我自己的产业,其余的则留给我其他的兄弟,算作分家。”   “当真?”穆太太捏紧手帕,她不乐意三子嫁给穆五,一则是担心穆五没有什么家产,养不好她的三儿子,一则便是觉得让三儿给曾经的仆人伏低做小,她实在是无法接受,但若是分家,穆五又有足够的钱财,她自然也就气顺了一些。   “自然,太太放心。”   穆太太又想了想,道:“你在此立个誓言,日后无论三儿如何,你都不准纳妾,更不许再娶,日后所有家产,也都会留给三儿的孩子。”穆太太想着男子多薄情,怕穆五哪日在外面胡来,搞出什么外室子,忍不住又趁这机会逼迫穆五,不让穆五的家产旁落分毫。   她自知无理,毕竟穆府台当初也有几房妾室,只是她肚子争气,连生两胎男儿,嫡长子嫡次子都齐全了,穆府台本就不好女色,穆老太太见子嗣有落,更不管她,她自然死死压制住这些妾室,一个个的逼死弄死了,仅剩的一个,也在牢里病死了,但是她能做到的三儿却未必做得到,还得她来做这个坏人逼迫穆五才成。   穆五熟练的抬手,举手发出一串毒誓,听着便觉得心诚,穆太太还觉不满,又拿出笔墨纸砚,让他留书为证,按了手印,穆五自然同意,没有丝毫犹豫。   穆太太拿了按了手印的留证才觉满意,脸上带了些笑容,让穆五快些起来,“坐,喝茶,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常来往才成。”   “太太客气了,我站着就好。”穆五也松了口气,毕竟穆太太一直不松口,对亲事不满,鸿锦也十分难受,他没有把这分股转交给穆老太太便是为此,总得先讨了穆太太的好才成。   穆太太此刻倒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刚刚的恶人做的太过,怕穆五怪罪到穆鸿锦身上,便笑着说些夸奖自己儿子的话,“我家三儿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你娶了他那是你的福气,三儿识文断字,学问又好,他日你们有了子嗣,你又不像我们家,三代不能科举,你只是自己不能科举罢了,改了民籍,子嗣便能考试,有三儿给孩子启蒙,他日孩子必能金榜题名,考个状元回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是。”穆五站起身拱手,嘴角带笑,“我自然知道三公子才华横溢,便是在大户人家里,也少有双儿能如他一般才华横溢,是我的福气。”   “你知道就好,我家三儿人长的也好看,性格也好,哪哪儿都好。”   “是,三公子自然是好的,天下所有双儿都算上,三公子也是顶尖的那一个。”穆五真诚的道。   穆太太也觉得如此,忍不住点头同意,又觉得似乎要谦虚一些,便道:“哪有那么好,至少是比不得能上战场杀敌的卫小将军的,人家也是双儿,我家三儿怎么好说是天下双儿里最好的那一个。”穆太太抿唇微笑。   穆五想了想,“卫将军虽好,但也不太像个双儿了,三公子这样的最好。”   穆太太下意识的点头,“也是,老是打打杀杀的,作为一个双儿也不好。”所以还是她的三儿最好,穆五能这么想,还是很有眼光的。   “你也是不错的。”穆太太高兴之余,也夸了穆五一句。   穆五连忙低头表示愧受。   沈凌帮穆宏远把穆府的宅子买了回来,穆府被封,府邸自然被收,为了入库,自然要卖掉换成银钱,就如穆家的奴仆一般,统统都是卖掉换成银钱才能入账。   官府不同于商人,卖府邸自然卖的便宜一些,故而穆府的府邸其实不少人还是盯着准备下手买的,但是没等这些人找到中人询问,便得知穆府府邸已经被沈凌买走,完全不同以往从中人手中购买,而是沈凌直接找上了县衙。   能够买府邸的都是怀州的大户人家,听到这消息都十分震惊,沈凌不是脚踏两艘船,且还偏重于傅老吗?如今太子一脉倒台,傅老被赐死,若他们是沈凌,早就躲起来不敢再露面,免得被哪路神仙想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哪敢如沈凌一般还直接找上县衙,他是不怕死吗?而且怀州如今的临时府台,似乎是三皇子的人吧?怎么能这么给沈凌面子?他要买就卖给他了?!   众人惊疑不定,府邸的事情已经是小事,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才是最重要的,众人纷纷各展所长,联络官府中人打听消息。   “什么?沈凌是傅老的人?你们听谁说的?”官府中一个小吏瞟向请他吃饭的几个商贾,放下筷子,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沈凌说自己是傅老的人,他就是傅老的人了?这年头谁站队认主子还张扬的全天下都知道,还光明正大的借着主子的名头在外面跟姚氏那样的皇亲国戚硬着来的?”   几个商贾脸色变幻不定,十分难看。   小吏又道:“我说你们几个啊!怎么想的?沈凌是傅老的人,他要是傅老的人,那天下便再也没有三皇子的人了。”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几个商贾强挤出笑容,陪着笑脸。   “这么说吧!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但是就我见着的,我能确定的。”小吏压低声音,凑近几人低声道:“沈凌手中有三皇子的身份令牌,见牌子如见人。”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怎么可能?即使是沈凌投奔到三皇子麾下,那令牌能是好给的?”   “是啊!谁让人家医术过人,当年滁州战役的时候在伤兵营救过人,还跟卫将军把酒言欢,整个成县都知道,而且,他以前有个下属,如今是卫将军的夫人,怎么?这些明摆在表面上的事情,你们就不知道?没打听过?”小吏面带同情。   几个人冷汗已经下来,卫将军是三皇子的心腹,若卫将军与沈凌交好,那沈凌怎么可能会是傅老的人?他们都是猪油蒙了心了吗?!   “呵呵……”小吏轻笑,夹起一筷子好菜塞到嘴里,才慢悠悠的道:“我说你们啊!大家都是朋友,我劝你们一句,沈凌最近忙着穆家的事情,帮自己兄弟忙呢,暂时腾不出手处置你们,你们还是自己主动着些,先去认罪,别等他腾出手来了,要收拾你们,那时候可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反正,咱们现在的这位临时府台,见着沈凌跟见了祖宗一样,就指着沈凌跟京城说句好话,让他这临时府台变真正的府台呢!你们自己想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陈兄弟,陈爷!陈祖宗,您可得指条明路啊!这……这……我们……”   小吏本就得了消息,闻言,便知目的达到,他也吃了好饭好菜,拿了礼,也该把消息透露出来,完成任务了,便指了指上面,“你们能给上面什么?沈老板便要什么,懂吗?”   “不懂啊?”几个人已经有些慌了,“还请明示啊!”   “钱啊!怎么这么笨,你们能给那位的不只有钱了吗?沈老板前些日子一直在揽财你们看不出来?那卖出去的方子,那拍卖行,不都是在揽财?!他是为谁揽财的?好好想想。”小吏抬起筷子指着几人道。   “钱?成吗?”几人虽然肉痛,但是觉得心里不稳当。   “成,肯定成!信我的,沈老板为了那位把家底都掏空了,如今为了买穆府的府邸还欠着官府几万两银子,若是这时候有人雪中送炭……”   几个商人连忙站起身来,看着小吏踌躇片刻,不知道该不该马上离开,小吏已经摆摆手,“走吧走吧!我自己吃就成,赶得早的人心诚,赶得晚的,说不定就得被立威了。”   几人正是如此想的,先送厚礼赔礼道歉的才最可能被原谅,说不准还是机遇,从此被沈凌看重,跟着三皇子一步登天,后送礼的,那不好意思,沈凌这次被逼卸下商会会长职位,若要回到原位,必得立威,晚到的极有可能便是靶子,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见小吏不介意众人先离席,有个商贾便拱手赔笑道:“陈兄弟,慢慢吃,我跟掌柜的说,记我账上,随便点,您吃好喝好啊!我们……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失礼失礼了。”   小吏不在意的摆摆手,优哉游哉的端起酒杯,暗赞,难怪沈老板敢说他会一分钱不花的取走穆府的府邸,日后自有人给官府送银子,非要赊账不可,果然,付账的这便去了,真是好算计啊!   几个商贾出了门一合计便直奔了官府,刚刚小吏说了,沈凌还欠了官府的几万两银子,他们直接送银子上门万一沈凌不收反而折腾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倒不如聪明一些,从根本上杜绝沈凌拒绝他们的可能,直接把官府的账销了,把欠条给沈凌送回去,这样,沈凌即使是不愿意接受,也没有办法不领他们的情了。   沈凌见着他给官府打的欠条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惊奇,让仆人邀请几人进了屋,堂屋内,大大小小的已经坐了不少怀州商人,几人一进去,屋内瞬间都安静了片刻,众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一时间都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凌进了屋子,坐在主座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众人都安静的看着,谁也不敢先说话,沈凌放下茶杯,“诸位倒是巧儿,竟都赶着这两日来了,我这里倒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昨个儿来的几位只是说来拜访拜访我,不知今日大家来是为了……”   “我等也只是来拜访拜访沈老板。”有人连忙谄笑道。   “哦,这样。”沈凌点点头,“大家都只是来拜访我的?”   “是啊是啊!”众人连忙点头。   沈凌笑了起来,道:“既如此,咱们一定得好好喝一杯,正巧,最近酒铺送来了一批新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这……众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其他的话,他们明明不是为了这个而来,而是为了求得沈凌原谅,再则便是希望沈凌能再次担任怀州商会的会长,沈凌身后有三皇子这样的后台,三皇子如今势大,眼见着便是日后的储君,他们自然是希望沈凌能担任会长的。   至于现在的陈会长,既然已经不得人望,自然是要自己下台的。   众人尴尬的笑着,互相看了看,希望有人出头说话,但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的。   沈凌好酒好菜的款待一番,又礼数周到的把人都送出门,等站到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今天他们带了厚礼来,却什么话都没有得到,沈凌话里既没有原谅他们的意思,也没有答应再次担任会长,他们这一趟等于白来,拿了那么多银子,也等于白拿。   沈凌回了屋内,仆人立刻拿了礼单过来,笑着跟沈凌汇报,“老爷,今日一共收了七万两银子,还有您在官府的欠条,也有三万两,加在一起又十万两银子呢。”   沈凌微笑的点头,这两日便白赚将近二十万,再拖几日不是更多?凑个七八十万的,便能送去京城再在三皇子面前露个脸了。救命之恩确实可依仗,但还不能作为他全部的依靠,偶尔不定时的展示一下他自己的作用,对自身地位的稳固也很重要。   又过几日,怀州商人能来的都来了一遍,连现在商会的陈会长都登门拜见,并送了厚礼,仅他一人,便送了将近十万两银子,且态度放的极为卑微,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年迈,精力不济,还是沈凌做商会会长来的好,他愿意退位让贤,将会长一职还给沈凌。   陈老板姿态摆的低,处事又圆滑,周全的很,沈凌寻了好一阵都没有找到可以插口发脾气的点,只能暗骂一声老狐狸,顺着他的话接受,毕竟,再拒绝下去,反倒显得他没道理了。   沈凌道:“陈老今日既然如此真诚,沈凌多次推辞不过,只得愧受了。”   陈老板拱手道:“沈会长客气了,沈会长年少有为,品行高洁,我等望尘莫及,只有沈会长当这怀州商会的会长,才是商会的福气,是怀州的福气。”   他当商会会长怎么还成怀州的福气了?沈凌寻着机会,精神一振,连忙道:“陈会长这话就太过了些,沈凌不过一个小小商贾,即使是当了会长,也担当不起怀州的福气这样的称谓,若是让日后的府台大人知道了,岂不是说小子张狂,陈老这是在害我啊!”   陈老板表情平静,完全不觉慌张,依旧带着两分谦卑八分平稳,平和的道:“沈会长这话就错了,所谓怀州的福气并没有丝毫问题,沈会长当了商会的会长,那是商会的福气,商会在沈会长的带领下定然越来越好,那怀州的商人也就越来越好,怀州的纳税便跟着增多,百姓也更多了些谋生的路子,怀州也就能繁华起来,说沈会长是怀州的福气哪里有错?有清正廉明的府台是怀州的福气,有沈会长也同样是怀州的福气。”   老狐狸,让他想找事都找不出来……沈凌只能笑着点头,承认对方的话有理。   虽然没能找茬立威,但沈凌还是帮沈老七要回了原本属于他的产业,或者说他还没怎么开口要回,那些人便自己找上沈老七,愿意奉还产业,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担心沈老七一时间周转不开,他们怕这些产业被外人夺去,才替沈老七代管,他们都是一番好心啊!也同样憋得沈老七想找茬找不出来,只能跟着沈凌一起感叹,都是一群老狐狸,没一个蠢的。   至于除了沈老七之外的被害的产业散尽的商贾,不好意思,他们是谁?记性不好,不认识,无论是沈凌还是怀州的其他商贾,没一个人想起这些人,帮助他们或者奉还产业,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   沈凌带了穆宏远在身边细心教导,穆宏远自己也发了狠,习不了武,学不会文,即使是朝廷没有下令不许穆家三代人科举,其实他也是考不中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什么路可走,只剩下经商一道。   沈凌以他所经历的事情掰碎了给穆宏远讲解,试图让他明白商场的残酷无情。   “就比如这次,我当时在酒楼里就知道这些商人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觉得我是傅老的人,傅老如今倒台了,所以他们要换人当会长,我顺水推舟并非是为了好玩吓唬他们或者立威,而是为了银子,既然让我下来,得罪了我,那么他日要缓和关系,重新让我坐那个位置,岂是容易的?总得拿出诚意来,现下我手里的这几十万两银子就是他们的诚意。”   穆宏远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挺尸中。   沈凌推了他一把,“你听懂了没有?哪里没有听懂,我再跟你讲解一番。”   穆宏远一脸心如死灰的抬起头来,“听懂了,你怎么坑银子的,我都明白了。”   “那你干嘛这幅表情?”沈凌不解,这副样子让他觉得穆宏远根本就没懂。   “正是因为懂了,才会是这幅表情,你掰碎揉烂讲给我听,我才能明白你所作所为是为何,但若是我身在棋局中,只怕我被人当弃子扔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这非你一时半刻教导便能教导出来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最大的优点也就是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每次科举考试他从来不认真考试,反正也考不过还那么努力干嘛?!   沈凌也沉默了,穆宏远是对的,他即使是能把他所经历的事情都搬出来给穆宏远讲通透了,但是,以穆宏远的性格,只要遇到其他他没讲过的事例,必然也会掉进旁人坑里爬不起来,这是本性,必须从小培养才能改正,穆宏远已经晚了。   他不可能把一个已经成年三观形成的白面馒头再教导成一个白皮芝麻馅儿的包子,难度太大,可实行性太低。 第一百四十八章   穆宏远叹了口气,默默的委屈的缩成一团,语气有些低落,“沈凌,我文不成武不就,连做生意都做不了,你也说过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也知道,你说我以后要怎么办?坐吃山空吗?”   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干脆我再匀给你一些分股,你拿分红,照样潇洒度日。”   穆宏远看向沈凌,有些疑惑,“沈兄,你为何待我如此好?”穆家出事,沈凌百般帮扶,又出分股又带他在身边教导,连穆府的府邸都是沈凌买回来的,他穆宏远何德何能,竟使沈凌这般照料?!   沈凌顿了一下,他为什么对穆宏远好?沈凌抬头望天,穆宏远为人真诚,待人良善,对他更是仗义的没话说,助他良多,他怎么能尽力帮扶?再者,穆家走到如此地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默许旁观,甚至推波助澜造成的,他怎么能不愧疚难当?但是这份心情,只能放在心底,不能明说。   沈凌道:“你人仗义,助我良多,又为人真诚,有赤子之心,谁与你相识,都会忍不住帮你的。”   “是吗?”穆宏远犹豫了下,“但是萧三就没有,他骗我!我同样是真心待他,自认从没有害过他,甚至连心思都没有起过,但他依旧害我骗我。”   沈凌无奈,有些仇怨即使是真的存在,但没有丝毫报仇的可能,便最好不要放在心里,时时挂在嘴边。   比如韩实与皇帝之间的杀父之仇,他从来就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告知韩实,让他感受这种有仇无法报的煎熬,他宁可瞒着韩实,将这件事带进坟墓里,也不会让韩实知道。   他是自私,也很霸道,也很独断专行,但还好,他身边的人是小石头,所以,他依旧可以自私霸道独断专行下去。   “穆宏程是自杀的,不能怪萧三没保护好穆家人性命吧?”沈凌试图说服穆宏远,虽然他心底隐约有猜测,穆宏程也许并非自杀,但是这猜测不能跟穆宏远说,只能按照官府的说法来。   穆宏远梗着脖子,“即使是我哥是自杀,但萧三还答应过我,保留我穆家财产,如今呢?!不照样没实现?!”   “你除了穆家人的安危,还让萧三保住穆家的财产?”   “不然呢?你也知道我没赚钱的本事,不保留家产,难道喝西北风吗?”穆宏远觉得自己当初想的特别完善,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只是萧三没有履行诺言而已。   沈凌点点头,“确实是如此。”   “总之,萧三就是骗我害我!”   这次连沈凌都说不出什么来反驳穆宏远的话了,只是默默表示自己心底里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跟着穆宏远狠狠的批判了一通萧三,才算作罢。   穆太太这几日亲眼见着了穆五的豪富,身为怀州的地头蛇,穆五为人又聪明,更从多年前就算计着要娶穆鸿锦,自然更是在意积累家产一事,如今的积累,连穆太太都觉得震惊。   穆宏远正在屋子里抱着账本研究,沈凌说了,想做好一个商人,至少得会看账本,看得出做账的种种猫腻,他正在努力学习中。   穆太太推门进来,“儿子!”穆太太朝着穆宏远抬手叫了一声,走了过去。   “娘。”穆宏远放下账本,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穆太太,“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的?是不是仆人不够?照顾的不好?”穆家的仆人穆五倒是都赎回来了,只是,穆家已经落败,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人口,便遣散了大半,只留下那么几个人伺候。   “不是,哪还有那么金贵。”穆太太又想起难过的事情,有些难受,不过眼前的事情更多,容不得她悲痛失落,便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你弟弟,你看,他跟穆五的婚事即使是不能立刻成亲,是不是也该先下定?”   穆宏远皱起了眉头,“干嘛这么着急,反正今年也不能成亲。”   “傻孩子,成亲不成亲的是以后的,先下定便不能反悔了。”穆太太拍了拍穆宏远的手背,“如今咱们家败落,现下穆五还顾忌着旧主,但是天长日久,谁知会不会变化,早下定早好。”   怎么又是穆五?穆宏远挠挠头,前些日子奶奶也说过同样的话,让他早做打算,要知道人心易变,穆五此刻在意穆鸿锦,尊重旧主,但日后却未必,难道穆五长了一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模样吗?   穆太太见穆宏远似乎不懂她的意思,便叹了口气道:“儿子,就说你,你也是个男人,你能喜欢一个人天长日久的永远不变心吗?”   穆宏远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喜欢一个人容易,他经常遇到好看的女子都会觉得喜欢,但是天长日久,说实话,他见过的女人里,情儿算是顶尖儿漂亮的那一种了,但是待在一起久了,其实也不过如此,看多了也就平淡了。   穆宏远摇摇头,“不能。”   门口,情夫人端着托盘,原本是想敲门进来的,却听到穆太太的问话,忍不住顿住脚步,又听到穆宏远的回答,一时间难受不已,咬着红润的粉唇,泫然欲泣。   “正是了,你如此,难道穆五就不能如此吗?”   穆宏远沉默了,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穆五是有可能变心的,毕竟美人儿这种存在,没得到之前才是如珠如宝,当年他为了情儿,不同样是跟自己老爹都干了起来,就差拿命相逼,才得以把人纳入房里,当年那些海誓山盟说的,比唱戏的都情真意切,但是时间久了,也还是淡了,不过如此。   穆五……该不会真的像他吧?穆宏远抱胸,沉思着。   穆太太又道:“所以,还是要先下定,把亲事做实了,这样,一来收拢了下穆五的心思,让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不能再乱来,二来,咱们不嫌弃穆五身份,也没为难他,亲事答应的痛痛快快的,这是咱们的恩典,他得感恩,自然要对鸿锦好。”   穆太太当然还有自己的心思,穆五家中的产业抵得过一般大户人家,够她的三儿子富足安康的过一辈子,换做以前的穆家,也许还要考虑一下对方家世传承,是否有权,仅仅有钱是不够的,但是如今,穆太太即使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穆五也许是她能给儿子找到的最好的人家了,必须得赶紧定下。   穆宏远被说服了,点点头,“成,我去跟穆五说,先把下定的礼走完,成亲的事情还是一年后。”   “好。”穆太太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次日,穆宏远便去跟穆五说了穆太太同意下定的事情,让他赶紧准备,争取尽快下定,等来年完婚。   穆五惊喜不已,之前因为穆太太的阻拦,又加上穆宏程的死,导致他跟穆鸿锦的婚事只是口头约定,虽各自备了聘礼,却还没下定,原则上婚事还是不一定的,如今穆太太松口,他至少可以先把媳妇定下来了。   穆五着急忙慌的赶紧准备,赶着最近的黄道吉日便下了定,这才松了口气。   沈凌收到京城递过来的信件,打开看了后许久没有说话,“怎么了?”韩实探头过来看,他跟着穆鸿锦已经识字,虽然现在的字还是有些丑,但是已经算是不错的,比得上一般大户人家的双儿了。   沈凌没有收起来,任由韩实看,信件是尚贤寄过来的,说沈父被皇上下旨诛杀,原本是要行极刑的,但是皇上担忧百年之后史书对他的记载不好,便将沈父改成了砍头,算是给他一个痛快,只是皇上容不下他活到秋后,案情刚审完,沈父便被皇上下令拖出去砍死了,尸体在刑场上暴晒了一天,尚贤没见沈家人出面,便自作主张的收尸了,已经临时找了个地方,掩埋在郊外,问沈凌可要迁坟回老家。   沈父杀的人是韩实的父亲,沈凌本就与沈父没什么情分,即使是他用了沈二的身体,但是该还的也都还了,几百两银子的玉佩给沈小妹做嫁妆,足够买的下沈二一具尸身,他怎么可能还派人跟着沈父进京,时刻关注沈父要受到什么刑罚,还替他收尸呢?   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是沈家老大或者沈三去做的吗?!不过看起来,沈家几个儿子,也并没有人找人跟着沈父进京,竟导致连沈父身亡都不知道。   沈父除了沈二,也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想不到到头来,竟然在刑场砍头之后,暴晒了一天都没人收尸,只有尚贤顾忌沈凌的关系,替他暂时收尸掩埋在郊外。   韩实看完了信件,抬头看着沈凌,“你要去派人迁坟吗?”   “关我什么事情?我告诉过你,我是沈凌,我不是沈二,我有自己的爹娘,我爹也不是沈志伯。”沈凌认真的道。   韩实闻言重重的点头,认真的道:“我记得的,爹是大夫,你的医术就是跟爹学的,阿父是教书先生,你是跟他学的读书识字。”   “对!”沈凌微笑,虽然一些细节并不准确,比如他父亲是医生,他母亲是老师,他的母亲也不是双儿而是女子,但是那些并不重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庄,县衙传了消息,沈父罪名确立,已经被砍头处死,沈家老三被革去功名,沈家人立身不正,三代不许科举。消息传来,沈三顿时晕了过去,沈大悲愤不已,抓着沈三打了一顿。   