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夏离紫殇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已婚日常》 作者：渔小乖乖 ================ 第一卷 迷婚日常【CP方岳真和宋云】 第一章 　　方岳真是一个画家。 　　作为一个思想纯粹的艺术家，方岳真是外人眼中的怪胎，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不擅长做家务，好在他有钱能请得起保姆；他也不擅长用各类电子产品，在各类手机APP层出不穷的今天，手机对他而言只有打电话一个功能，好在这也不耽误别人联系他；他还不擅长和常人交际，因为一般人都跟不上他的脑电波，好在他依然有爱他的家人、理解他的三五知己，这也就够了。 　　因要创造一幅油画用于送展，方岳真去了Z省采风。他堂哥方岳善为他请了生活助理，帮他在该省红旗县租了房子。红旗县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地理位置普普通通，经济发展水平也普普通通。 　　方岳真每日早出晚归寻找灵感，这日回到租房时，他见到一位六十来岁的大爷在楼底下摆摊。 　　天都快要黑了。大爷卖的是水果，板车上还剩着一些葡萄。 　　方岳真身上有着艺术家的孤芳自赏，但同时也有着艺术家的多愁善感和悲天悯人。他想，摆摊是件辛苦的事，这位大爷一定很不容易，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他把大爷摊子上剩下的水果都包圆了吧。 　　于是，方岳真走上前，问：“老人家，您这个葡萄……” 　　大爷估计是这一整天被人问多了甜不甜的问题，以为方岳真关心的也是这个，立刻摆摆手，姿态豪迈地说：“自家种的，搁古代是皇帝才能吃的品种！包甜！不甜不要钱！小伙子，你尝两个试试？” 　　在某一瞬间，方岳真忽然想起了发小舒九怀说过的话。作为一个怪人，方岳真的朋友并不多。但方家和舒家累世交好，小辈们常混在一起玩，方岳真和舒九怀是一块儿长大的，所以关系一直很好。 　　舒九怀说，想要和正常人建立良好的交际就要从培养自己的幽默感开始。方岳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最近抽空看了不少笑话选集。在这种时候，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那给我来一斤不甜的？” 　　对于别人来说，这已经是个老掉牙的笑话了；但在方岳真这里，这笑话正新鲜着呢！ 　　大爷深深地看了方岳真一眼。 　　方岳真赶紧说：“大爷，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快说，您有没有被我的幽默感征服！ 　　大爷从板车下面抽出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葡萄都装了进去。这葡萄也不剩多少了，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有个三斤的样子。大爷把葡萄递给方岳真，说：“我不常出来摆摊。但如果我来镇上了，摆摊的点就在这里。下次我拉一车西瓜来卖，给你留一个。小伙子，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不要放弃努力啊。” 　　方岳真茫然了，这位大爷竟然没有按照说好的剧本演下去。 　　大爷是红旗县下西口镇的村民。因为常来摆摊，在县里也有了一些熟人。所以，大爷今天听到了不少和方岳真有关的流言。别看方岳真每日早出晚归看似和县里人没什么交流，其实像这种封闭的小地方是根本藏不住事的。县里忽然从外地来了个长相俊逸的年轻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引人注目。 　　于是，大爷知道了，这从城里来的年轻人似乎没什么工作，每天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颜即正义吧，看在方岳真长相不错的份上，倒是没有人把他和那些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对等起来，他们只是猜测这年轻人在城里受过打击了，要么是工作被辞了，要是是女朋友跑了，总之肯定很可怜。 　　大家都默认了方岳真是个生活上的loser。如果他在大城市里混的好，怎么会来这种小县城住呢？ 　　大爷是个好大爷，三斤葡萄不值当什么，送给这年轻人，就当是日行一善了。见方岳真要掏钱，大爷拦着他说：“我家有两个孩子，小贝和你差不多大，在城里讨生活呢，大爷知道你们不容易啊。” 　　方岳真低头看着手里的葡萄。 　　大爷说不要钱，所以这葡萄是送的。既然是送的，那这就是一份礼物。 　　朋友之间才会互相送礼物，大爷这是把我当朋友了啊！ 　　虽然两人没有交换名字，也没有长时间相处过，更没有一起谈谈爱好和理想，但是大爷这份真挚的心意依然叫方岳真感动。他想，舒九怀果然说得没错，只要有了幽默感，就会源源不断有朋友了。 　　方岳真郑重地说：“大爷，您下次再来摆摊时，我也送您一份礼物。” 　　“好好好……”大爷心里挺高兴的。这年轻人懂得感恩，是个好小伙子！ 　　被单方面交了朋友的大爷目送方岳真进了居民楼，然后推着板车离开了这里。大爷一直推到一辆大卡车跟前。没多久，卡车的主人来了，对着大爷叫了一声“爸”，帮大爷把板车放到了卡车上。原来这年轻人就是大爷的女婿。大爷不指着摆摊过活，只是趁女婿来镇上办事时，摆摆摊子赚个零花钱。 　　大爷的女婿把一个包裹递给大爷，说：“爸，小贝又寄东西来了，您拆开看看。” 　　大爷高高兴兴地拆了包裹，里头是四个智能手机，刚出的机型，卖得挺贵的。家里四个人正好一人一部。大爷不怎么高兴地说：“这东西你们年轻人用得多，我和你们娘又不会用。不是浪费钱嘛！” 　　女婿笑着说：“爸，您可以学着用嘛，不难的。” 　　“我都老了，学这些做什么！” 　　女婿又说：“爸，咱给小贝打电话时，他老是关机。给他发短信吧，爸您又不会打字。现在有个很流行的软件，叫微信，我到时候给您装上，等您学会用了，以后就能轻轻松松给小贝发语音聊天了。” 　　“真的呀？那我得好好学学，回头你教教我，也教教你妈。”大爷立刻又高兴了。 　　大爷没文化，头胎生了女儿起名叫宋大宝，二胎生了儿子起名叫宋小贝。等到孩子们长大了，孩子们都觉得自己名字太土了，在学校里总是被人笑话。而且，有阵子某古装情景剧热播时，小贝这个名字更是让宋小贝一直被同学调侃。于是姐弟俩纷纷改了名字。现在宋大宝叫宋姗。宋小贝叫宋云。 　　作为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宋云与整个娱乐圈都似乎有几分格格不入。 　　宋云的外形条件不错。当初他陪着一个有明星梦的朋友去试镜，结果朋友落选，他反而选上了。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宋云的演技不能说有多厉害，却真的很有灵气，在新人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宋云少了一点点机会，又少了一点点野心。 　　别的小十八线们都卯足劲儿往上爬，想一朝成名，期待爆红。宋云却没有这种想法。他的经纪人手里管着十几号人，他是最省心的那个。等到拍完戏赶完通告，他就回公司的单人公寓里宅着去了。 　　据说，宋云私底下一直在看书。 　　据说，宋云想要考某个大学的研究生。 　　宋云在同公司并没有结下什么仇人来，但其实也没交到那种真正能知心的朋友。大家明面上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觉得宋云的这份用功实在叫人佩服，其实背后都觉得宋云太傻，傻得不可救药。 　　和新朋友卖水果的大爷告别后，方岳真拎着葡萄回了租房。 　　葡萄怎么洗的来着？ 　　方岳真拿出手机给顾女士打了个电话。顾女士抽了抽嘴角，说：“要是我再年轻五岁，你这个大号我就不要了，不如拉着你爸再练个小号。”这当然是玩笑话了，顾女士总是致力于开自己儿子的玩笑。 　　方岳真自动忽略了顾女士的调侃，问明白了洗葡萄的过程后就迅速挂了电话。他找出剪刀，把葡萄一粒粒地剪下来，然后用盐水泡着。糟糕了，顾女士只是说用盐水泡一会儿，这一会儿是多久啊？ 　　人生如此艰难，不如提笔画个画。 　　几天后，方岳真果然又在楼底下碰到了卖水果的大爷。 　　方岳真从素描本里取出一张素描纸，递给大爷，说：“这是礼物。您喜欢吗？” 　　大爷不懂什么艺术，满怀期待地接过来，见上面画的是自己摆摊时的场景，就高兴了。方岳真的基本功很扎实，画面惟妙惟肖。大爷一高兴，拍着大西瓜，说：“画得真好。来，你挑一个西瓜走！” 　　方岳真想着上回的葡萄，问：“没有葡萄了吗？” 　　大爷摇了摇头，说：“没有了，早就卖光啦！西瓜也好吃，都是我们自己种的。” 　　“那就来一个西瓜吧。大爷，这回可不能再让您白送了，我自己买。”方岳真说。 　　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这是方岳真堂兄方岳善常挂在嘴边的话。方家兄弟的名字都是方老爷子取的，善真为德，明哲则贤。方岳善自小被方老爷子带在身边当继承人培养，方岳真就被放养了。 　　大爷从板车下找出塑料袋，给方岳真装了一个西瓜。他特意挑了一个样子最好看的，过了秤递到方岳真手里。然后，他忽然变戏法似的从板车下取出了两串葡萄，十分爽朗地说：“送你两串葡萄！” 　　“不是说卖光了吗？”方岳真问。 　　“逗你玩呢！”大爷洋洋得意地问，“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 　　方岳真：顾女士，乡镇里的大爷套路太深，我想回城市。 　　宋云：我爸，是一位被果园耽误了的综艺咖；而我，是一位被娱乐圈耽误了的果园大师。 第二章 　　这一个西瓜不大，卖得也便宜，一共五块六毛钱。 　　方岳真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 　　“这我找不开啊！前头一个小伙子，给了一张一百的让我找。你这又是一百的。”大爷为难地说。 　　方岳真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确定是没有零钱了。大爷有心不收方岳真的钱，又怕自己白送他两回，伤了小伙子的自尊心，就从腰包里取出智能手机，说：“这样吧，你用支付宝给我转？” 　　儿子寄来的新手机还热乎着，但大爷已经会用很多APP了！大爷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大爷！ 　　“手机支付宝？”方岳真苦恼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大爷愣了一下。他女儿女婿说了，现在城市里的人出门都不带钱包的，有个手机就行了。他一个乡下老头子都有支付宝了，这年轻人反而没有？大爷试探着问：“没有支付宝，那微信支付也行啊。” 　　“我不用微信。”方岳真又说。 　　大爷把手机塞回腰包里，说：“哎，那你下次再给吧。这次就算了。我真的找不开。” 　　方岳真赶紧掏出手机，说：“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下回您出摊时，我们也好联系一下。” 　　就这样，方岳真拿到了新朋友的联系方式。他正沾沾自喜呢，大爷又说话了：“小伙子，我看你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是不是在忙着找工作啊？我们这儿经济发展水平低，你有机会还是要去大城市。” 　　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娃，大爷不敢说什么太重的话；而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多管闲事、好为人师，大爷也没有说些很直白的话。他不过是看在方岳真长得干净、又有礼貌的份上，暗暗点了一句而已。 　　方岳真根本没有听出大爷的话外之音，他只听了字面的意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这儿确实比不上大城市里繁荣，但这种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也是大城市里比不了的。我是来这儿找灵感的。” 　　“我只听过雪柑、蜜柑，就没听过苓柑啊！而且季节也不对，现在不是吃柑橘的时候！”大爷说。 　　方岳真认真解释了一下：“是灵感，不是柑橘，是创造的思路。我是画画的。” 　　“哦哦，灵感……我知道这个，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爷说。原来这孩子是画画的啊，不是无业游民。大爷顿时对方岳真观感更好了。大爷说：“怪不得你把我画得这么好啊，这画得裱起来。” 　　刚刚在国际上拿了大奖的，最新一幅油画被拍卖出八位数的，从小到大一直觉得钱不过是个符号岂能玷污我精神世界的，年轻的画家方岳真见大爷如此重视自己送出的礼物，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爷根本没想到他收到的这幅素描就像是大城市里的房子一样有着很高的升值空间，他听说方岳真是靠画画吃饭的，就想到了自己村里的老蒋头。老蒋头年轻时是油漆匠，不也是靠画画吃饭吗？几十年前，想要新家具就要木工做，再找油漆匠绘图上色。现在油漆匠这个职业已经被淘汰了。结果老蒋头的儿子小蒋在镇上中学里当了美术老师，不也是靠画画吃饭吗？嗯，这个职业还是很稳定的嘛！ 　　既然方岳真有工作，那么他应该不是因为拿不出银行卡绑支付宝和微信才不用这种软件，那么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也不会伤到方岳真的自尊心……大爷从板车下取出一张塑料小板凳，示意方岳真坐到他身边来。两人已经交换过姓氏，大爷拿出智能手机，说：“小方啊，爱屁屁真是挺好用的。” 　　刚学会玩智能手机的大爷恨不得天天显摆他的手机。 　　哦，显摆手机还不够，还得显摆他会用手机！ 　　大爷学会微信语音功能时，带着手机出门遛弯，碰到村里人就拿出手机来，说：“来来，听听小贝的声音！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也和他说说话！”他甚至还让村长家里的那条老狗对着微信叫了好几声。 　　现在大爷会的软件更多了，他一个个点开给方岳真看，说：“喏，这个叫支付宝，特别特别好用。你是年轻人，学东西肯定比我们老头子要快，你也可以在手机里装一个嘛！还有这个，这个叫微博。” 　　大爷的微博名是：宋云是我家小贝。 　　微博名宋家姐姐想出来的。宋姐姐帮老爸注册微博时，发现“我是宋云的爸爸”、“宋云是我儿子”等名字都被抢注了，估计是黑粉干的。宋家姐姐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让大爷生气，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大爷只关注了宋云一人，每天坚持给儿子点赞。他的微博名混在“我是宋云老婆”、“宋云是我的老公”等微博名中倒也不如何显眼。宋云还不知道自己亲爹都学会使用微博了，因此没有回关过大爷的微博。 　　方岳真郑重地说：“我会好好研究一下的。” 　　有一个老掉牙的笑话说的是，一对夫妻生了孩子，那孩子一直长到五岁时都没有学会开口说话，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结果在他五岁的某天，孩子忽然说：“今天的汤有点咸。”孩子爸爸特别诧异，原来自家孩子会说话啊，那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说过呢？孩子解释说：“因为之前一切正常。” 　　方岳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来不用各类APP，是因为他的生活中并不需要各类APP。家人朋友见他不用，反过来又觉得他不喜欢用，于是都纵容他。既然能打电话发短信联系到他，又何必强迫方岳真去用微信呢？而方岳真是一个执着于画的人，外界不给他一个推力，他不会从画上分心。 　　能交到像大爷这样的朋友，对于方岳真来说是个意外。而一个意外会带来无数的意外。 　　“你要是有兴趣，我现在就可以教你用。”大爷兴奋地说。 　　方岳真便掏出手机递给大爷。他的手机里自带了微博APP，大爷手把手教他注册了。 　　取微博名时，方岳真脑子里闪过绘画大师的名字，又觉得冒用大师之名不好，一时间非常为难。大爷说：“哎，你不是画画的嘛，画画离不开颜色，想个颜色多的……彩虹吧，彩虹有七个颜色呢！” 　　于是，方岳真的微博名就成了：彩虹下的小真。 　　虽然方岳真二十多岁了，但大爷叫自家儿子为小贝，叫方岳真一声“小真”也没有错嘛！ 　　“你要不要关注一下这个叫宋云的演员啊，他拍的戏好看。”大爷佯装淡定地说。其实，他特别想给儿子再增加一个粉丝！然而，他一定要淡定，要表现得无所谓，要维持着知名男演员之父的风度。 　　他儿子可有名了，村长家的狗都看过他儿子演的电视剧！ 　　方岳真特别尊重新朋友的爱好，说：“好啊。他都演过什么？” 　　“演得可多了！《大景名将赵易传》看过没？”大爷开始对着方岳真卖安利了。 　　方岳真肯定没看过，他的人生中压根没出现过电视剧这种东西。不过，在这种时刻，他从未上线过的情商难得彰显了一下存在感，十分配合地问：“莫非宋云演的就是赵易？能演主角，了不起啊！” 　　“这哪能啊！他演的是赵易的亲兵！”大爷还是很得意。 　　“也不错，跟在主角身后常有露脸的镜头。” 　　“可不是露脸嘛！他一共出场三集，第三集 为将军挡箭了。要不是他，将军就危险了！” 　　“果然很厉害。”方岳真只能这么说。 　　在某些时候，方岳真是个严谨的人。回到租房，他特意给舒九怀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玩微博的注意事项。舒九怀大吃一惊，没想到方岳真这样的山顶洞人都想要玩微博了，太阳从西边落下了？ 　　“太阳本来就是从西边落下的。”方岳真说。 　　“不要在意细节。你可以开通个人认证，放点自拍，再把作品放上，就能汇聚一帮粉丝了。”舒九怀说，“不过，认证以后不能随便说话，也不能随便点赞，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很不自由的。” 　　方岳真把舒九怀的话记下了。第一步是开通个人认证，但还是不开通比较好；第二步是放自拍，方岳真看着自己那一寸照片做的头像，觉得放自拍这点已经做好了。那么，第三步就是要放作品了？ 　　就在这时，宋云点赞了一条微博。 　　作为一个小十八线，又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淳朴孩子，宋云是一个对待粉丝特别真诚的人。粉丝们有时候弄些条漫、视频等作品，只要@了他，内容又不存在什么争议，那么他都会点赞感谢一下。 　　这次被宋云点赞的就是一条漫画。 　　方岳真表情严肃地打开了条漫。粉丝画的三头身的小宋云被一只小狗狗求抱抱求亲亲求举高高。之所以有这样的创造，是因为宋云前两天说，他特别想念老家的那条大黄狗。村长家的狗真威风啊。 　　“原来是要画这种画啊……嗯，倒是没什么难度。”方岳真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第三章 　　宋云是一个GAY，同时也是一个深柜。 　　之所以选择成为深柜，是因为不想让父母忧心。宋爸宋妈大字不识几个，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红旗县，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在没有找到能和他过一辈子的爱人前，宋云不想让父母伤心。 　　不过，宋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老宋家有两孩子，宋姗比宋云大了十几岁。宋姗谈男朋友时，宋云正处在刚刚明确自己性向的青春期，他得知未来姐夫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立刻怂恿宋爸宋妈把家里果园的大部分给宋姐姐当嫁妆。他这行为在村子里可是会被大家当傻子的，好在宋爸宋妈也是疼女儿的。 　　正因为宋爸宋妈对女儿女婿特别好，宋姐夫现在也把岳父岳母当亲爸亲妈。 　　如今，宋姐夫和宋姐姐把家里的果园弄得越来越好。他们一直和宋爸宋妈住在一起，两年前生了孩子，也一直是宋妈帮忙看着。宋云觉得，就算自己这辈子都不结婚，他的父母好歹能有些安慰了。 　　机缘巧合下进了娱乐圈，宋云就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性向了。 　　虽说现在社会舆论越来越开放，欧美娱乐圈中有不少明星敢站出来说自己是同性恋，但实际上在行业内部，同性恋依然是受歧视的。有人因为性向拿不到奖项，有人因为性向失去了不少竞争机会。 　　在华国的娱乐圈，适当卖腐能吸粉，但真要说出自己是个同性恋，前途也就毁了一半了。 　　宋云的粉丝中有不少是腐女粉，因为宋云刚出道时演过一部由耽美小说改编的网剧。该剧的改编力度很大，宋云演的角色在原著小说中是小受，但在网剧中却仅仅是男主的好朋友了，编剧给男主重新配了一个女主。这样的改编自然不讨原著粉的好，但不管怎么说，那剧还是在网上小火了一阵子。 　　在那部毁誉参半的网剧中，宋云的表演让人眼前一亮，于是吸了一些常混迹于二次元的粉。粉丝中有那种有才的，会给宋云画条漫，会给他剪辑视频，会给他写同人歌，甚至还会给他写同人小说。 　　有些作品的内容很健康，作者们会用宋云的名字在微博上打个tag，或者干脆@一下宋云。但还有些作品就比较难以描述了，比如说在角色同人文的剧情里加床戏，哦不，在床戏里加剧情，这就不适合让演员知道了！大家都悄悄地圈地自萌。然而，总有不管不顾的低龄粉会在留言中去@演员本身。 　　宋云就看到过以自己为原型的耽美向肉文同人。 　　除了无视，他还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被腐女拉郎，被黑子喷，这是一位男演员在成名之路上必定要遇到的事。宋云渐渐就淡定了。 　　不过，宋云最近没法淡定！尼玛，他竟然在微博上被一个GAY盯上了！ 　　在宋云的粉丝中，一个叫“彩虹下的小真”的微博号横空出世，他的产粮速度之快、质量之高，让众多粉丝心甘情愿把他捧成了大大。所有人都觉得小真大大是宋云的脑残粉，因为他从创号之初就只关注了宋云一人，每天都要给宋云画画，一开始是条漫，最近变成了素描，哪个大大都没有他勤快。 　　粉丝们纷纷在方岳真的微博底下@宋云。看到众多@时，宋云还以为这是一位女博主。但他很快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他点到了方岳真的主页，看到了方岳真的头像，那是用一寸免冠照做的头像。 　　男、男的？ 　　宋云看到了方岳真最顶上的热门微博：“应大家要求，宋云出水图奉上。附图：练习作013号。” 　　练习作013号是一幅素描。宋云演过各种小角色，在某部网剧里，他有一段游泳的戏。素描截取了他出水时的画面，定格在他摇头甩水时的样子，水珠顺着英俊的脸庞滴落下来，顺着喉结往下滑。 　　这素描还算正常。然而，当宋云点开评论时，其中一条热门评论是这么说的：大大总能把二宋画得如此色气满满！啊，承包我二宋的锁骨！对了，大大起错名字了，这不是出水图，明明是高潮脸！ 　　色气满满是什么鬼！高潮脸什么鬼！ 　　宋云盯着素描看了一会儿，又扯开衣领看了看自己的锁骨。 　　呵呵，某些基佬的滤镜真可怕，他的锁骨哪里有画里那么性感啊！ 　　为什么宋云会觉得方岳真是GAY？ 　　因为彩虹旗是GAY的标志！彩虹下的小真这名字不就是在暗示性向吗？而且，有哪个直男博主会天天盯着一个男演员的？有哪个直男会在腐女圈子里混成大大，他们一般都觉得腐女们难以理解吧？ 　　被基佬盯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其实宋云心里不是很痛快。这么说吧，一位女士拉着另一位女士的手说，啊呀，你皮肤真好。即使她们是第一次见面，这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是一位男士在初次见面时拉着一位女士的手说，啊呀，你皮肤真好。这就是调戏，甚至是猥亵了，总之这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同样的，宋云作为一个GAY，被腐女们YY时，他不会觉得怎么样，但现在他被一个基佬YY了，他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宋云只觉得从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抖了抖鸡皮疙瘩，赶紧把电脑合上了。 　　正打算去看书，宋云收到了经纪人发来的短信。宋云的经纪人姓刘，刘经纪手里管着十几位小演员，因为宋云平时很少会去经纪人面前刷存在感，他也不惹祸，所以刘经纪不特别关注他。但刘经纪也不会像很多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去刻意打压宋云，毕竟宋云要是能混出头，他们都是能跟着沾光的。 　　宋云点开短信一看，是一个试镜通知。 　　剧组名为《功夫小妹在校园》，应该是一部青春校园励志偶像剧，刘经纪通知宋云去试镜男主。虽然是男主，但是从《功夫小妹在校园》这个剧组名字就能够看得出来，这绝对会是一部女主戏，男性角色的存在感肯定要远低于女主。说是男主，其实也是给女主做配的。但宋云对此一点都不介意。 　　在宋云看来，演员只是一个过渡职业，他还想要考研究生呢！ 　　宋云现在住着经纪公司提供的宿舍。出门前，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刷了下微博。手机上登录的微博账号为小号，名字是由乱码组成的。他搜到“彩虹下的小真”，点到主页，小真发了一条新微博。 　　“运动过后的宋云。附图：练习作017号。” 　　练习作017号是一幅画家以宋云为原型自我创造的素描，宋云本人（包括他演的角色）从未做过运动过后大汗淋漓扯领口的动作。画家画得非常好，人物的神态抓得很到位，一股荷尔蒙扑面而来。 　　这条微博底下的热门评论是：运♂动过后的二宋。我爱哲♂学，脑补使我快乐。 　　方岳真点赞了这条评论。 　　宋云差点把手机摔了。他的脑海中刷过一排血淋淋的大字。 　　尼玛，这死基佬色胆包天，他肯定在脑海中以我为原型脑补过一部小电影了！！ 　　其实，宋云是真冤枉方岳真了。 　　方岳真之所以会点赞，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哲学，哲学与绘画有共通之处。虽然方岳真在宋云粉丝中混成了一个大大，但其实这个大大对二次元一无所知。他哪里知道哲学和哲♂学是不同的概念呢？ 　　宋云作为一个正常人，毫不犹豫地给方岳真这个奇葩贴上了“猥琐”的标签。 　　把艺术视为自己爱人的自觉是无性恋的方岳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宋云的注意了。他和卖水果大爷关系越来越好，大爷得知方岳真想要拍些自然风光用于画画，就邀请方岳真去他们西口镇走走。 　　方岳真正想应下大爷的邀请，堂兄方岳善却忽然把他叫回了京城，说是方老爷子生病住院了。 　　方岳真担心爷爷，就给大爷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决定要回家，又问大爷的家里还有些什么水果，说他想买一些寄回去给家里人吃。大爷问清楚了他想要些什么水果，算了算大致价格，包括邮费在内大约三百块钱。大爷说：“你先回家吧，水果我亲自挑的，保证都是好的，我直接给你寄过去。” 　　“好啊。那我把钱打到哪里？”方岳真问。 　　大爷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之前教方岳真用过支付宝，而现在的支付宝都是实名验证绑定手机的，搜手机号码就能搜到支付宝账号了。大爷把手机号码报给方岳真，就是让方岳真打到他的支付宝上。结果，大爷这话还没说完，方岳真就说：“哦哦，我明白了。大爷您稍等下，我先挂下电话啊！” 　　方岳真把电话挂了。 　　大爷想，年轻人的学习能力强，应该是真明白了。于是，他略等了一会儿。 　　两分钟后，大爷收到了一条短信。 　　———————— 　　尊敬的全球通客户：您好，8月17日您成功充值350.00元，当前您的充值账户余额为370.62元。查费缴费请登录Z省移动手机营业厅。【中国移动】 第四章 　　方岳真回到京城后，匆匆去了医院。 　　方老爷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年龄大了，总有些这样那样的不舒坦。而且人老了就有老小孩一说，方老爷子不要护工伺候，非要让儿孙们来他病床前守着。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出国考察了，小儿子出国做学术交流了。他还有两个孙子，大孙子忙着打理家族产业，小孙子就是方岳真。 　　算来算去，方岳真是最闲的。 　　方岳善拍拍堂弟的肩膀，说：“爷爷就交给你了。” 　　方岳真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也不用你全权照顾，只要你陪着爷爷说说话就行了。”方岳善说。 　　方岳真摇了摇头：“那怎么行？爷爷总是不听医生的话，我会盯着他的。” 　　方岳善见方岳真一脸认真，不像是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自家那位在小事上颇有些任性的老爷子。爷爷，您相信我，我已经尽力了！然而，小真的战斗力太高，谁也抵挡不住啊！ 　　沉稳可靠的大堂兄必须得承认一点，他霸道总裁的英俊面皮下藏着幸灾乐祸的丑恶嘴脸。 　　在整个方家，能制住老小孩的人就只有方岳真一位。自从方岳真回来了，他真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老爷子床前守着。医生说早睡早起对老爷子身体好，方岳真就每天晚上九点关了所有的灯，没收了老爷子的手机，让老爷子睡觉，又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把老爷子叫醒。这也就算了，反正在老爷子这个年纪，他原本就习惯要早睡早起的。然而，方岳真还在饮食上按照医嘱对老爷子进行了严格限制。 　　过了两天，方老爷子就受不了了。 　　“爷爷，这都是医生说的。我也是为了您的身体。”方岳真无辜地说。 　　方老爷子气得白头发都要飞起来了：“是医生让你每天盯着我晚上九点准时睡觉吗，晚半秒钟都不行？是医生让你命令厨子用托盘天平量了调料给我做饭吃的吗？这样做出来的菜，能吃吗？能吃吗？” 　　“能吃啊。”方岳真每天吃的食物都是和老爷子一样的，食材新鲜、低盐少油、营养均衡。 　　“你走！我不要你了，叫小九来看我。”方老爷子说。 　　小九就是方岳真的发小舒九怀。 　　方岳真说：“小九有工作，这两天正忙着呢。” 　　方老爷子哼了一声。趁着方岳真上厕所的功夫，老爷子偷偷给舒九怀打电话：“小九啊……” 　　舒九怀首先是个吃货，然后是流行音乐界的人气小天王。艺人们都需要身材管理，偏偏舒九怀是一吃就胖的体质。他的经纪人姓张。张经纪是圈子里的王牌经纪人，同时也是舒九怀的远房表舅。张经纪本来就严厉，又因为那一层亲戚关系，直接对舒九怀进行了铁血镇压，不给他买零食吃的机会。 　　接到方老爷子邀约的电话，舒九怀开心地跳了起来：“方爷爷，我想死你了！我明天就去看您！” 　　很好，明天有客来，可以吃顿好的了。方爷爷如此想到。 　　很好，明天去做客，可以吃顿好的了。舒九怀如此想到。 　　宋云赶到了面试地点。负责面试的副导演却临时有事，把面试时间往后推了两个小时。要是宋云是一线明星，剧组肯定不敢这么做。偏偏来面试的都是像宋云这样的小十八线，碰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就只能再等两小时。宋云看了看时间，这一等得等到下午，午饭还没有着落，于是就叫了个外卖。 　　舒九怀要出新专辑了，已经到了拍MV的阶段。主打歌的MV请了国际知名导演来导，然而计划中的MV男主角却在不久前爆出丑闻，现在需要重新挑选男主角。舒九怀是个很挑剔的人，他的MV主角必须要合他的眼缘，否则再有名气、演技再好都不行。张经纪筹谋了一场面试，让舒九怀自己把关。 　　面试的地点设在东煌娱乐。舒九怀本来要去二十七楼的。结果他在电梯里时手机响了，正好电梯在中间某个楼层停了，他就直接走出电梯，走到该层的过道窗边去接了电话。等电话挂了，他朝电梯走去，打算重新坐电梯去二十七层。结果，路过安全出口楼梯时，他停下了脚步，然后鼻子动了动。 　　啊，这是炸鸡块的味道。 　　舒九怀顿时就馋了。他已经连吃了一个星期的草了啊！ 　　舒吃货脚下步子一转，鬼使神差地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宋云的面试楼层在第十一层，剧组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间特别大的休息室，所有需要面试的演员都坐在里面。小演员唯恐那位负责面试的副导演下一刻就来了，因此不敢离开太久。宋云叫了一份麦当劳，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吃东西，就走到安全通道中，坐在第十一层和第十二层之间的楼梯上吃午饭。 　　大家上下楼都习惯坐电梯，这种安全通道中通常是没有人的，只偶尔有人来这里抽烟。 　　宋云刚拿出汉堡咬了一口，一片阴影就落了下来。宋云抬头一看。 　　咦，竟然是舒天王。 　　宋云认识舒九怀，舒九怀却不认识宋云。舒九怀只认识宋云手里的麦辣鸡腿堡。宋云不善钻营但情商在线，虽之前和舒九怀没什么交情，这种时候还是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说：“舒老师，中午好。” 　　“嗯，你好。”舒九怀笑眯眯地说。 　　宋云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点点苦恼。 　　要是舒九怀就这么走了，宋云就可以坐下继续吃了。偏偏舒九怀在他面前站住了。娱乐圈中是特别讲资历的，宋云总不能放着舒天王不管，自顾自地吃吧？但他也不知道要和舒九怀聊点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舒九怀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宋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张经纪很忙，手底下有三个助理帮他分担工作。现在给舒九怀打电话的就是其中一位助理。也许是因为舒九怀直到现在还没赶到面试场地，他才会打电话过来。明明舒九怀十分钟之前就进大楼了。 　　“舒哥，方便面试吗？”助理问。 　　舒九怀满脑子想着炸鸡和可乐，只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说：“什么方便面？我还火腿肠呢！” 　　舒九怀挂了电话。 　　助理：“……” 　　舒九怀晃着手机对宋云说：“我经纪人的助理刚刚竟然问我，方便面，是吗？这是什么鬼代号！” 　　宋云被逗笑了。 　　舒九怀作为一个自来熟，见宋云笑了，他就自觉和宋云关系不错了。于是，他直接从宋云手里拿了根薯条，说：“从早上到现在，我一共就喝了一杯酸奶，吃了两片生菜叶……我能吃你根薯条吗？” 　　宋云很上道地说：“再挤点番茄酱？” 　　其实，别看宋云应对自如，他心里是懵逼的！舒天王原来就是来蹭吃的吗？！ 　　舒九怀馋得要命，正巧宋云过会儿要面试，不能吃得太饱，就只吃了一个汉堡。等到张经纪找过来时，舒九怀已经吃了宋云大半包薯条、四块麦乐鸡、一整杯可乐。张经纪推了推眼镜，冷冷一笑。 　　“我、我可以解释的！”舒九怀赶紧站了起来。 　　张经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爸妈当初就不该给我起名叫张俊贤，我应该叫张果老才对。” 　　“表舅舅啊，好端端的，怎么想改名字了？”舒九怀偷偷地把可乐纸杯藏到了身后。 　　“呵呵。”张经纪说，又是冷冷一笑。张经纪虽然是舒九怀的表舅舅，辈分大了足足一辈，年龄却并不比舒九怀大太多，到现在还不满三十岁。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性格比较刚硬，嘴巴比较毒。 　　舒九怀觉得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自救，立即把宋云推到了前面，说：“我觉得他不错，合我眼缘。” 　　张经纪对着宋云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又重新皱着眉头看向舒九怀：“说好了不许偷吃的。” 　　“我没吃什么啊。你要不信，我给你场景还原一下。”舒九怀说着又看向宋云，对宋云说，“来来，把我们刚刚见面时的场景对着我经纪人演一遍。就是，从我们俩打招呼然后你请我吃东西开始演。” 　　宋云的心里是继续懵逼的。没想到舒天王竟是这个画风，太叫人觉得幻灭了！然而，天王到底是天王，对于天王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宋云作为小新人，还是愿意满足他的。不就是场景还原嘛！ 　　从两人见面时演起…… 　　“舒老师，中午好。”宋云说。 　　“嗯，你好。”舒九怀高冷地回应。 　　然后舒九怀装作自己接了个电话：“方便面？我还火腿肠呢！” 　　舒九怀挂了电话。 　　宋云扬了扬自己手里已经挤完了的番茄酱包，对舒九怀说：“吃薯条吗？要不要蘸点番茄酱？” 　　“你岂能如此诱惑我？身为一个艺人，我要对粉丝负责，对经纪人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舒九怀高冷地说，“不过你都邀请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上一根吧。我只吃一根，经纪人不会说我的。” 　　宋云：“……” 　　厉害啊，我的小天王，这演技不去混影视圈，简直是浪费人才啊！ 第五章 　　张经纪无视了舒九怀，看向宋云，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小舒给你惹麻烦了。” 　　宋云连忙说：“没有没有。”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宋云在心里想，不亏是娱乐圈的第一经纪人，就是会做人，就算是面对着像他这样的小演员，也没有丝毫颐指气使的样子，反而表现得相当随和。 　　张经纪眼睛毒，只两三眼就把宋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他确实特别想把偷吃的舒九怀按在跑步机上，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然而，在外人（宋云）面前，他多少要给舒九怀留点面子，就没有就着偷吃的话题继续聊下去。他想到了舒九怀刚刚说的话。舒九怀觉得这个年轻演员很合他的眼缘。 　　舒九怀这意思就是说，可以考虑这个人当他的MV男主。 　　张经纪带了舒九怀好几年，非常了解舒九怀。就算舒九怀确实贪吃，但他绝对不会因为一块炸鸡拿自己的音乐专辑开玩笑。张经纪在心里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舒九怀应该是先闻到了炸鸡味，想要走近闻一下，这是一种望梅止渴似的自欺欺人。结果，当他走近了时，他发现这个吃炸鸡的人特别合乎他的眼缘，他就顺势骗了几口吃的，然后借着吃东西一事套套近乎，想具体了解一下这个人。 　　到了舒九怀这个地位，他的MV已经不需要请大牌明星来锦上添花了，反而是找个小新人更合算。新歌的名字叫《千年》，讲述的是一段跨越时空的故事。宋云身上有股书卷气，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并不羸弱，有区别于那些雌雄莫辩的花美男们，光从他的形象上来说，他确实符合MV需要的那种感觉。 　　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张经纪眼睛微微一眯，笑容温和地说：“你好，我们在二十七楼有个面试，不知道您……” 　　这天下午，宋云的经纪人接到了来自宋云的面试反馈信息。《功夫小妹在校园》的面试失败了。倒不是因为宋云演技不好，或者说他形象不符合，而是因为投资方临时加塞了一位男主进来。这是圈子里常有的事情。见得多了，其实连愤慨的心情都不会有了。因为，有投资方赏识也是一种资源啊。 　　然而峰回路转，宋云竟然拿下了舒歌王新专辑主题曲的MV男主一角！ 　　刘经纪原本还为了其他的艺人在外头奔波，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赶回了公司里。凭着舒九怀在歌坛中的地位，他一旦发行新歌，各方面的宣传炒作都将是铺天盖地的。宋云这是搭上顺风车了啊！ 　　第二天，舒九怀带上礼物去了方家做客。 　　方老爷子已经出院了。 　　老小两吃货一致决定要吃火锅。方岳真点头同意了，叫厨房准备了汤底和食材。结果，等那火锅端上来，老爷子和舒九怀都傻眼了。老爷子捶胸顿足地说：“我的灵魂来自四川啊！你就这么对我？” 　　老爷子并不是四川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然而他在饮食习惯上讲究一个无辣不欢。方岳真叫人准备好的火锅，只有清汤锅底，没有麻辣锅底，这叫老爷子如何能忍？他嘴里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医生说，您最近都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得太咸，这锅底刚刚好。”方岳真淡定地说。 　　舒九怀看着帮佣端上来的食材，青菜、油菜、大白菜、豆腐、金针菇、蘑菇、平菇……他绝望地问：“肉呢？肥牛肥羊呢？骨肉相连呢？再不济，给我两个鸡蛋也是好的啊！不，只要鹌鹑蛋就好！” 　　“你那经纪人舅舅特意嘱咐过我的，不许你吃肉。”方岳真依然很淡定。 　　“没有麻辣肉，还吃什么火锅啊！”老爷子和舒九怀异口同声地说。 　　方岳真往清汤里下了青菜，说：“你们都不吃？那我让厨房里给你们上碗白粥吧。” 　　舒九怀认命似的往火锅里丢着豆腐，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个个都要限制我吃肉，难道不吃肉就能让我不再胖起来了？你们啊，都太天真了。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十橘九肥，还有一只特别肥。” 　　“我知道橘猫容易肥，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方岳真问。 　　“怎么和我没关系了？”舒九怀紧紧盯着火锅里的豆腐，“我就是人中的橘猫啊！” 　　豆腐很容易熟。 　　舒九怀趁热吃着豆腐，口齿不清地说：“真的，我就是橘猫的体质啊。” 　　这一顿火锅吃得真是一言难尽。方老爷子再也没法忍受小孙子继续在自己眼前晃了，这边医生刚说他身体稳定了，那边他就把方岳真赶出了家门：“你不是要采风吗？继续采风去吧！工作最重要。” 　　方岳真就这样带着轻便的行李再次来到了红旗县。到了县里，他联系了自己的好朋友宋大爷。 　　宋爸爸严肃地举着手机，这是他打电话时的固定姿势。打个有点不妥当的比方，他脸上的表情视死如归，就如扛着炸药包的董存瑞。他说：“你已经到县里了？这个点车站都关门了，是不是没车了？什么，包车？八十块钱？他宰你呢！去车站坐中巴车只要五块钱就够了！不行不行，钱哪里经得住这么花！你就在县里等着吧，我和阳阳她爸一起去接你。你老实等着啊！”阳阳她爸就是宋大爷的女婿。 　　等宋爸爸挂了电话，宋妈妈好奇地问：“这个点了，要去接谁啊？” 　　“我和你们说过的，就是那个……就是那个话费啊！”宋爸爸说。 　　“哦哦，话费啊！”宋妈妈明白了，“话费住我们家不？我把老屋收拾出来？”宋妈妈说了一辈子的方言，她不怎么会说普通话。普通话中的名字如果没法和当地方言一一对应，宋妈妈就习惯给这个人弄个代称。比如说，宋云一同学来他们家玩时带了箱哇哈哈，从此宋妈妈提起这同学就说“哇哈哈儿”。 　　冲着方岳真办出来的事情，叫他一声“话费”，还真没有叫错了他！ 　　“行，你收拾吧。今天村里有人做豆腐不？你去买两块新鲜的来。晚饭做丰盛点。”宋爸爸说。 　　“没问题！”宋妈妈也是很好客的人。 　　宋云还不知道自家父母要引狼入室了，他这些天忙着拍MV，连书都没怎么看。这天傍晚，他用大号刷着微博时，忽然想起了那个名叫“彩虹下的小真”的猥琐基佬。宋云心里是不怎么喜欢小真的，谁会喜欢一个拿着自己当性幻想的陌生人呢？但是，宋云又克制不住想要去刷一下小真的微博，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没下限！于是，宋云切换了小号，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搜着方岳真的微博名。 　　在照顾方老爷子的那段时间里，方岳真没怎么画画，于是微博上只放了些前次采风时的草稿图。 　　看到其中一幅草稿图，宋云差点又把手机摔了。 　　自从宋爸爸有了智能手机，总在村里各种显摆。他还学会了用手机拍照，冲着家里的院子拍了几十上百张。他拿这些照片在方岳真面前显摆过。方岳真看上了其中的一张，练笔时就把它画成了画。 　　当宋云在小真的微博上看到自己家的院子时，可想而知他有多么震惊！ 　　该死的！ 　　这猥琐的基佬肯定还人肉过我！他竟然把我的老家都找出来了！ 　　妈妈呀！三次元竟然会有痴汉出没！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啊！ 　　宋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蹿到了头发丝儿。 　　他赶紧给自家老爸打了电话：“爸，咱村子里最近有没有来过什么奇怪的人？”宋家村不大，村里的老人们最喜欢坐在村头的大树下聊天，如果有陌生人在村子里出没，肯定没法逃过村里人的眼睛。 　　“没有啊！”宋爸爸大着嗓子说。 　　“真没有吗，爸爸？”宋云紧张地问，“现在这世道太乱了，有很多变态的，爸你们都注意点。” 　　“真没有！别说没有变态了，就是一般的陌生人都没有。”宋爸爸语气肯定地说，“来我们村里走动的都是熟人。哦，你老叔家的小三儿倒是带女朋友回来了。那姑娘我瞧着挺好的，肯定不会是变态！” 　　宋云还想说什么，宋爸爸忽然说：“你老叔说了，下一个带女朋友回来的，就该是你啦！” 　　宋云：“……” 　　在宋云忧心忡忡的嘱咐里，宋爸爸淡定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腰包里，抬头对方岳真说：“我儿子的电话……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担心些啥！我们村里几十年没出过坏事了，偏偏他就爱东想西想的。” 　　方岳真忍不住笑了，他心里想，原来宋大爷这儿子有些婆婆妈妈的啊！ 　　当着宋大爷的面，方岳真赞道：“为人谨慎，这也是个优点。”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应对真是妥善极了，他竟然瞬间给宋大爷那啰里吧嗦的儿子找了个优点！某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别人心中的变态。 　　其实，方岳真和宋云的年龄差不多，但因为宋爸宋妈生宋云时，年纪已经挺大的了，所以方岳真还是更习惯叫宋爸爸一声大爷。方岳真为了巩固他和大爷之间的友谊，决定要给大爷讲更多的笑话。 　　方岳真知道的笑话都是从笑话选集上看来的。 　　笑话选集都是十几年前出版的。 　　宋姐夫专注地开着车，耳朵里听着方岳真的笑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小真啊，你说的这些笑话……”宋大爷语重心长地说。 　　方岳真期待地看着宋大爷，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舒九怀说了，有了幽默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朋友。对于方岳真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用幽默感征服一位好友呢！毕竟他以前都是靠家世和才华的。 　　宋大爷真诚地说：“……都很新鲜啊！” 　　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还沾着泥块儿，最新鲜不过了。 第六章 　　宋家在村子里有两套房子。一套新一点，一套旧一点。 　　旧屋只是相对而言比较旧而已，算起来也是新造的，从建好到现在只过去了八年而已。这其实是宋爸宋妈给宋云准备好的婚房。去年时，宋家又建了一栋房子，如今宋爸宋爸连着宋姐姐宋姐夫都在新房里住着。这新房严格说起来算是宋姐姐夫妻建的，是他们夫妻俩的屋子，宋爸宋妈随他们住着。 　　旧屋和新屋正好处在前后排，屋子两边圈上围墙，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农家小院子。 　　当方岳真到达宋家村时，宋妈妈已经把旧屋里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了。 　　宋爸宋妈在二十年前就包了山林种植果树做生意，家境其实相当不错。不过，他们都习惯了节俭过日子，衣服是十几块钱一件的地摊货，穿破了还会打个补丁。但是，他们对家人和朋友却很大方。 　　方岳真得到了最热情的招待。好在他也是有备而来，连忙从行礼中拿出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宋大爷的手表，宋妈妈的丝巾，宋姐姐的化妆品，宋姐夫的钱包，宋姐姐的女儿阳阳的高级进口糖果。方岳真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他说需要一块手表送人，他的生活助理就按照方家平时给世家好友送礼的规格准备好了礼物。也就是说，这些礼物的价格是连八十块包车费都不愿意出的宋大爷没法想象的。 　　方岳真在为人处世上真是稚嫩得很，他自个儿无知无觉，送得坦坦荡荡。 　　宋大爷接了手表，心里下意识就把低调奢华的腕表当成是镇上用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了。 　　按说，宋姐姐和宋姐夫作为年轻人，会比较懂时尚一些。但宋姐姐一心伺弄果园，天天都要上山下地，虽然家里绝对不缺给她买化妆品的钱，但她从来没有化过妆，对于化妆品的了解只局限于电视里的SK-Ⅱ广告。而宋姐夫呢？他没怎么读过书，英语学得一塌糊涂，真不认识钱包上的英文牌子啊。 　　就这样，在方岳真到了村子里的第一晚，宋家人暂时波澜不惊地收下了豪礼。 　　嗯，暂时。 　　宋妈妈准备晚饭时，宋爸爸带着方岳真参观了一下屋子。宋爸爸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特意领着方岳真去了他的房间，指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说：“怎么样！这是我自己做的。好些年没有动过木料了，手艺不如年轻时好了啊！”原来，宋爸爸把方岳真送他的那幅素描用相框框起来了。宋爸爸本来想要把素描摆在客厅里的，但宋妈妈非说黑白的素描画不吉利，摆在客厅中央像个遗像似的，死活没同意。 　　方岳真仿佛还能闻到木料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比了个大拇指，说：“大爷好手艺啊！” 　　宋爸爸不经夸，立马就得意起来了，连忙又领着方岳真去看了宋姐姐和宋云念书时得到的奖状。宋云在高考前改了名字，之前一直都是“宋小贝”。奖状上也就都写着宋小贝的名字。方岳真念书时走的是美术特长生路线，看着宋小贝那一张张学习标兵、三好学生的奖状，心里顿时起了一股子敬畏。 　　“小贝从小就爱看书！”宋爸爸洋洋得意地说，“随我！” 　　宋妈妈不怎么会说普通话，却听得懂普通话。她摇摇头，用方言对方岳真说：“你别听我家老头子瞎吹！他确实每天都看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考大学呢……喏，其实他看的就是墙上的日历书啊。” 　　方岳真听不懂宋妈妈在说什么，却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赞道：“大娘，您说得真是太好了！” 　　顾女士说，作为一位绅士，要时刻记得赞扬身边的每一位女性。 　　宋爸爸：“……”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宋爸爸傲娇地一转身，背着手去了厨房。 　　宋妈妈做了顿丰盛的晚饭。就算方岳真不重口腹之欲，他也被宋妈妈的手艺征服了。饭后，大家在院子里纳了一会儿凉，刚过晚上八点，宋家人就打算睡觉了。方岳真住进了宋云卧室旁边的房间。 　　方岳真躺在床上刷了一会儿微博。 　　宋云参演舒九怀MV的事情已经在微博上曝光了。宋云本人还是以前那一副样子，微博发得中规中矩，没有一个劲地蹭热度，但他的粉丝们都很激动。方岳真作为粉丝群里的大大，自然也被人@了。 　　方岳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马上给舒九怀打了个电话：“你最近是不是和宋云有合作？” 　　“咦……像你那样仿佛生活在异次元中的人，连天王天嫂闹离婚的事情都不知道，竟然知道宋云参演了我的MV？”舒九怀感动地说，“你果然一直都在关心我啊……你要是个女的，我们两家联姻算了。” 　　方岳真不明白发小到底在激动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往下说：“你帮我要几份宋云的签名吧。” 　　舒九怀：“……” 　　“麻烦你了，等我回了京城，我请你吃火锅。”方岳真真诚地说。 　　“等等！难道我不是你在娱乐圈里唯一关注的人吗？！”舒九怀诧异极了，“你是宋云的粉丝？” 　　方岳真自顾自地说：“行，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舒九怀微微眯起了眼睛。沈知言在一旁把事情听明白了，还以为舒九怀的心里有了什么想法。结果，舒九怀兴奋地说：“一张签名照换他一顿火锅，我这是要赚大发了！” 　　沈知言：“……” 　　沈知言略有些好奇地问：“那位叫宋云的，是什么来头？方岳真竟然想要他的签名照？” 　　“我小张舅舅说，宋云条件不错，就是背后的经纪公司不太给力。”舒九怀说。 　　沈知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众所皆知，舒九怀和沈知言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不错。舒九怀是小歌王，沈知言则是走影视路线的炙手可热的偶像天王。舒九怀是舒家的嫡系，沈知言则是东煌娱乐的太子爷。舒九怀的经纪人张俊贤是他的远房表舅。而张俊贤在父母去世后为人收养，从养父那边来算，他也是沈知言的远房表舅。 　　沈知言很清楚，能从张俊贤那里得到一句“条件不错”，那位叫宋云的小新人肯定是相当不错了。 　　第二天，方岳真是被邻居家吵架的声音闹醒的。隔壁那家吵架时用了方言，方岳真听不懂，但勉强能猜得出来，应该是做妻子的在埋怨做丈夫的。方岳真打了个哈欠，晃悠悠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早饭都还没开始做哩。”宋大爷说。大锅里还在做豆腐，没来得及煮稀饭。他们村有现磨豆子做豆腐迎接客人的风俗。昨天晚上实在是来不及了，宋大娘今天特意起早做豆腐。 　　“大爷，您也早！”方岳真像游魂一样的飘到了宋大爷面前。 　　宋大爷显然也听到了隔壁的吵架声。他四下看了看，见此刻院子里就站着他和方岳真两人，宋妈妈和宋姐姐都在厨房里，就神秘地一笑，说：“我和你说……我们男人啊，在家里千万不能做家务。” 　　“咦？”方岳真不解。顾女士一直教导他，在一个家庭里，每个人都必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大爷这说法显然和顾女士一贯以来的主张不符。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就让我来好好教一教你吧！”宋大爷这老司机说得头头是道，“如果你从来都不做家务，那么你媳妇只会说，再也没有人会比你更懒了，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但如果你真的开始做家务了，那你的媳妇话就多了。喏，就像是我们隔壁屋子里那样的。你怎么这么蠢啊！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简直是越帮越忙！你躲什么躲，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方岳真：“……” 　　“懂了没？”宋大爷给了方岳真一个男人之间的眼神。 　　方岳真点头说：“懂了。” 　　就在这时，宋大娘在厨房里喊道：“老头子，快过来搭把手，厨房里忙不过来了！” 　　宋大爷瞬间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忙不迭地应道：“好嘞！我这就来了。” 　　“对了，你猪喂了没有？我早上起来忙着做豆腐，没顾上喂猪。”宋大娘又问。 　　“哪里用得着你特意提醒我！我早自觉做完了！”宋大爷说。 　　方岳真：“……” 　　就算方岳真听不懂大娘在说什么，他也能从大爷的回应里感受到那份来自于妻奴的狗腿劲儿。 　　也许是因为方岳真眼中的质疑实在太过强烈，宋大爷强忍着心虚解释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哇！我这么聪明，是吧？孩子他妈就老夸我……老头子，你真可靠！老头子，咱家还好有你，其他人都不行。”宋大爷学着宋大娘的语气可劲地夸着自己，仿佛忘了自己也是从“越帮越忙”变成“家务全能”的。 　　———————— 　　“你在话费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话费日后的媳妇记恨你！”宋妈妈小声地埋怨着宋爸爸。 　　“他媳妇哪里能认识我哦！你别瞎说！”宋爸爸乐呵呵地笑着。 第七章 　　宋云最近的发展相当不错。 　　他之前虽然没什么大的名气，但也几乎找不出什么黑点来，一直都勤恳拍戏、低调做人。至于他以前演的角色，肯定是存在“黑历史”的，但他演技好、长相好，有粉丝用他以前演的角色剪了个水仙向的视频，搭着拍了舒天王MV的顺风车，竟然也让他在网上新收了一大批的颜粉。虽然这样的粉丝基础并不牢靠，但不管怎么说，宋云的人气确实是起来了。于是，他的工作量也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其中，有两项工作的质量比较高。 　　其一是一部投资巨大的古装电视剧的男四。该电视剧名为《风云录》，是有小说原著的，讲的是一段皇子夺嫡的故事，人物形象饱满，剧情跌宕起伏，编剧和导演都是业内知名的。虽然宋云接的角色只是男四，但这个角色非常考验演技，而且他在剧中的存在感极强，是那种特别能吸粉的人设。 　　其二是一个真人秀，节目组邀请宋云参加第一期节目的录制。