沈三已经不能科举,他也彻底的不用顾忌沈三,自然要发泄一腔怨气,“要不是你,花了家里那么多钱,我怎么能拿那个要命的玩意儿!老子没沾一枚铜子儿的光,到头来还要连累子孙后代,我可怜儿子啊!这书还没怎么开始念,就绝了前程啊!你还我儿子的官身来!你还我儿子的功名来!!”   沈三虽然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目光却极冷,嘴角带着讽笑看着沈大,“大哥,你是觉得因为我,才连累了侄子们不能科举吗?且不说你也太高看你的儿子,就说你这说法,都道理不通吧!”   “你还敢犟嘴!”沈大又举起拳头,里正已经被人叫了来,正见到这一幕,连忙大声喝止,阻止沈大继续动手。   沈大这才丢开手,沈三踉跄的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沈三,没事吧?”里正上前问道。   “没事。”沈三摆摆手,站起身来,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早已经换成了粗布衣衫,摔在地上爬起来拍一把也就算,沈三站着,冷眼看着沈大,嘴角依旧带着笑,但这笑意却让人打心眼里发寒。   沈家人啊!果然连看似最憨厚老实的老大,也是像极了他那冷血无情的爹,沈三呵呵的笑了起来,眼泪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里正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冷喝一声制止,“沈三,你发什么神经呢!”   沈三摇摇头,渐渐停住笑意,抬头看着里正,语气里透着些心如死灰,“里正,我要分家。”   他受够这里了,受够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以前被全族逼着进学考试,还是背负一家人的希望日夜苦读,又或者现在,前途被废,功名被夺,被亲人当污泥一般践踏,他都受够了。   他一直觉得有功名才有沈三,没有功名沈三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是对的。但是,当他真的没了功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反倒似乎找到了些从未有过的自在。   “里正,分家之后,我分到的东西我想全部卖掉,你也知道我不会种地,我打算去城里找份事情做,养活自己。”沈三道。   他前途废了,名声毁了,哪怕是当夫子都不会有人要他,但是他到底还是读过书的,走得远一些,到旁人不认识他的地方,至少可以当个账房管事之类,总不会混的不如种地的。   “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把你打成这幅模样,这是要挖娘的心啊!”   沈三冷漠的看着沈母的哭闹,淡淡的道:“娘,我想去城里找活做,跟大哥分家,你是打算跟着我,还是跟着大哥?或者,娘你想去找二哥?”沈三目光深处,带着一丝讽意。   沈母捶了沈三胸口两下,但到底没舍得用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媳妇没娶,家没成,我怎么放心的下,你还要去城里,谁给你洗衣服做饭?!”   沈三不回答,看向里正。   里正也觉得为难,但是他也觉得沈三分家好,沈三不会种地,去城里讨生活也是条路子,便道:“成,分家吧!”   “不成,我不同意!“沈母梗着脖子。   “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沈志伯不在,你家的事情你家老大做主,还有我这个族长在,轮到你一个妇人开口?”里正皱着眉头,沈三也没有说什么。   “就是,分家吧!娘,我也同意分家!”沈大早就等着这一日,闻言,更是高兴,连忙帮腔,沈母再反对也没有用了。   沈家很快分了家,里正当场把分给沈三的地买下算作自己家的,把银子给沈三结清,沈三攥着手里的几两银子,许久没有吭声,换做以前,这也不过是他出门参加文会的一份酒钱,如今,竟是他全部的身家了。   “娘,你跟谁?”沈大见分了家,欣喜不已,又想着沈母的归宿,便问道。   里正怒斥了一声,“自古都是长子养育父母,承继宗祧,你既然拿了家产的大头,本该养育父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沈大被训的一缩头,嘟囔着道:“我不就是问问嘛?老二如今最有钱,娘又最疼老三,谁知道娘愿意跟谁住。”   “我能跟谁住!”沈母一瞪眼,“你是老大,就该养着我,怎么,还不打算养着我?!”   “哪能啊!娘,我跟我那几个兄弟不一样,我肯定养你。”沈大连忙谄笑。   沈母嘟囔着,瞪了沈大一眼,才道:“我先跟着老三去城里安顿好,等他安顿好了再回来,你甭想把我赶走!”   “娘啊!你都去城里了,还回来啊!老二也在城里呢!他现在可有钱了……”沈大连忙道。   沈三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沈母一瞪眼,“怎么?!我就回来住不行吗!”   “行行行!”沈大见沈母态度坚决,而里正也瞪着他,只得一缩头认命,老二多有钱啊!也不知道娘怎么想的,竟不愿意过去。   沈母拉着沈三的手道:“你定了主意,娘拗不过你,去城里也好,你本就不是种地的命,找个事做也比在乡下强,娘先跟着你过去安置好地方,替你归置归置,安排好了,然后再回来,本来我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的,只是你手里钱少,你四弟也小,我这边也丢不开手,只能先如此了,以后我勤快着两头跑,替你照看着些。”   沈三张了张嘴,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道:“娘,我送你去二哥家,你不必管我跟四弟。”   沈母一撇嘴,“那就是个讨债的,有钱了就不认爹娘,他发了财家里见过他什么?一分钱不掏,跟铁公鸡一般,再说了,我就算凑过去了,也住不安稳,你这边怎么办?你四弟被你大哥打死我都不知道!”   “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可能打四弟呢?”沈大不满的道。   “哦,合着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看你三弟让你打的,这是亲兄弟干出来的事情,这明明是仇人……”沈母指着沈大的鼻子开骂,有族长在,又有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沈大只是缩着头让沈母骂。   沈三目光看向门口趴在门沿上的沈四,他最小的四弟,他正惊慌的看着屋内,似乎知道屋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影响他未来的日子,沈三走过去,抬手摸了摸沈四的头。   “三哥,你要走了吗?娘也要走了?”沈四茫然无措的道。   沈四年幼,平时又调皮捣蛋,沈三一贯不喜欢这个四弟,也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可怜的模样,沈三想着沈母的担忧,沈母为了他跟老四甚至不打算去沈凌那里过富足日子,至少,是对他有真心在的吧?   他是家中被灌注心血最多的儿子,老四是家中幼子,他们两个一贯是沈母最疼爱的两人,沈母确实是偏心,但偏心也是真心,至少沈母对他和沈四是真心疼爱关切的。   沈三微笑了下,似乎带着些释然,至少,有人真心对他好,“是,我要走了,但是娘不走,娘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日子,还会回来照顾你的。”   沈四松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下来。   怀州城内,钦差驾临,拿着一块玉佩登了穆府的门,一块刻着云纹印记的翠玉玉佩被放在穆府几位当家人面前,“这块玉佩是从你家查封的东西里找出来的,是谁的?”   穆宏远越看越觉得着玉佩眼熟,十分的像是情儿常年佩戴的那一块,只是穆家抄家,情儿的那块玉佩也随之被官府收走了,想不到竟然被钦差拿了,还郑重其实的来询问。   穆宏远刚想开口回答,就想起沈凌多日的教导,再不开窍的石头经过沈凌多日细心雕琢,也得稍微有点白印子了,穆宏远就是在张口之前突然想起沈凌的话,开口之前要多想想,所以穆宏远就想了想,然后越想越不对。   这玉佩是有问题的吧?否则,怎么会有钦差拿了玉佩来专门询问?穆宏远有些慌,此刻的穆家可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穆宏远下意识的看向穆老太太,穆老太太虽然精明老练,但也到底年迈,老眼昏花,根本不记得情夫人有这么一块玉佩,所以也不明白穆宏远为什么看她,更无从开口回答。   穆太太反倒看出点眼熟来了,但是她也没敢说,只是神情略有些变化,钦差直接转向穆太太,“是这位太太的?”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穆太太连忙摆手,才坐过了牢,穆太太的恐慌还未平复,十分怕事,赶紧惊慌的摆手。   钦差顿时生气的一拍桌面,“是要我一个个审吗!”   穆宏远愁眉苦脸,作为穆家现任的当家人,他自然不能让钦差审问家人,便上前一步道:“不知道这玉佩怎么了?竟能劳动钦差亲自到来?”   “不该你知道的你无需知道,老实交代即可。”   穆宏远闭了闭眼,家中不少人都见过情儿佩戴这块玉佩,他根本瞒不住,穆宏远道:“这玉佩,是我一个侍妾佩戴的,喜鹊,去把情夫人叫过来。”   “是。”喜鹊连忙行了一礼,快步离开,喜鹊早已经脱奴籍,但是喜鹊本质忠心,愿意在穆家伺候老太太到过世,故而还在穆家。   情夫人被喜鹊叫了,快步朝着大厅而来,来的路上还跟喜鹊打听了事情,吓得连路都要走不稳,但还是被喜鹊搀扶着走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块玉佩不是我的,是我娘的,不是我的……”   情夫人吓得都快哭出来,只知道喃喃自语,喜鹊听着情夫人一路嘀咕,便道:“你跟我说也没有用,谁知道你那玉佩哪里来的,竟然给穆家找祸!哼!别连累我们才好!”   情夫人吓得更厉害了,她本就胆小,在牢里能撑下来还是多亏穆五关照,哪里经得住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章   情夫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被钦差下令扶起来问话。   “这玉佩是你的?你从哪里来的?老实交代,敢说谎话!哼!”钦差一瞪眼。   “不敢!是我义母的,是我义母曾经从一个恩客手里拿的,是赠给她的定情信物,义母去世之前便留给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情夫人抬手抹着泪。   穆宏远连忙道:“这事情我知道,情儿的义母是当年锦州的花魁,叫做芙蓉,这玉佩以前就戴在她身上,锦州不少人都能作证,情儿只是她收养的女子,是被她从人贩子手里买去调。教的,被我赎身买了回来,与这玉佩无关,还请大人明察!”   情夫人闻言顿时看向穆宏远,一双美目泪光莹莹,她想不到穆宏远竟然愿意护着她,帮她说话,她还以为,还以为公子真的已经对她没有一点情分了。   钦差顿时做出一脸激动,连忙掀起衣摆对着情夫人行了一大礼,“果然是公主殿下!三皇子说的没错,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耶?   屋内一度有些寂静。   “大……大人?”穆宏远有些愣,被穆老太太推了一把,才连忙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大人,您……”   钦差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淡然微笑道:“三皇子拿着这玉佩禀告圣上,说穆府藏有宫中信物,经由圣上贴身宫人辨认,才知此物是当年皇上留在民间的,是给了一个女子,想不到此物如今竟然流落在穆府,三皇子派人查到此物属于一个今年年方十七的女子,此女出身锦州,极可能是圣上当年留在民间的公主,才派了本官前来查访,若是身世对的上,便是公主无疑了。”   穆宏远又愣了,是他记忆错误还是这位大人脑子糊涂了,他怎么记得,刚刚情儿清楚的说了,这玉佩是她义母给她的,是她义母!而且他刚刚也说过,情儿是对方收养的女子,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去的吧?   这位大人的耳朵是聋了吗?   “大人……可是情儿……”   “宏远!退下!”穆老太太打断穆宏远的疑惑,让喜鹊搀扶着走过去,看了眼已经傻眼的情夫人,才转向钦差道:“大人的意思,情儿便是公主了?”   “自然,三皇子亲自担保,圣上下旨让本官查询,本官也已经确认,铁证如山,这位姑娘,就是公主殿下!”   穆宏远终于反应过来,这位钦差就是打算把黑的说成白的,即使是他说一百遍情儿是义女,根本不可能是公主,这位钦差也只会当做没有听到,只会听他自己想听的。   穆老太太定定的看了钦差片刻,便转向情儿,颤颤巍巍的行礼,“老妇人拜见公主殿下!”   穆府三代不能科举,穆宏远本身也没什么才干,说是做生意,只怕也难以脱离穆五和沈凌的帮扶,穆家未来堪忧,穆老太太即使是明知道此事关系匪浅,不知有谁的算计在里面,才会把情儿的身份定性为公主,但是这个馅饼,穆府不得不接着,即使是里面可能裹了穿肠毒。药,此刻也顾不得了。   若情儿是公主,那穆宏远便是驸马爷,三代不能科举便是一句空话,穆府从此便是皇亲国戚,谁还稀罕考什么试,做什么官!   “奶奶……”穆宏远不知所措的道,沈凌多日的教导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完全恢复了本性。   穆太太也明白过来,情儿跟她关系好啊!她一向是比较喜欢这个听话柔顺又漂亮的女子的,夫人这个名号就是她让下人开始称呼的,否则,情儿一个小小侍妾,最多被人称一句姨娘或者姑娘,还有,情儿若是公主,那么,她便是公主的婆婆了,她的儿子,便是驸马爷!   穆太太也连忙道:“参见公主殿下。”她不如穆老太太果决,竟然直接下跪,只是行了个万福,弓着身不起来。   穆宏远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一般,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大家都疯了吗?情儿刚刚明明说了,她是义女啊!怎么可能是公主,皇上即使是曾经临幸花魁芙蓉,还给她留了玉佩,但情儿也不会是皇族公主啊!   情夫人愣愣的看了众人片刻,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极了,终于是两眼一番,昏了过去,倒在了喜鹊怀里。钦差见情夫人晕了,也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担忧,而是让下人扶着送回房间,便转向穆宏远道:“你便是公主殿下的相公?”   穆宏远有些紧张,只得点头,“我是情儿的夫君。”   钦差点点头,“公主不能为妾你可明白?”   穆宏远顿了顿,点头,不知道钦差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身份既定,也要进京拜见圣上,为防世人口舌,公主当为你正妻。”钦差道:“传三皇子谕令,若公主身份查明属实,穆宏远进京与公主完婚。”   “民妇谨遵上谕。”穆老太太在穆宏远开口之前,便立刻答应道。   钦差也不介意穆宏远发愣,满意的点点头。   穆老太太。安排下人带钦差下去休息,便立刻让下人改口称情儿为少奶奶,再提以往情夫人为妾的事情,则立刻杖杀,以雷霆手段压制住穆府中人。一时间看似倒也风平浪静。   穆宏远脑子已经乱掉了,他觉得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抽空出门找沈凌求助,希望沈凌能帮他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府,沈凌近日也接到了自己功名被革的消息,而且因为沈父罪名是从重处罚的,故而还连累了子嗣三代,也就是直到招福下面一代也同样不能科举。   这几日,沈凌几乎日日黑着脸,老是往衙门跑,为子嗣考虑,再加上他确实是不乐意韩实心里有个疙瘩,他已经决定把自己的户籍放在韩实名下,将他变成入赘,他的儿子自然也是跟着韩实的姓氏走,与沈家无关,自然也与沈家不许科举的事情无关了。   穆宏远着急忙慌过来的时候沈凌正老神在在的指挥仆人换牌匾,将沈府的牌匾摘下来,换上新打制的韩府二字。原则上韩实是应该姓莫或者楚,但是韩实如今身份不能明朗,也只能继续姓韩了。   穆宏远在门口呆滞了许久,被沈凌叫着才知道出声。“这是什么意思?!”穆宏远语气都变调了。   “哦,我入赘了,沈家出了事情,我家也三代不能科举,为了招福和孙子辈考虑,我入赘,让孩子姓韩。”沈凌抱胸道,这几日,知道消息的许多人都过来安慰他,这其中就包括了沈老七。   原则上,一族优秀的男子若想要入赘到媳妇家,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的,即使是沈凌愿意,但族老里正不愿意也是没辙,衙门都不能给批,但沈凌此刻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即使是族长在此,也没有理由阻拦,所以事情办得还顺利,甚至沈老七作为沈凌同族长辈,都没有多说什么。   “你……你,你要是入赘了,你的儿子就姓韩了啊!”穆宏远万分不能理解,这世道若是儿子不能跟自己的姓氏,不能传承自己的门户,那与没有有何区别?在大多数人眼里,有一个自己姓氏的儿子不能科举,和一个跟媳妇姓氏的能科举的儿子,世人大都会选择第一个,这是原则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被第一次问,沈凌也已经回答熟练了,冷眼瞟了一眼穆宏远,“我疼儿子,不行吗?”   穆宏远点点头,“行!你高兴就好。”穆宏远虽然惊讶,一开始也十分不解,但是认真想一想,也开始觉得并不是什么坏事,沈家的根基确实不好,一句沈家长辈曾经是杀人劫道的匪徒,便足以毁了底下几代人的晋身之路,倒不如韩实的家世,来的清白一些。   穆宏远想起自己的事情,便将情夫人莫名其妙变成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通,但是他没敢提起情夫人是义女,他即使是傻白甜但也不是真蠢,不至于满天下的宣扬他们家出的这个公主是假的,即使是沈凌也得瞒着。   沈凌想了想,道:“看起来,三皇子之前就知道情夫人是金枝玉叶了,好家伙,瞒的够结实的啊!”   穆宏远瞪大眼睛,“你这么觉得吗?!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我看出来了,那个钦差连怀疑都没怀疑,就那么听我们一说,就直接拍板说情儿是公主,连查都不带认真查一下的。”   实际上何止是没查,简直是明摆着就不是,还非要说是,明晃晃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沈凌想了想,犹豫着道:“好处挺多的吧!我记得三皇子之前还答应过你,说要保住你穆家的富贵,如今你家出了个公主,可不是满门富贵?除了自杀的穆宏程,你家里人的命也算是全部保住了的。”遇赦不赦,流放千里的穆府台也是保住命了的,萧三不算食言。   穆宏远顿了顿,竟一时间无法反驳,难道萧三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自己不食言?   沈凌又想了想道:“可是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啊!”杀鸡焉用牛刀?只为了穆府富贵,直接给钱多合适,还没危险。   穆宏远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沈凌想不通,又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不然没道理啊!”   “把柄?”穆宏远想了想,出了个假公主,欺君罔上算不算?穆宏远瞬间一后背冷汗,一脸慌张。   沈凌见穆宏远的表情便明白了穆家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落在萧三手上了,也就点头道:“那他可能是想要利用你们吧!有了把柄的人才好利用,到时候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情儿不是公主吗?你别小看了公主这个身份,再不济也是皇族贵女,虽然是个私生子吧!但是,在皇家总是有那么一点话语权的,至少她挺萧三,皇族之中也是多个帮手的。”   穆宏远咽了咽口水,“那我怎么办?”   沈凌摸了摸下巴,“这不是好事?穆兄啊!有利用价值的人,总比一无是处的人活得要好,而且,三皇子如今势力稳固,有极大可能登上大宝,这对你对穆家,都是好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管穆宏远怎么想,担忧也好欣喜也罢,公主身份已定,不能更改,穆宏远必须得跟着钦差与公主一起进京面圣,而且还要在京城完婚,如此大事,穆家人也都得跟着一起同行,参加婚宴。   穆宏远还没来得及向沈凌辞行,钦差便已经去了沈凌府上。   “要我去喝喜酒?”沈凌挑眉微笑。   “对,沈公子既是驸马爷的至交好友,如何能不在婚宴上出现?再说了,三皇子也很想念您和小公子。”   沈凌摇头轻笑,“替我多谢三皇子挂念,穆宏远的婚事我就不去了,关系还没那么铁,不必非得千里迢迢的赶去京城,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留大人了。”   沈凌起身送客,脸上带着笑,笑容下却透着些冷意,韩实身份特殊,老皇帝不知道会对韩实有什么心思,他说过,他不会踏进京城一步,再说了,穆宏远成亲他就要进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而且还是三皇子亲自邀请,明摆着是个套等着他跳,他要是自己跳下去才怪。   京城那种地方啊!他这辈子不涉足也不会觉得遗憾的。   钦差显然猜到沈凌的反应,但是他却没想到沈凌说的这么绝,直接明言自己跟穆宏远关系不铁,不必相邀,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让他无法再以穆宏远的婚事为由头邀请。   “沈公子,”钦差站起身,“三皇子相邀也不成吗?这个面子也不给?”同为三皇子门人,哪有做属下的可以蛮横到这种地步,竟然无视主子的命令。   “不敢。”沈凌笑道:“儿子太小,家中事务繁多,不好千里迢迢的赶路,三皇子相邀我自然得去,但是容我一容,等我处理完这些琐事,必定快马亲自去京城,向三皇子请罪。”   总而言之,就算去他也是一个人去,绝对不会带家眷的。   钦差点点头,明白了沈凌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沈凌这人软硬不吃,威胁也不怕,正如三皇子所言是个硬骨头,看起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直接把人带走了。三皇子在他来怀州之前便已经说过,沈凌的夫人,即使是强行掳走,也必须活着带到京城。   果然,三皇子还是了解沈凌此人的,他也只好做最坏的打算了。   等到钦差离开之后,沈凌才皱起眉头,穆府出的那个公主,该不是还跟他有关系吧?萧三到底在想什么?沈凌思考许久,还是想不明白,萧三心思极深,能在数月前便算计着情夫人的身世,便知此人图谋一事必然考虑深远,轻易难以揣测,他也确实是猜不透萧三的打算,但总不过是拿着韩实的身世来做文章。   但是他是定要尽力阻止萧三利用韩实的,无论如何,就不要按照萧三安排的路子走就好了。   韩实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抱着招福,疑惑的道:“你不去京城喝喜酒呀?穆公子一定很失望。”   “放心,他不会的。”穆宏远要是真的没心没肺到那种地步,连萧三在算计都看不出来,他这段日子的填鸭式教学也真的是全填了鸭子了。   穆宏远果然在得知钦差上门邀请的时候十分惊讶,“现在祝贺我成亲不就成了,千里迢迢的,你去干嘛?你这还拖家带口的呢!多不方便啊!”   “你猜一猜?”沈凌笑道,反正他是猜不明白的。   穆宏远想了想,皱起眉头,“感觉挺奇怪的,为防意外,你还是在怀州吧!”   沈凌点头,“我已经拒绝了,我跟钦差说咱们俩关系不好,我不去喝你的喜酒。”   穆宏远:……   感觉受到了伤害……   虽然沈凌拒绝了,但是沈凌却没想着对方竟然强来,自己没有防备之下竟然被迷药撂倒,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车上,穆宏远和韩实正围坐在他的身边,一脸担忧,招福在一旁被褥里睡着,看着睡得很沉。   “我……”沈凌勉励坐起身,觉得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头很晕。   “在马车上,去京城。”穆宏远严肃的道,又补充了一句,“跟我没关系,你被人抬上马车我才知道的。”   沈凌看了眼韩实,又转向招福,皱起眉头,脸色黑沉,“他们把你跟招福也迷倒了?”   他迷倒了没什么,但是招福还小,迷药到底伤身,敢动他儿子,信不信他敢跟萧三拼命!   