现如今各类真人秀层出不穷，这个名为《职业扮演》的节目似乎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舒九怀私底下对宋云透露了一点点消息，《职业扮演》是东煌娱乐投资的。东煌娱乐财大气粗，节目组的策划人竟然把影帝温莫说动了。温先生在去年刚拿下国际影帝大奖，在国际上有着很强的辨识度，他已经确定要参加第一期真人秀的录制了。 　　这样的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宋云忙得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他已经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于是，他把“彩虹下的小真”这个微博号报备给了经纪人。经纪人把微博翻了一遍，安慰宋云说：“你竟然选择了当演员，就要接受别人把你当梦中情人这种事。他想上你，这并不违法。” 　　直男经纪人如此坦荡地教导着一位深柜，就算有男人想艹他，这事也一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他都摸到我老家去了！”宋云生气地说。 　　“那你想怎么办？就算你选择报警，警察们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把他抓起来。”经纪人说。 　　宋云只好继续生闷气。 　　经纪人又说：“成名的路上肯定会遇到一两个极端粉。我会帮你盯着这个微博的。”经纪人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如果小真只是日常放送美图，不做别的极端事，像他这样一位忠诚而又高产的大大多能帮宋云聚粉啊。所以，他决定装成粉头去勾搭一下小真，弄清楚这个小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岳真在宋家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如鱼得水。他每天都会背着包去山里头转悠，包里装着相机和素描本。这已经是秋季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的大山很美，这种美很丰盈，能叫人觉得满足。 　　作为一位思想纯粹的画家，方岳真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他在人际交往上显得有些迟钝，但在这方面却非常敏锐。他总是能轻易地遇到美、发现美、感知美，然后将这种美化为自己笔下的一部分。 　　用宋妈妈的话来说：“话费太好玩了，昨天瞧见一棵被风刮倒的树，激动得和什么似的！” 　　宋云对家里人很好，知道父母舍不得花钱，就经常买了东西三天两头往家里寄。像宋家村这种偏僻地方，快递不会送上门，只送到镇上自提点，然后让收件人自己去取。宋姐夫经常去拿快递，已经和自提点的工作人员混熟了。这天，他去镇上拿了宋云寄回来的大闸蟹，顺便还帮方岳真取了快递。 　　快递是舒九怀寄来的。方岳真拆了文件封，从里面拿出了十张签名照。 　　尽管微博上关注了“彩虹下的小真”这个微博号的人都默认了方岳真是宋云的迷弟，但其实方岳真还真不是。他只是被宋爸爸带着玩了微博，又被宋爸爸拐着关注了宋云，然后以为给宋云（或其他明星）画画就是正确的玩微博方式而已。其实，方岳真并没有仔细看过宋云之前参演过的那些电视剧。 　　对于方岳真来说，正好宋云长得很符合他的审美，他也就一直把宋云当作自己练习作的模特了。等到自己成了别的粉丝口中的大大，方岳真觉得不能辜负这些喜欢他的画的人，也就继续画下去了。 　　既然不是迷弟，方岳真特意要了宋云的签名照就不是为着收藏的，而是为着送人的了。 　　当宋大爷从方岳真手里拿到自己亲儿子的签名照片时，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这是在搞毛啊？ 　　方岳真矜持地说：“我在娱乐圈里有朋友，这是找他帮忙弄来的。要是您还有想要的，我可以再让朋友帮忙弄几张，一点都不麻烦的。对了，大爷您手艺好，可以做组相框把这些签名照框起来。” 　　“哦哦……”宋大爷茫然地应着。 　　在方岳真的心里，宋大爷一直就是一位时髦的大爷，这位酷炫的大爷还会追星，追的不就是宋云嘛！方岳真继续矜持着，说：“要是您想要宋云的私照……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得等上几天。” 　　终于反应过来的大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手里握着宋云满月露鸟照、百日三点全露照、一岁流口水照、两岁嚎啕大哭照、三岁粉裙照、四岁脸颊被涂成猴子屁股额头上还描了个红点的浓妆照等好多独家私照的宋大爷，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哦，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寂寞似雪。 　　“话说，你就没觉得宋……宋云和我有些像吗？”宋大爷问。 　　方岳真试探着说：“都是男的？” 　　宋大爷：“……” 　　“都、都姓宋？” 　　宋大爷：“……” 　　“说普通话的时候，都有点前后鼻音不分？”方岳真只能想到这些了。 　　宋大爷痛心疾首地说：“你是学画画的吧？那你的观察力是不是应该很敏锐？难道你就没瞧出来他长得和我一样好看吗？”要不是他这个爹长得好看，能有宋大宝和宋小贝这么两个好看的孩子吗！ 　　方岳真老老实实地说：“没瞧出来。” 　　宋大爷经常在日头下晒，整个人比宋云不知道黑了多少！而宋云的五官基本上都遗传自宋大娘。也就说，他们父子俩其实真没有多少相像的地方。倒是宋姐姐整一个人都像了宋大爷，长得很英气。 　　尽管方岳真“有眼不识父子”，宋大爷还是带着他老父亲的骄傲大方地和方岳真分享了相册。方岳真被宋云黑历史一样的童年照片逗乐了，没能克制住自己体力的洪荒之力，打开APP发了一条微博。 　　“小贝很可爱。” 　　这条微博发得颇有些没头没尾。有人在评论里问：“大大，你是不是恋爱了？”这条评论收获了两个赞。没过多久，有人仿着这条评论留言问：“大大，你是不是养狗了？”这条评论收获了二十个赞。 　　在养狗的人家中，管狗狗叫宝宝贝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人留言说：“不管大大是恋爱了，还是养狗了，大大都已经好久没画二宋了！” 　　等到宋云看到这条微博时，他顿时觉得忍无可忍了！好家伙，这变态不仅找上了他的老家，还把他以前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又故意在微博上说他可爱……呵呵，“可爱”这种词真的不适合用来形容像宋云这种性格沉稳、长相也并不女气的男人。所以，这人到底脑补了一些什么龌龊的内容啊！ 　　站在宋云的角度想一想，有人把你过去的名字都查出来了，故意发了一条看似普通的微博，这人其实是在享受着全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了他的秘密这种快感吧？他还非要在公众平台放纵这种快感。 　　宋云越发觉得方岳真是个变态。 　　可是，宋云的理智还在。他知道，遇到这种事情确实是没法找别人说理去，只有他本人作为当事人才会觉得非常膈应。而正因为没法说理，宋云就更生气了。他想了想，拿出手机联系了自己的一位大学同学。这位大学同学自学了不少黑客手段，虽然和顶尖黑客没法比，但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对付变态就要用些特殊的办法！向来遵纪守法的宋云终于干了件坏事，他拜托朋友把方岳真的微博黑了。 　　方岳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微博没法登陆了。 　　方岳真试了好几次，发现确实没法登陆后，就捧着手机去找了他的APP引导师。 　　宋大爷端着一派高手风范，说：“你关机重启试试！大部分的手机问题都能用重启来解决。” 　　关机，再开机，微博还是登陆不了。 　　“你把这个爱屁屁卸载了，重新安装一下。”宋大爷又说。 　　卸载，再安装，微博还是登陆不了。 　　宋大爷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说：“哎，那现在再关机重启一遍！重装了软件以后就要重启的嘛！” 　　这么折腾了好几回，宋大爷也没法子了。方岳真和宋大爷就捧着手机找上了宋姐夫。宋大爷最起初会用手机，就是女儿女婿教的。然而，宋姐夫对此也毫无办法，说：“要不，你打给客服问一问？” 　　———————— 　　“用户忙，请稍后再拨。” 　　“他们忙，让我过会儿再打。”方岳真说。 　　宋大爷点着头说：“做事都得有先来后到，咱们就先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再打，还是用户忙。 　　一连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不是“用户忙”就是“正在为您转接另一个号码”。说是转接另一个号码，其实嘟两声，电话就啪的一声被挂断了。方岳真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时间长了，心情难免受到影响。 　　方岳真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无所不能的堂哥：“哥，你近期有没有把微博收购了的想法？” 　　堂哥：“……” 第八章 　　无所不能的堂哥真诚地建议道：“你为什么不去开个新号？” 　　方岳真说：“那旧号上发过的微博就找不回来了？” 　　“你的画没有备份吗？” 　　“有的。” 　　“你可以在新号上再发一遍。” 　　“那旧号上的粉丝呢？”方岳真又问。 　　堂哥说：“等开了新号立刻买个热搜，让人知道你以前的号无法登陆了，叫他们关注你的新号。”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微博上少了一个“彩虹下的小真”，多了一个“彩虹下的小真2.0”。2.0的第一条微博复制了1.0的最后一条微博：“小贝很可爱。”宋云很快注意到了升级换代的2.0版本。于是2.0马上也没法登陆了。但这之后又迅速出现了3.0。宋云忍不住沉默了。这年头不怕痴汉，就怕痴汉有毅力。 　　转念之间，方岳真已经在宋家住了一个月。 　　朋友归朋友，借住也不能是无偿的。宋家人当然不愿意收钱，但方岳真一直坚持要给钱，宋家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就按照隔壁村里农家乐的收费标准减了一半来收方岳真的钱。就算是这样，宋妈妈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总一日三顿变着法子给方岳真做好吃的。方岳真觉得自己被养胖了不少。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方岳真积累了很多素材，灵感不断地迸发出来。 　　灵感积累到一定程度，方岳真就该拿起画笔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用于创造。所以，他计划着要离开宋家村了。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南方却没暖气，从生理上来说，方岳真也必须要离开了。 　　临走的前两天，听说宋姐夫要进山挖陷阱，方岳真这没见识的城里孩子立刻兴致勃勃跟着去了。 　　这一片地方是丘陵地带。村子的周围都是山林。宋家包了好几座山，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种上果树，有些地方就还保持着原貌。宋姐夫只在属于宋家的山上设陷阱打猎，这样就不会误伤村人了。 　　山上的野物其实还挺多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总能找到两样。村里人最痛恨的野物是野猪，因为它们总是来庄稼地里糟蹋粮食。但野猪不好抓。宋姐夫设陷阱只是为了抓些兔子、獐子之类的小猎物而已。山路是宋姐夫已经走熟了的，基本上没有危险。他十分轻松地领着方岳真往深山里走着。 　　宋姐姐收拾屋子时，收拾出了方岳真送她的那套化妆品。因为她没有化妆的习惯，这些化妆品还没拆包装。宋姐姐走到堂屋，对宋妈妈说：“妈，我不用这些……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拿去送给珍珍吧。”珍珍是宋姐姐舅舅的女儿。虽然这些都是话费的心意，拿去送人不太好，但浪费就更不好了。 　　“行。我等回去正好要去镇上，就给珍珍带过去吧。”宋妈妈说。珍珍在镇上的医院里上班。 　　宋妈妈要去镇上买调料，村里的小卖部货不全。她坐中巴车去，坐中巴车回，中午不到就回到家中了。她做贼似的飘到了女儿面前，说：“大宝啊，你珍珍姐说，这套涂脸的东西……得五位数啊！” 　　宋姐姐被吓住了。 　　宋妈妈出门时围着方岳真送的丝巾，回来时却把丝巾放包里了。她心疼地说：“你珍珍姐还说……就这块布，它比我脖子里的金项链还贵！这我哪里还敢围啊！就我这皮糙肉厚的，别把丝巾勾坏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方岳真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倒不是说他喜欢铺张浪费，而是说他似乎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就算是这样，宋家人也没想到方岳真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啊！ 　　宋姐姐脑子转得快，问：“那我爸的手表和乐民的钱包呢？”她以前没意识到这些东西很贵，现在意识到了，就赶紧翻出方岳真送给宋姐夫的钱包——宋姐夫还没来得及用——她看着钱包上的英文标识，打开手机浏览器，把英文字母一个一个敲进搜索栏里，然后按下搜索键。她差点拿不住手机了！ 　　如果化妆品、丝巾、钱包都不是假货，也不是仿货，那…… 　　宋姐姐欲哭无泪地说：“我爸去哪了？我去找他回来。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啊！收了也不能就这么收，怎么也得想想如何回礼吧？”化妆品和钱包都没拆包装，说不定能退货。但丝巾和手表都已经拿出来用好久了，退货肯定是不行的，也不能就这么还给方岳真，他们就得补上价值差不多的礼物。 　　虽然宋家的存折上确实很有一些钱，但宋家从来没这么花过钱，宋妈妈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与此同时，山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当宋姐夫带着方岳真从山里回来时，宋姐夫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他仿佛飘着一样地进了家门，结果家里人一个个仿佛复制了他脸上的表情，都神思不属。 　　“爸！话费说要买我们山上的一株草！他说那草能换个百来万！”宋姐夫说。 　　“啥玩意儿？”宋爸爸原本正苦恼于该如何回礼，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方家的老爷子有养兰花的习惯。他虽然爱兰花，但如果有人提着兰花上门，他却是不收的。因为这个度把握不好就会变成贪污受贿了。方老爷子只喜欢和真正的爱兰人一起交流，时不时就去花市上淘一淘新品种。在方老爷子的影响下，方岳真虽然没那些闲情雅致去养花草，却有着一定的眼力劲。 　　在大山的深处，方岳真瞧见了一株野生的寒辩兰。 　　从株型上来说，寒辩兰长得和建兰有点相似，但它的叶片更细一点。方老爷子手里已经有了一株寒辩兰，是几年前买的。在当时，那株兰花就值六十多万了。现在方岳真在大山里发现的这株野生寒辩兰，它的品相比老爷子手里的那株更好，野生的更为难得，说它能值百来万，已经是保守估计了。 　　方岳真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宋家人看：“你们看，它株型修长，叶姿优雅，花色艳丽，香味清醇……它真是集齐了大山的灵气于一身了。”大山深处的温度比城市里要低，这株寒辩兰已经开花了。 　　宋妈妈盯着手机瞧了半天，看来看去，都没能看出这株会开花的野草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爸爸和宋姐夫对了个眼神。宋爸爸说：“小真啊，这山头虽然被我们包下来了，但只要大家不去偷偷摘了我家的果子，他们是上山砍柴也好，是进山找野货也好，我们家都是不管的。谁捡着了的东西那就是属于谁的。这个草……你说它值钱，我们都是不懂的。你想要，就直接叫个人帮你挖走吧。” 　　宋爸爸现在倒是真盼着这草值钱了，不然他们家在方岳真那里欠下的人情不好还啊。 　　宋姐夫虽然还不知道礼物那事，但他也承认，宋爸爸这话是对的。村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进山，而他们进山弄到的东西，从来都不用分给宋家人一份，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规矩。这株草再怎么值钱，那也是方岳真发现的，他要是偷偷挖了它走了，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虽然，这可是百来多万啊！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有了方岳真慧眼识英雄，宋家人哪里能知道这株草值钱呢？哪怕他们家就是挖兰草的，作为最底层的花农，他们没有路子，他们把兰草拿去卖了，最多也只能卖个十来万而已。 　　宋家人不愿意占方岳真的便宜。 　　方岳真更不愿意占宋家人的便宜了。他打算先把照片发给爷爷看一看。宋爸爸说：“要是你爷爷用手机号绑定了微信号，你可以搜手机号先加他为好友，然后你就可以在微信上给他发视频和照片了。” 　　于是，这天远在京城的方家老爷子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验证申请：我是你孙子。 　　身为一个表情包能随时更新，会熟练运用［加油，你是最差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们老神仙没有良心］等表情的老爷子，方爷爷迅速把这条申请截了个图，然后发到了家人群里，说：“这年头什么骗子都有，还有上赶着要给我当孙子的。［就因为我长得可爱，他们就要骗我，这不合理］。” 　　方岳真的爸爸和他的大伯都表示赞同，现在的骗子真是太嫩了一点。 　　“我孙子早就已经加过我好友了！外头哪里还有什么孙子！”方老爷子说。 　　大伯娘和顾女士在群里冒了泡。自家人知自家事。方爸和大伯在外头绝对清清白白、没私生子。 　　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方家堂哥沉默良久。 　　在大家的心里，小真果然是和电子产品彻底绝缘的山顶洞人吧？ 　　堂兄说：“你们忘记小真了。” 　　“小真会用微信？哈哈，大孙子你不会是被盗号了吧？”方老爷子说。 　　“他不光会用微信，还会用微博了。”堂哥在家庭群里丢下了一枚深水鱼雷。 　　———————— 　　那株寒辩兰是天生天养的，长得却比温室里的花儿更好。只是，一旦知道了它很值钱，大家又忍不住要担心了，它会不会被哪只过路的小野兔当食物啃了？它会不会被树上掉下来的野果子砸伤了？ 　　但他们没有专业的工具，贸然把兰花挖回来，万一伤到它的根茎怎么办？ 　　宋爸爸就想带着帐篷和女婿去那株寒辩兰跟前守着。他们俩常在果园里打地铺守夜，这种事情都是做惯了的。方岳真只当这事很好玩，便也想跟着。当他们进山时，宋爸爸被小石子绊着扭了下脚。 　　“真疼！”六十多岁的宋爸爸说，“要是我妈还在跟前，我就该哭出来啦。” 第九章 　　方老爷子接到消息后，立刻就带着保镖和园丁赶了过来。他这个人，高得上去，也低得下来。他能陪着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身着华国传统服饰，自信而优雅；他也可以是个普通的糟老头子。他能在豪华的酒店里用餐，也能在视察工作时像农民工一样捧着一份三块钱的盒饭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吃。 　　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等把手中的权利都移交给小辈后，老爷子在很多事上就变得有些任性了。比如说，他曾在五星级酒店用餐时觉得不够味，非要服务员给他上一罐老干妈。之所以举这个例子，是因为宋妈妈自己腌制的辣酱非常符合老爷子的口味，深深把老爷子这个灵魂上的四川人给征服了。 　　方老爷子和宋大爷一见如故。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宋爸爸也是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两个人经历相同，自然就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了。天知道，宋爸爸那一点点水果生意哪里能和方家那影响力巨大的生意比！ 　　方老爷子还说：“一通百通。老弟啊，你会伺弄果树，就一定会伺弄花草，你可要教我几招啊！” 　　宋爸爸就这样成了方老爷子的老弟。 　　等日后方岳真见到宋云时，只怕要叫一声“叔”了。 　　其实，方老爷子不必亲自来宋家村，自有人把寒辩兰移栽好了送到他手里去。但他实在太喜欢兰花了，都不愿意多等这十几天的。而且，方岳真会用微信和微博了，这是别人引导的结果。这个人对方岳真的影响这么大，方老爷子就想要亲自见一见这个人。于是，他不仅来了，他还打算住上几天。 　　方岳真按照计划回了京城。因为，有他在，老爷子连一口辣椒都别想吃到。 　　虽然宋家人得了方岳真的嘱咐，不会让老爷子吃太多辣，但只有方岳真最不近人情。老爷子每天带着保镖在村里晃，村里人纷纷把身材魁梧的保镖当作了是他儿子，把老爷子乐坏了。宋爸爸给宋云打电话时说起了这事。宋云只觉得自己在听故事，忧心忡忡地问：“爸，咱家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哪有骗子上赶着给我们送钱的？他们图什么？”宋爸爸只觉得非常好笑，“方老哥说了，那兰花要是拿去拍卖，怎么也得一百万起拍，上不封顶。他那人是个不愿意占便宜的，死活要把支票塞给我。” 　　宋云还想具体问一问，化妆师喊他去补妆了，他只好挂了电话。 　　宋姐姐这回留了个心眼。 　　当方爷爷和宋爸爸聊天时，她主动去给他们端茶送水，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听到了几个零星的字眼。宋姐姐立刻拿着关键词去网上搜索了一下。这一搜，宋姐姐惊呆了。原来这和蔼可亲的老人是鼎方集团的前掌门人啊。网上有老爷子的照片，他甚至在新闻联播里出现过。他有两个孙子，大孙子明显是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而小孙子是国际知名画家。不过，这小孙子有些低调，从来只能见到他的画作在网上流传，却见不到他本人的照片。方家显然把方岳真保护得很好。 　　宋姐姐深吸一口气，走到宋爸的房间里，看着方岳真送给宋爸的那幅素描。 　　爸，您搁在床头的可不是一幅简单的画啊！这画能当作传家宝一直传下去了啊！ 　　宋姐姐把搜索出来的链接发给了宋云。她偷偷地说：“没想到之前在我们家借住的话费有这么牛的家世。我还以为像他们那种家庭走出来的人会用鼻孔看人呢！话费真是太乖了，还特别特别有礼貌。” 　　等宋云拍完戏从包里取出手机看到消息时，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要超出他的想象了。 　　宋云是知道话费的。家里住进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宋爸宋妈宋姐宋姐夫给宋云打电话时总要提上一两句。他们一家人都比较纵容宋妈妈的习惯，私底下聊天时，都会用上宋妈妈取的代号。宋云知道了话费这代号的来历，还知道话费尽做些不靠谱的事，见到普通的山羊都能像是见到了独角兽一样。 　　也因为用得是代号，宋云根本没有把话费和微博上的小真联想到一块去，虽然他们都会画画。 　　谁能想到那么蠢萌的话费忽然摇身一变就成豪门后代、知名画家了？ 　　“爸也太牛了，这样的朋友都能交到，必须是我们老宋家最汤姆苏的人。”宋云在心里说。 　　虽是如此，宋家人却也没想过要顺势抱住方家的大腿。宋家其实不缺钱，他们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毕竟种了这么多年的果树，宋姐夫又有些手段，在几年前为家里拓展了商路，如今他们怎么也有个几十万的存款了。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房子是新造的，存款有个七位数，生活已经很顺遂了。 　　因为无欲，自然也就无求。 　　方爷爷人老成精，因在宋家住得轻松，一时间竟有些乐不思蜀。 　　方岳真回到京城后就开始闭关画画了。因为方岳善的母亲闻不得调色油的味道，所以虽然方岳真平时都住在老宅，但他一旦闭关画画，就会住到自己私人名下的别墅里去。那别墅位于宜月苑，这儿的房价真可以称得上是寸土寸金。舒九怀在这里也有房产，他特意把别墅买在了方岳真别墅的旁边。 　　在家人朋友的心目中，方岳真根本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方家特意雇佣了一对朴实的中年夫妻，让他们住在别墅里照顾方岳真。但是，钱叔钱嫂只能在衣食住行上照顾他，要是方岳真在画室里接连熬了几个通宵，他们虽然很担心方岳真的身体，却是不敢去打扰的，只能给方家堂哥打电话。 　　方家堂哥又给舒九怀打了电话。 　　舒九怀拍着胸脯表示：“我会把他拉出去晒太阳的，哥你就等着他变成向日葵吧！” 　　方岳善：“……” 　　在钱叔钱嫂信任的目光中，舒九怀把黑眼圈很重的方岳真拉出了画室，并且把他塞进了车子里。方岳真平时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一旦自己的创造过程被打扰了，他又会变得很暴躁。要不是他确实需要休息了，他当时就不会为舒九怀打开画室的门。他打了个哈欠，不高兴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舒九怀转了下眼珠子，说：“我带你去看宋云吧！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宋云啊……”方岳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舒九怀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影视城。其实，自从MV拍完以后，舒九怀和宋云的联系就不多了，毕竟他们俩交情不深。但舒九怀对于宋云的行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因为宋云最近一直在拍《风云录》。 　　好不容易从经纪人手里拿到了半天假，舒九怀当然不只是为了带方岳真出来玩的，他还要尽情地吃东西。他把车开到影视城旁边的一家饭店里，说：“这家饭店是业内人士开的，隐蔽性很强，我已经定了好包厢，你进去报我的名字。我再绕到西边去买两个冰激凌，那儿有家小店的冰激凌特别好吃！” 　　“嗯。”方岳真按了按太阳穴。他这会儿是真累了。 　　连着几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方岳真幽魂一样地飘到了饭店里，虚弱地报了舒九怀的名字，然后在服务员担忧的目光中，飘去了包厢。他这人不喜欢点菜，在等待舒九怀的过程中，就拿出手机刷了下微博。方岳真现在的账号是“彩虹下的小真3.0”，因最近要闭关画画，其实他已经很久没玩微博了。 　　微博上很热闹。 　　宋云被人黑了。他最近风头太盛，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现在微博上有流言说，他之所以能够参演《风云录》，是因为他用不正当手段抢了某L姓小鲜肉的资源。这条消息也不一定是L姓小鲜肉放出来的，说不定幕后人真正要对付的就是这位L姓小鲜肉，却拿宋云当了枪。L姓很多，李、黎、刘、柳、梁、罗、林、陆、吕、廖……这么多L姓，小鲜肉也有好几个，偏偏廖文彬的粉丝对号入座了。 　　粉装黑、黑装粉，又有水军浑水摸鱼，现在微博上一团乱。 　　像“彩虹下的小真”这种账号，被默认是宋云粉丝中的大大，竟然也被脑残粉摸过来骂了。因为宋云刚出道时演过一部由耽美小说改编的网剧，虽然改编后的故事面目全非，主线BL都被改成了BG，宋云演的角色只是男主的好朋友而已，但廖文彬的脑残粉们不管，竟然直接用这一点来抨击宋云了。 　　方岳真的微博评论中，就有人叫嚣着：“喜欢宋云的都是舔屁股的死GAY！” 　　方岳真眼神一暗。顾女士一直教育他，他可以有自己的坚持，但也要尊重别人的选择。所以，像性向这种事是不能用来开玩笑的，无论别人的性向是什么，只要他自尊自爱，就不能以此来抨击他。 　　宋云的粉丝们当然回击过了，但那些敌军却胡搅蛮缠地说：“他演耽美剧，他就是GAY！”对于这种不讲理的人，你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以暴制暴。方岳真想了想，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虽然情商上有点一言难尽，但方岳真的智商绝对不低。 　　方岳真这个电话是打给舒九怀经纪人张俊贤的。他是方岳真见过的最毒舌的人。 　　电话一接通，方岳真就模仿敌军的句式说：“你喜欢缝纫，爱给你们家小狗换装，你是娘炮。” 　　“放屁！我还喜欢你妈，我是你爸吗？”张经纪脱口而出。 　　计划通√。反击get√。 　　“谢谢你，你还是如此可靠。”方岳真真诚地说。 　　张经纪：“……” 　　方岳真打了个哈欠，又说：“再谢谢你对家母的喜欢，我会转告家父的。” 第十章 　　当舒九怀举着两个冰激凌走进包间时，方岳真已经拿着从张经纪那里得来的金句在网上战无不克了。方岳真放下手机，说：“刚刚应该拦着你的……天气已经冷了，这时吃冰激凌，对肠胃不太好。” 　　“你放心，”舒九怀在冰激凌上各舔了一口，“两个都是我的，没你的份儿！” 　　舒九怀知道方岳真不爱点菜，自顾自地点了一桌。等着上菜的功夫，舒九怀说：“我刚刚给宋云打了个电话，结果他手机关机……他们公司真是太小气了，眼看着宋云要起来了，都不给宋云配个助理。”宋云拍戏时得把手机放包里。因为他没有助理帮忙看包，因此自然是把手机关机了比较安全。 　　“那我们还去看他吗？”方岳真问。 　　“去！我联系了景玉啄，他是《风云录》的男主。”舒九怀在圈子里的人脉相当广，“我们就说是去给景玉啄探班的，等到了剧组，我去找景玉啄聊会儿，你正好能见见宋云。”景玉啄是个非常帅气的年轻演员。他其实很有成为流量小鲜肉的潜质，毕竟他的长相摆在那里，但他却十分低调不爱炒作。 　　像方岳真这种几乎不看电视剧的人，连天王天后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自然不知道景玉啄是谁。 　　舒九怀嘟囔着说：“我就没见过有哪个男人比景玉啄家里的那个占有欲更强的了，真不知道景玉啄怎么受得了他的。对了，你知道陆家那位吧？”不是景玉啄不想炒作，而是陆家那位不许他炒作。 　　方岳真愣了一下，问：“那个疯子？” 　　舒九怀点了点头，却说：“他现在可不是疯子了。他现在是陆家家主。要不是他已经全面掌握了陆家，我怀疑他根本不会让景玉啄出来拍戏。所以你要记得啊，见着景玉啄时，态度一定要好点。” 　　方岳真郑重地应下了。其实，舒九怀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方岳真什么时候刻意为难过别人了？他虽然从来不管方家的事，但同样也不会给方家惹祸。可舒九怀在方岳真身上就是有操不完的心，他已经习惯在各方面提点方岳真了。明明舒九怀不是个细心的人，但在面对方岳真时总有些婆婆妈妈的。 　　吃完了饭，舒九怀开车带着方岳真朝剧组驶去。 　　身体内的血液在饭后涌到了胃部帮助消化，大脑就被冷落了。睡眠严重不足的方岳真只觉得更困了，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舒九怀开着车不方便打电话，摸出手机丢给方岳真，说：“我们去探班，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带。你找到阳光蛋糕屋的电话，叫他们尽快送一百份糕点和饮料过来。” 　　方岳真再次打了个哈欠，按照舒九怀说的打了电话。正要挂电话时，方岳真忽然问：“你们那有香蕉奶吗？没有？好吧，那算了。”挂了电话，方岳真又问舒九怀：“哪家店能买到好喝的香蕉奶？” 　　“你什么时候爱喝这玩意儿了？我怎么不知道？”舒九怀随口问道。 　　“不是我爱喝，是宋云爱喝。”方岳真说。 　　舒九怀摇了摇头，开着玩笑说：“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啊……你都没关心过我爱吃什么。” 　　“这世上还有你不爱吃的东西吗？”方岳真疑惑地问。 　　舒九怀：“……” 　　方岳真按照舒九怀的指点又用手机去别的店里点了一杯香蕉奶和一份香蕉船。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风云录》剧组，景玉啄的助理特意在影视城门口迎了一下他们。方岳真越发困了，每打个哈欠都能挤出一些眼泪来。舒九怀向助理问明白了剧组一下午都要赶景玉琢和宋云的对手戏，就对助理说：“先不打搅他们……对了，宋云的化妆室是哪间？可以让我朋友去休息一下吗？” 　　之所以不问景玉啄的化妆间，是因为他肯定有独立化妆间，而他家那位占有欲太强，所以还是别占用他的私人场地比较好。但宋云不一样，宋云用的是公共化妆间，普通化妆间就没那么多避讳了。 　　化妆间里有沙发，方岳真太困了，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 　　舒九怀坐在方岳真旁边，摸出手机打游戏。 　　半个小时后，阳光蛋糕屋的外卖人员打了电话过来，原来他们已经把东西送到影视城门口了，需要有人去接一下。舒九怀见方岳真已经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化妆间，打算让助理去接下人。 　　宋云拍完一场戏，正好有点口渴，快步走回化妆间里，想喝点水。 　　化妆间虽然是公用的，但临时搭建的化妆间里有独立的小柜子。宋云换了把新锁，把私人物品都锁进了柜子里。他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却知道身处在这个圈子里就得长点心，要有点防范的意识。他没助理帮忙盯东西，所以就连喝的水都要锁进柜子里，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偷往水里下泻药。 　　见有人坐在化妆间里休息，宋云起先并没有多在意。然而，等宋云瞧见了那人的脸，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死死地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确定这人的身份后，宋云的心里立刻烧起了一团怒火，而这怒火中却又夹带着一些无可抑制的恐慌！要知道方岳真的微博头像就是他的证件照，宋云对猥琐的痴汉小真讨厌至极，立刻就认出了坐在沙发上仰头大睡的人就是摸到他老家去了的小真！ 　　这人竟然还潜入了剧组里！他怎么敢！ 　　宋云很想拿出手机报警。然而，这一刻的他却又心虚了。 　　宋云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头。如果他是一个直男，面对这种极端的基佬男粉，他说不定能坦然地报警。但作为一个苦苦隐瞒性向的深柜，他心里是害怕暴露的。他忍不住瞻前顾后，如果他报警了，那么人人都会知道他有一个极端的基佬男粉，这样一来，他们会不会因此怀疑他的性向？他们会不会觉得，如果他不是GAY，又怎么会吸引GAY？无良小报和网络水军最喜欢无风起浪，宋云根本不敢赌。 　　就在宋云如此纠结时，方岳真睁开了眼睛。 　　化妆间外有工作人员走来走去。 　　宋云怕方岳真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来，立刻冲到了方岳真面前。宋云站着，方岳真坐着，宋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岳真，攥着他的衣领，说：“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你老实点。” 　　宋云刻意压低了声音，他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别闹得剧组里人尽皆知。 　　方岳真还有些不清醒，愣了一会儿，才问：“你……认识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难道你心里就没数吗？！”宋云的语气一点都不好，“你在二次元画画也就算了，随你心里怎么想。但如果在三次元采取行动，那么我一定不会……” 　　放过你。 　　方岳真有些惊喜地问：“你竟然知道我是画画的……难道你喜欢我的画？”宋云和宋大爷不愧是亲父子啊。宋大爷就很喜欢方岳真送给他的画，没想到宋云也很喜欢。方岳真觉得宋云很有欣赏眼光。 　　宋云冷笑一声。谁会喜欢一个肆意意淫自己的陌生人呢？ 　　没等宋云痛骂方岳真的无耻，戴着墨镜的舒九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穿着戏服的宋云紧贴着方岳真在说些什么，就笑着说：“原来不用我介绍你们认识了啊！看来，你们两个已经聊得很不错了？” 　　在某方面极度心虚的宋云听见有人说话，立刻松开了方岳真的衣领，迅速往后退了三步。 　　方岳真瞧着他这副受惊兔子似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宋云知道我是画家啊，方岳真在心里如此想着。看样子，宋云肯定非常喜欢我的画，他一定在心里把我当作了偶像，所以才会害羞了。 　　没错，方岳真把宋云心虚的反应当作是害羞了！ 　　方岳真从小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家世和姓名，他对此已经习惯了。等他在绘画方面展露天赋后，他渐渐在这个领域里成名，就更习惯周围人对他的追捧了。因此当宋云表现出对他的认识时，方岳真下意识以为宋云知道的是“画家方岳真”，而不是“彩虹下的小真”。 　　面对舒九怀打趣的话，急于隐瞒性向的宋云下意识地反驳：“我们什么都没聊。” 　　方岳真一脸纵容地看着宋云，说：“你这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吗？”他又看向舒九怀，说：“我才知道宋云竟然是我的……我的小迷弟。家里人一直要让我低调点，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迷弟迷妹这种词语，都是从微博上学来的。 　　舒九怀对方岳真的话毫不怀疑，笑着对宋云说：“是我糊涂了，我早该想到你们俩是认识的了。方岳真刚从你老家回来。他之前去你们那里采风，住了好久，你们应该是那个时候有所联系的吧？” 　　宋云有些恍惚。他终于意识到，这猥琐基佬好像和舒天王有些关系。 　　等等，采风什么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 　　“你刚刚有句俗语用错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是贬义的。”方岳真真诚地说，“既然你喜欢我的画，也认出了我，在当时的语境里应该用褒义的句子。比如说，才华是一个人最好的名片。” 　　在绘画这专业领域，方岳真有着绝对的自信。 　　宋云沉默不语。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谢谢你欣赏我的才华。”方岳真越发真诚了，“对了，冒昧问一句，既然你喜欢我的作品，那么你从中看到了什么呢？或者说，为什么你会如此喜欢我的作品呢？能说说吗？” 　　“哲♂学？” 　　方岳真的眼睛彻底亮了，说：“没错，我一直觉得哲学与艺术是相通的。” 　　妈妈呀，就是这个人，他竟然读懂了我的内心世界！他果然是我的小迷弟！ 第十一章 　　在这之前，宋云其实已经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方岳真了。 　　舒九怀是这么说的：“我那个发小啊……哎，他就是一朵大奇葩啊！不仅思维方式和大家不一样，就是他在意的点也和大家不一样，从小就特别容易被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我骗他，我跟他说，两个人只要亲亲就能生小宝宝了。他信以为真。有一天，他亲了我们家的狗。再有一天，那狗下崽了。” 　　宋云：“……” 　　“你知道当他一脸郑重地告诉我他当爸爸了时，我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吗？那会儿我们五岁。”舒九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像他这样的小智障……我这一辈子都得替他操着点心。” 　　然后就是宋爸爸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当宋云给家里人打电话时，宋爸爸总是要说起话费。宋爸爸对话费的评价非常高，虽然话费这人缺乏生活常识，虽然他总做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但这个年轻人讲礼貌、具有责任感、懂得感恩。这样的人是很适合当朋友的，因为他总是会特别珍惜每一份感情并且勇于付出。 　　而最叫宋云熟悉的则是微博上的“彩虹下的小真”了，他对这人恨得咬牙切齿。 　　宋云以为奇葩、话费和小真是不同的三个人，然而事实却告诉他，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宋云心里顿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作为情商在线的正常人，别说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很多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就算方岳真真的是个猥琐痴汉，此刻当着舒九怀的面，他也不能立刻和他撕破脸。 　　宋云小声地说：“我该去拍戏了。”他原本是来喝水的，不能在化妆间里耽误太久。 　　“快去吧。”方岳真很欣赏宋云这种努力工作的不偷懒的态度。 　　甜点和饮料都到齐了，趁着导演下次喊“卡”时，舒九怀赶紧出现在人前，端着小歌王的气场，叫助理把甜点分给大家。他是打着给景玉啄探班的名义来的剧组，自然要在人前和景玉啄来一个好朋友的拥抱。舒九怀小声地在景玉啄耳边问：“你晚上有空吗？有空就大家一起吃个饭，叫上宋云一起。” 　　景玉啄在心里算了算，今天的陆念先应该是工作狂状态，就说：“好啊。” 　　舒天王的探班虽然打断了剧组的拍摄进程，但导演却没生气。因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宣传。业内人士都知道，有景玉啄在的剧组，是不能炒作绯闻和丑闻的，那炒作友情总没问题了吧？舒天王是一个行走的头条制造机，他来《风云录》剧组探班，一旦这个消息被送出去，立刻又能上一次头条了。 　　阳光蛋糕屋送来的甜点有很多种，大家都去挑了自己爱吃的。剧组里有两个女演员，明明一直叫着要减肥，从来不碰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但就因为这是舒天王送来的，她们还是让助理去取了一份。如此一来，她们就有了向舒天王道谢的机会，说不定能在舒天王面前混个脸熟呢？宋云没有助理，他见分发甜点的地方围着很多人，只好走到另一边去休息了。他穿着一身戏服，真不愿意去人群里挤。 　　忽然，有人走到了宋云面前，是景玉啄的助理。 　　助理把一份香蕉奶和一份香蕉船递给宋云，说：“宋老师，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宋云在圈子里没什么扎实的基础，助理能恭敬叫他一声“宋老师”，显然是很给他面子了。宋云平时和景玉啄接触不多，此刻见他的助理特意给自己送吃的来，有些茫然地说：“谢谢！真谢谢你了。” 　　助理笑着说：“不用谢……其实，这些也不是我们准备的，我就负责送而已。” 　　宋云看向了正和景玉啄站在一起聊天的舒九怀。 　　助理又说：“舒天王特意嘱咐我，要亲自送到您的手上。舒天王说，这是他朋友特意为您准备的，因为得知您最爱吃香蕉，而阳光蛋糕屋里没有香蕉饮料，于是您这一份是他们换了一家店单点的。” 　　助理之所以能说得这么详细，是因为舒九怀特意嘱咐过了。而舒九怀之所以特意强调了这些话，是因为他想让宋云知道方岳真的心意。方岳真的情商太迷，有些人对他不够了解，就会误解他的很多举动。舒九怀打小和方岳真一起长大，当然知道方岳真的内心极其温柔，于是他就经常背着方岳真帮他做一些宣传。好比说这一次，要是舒九怀不帮方岳真，宋云永远不会知道香蕉奶是方岳真准备的。 　　按照舒九怀的逻辑，虽然香蕉奶什么的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等到宋云知道了方岳真竟然如此细心地照顾到了他的口味，那么宋云的心里多少会有些感动。这样一来，宋云就会反过来对方岳真好了。 　　舒爸爸简直为方阿崽操碎了心呐！ 　　可惜的是，舒九怀这回失算了。 　　方岳真的逻辑一直很迷。宋云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香蕉奶和香蕉船，那一点点隐秘的感动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巨大的疑惑给压下去了。宋云更茫然了，他什么时候爱吃香蕉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因为有舒天王的面子，今天的拍摄任务到了下午五点就结束了，导演并没有赶夜场的打算。宋云卸了妆，趁着洗澡的功夫，抽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一些没弄清楚的事情都抓紧时间弄清楚了。挂了电话后，宋云已经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好在，只有他一人尴尬，别人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他以为我是他的小迷弟，那我就扮演他的小迷弟吧。”宋云对自己说。 　　为了不叫人知道他曾把方岳真当成过是猥琐痴汉男，宋云决定要化身为方岳真的小迷弟，好歹把眼前的事情都先糊弄过去。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演个小迷弟还不容……容易个屁！宋云搜了方岳真的名字，在网上得到了大量的关于方岳真的画作赏析论文，宋云集中精神看了一会儿，全都看不懂。 　　什么明暗啊、色彩啊、透视啊，这种专业的分析，宋云看不懂。 　　什么寓意啊、主旨啊、暗示啊，为什么一幅画里要看出那么多的内涵来，宋云更不懂了。 　　把手机塞回兜里，宋云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舒九怀已经在城里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那是一家靠着老饕口碑宣传的私房菜馆。舒九怀开车，景玉啄坐副驾驶位上。宋云和方岳真坐在后面。白天在化妆间里睡了半个下午的方岳真一点都不困了。 　　“我们来聊天吧。”方岳真说。 　　宋云破罐子破摔地说：“其实我完全不懂绘画。”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画呢？”方岳真问。 　　宋云不假思索地说：“好看吧。”这是真心话。虽然他不久前搜索方岳真的名字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把方岳真已经公开的作品都匆忙欣赏了一遍，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画都是很好看的画。 　　在方岳真的作品里，感情像色彩一样饱满。 　　方岳真微笑着说：“绘画是一种艺术。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欣赏艺术的。” 　　瞧吧，果然把事情搞砸了，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吃这个饭呢，要是我当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他们应该不会勉强我同行吧……宋云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抓了抓头发：“事实上我……” 　　“那些所谓的鉴赏家们，尽管他们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我并不觉得他们就抓住了艺术的真谛。”方岳真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艺术源于心灵。它是美的。当你被这种美征服了，你就感知到了艺术。” 　　“额……”宋云觉得这些话太抽象了。 　　方岳真看向自己的小迷弟，说：“我不想在画里表达什么太过复杂的感情，我只想展现我所看到的美，这美源于风景，也源于人心。你看到了这种美，是吗？那么，你就被我征服了，你感知到了我。” 　　宋云：“……”你知不知道，这话太暧昧了啊！要不是我已经从舒天王那里知道了你情商低，我差点以为你这是在调戏我了！还有，原来坦白承认自己不懂绘画才是攻略你这位大画家的正确方式吗？ 　　有时候，说得越多就越显得内心的浅薄。 　　千言万语不及一句，你的画真好看，我虽然不懂艺术，但我能看到你画里的美。 　　———————— 　　“所以，你误会他了，他根本不是猥琐痴汉？”雪里温柔问。 　　雪里温柔是宋云的网友。宋云不知道网线对面的人是高是矮，雪里温柔也不知道网线这边的人是最近人气暴涨的娱乐圈新星。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共同的性向使得他们有了些共同语言。 　　“我快尴尬死了。”宋云说。 　　“你不是说，他都摸到你三次元的家里去了吗？”雪里温柔问。 　　“那是我爸邀请的。他有工作需要要下乡，我爸就竭力把他往我家里带了。”宋云说。 　　“可是，他还给你画了很多画，有些甚至有色情暗示，不是吗？”雪里温柔又问。 　　“也是我爸的锅。色情什么的，是我误会他了，他只是单纯作画而已。”宋云说。他不会把自己的事说得太细，那样容易掉马甲，因此他就没有直说，方岳真是被他爸爸怂恿了才在微博上关注他的。 　　“额……他还在公众平台上说你很可爱？”雪里温柔又问。 　　“怪我爸……我爸给他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宋云无力地解释。 　　雪里温柔沉默了好一会儿。宋云差点以为他下线了。 　　“你确定你的家人不知道你的性向吗？”雪里温柔隔着网线问，“我怎么觉得你爸在为你助攻？” 第十二章 　　自家人知自家事，尽管雪里温柔说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宋云十分清楚他说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一切只能说是巧合，偏偏叫宋爸爸这个顽童碰上了方岳真这朵奇葩，才会有后面的种种事情。 　　宋云怀着一点点内疚、一点点尴尬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拿出手机登录小号关注了“彩虹下的小真”这个账号。他以前虽然搜索过该账号，但出于某种厌恶的情绪，其实并没有真的关注过。 　　因为忙于创作新作品，方岳真已经很长时间没发微博了，最新的动态是在评论里怼了一个喷子。 　　宋云被那句“我欣赏你奶奶，我是你爷爷吗”给逗笑了，忍不住用小号点了个赞。 　　像宋云这种深柜，他在性向问题上其实是有些草木皆兵的。敢在娱乐圈里和同性好友们艹相依为GAY人设的基本上都是钢管直男。偏偏是宋云这种GAY，反而不敢让自己贴上卖腐、同性恋的标签。 　　话也说回来了，宋云这种隐瞒并不是为了要骗婚，也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性向。只是，既然他现在还没有遇到一位能让他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恋人，他又何必暴露性向让父母担忧、让公众议论呢？对于此时的宋云来说，他内心对于男同这个混乱的圈子十分失望，他甚至已经做好单身过一辈子的准备了。但如果，他真的找到了爱人，那么他绝对不会让爱人受委屈，肯定要考虑出柜的事。 　　宋云捏了捏鼻根，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一本考研参考书看了起来。 　　那一次探班后，宋云和方岳真的生活依然没什么交集。宋云继续拍戏，方岳真继续闭关作画，两人各自忙得都快要忘记今夕何夕了。不过，油画这东西并不是一口气能画好的，每当画得差不多了时就得晾上两三天，等颜料彻底干了才会接着上色。无所不能的堂兄就盯着空档给方岳真安排了工作。 　　“为什么要我去送文件？”方岳真不解地问。 　　“这个事情本来可以交给我的特助，但他这周正好休假了。我们和东煌娱乐的合作非常重要，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能麻烦你了。拜托了，嗯？”方岳善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来。 　　这一声带着些许宠溺又带着几分霸道的“嗯”，简直苏得叫人合不拢腿。 　　方岳真平时不怎么关心家族事业，这时只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想了想，问：“东煌娱乐是专注于娱乐影视方面的公司吧，难道我们鼎方要进军娱乐圈了吗？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有所合作？” 　　方岳善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语气正经地说：“虽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合作，但我和沈总裁之间确实有某种合作的意向。你就当去东煌娱乐玩玩吧。记住，这份文件一定要亲自交到沈总裁的手里。” 　　“玩玩？你刚刚不是说，这份文件很重要吗？”方岳真问。 　　“你可以拿着文件出门了。”方岳善无视了这个问题，抬手看了眼腕表上，“别在路上耽误了。” 　　鼎方集团的总部和东煌娱乐的总部在地理位置上恰好是一东一西，不过这一天路上的交通环境还算不错，方岳真倒是很快就赶到了东煌娱乐。他在前台报了自己的名字，在前台用电话联系了总裁办公室后，立刻有人走过来领着方岳真走向了总裁专用电梯，然后为他按下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方岳真虽然不管事，但对于各大世家还是有些了解的。 　　社会体系在不断进步，重男轻女这种封建毒瘤却依然存在。尤其对于世家来说，当一个家族有男性继承人时，他们很少会把家族交给下一代中的女性，即便那位女性要远远优秀于男性。东煌娱乐却是个特例。沈家太子爷去娱乐圈里浪了，大公主靠着精准的投资眼光和卓绝的领导能力成为了东煌娱乐的总裁。他们姐弟俩的感情很好。这么说吧，沈家和方家是难得在继承权上早早就明确了的世家。 　　方岳真被人领着走到了总裁办公室。 　　沈总裁长得很漂亮，但是当人们第一眼见到她时，大家总是会先注意她的气场远胜于她的容貌。 　　作为一个艺术家，方岳真对于美的追求从没有停止过。虽然在这之前，方家和沈家的交流不多，但两家人在各种宴会上总能见到那么一两次。方岳真一直都觉得沈家姐姐漂亮得就像是一幅大气磅礴的华国山水画。他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沈慎微，认真地说：“我是鼎方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总裁叫我给您送来的文件。”在工作场合就别攀人情，方岳真没有拿自己的姓氏说事，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员工。 　　沈慎微打开文件袋时，方岳真出于避嫌转开了眼神。 　　所谓的重要文件不过是让方岳真多出门走走的幌子而已。文件袋里只有一张纸，这张纸上只写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我弟弟是不是超可爱的！第二句话是，给他安排点事情做，最好能让他去户外晒晒太阳。沈慎微抽了抽嘴角，对方岳真说：“谢谢你，我会给方先生回电话的。对了，方先生说你对于西方文艺复兴时的那段历史很有研究，那么我能不能聘请您去东煌的一个剧组里当一两日的顾问？” 　　方岳真就这样被两大总裁联手忽悠，以为自己肩负着促进两大集团走向友好合作的伟大使命，去了剧组里……晒太阳。这剧组就在《风云录》剧组隔壁。方岳真很珍惜他和宋大爷之间的友谊，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就要帮宋大爷照顾一下他儿子。于是，他又点了香蕉奶，叫商家直接送到了宋云手上。 　　宋云：“……” 　　不知道为什么，方岳真好像就是认定了宋云最喜欢吃香蕉，完全没有问过宋云是不是真的这样。 　　宋云的状态不是很好。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也许是因为他前两天拍过一场落水戏，正赶上最近太过忙碌使得免疫力下降，总之他有些发烧。但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他一直没有请假，只是吞了两粒退烧药，打算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去。好在导演及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强硬命令他去看医生。 　　得知宋云去了医院，方岳真肯定要去探病。 　　宋云的身体里已经有些炎症了，方岳真找到医院时，他正在挂水。方岳真把礼物放到宋云面前，说：“生病的人不能随便吃东西，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这是在精品屋里挑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去精品屋挑礼物，这大概是剧组里的小姑娘们给方岳真出的主意吧。 　　宋云笑了笑，说：“你能来看我，我就很感激了，还带什么礼物。”