韩实连忙摇头,“没有,是我跟招福跟过来的,招福困了,我就哄他睡觉了。”   沈凌揉揉眉头,坐起身来,缓了片刻才怒声道:“你干嘛跟上来啊!我一人被抓走就算了,你傻啊!带着孩子就跟过来了,你不会跑吗?!往乡下,往老家,再不济往成县去找邢大夫,躲开他们啊!”   韩实被骂的一缩头,眼眶里瞬间有了泪光,他一直都知道沈凌其实脾气不好,性格也暴躁,但是,他跟沈凌在一起这么久,除了最开始的那几日,他就再也没有听过沈凌吼他了。   韩实委委屈屈的蹲坐着,穆宏远反倒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啊!你自己不也阴沟里翻船了,还指望韩实跑,他不过就是后宅的双儿,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沈凌根本没理会穆宏远,只是看着韩实,紧皱着眉头,看着韩实又要哭的模样,沈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迁怒,对方软硬皆用,韩实要能躲得开他们,那也不会是一直老老实实死心眼跟着他的韩实了。   沈凌抬手,有些尴尬的想哄一哄,他也是太过着急冒火才会吼他,进了京城,他一家人就是萧三手里的一颗棋子,就如这次他被迷药迷倒,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脑子转几圈就能躲开的。   韩实见沈凌抬手,态度似有些软,连忙自己凑过去扑到怀里,委屈的道:“我好害怕,他们要把你带走,还要带我跟招福走,我没有办法……”   沈凌有些尴尬的将手落在韩实头上,脸上却还是做出严肃生气的神色,“下次要聪明些!”虽然沈凌知道韩实根本就不会聪明起来,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否则,难道要他承认自己刚刚吼人错了,要认错吗?   沈凌绷着脸,韩实已经点头,“嗯。”   沈凌渐渐放软身体,搂住韩实,手轻轻拍着哄着,还抽空瞪了一眼穆宏远,还没看够?!   穆宏远无语的摸摸鼻子,转身去看招福。   中途下马车休息的时候,沈凌数次想要带着一家人逃离,但是车队里的侍卫似乎是知道沈凌的打算,几乎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沈凌若是独自一人也就罢了,说不定还有机会,但却偏偏带了韩实,还有一个不过一岁的幼儿,哪里硬气的起来,沈凌只能狠狠的跟那位钦差怼了几次,算是发泄这一口恶气。   “我说大人,这马车颠簸,我儿子要睡觉,麻烦走的慢一些,小孩子睡不好可是长不高的。”沈凌推开车门,对着骑在马上的钦差道。   钦差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凌,“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小公子已经耽搁不少行程了,若是嫌颠簸,再拿两床被褥垫在下面即可。”   沈凌冷笑,“我早说过,小孩子小,不适合长途赶路,只为了喝顿喜酒,实在是不值当,这世道即使是亲兄弟,也没有让另一位千里迢迢的带着家眷幼儿赶去喝喜酒的。”   钦差没有回答,只当没听到,三皇子说过,手段要硬,态度要好,沈凌一家人还有大用。而且沈家小公子还是三皇子的义子,容不得他放肆轻慢。   即使是沈凌尽力拖延行程,但是京城还是到了,沈凌遗憾的下了马车,怎么没有在路上就把老皇帝拖死呢,这都病了多久了,太医院的大夫医术要不要这么好,一剂猛药给他灌下去不就省事了,到时候新皇登基,朝局稳定,这才是百姓的福气啊!   虽然沈凌心中不愿,但是到了旁人的地盘也只能乖乖听话,京城他人生地不熟,除了三皇子唯一比较熟悉的便是卫将军府,但是卫家两个将军还都是三皇子的死忠。   “沈公子,请。”钦差让沈凌换乘另一辆马车。   “去哪儿?”沈凌问道。   “三皇子府。”   “那多麻烦!”沈凌笑了,“不如卫将军府上?我与卫敬将军的夫人也算是好朋友,来了京城,也得去看看他。”   沈凌想了一路,关于到了京城要如何自处,想来想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暂时投靠卫家,尚贤算是欠了他的人情,至少有一份愧疚在,他也帮过卫敬,卫敬也不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他一家人去送死而无动于衷的存在,至少,也能多一分保障。   若是真的到了危险时刻,逼不得已,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拿出他当年救治卫敬性命的灵泉,伤兵营帮忙之恩卫敬可以不管不顾,难道他的救命之恩卫敬也能视若无睹吗?就算退一万步,这也算有了和三皇子交换的筹码,当然,他是绝对不希望走到那一步的。   钦差想了想,又看向三皇子府上的来人,公公模样的人点点头,钦差才道:“既然沈公子在卫将军府有熟人,那便去卫将军府上吧!请。”   沈凌这才抱着招福上了马车,韩实跟了上来,沈凌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体嘱咐想要跟上来的仆人,韩实带着招福跟过来的时候至少记得带了两个仆从,这点沈凌还是很满意的,沈凌对着自家仆从道:“你去京城咱们的铺子中看看,让掌柜的带着账本来卫将军府上找我,我要查账。”   “是。”仆从恭敬点头。   沈凌这才点头坐了回去,他既然来了京城,就要有点声响,让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不然被这马车拉到三皇子府关起来都没人知道,总得让旁人有些顾忌,哪怕这顾忌只是微乎其微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尚贤见着沈凌到来倒是显得很开心,又见招福,更是拿出了极其丰厚的见面礼,沈凌拒绝了两次见尚贤坚持,也只得收下。   尚贤歉意的看着沈凌,“怀州的日子还得多谢你照顾,可我却给你留了一身麻烦走了,难为你还肯拿我当朋友。”   沈凌不好说自己根本就不想帮忙,所以直接躲到成县去了,只得摆摆手,“过去的事情不必多提,我如今有求于你,你也知道,我就想问一问,你可知三皇子到底有什么打算?我挣脱不开,总得心里有个谱不是?”   尚贤想了想,面上带着些挣扎,看向沈凌,“你要看好韩实,别让他被人带走了。”   “还有呢?”沈凌有些紧张,继续追问。   尚贤摇摇头,眉头紧皱,十分为难,“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三皇子可能要带韩实去见皇帝,韩实不能见皇帝!你要记着!皇帝心思深沉,宫中女眷双儿大都与楚辞有几分相似,韩实有楚辞血脉,却无楚辞智谋,又长得如此相像,他一定不能见皇帝!”   沈凌点点头,脸色也沉重了些,下意识的看向尚贤,卫敬是三皇子死忠,尚贤是他的夫人,他依靠卫将军府想要抵抗三皇子根本是不可能的,那么,他还能怎么办?   门外迈步走进来两个人,人未至声先到,“楚辞家的小子呢!快点让我看看!”两人进来,一前一后,一年长一青年,年长者声音慷锵有力,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青年则是温润儒雅,清俊秀丽。   沈凌见来人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见过卫小将军。”至于年长者,虽然与卫安有些相似,沈凌已经隐约猜测来人可能是卫元帅,但是却不能唐突称呼,万一有错就不好了。   “沈兄,叫我卫安就好。”卫安点点头,又对着尚贤道:“嫂子。”   “我是卫安卫敬的父亲,卫义。”   “见过卫元帅!”沈凌连忙躬身行了一大礼,被卫义扶了起来,“韩实呢?我听小安说他也来了,快点叫出来见见。”卫义四处张望,韩实是他好兄弟的儿子,他从未见过,如今既然来了京城,又到了他儿子的府上,他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卫家已经分府,卫元帅和卫安住在元帅府中,卫敬则带着夫郎住在将军府,沈凌来的也是将军府。尚贤已经让仆人去请,韩实刚刚抱着招福见了尚贤之后就下去休息了,这会儿应该没有走远。   很快韩实便抱着招福又走进来,刚刚仆人已经给他说了,韩实进来之后便对着最有气势最年长者行了一礼,被卫义连忙扶起,卫义死死的盯着韩实神情复杂,“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韩实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掩饰自己的紧张,其实他都已经不敢动弹了,沈凌发现韩实的不妥,连忙接了招福过去抱着。   “你真像你爹。”   “是阿父,阿父是双儿……”韩实低着头,忍不住道。他是阿父生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楚辞是他爹?   卫义僵硬了下,原本已经激动的要掉眼泪,也一下子憋了回去。   “楚辞虽然是双儿,但是他跟男儿一样一样的,甚至比男儿都厉害,他就是你爹!”卫义一直不太愿意接受楚辞是双儿的事实,故而也不喜欢韩实这么说。   “跟男儿一样怎么还能比男儿厉害?”韩实迷茫了。   卫义又被噎了一下,这傻不拉几打死也不转弯的性格,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沈凌见韩实紧张又老是说错话,让卫义根本接不出话来,连忙上前想要接话缓和一下气氛,卫义已经感慨道:“你也像你爹。”   卫义这次是指莫继,他就是因为莫继这种性格才不待见那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武人,更觉得他根本配不上机智多谋又博学多才的楚辞的,可是与卫义的观念正好相反,楚辞就是被莫继这种傻不拉几的性格所吸引的,用楚辞的话说,这天下聪明人太多了,他就喜欢笨的对他一心一意的。   卫义一直想反驳楚辞的这个观点,可是楚辞比他聪明,所以常常能把他绕晕,让他懵逼的自己回营帐,一直到最后,卫义也没能达成自己拆散两人的目的。   卫义叹了口气,十分痛心的看着韩实,“你怎么能生成这样呢?长了楚辞的脸却遗传了莫继的脑子,你反过来长多好啊!保证现在一点麻烦都没有。”   病的快死的那个老头子是绝对不会对莫继的脸有什么怀念和想法的,即使是那张脸下有着楚辞的内在美。   跟那老小子斗了那么多年,卫义可谓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了,可能在某些地方他比皇帝都了解他自己。那老小子喜欢楚辞不假,但是他是先喜欢了楚辞的外表再喜欢了楚辞的聪明,这种喜欢放在莫继的那张脸上就不成了,莫继实在长的太平凡。   当然这也不是说楚辞长的有多好看,而是因为楚辞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他能立在千军万马之中,却成为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存在,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儒雅,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气势是旁人学不来的。   韩实懵懂的看着卫义,卫义一脸失落,他不得不在心里暗道,楚辞的儿子,确实是只有脸像楚辞,楚辞的凌厉气势,韩实是一点都没有。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韩实,这是你阿父私下念叨的,莫继是入赘嫁给楚辞,所以,你姓楚,既然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也该把名字改一改,不如,楚怀瑾如何?想来,楚兄也会满意这个名字。”   韩实看向沈凌,目光中带着询问。   沈凌连忙点头,韩实才回头点头同意,卫义见韩实事事都听沈凌的,顿时回头瞪了沈凌一眼,才又道:“我让人去给你把户籍改了,楚家已经无人,你也该传承楚家一脉,听说……你跟楚辞一样,招婿了?”   卫义看向沈凌,目光里带着满意的笑,沈凌僵硬了一下,入赘怎么了?他沈族的里正族老都说不出阻止的话来,要你一个外姓人管?!   韩实默默点头,他也算是……招婿了吧!不过,沈凌只是为了子嗣后代不被沈父连累,才入赘的。   卫义道:“干得好!那你这儿子,也得姓楚了,哈哈!想不到楚辞故去那么多年,却连孙子都有了,天不绝楚家啊!”至于莫继和沈凌的传承,则被卫义直接无视,楚辞的事情在卫义眼里才是最大的。   沈凌看了这么久,心里也大致摸出卫义对韩实的态度,而且卫义是三皇子的岳父,至少能护住他们吧?沈凌连忙抱着招福上前,“卫元帅,我跟韩实……不,怀瑾,我跟怀瑾也算是楚辞后人,只是,我们却对楚辞身世来历,一生过往知之甚少,实在是愧对长辈,不知卫元帅可否,抽一点时间,跟我们说说楚辞的事情。”   “想听?”卫义看沈凌的目光越发的和善,知道尊敬长辈,这是不错的,“好啊!只是事情比较多,也比较长……”   “不如!我跟怀瑾打扰元帅一段时间,不知,可否?”沈凌赶紧道。   卫义想了想,面上带着笑,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连态度都有些暧昧了起来,又突然拍板,“好!就住到我元帅府上,在这将军府有什么意思,指望这两个小子什么,帮不了你。”   尚贤默默的低头,自家公公,不能怼上,只能默认。   沈凌连忙赔笑,不好接话,无论如何,先住到卫元帅府上再说。   元帅府上,沈凌和韩实被安排在了一处清雅别致的小院里,卫义还回书房专门拿了一块砚台送给招福做见面礼,还殷切的祝福招福,“这砚台是你祖父当年所用,如今赠给你,愿你能学你祖父,做一个博学多才,机智聪慧的人。”   招福只是咿呀的叫着,似乎听懂又似乎没有听懂,沈凌一点也不想招福像楚辞,自古慧极必伤,楚辞就是典型的例子,但是他还要依靠卫义,此刻也只能干笑。   韩实已经快手快脚的在收拾屋子,十分贤惠勤快,卫义见着韩实如此,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显得十分不满。   沈凌趁机试探,“卫元帅,其实,我跟夫郎来京城并非自愿,而是被钦差大人绑回来的,听说三皇子需要我夫郎的帮忙,您也看见了,我夫郎他实在不是能出门做大事的料子……若是让我去,我必然二话不说,抛头颅洒热血绝不含糊,只是我夫郎,若他有楚辞一分机智我也不至于阻拦,只是实在是不妥当啊!”   沈凌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着既坦诚又可怜。   卫义转头看了沈凌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不该他去做的事情,即使是皇帝在此也别想动我的客人,但是该他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拦着。”   什么是韩实该做的?沈凌想了想,按照这个世道的规则,一个双儿,又不聪明,只是贤惠勤快老实的,最该做的事情便是相夫教子,即使是卫义,大约……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沈凌只能往好处想了。   卫义已经眯起眼睛,不满的瞪着韩实,居然还在收拾屋子,楚辞从来都不收拾屋子!都是下人收拾的!这个样子怎么指望他给楚辞报仇?!子报父仇这种事情难道还指望旁人帮忙?!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夫人封号定下,按照年纪,她算是皇室的第五个女儿,被封为清和公主,皇帝重病,三皇子纯孝,为了宽慰皇上,也为了表达自己友爱兄弟姐妹的情谊,三皇子特下令清和公主的婚事大办。   虽然全京城皆知道清和公主出身风尘,但是三皇子愿意捧着,谁敢不给三分颜面呢?清和公主的婚事,注定会车马云集,热闹非凡。   转眼之间,时间也便到了婚事跟前,沈凌这几日一直小心守着韩实,但是穆宏远婚事当前,他也得带着韩实去喝杯喜酒了。   卫义拦着沈凌,“你要带他出门?你可知这京城有多少人见过楚辞容貌?你想清楚了?”   沈凌心头一凌,他只想着时时刻刻守着韩实,却忘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卫义见过楚辞,难道军中其他年长的将领就没见过吗?只怕文武百官、官宦贵族见过楚辞的不知凡几,他不能带韩实去。   沈凌皱眉,可他又不能不去,至少身边的几个侍卫就不答应,沈凌看了眼三皇子派来名曰‘保护’他的几个人,只得转向尚贤,“你帮我照看一下韩实,千万,千万别让他出府。”沈凌郑重嘱咐。   尚贤惊讶的看着沈凌,神色有些慌张,“不行啊!我看不住的,三皇子要来带人的话,以我的身份怎么拦的住?”   “三皇子今日也得出席。”卫义接了一句。   沈凌闻言才放松了些,嘱咐韩实,“在家里等我回来,谁来找你都不要跟他走,我很快回来。”   韩实重重的点头,这些日子沈凌虽然不说,但他看得出来沈凌其实很紧张,包括卫家人,也似乎都在紧张,至于为什么,沈凌不肯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从头到尾,他都是被沈凌护的好好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凌又想了想,转向卫义,“麻烦元帅府上的人照料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楚辞的孩子出事,若是他出事,我拿命还给你。”卫义说的掷地有声,沈凌才勉强将担忧放下,卫义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命说笑。   等沈凌离开,尚贤便看着韩实紧张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韩实点点头,想了想,又觉得要表示了一下感谢,道:“谢谢你。”   尚贤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韩实会这么说,微微苦笑着摇摇头,“算我欠沈凌的吧!我跟夫君,都欠他良多。”   韩实有些不解,但是却没有问,他等沈凌回来问沈凌就好了,尚贤带着韩实去了他平日在元帅府居住的小院,将仆人都打发出去,才对着韩实道:“咱们先在这里躲一下,即使是有人来找你,一时间也不会找到我夫君的院子里来,也能抗一段时间。”   韩实点点头,有些紧张,尚贤见了,轻笑了下,“没事的,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说不定咱们喝喝茶,聊聊天,休息一会儿,沈凌就回来了。”   韩实哦了一声,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不会品茶,但是旁人都是这么喝茶的,他跟着学就好。   没过多久,卫安便迈步走进来,尚贤疑惑的看了卫安一眼,“二弟,没去喝喜酒?”   清和公主大婚,朝中数得出名号的人都去了,皇子皇孙更不例外,卫安作为快要嫁入皇家的将军,无论从哪个角度,此刻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卫安摇摇头,“我不胜酒力,所以来找你喝茶,楚兄也在?好巧。”卫安微笑,这个楚兄自然是指韩实,韩实已经改了户籍,叫做楚怀瑾,卫安叫他楚兄,也是理所当然。   韩实笑了下,他在卫元帅府住了好几日了,也很喜欢这个双儿将军,见他打招呼,便笑着答应,“卫将军,你好啊!”   卫安走过去坐下,“楚兄,在这里住的还好吗?”   “很好。”韩实连忙点头,又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喝完喜酒我们就能回家了?”韩实有些想回家了,而且,在卫府,沈凌一直很紧张,他想着,等回了自己家大约就好了。   卫安微笑,却许久没有说话,韩实有些疑惑,“喝完了喜酒还不能回家吗?”不是说他们来京城就是为了喝喜酒的吗?   卫安道:“家?家都要没了,回哪个家?”   韩实有些懵,他的家为什么要没了?卫安似乎看出韩实疑惑,“你可知沈凌投靠了三皇子?”   韩实愣愣的点头,这件事沈凌没有瞒过他,他还是知道的。尚贤见此,想到沈凌嘱托,阻拦道:“二弟,他不懂这个的,你不必跟他讲。”   卫安看向尚贤,“正因为他不懂,才要告诉他,难道让他一辈子这么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吗?沈凌在做什么,他不清楚,沈凌有没有危险,他不清楚,沈凌在外面拼死搏杀,他还是什么都不清楚,这样,还配做沈凌的夫人吗?”   韩实浑身一僵,愣在原地。尚贤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太在意,“二弟,不是所有双儿都要跟你一样的。”   卫安不但是三皇子未过门的夫郎,还是三皇子最得力的下属,最忠心的心腹,这种可不是一般双儿能做到的。   卫安看向韩实,“你不想知道吗?你可知道,沈凌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你不想帮他吗?”   尚贤听出点意思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站起身道:“二弟,今日就不聊了吧!招福该睡觉了,韩实要去哄他,请回,有空我们再聊。”   卫安看向尚贤,温声道:“嫂子,沈凌对你对大哥有恩,我知道,但是你如此,真的是在帮沈凌吗?这样下去,你我,卫家,沈家,包括楚兄,甚至招福,都无人可以幸免。”   韩实惊恐的转向卫安,尚贤皱起眉头,“得了,回吧!”   卫安点点头,没有强留,只是脚步慢了些,韩实连忙伸手拉住,瞪大的眼睛满是慌乱。   “我不懂……”韩实茫然的道。   卫安回头,他就知道韩实在听到沈凌处在危险之中,招福也可能会有危险,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尚贤拉开韩实的胳膊,“他吓唬你,哪有那么严重。”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想知道。”韩实看向尚贤,问道。   尚贤卡了一下,他自己还没搞清楚,要怎么跟韩实解释,再说了?沈凌就没打算让韩实知道,他怎么能解释。   卫安道:“楚兄,沈凌已经是三皇子一脉,若三皇子不能登基,反而登基的人是太子,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可是太子不是已经被圈禁了吗?”韩实已经问道,这些日子,他无意中总是能听到仆人们讨论外面的消息,所以也知道太子被圈禁的事情。   “所以太子不会登基,得了得了,韩实,我们回去,不要聊了。”尚贤拉着韩实往屋子走,卫安无奈的走过去抬手点住尚贤的穴位,让他昏睡过去,自己伸手扶住。   卫安扬声叫人,外面立刻走进来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看着倒有些男女莫辨,很像是个双儿的模样,卫安道:“把我嫂子扶进去休息。”   “是。”亲兵拱手行了一礼,抱着尚贤进了房间。   见韩实惊讶的模样,卫安解释了一句,“我的亲兵都是双儿。”   韩实这才点头,松了口气,他刚刚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双儿,他要不要阻拦他碰尚贤呢。   “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希望我嫂子日后不要怪罪我。”卫安低头叹了口气,道。   韩实点点头,坐回座位,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府中会有穿着铠甲的士兵,而且还在卫敬的院子外,卫安叫一声就能进来。   卫安道:“楚兄,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卫安坐在韩实对面,语调平稳的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告诉韩实,三皇子手里没有遗诏更无玉玺,若是皇帝身体撑不住,此刻被圈禁的太子才是正统,到时候他们所有人就都危险了,即使强权扶三皇子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容易引起天下动荡。   韩实低着头认真的听着,等到卫安说清楚,他才问道:“为什么要我帮忙,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不!你做得了。”卫安道,“你长的,十分像是楚辞,只要你愿意扮作楚辞的模样,进入皇帝寝宫,就能想办法让皇上支开宫人只留你一人,皇上瘫痪在床,你便可以随便在宫中搜查,楚兄,我们要你把玉玺找出来。”   “可是,我不行的……我……我害怕……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让皇上把宫人都支开,三皇子也做不到吧!我怎么可能呢?”韩实茫然惊慌的摇头。   “你可以的,你是楚辞的儿子,这天下只有你一人可以让皇上卸下所有防备,你放心,我必然会全力护着你,若真的有危险,我必然挡在你前面,保你安全。”   “我……”韩实还是犹豫不决,目光看着怀里的招福,咬着下唇。   