这是大实话。对于宋云来说，虽然方岳真和他爸爸是忘年交，但是他本人和方岳真只比陌生人稍微亲近一点，不敢太麻烦方岳真。 　　方岳真送礼是有前科的，宋家人曾被他送的礼物吓坏了。宋云心里很怕方岳真这回又送了什么豪华大礼。不过，方岳真都说礼物是在精品屋里挑的了，精品屋里的东西再贵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吧？ 　　挂完水，方岳真叫司机把宋云送回了住处。宋云拎着礼物走回房间里坐下。这礼物包装很大，但拎在手里却没觉得有多少分量。宋云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方岳真能送他什么，就找出剪刀拆了包装。 　　宋云默默地放下了剪刀。 　　这礼物真是送得出人意料啊，但细想一番却又在情理之中。 　　———————— 　　“他来探病，送了我一串香蕉。不能吃的那种。是栩栩如生的香蕉抱枕。”宋云说。 　　雪里温柔乐坏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香蕉形状的抱枕。” 　　“他很得意，他觉得我肯定特别特别满意这份礼物。”宋云又说。 　　“这人太逗了……话说，香蕉抱枕这种东西，一般的精品屋里都没有吧，他得找遍多少地方才能买到这么有创意的礼物啊？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香蕉了，我好像没有听你说过。”雪里温柔疑惑地问。 　　“问题就在这里，其实我不爱吃香蕉。”宋云叹着气说，“他还每天叫人给我送一份香蕉奶过来。” 　　“是你爸对他说过什么，误导了他吗？”雪里温柔问。 　　“我问过我爸了，我爸绝对没有对他说过我爱吃香蕉。”宋云说。 　　雪里温柔说：“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他在调戏你啊。我怎么觉得你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呢？也许他确实就是个痴汉吧。”在网络时代，菊花不是真菊花，黄瓜不是真黄瓜，香蕉自然也不是真香蕉了。 　　“不可能吧……他那个人，思维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其实我觉得他挺单纯的。”宋云说。 　　再说，方岳真也不像是GAY啊。 　　雪里温柔说：“我觉得被调戏而不自知的你才是真单纯啊。” 第十三章 　　宋云和雪里温柔认识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大一时玩了个操纵简单的游戏打发时间，雪里温柔和他一样是没什么追求的生活玩家，因为在同一个帮会里过着养老生活，渐渐就熟悉了起来。雪里温柔在三次元中是有伴侣的，他爱人似乎很忙，只偶尔会操控着一个名叫水边明秀的账号上游戏溜达一下。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这是辛弃疾《念奴娇·梅》中的句子。 　　对于宋云这种连初恋都没有送出去的小菜鸟来说，雪里温柔作为一位和他爱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并共同牵手走过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年长者，他完全有资格给宋云当爱情导师，给予宋云一些点拨。 　　雪里温柔说：“我记得你说过，他一直在画你。那么，他为什么要画你？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和你爸爸成为了忘年交，那么他画你爸爸的可能性都比画你大啊！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他只是出于职业需求需要经常做一些素描练习而已。”宋云说。 　　雪里温柔又说：“想做素描练习，画谁不是画呢，为什么一直要画你？”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方岳真其实很少画人物特写，当他作为“方岳真”时，公开的画作中几乎没有人物肖像画。可是，他却开了一个没有申V的微博账号，只关注了宋云，只为宋云作画。 　　“可是，我觉得他不是。”宋云坚持说。他没有在方岳真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雪里温柔说：“别逗了！我想不出有哪个直男会天天给同性送香蕉奶。咱们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一个男人天天给一个女人送吃的，大家基本就默认他在追求这女孩了吧？你为什么不承认他在追你呢？” 　　宋云：“……” 　　“他可能情商有点低，拿着偶像剧当追人攻略了。恭喜你拿到了女主剧本。”雪里温柔总结说。 　　雪里温柔说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有个成语叫疑邻盗斧。从前有个人丢了把斧子，他怀疑这斧子是被邻居的儿子偷了，于是当他观察邻居的儿子时，他觉得那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像是偷斧子的。但当他在谷堆里找到斧子时，他再看邻居的儿子，人还是那个人，动作还是那些动作，却再也不觉得邻居儿子像个小偷了。 　　这成语谁都知道，其中的道理谁都懂，大家从小就知道疑邻盗斧要不得，然而真等事到临头，大家在很多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要去疑邻盗斧一回。比如说，当你暗恋一位男神时，那位男神可能只是礼貌性对你笑了一下，你都能从“他可能也喜欢我”一直脑补到“等我们有了孩子，学区房买在哪里才好”。 　　宋云虽然没有喜欢上方岳真——因为做好了孤身一世的准备，宋云在感情上其实相当被动——他也不是那种自恋的人，可是被雪里温柔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分析了一通后，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他不会是真的暗恋我吧？ 　　宋云顺手提起香蕉抱枕，心烦意燥地捏了好几下。 　　应该不太可能吧？ 　　毕竟雪里温柔这通分析是顺着正常人的思路走的，可方岳真他不是正常人啊！ 　　“你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性向，虽然我觉得他肯定是我们同类没跑了。”雪里温柔给宋云出着主意。 　　“等等，我觉得我的思路被你带偏了。”宋云及时反应了过来，“先不说我没觉得他是。就算他真的对我有意思，可我现在对他没意思，那我为什么要去试探他？嗯，人家高富帅，我矮穷矬不敢高攀。” 　　最后一句明显是玩笑话了，却也透着宋云的真心。门不当户不对的，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雪里温柔说：“那事情就更简单了，你完全能够以不变应万变啊。” 　　宋云第二天就退了烧，于是销假回了剧组。因为这天有一位重要的女配结束所有的拍摄任务杀青了，导演就主动表示要请剧组全员吃饭，正好为这位女演员举行一场欢送会。整个剧组歇得比平时都要早一点。不过，宋云大病初愈，不能喝酒熬夜，不能吃得太过油腻，导演就直接让他回去休息了。 　　剧组在影视城附近给主要演员们安排了住处，但因为歇得早，宋云打算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去住。他走到影视城门口时，正好碰到了方岳真。方家的二少爷摇下车窗，问：“去哪儿？我叫司机送你。” 　　“我回公司宿舍。”宋云回答说，“不用麻烦了。这个点还是坐地铁方便点，坐车容易被堵在路上。” 　　这不是借口，是实话。 　　方岳真想了想，从车上下来，说：“那我陪你坐地铁吧。” 　　宋云忽然想起了雪里温柔的那一句“以不变应万变”，注意力恍惚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地铁后。方岳真忽然停下脚步，解下自己脖子里的围巾，戴在了宋云的脖子上。 　　宋云愣住了。 　　方岳真坦坦荡荡地说：“你是公众人物，快把脸挡上点，小心被人认出来。” 　　“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我又不是舒天王。”宋云笑着说。 　　舒九怀飞去国外参加一个音乐节，最近都不在国内。方岳真说：“那你也要围着点。虽然你已经退烧了，可是你的脸色还是有些白。宋大爷要是知道你生病了，肯定很心疼。我得帮他看着你一点儿。” 　　宋云嘟囔着说：“你们还时常联系吗？你得帮我瞒着啊，这种小病就别惊动我家里人了。” 　　路途中间需要换乘，换乘站的人流量非常大。 　　估计这站离着某个初中学校很近吧，地铁里涌进来好些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其中有两个男生正好走在方岳真和宋云的旁边。这个年纪的男生容易被异性吸引，一个男生用胳膊肘撞着另一个，压低了声音说：“嘿，你快看那边！快看！”顺着这男生的目光看过去，能看到一位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那确实是一位很符合直男审美的美女。卷发，细腰，正红色口红。短裙，长腿，纤细的高跟鞋。隔着那么多人，宋云看不清她的容貌，却知道她身材很好。方岳真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他就像那两个初中小男生一样，一直朝那边看着。等到那美女走远了，他甚至还停下脚步，回头继续看着。 　　宋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隐隐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好了，不必再试探下去了，方岳真肯定是直男没跑了。 　　“看什么呢？快走吧。”宋云说。 　　方岳真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身材比例怪怪的？” 　　“什么？”宋云没能跟上方岳真的脑电波。 　　方岳真小声地说：“你看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就是走在穿红色短裙女士旁边的那个。” 　　“等等！你一直在看男人？”宋云问。 　　方岳真说：“对啊，刚刚不是有两个初中生一直说快看快看吗，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那个男人了。怪不得他们一直说快看快看什么的，我也觉得那个男人的身材比例有些问题，如果用笔画下来，那么……”很多画家都会知道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方岳真就曾系统地学过医学，知道身体的肌肉走向、器官分布等等。他还研究过人体力学，十分清楚当一个人做某些动作时的各部位肌肉状态。 　　宋云：“……” 　　即便宋云是个GAY，当他顺着初中生们的目光看过去时，也是先看到了那个穿红色短裙的美女，结果方岳真偏偏就只注意到美女身边的皮夹克男。有那么一瞬间，宋云真的很想怀疑方岳真的性向。 　　“其实，他们看的是那位穿红色短裙的女士。”宋云略带着试探地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方岳真瞪大了眼睛，“她的身材比例没问题，没有完美到叫人惊艳，也没有很奇怪。明明是那位皮夹克男士更值得研究吧？”因为在公众场合谈论他人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所以方岳真压低了声音，还凑到了宋云的耳边，说得非常小声。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宋云都快要抓狂了。你在脸红什么，在脸红什么，到底在脸红什么！ 　　到了这时候，宋云又不确定方岳真的性向了。他控制不住自己要胡思乱想。 　　这站的人特别多，地铁格外挤。方岳真把宋云拉到车厢角落里。他仰头看向车厢门上方的那一排站名，问：“我们还需要坐几站？”宋云跟着抬起头，要抬不抬时，他的目光从方岳真的喉结上擦了过去。宋云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着了火，他立刻不自在地转开了脑袋，说：“还有……还有七站吧。” 　　“那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果然比开车快。”方岳真说。 　　这条地铁线路，两三分钟就是一站。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两人随着人流走出了地铁站。地铁口的旁边有一排商店。方岳真看到了一家水果店，立刻领着宋云走了过去，问：“要买一串香蕉吗？” 　　这是一个机会。宋云赶紧问：“你好像一直觉得我爱吃香蕉……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吗？”方岳真诧异地反问。 　　方岳真的眼神太过纯粹，使得宋云觉得，如果他承认了自己不爱吃香蕉，就好像伤害到了方岳真的一片真心。可是，宋云真的没有那么爱吃香蕉啊！他艰难地说：“事实上，我……觉得香蕉一般。” 　　“可是，”方岳真无比认真地问，“你不是属猴子的吗？” 第十四章 　　“你是认真的吗？”宋云忍不住问，“照你这么说，属龙的腾云驾雾，是不是都得上天去啊！” 　　方岳真马上心领神会，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 　　宋云以为方岳真想明白了，趁机说：“所以，以后别总是惦记着给我买香蕉了啊。” 　　“那就买点别的……”方岳真说。 　　宋云赶紧打断了方岳真的话，说：“什么都不用买。我就回宿舍住一晚，明天就又要住到剧组那边去了。买了水果吃不完，白放着就烂了。虽说可以带去剧组吧，可明天早上要赶地铁，我也懒得拎。” 　　方岳真这个人，完全不会客套。宋云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了，立刻就按下了要给宋云买点水果的心思。他一路把宋云送到了住处。宋云半是出于礼貌，半也是出于感激，问：“要不要来楼上坐坐？” 　　方岳真不假思索地说：“好啊！” 　　宿舍的面积很小，只有一室一厅不到五十平米，还不如方岳真的一间画室大，但宋云一个人住是完全够用了。宋云不算是一个特别会收拾的人，屋子里难免有一点点乱，不过他倒是打扫得很干净。 　　方岳真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宋云烧了一壶白开水，说：“抱歉啊，我这里很少待客，茶叶什么的都没有准备。你不介意喝白开水吧？”宋云平时也没有喝饮料和啤酒的习惯，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 　　方岳真摇了摇头，说：“开水就可以了，谢谢。” 　　客厅里有一个木制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从书的新旧程度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书是常常被主人拿在手里翻阅的，而不是摆在架子上当装饰品的。方岳真心想，宋大爷说得没错，宋云很爱看书啊。 　　宋云一边低头找着一次性纸杯，一边主动找着话题，问：“你的新作品已经完成了？” 　　“还没有……”方岳真认真地回答说，“绘制油画时都需要一点晾干的时间，所以这两天比较闲。” 　　在绘画方面，宋云是个彻底的门外汉，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难道油画不是一口气画完的吗？” 　　“一般情况下，不是吧。”方岳真说。 　　宋云笑着说：“那你们是不是一幅油画要画上好久？” 　　方岳真再次摇头，说：“也不一定……大师达利的《记忆的永恒》，用了短短几个小时就画完了，刚刚够他妻子出门看个电影。”这用时可以说是非常短了，然而这幅画在达利作品中的知名度非常高。 　　“那长的呢？” 　　“我想想……嗯，列宾的《查波罗什人写信给苏丹王》用了整整十一年去创造。”方岳真说。 　　宋云勉强知道达利，却完全不知道列宾是谁。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一次性纸杯，只好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新的瓷杯，朝着方岳真示意了下，问：“用这个杯子给你倒水可以吗？抱歉它看上去太少女了。” 　　这是一个粉色的杯子。 　　方岳真的观察力很敏锐，见茶壶旁边摆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茶杯，问：“蓝色的？” 　　“蓝色的是我常用的，粉色的没用过。超市里搞促销时买的，买一送一。” 　　“那就用粉色的吧。” 　　宋云洗净茶杯给方岳真倒了热水，说：“刚刚你说的是什么，就是画了整整十一年的那个，作者名和作品名我都没有记住。我得上网查一下。”他很坦然地承认自己在绘画史方面的无知，但他又很努力地汲取全新的知识。无知本身并不可怕，只要有一颗善于学习并勤于学习的心，无知是能被战胜的。 　　于是，方岳真就给宋云科普了一下列宾的艺术成就和他的作品背后的故事。 　　宋云听得很认真。 　　方岳真忽然说：“我其实很喜欢你……” 　　这话太过刺激了，宋云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这副小没见识的模样儿。”方岳真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宋云：“……” 　　“真的！”方岳真唯恐自己无法说服宋云，语气都开始上扬了，“你这样子特别像群青。” 　　“群青？”宋云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见过小九的经纪人吗？他养了一条狗就叫群青。”方岳真解释说。 　　宋云：“……” 　　虽然早就知道了方岳真的脑电波和正常人不一样，但在此时此刻，宋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疑惑，方岳真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而没有被人打死的？难道就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吗？ 　　方岳真略有些得意地说：“群青可喜欢我了。说起来，这名字还是我给它取的。你知道群青是什么意思吗？那是一种颜色。天将要黑却没有黑时，似蓝非蓝，似黑非黑，那种美丽的颜色就是群青色。” 　　不就是深蓝色吗？宋云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方岳真很诚恳地说：“你的眼睛像群青的眼睛一样美丽。”简单地说，当宋云被方岳真科普时，他用狗狗眼看着方岳真，方岳真被他萌到了。然而，方岳真的表达能力堪忧，也就是宋云不和他计较。 　　离开宋云的住处后，方岳真给远在欧洲的舒九怀打了个电话。 　　“我记得你侄子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吧，你是不是还在为他的生日礼物苦恼着？”方岳真说。 　　舒九怀的家庭有些复杂。他上头有个哥哥，底下还有个弟弟。舒九怀和舒小弟的关系并不好，却十分亲近舒大哥。而舒大哥已经结婚了，前几年就生了孩子。舒九怀是整个舒家最宠孩子的那个人。 　　“难道你有什么主意了吗？”舒九怀问。 　　“我觉得你可以送他航模。要是航模太复杂了，也可以送飞机模型。”方岳真说。 　　“我知道了，当我准备礼物时，会拿你的意见当参考的。”舒九怀说。 　　方岳真想了想，说：“说不定你侄子日后会成为飞行员或航天员，到了那时，你不要太惊讶啊。” 　　舒九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我大嫂的一位堂兄好像就是空军飞行员，他身上也许真带着飞行员的基因。”舒九怀大嫂的娘家有军方背景。她家里的堂兄弟堂姐妹们多有参军的。 　　“对，你要允许他释放天性。”方岳真说。 　　“嗯嗯，你说得没错。越想越觉得你的建议可行。亲爱的真真，你怎么就这么机智呢？” 　　“附议。”觉得自己好机智的方岳真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晴天的傍晚，绯色云彩显得特别好看。舒九怀的小侄子属龙，乳名小龙，简直和龙太有缘分了！龙最喜欢腾云驾雾，说不定真的能上天哦！ 　　等到舒九怀回国的时候，方岳真和宋云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他们之间不再是因为宋大爷或者舒九怀这样的间接联系而被迫产生了交流，而是交换了联系方式，有空时能互相通个电话见个面了。 　　但两人依旧是忙。 　　宋云因为有大量的通告要赶，他要比方岳真更忙一些。 　　要知道，像宋云这种正值事业上升期的艺人，有很多工作是不能任性推开的。本来以为拍摄《风云录》时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已经够惨的了，结果真忙起来后，最忙的那两周时间里，他竟只能在交通工具上补眠了。等到过年时，他受邀参加某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甚至都不能回老家陪父母过春节。在这样的情况下，宋云和方岳真的联系肯定不会特别多，两人间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但他们的关系确实越来越好。宋云住处那个粉色的瓷杯已经成了方岳真的专用茶杯。 　　值得一提的是，方岳真不再给宋云送香蕉了，他改送桃子了。香蕉奶被水蜜桃口味的运动饮料取代，宋云家里也多了各种水蜜桃抱枕、水蜜桃靠垫、水蜜桃挂坠。宋云对于桃子的喜爱度确实高于香蕉。忽然有一天，他猛然反应过来，房间里多了很多桃形摆设，这家不知不觉就成花果山水帘洞了。 　　宋云生日时，方岳真亲自去蛋糕店给他订了一个蛋糕。 　　挑选蛋糕样式时，方岳真从一堆的“经典黑森林”、“香柔芝士”、“蓝莓慕斯”等蛋糕中挑中了“福寿富贵仙桃大蛋糕”。蛋糕店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好的，先生。对了，请问家里老人有什么忌口的吗？” 　　方岳真说：“我爷爷不能吃高糖奶制品。”不过，这和我买蛋糕送给宋云有什么关系？ 　　年纪轻轻收到祝寿蛋糕……宋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太叫人难忘了。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生日还能过得更难忘一点的。方岳真给宋云过生日时特意提前了一天，因为宋云生日当天要上一档综艺节目。 　　大约是为了煽情吧，到了节目的最后，节目组临时设计了一个桥段，主持人推出蛋糕说今天是宋云的生日，然后现场的观众一起大声唱起了生日歌。正好宋云玩游戏输了必须要接受惩罚，这个惩罚原本是给手机里的某个人打恶作剧电话，但因为他生日这事，就改成了给父母打电话感谢生养之恩。 　　现场响起了煽情的音乐。主持人的感人台词已经跳到舌尖预备着了。有些观众默默掏出了纸巾。 　　“爸，谢谢你在二十多年前生了我。” 　　“瞎客气啥！”宋爸爸大着嗓门说，“有啥好谢的，我就是生着玩儿的。” 　　“……” 　　———————— 　　宋爸爸火了。 第十五章 　　“要不是我妈不太会说普通话，我那个电话应该打给我妈的。”宋云深刻地检讨着自己。 　　方岳真安慰宋云说：“其实打给你爸也没事啊，他不是成功帮你拉了一波路人好感度了吗？”混圈子的时间长了，方岳真连“路人好感度”这种词都知道了，虽然他依然不关心娱乐圈的天王天后是谁。 　　演技越来越好的宋云用深闺怨妇一般的眼神看着方岳真。 　　宋爸爸现在可火了，他那句叫人觉得十分耳目一新的回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众多有才之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从而一下子火遍了微博、微信、贴吧和空间，连带着宋云都上了好几次热搜。 　　宋云早就用小号关注了“彩虹下的小真”，然而他却并没有在方岳真面前说穿过这件事。毕竟宋云最开始误以为方岳真是猥琐痴汉，他自个儿心里尴尬着呢。而方岳真呢，他玩微博是被宋大爷带着一起玩的，宋大爷开了微博账号关注了宋云却没有告诉宋云，于是方岳真就一直没考虑过要公开马甲。 　　说这么多只是想要表明一点，其实小真也跟风画过表情包！ 　　别以为宋云不知道！ 　　方岳真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掉皮了，他伸出手像家长一样摸了摸宋云的头发，说：“你模仿得真像啊，群青想吃排骨却又吃不到时，它就会像你这样看着我……好了，别看啦，我身上又没藏着骨头。” 　　宋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再说我像狗狗，我咬死你！” 　　“啧，更像了。”方岳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方岳真乐滋滋地说：“你爸说我特别像你外婆家养的那只猫。猫这种生物啊，一天二十四小时，一个小时吃喝拉撒，一个小时跑跑跳跳，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人生。随我，特别爱思考。” 　　宋云：“……”他该怎么婉转地告诉方岳真，他外婆家的那只猫其实是个二傻子，能被自己甩动的尾巴吓得炸毛，然后慌乱中用后爪踹自己下巴的那种？还思考人生呢，那猫整一个弱智儿童欢乐多！ 　　不过，宋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到底没有在方岳真面前揭露这个叫人觉得悲伤的真相。两人上了车。方岳真是司机，宋云坐在了副驾驶上。宋云给自己扣上安全带，问：“今天都买了些什么菜？” 　　两人认识已经有大半年了，对彼此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刻。方岳真就知道了宋云不爱在外面吃饭。其实宋云不挑食，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得下去，但是比起在外面吃饭，他更喜欢自己做饭吃。宋云的厨艺不能说有多厉害，但是普通的家常菜都是没问题的。于是，现在方岳真再约宋云吃饭时，就会找一个宋云比较空的时间，让生活助理提前准备好足够两人吃的食材，然后去宋云的住处做饭吃。 　　方岳真把车开上了辅路，说：“今天有排骨……我特意叫人买的，咱们喝排骨汤。” 　　“炖排骨需要时间的……”宋云看了眼手机，觉得按照正常的做法在晚饭时是喝不上排骨汤的了。好在他还有特殊的炖排骨技巧，到时候先在锅里煮一会儿，再倒入高压锅里煮，应该是来得及的。 　　车子开了没多久，忽然就下起雨来了。 　　雨滴都打在了车窗上，宋云忍不住说：“天气预报又不准，没说今天下雨啊。”这雨来得有点急，眼看着就要下大了。不过这种时节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说不定等他们开车到家时，雨就停了。 　　方岳真注意着路面的情况。忽然，他减了车速，车子慢慢地停靠在了路边。 　　“怎么了？”宋云问。 　　方岳真顾不上回答，摇下车窗，对站在路边的那人说：“老师傅，您家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宋云这才注意到路边正站着一位穿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大概是因为这场雨来得太急了，他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此时显得分外狼狈。方岳真说：“或者我带您往前开开，先找个躲雨的地方。” 　　环卫工人显然没意料到这辆豪车是为着自己停下来的。这样的急雨原本叫人心情郁闷，可是车主的善意却叫环卫工人心里起了一丝温暖。他愣了一会儿，才赶紧摆了摆手，说：“谢谢你啊，不过等雨停了后，我还要继续扫街，走不开的。而且，我得看着我的工具车。你们快走吧，别在路上耽误了。” 　　方岳真固然可以把环卫工人送到能躲雨的地方去，然而那辆工具车太大了，没法被一起带着走。方岳真皱了下眉头。顾女士把他教育得很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很愿意去帮助别人。大概就是因为有这样一颗单纯而柔软的心吧，所以他的作品中才会有那样温暖的感情，如色彩一样鲜明。 　　“你介意我们晚一点回家吗？”方岳真回头问宋云。 　　宋云的眼里似乎有亮光闪过，笑着说：“不介意。” 　　方岳真又对着车窗外说：“那这样吧，师傅您上车来躲躲雨。我们停在这里不走了。” 　　环卫工人越发感激，却再次摇头了。他的鞋底上都是泥水，不敢把别人的豪车弄脏了。 　　有时候，方岳真真的是一个很机智的人。 　　因为思维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方岳真总是能想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主意。 　　方岳真以为环卫工人不上车是放心不下他的工具车，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冒雨跑到了车尾，掀起了后备箱盖。