卫安道:“你可知沈凌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韩实疑惑的抬头。   “让你入宫寻找玉玺是三皇子的计划,沈凌救过三皇子,所以我们必然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即使是牺牲性命,也要让你毫发无损的出宫,可是沈凌不信我们,也不相信你可以做到,他为了保护你,正在跟三皇子作对。”   韩实瞪大眼睛。   “傅老死在沈凌送出的证据上,太子一脉恨沈凌入骨,若沈凌再得罪三皇子,沈凌将再无立足之地。”   韩实紧紧握着拳头,急促的呼吸着,卫安说的如此明白,他自然都懂了,指甲几欲嵌进肉里,韩实也毫无所觉,“我……我知道你们是想利用我。”韩实突然道。   卫安有些愣,他没想过韩实会说这样的话。   “我……我愿意进宫。”   卫安看着韩实,一言不发。   “我想保护沈凌。”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有人伤害沈凌,哪怕让他做他可能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为了沈凌,他也可以努力试试看的。   卫安缓缓扬起一丝微笑,目光里透着坚决,“你放心,若有人要动你,必先踏过我的尸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尚贤醒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人了,韩实跟招福都不在,“来人!来人!!”尚贤揉了揉太阳穴大声喊道。   院子里根本没有人答话,尚贤只得自己起身去寻人。   尚贤走到外面抓住一个迎面过来的仆人,道:“楚公子呢?人去哪里了?”   仆人一惊,尚贤脸色十分难看,又突然抓住他,他自然吓了一跳,听到尚贤问话,便连忙回答道:“见过夫人,楚公子跟着二公子一起出门了。”   尚贤松开仆人,摆手让他离开,脸色更加难看了。   卫敬曾经私下告诉过他,沈凌极有可能便是救他性命的那个所谓的神仙,他派人私下暗查过,沈凌曾经也得过重病,且那种病症放在京城这种地方都是无人能治的,乡下的大夫更是不可能,治疗沈凌的大夫自己都坦言只不过是用药拖着沈凌的病情而已,但是沈凌却突然好了,这是其一。   再者,他被仙人救治,伤兵营被救治,两次下来每次都有沈凌在一旁的影子,虽然沈凌完美的留下了不在场证明,可正是太过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才更加让人怀疑。   最后,也是卫敬怀疑沈凌的开始,沈凌自称自己的医术是被山中隐士教导,山中隐士,换种说法不就是山中的仙人吗?沈凌一介布衣能有如今的才华医术,岂是一般隐士能教导出来的?   虽然卫敬最终都没有证据,也不敢再查下去怕被人知道,但是卫敬心里已经有了怀疑,觉得沈凌就是救他的那个人,至少也跟那个人有关系。卫敬知道沈凌肯定是不愿意旁人知道这些的,所以连自己的父亲兄弟都没有说过,只是跟尚贤提起。   也正是因为此,尚贤才决意要护着韩实,沈凌对他有恩,更对他夫君有救命之恩,他夫君碍于身份不能明着帮忙,那么就让他来就好,即使是跟三皇子对着干,难道三皇子还能跟他一个后宅的双儿计较不成?   他只是没想到,卫安竟然会如此维护三皇子,明知道他将韩实带回自己小院就是在维护他,可卫安还是来了他的小院,不惜打晕他也要偏帮三皇子。   尚贤去了马棚,牵了快马骑上便出府朝着公主府而去,此刻公主府热闹非凡,三皇子,朝中大臣,甚至各地王侯贵族,都聚集在此处,共同庆贺清和公主大婚。   许是许久没有骑马,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尚贤在马上颠簸了一会儿便觉得难受,但是为了早些通知到沈凌,他也只能强行忍耐,等到了公主府门前,尚贤下马的时候几乎是一个踉跄。   迎客的仆人见状便连忙上去搀扶,“这位公子,您小心脚下。”   尚贤一身华贵的衣衫,仆人也就把他当做了来晚了的客人,尚贤脸色苍白,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腹部似乎坠痛难受,尚贤抓住身边仆人的衣服,道:“去叫沈凌,他是你家驸马爷的好友,还有……还有卫敬将军,我是他夫人,帮我叫个大夫,我……难受……”   “公子,公子您还好吧!”仆人惊慌的看着尚贤额头上的汗珠,有人已经跑了进去。   沈凌正和卫敬坐在一起,而卫元帅则与三皇子坐在一起,仆人朝着卫敬冲了过来,凑近低声道:“卫将军,门口有一位公子,自称是您的夫人,还要寻沈公子,他好像病了,一头的冷汗。”   卫敬和沈凌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冲去,三皇子看了一眼沈凌的方向,也跟着站起身来。   有另外的仆人已经叫了府中的大夫来诊治,沈凌两人赶到的时候,大夫也正巧赶到,见着几乎撑不住身体,要瘫软在地的尚贤,便立刻上前诊脉。   卫敬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怎么了?哪里难受?”卫敬整个人撑住尚贤,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在怀里,自己则半蹲着。   “韩实呢?你怎么来了?他去哪里了?”沈凌凑近连忙问道。   尚贤咬了咬牙,忍着身体上的痛楚,看向沈凌道:“韩实被卫安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卫安把我打晕了。”   沈凌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着尚贤,大夫已经道:“这位公子,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怎么还敢骑快马?这般颠簸,腹中胎儿可受不了的。”   尚贤跟卫敬都是一惊,他们成亲也一年左右,只是双儿难以受孕,他们倒也没怎么着急,尚贤也没怎么想着自己会怀孕,他竟然怀孕了!   “大夫!”卫敬紧张的道。   “放心放心,只是动了胎气,我开两副药,喝一喝就没事了,切记一定要静养,不可再急火攻心,更不可再骑马颠簸。”大夫嘱咐道。   沈凌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卫敬,“给他服下去。”   “对症吗?”卫敬下意识的道。   “没事。”灵泉制作的药物,任何病症都可以治疗。   卫敬似乎也想到什么,连忙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喂给尚贤。   尚贤服下之后,顿觉好受了许多,也便向沈凌道谢,沈凌点点头,算作感激尚贤尽了力,毕竟尚贤刚刚也说了,是卫安打晕了他才带走的韩实,他要去找三皇子问清楚,韩实被卫安带去了哪里,是不是……进了宫。   三皇子已经走到门口,卫义也跟在他的身边,见着沈凌,似乎已经肯定沈凌知道,也不做无辜的神色,只是看着沈凌,等沈凌开口。   “带我去见韩实,你要做什么,至少让我跟韩实一块儿,萧三,我救过你的命!”   沈凌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下来,试图说服萧三,或者激起他的一丝愧疚之情。   萧三略略低头,“你不能去,我也不能去。”   “萧三!”沈凌上前一步,一把他常年佩戴的匕首已经出鞘,抵在萧三脖颈处的血管上,满脸杀意,萧三吃了一惊,他竟不知沈凌有武功在身。   仆人等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就要跑,被卫敬用佩玉串珠等物点中穴位,一个个晕了过去。   公主府内热闹非凡,众人都等着行完大礼闹洞房,府门口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   卫义道:“沈凌啊!你放心,韩实不会有事的,老二定会好好的保护他,你快放开三皇子,你这样是在害你自己。”   沈凌看向卫义,“你也知道?好,真是楚辞的好兄弟,竟然亲手送楚辞唯一的子嗣步入险地。”   卫义闻言冷着脸道:“正因为是楚辞的好兄弟,我才要让韩实亲自动手!只有他才是最有资格替楚辞报仇的人,皇帝与他有杀父之仇,他难道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糊涂一辈子吗?沈凌,你故意隐瞒他,控制他,把他当做你自己的所有物,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他是楚辞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是稚鹰,当翱翔天际,不坠父辈名声,你却把他当女人在哄!”   卫义言辞激烈,情绪激动,似乎已经把这番话憋很久了。   沈凌冷笑了下,没有多说,韩实本性如此,是谁的儿子又如何?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为何韩实就非得跟楚辞一样?   但是沈凌也知道,此刻不是跟卫义吵架的时候,而且,他也不可能说服的了卫义,卫义对韩实有极大的期望,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继承楚辞衣钵的楚辞之子,而不是现在的这个韩实。   “爹!”卫敬看着面前的三人,语气中带着悲哀,“尚贤怀孕了,他动了胎气。”是他二弟把尚贤打晕的,是他二弟害的尚贤骑着快马奔驰,才动了胎气,即使是二弟不知道尚贤怀孕,难道此刻爹就不能问候一句,有那么一丝歉意吗?   卫义转头,皱起眉头,“把你夫郎先抱进公主府,我去找人给他准备间房间,让他休息。”   卫敬这才松了口气,抱起尚贤,看了沈凌一眼,“我等下出来找你。”   “跟我一起?”沈凌不可置信的挑挑眉,手中的匕首不放。   “是,我跟你去救韩实。”卫敬道,救命之恩他虽然不能说,但不会忘。   尚贤抓住卫敬衣服的力道瞬间一紧,担忧的看了下三皇子,怕三皇子怪罪,但三皇子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即使是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他也能淡漠如初。   卫义已经转身进了公主府,连三皇子被抵着脖子都顾不得了,他听得出卫敬的语气,这是在怨他了,他不能让卫敬对他有怨气,想来沈凌总不至于真的动手。   沈凌看向萧三,“三皇子,我的主子啊!算我求你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韩实是个什么性格,他不行的,就算看在我救过你的份儿上,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如何?”   萧三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悲哀,却一闪而过,沈凌看不真切,“你求我?”   “对,我求你。”沈凌点头,匕首却拿的稳稳的。   “沈凌,你要我如何?放过韩实,放过你,也放过小安,放过太子,放过所有人如何?!然后等太子继位,我们一起去死,如何?”   沈凌不说话了,他懂萧三的意思,可是,他不是萧三,他是沈凌,他只在意他所在意的人就好,太多人,太多的责任,他担负不起,也不想考虑。   “你们只会怪我,为何不想想,小安此刻就安全了吗?小安告诉我,如果韩实出事,他就死在韩实前面,韩实是你夫郎,小安也是我夫郎啊……”萧三语气十分轻,仿佛呢喃一般,若非沈凌距离近,根本就听不到萧三说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沈凌!”一身红衣的穆宏远踉跄着跑出来,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块公主的令牌,见着沈凌抵着三皇子的脖子,只是惊讶了下,也并没有说什么。   “沈凌,刚刚卫敬将军告诉我韩实可能被抓进宫了,他说你在门口,我就赶紧拿了公主的令牌过来了,我这块牌子可以进宫。”穆宏远将令牌给沈凌看了一眼。   清和公主好歹名义上是帝女,她的随身令牌自然可以进宫,沈凌逼迫萧三,一则是想搞清楚韩实去哪里了,他们有什么计划,二则便是要萧三带他进宫了,其实他也有八成肯定,韩实在宫中。   “清和竟然给你令牌?”萧三皱起眉头,语气已经平淡下来,仿佛刚刚的情绪外露,只是沈凌恍惚中的幻想,又或者,刚刚所谓的情绪外露,只是萧三劝服沈凌的法子罢了。   沈凌无暇考虑,也不想考虑,有些人已经习惯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穆宏远见萧三问,梗着脖子回答,“若公主真的是公主我自然要不过来,人都是怕事的,可是你别忘了,这个公主是你一手扶持出来的,你捏着的把柄,我穆家也有。”   所以,只要他威胁情儿说不给令牌就把她身份宣扬的到处都知道,情儿自然会就范,把令牌乖乖给他。   萧三愣了愣,笑了,穆家跟清和公主同气连枝,若公主倒台穆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穆宏远这个人经历了一场大变竟然还和以前一样,依旧是个单纯坦荡的傻瓜。   “宏远,我们走。”沈凌收回匕首,拉着穆宏远就要跑。   萧三抬手阻拦,“不许去!你要是去,宫中侍卫便会知道寝宫出事,小安会有危险!”   沈凌顿住脚步,小安会有危险这句话直接在他脑海里转换成了韩实会有危险。   沈凌死死的瞪着萧三,一言不发。   萧三叹了口气,沈凌手中已经有了令牌,他拦不住他进宫了,萧三只得道:“我带你去,就当做你是民间神医,我在酒席上见到了你,我带你去给父皇看病。穆宏远不能去,为防怀疑,他得回去洞房。”   沈凌回头看了穆宏远一眼,抬手,“令牌借我一用。”   穆宏远连忙将令牌递给沈凌,卫敬已经跑了过来,不知道他跟卫义说了什么,卫义竟没有跟来。   “走吧!”沈凌看向萧三,萧三点点头。   卫敬愣了下,不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连忙跟上。   宫中,卫安以进献的名义带了韩实进宫,皇上见到穿着黑衣,面容像极了楚辞的韩实,整个人嗯嗯啊啊的十分激动,宫人刚想转述皇上的意思,韩实便抬头道:“我不是楚辞,我叫做韩实。”   他听懂皇帝的话了,他以前曾经照顾过韩父,伺候过他终老,临死前,韩父也是这么嗯嗯啊啊的说不清楚话的,那段时间他听得多了,也就明白了,如今,他也能听懂皇上的意思。   卫安惊讶的看着韩实,寝宫内的宫人和皇上也愣了,寝宫中除了自幼跟在皇上身边,长达几十年那位公公之外,旁人都极难分辨皇上口齿不清的话语,韩实竟然能听懂。   皇上朝着韩实抬手,嗯嗯了几句,韩实有些慌的看了卫安一眼,又回过头去,深呼吸两下,暗暗的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为了沈凌和招福,他一定可以的。   韩实朝着皇上走过去,按照卫安教导他的礼节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又说了两句,旁边一直守着的老公公便对卫安道:“三皇子妃有心了,先退下吧!”   卫安顿了顿,也就行礼退下,准备守在门口。   寝宫之中一时间只剩下韩实和皇上,再加上一些完全陌生的宫人,韩实目光里带了些慌乱,可是他要稳住,卫安告诉他一定要稳住按照计划一点点的来的。   皇上嘟囔了了几句,韩实听懂之后便回答,“我……我家是怀州的,我……我家里人来京城做生意……就遇到了卫将军,他说我长得像皇上的故人,就带我来了。”   “三皇子妃有孝心呢!”旁边一直站着的公公谄笑着对着皇上道。   皇上嗯嗯两下,颤抖着手就要按在韩实脸上,韩实以为皇上要把手换个位置放,便扶了一把他的胳膊,放在被褥上,还顺手整了整被褥。   皇上看起来跟他干爹当年差不多,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严酷,反而对韩实和颜悦色的,韩实也就觉得好许多,找回了当年伺候韩父的感觉,动作也越发熟练。可是旁边的宫人,韩实还是觉得十分可怕,特别是站在他旁边咫尺之遥,笑眯眯看着他的老公公。   “皇上,该喝药了。”老公公端了药过来,韩实已经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他以前就是伺候韩父喝药的,家务活和伺候人的事情,他特别熟悉。   老公公动作顿了下,目露一丝精光打量韩实,韩实下意识的身一抖,但老公公还是把药碗递给韩实,韩实低着头接过,也不敢跟他对视,便回头看向皇上,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给皇帝喂药,喂药这种事情他当年伺候过韩父,还伺候过病了许久的沈二,也特别熟悉。   都是让他做他会做的事情,韩实略略放了点心。   看出韩实动作熟练,老公公的目光也并没有那么的咄咄逼人,只是依旧笑着看着韩实,不发一言。   韩实喂了药,想起卫安嘱咐他的事情,道:“皇上要休息吗?”卫安说了,他只要在皇上休息的时候,能留在寝殿就可以了,皇上心慕楚辞,也从未见过与楚辞如此相像的人,即使是休息,也有九成可能舍不得韩实离开身边。   只要韩实找到玉玺,给藏在衣服里的遗诏盖章,卫安便负责带他离开皇宫。至于后续,则是三皇子承担,告知皇帝韩实已经嫁做人夫,不能入宫,是卫安搞错了,韩实离宫之后,也便跟着夫君不知所踪,再也无从寻觅,即使是皇帝要怪罪,也是三皇子和卫安的责任。   总而言之,韩实要做的事情就是,留在寝宫,找到玉玺,给遗诏盖章,然后想办法跟着卫安离开宫门。   说起来简单,可是每一步都极其凶险,皇帝寝宫有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与宫人,韩实若得了皇帝的青眼又要如何躲开众人耳目离宫,每一步都困难重重,易生变故。   “恩恩额嗯额……”   韩实又忐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公公,缩了缩头,忍不住靠近皇帝一些,他觉得皇帝跟他干爹去世前的情况差不多,让他觉得亲切一些。“好,那皇上要说什么?”韩实愣愣的问道,皇帝要跟他说话,他只能陪着聊天了。   “呃呃呃嗯额额……”   “我听说戏文,戏文里有说楚辞,说他很厉害,一介书生投军,却能指挥千军万马,每次听戏都有好多人,站都站不下,很多人都喜欢听这一段戏文呢!”   韩实说着,又忐忑的看了眼一直打量他的老公公,他没有说错话吧?   老公公对着他笑笑,皇上似乎更加高兴,“恩恩恩额额……”   韩实继续看了眼老公公,又回头看向皇帝,“我也喜欢楚辞,他很厉害。”   皇帝终于发现他忠心耿耿的仆从碍事,惹得韩实十分紧张,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话。   他虽然瘫了,但看人的眼力还在,好歹也是玩了一辈子心眼的皇帝,他看得出韩实只是一般的老百姓,而且是比较憨厚的那种,再加上寝宫并非想进便能进,像韩实这样不知来历的首先要检查内力,再检查身上可带了铁器,过了这两关才能进寝宫,他自然也对韩实有些放心,便对着老公公嗯嗯了一通。   “皇上,让奴才守着吧!奴才……”   “呃呃呃……”   “是。”老公公有些无奈,摆手带着宫人离开,去殿外守着。   皇上又对着韩实嗯嗯了句话,韩实低着头,道:“也,也没有很怕公公,只是……只是没有进过宫……”   “呃呃呃嗯?”   “不怕皇上的,皇上特别像我干爹,我干爹之前也是如此,我伺候了他很久。”   “额额嗯额。”   “是,我就是伺候干爹才会伺候人喂药的,我是双儿,伺候人本来也是我的活儿。”   皇上眼角带笑,显然很满意韩实的回答。一个会伺候人的双儿自然不该会那些男儿的本领,是与女人无疑的。   “皇上,你休息吧!”韩实干巴巴的道,皇上睡觉了他就可以开始找玉玺了。   皇上又抬手试图抚摸韩实的脸,韩实愣了愣,伸手接住皇上的胳膊,道:“皇上要拿什么东西吗?我帮你拿。”   皇上瘫在床上太久,早已经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皇上有些恼羞成怒的狠狠嗯嗯了一声,原本想要开口给韩实个名分的话也吞了回去,他这样的身体,如何能临幸。   韩实茫然的看着皇上发火,他听懂皇上的话了,皇上在说,他不要拿东西!可是不拿东西就不拿,干嘛突然发火呢?韩实低着头,病久了的人真的都一样啊,沈二当初是这样,皇上也是这样,还好他知道对待发火的病人不要跟他硬着来,低头不说话只做事就好,韩实连忙低下头。   发了一通火,皇帝也没那个心气儿了,伸手抓住韩实的胳膊嘱咐了他守着便闭眼小憩。 第一百五十六章   韩实没敢动,等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抬手在皇帝眼前晃了晃,皇帝没有理会他,韩实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准备寻找玉玺,韩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玉玺根本就没有放在明面上,按照卫安的说法,一般皇宫的密室都在书柜后面或者是某个灯台摆件为机关,再不然便是床板之类的。   韩实摸索了一遍殿内的摆件,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不知道机关是要拧动的,每个只是戳了戳,看着更像是好奇所以才去触碰,皇帝已经睁开眼看向韩实,韩实虽然脚步很轻,可是殿内的摆件被他碰动了好几次,他又没睡着,所以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从未见过如此愚笨的杀手或者盗贼,也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以为韩实在好奇的摸索这些他从未见过的宝贝。   韩实终于戳开一副挂在墙壁上正对着床铺的画卷,画卷散开,显露出上面一个和韩实此刻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韩实愣愣的凑过去看,真的很像他啊!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韩实看呆了,他知道,这应该就是楚辞的画像,也就是他的阿父。   韩实愣愣的抬手碰了碰画像上的人,一时间眼眶竟有些发酸,忍不住掉下泪来,虽然从未见过阿父,对阿父也没有什么印象,面前也只是一幅画,但这是他最接近阿父的时候了。   “恩恩恩额……”   韩实猛地惊恐的回头,看向床铺上的皇帝,见皇帝没有问罪的意思,才缓过劲来,皇上大约是没有发现他在找玉玺吧!韩实才回答皇帝的话,“我……我难过……所以才哭。”   “恩恩恩额……”   为什么难过?韩实有些呆了,卫安说不能告诉皇上他的身份,他当然不能说他是因为见着阿父的画像才哭了,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只得摇头,“我也……也不知道,就是……就是难过。”   皇帝却微微一颤,韩实穿着和楚辞一样的衣衫,站在楚辞的画像前,仿佛是一模一样的人,韩实又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着了楚辞的画像难过,皇帝看韩实的年纪,大约也跟楚辞离世的年限差不多,一个诡异的念头竟出现在皇帝脑海中。   面前的人,是楚辞的转世吗?   “呃呃嗯额……”皇帝紧紧的攥住手下的被褥,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实。   韩实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他生辰,但是卫安也没有嘱咐他不能说出生辰,他也就回答了皇帝,皇帝的表情更加震惊了,神情似悲还喜,忍不住抬手想要够韩实,韩实连忙走过去扶着皇帝的胳膊,皇帝反倒自己往后躲了躲,惊恐的看着韩实,莫继是他杀的,楚辞的死原则上也是有他的缘故,他爱慕楚辞不假,但是若是楚辞此刻真的站在他面前,皇帝第一个反应还是恐惧,怕楚辞是来报仇的。   “皇上,你不要一直抬胳膊,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韩实干脆将皇帝的胳膊塞进被褥里,认真的道。   “恩恩恩额……”   “我?我不是楚辞……我也不像楚辞吧!旁人都说我像莫继。”韩实愣愣的道,沈凌总说他像爹的。这一点,卫安也没有嘱咐过韩实不能说。   莫继……皇帝遍体生寒,死死的盯着韩实的双眼,那有些茫然无措仿佛空无一物的神态,与莫继何等相似!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披上楚辞的皮囊,来找他报仇的吗!   “恩恩额恩……”   “皇上你要叫人?不可以的,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宫人离开,不能叫回来!”韩实连忙摇头,他还没有找到玉玺,怎么可以把人召回?韩实想了想,给皇帝露出一个笑脸,卫安说让他不要害怕,对着皇上笑就好,皇帝肯定会听他的。   既然卫安都那么说了,他就笑就好了,韩实笑了下之后,“皇上,你休息吧!”   这句话在皇帝耳中自动被转换成你去死吧!皇帝忍不住努力蠕动身体,另一只手在被子里就要按动机关,这寝宫中都是他忠心耿耿的侍卫仆从,只要他按下机关立刻就会有人来护驾,那些人是皇权最后的依仗,世代传承更替,只服从于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是皇权的最后一层保障。   