盖子被掀起来，正好形成了一个能躲雨的地方。方岳真招呼着环卫工人坐到后备箱来，说：“来，我们一起坐这里。这样，我们又能躲雨，又能守着你的工具车，不用担心把车子弄丢的。” 　　一场急雨中，方岳真陪着环卫工人坐在后备箱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后备箱里坐不下三个人，宋云依然坐在副驾驶上。环卫工人说起了自己的工作，也说起了自己的家人，方岳真耐心回应着。宋云有时会回头看向方岳真。仿佛就是有这样的默契，每当宋云看方岳真时，方岳真总能回过头对上宋云的眼神。他给了宋云一个灿烂的笑容。宋云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完蛋！ 　　方岳真其实一直就是个发光体。往肤浅了说，他有才有貌有教养，自然能轻易得到别人的喜欢。往深了说，他性格中的闪光点更值得别人去喜欢。宋云一直克制自己。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过方岳真的性向，因此不敢让自己越雷池一步。然而，在这一场急雨里，他忽然觉得方岳真该死得有魅力！ 　　要完蛋了！ 　　宋云哀叹了一口气。方岳真越好，他就越珍惜这段友谊。他不敢心动，也不能心动。 　　雨下了二十来分钟，渐渐就停了。告别了环卫工人，方岳真重新开车向宋云的宿舍驶去。宋云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方岳真以为宋云累到了，就体贴地没有说话。等到了家，宋云已经把自己纷乱的心情整理好了。谁的人生中没有一两场暗恋呢？暗恋往往都会无疾而终，只有友谊能天长地久。 　　“要是能做一辈子好朋友，那也是我的幸运。”宋云在心里对自己说。 　　回到宿舍，宋云立刻把排骨处理好煮上了。 　　方岳真是个生活白痴，却非要和宋云一起分担家务。宋云不敢让他糟蹋厨房，就让他待在客厅里拖地。正洗着小油菜时，宋云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刘经纪让他现在去一趟公司，说是有工作的事情要谈。宿舍就在公司内部，宋云过去一趟用不了十分钟。他赶紧关了水龙头，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滴。 　　“我现在有事要出门。灶上的排骨，你帮我盯着点。”宋云说。 　　“好的。”方岳真一丝不苟地拖着地。 　　宋云看了眼时间，又说：“再过十分钟，把火关了，然后把整锅排骨倒进高压锅里去。高压锅会用的吧？调整到炖排骨模式就好了。对了，记得放八角。八角知道是什么不？就在调料品架子上放着。” 　　“行，我都知道的！”方岳真对自己很有信心。 　　宋云换了鞋子匆匆出了门。三四十分钟后，他抱着一大摞剧本回来了。空气中已经有了排骨汤的香味。宋云在玄关处换着鞋子，扬声朝屋子里喊到：“我回来了……饿坏了吧？我马上就开始炒菜。” 　　方岳真走到宋云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剧本，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宋云问。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方岳真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找到八角啊，你确定是放在调料品架子上了吗？” 　　“没事，不放八角也没关系。”宋云安慰方岳真说。 　　方岳真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就好……对了，我想着没有八角，一块也是一样的，就放了一块。说起来，为什么炖肉时要放钱？硬币多脏啊，我洗了好几遍，才敢把一块的硬币放到锅里去。” 　　这一块钱的硬币还是方岳真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他兜里真的凑不出八角钱来啊！ 　　宋云：“……” 　　———————— 　　这是在逼我把那一点点刚刚产生的心动之火掐灭啊。 第十六章 　　抛开那一锅死不瞑目的排骨汤不提，这顿晚饭还是吃得很愉快的。 　　吃完饭，方岳真和宋云一起窝在沙发里消食，像两只晒太阳的大猫。宋云拿起从经纪人手里取回来的一叠剧本中的一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方岳真忽然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演员呢？” 　　宋云老老实实地说：“为了钱啊……我那时特别想要从家里独立出来，有一次陪我朋友面试，结果导演挑中了我。拍戏有钱拿，我算着比我按照大学专业找工作拿的工资更高点，就选择继续拍戏了。” 　　虽然和家人们的关系很好，但宋云一想到父母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了，他心里对于父母又很是抱歉。既然在家庭上注定要让父母失望，那么在事业上就一定要加倍成为他们的骄傲。 　　青春期时，宋云梦到过很多次他对着父母出柜时的场景，有时父母很愤怒，有时父母很难过。 　　当梦里的父母表示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气急败坏地要把亲儿子当仇人、当神经病时，宋云在梦醒后就告诉自己，未来一定要努力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他得向父母证明，他的性向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当梦里的父母表示他们能理解，却为亲儿子与众不同的选择感到难过时，宋云在梦醒后就告诉自己，未来更要努力赚到很多很多的钱，这样他才能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才能免除父母的担心。 　　“当然，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我觉得拍戏也挺有意思的。”宋云又说。 　　方岳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宋云的回答引发了他的思考，也有可能吃得太饱撑得不想说话了。宋云低下头继续看剧本。方岳真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宋云说话，终于忍不住了，问：“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 　　“轮到你问我了，为什么喜欢画画啊什么的。”方岳真说。 　　“难道不是因为你很喜欢，又恰好在这方面有天赋吗？”宋云问。 　　方岳真松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 　　在方岳真看来，好朋友之间需要在一起谈谈人生的理想，这就像是一个必须要有的仪式一样，就好像虔诚的基督教徒在用餐前需要先做一个感恩祷告，就好像运动员进场前需要先升国旗、奏国歌。 　　宋云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餐后闲聊，在方岳真看来，他们却进入了谈人生理想的感情升华阶段。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方岳真问。 　　这是一个好问题。宋云合上剧本，语气中带着些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一直想要考农业大学的研究生，读完以后就回老家，把自家的果林经营得更好一点。不过，其实我姐姐姐夫现在已经把果林打理得很好了，我姐夫虽然职高毕业连大学都没读，可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自学科学种植……” 　　宋云即便没什么私心，他这时候再回去老家的果林里做事，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要和他姐姐姐夫争权夺利一样。宋家村里那些不识字的老头子老太太们可不管什么财产继承法，在他们看来，女儿是外嫁的，家里的东西都该留给儿子才对。他们无风都要搅起三尺浪，天天碎嘴巴盯着别人家的事。 　　宋云实在不愿意让自己一家人成为村民们的谈资。 　　“你可以再包几座山，用你自己的名义包，不占你姐姐姐夫的便宜。”方岳真说。 　　“好主意！可我现在觉得就这样继续在娱乐圈里发展下去也挺有意思的。”宋云叹了口气。他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考研读研日后回老家发展，一条是趁着现在的大好形势在娱乐圈里坚定地走下去。 　　方岳真想了想，说：“不管你的选择是怎么样的，多看点书总是没错的。” 　　说完这话，方岳真又严肃认真地看着宋云。 　　宋云福灵心至，赶紧问：“你呢？” 　　方岳真微微翘起了嘴角，可见心情非常好。他说：“我是一位天生的画家，我生而为画。”这说法显得很中二，很考验说话者的羞耻度，然而配合着方岳真虔诚的表情，却能叫人看到他内心的坚持。 　　“能有个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我觉得挺好的。”宋云说。 　　方岳真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他的工作就是画画，他的休闲娱乐也是画画。他以前没什么知心的朋友，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因为他的精神世界里有着古往今来多少大师的陪伴。再说，像舒九怀这么咋呼的朋友，一个就能顶上十个。如今和宋云越走越近，方岳真觉得新奇，又很享受这段友谊。 　　离开时，方岳真郑重其事地说：“其实我们俩很合拍。我平时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你，结果你也同样很忙。你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恰好我也是这样。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像是天注定一样，就像是……” 　　宋云心里一颤，这话听着就像是要告白啊！ 　　“就像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方岳真自觉找到了一个十分贴切地的形容词。 　　神他喵的瞎猫！神他喵的死老鼠！宋云面无表情地说：“已经很晚了，你快走吧，路上开车要小心一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他以后要是再轻易地感动，再轻易地自作多情，他就跟着方岳真姓方！ 　　方岳真作为一个破坏气氛小能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睡觉前，宋云上网和雪里温柔聊了一会儿。雪里温柔说：“你们一起吃了饭，先聊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又谈论了未来的安排，最后他总结说你们很合拍……你们真的不是相了亲并且还相亲成功了吗？” 　　宋云笑着说：“哈哈哈，你说得我都要信了。” 　　关上电脑，宋云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喜欢上方岳真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就发生了的事，可这样的感情似乎注定看不到什么未来啊。黑暗之中，宋云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男人拿得起也放得下，或许他应该把自己的心事藏好一点。 　　在柜子里藏久了，在被阳光照到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避。 　　第二天醒来，宋云打了个电话给经纪人，说他想要休个假。这假期自然不是想有就会有的，经纪人翻了翻他的行程安排，宋云接下去还得马不停蹄地忙上一整个月。宋云说：“我也不是马上就想要有假期，麻烦刘哥你为我接工作时帮我记着一点儿，我过年时就没能回家，很想抽个空回家看看爸妈。” 　　经纪人还算厚道。等到天气最热的时候，宋云终于有了一周的空闲，立刻买了回老家的票。 　　“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宋云问。他想要逃避，方岳真却偏偏自己凑上来了。 　　方岳真无比坦然地说：“我去看望你爸。”明明已经不需要再去宋家村采风了，那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可是当知道宋云要回家时，方岳真却第一时间凑了上来。方岳真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认真地思考了好半天，最后说服自己，他一定是为了去看望自己的老朋友啊。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宋家村。宋家人都很开心。 　　宋爸爸偏偏要嘴硬，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家里乱乱的，都没时间给你们弄好吃的。”原来宋家旧屋正在重新装修。这旧屋是宋爸宋妈建起来给宋云当婚房用的。宋爸觉得一碗水要端平，他们给儿子造了房子，等女儿要造房子时，是不是也得补贴个十万二十万啊？在当时，宋家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钱。这一补贴，宋爸手里的钱就紧张了，他想着儿子结婚先不急，于是旧屋子只简单装修了一下。 　　宋云这一年赚得不少，寄回家来的钱自然也多。宋爸宋妈私底下一合计，儿子这年纪差不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带女友回来了，所以过去只简单装修过的旧屋现在有必要往好了重新装修一遍。 　　宋家最近一直在忙装修的事，旧屋里完全不能住人。 　　新屋子里的房间不少，可除去那些堆杂物的房间，摆了床铺的房间就只有四个。宋爸宋妈带着他们的外孙女阳阳住了一个，宋姐姐宋姐夫住了一个，就只剩下两个空房间了。其中一个空房间还早早被装修成了儿童房的样子。等到阳阳再大点，她会自己一个人住儿童房。也就是说，客房只有一间。 　　“要不你和小真一起住客房吧，那房间里的床铺大，你们两个大男人住一起也没事。”宋爸爸说。 　　这可是我亲爹哎！宋云赶紧说：“让方岳真去住客房，我去儿童房里睡。” 　　这样安排其实也很妥当。儿童房里也就是装修风格幼稚了一点，床铺本身并不小。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宋云陪着家里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是那部有他参演的《风云录》——就打算洗洗睡了。 　　宋云洗了澡，躺在床上刷微博，用小号视奸了方岳真的微博一百遍。 　　忽然，儿童房的门被敲响了。 　　宋云爬起来去开门，宋爸爸黑着脸走进了房间。 　　“爸，怎么了？”宋云问。 　　“你妈……唉！”宋爸爸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一脸不高兴地走到床边坐下。 　　宋云吓了一大跳，难道他爸妈吵架了？不应该啊，他爸爸从来不和妈妈吵架的！ 　　宋爸爸是一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和那种直男癌有着本质的区别。直男癌觉得女人应该是男人的附庸，应该像丫鬟一样服侍男人。但宋爸爸这种大男子主义却觉得，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欺负了，外人不行，他自己都不行！哪个做丈夫的要是让自家女人受气了，那他就不配做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宋爸爸在大事上和宋妈妈有商有量，在小事上一般都听宋妈妈的话。 　　他们不可能会吵架啊！ 　　这也意味着，宋爸爸现在黑了脸，肯定是和宋妈妈有严重的分歧了！宋云怎么能不担心？！ 　　“爸，到底怎么了？”宋云又问。 　　宋爸爸摇了摇头，脱鞋上了床，背对着宋云躺下了。这是要睡觉的意思？ 　　宋云却不敢睡。就在这时，儿童房的门又被敲响了。宋爸爸一动不动，装作自己已经睡熟了。宋云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宋妈妈。宋妈说：“小贝啊，你去我和你爸的房间待会儿，我和你爸聊聊。” 　　宋云一听这话，赶紧让出位置，走出了房间。他小声地说：“妈，你们好好谈，都别生气啊。” 　　阳阳本来是跟着宋爸宋妈睡的，大概是因为他们吵架了，孩子就被送到了宋姐姐房里去。宋云走到爸妈的床前，正要躺下，忽然发现床的正中央湿了一块。等等……这是阳阳尿了？这床还怎么睡？ 　　宋云拔腿就跑，等他跑回儿童房时，宋爸宋妈已经把门反锁了。 　　这可是亲爸亲妈哎！算计起儿子来毫不手软，竟然还一套连着一套的。 　　———————— 　　宋云并非科班出身，但他的演技却很好，大概是因为他有一对很会演戏的父母吧。：) 第十七章 　　“快睡吧，”宋爸爸对宋妈妈说，“门锁好了，外头又没有钥匙，他进不来的。” 　　宋妈妈带孩子的时候，不习惯给孩子用纸尿裤，以前带着阳阳一起睡时，都会在床上先铺个小毯子，这种小毯子是特制的，小孩子要是半夜尿床了，除了毯子会弄脏，床上还是干净的。只是阳阳渐渐大了，从两岁以后就不大会尿床了，于是这毯子就洗干净收起来了——在宋妈妈看来，这毯子还能留着再给宋云的孩子用——结果阳阳今天太开心了，喝了很多橙汁，谁想到她一激动之下又尿床了。 　　宋爸爸叫宋妈妈把孩子抱去了女儿女婿的房间里，然后他们两个人商量着该怎么睡。 　　宋妈妈觉得，要不他们老夫妻就凑合着睡一晚上算了。宋爸爸摇着头说：“怎么能让你凑合哩？还是让小贝过来睡吧。他就一个人，这片干的地方正好够他一个人睡的。走走走，我们去他的房间里。” 　　就这样，宋爸爸和宋妈妈发挥了高超的演技，成功占领了儿童房里的床。 　　宋云简直哭笑不得。见儿童房的门打不开，他笑着走回了父母的房间里。 　　阳阳尿得好，就尿在床铺中间。宋家村在大山里，就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都不需要用凉席，因此这床上只铺了一层床单，床单底下是席梦思。宋云就是把床单换了，席梦思也是湿的，依旧没法睡。而如果宋云忽略那块地图，他对着床铺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倒是可以睡在干的地方，不会沾到尿。 　　问题是，这地图没法忽略啊！ 　　儿童房已经反锁，姐姐姐夫的房间更是不能去，宋云只能去客房里找方岳真拼床了。 　　可是，作为一个早就已经明确了自己性向的GAY，宋云其实不太愿意去做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比如说，他就从来不去公共浴池的！明明心里对方岳真已经有了一些好感，结果却要去找方岳真一起睡觉……这事要是真做了，那就显得太不厚道了啊。宋云站在床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却不知道，其实他爸已经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 　　在宋爸看来，两个大小伙子在一起睡一晚上，这真的不叫事啊！这么说吧，要是宋爸和宋云的情况颠倒下，宋云需要带着媳妇一起睡，宋爸没地方睡，他很自觉地就去找方岳真蹭床铺了，好不好！ 　　唯一要担心的是万一方岳真已经睡着了，那么宋云突然去找他一起睡，会影响方岳真休息。考虑到这一点，宋爸爸给方岳真发了个微信语音，问他睡了没有。方岳真说自己没睡。于是宋爸爸就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问方岳真介不介意和宋云拼个床。方岳真当然不介意了，这问题就完美解决了。 　　到底是亲爸，哪里真能让儿子没地方睡呢？ 　　宋爸宋妈的房间在一楼，方岳真的客房在二楼。 　　宋云听到大堂里有开灯的声音，他走出房间一看，方岳真站在开关处，说：“走，一起睡吧。” 　　“等等，你怎么下来了？”宋云问。 　　“你爸给我发了微信。我还不了解你，肯定怕打扰我，不敢来我房里找我了吧？”方岳真洋洋得意地说，“于是我下来请你了。”为了下楼，他特意从行李里翻出了睡衣，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惊喜来得太突然……宋云对自己说，这是不对的，却又忍不住反驳自己，客房里的床那么大，只要他们睡相不错，绝对不会碰到对方，那么两个人一起睡也没什么啊，只把对方当寝室室友就好了。 　　宋云就鬼使神差一般地跟着方岳真上了楼。 　　方岳真走在后面，进屋后立刻把门关上了。他低头脱了睡衣。 　　宋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具美好的肉体，他被吓了好大的一跳！ 　　方岳真的身材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宋云赶紧转开眼神，无比紧张地说：“你、你做什么！” 　　“脱衣服睡觉啊！”方岳真坦然地说。他脱完了衣服，就要脱裤子。不过，他刚把手搭在了裤腰带上，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应该不介意我裸睡吧？”他的睡裤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光得很彻底哦！ 　　“裸……裸睡？”宋云觉得自己还是下楼去睡地图吧。 　　宋云其实一直在动摇，陷入了暗恋情绪中的人常常会犯傻，很少能靠着绝对的理智来做事。然而裸睡这一事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宋云觉得自己不能再玩火了，他低头朝门边走去，说：“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主意，其实我可以把席梦思翻个面的。对，翻个面……哈哈，你早点休息，我这就下楼去睡了。” 　　方岳真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宋云的去路，问：“你别急着走啊……话说，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害……害什么羞？”宋云就像是小猫被踩住了尾巴。 　　方岳真似乎明白了，颇有些失落地问：“你是不是不能接受裸睡？那我去加条内裤好了。”说着，他主动握住了宋云的胳膊，用了点力把宋云拉到床边，然后按着宋云的肩膀，让他在床头坐了下来。 　　宋云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光加条内裤怎么够，有本事你再加件短袖啊！ 　　方岳真试图说服宋云：“其实裸睡是件美好的事情。你知道吗？人体是美的，这种美完全来自于对生命的敬畏。你要尝试着去接受这种美好的东西，就像是接受了人类的起源，也接受了生命的奥秘。” 　　宋云：“……”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我想着哲♂学，你却想着哲学。 　　方岳真现在的心态是，你是我的小伙伴，我们可以无话不说的，所以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思想安利给你。当然，方岳真也不是强迫宋云一定要按照他的想法走。如果类比一下的话，他这种心态更像是幼儿园的孩子吃到了一颗美味的水果糖，就一定要带去学校里给同桌尝一尝。但如果同桌不爱吃，那他就抱着他的糖果去角落里蹲一会儿好了，至于口味不同的同桌……放心吧，他还会继续爱同桌哒。 　　“来，我们一起放空大脑，感知生命最原始的虔诚。赤裸的人体是美丽的，不带有一丝色情，也不要带上来自世俗人的偏见，只单纯得如同婴儿回归了母体。”方岳真表情严肃得如同古希腊的圣贤。 　　宋云却控制不住自己要去东想西想。 　　要不是他已经足够了解方岳真，这算得上是性骚扰了吧？所以说，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艺术家脑子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宋云叹息着认真地回了一句：“但你必须承认，裸体确实会让人联想到性。” 　　方岳真大吃了一惊，说：“性怎么了？我们不能像俗人那样只看到丑陋的欲望。” 　　可我就是个大俗人啊！宋云在心里呐喊着。 　　对于宋云来说，他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很好，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暗恋谁，并且和那人光裸着上身谈论这种哲♂学或者哲学层面的问题。方岳真的出现绝对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正在把他的心情搞得一团乱。宋云有心要拒绝这种混乱，他忽然想要破罐子破摔了，说：“你不能这么诱惑我的。” 　　“什么？” 　　“同性恋知道吗？”宋云说。他的手下意识捏成了拳头，好像站在被告席上在等待审判一样。 　　对于一位习惯于隐藏性向的深柜来说，出柜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宋云之所以能在方岳真面前破罐子破摔，是因为他相信方岳真的人品，相信方岳真能为他保守秘密，相信方岳真即便要拒绝他也不会因此就瞧不起他。而且，宋云不愿意让自己彻底陷入无望的暗恋中。很多时候，长痛真是不如短痛。 　　方岳真眨了下眼睛，说：“可我不是同性恋啊。” 　　这一瞬间，宋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又一阵难过。他的心头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一块。他对自己说，瞧吧，方岳真果然就是个直男啊，所以他得赶紧把要收拾的心情都收拾好，别给方岳真带去困扰了。 　　“我是。”在长久的沉默中，宋云听见自己这样说。 　　方岳真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所以原来我选择裸睡，真的能为你带去困扰啊。” 　　宋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方岳真忽然表情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法感受到人体的美感，才会不接受裸睡的，原来只是因为性向啊……哈哈，我就说嘛，你绝对不是那种狭隘的人！” 　　宋云：“……” 　　虽然谢谢你的开明，但在我真情实感出了柜以后，你想说的竟然只有这个吗？！ 　　忽然觉得好浪费感情啊！ 　　在方岳真奇特的脑回路面前，宋云觉得之前纠结了那么久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傻逼！ 　　“快睡觉吧！”方岳真开心地说，“你睡里面，还是我睡里面？” 　　“等等，我都说了我是同性恋了，你确定还要和我睡一床？”宋云无语极了。 　　“又没什么关系……你是，我不是啊。你把我当石膏像就好了，我不会碰到你的。”方岳真说。方岳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与此同时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异性恋。他比较喜欢把全部精力奉献给艺术。 　　宋云心里的紧张已经半点不剩了。 　　方岳真说：“对了，我想问个问题……要是你觉得我问得冒昧了，可以不回答。” 　　“你说。” 　　“你最初是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 　　“这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吧。当你青春期时，你更注意女生，还是男生？当你做那种梦时，你梦到的是女性的胸部，还是男性的胸肌？当你看小电影，你从什么角度得到了快感，这些都能说明问题。” 　　方岳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青春期，他好像没注意过女生，也没注意过男生。 　　做梦？那种导致梦遗的梦？方岳真最近一次梦遗，梦到了自己在临摹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 　　至于小电影…… 　　“你是指看完以后能在心理上得到巨大满足感的视频吗？”方岳真问。 　　“是啊。”宋云说。 　　方岳真弯腰从行李箱中取出了笔记本，开机后打开了名为西方哲学的文件夹。 　　宋云念大学时，曾偷偷摸摸弄了一部动画版的GV放在电脑里。他总担心这GV藏得不够严实，于是在他当时的D盘里，这GV的目录是这样子的“D:＼课件＼大一＼概率与数理统计＼第一讲”。 　　方岳真同样把小电影藏得很严实。 　　西方哲学下有古典哲学、逻辑、美学等一串子文件夹，方岳真打开了《心灵哲学与自我认知》文件夹。然后，他找到了名为“牛津大学公开课：尼采的心灵与自然”的文件夹，打开了其中的第五讲。 　　