即使他瘫了,口齿不清,即使朝堂已经被他的儿子把控八成,而他已老弱,这些人也依旧会忠心于他,维护皇室正统,直到下一任皇帝继位。   “皇上,你不要一直动。”韩实抬手按住皇帝的胳膊,将两条胳膊都从被子里拿出来,将皇帝扶着坐了起来,“你是要起来吗?我扶你。”   皇帝被扶了起来,两只手被放在被褥上,韩实快手的取了床铺上的枕头塞到皇帝背后,让他坐的更加舒服一些,才又露出一个笑脸,皇上比他干爹当年好伺候多了。   看着韩实的笑脸,皇帝整个人已经僵直。   “咦?”韩实看到掀开枕头后被褥下露出的一点木板,又想到卫安嘱咐,连忙掀开褥子,果然,下面是一个暗格,韩实打开暗格,取出里面的木盒,当着皇帝的面晃了晃,里面是有东西的。   皇帝死死的瞪着韩实,韩实一心沉浸在他好像找到玉玺的心思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打开木盒,果然露出里面的传国玉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下面还沾着印泥。   韩实笑了下,连忙从衣服里取出伪造圣旨的锦绸,往卫安嘱咐的地方用力按压下去,完成。   韩实将玉玺放回木盒,塞回暗格,收起遗诏,才惊讶的看向皇上,愣住。   他……他好像惹祸了……皇上都看到了……卫安是让他偷拿……说不能被人发现的……   韩实傻眼了。   皇帝已经平静下来,比起鬼魂索命,他还是比较能接受他的三儿子算计玉玺的事情,“恩恩额恩?”   “我……我不是三皇子的人,我……”韩实几乎都要哭了。   “恩恩额恩……”   “啊?”韩实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傻乎乎的看着皇帝,刚刚皇上说什么,他说他可以承认这份遗诏,但是要他留在宫中。   皇帝心知肚明自己寿命将近,说实话,他曾经努力维持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平衡,为的就是在他有生之年依旧大权在握,但如今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他手中的权势也被架空,基本上只留下宫中忠于皇权的这群人,他捏着老三是否是正统的把柄,而老三则拼命架空他,原本他以为他为了保住权柄会一直这样下去,撑到最后,在他死之前谁也别想夺走他的权力!但是看着这个似乎很傻的韩实,他倒变了些想法。   一个能偷玉玺偷到当着他的面,看着就是个一根筋的笨蛋,又性情柔顺胆小的双儿,长的跟楚辞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若是能收在身边,伴他终老,死之后给他陪葬,也算是圆了他的一点愿望,比起这个,略略放松一些权柄又何妨呢?   老三也是蠢的,手里既然有这样的宝贝为何不早些送进宫来,他要什么他会不给?何必非要走这一步,让这个宝贝来偷玉玺呢?简直暴贱天物,拿他直接来换遗诏不是更好?更皆大欢喜?   韩实下意识的摇头,他不愿意。   “呃呃呃嗯额嗯嗯。”皇帝没有理会韩实的意思,只说韩实同意不同意不重要,他会跟老三商议,老三才是韩实的主子,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做自己的主。   他看出韩实并非为杀他而来,只是为了偷东西,若是老三想要派杀手也不会派这么个人过来,卫安一身武艺又能靠近他,不是更好的人选?   而且,老三也不会杀他,继位不正,逼宫自立,传出去,天下都可能会大乱,即使是老三手段狠辣速度够快,能下手杀了太子,也有足够多的各地王侯重臣等着借这个理由改朝换代,想接手一个安稳的朝廷,老三就不能妄动。   “启禀皇上,三皇子求见。”老公公推门进来,跪在外间道。   正找他呢,这便来了?皇上笑了笑,瘫痪的身体让他笑起来极其恐怖,却不自觉,韩实下意识的缩了缩,鹌鹑一般的站在一旁。   老公公领了命令让三皇子带了人进寝宫,沈凌在寝宫外便被搜了身,只搜出一块公主的令牌。沈凌解释了自己是驸马爷的好友,因为要进宫,便拿了这块令牌备用,才勉强得以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萧三下跪行礼道,沈凌也跟着行了礼,与卫敬一同跪在三皇子身后一步。   老公公已经自觉的站到皇帝床边,等着给皇帝传话,韩实看到沈凌,泪珠子滚啊滚的就要掉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凌,却不敢喊他,在皇帝眼里,韩实盯着的方向正是三皇子。   “呃呃呃嗯额嗯嗯。”   “是。”老公公愣了一下,但还是转达皇帝的意思,对着三皇子道:“皇上很喜欢这位公子,要把他留在宫中,三皇子孝心可嘉,可立为太子,诏书正在这位公子怀中,三皇子可以取走。”   皇帝这话的意思一则是表达了他要跟萧三做交易的意思,愿意用太子之位换韩实,二则便是警告萧三,你打的什么主意他都知道了,甚至都知道伪造的遗诏正在韩实怀里。   萧三愣了愣,余光瞟了眼沈凌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笑了,若是可以把韩实真的进献给老头子,他何至于出此下策?这不是不能嘛!稍稍利用一下可以,真的把韩实夺过来进献给老头子,换取太子的位子,沈凌能活吃了他,虽然他曾经在第一次见到韩实的时候确实是动过这个念头。   沈凌微微一动,卫敬已经伸手按住,目光示意下门口,外面站岗的大内侍卫几乎三步一岗,容不得半分妄动。 第一百五十七章   “父皇,儿臣这次来,一则是为了父皇身体康健,二则也正是为了此人而来,父皇,卫安他搞错了,此人已经嫁人,并非闺阁中的双儿,卫安也是一心孝顺,觉得此人像极了您的故人才会着急带他进宫,也没来得及细查,竟造成了误会,还请父皇勿怪,至于留在宫中,只怕不妥,既是已为人夫,若是强留,只怕有损父皇身后清名。”   皇上双眼微眯,既然老三不愿,还要当众点明,甚至都不愿含糊过去,那他就让老三看看,他到底敢不敢治他的罪。   “父皇,儿臣今日还带了一个人来,此人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乃是一等一的民间神医,或许能救父皇病痛。”   萧三赶在皇帝问罪前立刻道,虽然皇帝问罪他也不怕,难道还能怪罪他没查清韩实身份,就把一个已经嫁人的双儿送进宫中不成?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过于‘着急’才会弄错的啊!至于遗诏被发现,萧三心底微沉,这倒是个麻烦,没被抓个正着也就罢了,死不承认就是,抓个正着才是头疼,韩实果然还是不行。他也只能夸大沈凌的本事,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再大的罪过,难道还比得上老头子自己的命?   皇帝果然看向跪在后面的沈凌,目光中闪着些迫切,对着老公公说了一句,老公公立刻道:“当真如此?”   “正是,神医师承山中隐士,医术当世无人能及,父皇不如让神医诊脉试一试?”   “请神医上前来吧!”老公公接了命令,便错开一步,立刻有宫人拿了软垫,恭敬的放在床边,把皇帝的手放上去。   沈凌领命,朝着床铺过去,按在皇帝的脉象上,这是瘫痪?沈凌挑眉。   “神医可能治疗?”   “能!”沈凌肯定的点头,能不能的也只能说能了,反正,他也不准备放过这个皇帝,因为皇帝不会放过韩实的。   皇帝顿时激动起来,浑身都有些颤抖,嗯嗯啊啊的说了一通,老公公立刻道:“神医若能治好皇上,金银财宝,功名利禄,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凌挑眉微笑,“我不要金银珠宝,更不要功名利禄,皇上,我跟你要一个人,我要他。”沈凌看向韩实。   皇帝微微一顿,虽然老三没有同意,其实他也是没有打算放人的,大不了偷偷绑回来罢了,但是比起韩实,还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皇帝也就嘟囔了一句,老公公立刻道:“你若真能治疗好皇上,便可以把人带走。”   “好。”沈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老公公。“给皇上服下试试看。”   “皇上怎会随便吃你的丸药?!”   “公公既如此忠心,不如替皇上试试药?为防公公多心,我先服一颗。”沈凌倒出丸药,自己服下一颗,才看向老公公。   老公公僵立在原地,片刻,伸手抓过旁边一个宫人,笑道:“我这个干儿子近日肠胃不适,先给他吃吃看吧!”说着,就给对方塞了进去。   小公公呕了几次没有呕出来,却觉得身上轻便了许多,脸上的惊恐渐渐变为喜意,连忙跪下回话,“启禀皇上,奴才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   皇上这才看向瓷瓶,老公公立刻接了沈凌手中的瓷瓶,给皇帝服下一丸,沈凌见对方还要再拿,便阻止道:“药服多了不行,再说,这个虽然能调养身体,却不太对症,还是我回去再改改药方,重新配药的好。”   灵泉做成的药物,当然不能给对方多服用,真的治好了怎么办?   “人,我先带走了。”沈凌站起身,拉过韩实的手。   皇帝双眼一眯,带着冷意,却没有阻拦,只是让老公公叫了侍卫跟随,时刻守着沈凌。   “遗诏拿出来。”出了殿门,老公公对着韩实道。   “好啊!”沈凌伸手插进韩实怀里,取出锦绸,快速的递给萧三,笑看对方,萧三猛地拿到他求了快半辈子的东西,瞬间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印泥,下意识的手握紧,死死的攥着。   老公公瞬间仿佛被卡住脖子的公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东西到了三皇子手里,他能要的过来吗?这跟要三皇子自己的命有什么区别?   萧三拿了遗诏,瞬间精神百倍,耳聪目明,连脑子都比以往活泛了,笑道:“刚刚父皇可是说了,我孝心可嘉,可立为太子,怎么?公公觉得我进献的神医不妥,比不得卫安送上去的人,不够孝心可嘉吗?”   “还是问过皇上的意思才好。”老公公笑道。可是刚刚皇上一门心思沉浸在他有救了的狂喜之中,竟一时间忘记这回事,害的他出了殿门才开口讨要。   “即使是回去问了父皇,有神医在,我也依旧能拿到遗诏,公公信不信?”萧三笑道,又压低声音,“再说了,公公啊!你也要为自己考虑,忠心固然可嘉,但总不能将人都得罪死了,毕竟,寿终正寝和千刀万剐,虽然都是死,但死法可是不一样的。”   老公公神色一时间变幻莫测,十分精彩,萧三趁着对方愣神,连忙拉了沈凌就快速的离开,出了宫门,这遗诏便是真的,想反悔都来不及了,萧三脸上带着狠劲,谁敢在这个时候拦他,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卫安从殿外一角走过来,对着三皇子颔首,他刚刚眼见着几人进去,想不到就这么把韩实带出来了,太好了,卫安脸上带了些笑意。   “走!”萧三焦急的道,步子越来越快。   卫安连忙跟上,竟一时间没有发觉卫敬在看到他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还微微低下头去。   等出了宫,韩实作为几人中最弱的一个已经气喘吁吁了,几人上了沈凌来时的马车,便朝着卫元帅府而去。   进了府,阻了跟回来的宫中侍卫在外门,众人才进了书房,卫义过了许久才回来,见着萧三便行了一礼,“还好三皇子没事,否则,我就要在宫外逼宫了。”卫义朗声道,之前三皇子等人进宫,他则是去调动他能调动的人马,以备不时之需,等他得了消息三皇子等人出宫,他安抚了军队也便回来了。   “元帅辛苦了。”萧三安抚一句,便取出遗诏给众人看。   沈凌担忧韩实之前被欺负,便拉了韩实离开,反正他也知道遗诏拿到了,便不参与下面的了。   “老皇帝有没有欺负你,对你动手动脚?”沈凌拉着韩实的手,还能隐隐感觉到韩实手心的汗,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没有!”韩实摇头,“就是,觉得他挺奇怪的,他发现我偷拿玉玺之后,竟然要我留在宫里,拿我换遗诏,为什么呀?”   沈凌叹了口气,“谁让我家夫郎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让人见之难以忘怀呢?”   韩实听了,顿时脸一红,低下头去,他都快吓死了,沈凌还打趣他。   沈凌望着前方,忍不住问道:“若我不去,你怎么脱身?”   韩实连忙道:“卫安说了,等我办完了出来,他带着我就跑,若是有人跟着我,他就把人打晕再带着我跑,等离了宫,就送我们离开,先藏起来,其他的事情他会处理的。”   “若是你办不完呢?出不来怎么办?你看,你的遗诏就被皇上发现了,若我不去,你出的来么?”   韩实有些愧疚,都是他太笨了,“卫安也说了,办不完出事了就大声喊,他进来救我,他说我长得像楚辞,皇上舍不得杀我,最多是他出事,可是他是三皇子的夫郎,最多也就是打入天牢。”   沈凌冷笑一声,“倒也是,老皇帝可舍不得杀你,等卫安被关进天牢,三皇子不反也得反了,那个时候逼宫也来得及。”   “以后不准再跟着他们混,你这么单纯,被他们卖了都得给他们数钱。”沈凌又嘱咐一句,“那些人都不是好人!”   韩实默默的低下头去,微微点了点脑袋,表示自己以后会听话。   等卫安等人从书房里出来,众人已经初步商议好公开遗诏的事情,萧三开怀的笑着,跟众人道别之后也就小心翼翼的抱着遗诏在卫家侍卫的护送下离开。   卫安脸上也带着笑,不管怎么说,遗诏到手,他们就站了大义,现下,只剩沈凌要治好皇帝一事,倒是个麻烦。   卫敬环视一圈,语气淡淡的,“我先走了。”就要迈步离开。   “大哥!”卫安连忙叫住,脸上带了些尴尬愧疚,走过去道:“我……我去给大嫂道个歉。”   “不必了。”卫敬淡淡的道,“他要休息,此刻也不在府里。”   卫安一愣,不解,“大嫂去哪里了?”   “动了胎气,在公主府里休息呢!不好移动。”   “胎气?!”卫安十分惊讶,卫敬已经抬步离开,卫义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卫安的肩膀,将尚贤动胎气的始末告诉他。   卫安脸上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惊慌,无措的看着自己老爹,“爹,我……”   “追过去吧!毕竟你也不知道他怀孕,你们兄弟自幼关系好,你大哥会原谅你的。”卫义叹了口气。   卫安连忙抬步跟了上去,卫敬见卫安跟过来了,但是也只当做他不存在,卫安跟着他进了马厩,“大哥,是我的错,是我害的大嫂动了胎气,你怎么责罚我都可以,我去给大嫂道歉。任他处置。”卫安神情郑重。   卫敬沉默许久,站在马前,神情里带了些无奈,“不是动胎气的问题。”   “大哥?”   “是……是你对你嫂子动手。”卫敬淡淡的道。   “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把韩实带走……”   “必须?”卫敬打断卫安,看着卫安有些生气,“若是这个必须,要你打晕我呢?”   卫安没有说话。   “若是这个必须,要你打晕我,甚至把我送入险地呢?你会为了殿下做吗?”   卫安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敬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语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原本的一点无奈侵入心脾,竟化作了一丝悲哀。“小安,你会?”   “我……大哥,我没有办法,有些事情不做不行!不带走韩实,三皇子怎么办?难道真的不要名正言顺,留这么大一个隐患吗?”卫安目光中带着慌乱。   “若是三皇子动手,哪怕是杀了我抢走韩实,我也不会怨他,他是主子,可是为什么是你?你是我弟不是吗?”   “哥……”卫安语气里带着哀求。   卫敬已经转身上马,骑在马背上,俯视着望着站在马下的卫安,目光里有一丝复杂,“他是主子,所以他让我征战沙场也好,陷入险境也好,把我当棋子利用也好!都无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也无怨无悔,可是卫安,你是我弟弟,有些事情,怎么可以是你亲自动手!”   “对不起哥,对不起……”   “我懂了。”许久,卫敬才缓缓的道,其实早就有预感了,从小安说他喜欢三皇子,要陪着他一生一世,辅佐他,忠诚于他的时候,他就隐约有这种担忧了,如今预感成真,倒也没有什么谁对谁错,他又何尝不是下意识的防备着小安,沈凌救了他一事,他只告诉了尚贤一人,不正是如此?他怕他告诉小安之后,转头三皇子便会知道。   如今看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吧!   “哥,你生我的气了?”卫安抬头,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没有,我只是在想,以后我要用何种眼光看待你。”   是弟弟,还是主子的夫郎,他的另一个主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沈凌送了韩实去公主府,卫家的人他一个也不肯相信了,哪怕是卫敬表现了愿意帮忙的意思,他也不想再赌一次了。   公主府内,穆鸿锦拉着韩实的手去一旁说话,沈凌则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麻烦你送韩实回成县,不要去怀州,去成县找一个姓邢的大夫,托他送韩实去他的老家暂时躲避,告诉他尽量也不要躲在成县,躲得越远越好。”   “韩实杀人啦?还是得罪了什么权贵?”穆宏远瞪大眼睛,还有,姓邢的大夫是谁?他怎么连听都没听过,把韩实交给他靠谱吗?   沈凌摇摇头,“还不如杀人呢!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我在三皇子面前的面子,杀人的罪名算什么?什么权贵也照样能耍的团团转,但这次惹得事情谁也兜不住。”   穆宏远倒吸一口气,拍了拍沈凌的肩膀,“兄弟,玩的够大的啊!”   “我也不想,人生无常啊!”沈凌苦笑。   穆宏远托着下巴做出一副忧伤惆怅的模样,想要应应景,被沈凌一巴掌拍在背上,打的哎呦一声,抬眼依旧是眉目带笑,没心没肺。   “你得了啊!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这虽没金榜题名,但也自此改换门第,比金榜题名还厉害,身上成亲的喜服还没脱呢!装什么忧伤!”   穆宏远嘿嘿一笑,憋不住笑容,又觉得对着沈凌笑的这么没心没肺不好,连忙咳了咳,做出严肃的态度,想要宽慰兄弟一把,“你也别太担心了,肯定会没事的,人生大起大落的多正常,你看我,虽然娶了个公主,但其实是我小妾,虽然从此是驸马爷了,但皇帝依旧没有减免我家的罪过,该不能科考的还是不能,连续三代人都得混吃等死啊!”   沈凌默默的磨了磨牙,还连续三代混吃等死,旁人想混吃等死都还不行呢!   “对了,你要不要也躲一躲,天下这么大,还藏不下你一个沈凌了?惹了再大的事情,找不出来你不照样只能干瞪眼?”   沈凌笑着摇头,“这次,不躲了。”他生气了,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糟老头子敢当着他的面抢他媳妇,真当他沈凌是吃素的!   更别说还有韩实的仇,他不乐意让韩实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这是他的不是,是他控制欲强,他只希望韩实是他所希望的样子,至于外界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善意或者仇恨,都由他来承担,他不能说自己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做这一切,他只能很自私的讲他是在控制,他不喜欢失控,特别是他在意的人和事,只有攥在手心里,他才会有安全感,觉得这些是属于他的。   所以韩实本该承担的,他不愿意韩实承担,那么便由他来承担吧!   再说,看看此刻在公主府外门待着的大内侍卫,他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吧?他可是老皇帝的救命稻草,能这么容易跑得掉?   沈凌细细嘱咐了穆宏远怎么声东击西,多派出几辆马车甩开可能的跟踪,再如何偷偷的不起眼的把韩实送走,才将韩实托付给穆宏远离开。   未走出大门,公主便派人来请,沈凌虽然不太想去,但情夫人如今身份地位不同,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公主寝宫之中,情夫人一身符合身份的公主礼服,端坐在上位,璀璨夺目的头饰遮不住情夫人的绝色容貌,反而更衬得她娇艳尊贵,让人见之忘俗,算上上辈子,沈凌也不得不赞一句,情夫人当真是他见过的女人里最美艳的女子,且没有之一。   穆宏远一贯爱慕美貌女子,这点沈凌还是知道,如今穆宏远的妻子正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想来对他来说也是得偿所愿,有些时候,沈凌还真的不得不感慨穆宏远的狗屎运。   “沈公子,许久未见,近日可好?”情夫人大约是受了宫中教习的教导,说起话来架子已经能端的很稳了,不复从前那般娇弱惹人怜爱的模样,身上的风尘气更是全无。   “多谢公主关怀,沈凌一切都好。”沈凌敷衍的道。   显然情夫人也没打算在这方面多问,她只是借此开一个话头而已,说了几句好话拉近彼此的关系便说出了自己要沈凌前来的意思。   “生育艰难?”沈凌疑惑的问道。   “是,沈公子也知道,我与夫君实则已经相处几年,至今未有身孕,本宫,实在是内心难安。”情夫人道,从前她身份低微,本就不该生育,虽然心焦,但找大夫也都是偷偷的,曾一次鼓起勇气偷偷寻沈凌诊脉医治,也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如今她身份天差地别,找起大夫来也颇有底气,甚至能让沈凌自己奉召前来,为她医治。情夫人正在努力,一定要一举得男不可!   正如小石头出身乡野,无人教导,所以养成如今的性格一样,情夫人自幼长在青楼之中,学习的都是勾搭男人的本事,和如何在后宅立足,即使是身份转变,但骨子里受到的教育,养出的性格也难以更改,公主这个身份对情夫人最大的改变大约也只是增加了她的底气,她甚至都不敢骄纵张狂,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是假的,穆家人也知道,三皇子更是清楚,虽然贵为公主,但情夫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安全感。   女人的安全感是什么?对于自幼在青楼受教导的情夫人来说,生孩子,特别是男孩,在男方家里立足扎根,就是她的安全感,只要她生下穆家的嫡长子,即使是有一日公主的身份不保,穆家人也不会抛弃她,因为她是穆家长子的母亲。   所以,她又找上了沈凌。在情夫人浅薄的见识里,沈凌已经算是一等一的神医,既然宫中的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她就再请沈凌为她看病就好。   沈凌老老实实的答应情夫人,给她诊脉,态度看着也十分认真,情夫人松了口气,她觉得,上次沈凌为她诊脉没诊出什么来,主要是她身份低微所以沈凌不认真的缘故,这次沈凌认真了,也许真的能发现问题,为她医治。   沈凌皱眉收回手来,情夫人身体确实是没有问题,一个致力于生孩子的女人不至于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所以情夫人身体还是不错的,但是几年没有生育,这算是谁的责任?巧合吗?   沈凌开口道,“公主,你身体很好,没有问题,这样吧!我先给你留些药丸,你拿着每日服用一粒,补补身体,若有机会,我给驸马爷诊下脉,看看情况。”   情夫人瞪大眼睛,“难道是驸马……”   “我没有那么说啊!只是公主是没有问题的,为防万一,还是为驸马爷也诊个脉比较好。”   情夫人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她早已经等不及,既然沈凌这么说了,她打算马上就安排人给穆宏远诊脉。   沈凌留了药丸之后便离开了公主府,完全不知自己给穆宏远埋了个多大雷,情夫人不过次日就请了太医给穆宏远把脉,即使是穆宏远梗着脖子说自己绝对没问题不肯就医也不行,专攻产育一事的太医很快就发现不妥,穆宏远肾阳不足,不易使女子受孕,要想有孕,还得好好补养身体才行。   再联想穆宏远对女色的喜好,穆家几乎炸了,穆老太太和穆太太怒不可遏,公主哭哭啼啼的不肯罢休,最终穆宏远被禁足在家里,不准再踏进各处青楼妓院等任何有女子出没的地方,甚至连身边颇有姿色的丫头也被公主发卖,只留下小厮服侍,穆宏远如今唯三能见到的女人便只有自家奶奶,自家老娘,和自家媳妇,其他的连个母的蟑螂都看不到,并且这种情况将会继续延续下去,不知何时终结。   原本成亲之后,即使是娶了公主穆宏远也能有机会纳个小妾什么的,再不济有几个美貌丫鬟红袖添香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如今这么一来,美人没了不说,连个母的都不能靠近他,甚至公主发卖他身边美貌丫头的时候穆家两位太太还十分赞同,对公主的态度都好了不少,觉得就得有个强悍的媳妇管住穆宏远才行,情夫人见自己泼辣霸道起来两层婆婆不责怪反而夸奖,顿时领悟到什么,从此在霸王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管穆宏远管的也越发严格,有两层婆婆和公主的身份做依仗,直至她生育了几子,甚至许多年后,穆宏远都没能再在女色上有所涉猎,只能踏踏实实的守着自家美貌公主媳妇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边,给穆宏远埋下影响他后半生的惊天大雷之后的沈凌正朝着三皇子府上而去,身后跟着宫中的侍卫。   萧三见着沈凌前来,还十分惊奇,他以为沈凌早已经对他十分怨愤,不会再登他的门了,虽然沈凌之前也没有登门过。   等沈凌跟萧三进了书房,沈凌才拱手道:“殿下,我愿辅佐殿下,助殿下登九五之位。”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萧三有些惊讶,却没有反问沈凌为何,他一直以为沈凌更乐意在边缘地带游走,不乐意进入权利中心,如今沈凌竟然自己上门,要求参与此事……该不是因为被他算计了一把之后,受刺激了,想法都改变了吧?萧三轻笑,“那你想要什么?”   在萧三眼里,这世上的东西只能靠交换抢夺得来,没有什么是白拿的。   沈凌自然有自己的要求,他已经不指望萧三答应不会再利用他们,他打算自救,把自己小虾米的地位提一提,即使是被利用,也有挣扎的余地,“我出身农家,暂且不提,韩实的阿父却是楚辞,我听闻,以楚辞的功绩是应该有爵位的,待殿下登基,我想请殿下为楚辞正名,赐予爵位,再把爵位传给韩实。”   萧三挑挑眉,“我听说,你入赘了?”   “是。”   “这样,楚辞的爵位传给韩实之后,招福便能继承这份爵位了。”萧三摸着下巴,点头,“成。”就算沈凌帮不了什么忙,他也打算这么做的,即使是为了小招福,他也要把爵位传给韩实,毕竟招福是他看着出生,还照顾了许久的小孩,他收其为义子,也是有些情分在的。   沈凌松了口气,才抬手道:“殿下,我愿为殿下献一计,可否一听?”   “说来听听。”萧三点头。   “如今皇上坚信我能治好他,而我也确实是能治好他,若我一直这么医治下去,皇上的病情必然好转,殿下手中的遗诏便易生变故,为今之计,皇上不能好。”   萧三点头,“所以,你打算直接毒死老头子?”   沈凌一噎,忍不住瞟了一眼萧三,这人平时都是这么称呼皇帝的吗?到底是亲爹,什么仇什么怨?不过想一想,皇帝确实是惹人厌恶,谁知道他们父子发生过什么,搞得最后一点父子情分都没有。这些沈凌不感兴趣,只是道:“不是,我是殿下的人,我若下手,照样是后患无穷,只要动手,便是落入下成,我的意思是,皇上得死在旁人手里。”   “你有何想法?”萧三坐直了些。   “皇上将诏书交给殿下,殿下托我医治皇上,这件事情无论在谁眼里,都是皇上和殿下达成了共识,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场交易,若是太子能得知此事,必然坐不住,不甘心就此就范,太子才是最适合动手的人选,若太子动手,殿下便占据大义,到时候无论做什么,旁人都说不出什么了。”   萧三陷入沉思,抬手道:“此事还要再细想,太子哪那么容易就听话。”   “只要能让太子相信,只有现在皇帝宾天,他才会是正统,若是晚了,待皇上病情好转,便有可能是殿下你登上太子之位,便有可能。”   “我再想想,想让太子乖乖听话毫不怀疑,太难,太子并非愚笨之人,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萧三皱紧眉头道。   沈凌默默颔首,他对太子并不太了解,也只是看眼前的情况去想办法,想法也确实是可能不合适的。   萧三焦躁的原地打转,因沈凌之言,他脑海中隐约是闪过了什么念头,但是却抓不住,沈凌站在一旁,也不出声,他看出萧三似乎在思考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敢开口打扰,只能干站着。   有下人轻声在门口禀报,“殿下,卫安将军来了。”   “进来!”萧三下意识的道,哪怕被打断了思路也没有黑脸。   卫安迈步进来,见着沈凌在这里还有些惊讶,“小安。”萧三已经走过去露出一张笑脸。   “殿下。”卫安恭敬的行了礼之后站定,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沈凌,似乎有些犹豫羞涩,但还是开口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吉日,有些问题我想跟殿下讨论一下,关于我的亲兵,我有意把亲兵带入三皇子府,可是人数规格上超了,所以我想先让我的亲兵入府,殿下以为如何?”   “好啊好啊!我这边立刻让人给他们腾房间,就以侍卫的名义留下,等你入府之后,再把这些人安排给你。”萧三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沈凌默默扭头,太伤眼。   卫安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微微低头,耳朵带着点微红。   萧三也没指望卫安多说,干脆自己说,便将刚才沈凌所言的计策告知卫安,说到一半,看着卫安认真听他说话的脸,萧三自己顿住,“太子,皇后?”   “殿下?”卫安疑惑的问道。   “太子不行,皇后呢?”萧三眼前一亮,伸手按住卫安的肩膀,“小安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就让我想通了刚刚一直抓不住的要点!太子不行,皇后可以啊!动静小,脑子容易哄,闹出的事情太子照样跑不掉!哈哈哈!多亏你来,还提及婚事,我才能联想到皇后身上,小安,你放心,我早晚有一日让你当上我的皇后!”   卫安不懂萧三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萧三重新捋顺心中的想法之后才将自己改良过的主意告诉卫安跟沈凌两人。   “鼓动皇后?”卫安道。   “对!若皇后知道太子地位不稳,同样也会焦急不堪,再加上她身处深宫,只要用点心思便能靠近老头子,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卫安点点头,“皇后确实是容易冲动的性格。”皇后出身低微,只因一张脸长得像楚辞而被封皇后,生出的儿子虽然被封为太子,但是在皇帝心里,是把太子意淫成他自己跟楚辞的孩子的,这一点皇后也知道,所以,皇后性格极端,极易冲动,且骨子里极其自卑,对权利财富把控欲极强,太子更是她的命根子,容不得半分不妥,皇后生平有两大逆鳞,一个是她的儿子,另一个便是她的地位权利了,谁敢动这两点,她能去跟人拼命。   按照萧三的计划,就是要狠狠的戳一戳皇后的两个逆鳞,既动了她儿子,还要动一动她的地位权利,至少有九成把握能够成事。   卫安拱手道:“身为即将嫁入皇室的皇妃,我应该去给皇后娘娘行礼,我去见皇后。”   “不必!不用你再冒险,你去说不如让皇后自己无意中发现,宫中的有些钉子也该动一动了。”萧三微微眯起眼睛。   沈凌看着两人,没有说话,计划既然确定,想来也没有他什么事情了,他是不是可以告辞离开了?萧三突然转向沈凌,“你刚才说你能治好老头子?”   沈凌点头,“是。”   “那好,让老头子身体好起来,这样皇后才会更加相信,老头子真的拿太子之位换了自己小命。”   “沈凌遵命。”沈凌拱手道。   沈凌回了元帅府之后便踏踏实实的研究针灸之法,准备再辅以灵泉治疗皇帝,虽然他针灸并不怎么样,但是有灵泉这个大杀器在,照样也能客串一把神医,沈凌将银针浸泡在灵泉水里,便坐在一旁制药丸,这几日他的药丸消耗的可是不少。   沈凌不知萧三计划行进到哪一步,只是踏踏实实的保持一个平稳的正常恢复的步调治疗皇帝,让他一点点的好起来,眼见着的好转,却又没有那么神奇,在皇帝能稍微抬胳膊拿住碗筷的时候,沈凌得了一大笔赏赐,搞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京城都知皇宫中来了一位神医,竟能让皇帝的病情好转,且这位神医是三皇子的人。   又过几日,沈凌再次准备进宫的时候,却被卫敬拦住,“今日不必去。”   沈凌疑惑挑眉,片刻,明白过来。   “确定了?”   “嗯。”   “好吧!”沈凌耸耸肩,反手将药箱砸在地上,跑出去对着门口等候的大内侍卫道:“今日可能要晚一些了,我刚刚走路不稳当,摔了一跤,药箱撒了,药都撒到地上了,几位先去喝杯茶,等我再重新配置了药物,我们再进宫。”   “神医客气了,我们兄弟去外间等着就好。”侍卫笑着拱手道,沈凌如今在宫中面子极大,京城中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的求见沈凌,他们自然不敢对沈凌态度不好。   沈凌回了屋子,卫敬还在屋内,背着手站着,沈凌疑惑道:“你不出去帮忙?守在军营里?”万一皇上不死,萧三立刻就得反了才行,卫敬不用准备着?   卫敬笑道:“没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做得太过刻意,反倒会引来怀疑。”   这倒也是,沈凌点点头。   不过两个时辰,外面传来消息,宫中戒严,不准出入。沈凌原本等了太久,怕外面的侍卫怀疑,又加上卫敬担忧宫中情况,正打算跟着侍卫出门,去宫中探一探情况,刚出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恰到好处的做出一脸茫然,看向几个大内侍卫。   “咱们还进宫吗?”   “神医请回,宫中戒严,即使是皇子王孙都不得出入,今日只怕是不行了。”侍卫恭敬的道。   “好吧!”沈凌听话的反身回去。   不过次日,京城戒严,风声鹤唳,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皇后被废,赐毒酒,太子被贬为庶人,宫中过筛子一般的来了一遍大清洗,死了不少人,又过了一日,皇帝死讯传出,京城中挂满了白灯笼,举国缟素,服国丧,凡有爵者,一年内不得筵宴,庶民百日不得婚嫁。   沈凌待在元帅府,数日未出府一步,直至事情了结。   元帅府里已经挂满了白灯笼,卫安身为未嫁入皇家的皇妃,也得为皇帝守孝,家孝国孝两重加身,卫安和萧三的婚事也得往后推,鉴于萧三如今独掌大权,不日即将登基,天下不能无君,后宫也不能无主,两人的婚事倒不至于耽搁太久,待热孝结束,便能成亲。   卫义喝的醉醺醺的闯进沈凌居住的院落,一把抓住沈凌的衣服就往外拉。   “哎呦?元帅?元帅?!”沈凌踉跄了几步,调整下自己的姿态,免得自己被卫义拉的摔倒。“我自己可以走,您让我去哪里,我自己走行吗?”沈凌十分无奈。   卫义充耳不闻,拉着沈凌就去了祠堂,蒲扇似的巴掌拍在沈凌肩膀上,把沈凌拍的跪了下去,“给你阿父磕头。”   “我阿父?”沈凌懵逼,但还是被卫义拍的俯身在地。   “楚辞。”卫义缓缓的道,走到祠堂牌位前,神情似有些释然,掀开一块红布,露出下面刻了楚辞名字的灵牌。   “韩实不在,你也可以。”卫义道。   沈凌惊讶的看着红布下的灵牌,这是卫家祠堂没错吧?楚辞的牌位竟然在这里,跟卫家祖先一起受香火?!   似乎是知道沈凌的疑惑,卫义道:“楚家和莫家,都没人了,我不能让我兄弟成了孤魂野鬼,无人供奉。”   沈凌微微一震,他知道把外姓人放在自家祠堂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卫义,当真是把楚辞当成亲兄弟了。   “楚兄,我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帮你报了仇,那个老混蛋,他死在了自己妻子和亲生儿子的手上,你看见了吗?!”卫义醉醺醺的笑着,双手按住灵牌,“你大仇得报,安息吧!你放心,我也找到了你的孩子,如今,也是该把你还给他的时候了,日后,你也是有子孙后代供奉的人,可以安息了,我这辈子的心愿,也算了了。”   卫义笑着,又对沈凌道:“磕头,请灵位。”   沈凌连忙俯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儿婿沈凌,恭请祖先灵位。”   卫义这才将红布盖上,双手捧着楚辞灵牌,缓步走到沈凌面前,递给沈凌,沈凌连忙双手接了,看向卫义,“元帅放心,我跟韩实定然重立楚氏祠堂,将灵位放入其中,时时供奉参拜,多谢元帅数年供奉灵位之恩。”   “恩倒不必你记,你只需切记,你已是楚氏赘婿,是楚氏的人了。”卫义严肃的道。   “沈凌明白。”沈凌恭敬的颔首,行了大礼。 第一百六十章   又过几日,新皇登基,沈凌原本想走,却被卫义留住,说楚辞尚有事情未了,让他把韩实接回来,以楚辞之子的名义,等着接旨,沈凌想了想,萧三还有爵位未给韩实,韩实也确实是应该回到京城,老皇帝死了,也没有人再打韩实的主意,倒也无碍。   穆宏远最近被关在了家里,沈凌上门求见的时候穆宏远见着了他都十分激动,“兄弟啊!我命苦啊!”穆宏远抱着沈凌不撒手,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沈凌已经了解穆宏远为何被关,面无表情的推开他,顺便拍了拍衣服,嫌弃的道:“别蹭我衣服上。”   穆宏远一抹脸,“沈兄,救我!”   “治病还是带你出去?”沈凌微笑。   穆宏远有些尴尬,“要不,先治病,再带我出去吧!沈兄,你医术高超,一定能帮我对不对!”   沈凌点头,“治病可以,对了,你帮我把韩实接回来吧!”   “好的。”穆宏远点头,又猛的顿住,“这么快?事情解决了?”   沈凌颔首,“解决了,有事情要他回来。”沈凌跟穆宏远解释了一通关于韩实身份的问题,引得穆宏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楚辞之子?”   “对!”   “那……鸿锦……”穆宏远摸着下巴。   “既然被韩实认为义弟,自然也是楚家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韩实身份的?”   “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能说而已。”沈凌笑道。   穆宏远啧啧有声,抬手拍了拍沈凌的肩膀,“好兄弟啊!”知道自己夫郎身份不凡,还知道照应兄弟的兄弟,当真是好兄弟。   沈凌笑笑没有反驳,给穆宏远留了些药丸之后,沈凌便离开了穆府,萧三在沈凌店铺中截住了沈凌的路,沈凌已经搬出了元帅府,暂时居住在客栈,平时则去自家店里查阅下账本之类的。   “草民参见……”沈凌见着萧三,立刻躬身就要行礼,却被萧三抬手拉住,国不可一日无君,萧三已经继位,再见萧三,沈凌与他便是君民之别,当行大礼。   “咱们是朋友,何须如此?”萧三笑着,“再说了,今日我也是穿了便装出来的。”   沈凌颔首轻笑,即使是萧三真的觉得他们是朋友,但是该行的礼数他还是要行的,这个道理卫安卫敬懂,他也明白。   “萧公子,外面不安全,还是……”   “放心,有护卫呢!这些日子太忙了,我也一直没有功夫出来走走,以前都是到处逛的,突然要被关在一个大院子里,还真的挺不习惯的,今天终于抽出点时间,顺便来看看你。”   “多谢萧公子挂怀。”沈凌微笑拱手。   “韩实呢?没回来呢?我干儿子呢?也跟着他没回来?”   沈凌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接了。”   萧三点头,折扇轻拍自己的掌心,两人间竟一时间没有什么话要说,沈凌见此,连忙道:“萧公子出来是要去哪里玩吗?”   “倒也没有,就是出来走走,刚刚去了趟元帅府,没见着卫安,他去忙公务了。”   “卫安将军都快要成亲了,还有公务啊?”沈凌笑道。   “是啊!他是雄鹰,我总不能折断他的翅膀,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即使是成了亲,我也不会把他关在深宅大院里的。”萧三低声道。   “萧公子果然心疼夫郎。”沈凌笑着,两人一时间竟又没什么话说。   以前两个人还曾经互相怼过,在成县的时候,两人天南海北的喷空,谁也不让着谁,却十分的有意思,只是如今,似乎要真的生分了,萧三得到了自己渴望得到的,权力已经到手,爱人也唾手可得,以前还不太在乎的一些希望得到的东西此刻也渐渐的显出点重要来,就比如沈凌曾经如朋友一般对待他的态度。   他在皇宫中,身边都是对他唯唯诺诺或者礼数周全的宫人或大臣,有时候也有些怀念落魄时以平民身份与沈凌相交的日子,虽然一天到晚的被沈凌塞进密室,动不动还要被沈凌责令帮他看孩子,搞不好还得饿肚子,时不时的生无可恋一下,被怼的无言以对,但是现在想想,还是蛮有趣的。   也正是因为此,萧三才会从元帅府出来之后,来了沈凌的店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毕竟沈凌也许并不在这里,但是他还是来了,大约只是想追寻一些当初在成县的感觉,却不想这么巧的碰到沈凌在。   只是,物是人非,似乎一切也都变了。   萧三看着沈凌,“喝酒么?”   “好啊!我这里卖的就有好酒。”沈凌淡然的微笑,不卑不亢,却也找不到从前的那种真正的平等相对的感觉。   萧三低头开了个玩笑,“你家的酒啊!我还不知道么!你自己也说过的,就是个卖个趣儿而已,跟真正的好酒是比不了的,要说好酒,还得是埋了几十年的酒浆,你那些酿个几个月就拿出来卖的,都不是好酒。”   沈凌点头,轻笑,“萧公子说的有理,我卖的本来就是个趣儿。”   萧三沉默了,等到沈凌拿了酒,请他去打扫好的后院的时候,萧三才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给你道歉如何?”   沈凌将酒具摆好放在后院的石桌上,石桌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又用干布吸干了水分,石台一片暗色。   沈凌闻言抬起头,他知道萧三为何会来这里,基本上是属于被人捧多了想找点跟人平常相处的感觉,这就跟吃多了肉想要吃青菜一个道理,沈凌摇头,“萧公子误会了,我并非不识抬举的人,我也并没有怨恨任何人,再说了,韩实也没事,有什么是值得挂在心上的?”   萧三闻言,坐在了垫了软垫的石凳上,“我觉得,你还是在冷着我。”   沈凌斟满酒杯,叹了口气,他还怎么做都是错了,沈凌只得道:“敢问萧公子,希望我如何?”   “如以往一般相处便可。”   “那再问萧公子,卫敬,段瑞,或者还有些我不认识的其他人,这些与公子自幼相识的伙伴,如今可还能如以往一样相处?”   萧三顿了顿,“不能,君臣有别。”以前他们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现在,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跟他坐一张桌子,哪怕是他要求的,屁股也只会沾半边椅子,他看不惯他们蹲马步的样子,也就不让坐了。   “我觉得,比起他们,我还好,我只是比之前更加礼敬一些,远远达不到君臣之别的地步。”他是现代人,什么君王天子,在他这里是没有概念的,他只是畏惧于萧三现在能看心情随手捏死他的权力罢了。   萧三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他们都不敢跟我坐在一张桌子上了,你连问一句都没有就直接坐下了。”   沈凌看着面前的石桌,觉得屁股下面的石凳有点烫,他现在站起来还来不来得及?   似是看出沈凌的僵硬,萧三哈哈一笑,伸手过去拍拍沈凌的肩膀,“逗你的。”   呵呵……   “喝酒。”萧三举杯,沈凌也只得跟着端起酒杯。   两人干掉了将近半坛子酒,虽然花朵酿制的酒度数不高,但是也有些微微上脸,沈凌比之前也放开了些,酒喝多了,倒也真的能淡化掉一些隔阂,萧三已经坐在了沈凌旁边的位置,伸手搭着沈凌的肩膀,认真的道:“其实,我就是觉得我得有个朋友,不然,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历朝历代,称孤道寡的皇帝,太多了,我不想当那样的皇帝。”   沈凌轻笑着低下头,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想要当皇帝,还想要有知己好友,是否想要的太多?人太贪心了,老天爷都会看不惯的,还真当自己是老天爷的儿子了?   皇帝是一国的主宰,自称天子,万人之上,不容任何人与之并肩,更不容任何人分薄他的权力,这样的人,却想要知己好友?有人见过大象和蝼蚁做朋友的吗?当其中一人可以随手捏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身家性命尽赋予对方手中,哪里来的朋友?   “你笑什么?”萧三皱起眉头。   “没什么,我愿意做你的朋友。”沈凌抬眼认真的道,“虽然萧三利用过我,算计过我,但是我知道他也是不得已,我愿意当他的朋友。”   若萧三不是皇帝,那便是他的朋友,但萧三若是皇帝,那便还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与他无关,他只需伏地叩拜如一般百姓那样便好。   萧三看着沈凌,似乎听懂了沈凌话里未尽之意,又似乎没有听懂,抬手用力在沈凌肩膀上拍了拍。   沈凌沉默下来,并非是他不识抬举,拒绝萧三的好意,只是,萧三是聪明人,他能清楚的看出旁人对他的态度,他装不来一辈子的好朋友,也把握不好那个跟皇帝嬉笑怒骂谈天喷空的程度,过了,便是恃宠而骄,大不敬,惹怒了皇帝抽筋扒皮也不为过,不够火候,便是欺瞒君王,打着做朋友的名义在装,照样会让皇帝恼羞成怒。   与其日日揣摩皇帝心思,做一个行为举止恰到好处的‘朋友’,他不如趁着萧三此刻还对他有些情分的时候直接拒了,干脆利索。   “卫将军,这边。”店铺伙计为卫安指路,将人带来了后院。   “小安。”萧三笑着站起来,“你忙完了?”   “嗯。”卫安点点头,“听闻公子去找我了,我就赶紧追了出来,看能不能碰到。”   沈凌站起身跟卫安见了礼,两人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话已至此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萧三也就结束了这场有些莫名的聊天,卫安则要护送萧三回宫。   走出店门,萧三突然回头看向沈凌,道:“沈凌啊!我不叫萧三,我叫萧邵阳,记着了?”   沈凌有些懵,什么意思?   萧三看出沈凌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跟他解释,而是笑着,“我知道你在京城呆不久,若有机会,咱们再见,你记得再请我喝酒。”   “一定。”沈凌点头。   “好,我记着了。”萧三点点头,笑着转身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卫安落后萧三半步,却跟的稳稳的。   “老板,那是……”萧是大姓,也是国姓,且皇子皇孙的名字向来没人敢直接宣之于口,一般百姓也是不知道的,但是能让卫安将军跟在身后还口称公子的萧姓公子,伙计也不傻。   “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沈凌随口道,反身回了店铺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待韩实进京,新皇便下旨为楚辞正名,与莫继以夫夫之名合葬武侯墓,宣告天下韩实乃楚辞之子,赐武侯爵位,可世袭,虽然并非世袭罔替的爵位,但也至少能传承几代,衣食无忧。   沈凌带着韩实谢恩之后,便打算离开京城,却又被卫安的婚事拖住。   沈凌本打算和穆宏远一同离开京城,但穆宏远如今是驸马爷,皇帝大婚他总不能不在,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娘家哥哥,又加上卫家挽留,表示了这是皇帝的意思,沈凌才暂时留下。   卫安萧三大婚,沈凌也不能空着手去,虽然皇家不缺金银首饰,奇珍异宝,但是该送的礼他还是要送的,沈凌让人备了千两黄金,又精心让瓷器厂子制了一套半人高的龙凤呈祥瓷器,用珐琅彩的工艺,制作的栩栩如生,因为瓷器厂从未制过如此巨大又精美复杂的瓷器摆饰,沈凌干脆让他们多做几个,把最好的运来京城就行。   待到瓷器运到,路途中碎了一个,但还有三件,摆放在三辆马车里,等到伙计小心的将瓷器卸下来,沈凌都被震撼了,足足到腰部高的瓷器摆件,仿佛玉雕一般,又用珐琅彩的手法晕染了颜色,因为是要送进宫中的,所以龙凤身上用了大量的金粉,在阳光下璀璨耀眼,一龙一凤仿佛要活过来似的,下一刻就要腾空飞起一般。   店铺后院内一时间有些安静,第一次见着的人都被震撼了,运龙凤呈祥来的伙计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显然很满意造成的效果,才拱手对着沈凌道:“回禀老板,厂子一共制了八套龙凤呈祥摆件,所有的大师傅都下手了,整个厂子停工了好几日,用了将近一百两金子的金粉,按照老板的意思,不好的直接砸了,好的运来京城,所以一共运来四套,路途颠簸,碎了一套,如今还有三套,请老板查验。”   伙计鞠了一躬,十分骄傲。   沈凌点点头,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三套瓷器,仔细对比观察,终于是选定了一套,便取了旁边的一根木棍,抬手砸了最次的一套,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围观的众人觉得心肝都要跟着痛了。   这可是宝贝啊!不说上面的金粉,就说这制作工艺,老板说砸就砸了,众人都心疼的不敢再看,虽然不是自家的东西,但看着旁人祸害宝贝,也是不忍抬眼。   沈凌砸了一套留下两套,道:“收起来,小心放好,这一套是准备送进宫里的,另外一套备用,万一有意外碎了什么的。”   “是。”伙计连忙躬身行礼。   “等送进宫了,诸事了了,另一套也砸了,这世上有一套龙凤呈祥便好。”   “是……”伙计顿了顿,还是道。   皇帝大婚,乃是举国同庆的大事,之前京城中因老皇帝宾天带来的紧张凌厉已经一扫而空,大街上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即使是身在京城中,百姓所求也只是安居乐业。新皇登基,如今也有了皇后,大约日后又能安稳许多年了,百姓如何能不喜气洋洋?   因着韩实的爵位,沈凌也得以进宫观礼,韩实穿了一身符合武侯爵位的礼服,一身暗色锦缎制成的蟒袍,腰缠玉带,头戴玉冠,仿佛站在那里的正是楚辞本尊,但只要一笑一说话,便依旧是那个沈凌熟悉的韩实。   沈凌担忧韩实进了宫引来些不必要的瞩目,若有人跟韩实说话,让韩实漏了怯就不好了,沈凌嘱咐韩实,“等下进了宫,你就跟着卫敬,旁人跟你说话,你就随口说两句,把握不准的,就不开口只笑笑就好,让卫敬替你说。”   韩实连忙点头,他记着了。   沈凌也换了礼服,只是他是武侯赘婿,倒也不至于打扮的多么引人注目,看着只像是个一般没有爵位的王孙公子。   等到进了宫,卫义却主动的凑了过来,站到了韩实身旁,皱眉道:“等下你跟着我。”   “可是沈凌让我跟着卫敬。”韩实认真的道。   卫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老子是卫敬的爹!”似乎是想到韩实有多木讷,卫义又道:“跟着卫敬不如跟着我,不信你问沈凌。”   韩实转头看向沈凌,沈凌干笑两声,无奈点头。   “好吧!”韩实点头。   卫义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为了楚辞,我至于带着你嘛!你记着啊!等下谁跟你说话,我能替你说的都让我说!”   “哦。”韩实点头。   “这才听话。”卫义满意了,韩实只听沈凌的话这点,真是让他十分的不满!   皇帝的婚事不似婚礼,倒更像是一场仪式,庄重严肃,卫安着繁杂礼服,头戴玉冠,双手握于胸前,缓步朝着大殿前行。   历朝历代里也没有双儿与皇帝成亲封为皇后的记载,礼部官员熬红了眼睛,才弄出这一套最合适的礼节,卫安穿的也并非原版的皇后朝服,而是经过改良版偏中性一点的服饰,至少,没人敢给卫安头上盖片红盖头,或者穿襦裙。   卫安走到大殿前,行了大礼,大殿下众人也都跟着卫安行大礼,待到萧三将卫安扶起,众人才跟着起身。   又经过一套复杂的流程,跪了又拜,拜了又跪,沈凌都忍不住看向跪在前方的韩实,这么跪下去腿该不会青了吧!真心疼……   流程走完,萧三终于得以光明正大的在天下人面前握住卫安的手,站在丹陛之上,萧三俯视着跪在大殿之下的文武百官与王侯贵族,突然转头看向身边表情严肃的卫安,轻声道:“这一世,我绝不负你。”   卫安微微一动,竟看向萧三笑了,不似以往礼数严谨的小夫子,倒有几分俏皮,“我也愿陪着皇上,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沈凌终于等到了宫宴,不用再继续跪下去了,只可惜,宫宴要讲究礼仪,不能真的当饭吃,还好有卫敬提醒,沈凌和韩实已经垫了肚子,吃了半饱才来的。   期间有许多人好奇韩实身世,忍不住过来打听聊天,但是有新晋国丈坐镇,且见人就怼,卫义周围三米之内几乎没有外人敢随便踏入,沈凌恭敬的抬手对着卫义道:“国丈果然威武。”   卫义心酸的哼了一声,自己养大的儿子就要被拱了,自己还要在这里护着侄子免得被人发现脑子笨,何其憋屈。   寝宫内,就要被拱的卫安已经卸了礼服玉冠,换了日常装扮,殿门外的大内侍卫是他带出的亲兵,如今已经编入宫中,负责他宫中安全。   萧三也卸了朝服,刚刚沐浴出来,见卫安沉默着坐在床边,忍不住心神一荡,抬步走了过去,坐在卫安身边,萧三忍不住看向卫安的侧脸,多少年没有红过的老脸一时间有些害羞,反倒不如卫安镇定。   萧三抬手按在卫安手上,心里有点小激动……   “皇上,我去沐浴。”卫安温声道。   “哦,好!”萧三快速的缩回手来,卫安才站起身来,朝着浴室而去。   萧三见卫安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内,快速的站了起来,朝着浴室走了两步,他刚刚怎么没想着拉小安一起沐浴呢?真是失策!萧三后悔不已,心跳越发的快了起来,终于娶到手了吗?从此可以过上拉小手不被责怪,抱一下也不是失礼,甚至可以在床上xxoo的日子,我擦好没有真实感!   萧三一拳捅在自己胸口,脸上带着迷幻一般的笑容。   卫安也很紧张,刚刚进来竟然忘记去掉发带,便推门出来,开门出来的那一刻正看到萧三自残的举动,一时间愣住。   萧三傻眼的看着卫安,低声咳嗽了两下,又轻轻锤了捶胸口,“我,噎住了,没事,没事……”萧三摆手,转过身去,他才没有想要偷看,自家媳妇,有什么好看不看的。   卫安有些懵,但还是去镜子前去了发带,散开头发,萧三回头瞟啊瞟,卫安已经快步进了浴室,关紧了门,皇上,看着有些怪异……卫安暗想,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心跳有些急促。   要冷静,要冷静……如果冷静不了就装的很冷静就好。卫安暗暗告诉自己。   萧三趴在门口,试探着往里面看,卫安把门关的太严实了,他看不到。   萧三叹息着回了床边,看着已经铺好的床铺,心神又荡漾了起来,忍不住掀开被子,按了按柔软的床,等下要在哪里好呢?这么大的床,我擦这两个枕头怎么可以距离这么远,必须拉近一些,萧三自己动手又铺了一遍床,卫安还没有出来,萧三坐在桌前剥了些瓜果,准备等下给卫安吃,等他剥了一堆,卫安还是没有出来,萧三有些坐不住了。   萧三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他现在真后悔自己弄出的这个浴室,都是跟沈凌学坏了,这样的浴室简直是碍事,哪里舒服了?他以前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扇屏风挡着沐浴多好,想怎么偷看都可以。   “小安,你好了么?”萧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   卫安一僵,他已经穿上衣服许久,只是头发没干,所以一直给自己找理由没出去,“哦,好了。”卫安抬步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   萧三正捧着一把瓜果,见他出来,立刻递到了面前,目光灼灼,“饿了吧?吃吗?”   卫安点点头,僵硬的接了过去,于是新出炉的帝后夫夫坐在桌边一起纯洁的吃瓜果。   萧三看着卫安的头发,觉得自己要找个机会合理的靠近媳妇,顺其自然的抱人上床,萧三站起身咳了咳,“我帮你擦头发。”他自己的头发已经随着自身的热度蒸发干了。   卫安点点头,萧三已经拿了干毛巾凑过去帮卫安擦,卫安慢吞吞的吃着,但还是有吃完的一刻,萧三也擦净了卫安的头发,微乱,只余一点湿意。   萧三将毛巾扔在桌子上,手缓缓的顺着卫安的肩背往下,滑过蝴蝶骨,搂住卫安的腰,硬硬的,八块腹肌!萧三一僵,这么硬的八块腹肌自己好像没有!   媳妇比自己健硕要怎么破?萧三愣住。   卫安感觉到萧三的僵硬,毕竟是贴在他的背上,卫安有些紧张的回头,他知道世人觉得双儿以柔弱为美,若能形似女儿,则是更佳,但是他常年在军营中,练就一身武艺,更没有跟一般双儿那般涂脂抹粉,哪里柔弱的起来,果然还是太丑了吗?   萧三已经在心底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勤练武艺,八块腹肌的硬度一定要超过媳妇,萧三将人抱了起来,略沉,但还有心理准备,自家媳妇,可是能一人打十个的强悍爷们!   “皇上,我是不是太沉了?”卫安皱起眉头,将紧张很好的掩盖在平淡的神情之下。   “谁说的?挺好的。”萧三淡然的笑着,将人放在床上,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解开卫安上衣,露出一水的胸肌腹肌二头肌,棱角分明,却俊美绝伦,卫安是双儿,总不会光着膀子练武,所以身体依旧白皙细嫩,虽然肌肉分明,但是却纤长有型,萧三看的有些呆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能看着一具身体而入了迷。   卫安更加忐忑,果然,还是太丑了吧!但是不练武也不行啊!卫安微微翻身,掩盖住身上的肌肉,有些磕磕巴巴的道,“我,入了宫,以后就,不练武了,会好的。”   “额?”不练武?小安不是最喜欢练武吗?怎么可以不练武?!萧三将人翻过来,整个人凑了上去,靠近卫安耳边,手不规矩的滑过让他看呆了的腹肌,惹得身下的人微微一颤,“为什么要不练武?你不是答应了,以后就留在京城,替我练兵吗?”   卫安侧过脸,躲开萧三的呼吸,喃喃道:“你不是嫌我身上的肌肉丑吗?也确实,不太像双儿了。”   “谁嫌你身上丑了?哪个混蛋说你丑了!说出来,我摘了他的脑袋!”萧三暴躁了,谁敢在小安面前乱嚼舌根子,他要让他这辈子都不能说话!   “没有人,可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卫安觉得有些难受,也有些委屈,更有些难堪,所以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   “我盯着你看是因为你好看啊!你好看我才看的。”萧三。反应过来,自古双儿都是以形似女子为美,小安确实是距离这个标准有些远,但是,萧三觉得,那是世人都没见过如卫安一般俊美的双儿,才会有此误判,萧三赶紧解释,表示自己喜欢极了,都看呆了,自己可不是俗人,跟一般人的审美可不一样。   卫安抬眼道:“真的?”   “当然!我发誓,若有一字谎言,叫我……”   卫安抬手拦住,“皇上一言九鼎,岂能随口乱许诺誓言?若让外人知道,威信何在?”   萧三默默顿住,小安依旧是小安,即使是做了皇后也一样,还是时时把礼数挂在嘴边,容不得一丝轻慢,这酸爽,还是熟悉的味道。   萧三凑近身下人,“那你信我的话吗?”   卫安没有说话,脸开始红。   萧三微笑,“皇后啊!按照礼数,今日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当行周公之礼,皇后以为如何?”   卫安默默僵硬,一言不发,萧三轻笑起来,扯了被子盖住两人,行礼。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沈凌与穆宏远同行,一起回去,沈凌回了成县,穆宏远则回了怀州。又过一年,沈凌正在家中抱着招福教导他识字,穆五却突然来访。   “我要成亲了。”穆五笑眯眯的,站在沈凌面前,“请你喝喜酒。”   沈凌一愣,笑了起来,“好事多磨,恭喜啊!”这一年来穆五过得也并不怎么样,穆家翻身成了皇亲国戚,穆太太便有些后悔穆鸿锦的婚事,一直试图阻止,好几次都逼着穆宏远去退亲,只是穆鸿锦如今算是楚家人,婚书上写的也是与楚家结亲,穆太太再不满,没有沈凌韩实的允许,也不能退亲。   穆鸿锦在穆家哭了许久,才算拉拢住穆宏远,让他坚持立场不动摇,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这样,便是沈凌韩实还有穆宏远一起,与穆太太一人对抗,穆老太太最近精神越发不济,根本没有再管此事,沈凌不好与穆太太直接对上,干脆带着韩实在成县躲了起来,不管不问怀州的事情,任由穆宏远和穆五去折腾,想不到,刚过了孝期,这两人就要成亲了。   “你怎么说服穆太太的?”沈凌十分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查到了点关于公主的事情,跟岳母说了一声,岳母怕我说出去,就同意了。”穆五含蓄的微笑着。   沈凌看着穆五,道:“说实话,我也好奇很久了,穆家到底有什么把柄啊!怎么皇上如此,你也是,搞得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啊!很好查的。”穆五轻笑,这件事知道的人挺多的,只是皇帝压着,才没有人没事找事的寻麻烦,再说情夫人在皇族的玉牒上记载的也是义女,母不详的女子本就不能真的当做公主记入皇家玉牒,这样一来,想要找事的人就更少了。   “算了。”沈凌摆摆手,“我就是好奇一下,我可懒得惹这个麻烦,秘密知道的太多,对自己不好。”   穆五点点头,递过去一张请帖,“我亲自来给你送,给面子吧!”   沈凌接了过来,“那你必须得给这个面子,我可是要送大礼的人。”   穆五笑了起来,“我等着你的大礼,说起来,珐琅彩的摆件给我来一套吧!就你当初给皇帝送的那种,不要那么大的,也不用金粉,就一般的就成。”   自从沈凌送进宫一件大型龙凤呈祥的瓷器摆件,可算是入了各处权贵的眼,这年头成亲的大户人家,摆出来的嫁妆里没一套珐琅彩都跟缺点什么似的,穆五自然也想要一套。   沈凌点头,“成,我给你套好的。”   婚期将近,沈凌带了韩实去了怀州城,穆五早已是怀州数得上的大商贾,在临近穆府的地方买了一栋宅院,沈凌干脆带了韩实住进穆五的府邸,等着喝喜酒。   成亲之日,穆鸿锦穿了一身红色长袍,戴了盖头,被穆宏远背着送上花轿,穆五走过去拱拱手,却被穆宏远瞪了一眼,“以后我弟弟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他不好!”穆宏远晃了晃拳头。   “二哥放心。”穆五微笑行礼。   穆宏远这才站到一旁,沈凌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穆宏远甩开,“你别碰我,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鸿锦喜欢穆五着呢!嫁给他多好啊!而且就住你家旁边,以后想串个门,特别容易。”   “你懂什么?你又没个招人疼的弟弟等着嫁人,等你以后有了女儿双儿就明白了,唉……”穆宏远深深的叹了口气,“以后我要是有个孩子是双儿或者女儿,这种感觉还得再来一次!”   “这么难受?!”沈凌惊讶了,想的如此深远还真不像是穆宏远所为,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连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唉……”穆宏远又叹了口气,看着花轿离去目光十分幽怨。   “走了,咱们先去穆五府上,花轿还得绕一圈才过去。”沈凌拍了拍穆宏远的肩膀道,两府距离太近,花轿抬脚就到,这实在是有些不够热闹喜庆,所以穆五干脆让花轿换个方向绕个大圈,再抬去府中。   花轿走在大街上,喇叭唢呐吹着,引来不少人注目。   “那是谁家的轿子?”   “五爷的啊!赌坊的五爷,不认识?”   “听说过,听说他未婚夫是穆家的小公子,看这架势,这是得偿所愿了啊……”   “是啊!”   大街上一处卖字画的摊子前也站了不少人,正看着大街中央走过去的花轿,各自说着话,摊子的老板却低着头,不同旁人一般凑热闹,待到花轿过去,他才抬起头,正是沈三。自从他离家自行闯荡之后,倒也狠得下心吃了不少苦头,伙计做过,账房做过,也写过书信,如今来了怀州,沈三最终选择了卖卖字画替人写写书信为生,不会被人呼来喝去,更不用陪尽笑脸,且赚钱也还是可以的,比做伙计账房赚的都多一些。   沈母前些日子回乡下了,这里只留了他一人,沈母在老家替他说了门亲事,对方知道沈三不能科举,但还有一身好学问,可以靠卖字画写书信为生,且沈三心里有算计,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沈三自小就聪明,虽然沈三以下两代不能科举,但是乡下人真靠这个出头的也没几个,对方倒也不介意,婚事大约是能成的,沈母这次回去,就是带了沈三赚的钱回去下聘,待到来年沈三再赚些钱,在怀州城租个大些的房子,便可以娶妻生子了。   用沈母的话说,对方勤快老实,又是女子,也是不错的了,总好过娶一个双儿,到时候生不出孩子来,又不懂得温婉体贴,两个大老爷们看着简直不像样子。   对此,沈三只能苦笑,女人又如何?双儿又如何?沈凌娶的也是双儿,却是出身不凡,继承了爵位,刚刚过去的那位穆五爷娶的也是双儿,还没过门就疼媳妇疼的满怀州皆知,当今圣上照样娶了双儿为妻,他都不担心生不出嫡子来,轮的到他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操这个心?家里又不是有金山银山功名爵位等着继承,娶谁又能怎样?   沈三已经对娶妻并没有什么期待了,他只是想有个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能让他安心的在外面做事,他已经想好了,等成了亲,他就可以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在摊子上,辛苦两年攒些钱便能租一个店面做笔墨生意,若能开一家书店,也是很不错的。   至于其他的,刚刚过去的那位穆五爷他也听过,据说是沈凌的好友,那又如何?沈凌已经入赘到楚氏中去,且韩实竟然是楚辞的儿子,他的父亲正是害死楚辞的凶手,沈凌入赘只怕也是有跟家人断绝关系的意思,谁还能上门?即使是沈母,此刻也都不敢走这门亲戚,毕竟,杀父之仇岂能无视,沈母可不敢去招韩实的眼,他现在已经是武侯了,是有爵位的权贵,用沈母的话说那就是抬手就能捏死她,她才不愿意去,而沈三自己,也只愿与沈凌此生只当陌生人罢了。   此刻穆五府上,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沈凌抱着招福带着韩实站在人群前面,等着新人拜堂。   “让一让啊让一让!新人来了!”司仪招呼着仆人疏散宾客,腾出空间,给新人留出路来,沈凌等人则主动的往后站了站,“新人来了。”   穆五扯着红绸,另一端则是穆鸿锦,缓慢的朝着大厅而来,坐在主座上的是穆五的父母,见着来人,连忙站起来要迎,却被身边的人拉住按下。   “一拜天地。”穆五两人朝着门口方向深深叩拜。   “二拜高堂。”穆五两人转身回头叩拜。   “快起来快起来,这可当不起。”穆鸿锦曾是穆五一家的主子,这叩拜礼省不得只能硬生生的受着,但是穆五父母却依旧坐立不安,大约这辈子也不想再受一次穆鸿锦的大礼了。   穆五父母被身边的人拉住,笑着请坐下,最后一拜已经开始,“夫妻对拜。”穆五穆鸿锦两人面对面行了一礼。   “送入洞房。”   吵闹欢呼声几乎是瞬间响了起来。“闹洞房!闹洞房!!”穆五在怀州朋友不少,且穆五的朋友也大都不是什么注重礼数的人,此刻都情绪高涨的要闹腾,压都压不住。   穆宏远干脆站到桌子上,大声道:“谁敢闹我弟的洞房!”   “穆兄下来啊!我们去闹洞房了!”有人把穆宏远拉了下来,顺着人群就带进了新房内,至于他的喊话彻底的被无视了,穆宏远就是有这种天赋,无论他身份如何,面对的人是谁,最后都能变成平辈相交,且别人都不怕他,更不会被他的话吓到。   新房内,沈凌刚刚见情况不对,就把招福塞给了韩实,将韩实带招福两人塞到了墙角,嘱咐他赶紧溜,别被挤着了,才顺着人群进了新房,打算拦一拦,这群人没轻没重的连个劝的人都没有,闹过了就不好了。   沈凌好不容易挤进房间,穆五和穆鸿锦已经一头的面粉,搞得像是一头白发,连喜服都沾染了一层,有人笑闹着道:“祝两位白头偕老!”   “再来再来,苹果呢?红绳呢?”沈凌眼见着有人拿红绳栓了苹果放在两人中间,非要两人去咬,拿红绳的人还站立不稳,老是晃来晃去的,穆鸿锦跟穆五根本就咬不住,突然有人在身后撞了一下,穆五整个人都扑到了穆鸿锦身上,摔倒在了床上。   欢呼声瞬间又升了一个音调,沈凌挤进去看到穆宏远也在人群中,便道:“穆宏远!你还不去帮忙!”   穆宏远回头看到沈凌,悲愤的道:“他们都不听我的!我不说是驸马爷,也是娘家哥哥!”竟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小心脏都受到了伤害!简直值得跟沈凌絮叨一天!   沈凌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指望上,便自己挤了进去,这才看到穆鸿锦的脸已经快红到发烧了,穆五侧身挡着他,却依旧挡不住,只能给众人赔笑,见沈凌终于出现,穆五眼前一亮,兄弟靠你了!   沈凌挤进去挡在床前,对着众人拱手道:“好了各位,闹完了啊!差不多了,还请去前厅,该开宴了。”   “别啊!还有没做完的游戏呢!我还准备了……”   “再闹下去就不地道了啊!”沈凌笑着瞟向开口的人,目光直直的盯着,谁开口盯谁,沈大会长目光虽然没什么杀气,但是被这么盯着大家也都有些忍不住想躲,气氛渐渐平和下来,沈凌立刻抬手再请,才算把人都请走。   穆宏远连忙扑了过来将穆鸿锦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穆鸿锦的头发,道:“这一头的白面怎么弄?”   “先去打理一下,穆五你先去,等下还要出去喝酒,等开宴了鸿锦再收拾吧!”沈凌道。   “好。”穆五点点头。   穆宏远和沈凌掩了门出去,去了前厅,韩实已经让仆人带招福下去休息,这里太吵了,不适合小孩子待着。   “等下你坐在这一桌吃饭啊!我估计得帮穆五挡酒去。”沈凌给韩实找了个位置,把他安排好,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韩实乖巧的点头,同桌的人都是沈凌熟悉的,也有几个熟悉人家的家眷,沈凌也不担心韩实被欺负,事实上,也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欺负韩实,虽然韩实自己依旧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却是实打实的权贵,正经的武侯爵位,整个怀州除了穆家的那位公主,就找不出一个身份比他更高的人来,谁会欺负韩实?   但是在沈凌眼里,无论何时何地,小石头都是得照顾到的,这是他的习惯。   穆五换了衣服洗了头出来,头发还是半干,沈凌连忙走了过去,接过仆从手里的托盘,穆五拿了酒杯挨着桌子敬酒,穆五是公主的弟婿,沈凌是武侯的赘婿,又是怀州商会的会长,两人一个敬酒,一个端托盘,整个怀州没谁敢不给面子,没等两人靠近,便自己站了起来,好话一箩筐的说,沈凌原以为自己要负责挡酒,结果也没什么人灌酒。   韩实突然捂着嘴跑了出去,沈凌余光看到,跟穆五说了一声便将托盘还给仆从,自己追了过去。   “怎么了?难受?哪里难受?”沈凌追到韩实,韩实已经不干呕了,正蹲在花丛边,脸色有些难看。   沈凌赶紧拿过韩实的手,按住他的脉象,许久,沈凌神情有些复杂。   “我怎么了?”韩实疑惑的抬头问道。   “我……我也不确定,我诊脉一向不行,特别是这方面,一直最不擅长,还是请个其他大夫来确认一下……”沈凌犹豫着道。   “韩实,沈凌,你们没事吧?”穆宏远刚刚看到韩实难受,也跑了过来询问。   “没事。”沈凌摇头。   “到底怎么了?”穆宏远追问。   沈凌看了眼韩实,犹豫着道:“像是孕脉,我也不确定。”   “啊!”穆宏远瞪大眼睛,韩实已经咧着嘴笑了起来,这几日身上一直别别扭扭的,跟有招福那时候一模一样,他早就有隐约有感觉了,原来是真的有了。   “沈凌,你又要有孩子啦!”穆宏远羡慕的道,他什么时候有孩子呦,真是羡慕……   沈凌正有些懵逼,不是说双儿生育艰难吗?三年抱俩也叫艰难?难道是他做的太多了?导致生育几率增大?!   家里还有个一岁多的,这再来一个也不是养不起,但是以后是真的不能再要了,两个还好,要是以后再来……独生子女政策下长大的沈凌表示有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养了。   穆宏远又道:“你这一胎,也该是个女儿或者双儿了,有男有女,才能凑成好啊!啧啧啧,沈兄啊沈兄,刚刚还说你要是有个女儿或者双儿要嫁出去,这就来了一个,看起来当真要是个小姑娘或者小双儿了,咱俩到时候结亲啊!”   沈凌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摆手,赶鸭子一样的把穆宏远赶开,护犊子的道:“走开,结什么亲!我要是真生了个双儿或者女儿,你儿子呢!你儿子连影子都没呢!就算现生也得比我家的小,不结!比我家孩子小的不结亲!”   都是穆宏远暗示的,沈凌也觉得自己这一胎可能是个双儿或者女儿了,这要真是个小双儿或者女儿,他一定好好护着,还要教导招福护着,不能被臭小子们给骗走了,要养成三高,不!五高的白富美,若是女子,定要培养的美貌与才华并重,若是双儿,也要向卫安那种类型的看齐,俊美非凡,气质高雅,文武全才。   我擦!这么一想,天下竟无人可与自家孩子相配,沈凌有些惆怅了,难道以后要低嫁?沈凌陷入担忧中。   十月之后,韩实生产,为了预定未来儿媳妇的穆宏远跑到成县死皮赖脸的坐等。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恭喜老爷喜得贵子。”仆妇从屋内出来,向门外焦躁的打转的人报喜。   沈凌一愣,不是双儿不是女儿是儿子吗?   下一刻,“哈哈哈,赏!”沈凌笑了起来。   穆宏远已经愣在原地,他儿媳妇呢?这就没了?说好了的双儿或者女儿呢!不过穆宏远也不必担忧,亲还是能结的成的,毕竟一年后公主终于有孕,生下穆家长女,日后刚好嫁给沈凌家的老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还有番外,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么么哒!!!   最后,打算下一本更《总有人想对贫道意图不轨》,求个收藏!专栏也求一发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卫义的过往(番外)   卫义再次与楚辞相见是在战场上,锦州将近城破,卫义带兵支援,楚辞一身血污,被莫继护在身后,在城楼上拼杀。