已经闭上眼睛顺便还想捂上耳朵本以为会听到AV声音让自己尴尬不已的宋云发现自己想歪了。 　　第五讲，尼采的形而上学，全英文不带字幕，发际线堪忧的教授站在讲台上倾情演绎。 　　宋云：“……” 　　神他喵的小电影啊！卧槽，能从这种课件视频里得到心灵满足的，方岳真绝壁是个性冷淡吧！ 　　———————— 　　——来啊，我有很多小电影要和你分享。 　　——不约，我们不约。 第十八章 　　在外人看来，方岳真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个性的怪孩子。但顾女士真的把他教育得很好。学做事之前先学做人。作为一个人，首先得对自己负责，其次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最终要对整个社会负责。 　　方岳真身上一直有着很多美好的品质。 　　虽然，他特殊的脑回路偶尔会让他做出一些容易被人误解的事情。 　　方岳真把毯子叠成了长条状，放在床铺的中间，对宋云说：“你看，有这个毯子挡着，你睡那边，我睡这边，我肯定不会乱摸的。你放心，我们只是单纯的睡一觉，明天醒来时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 　　宋云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方岳真都是一个很简单的人。面对宋云的出柜，方岳真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性向不同完全不耽误我们做朋友啊，但宋云好像有点介意的样子，那我就用个毯子在中间拦一下吧。 　　好麻烦，但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宋云成功get了方岳真的想法，被宠溺了的他只好说：“嗯，睡吧。”如果这毯子是为方岳真自己拦的——生怕宋云半夜里骚扰他——那么宋云肯定要伤心一回，但方岳真不是，宋云的心情就好多了。 　　关了灯，屋子里彻底黑了下来。 　　城市里有灯光污染，就算关了灯，如果不拉窗帘的话，屋子里其实还是会有些亮光的。但农村里不一样，宋家村里连路灯都没有。一旦关了房间里的灯，那就彻底看不见了，方岳真摸着黑上了床。 　　“性向的事，希望你能为我保密。”宋云说。 　　“你放心。”方岳真说。 　　谁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宋云有些睡不着。他在黑暗中执着睁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三次元的朋友面前说出自己的性向，这感觉有一点点新奇，有一点点如释重负，还有一点点兴奋。 　　方岳真的呼吸声渐渐就轻了。 　　夜渐渐就深了。 　　宋云动了动指尖，他想要侧过身，即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依然想要面对着方岳真。可是，想到那一句“可我不是同性恋啊”，宋云却到底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在心里对方岳真说：“你的心可真大，你不会乱摸，就不担心我乱摸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能是凌晨一点，可能是凌晨两点。 　　熟睡的人已经睡死了过去，清醒的人还在清醒。方岳真在梦里翻了个身，整个人就趴在了用来隔档的长条毛毯上。也许是觉得毛毯硌得慌，方岳真觉得这么睡不舒服，就又往宋云的方向翻了一下。 　　宋云：“？” 　　方岳真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确实是他先对宋云出手了，尽管已经睡着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侧躺着，宋云平躺着。方岳真的脑袋凑到了宋云的肩窝处，呼吸间带出的热气扫过了宋云肩膀，仿佛要透过那一层薄薄上衣布料往里钻。方岳真的胳膊搭在了宋云的肚子上，他的腿也紧紧贴着宋云的腿。 　　宋云屏住了呼吸，动作轻而坚决地把方岳真推回他的那半边床。 　　然而，毛毯挡在中间。方岳真翻个身是很容易翻过去的，但想把他推回去却不容易。 　　方岳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索性就把大长腿抬起来压在了宋云身上，嘟囔着说：“别闹……” 　　宋云：“！” 　　宋云泄气地想，要是他顺势把方岳真睡了，这算不算是方岳真自找的？宋云觉得这觉已经没法睡了，他觉得自己一开始答应和方岳真同床就是一个错误。宋云打算爬起来，去楼下把条凳拼起来睡。 　　“乖狗狗……”方岳真又嘟囔了一句。 　　宋云：“……” 　　第二天当方岳真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比起京城，宋家村的纬度要低很多，因此夏日的太阳就显得更晒了。早晨七八点钟的阳光把整个屋子照得无比明亮。等方岳真坐起来时，他注意到自己把属于宋云的半边床睡了。那个用来隔档的毛毯被踹到了一边，而且已经有一半垂到地上去了。 　　宋云去哪里了？ 　　大半夜跑到楼下睡条凳的宋云什么话都不想说。 　　等方岳真洗漱完毕下楼时，宋家的堂屋里正坐着很多人。城市里的邻里关系比较淡漠，也许你住了十几年都没注意过邻居家里有几口人，但在宋家村却不是这样的。宋云昨天到家，因为那时已经很晚了，所以没有人来他家串门。不过今天一大早，就有村人陆陆续续来宋家特意为了看宋云一眼了。 　　能有这样的盛况，倒不仅仅是因为宋云的职业是演员，事实上村里谁家的儿子女儿要是很久没回家了，等他们终于回家时，只要他们的父母在村里的人缘不错，村里人都会跑来看看，顺便聊聊天。 　　这个乡亲送几根自己种的黄瓜，那个乡亲送自家刚做出来的包子，宋家堂屋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大家送来的东西。宋云把高凳子都让给了长辈们，自己搬了条小矮凳，坐在大门边，陪着大家聊天。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时才会满满当当都是人。不过，这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打工的年轻人也回来了一部分。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估计是宋云的发小，他从门外拎着一个竹篮子进来，说：“老贝，我妈一听说你回来了，就叫我给你送咸鸭蛋过来！我妈对你真是比对亲儿子还好！” 　　“甜瓜！没想到你在家哎，哈哈，我们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宋云惊喜地站了起来。 　　宋云和外号“甜瓜”的小伙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玩得特别好。不过，中考那会儿，宋云考上了高中，甜瓜却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自那以后两人身在天南地北，交流比小时候少了很多。 　　甜瓜把鸭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给了宋云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站在楼梯口的方岳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忽然有一点点不爽。这瓜仔说不定在觊觎我家云云的美貌！迅速接受了宋云性向的方岳真如此想到。好在，甜瓜和宋云很快就分开了，两人继续有说有笑。 　　一起长大的发小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甜瓜初中毕业后就跟着村里的男人们去工地上搬砖了。熬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是一个小包工头，要说多有钱，那是没有的，但一年怎么都能扒拉个二三十万到兜里来。他去年讨了老婆，现在老婆已经大着肚子了。甜瓜使劲地揉着宋云的肩膀，高兴地说：“哈哈，等我孩子出生了，让他叫你干爸！” 　　宋爸爸大早上扛着锄头去果园里转了一圈，进屋时正好听到这句话，接嘴道：“要的要的，你们俩打小就玩得好。小贝快把金锁准备好，金锁的分量不足，就叫甜瓜把你关门外，不让你上他家的门。” 　　甜瓜开着玩笑说：“要什么金锁！贝贝现在是大明星了，让他给我签个名，我就得供起来。” 　　宋爸爸看到桌子上的咸鸭蛋，说：“哟，甜瓜你带来的吧？你妈腌鸭蛋的手艺，咱这村里没人能比得上，不咸不淡刚刚好。今个儿我算是沾着小贝的光了。我得一顿吃它两个！小真来，我们一起吃。” 　　方岳真和宋云打了个招呼，跟着宋爸爸进了厨房。 　　宋姐夫带着宋妈妈和宋姐姐去镇上置办东西了，宋爸爸给宋云舀了一碗粥，叫他坐在堂屋里，一边陪着大家聊天，一边吃饭。宋爸爸知道方岳真待在堂屋里不自在，就陪着方岳真在厨房里吃早饭。 　　“小真啊，我偷偷向你打探个事儿，你别告诉小贝啊！”宋爸爸关上厨房的门，问。 　　“您说。” 　　“小贝在外头到底谈朋友了没有啊？”宋爸爸八卦地问，“和他一起拍电视剧的，我瞧着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嘛，他真的就一个都没有谈？对了，那什么郡主不就喜欢小贝吗？你觉得他们俩有可能吗？” 　　“那是电视里演的，编剧给的剧情，电视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方岳真说。 　　“那小贝真没谈朋友？”宋爸爸问。 　　方岳真说：“没谈。” 　　宋爸爸似乎有些失落，不过这失落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摇着头说：“人家甜瓜和小贝同龄的，月份上还要小一点呢，他去年就结婚了，马上都有孩子了，小贝却还拖着……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那！”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方岳真谨慎地接话道。 　　“你呢，你谈了没有？”宋爸爸又问。 　　方岳真摇了摇头：“我也没呢！” 　　“肯定是你要求太高了！我告诉你吧，没有女娃娃喜欢被人那么挑的。”宋爸爸说。 　　方岳真赶紧摇头：“我没什么要求……我可能就是……不太会和别人相处。”他一直知道别人都是如何评价自己的。不过，他对于这种评价并不在意，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当个借口来搪塞宋爸爸而已。 　　“这相处啊……没别的秘诀，就是真心两个字。用真心换真心就行了。”宋爸爸借机教导方岳真。 　　“懂了。” 　　“至于夫妻间的相处……这么说吧，大事互相商量，小事都听媳妇的，准没错了！” 　　所谓大事，就是今年是不是要再包个山头下来，需不需要在镇上买套房子方便阳阳日后上学，家里有没有必要添辆车子等。所谓小事，就是明天早饭吃什么，房子应该怎么装修，有空去哪里玩等。 　　方岳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完全不出人意料的，他又想歪了。 　　虽然方岳真不是方家的继承人，没有像方岳善那样从小接受严苛的继承人教育，但他毕竟生活在方家那样的家庭中。这意味着，方岳真的眼界其实是比较开阔的。只有大事需要互相商量？也就说，结婚后只需要在像国家领导人换届选举，国家航天事业再进一步，呼吁全人类共同控制地球暖化等大事上发表看法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媳妇”，坚决遵从“媳妇”的指示，共建和谐友好家庭。 　　这正是方老爷子常说的无为而治胜有为啊！ 　　———————— 　　未来的某一天，方岳真给方岳善传授经验：“哥，你知道维持小家庭的和谐要靠什么吗？” 　　“爱与平等？” 　　“不，是新闻联播。” 　　只要是新闻联播里没有提到过的事，都可以听媳妇的，老泰山诚不欺我也。 第十九章 　　吃过早饭，宋家来了更多的人。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老太太们，没文化不识字，电视剧里真真假假的都当真的看。对于宋云这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跑去电视里当了小兵、当了王爷、当了律师这种事，他们都觉得十分稀奇。 　　老人们都爱讲土话，方岳真听不懂，站在一边只觉得尴尬不已，只好跟在宋爸爸身边，看宋爸爸跑前跑后和工人们一起装修房子。这些帮工，其实也都是附近村里面的人，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年轻人大都跑出去打工了，帮工们的年纪都和宋爸爸差不多。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能聊的无非就是家里的子女，宋家正在装修的又是留给儿子的婚房，因此他们不可避免地说到了宋云的婚事上。 　　宋家村普遍结婚早，宋云再不结婚就成老光棍了。但在外人面前，宋爸爸向来很会替儿子兜着，说：“小贝不急。他现在是大明星。你们瞧着哪个明星年纪轻轻就结婚了的？没得耽误了他的事业。” 　　“不耽误他的工作，就得耽误你抱孙子啦！”有人说。 　　“我有外孙女一样的。哎，阳阳可聪明了！她前两天还说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宋爸爸骄傲地说。 　　正说着话呢，院子外头响起了卡车的声音，宋姐夫他们回来了。宋妈妈买了一堆好吃的，方岳真连忙走过去帮忙提了一下。宋妈妈用很不熟练的普通话问：“怎么就你在呀？小贝呢？他不陪你玩？” 　　“他在屋子里陪大家聊天。”方岳真说。 　　宋妈妈进到屋子里一看，看到了甜瓜，高兴地说：“哎呀，甜瓜也在啊！中饭就在我们家吃吧！” 　　宋妈妈和甜瓜说话时立刻换成了土话，方岳真听不懂，却能感知到她对甜瓜的热情。他偷偷打量着甜瓜。第一眼见到甜瓜时，他就觉得甜瓜黑不溜秋的，现在再看两眼，还是觉得甜瓜最大的特点就是黑。难道说宋家人都喜欢晒得黑黑的男生吗？那他现在跑去西班牙的海滩晒个日光浴还来得及吗？ 　　方岳真从甜瓜身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 　　宋云这一上午就不带歇的，一直都在招待乡亲们。乡亲们也都很有分寸，快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就三三两两都起身回家去了，并不打算赖在老宋家吃吃喝喝，只有甜瓜是被宋妈妈硬拉着留下来的。 　　宋云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有瞧见方岳真，跑到院子里去问宋爸：“爸，方岳真去哪里了？” 　　“不是进屋找你玩去了吗？”宋爸爸说。 　　“没有啊……我前面见他陪你聊天，还给他倒了碗绿豆汤，后来就再也没有瞧见他了。”宋云说。 　　“那应该是去外面玩了吧？你放心，他都多大的人了，丢不了！”宋爸爸不以为意地说。 　　宋云心里有些内疚。宋家村是他的主场，他应该陪方岳真好好玩玩的。只是今天来家里的乡亲们都是为了来看他的，那些人年龄比他大，基本上都是长辈，他不能抛开这些热情的乡亲不管，于是就冷落方岳真了。宋云抬头看着中午的大太阳，说：“那我出去找找他吧。这都快中午了，该吃饭了。” 　　宋云出了自家的院子。他们家在村子的中间，方岳真可能往村上头去了，也可能往村下头去了。宋云想了想，觉得村下头的风景更好一点，就打算先往村下头找过去。走了一会儿，他瞧见了村里的一位大妈，提着一篮子绿叶菜，像是刚从小溪里回来一样，就问：“娘娘，你有没有瞧见我朋友啊？” 　　娘娘是宋家村的土话，是对四五十岁女人的尊称。 　　大妈回头看了眼，见没有人跟上来，赶紧走到宋云面前，笑着说：“是那个白白高高的小伙子吧？你往前走走，就在小河湾那儿！哎，你那个朋友……好看是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但莫不是个傻的吧？这么大的太阳，我叫他到树荫底下去歇一歇，他对我摇摇头，偏偏要站在阳光底下。” 　　宋云笑了笑，说：“我朋友要是傻的，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啦！” 　　大妈觉出自己说话的不妥来了，赶紧描补说：“哎，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过，这城里人真是有意思啊！我要不是舍不得那点自来水钱，这大中午的太阳这么晒，我就在家里洗菜了，哪里用得着受这个罪哦。像你朋友那样的年轻人，瞧着就是个有钱的，这天气在屋子里待着多好，非要自己找罪受！” 　　宋云这回没说话，对着大妈一点头，就朝小溪边走去了。 　　虽说宋家村夜间的温度不高，但白日的阳光确实特别特别晒。整个村间小路上都瞧不见有人在外头走的，宋云有些后悔出门时没戴个帽子了。他要是晒黑了，等回到京城后，肯定会被经纪人说的。 　　虽说，身为大山的孩子，宋云觉得古铜色肤色挺好看的，有男人味儿！ 　　绕过一栋遮挡视线的房子，宋云远远就瞧见了方岳真站在小溪边，明明旁边就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他却直愣愣地站在太阳下。还别说，方岳真这样子瞧上去确实有些傻。大热天的晒什么太阳？ 　　“方岳真，回家吃饭了！”宋云朝方岳真喊道。 　　方岳真回头看了宋云一眼，慢腾腾地朝宋云走过来。他的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抱歉啊，一上午没顾上你。下午我陪你去爬山吧。”宋云说。 　　方岳真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问宋云，道：“你觉得我黑了一点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还是很帅的啦，走走走，我们快回家吃饭吧。”宋云不假思索地说。然后，宋云就眼睁睁看着方岳真失落了下来。宋云试探着问：“我刚刚看错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黑了？” 　　方岳真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说：“走，吃饭去吧！” 　　午饭非常丰盛。宋爸爸特意和女婿一起抬出了吃年夜饭时用的大圆桌。宋云给方岳真和甜瓜两人做了个介绍，他也没有多提，只说方岳真是自己的朋友，而甜瓜是他的发小。甜瓜瞧着方岳真长得很帅气，还以为方岳真和宋云一样是个演员。方岳真主动找话题说：“宋云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 　　甜瓜爽朗地笑着：“可不是嘛！谁家的长辈都喜欢他！我和他一起去溪里摸鱼，挨揍的就只有我一个，非说是我把他带坏的。”因为小溪里的深水处曾经淹死过小孩，所以大人们不让孩子们去溪里玩。 　　方岳真眼睛一亮，觉得肚子里有料的甜瓜是颗好瓜，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吃饭时，宋云主动把外甥女阳阳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阳阳已经能拿着勺子自己吃饭了，但短手短脚的不好夹菜。宋云就贴心地问她想吃什么，然后及时把她想吃的东西都夹到她的小碗里。 　　阳阳年纪小，其实已经有些认不出宋云了，可她乖乖坐在宋云腿上，好像知道这是她舅舅似的。 　　宋姐姐看着有趣，道：“小贝多会照顾阳阳啊！比乐民这个当爹的还要仔细。” 　　大名是高乐民的宋姐夫半点都不吃醋，他往碗里夹了块宋姐姐最爱吃的鱼肉，细心地剔了刺，放到宋姐姐的碗里，笑着说：“你生阳阳时，我在产房外头吓得腿脚都软了。医生把阳阳抱出来时，我怕摔着孩子没敢接，是小贝从医生手里把阳阳接过来的。要是阳阳日后能像她舅舅一样会读书就好啦！” 　　他们这儿有种说法，孩子要让有福气的人多抱一抱，这样孩子长大后也会有很多福气了。 　　宋姐姐默认了丈夫说的话，又逗着宋云说：“小贝这么喜欢孩子，自己赶紧生一个呗！”其实宋姐姐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话赶话就说出来了。不考虑宋云的性向，这其实是一句最正常不过的调侃。 　　宋云只笑了笑，神情自然却没说话。他拿起手帕，帮阳阳擦了下嘴。 　　方岳真唯恐宋云伤心，情商一度下线的他在这一刻竟然一点都不突兀地打了个圆场：“像阳阳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谁瞧着都打心底喜欢，哪里是说生就能生的呢？得有姐姐姐夫这样的好运道才行啊！” 　　“小贝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啥时谈个对象才是正经。”宋爸爸插嘴说。 　　方岳真继续打圆场说：“谈对象这个事就更不用急了。很多事情都是老天爷早已经安排好的。我相信，在宋云日后的人生旅途中，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那人会一直等着宋云的。” 　　宋爸爸瞧了一眼宋云，见他没接话，就知道自己儿子在短时期内还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得，我知道了。”宋爸爸看向了方岳真，“你说的是阎王爷吧？” 　　方岳真：“……” 　　这话叫我怎么接，大爷您给我留条活路成不？ 第二十章 　　宋妈妈的厨艺超级棒，她又喜欢往多了做，大家毫无疑问又吃撑了。 　　宋爸爸开了电视，这个时间点，电视里有个台正在重播《风云录》。大家抱着肚子窝在实木沙发里消食。方岳真紧挨着宋云坐着。宋云推了推方岳真，说：“热……空椅子那么多，别挤着我坐啊。” 　　方岳真小声地说：“前面甜瓜抱你时，你怎么不说热？” 　　“甜瓜什么时候抱我了？”宋云问。 　　“就是早上他拎着鸭蛋来时，你们俩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方岳真把那一幕记得清清楚楚。 　　宋云都快要被逗笑了：“什么叫抱在一起啊？我们是因为多年没见面才互相抱了一下而已。就只有那么一下，你现在却要一直紧挨着我坐，哪个热？而且那时候是早上，现在是中午，不能一样算啊。” 　　其实，面对方岳真的这种亲近，宋云心里是很开心的。他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方岳真的态度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生改变，这让宋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了些许甜蜜的负担。再这么下去，他会越来越喜欢方岳真的啊！可是，从方岳真明说了自己不是同性恋的那一刻起，宋云就没想过要去掰弯他。 　　直男们真是太不讲究了！ 　　宋云又推了方岳真一把，方岳真慢腾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坐到宋爸爸身边去了。 　　方岳真平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所以还没怎么看过《风云录》，这会儿电视开着，正好放到宋云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他就忍不住看进去了。宋云看着自己拍的戏却不是很自在，他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吃过午饭后更觉得困了，就打着哈欠站起来说：“你们看吧……我撑不住了，得去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宋妈妈带着阳阳也午睡去了，甜瓜告辞回家了，客厅里就剩下了宋爸爸、宋姐姐、宋姐夫和方岳真四个人。宋姐姐去给方岳真洗了些新鲜水果，四个人津津有味地聊起了电视里的剧情。 　　电视一共放两集，片尾曲响起来后，宋爸爸换到了一个本地生活频道。 　　宋姐姐和宋姐夫起身要去果园里做事了，屋子里就剩下了宋爸爸和方岳真。 　　本地生活频道在放一个调解类的节目，消费者买了东西，没用上两回就坏了，拿去店里求退时，店家却不受理，于是消费者打了栏目组的电话，栏目组介入其中。宋爸爸嘟囔着说：“现在的东西都不经用！还是以前的东西质量好。以前买的羊毛衫，穿上十年都不带起球的，现在的羊毛衫就不行啦。” 　　方岳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毕竟，他从来没穿过会起球的羊毛衫。 　　宋爸爸也没指望方岳真会接话，继续吐槽说：“家用电器也是一样的……小贝刚出生那年我买了个电风扇，一直用到现在还没坏。结果，去年他外婆家添了个电风扇，等今年再拿出来用时就坏掉啦！” 　　方岳真的关注点有些歪：“宋云出生那年买的？那就和宋云的年龄一样大了啊！” 　　“可不是一样大！”宋爸爸颇为感慨地说，“所以说，过去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啊！现在有很多厂家的良心都坏了……喏，就连月老的红线都偷工减料了。以前这红线一系上就是一辈子，现在不行了，就算这时候系上了，过些时候还能再断掉的。哦，更有些时候啊，月老连红线都舍不得给人系上了。” 　　方岳真觉得宋爸爸这话是在意有所指。 　　其实，也不怪宋爸爸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感慨。上午干活时，那些帮工们就在宋爸爸耳边说了很多有的没的。要知道，宋云的发小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宋云却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宋爸爸也知道宋云不爱听这些，就没去儿子面前唠叨，只好在方岳真面前旁敲侧击着，希望方岳真能影响到宋云。 　　然而，宋爸爸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宋云只喜欢同性。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方岳真想了想，叹着气说：“人活一世，很难有十全十美的。实话告诉您吧，我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个喜欢的人，但是我没法和她在一起，因为她不能生孩子。我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的。” 　　假话！统统是假话！ 　　方岳真说的是他临时编造出来的假话！ 　　既然答应了宋云不把他的性向说出去，方岳真就会把这一点瞒得死死的。所以，当他试探宋爸爸时，没有拿宋云来举例，而是把自己拿出来举例了。他那忽高忽低的情商在这一刻远超了平均水平！ 　　方岳真故作难受地说：“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 　　宋爸爸没料到方岳真忽然就爆了个大料，他赶紧说：“咋就不能生孩子了？去医院检查过没有？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你们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哎，你们都还年轻呢，人活着一定要往前看啊。” 　　“都看过了……她身体不好，确定是不能生孩子的了。”方岳真说。 　　宋爸爸心里想，方家那么有钱，估计方岳真带着那姑娘把国内外的名医都看过了。他拍了拍方岳真的肩膀，说：“要真是这样……大人总比没影的孩子重要，你说是不是？你要是真喜欢她，确定自己日后不会对不住她，也不会后悔选择她，那大不了就领养个孩子，好好把他养大，不会比亲生的差。”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的家人……我怕我喜欢的人跟着我受委屈，我也怕我的家人因为我的事情难过，我更怕他们双方发生激烈冲突。”方岳真终于说到了重点，“如果宋云是我，如果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生育的人，他却只想和那个人在一起，您会接受吗？您先仔细想一想，不要拿假话安慰我。” 　　在同性恋不能为一些人接受的原因里，子嗣问题占了其中的一部分。 　　方岳真不敢一上来就试探宋爸爸对同性恋的态度，于是打算先拿子嗣问题探个路。 　　宋爸爸仔细想了想，说：“这不大好说……作为父亲，我肯定希望小贝能找个十全十美的姑娘。但还是那句话，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肯定要比我还没见着面的孙子重要。要是小贝打定主意不改了，那姑娘也愿意一心一意对小贝好，那我只能认了。不然，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儿子伤心难过一辈子？” 　　“您真好！”方岳真连忙说。 　　宋爸爸摇了摇头，说：“你啊，抽空找家人好好谈一谈吧。他们肯定也是为你好的。”这么说着，他却有些心疼方岳真。他想，方岳真也算是有情有义了。这样好的孩子，希望老天爷不要辜负他。 　　这时候该用什么表情？方岳真怕自己演得不到位，低着头说：“我……我去下卫生间。” 　　看着方岳真像兔子似的蹿远了，宋爸爸狐疑地想，这孩子不会是躲去卫生间里哭了吧？ 　　于是，当方岳真回来时，宋爸爸的态度变得更加和善了。 　　