楚辞一手拿着剑,一边指挥着城楼上仅剩的士兵战斗,他没那个本事在战场上杀敌,却能临战指挥,黑亮的眼睛仿佛属于深夜的狼崽子,鲜血只能刺激的它更加明亮,孤军之中,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这个人在指挥,哪怕仅剩数十个士兵,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你也不会觉得此人会败,没有任何理由。   卫义朝着敌军背后杀了过去,快一点,再快一点,救下城楼上的人!喊杀声响起,敌人这才发觉城中援军已到,被卫义的骑兵穿筛子似的割裂成几块,乱作一团。   待战事毕,卫义战甲都在往下滴血,城门终于打开,城中仅剩的守城将士开门迎接援军,楚辞却不见了,卫义询问,莫继便上前拱手道:“启禀元帅,楚辞已经两日没睡,刚刚昏睡过去了。”   是啊!到底是个文弱书生,即使是有一双狼崽子的眼睛。卫义笑了起来,刀背轻拍腿侧,显然心情极好,“让他睡着吧!”卫义并不知,楚辞是睡着,但是却被莫继抱到了自己屋里睡着。   “是!”莫继站的笔挺,举止有力,看起来竟是所剩将士中最精神的一个,甚至现在看来,也依旧精神抖擞,仿佛根本没有经过一场大战。   卫义知道自己这个下属,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武力确实不错,而且力气极大,旁人打了两天两夜也许都能直接累死,他却依旧站的稳稳的,也不像熬夜的模样。   “等他醒了,让他过来见我,他不是想当谋士吗?让他来找我谈!”   “是!”   等楚辞醒过来吃了饭沐浴更衣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卫义正在军营中处理后续事务,楚辞抬步过来,一身儒袍,气质凌然,虽然并不十分俊美,却也让人难以忽视,更与军营中一众大老粗形成鲜明对比。   “楚辞参见元帅,见过各位将军。”楚辞拱手一礼。   卫义扫过楚辞周身,道:“听莫继说,锦州的战役是你指挥的?”   “还是多靠莫将军身先士卒,英勇无畏,激励了士气才会能守住城池。”换句话说,除了上场杀敌的,都是他干的。楚辞十分坦荡。   卫义闻言,笑道:“既如此,你便留在军营中做谋士吧!”   “多谢元帅!”楚辞拱手道。   再之后,卫义带着队伍打了不少战役,楚辞这小子看着面善,实则心狠手黑,能坑敌人两把就绝不只坑一把,军中谋士不少,但能让将士心服口服的却没有几个,楚辞算是其中之一,卫义与楚辞的关系也越发好了起来,用卫义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过命的交情,铁打的兄弟,只是卫义这位铁打的兄弟不乐意跟他和其他将领一起玩,却只喜欢逗莫继。   “莫继,我帐篷破了你帮我补一补呗?”   “莫继,帮我洗一下衣服,不准给其他人洗,只能你自己动手。”   又或者,莫将军某日在开会时吃饭,旁的将领都拿着火头军做的个大量足的馒头包子啃,还有大块的肉吃,莫继一个人默默的捧着一盆烧糊到看不出是什么的玩意儿小口小口的吃着,旁人问他,他也只说是楚辞给他吃的,不吃完不行。   虽然卫义觉得楚辞是兄弟,莫继这种性格的人跟他玩不到一起去,只是下属,但是卫义也对楚辞这种只抓着莫继欺负的行为不满了,甚至有些同情莫继,但卫义却没敢去找楚辞,只是对着其他将领道:“你们分他点吃的,看给可怜的。”   众人也十分同情莫继,纷纷贡献出自己食物,莫继傻眼的看着瞬间装满的盆子,这要怎么吃的完?!不过莫继食量大,于是在干掉同僚们友情赠送的食物之后,还是把楚辞亲手烹制的午餐给吃掉了。   楚辞偷偷摸摸的去找了卫义,一脸的小激动。   “你怎么了?”卫义不解。   “元帅,问你点事情呗?”   “说!”卫义坐直,严肃的道,难得看到楚辞竟要向他询问,必须严肃对待。   “您当年,是怎么追媳妇的?”   “追媳妇?”卫义搓着下巴,抬头深思,“怎么?有心上人了?哪家的?直接提亲不就好了?废那个劲儿,我去给你提亲!”卫义拍着胸膛。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楚辞轻咳两声,“您就告诉我媳妇要怎么追就成了。”   卫义默默的挺了挺胸膛,一脸深沉,“当年,是媳妇追的我……”   楚辞眼前一亮,“真哒!快快!传授一下经验。”   “我媳妇追我的经验也要传授?”   “额……殊途同归,殊途同归……”   “好吧!”卫义点点头,将自家媳妇当年给自己送手绢缝衣服做饭等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还补充一句,“可能不太适合你。”女人追男人的手段怎么能直接套用在男人追媳妇上呢?   楚辞点头,若有所思,“难怪我一直追不到。”   “你到底看上谁家的了?”   “等着喝喜酒吧!”楚辞风一样的溜走了。   接着,卫义就见证了楚辞欺负莫继的升级版,莫继的衣服,缝了一片又一片的补丁,训练场上正在训练,一片绣着花的手绢翩然掉落出来,训练场一片寂静,莫继的伙食最近也越发的不能看了,由于吃的比较饱,连同僚们友情贡献的其他正常食物都吃不下去了。   但卫义却渐渐看出不对劲来,这些套路似乎有那么点淡淡的熟悉……   “你到底怎么想的?”军营一角,楚辞不顾形象的单手撑在帐篷上,壁咚莫继,卫义连忙缩身回去,感觉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发生。   “我……”莫继笑笑。   楚辞一挥手,“不必想了,咱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饭你也吃了,衣服我也补了,就这么决定了。”   “还没有三书六礼……”   “那种啰嗦的东西要它干嘛!你是孤儿,我也是孤儿,没家没院没宗族的,找谁去三书六礼?咱们说好就成了,以后我就是你媳妇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卫义表示自己有点头晕……   等卫义反应过来去找楚辞的时候……   “是啊!我是双儿,我没跟你说过吗?”楚辞看着十分真诚。   你难道说过吗!!卫义瞪大眼睛,整个军营谁知道楚军师是双儿!大家都把楚辞当男儿看的!再说了,双儿怎么可以不涂脂抹粉,再不济也要穿宽袖长袍啊!一天到晚做男子打扮是要闹哪样!不对!军营怎么能让双儿进入?!卫义暴躁了。   “军营里哪条规矩写了不许双儿进来的?”楚辞无辜眨眼,战乱之时,连女子都能被编入军队作战,双儿更是如此,守城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双儿同样是一股强大的战斗力,哪条军规也不敢写上这句话,不过是大家都默认俗成而已,就像是女人不能作战一样,虽没有在军规上写着,但是,却是大家自行遵守的规定。   当卫义跟楚辞说了这条规矩之后,楚辞却点点头,“这条规矩该改改了。”   这是规矩的问题吗!!   卫义自此走上了拆散楚辞夫夫的艰苦道路,虽然他努力消化了一下,算是接受了楚辞是双儿的事实,但是他却觉得莫继根本就配不上楚辞!楚辞是瞎了吗?整个军营职位军衔前程才华比莫继好的将领不知凡几,怎么就看中莫继了呢?!果然是在战事上用脑过度,其他地方就智商为负了吗?!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要不文官也可以啊!回京之后,我给你介绍好的,探花郎怎么样!”   楚辞同情的看着卫义,“元帅,你该不是喜欢我吧?这么积极拆散我们?”   有心爱媳妇还刚生了大胖儿子的卫义:#¥#%@¥……   “虽然你对我爱的深沉,但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楚辞拍了拍卫义的肩膀。   卫义败北而去。   待到卫义重振旗鼓再来,楚辞认真的道:“我就是喜欢他啊!其他人都太聪明了我不喜欢。”   其他人有你聪明?!   “元帅啊!天下聪明人多得是,找个笨的不容易,要珍惜,你要祝福我……”   祝福你被莫继给气死吗!他自己平时就常常被莫继气着!   “我就是喜欢笨的……”   卫义再次败北。   卫义在屡败屡战中等到了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战事已经逆转局势,他们再不是被动挨打,皇帝也可以出来御驾亲征摘果子了,军营中,皇帝听闻楚辞功绩,便叫了楚辞上前问话。   人前,仙儿一样的楚辞衣诀翩翩,姿态儒雅,气质凌然,完全不同于人后的流氓模样,看着便是一副不出世的贤臣能士架势,宛若一朵盛开灿烂的水仙花,惹得新来的官员与皇帝都眼前一亮,此人看着就是有本事的,果然传言可信。   再后来,卫义看着楚辞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忧虑取代,又听闻他怀了身孕,想要跟莫继一同离开军营。   最后,他看着莫继领了九死一生的命令离开,战死沙场,楚辞远走他乡,看着皇帝暴怒悲愤,卫义觉得有些可笑,皇帝可曾见过楚辞人后的面目?他可知自己逼死领军将领也要求得的人本性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模样?!   楚辞死了,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阴沟里却翻了船,卫义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却不得不信,皇帝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来,卫义的痛却只在心底,他看着皇帝的目光越来越冷。他看着皇帝各种收拢长相与楚辞相似的女人双儿进宫,看着皇帝将出身王侯世家的皇妃置之不理,任由其生的儿子自生自灭,看着三皇子生母病死冷宫,看着段家暴怒却不得不隐忍的模样……   卫义才笑了,有些仇,不必着急去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沈凌的前世(番外)   末世初,沈凌还是学生,在医院里实习,沈凌的导师找沈凌谈话,觉得他表现很好,希望他毕业之后能留在这所医院工作,沈凌欣然同意。   “沈凌,一起出去吃个饭?”下班后,沈凌的朋友叫他。   “不了,我……我今天有事情要回趟家。”他要回家告诉爸妈这个消息,他家就在这个城市里,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冲劲的人,所以他大学在这座城市里上,工作也同样准备在这个城市,如果能留在这所医院,则是最好不过了。沈凌脸上带着笑意。   “好吧!”对方耸耸肩,几人也没有多想,一起跟沈凌道了别之后便离开了。   沈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才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今天不但是他要回去跟父母汇报自己工作单位确定的事情,他还想去出个柜,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沈凌喜欢男人,这件事他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他家风甚严,他不用想着出柜的事情就知道自己不能出柜,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很保守的人,包括他。   他也是因为平时接触不到,所以到高中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比起那些初中就觉醒的同学来说,他已经算是很晚的了,就这么一拖,想不到就拖到了毕业,也是该回去跟父母说清楚了,沈凌暗暗想着,现在的他不但有了自己工作,也已经成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吧!爸妈应该也会理解一些。   沈凌带着一点期待,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不坦白,总觉得家里人要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他想象不出来自己被迫和女生相亲的模样,而且,他也应该去寻找男朋友了吧!他不想瞒着家里人,也希望得到家里人的祝福。   沈凌收拾东西回了家,路上似乎有不少人正抱在一起啃,他也只当做是小情侣没有注意,一路绝尘开车到了家,母亲的电话正好打进来,沈凌停好了车,连忙接起。   “儿子,你在哪里?”沈母的声音透着慌张。   “我在停车场,马上就到家了,怎么了妈?”   “你别回来!”沈母的声音透着凄厉,“你爸他疯了!”   “妈!你等我,我马上回去啊!”沈凌快速挂了电话,下了车朝着电梯冲过去,电梯口正晃晃悠悠的站着一个人,似乎喝醉了的模样。   “劳驾快一些我有急事。”沈凌推了一把,把人推进电梯,自己也快速的钻了进去,按了楼梯层,才看向刚刚自己推进来的人,“哪一层?”沈凌刚想替他也按了电梯,正对上一双灰白的眼球。   毕竟是学医的,沈凌目光扫过对方的眼睛和发紫的唇瓣,嘴巴无法紧闭而流淌的口水,心中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   沈凌小心的靠近电梯一角,时刻防备着,对方吸了吸鼻子,缓慢的朝着沈凌试探过来,突然,快速的伸手按住沈凌的胳膊,张嘴就要咬,沈凌骂了句脏话,抬脚把人踹翻,沈凌学过一点防身术,翻身扣住对方的两条胳膊,将人压在身下,自己去探脉搏心跳,没有心跳!   沈凌扣住对方胳膊的手臂有些发软,电梯门打开,沈凌快速的松开对方狂奔出电梯口,只留下那具尸体愤怒的吼声,沈凌手脚发软的打开自己家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已经爬出电梯口的尸体留在门外,还没等喘口气,一道身影便朝着他扑了过来。   灰白的眼球,发紫的嘴唇。   “爸!”沈凌声音十分凄厉,但经过刚刚一次,沈凌还是下意识的抬脚将人踹倒,自己欺身压了上去,扣住对方关节,同样没有脉搏,沈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儿子!”卧室的门打开,沈母慌张的冲了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沈凌摇摇头,“我爸……我爸怎么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还要打我,我只能躲到卧室里。”沈母哭了起来。“你快看看你爸!他这是怎么了?”   沈凌深吸口气,对着沈母道:“妈,帮我弄点布条,先把我爸绑起来。”   “唉。”沈母赶紧去拿了剪子,将床单剪成一条条的,帮着沈凌把沈父捆了起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沈凌才算将沈父捆好,嘴巴处格外多捆了几道,沈凌又探了将近一分钟的脉搏,手按在沈父胸口,还是没有丝毫的跳动,哪有人可以没有心跳还活蹦乱跳将近一分多钟的,而且,沈父的脸色已经彻底的青紫了,这是不供血的表现,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凌咬唇强忍着悲痛,沈母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哭的不能自已,“妈,我打听一下到底怎么了,你休息一下。”   沈凌拿了手机给警察局打电话,门口有具尸体,家里也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征兆,他要报警。警局的电话一直都是占线,沈凌干脆开电视和电脑看是否有和他一样的情况。   电视上还没有什么消息,但是网上却铺天盖地都是求助的信息,众人都在寻官方给一个说法,沈凌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在活动了,而在活动的,也不知到底还是不是人。   沈凌查了许久,才等到官方在网上的通知,让大家都寻找安全的躲避处,尽量留好干净水和食物等待官方救援,不要试图和感染者对抗,或者救助感染者,因为感染者不但具有感染性,从身体上也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沈凌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他的父亲,死了么?   沈凌将沈父关在了书房内,将房门反锁,才跟沈母一起存了干净水和食物,家里还有一袋白面和半袋大米,也不知会不会断电断水,沈母便将白面都做了面团子在烤箱里烤熟备用,沈凌则用家里的大小盆盛满了水,过了两天,正如沈凌猜测的一样,断水了,电还没事,网络倒也还通畅,也能接收到外界的消息。   沈凌日日关注着网上关于救援的军队推进到哪里的消息,当然,网络上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关注着,沈凌所在的城市算是大型城市,救援倒也比较积极,但是救援的难度也是最大的,人多,丧尸也多。丧尸这个词是网络上大家公认的,毕竟,太像了,即使官方一直称呼这些人是感染者,但大家也是最认同丧尸这个说法的。   又过了几日,军队救援终于到来,沈凌带了沈母跟着军队一同离开,小区内,站了不少已经面黄肌瘦的居民,士兵围成了一圈,端着武器巡视着,一旦发现感染者,便立刻开枪射击。   “上车上车。”军队的人指挥居民上了军用车。   沈凌询问身边的一个当兵的,“请问疫苗研制出来了吗?”   “不知道。”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   “军营。”   “我们是如何防止军营内部再有人感染的?明明没有疫苗。”   “谁发烧,禁闭。”士兵看着沈凌。   沈凌点头,没有在询问了,至少知道这种丧尸病毒的先兆是发烧,看起来也有一定的潜伏期。   “这里有人是大夫吗!还有退役军人!快点出来!”有人打开车门对着车厢里吼了一声。   沈母推了推沈凌,面含期待,如今这个世道乱了,只有有用的人才能获得更好的待遇,她年纪大了无所谓,但是她不想她的儿子和难民一个待遇,若能在这个时候作为后勤医疗人员进入军队,既不需要上第一线,也能获得更好的待遇和安全保障,那是再好不过了。   沈凌知道沈母的意思,便连忙举手,“我,我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在xx医院实习,实习期已经快要满了,我能作为大夫医治病患,我是外科。”   “太好了,正需要外科的呢!快点出来。”喊话的军官眼前一亮,对着沈凌招手。   “好!”沈凌回头看了一眼沈母,才下了军车。   沈凌上了一辆医疗用的军车,里面正有受伤的士兵,大夫忙碌的给士兵消毒,因为丧尸具有感染性,即使是消了毒也只有五成的几率。   “新人来了,快点来帮忙,大夫还是护士?”   “外科大夫,刚毕业。”沈凌回答。   “太好了,过来,这个人的手术交给你,把这一层皮肉刮了,麻醉药消毒用具都在这里,会用吧?”   “会用!”从未主刀的沈凌硬着头皮回答,只是皮肉并不涉及什么大动脉内脏之类,应该没问题,对方挑的也是伤的比较轻的士兵给他治疗,大约也是怕他经验不足。   沈凌静下心来开始消毒处理伤口,即使是车辆有些颠簸,他也渐渐的习惯下来,拿着刀的手十分稳当,正如他的导师说的那样,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沈凌快速的抬起刀免得割伤病患,其他地方却传来大小不一的痛呼。“怎么了?”沈凌抬起头。   “丧尸群来了!大家小心!冲出去!”外面传来吼声。   医疗车厢内有人安抚,“没事的,我们在最安全的位置,先把手术停下来,先给病患止血。”   沈凌赶紧处理自己的病患,低着头不在说话,车队又再次启动,但是速度却极不稳当,偶尔还碾过什么,颠簸不已,沈凌不愿思考在大马路上车队到底碾过了什么才会如此颠簸,又过了几个小时,速度才平稳下来,沈凌听外面的人进来说话,说是快要到郊外了,不会再有大规模的丧尸冲击。   又行进了大半天,直到深夜,车队才到达目的地,沈凌帮忙把病患送上了来接他们的车辆,便朝着队伍后方跑去,他记得他那个小区的车队就在那里。   刚刚那一波丧尸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后面的车队,沈凌寻了一圈,却没见他的母亲,甚至连同小区的住户都没有见到,“同志,我找不到我之前的车队了,我家人还在上面。”沈凌拉住一个士兵询问。   “编号是?”   “30562。”   对方的脸上一时间神情有些莫测,语气也和缓了许多,“那边,你去问那个人。”士兵指了指一个正被人围着询问的军官,便快速离开了。   沈凌早就路过那个人好几次,只是他隐约听到那个军官在安抚些失去家人的人,所以一直潜意识的排斥去询问他,沈凌心微沉,缓慢的迈着步伐向那人走过去,不自觉的开始听那人的声音。   “众位,请冷静一些,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安危,我们必须如此,这其中不单单是你们的家人朋友,更有我们的军人,我们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安全无碍,包括我们自己!为了救援掉队的车辆,我们也派去了士兵,但是都没有回来……”   沈凌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快过来!给你登记呢!想要入伍吗?医疗人员的待遇还不错。”一个刚刚同在同一车厢的女生寻了过来,拉着沈凌便走。   “我妈在掉队的车里……”   “什么?”女生顿住脚步,惊讶的回头。   “我妈在掉队的车里!他们抛弃了车队!”沈凌吼道。“我要回去救她!”   士兵熟练的走过来控制住沈凌,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早已经知道如何处理,有面容亲切的军官走过来,温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能,我们要尽力保证幸存者的安全,而且,车里也有我们的士兵,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沈凌被关了个小单间,等他自己想明白,悲痛之中的人很难保持理智,而军队也没有那么多人负责宽慰幸存者的情绪,只能先以保证安全不惹事为主。   沈凌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也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残酷到让他无法想象,他自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却渐渐的在失去更多,找到的同学,认识的朋友,似乎下一刻就会离开他的身边,所有人都只是过客一般,甚至他自己,变得都让自己觉得陌生起来。   病毒爆发已经好几年了,似乎这场灾难不会过去了一般,将要天长地久的扎根于这片土地,沈凌端着枪冷着脸守在火堆前警惕着周围,即使是只开启了水异能,还是大夫,但在这个世界上也被迫成了战斗人员,这是生存。   “凌哥?”最近刚加入队伍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走过来,末世之初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几岁,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沈凌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警惕周围,对方也不介意沈凌的态度,这年头这种态度都算是好的。   “凌哥。”男生又叫了一声,“你喜欢男人吧?”   沈凌回头看了男生一眼,男生的脸在火光下似乎有些微红,走到沈凌身边坐下,“凌哥我喜欢你。”   “你上次也说喜欢你陈哥。”沈凌嗤笑一声。   男生许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沈凌竟知道这件事,大约是陈哥告诉沈凌的吧!可是陈哥已经死了,男生抬头道:“凌哥,这年头,谈这些太奢侈了,及时行乐啊!喜欢谁,一定负责吗?谁又付得起责任?不能单纯的只是喜欢吗?”   沈凌点点头,“可以。”   “凌哥,我喜欢你。”   “我跟你不一样。”沈凌道:“我不喜欢及时行乐的那一套。”   “为什么?大家已经活得这么累了,开心点不好吗?”   当然不好!沈凌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变得彻底的不是自己啊!末世之前的沈凌是什么样的,生于保守的家庭,受过优良的教育,性情温和,渴望的是能获得父母的理解,然后找一个温柔踏实的伴侣,如平常男女一般,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他已经变得够多了,多到让自己都茫然害怕,觉得自己不再是沈凌,仅剩最后一点的固执,难道就不能坚守吗?就当是,父母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关乎沈凌这个人本质的存在,让他觉得,沈凌依旧是沈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本书由 公子陌清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