计划通√。 　　方岳真决定以后多找机会和宋爸爸谈谈心，务必要让宋爸爸感受到他心里的煎熬。这样一来，等到宋云想要出柜时，宋爸爸回想起他安慰方岳真时说过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理解自己的亲儿子了。 　　等到宋云午睡醒来，宋爸爸和方岳真聊得起劲，这对忘年交之间的感情似乎更进一步了。 　　宋云心里没有起疑，拍了拍方岳真的肩膀，问：“要不要去爬山？” 　　“好啊！”方岳真不假思索地说。 　　“你们打算去爬哪座山？”宋爸爸问。 　　“咱家包的山头，方岳真上次来玩时都已经爬过了吧？那我这次就带他去爬我们屋后的山吧。” 　　“那山很难爬的……你们就穿这一身去？”宋爸爸皱着眉头看着宋云和方岳真身上穿的衣服。 　　方岳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不觉得这么穿有什么问题，问：“应该要怎么穿？” 　　“现在有封山政策，不许我们随随便便上山去砍柴了。那山近来很少有人上去，植物长得比以前密很多。你们也不怕好衣服被勾坏了！这样吧，我去找两件旧衣服出来，你们换了旧衣服再去山上玩。” 　　宋爸爸跑到阁楼上去翻箱倒柜了一阵子，找出两件旧衣服，说：“嘿，这还是我年轻时穿过的。” 　　宋爸爸年轻时的衣服？ 　　宋云心想，没想到他爸二十来岁时的衣服还留着。 　　方岳真心想，不会是宋爸爸十几岁时穿过的衣服吧？那可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 　　“我年轻时也是个时髦的帅小伙呢！”宋爸爸把衣服递给了宋云。 　　宋云抖开一看，只觉得这衣服十分眼熟，问：“爸，要是我没记错，这是你四十九岁生日那年，我姐给你买的衣服吧？我姐那时一口气买了两件。”这儿的规矩是不过整寿，因此大家都逢九庆祝一回。 　　“没错啊！我那会儿多年轻！”宋老爹理直气壮地说，“那会儿你奶奶还活着，我还是个伢仔儿。” 　　宋奶奶叫了宋爸爸一辈子的伢仔儿。这或许就是宋爸爸偶尔会童心未泯的原因吧？ 第二十一章 　　后山上已经没有了路。自从封了山，以前被砍柴人踩出来的小路就重新被野草枯枝淹没了。 　　宋云走在前头，遇到比较难走的路段，就转过身伸手拉方岳真一把。方岳真体力不错，但是平衡感弱了些，有好几次差点就摔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这和我想象中的爬山活动不一样！太难爬了！” 　　宋云攥着方岳真的胳膊一用力，把处在自己身后的方岳真拉到了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他等着方岳真在自己面前站稳，然后示意狼狈的大画家往山下看，微微笑着说：“可是风景很美啊，不是吗？” 　　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往下看去，能看到宋家村的房子如同一颗颗造型各异的鹅卵石被镶嵌在了青山绿水之间。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夏日午后，整个村子仿佛还陷在午睡中没有醒来，如同美人蒙面，它美得很内敛，带着尘世间的烟火气，带着不惊动世人的祥和，带着沉默千年的宁静。 　　方岳真的眼睛立刻被这样的美丽抓住了！他这次出门没带相机，就退而求其次用手机拍了起来。 　　宋云不得不紧紧拉着方岳真，免得他在找角度时把自己摔了。 　　拍完照，方岳真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次，说：“空气真好啊！” 　　“我们再往上走走，我记得上面有块大石头，我们能坐在石头上休息下。”宋云说。 　　十多分钟以后，他们就找到了宋云记忆里的那块大石头。宋云收拾出了一个勉强能坐人的地方，和方岳真并排坐了下来。两人都有一点累了，坐下后就没有说话，只无声地感受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谢谢你。”宋云忽然说。 　　“什么？” 　　“谢谢你能接受我的性向，接受我是同性恋。”宋云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看向方岳真，而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他此时的心情很好，语气中也带着一丝轻快，不像以前一想到自己的性向就觉得苦闷。 　　方岳真不假思索地接了话，道：“那我也要谢谢你。” 　　“什么？”宋云忍不住收回了目光，看向方岳真。 　　“谢谢你能接受我的性向，接受我不是同性恋。”方岳真认真地说。 　　宋云愣了一下。 　　在这一刻，宋云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在方岳真的心里，同性恋和异性恋真是没有半点区别。这样的认知让宋云觉得非常感动。他想，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能像方岳真一样该多好啊，比起刻意的善待，他显然更喜欢方岳真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平等的态度。喜欢同性或者喜欢异性，不都是爱情吗？ 　　宋云轻轻地笑了起来。 　　太阳这样好的下午，茂盛的植株送来了几分阴凉，于是这阳光就亮得恰到好处。 　　“对了，你前面和我爸聊什么呢？”宋云主动找了话题。 　　方岳真略过了前半截的谈论内容，直接说起了后半截，道：“听他对我说他和你妈妈之间的爱情故事呢。你爸说，他当初在赶集时，一眼就瞧上你妈妈了。”宋爸爸对方岳真说，如果世界上有个人，当你一想起她时，就忍不住要微笑，当你有好东西时，就想要拿去送给她，那么你肯定就是喜欢她了。 　　“村里的老人都说我妈妈年轻时特别漂亮，只可惜没有照片留下来。”宋云说。 　　方岳真看向宋云，认真地说：“不可惜，因为能看到你。你比照片更生动，也比照片更鲜亮。” 　　这是在夸宋云长得像宋妈妈，完美继承了宋妈妈的颜值？方岳真的目光太过直率，宋云下意识避开了。据说每位GAY都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特别能撩的直男，宋云原本不信的，但是他现在信了啊！ 　　沉住气！ 　　宋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直男们的心眼太粗，千万不要因为他们的某些言行举止自作多情了！ 　　下山时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对自己的平衡感绝望了的方岳真只能紧紧攥着宋云的胳膊，通过在宋云身上借力来勉强保持平衡。等他们到了山下，正是炊烟四起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甜瓜牵着他怀孕的媳妇在村里散步，见到从山上下来的两个人，忍不住打趣说：“钻林子去了？” 　　这其实算是开黄腔了。钻林子的意思就是偷情。 　　甜瓜的媳妇忍不住在甜瓜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要是宋云和方岳真是一男一女，甜瓜反而不会开这种玩笑。但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的，甜瓜心里没多少关于同性恋的概念，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是上山随便玩儿的，于是他就故意要说这种玩笑话。 　　宋云没好气地说：“别胡说八道！” 　　“我还说错了？先把你们头上的枯叶子摘干净，再说我胡说八道吧！”甜瓜说。 　　方岳真正好伸出手帮宋云摘了一片叶子，猪队友的本质暴露无遗。 　　甜瓜哈哈大笑起来。 　　宋云朝甜瓜媳妇打了个招呼：“弟妹啊，我告诉你哦，现在都不流行跪搓衣板了。要是甜瓜以后不着调，您千万记得让他跪蚂蚁啊！蚂蚁跪死了，二话不说揍一顿；蚂蚁跪跑了，二话不说再揍一顿。” 　　甜瓜媳妇立刻就被逗笑了。 　　甜瓜赶紧把媳妇往怀里一搂，说：“媳妇你别听他瞎说，咱们赶紧走，不带他们玩了。” 　　“走，方岳真我们也走，不带他们玩了！”宋云也说。 　　两发小互相做出了一副非常嫌弃对方的样子来。 　　回到家里，宋姐夫正带着阳阳在院子里玩。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宋云问。 　　“你先洗吧。”方岳真说。目送着宋云进了屋子，方岳真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宋姐夫面前。 　　宋姐夫把阳阳举起来放在脖子里，由着阳阳骑大马。他做惯了体力活，举着孩子飞快地跑过来跑过去，竟然半点都不带喘气的。阳阳欢呼着，大叫着：“爸爸爸爸！”她敞开胳膊，好像要飞起来了。 　　宋姐夫从方岳真面前跑过去，方岳真逗了逗阳阳，然后小声地问：“姐夫，院子里有蚂蚁窝吗？” 　　“蚂蚁窝肯定是有的，不过，只要咱们不把吃的弄到地上，蚂蚁就不会成群结队爬到房间里去。” 　　方岳真一脸敬佩地看着宋姐夫，说：“大兄弟……你是真英雄啊！” 　　宋姐夫：“……” 　　跪蚂蚁这招太狠了，方岳真唏嘘着回了屋子。等他洗过澡，晚饭正好摆上了桌子。宋姐夫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方岳真到底在敬佩自己什么，他只好安慰自己，说不定方岳真就是眼馋他家闺女了！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离开宋家村那天，宋家人一直把宋云和方岳真送到了市里。 　　宋爸爸偷偷地嘱咐宋云说：“……我瞧着小真是个好孩子，既然你们是朋友，你平时就要记得多关心一下他。他看着没长大似的，其实也不容易，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要想着多带他出去走走。” 　　宋云心里奇怪，他爸怎么说得方岳真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方岳真什么时候暗自伤神过了？ 　　“爸，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宋云问。 　　宋爸爸瞪了宋云一眼，说：“总之，朋友之间要互帮互助，对小真好点啊！” 　　宋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方岳真一起上了飞机。身为大家长，宋爸爸面上是一副老父亲的可靠模样，心里却恨不得能扬起老母亲的手帕洒泪挥别儿子。每到离别时，宋爸爸的心里总是提不上劲。 　　为了转移注意力，宋爸爸拿出手机，在微信上戳了方老爷子。 　　两人之前因为那盆兰花交换过联系方式。 　　宋爸爸觉得有必要帮方岳真打个头阵。当然，宋爸爸是绝对不会把方岳真的秘密说出去的。 　　“老哥啊，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上回我看个电视，有个女娃娃得了绝症，她男朋友还是非要和她在一起，虽说这男娃确实有情有义，可男娃的父母该多伤心啊？我现在就怕我家小贝日后也给我来这么一出……”宋爸爸故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老哥啊，真有那么一日，那该怎么办啊！” 　　“好好的，你想这些做什么？”方老爷子说。 　　“你还别说，我昨天就真梦到了这种事……”宋爸爸很隐晦地开导着方老爷子，“醒来以后，我就想啊，这日子是好是坏，都是孩子们自己过。他要是才五岁，做了个在我看来是错误的决定，那我还能把他揍一顿，盼着他能改改好。但他早就成年了，应该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哪怕他做出来的选择不得我的心，我也不能粗暴地揍他屁股了。我们应该好好和孩子们聊聊。” 　　“你这话说得在理。做家长的确实要有耐心，多听听孩子们的诉求。”方老爷子说。 　　被开导的老爷子闲来无事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他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开导宋爸爸。 　　计划通√。 　　宋爸爸心里一喜。他决定以后多找机会和方老爷子谈谈心，务必要让方老爷子成为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家长。这样一来，等方岳真带着女友上门时，方老爷子就算真不同意方岳真和那姑娘在一起，也不会简单粗暴伤了孩子们的心了。家长盼着孩子们早日成家，说到底是盼着孩子们能早日幸福才对。 　　家长不易做。开导对方的过程，也是自我学习的过程。 　　宋爸爸一直都是个善于学习的好爸爸！ 　　———————— 　　问：对着家人出柜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答：谢邀。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在一起之前，他爸爸和我爷爷两人就已经在不停地开导对方了。他们的聊天内容非常深入，两人互相学习，一起成为了开明、包容的好家长。我很感谢他们。 第二十二章 　　京城。 　　方岳真让家里的司机先把宋云送回宿舍楼下，然后才回了方家老宅。 　　到家时是傍晚，方老爷子估计在花圃里倒腾他那些宝贝的花儿呢。方岳真走进客厅时，方岳善的母亲闫女士似乎刚逛完街回来，正坐着休息。她见到方岳真立刻眼睛一亮，说：“真真来试下衣服！” 　　方岳真叫了一声伯母，拿起衣服扫了两眼，说：“不用试，肯定是合身的。”方岳真长这么大，他自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买过，一般都是顾女士定期帮他更新衣柜，闫女士也常常会给他置办新衣服。 　　方岳真好像一直都不太关心自己每天吃什么、穿什么，他在这方面就像是从未开过窍一样。 　　闫女士笑着说：“去试试嘛！瞧着你换了新衣服时的帅气样子，我才有成就感啊！” 　　方岳真说：“那我过会儿再试。伯母您今天气色真好。” 　　“今天约了学贞一起逛街……就是东煌娱乐的沈夫人，你该叫她谢姨的。”闫女士眉飞色舞地说。 　　闫女士瞧着是个大气爽朗的人，其实内心非常骄傲，格调不够的人即便再有钱，也入不了她的眼睛。她一直是那种很难被讨好的人。然而，向来高傲的闫女士此时却在方岳真面前表现得像是沈夫人的小迷妹一样，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能如此推崇沈夫人，足见那位沈夫人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 　　方岳真敏锐地意识到，方家和沈家的关系正在逐渐变得亲密起来，否则闫女士和谢女士这样的当家夫人在以前完全没有交情的情况下不可能会一起约着逛街。难道，他们两家真的有什么合作了吗？ 　　方岳真心里一动，要是他们和沈家的关系这么好，那是不是可以把宋云弄到东煌娱乐里去？要知道东煌娱乐可是华国娱乐圈的领军者，公认的待遇好、福利好、资源多，是艺人们最想加入的公司。 　　方岳真想了想，到底还是咽下了想把宋云签到东煌娱乐去的话。 　　方岳真觉得，如果他在闫女士面前提出了这件事，那么闫女士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误会宋云，以为宋云是那种随随便便或者不怀好意的人。而一旦这种坏印象形成了，就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去扭转。 　　“我去楼上换衣服了！”方岳真这样说着，拎着衣服迅速上了楼梯。 　　闫女士若有所思地看着侄子的背影。嗯，真真似乎有秘密啦，看样子有必要给弟妹打个电话了。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方家的人口说起来不少，但这天待在家里吃晚饭的只有四个人，分别是方老爷子、方大伯、闫女士和方岳真。堂哥方岳善在公司里加班，方岳真的父母去了国外没回来。 　　方大伯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用方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一点都不可爱。 　　方岳真小时候在礼仪方面被大伯逮着教育了好几次，至今看到大伯时依然不敢放肆，吃饭时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不敢有。方老爷子问他在宋家村里玩得怎么样，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挺好的。” 　　方老爷子忍不住瞪了方大伯一眼，自己不可爱也就算了，把他孙子都吓得不可爱了。 　　“宋家那个孩子怎么样啊？”方老爷子想起了白天时和宋爸爸的交流，“宋老弟挺放心不下他的，你和他玩得好，平时就照顾着他点。”方岳真的朋友太少了，有一个是一个，方老爷子都替他珍惜着。 　　“好。”方岳真说。 　　吃完饭，方岳真低着头对在座的长辈说：“爷爷、伯父、伯母，我先回屋了。你们早点休息。”说完，他立刻回了房间。看着他逃似的背影，方大伯指着自己的脸，问闫女士说：“我就这么可怕吗？” 　　闫女士忍着笑，安慰丈夫说：“这叫威仪。” 　　对于丈夫十分包容的闫女士没敢说，她当初和丈夫相亲时，还以为丈夫是跑来寻仇的。 　　快九点的时候，方岳真穿着闫女士买的新外套，拎着一个小型的旅行包跑下了楼。 　　“都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闫女士问。 　　方岳真没想到大伯和伯母竟然还坐在客厅里聊天。他一对上大伯严肃的表情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憋了三秒钟，终于憋出了一句：“我听爷爷的话去照顾一下朋友。我……我晚上就住宜月苑了。” 　　搬出了方老爷子当尚方宝剑，方大画家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快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要不干脆让司机送你吧。”闫女士说。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好了。我走了，伯母早点休息。” 　　方岳真飞快地走出家门，开车去了宋云那里。原来宋云宿舍楼上那家爆了水管，很可能是两天前就爆了，但正巧楼上楼下都没人，这事就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宋云的房间已经被淹得收拾不出来了。 　　宋云原本打算去快捷酒店住两天，结果前台登记时被一个粉丝认了出来，这消息就没有被瞒住。 　　方岳真接到宋云，载着他去了自己的私人别墅，说：“宜月苑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你就放心住下吧。对了，舒九怀就住在隔壁。”想要堵舒九怀的狗仔有很多，却没有人能成功摸到宜月苑里去。 　　“麻烦你了。”宋云说。 　　方岳真不怎么高兴地说：“有什么麻烦的？你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话说，到底是谁安排你去住快捷酒店的？不会是你那经纪公司吧？我搞不懂你们公司的决策人在做什么，你现在的发展势头这样好，他们为什么还不舍得在你身上加大投入？”方岳真始终认为，宋云的经纪公司太短视了。 　　“我的合约快到期了，他们肯定都觉得，我迟早是要跳槽的吧。”宋云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你想过等合约满了去哪家了吗？” 　　“最近一直有经纪公司在私底下联络我，不过我还没有做出决定。” 　　“别那么快做决定，这事要谨慎些。” 　　“嗯，我心里有数的。” 　　“对了，后天有空吗？我查了下，那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钓鱼。”方岳真问。 　　宋云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我明天就要去Q省了，要录制真人秀《职业扮演》。” 　　“我记得这是你去年接的工作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完？”方岳真随口就问。 　　“我们要录制整一季嘛，节目后期剪辑是需要时间的，为了不开天窗，一般都需要提前录好两三期。我们要录第三期时，温影帝家里出了点事，应该是谁生病了，整个节目组的安排就往后推了。” 　　也就是说，其实《职业扮演》还没有在电视上播出过。 　　方岳真即便再不关心娱乐圈，也知道温影帝是谁。 　　因为，温影帝太有名了。他完全可以代表一整个时代！ 　　但在这一刻，方岳真却对影帝观感不是很好，问：“温影帝这算是失约吧？职业精神呢？” 　　宋云连忙解释说：“温影帝一开始就不是很想接这个工作，但东煌娱乐对他有知遇之恩，并且节目组主动提出了，如果温影帝的家人需要动手术，会给他安排假期。温影帝这才答应录制节目的。” 　　这么说吧，温影帝就是《职业扮演》的核心人物，整场真人秀就是围着他转的，其他的嘉宾都是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和节目组签的约，包括其中可能会有的档期调整也都提前说明了。正因为节目组一定会尽可能地突出温影帝，会给温影帝大量镜头，于是他们在挑选其他的参与嘉宾时就直接找了像宋云这样的小十八线。当然，宋云在过去的半年里人气飙升，这是节目组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宋云显然很喜欢温影帝，不仅替他解释了，还越说越兴奋，十分八卦地说：“我们只知道是温影帝的家人需要动手术。大家都很好奇他的家人是谁呢！有人猜是他的妻子，还有人猜是他的孩子。” 　　这话说完，方岳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像宋云料想中的那样发生改变。 　　宋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诧异！” 　　方岳真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温影帝已经四十多岁了吧？这年纪确实应该娶妻生子了。” 　　“可是温影帝对外公布的一直都是单身啊！”宋云说。 　　“是这样吗？”方岳真认真地开着车，“我不清楚哎。娱乐圈里，我唯一了解的人就只有你啊。” 　　“唯一”是个很好的词语。宋云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撩到了。 　　“我说你们直男……”宋云喃喃地说。 　　“什么？” 　　“没什么。” 　　话题告一段落，方岳真没有寻根究底，宋云以为自己这一声感慨就这么过去了。 　　钱叔钱婶提前接到通知，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宋云第二天有工作，方岳真就没有拉着他多说话，两人吃过夜宵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方岳真想着那一句“直男”，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这个名词。 　　跳出来的信息太过纷杂。 　　喜欢同性的男生是弯的，那么不喜欢同性的就是直的咯？ 　　方岳真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关键词，用“直男、朋友、同性”来搜索。 　　很好，这回跳出来的信息似乎靠谱了很多，首页出现了很多问题，比如说身为直男被GAY喜欢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再比如说身为GAY喜欢上直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再比如说为什么直男那么会撩？ 　　方岳真挨个点进去看了下。 　　有直男这么说：我有个变态的癖好是打人屁股，肉肉的，弹弹的，手感超级棒！（这人原本的意思是，他因为这个癖好被人误以为是GAY，然后就被GAY喜欢并且追求了。方岳真这位在几分钟前连直男概念都没有的脑电波奇异患者，却只看到了字面的意思，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也有GAY说，他的室友是个直男，一天到晚光着膀子秀肌肉，还非要他伸手去摸一下，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底下有人强烈附和说，他室友也是直男，洗澡时非要和他挤进一个隔间里是要闹哪样啊！ 　　原来直男就是这个意思啊。方岳真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 　　既然宋云说我是直男，那我就要表现得直男一点，决不能让好朋友宋云失望。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吃早饭时，方岳真夹了一个小笼包，忽然对宋云说：“我和你一起去Q省吧？” 　　宋云是这天傍晚的飞机到Q省，当天晚上入住节目组安排好的旅馆，次日早晨开始录制节目了。 　　“你去做什么？”宋云问。 　　“我可以去那边玩，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不过，等你节目录完了，要是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可以租条船去海里钓鱼。你有兴趣吗？”方岳真对于钓鱼这事念念不忘。Q省临海，当地的海鲜特别好吃！ 　　想了想，方岳真又加了一句：“么么哒！” 　　网上直男都是这么说话的。 　　成为直男的第一步，从对着同性卖萌开始！要亲亲要抱抱，还要举高高！ 　　宋云差点喷了嘴里的豆浆。么么哒是什么鬼！ 　　方岳真想去，宋云还真找不到理由阻止。首先，方岳真工作性质特殊，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朝九晚五，出去玩不会耽误他的工作。其次，方岳真一直单身，不需要花时间陪女朋友，出去浪一圈也不会影响感情生活。再次，方家的教育是先严后松的，在孩子小的时候，家长会管得很严格，但等到孩子们成年了，家长往往就不会干涉孩子们的决定了。也就是说，方家人并不在意方岳真又去了哪里。 　　只是，宋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之前他回了趟老家，方岳真跟着他跑回了老家；现在他要去Q省工作，方岳真又想跟着他去Q省。虽说大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这是不是也粘得有一点太紧了？ 　　“对了，我爷爷昨天还说，让我平时多照顾你一下！”方岳真说。 　　“你爷爷？”宋云忍不住放下筷子，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尖，“他老人家知道我？” 　　“对啊！我爷爷和你爸爸一直有联系。他喜欢向你爸爸请教怎么伺弄花草。”方岳真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而且，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吧？我爷爷就盼着我们的友谊能天长地久了。” 　　宋云懂了。 　　可能在方家人看来，方岳真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吧。做家长的刚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时，都会担心孩子在幼儿园里是不是能和小朋友们相处愉快，于是他们往往会对自家小孩说：“在幼儿园里要乖乖的哦，要讲礼貌，要和大家友好相处。妈妈放在你口袋里的糖，你要记得分给同学们吃哦！” 　　方岳真在人际关系上显得比较稚嫩，如果把他当作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那宋云就能明白他的逻辑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可是连上厕所都想要手牵手一起去的哦！照这么来看，方岳真现在的这种情况也不能算作过于粘人了。为了能让友谊天长地久，宋云觉得有必要把方岳真当成是真正的方五岁。 　　因为是方五岁，所以宋云再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很有行动力的方岳真立刻给自己的生活助理打了电话，叫他把飞机票、酒店都提前准备好。 　　估计是助理问了什么，方岳真回头看向宋云，问：“节目组订了哪家酒店？” 　　宋云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下注意事项，把酒店的名字说了。 　　电话那头的助理敲了一会儿键盘，有些为难地说：“二少，这家酒店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现在是暑假时期，像Q省这样的旅游大省处在旅游高峰期，那家酒店距离沙滩近，是人们旅游时的首选。 　　“那你就近订一家吧。”方岳真说。 　　宋云喝了杯豆浆的功夫，事情就全部安排好了。两人的飞机不是同一班，方岳真先走。他到了助理帮他定好的酒店，刚放下行李就直接打了车去了节目组给宋云安排的酒店。方岳真计划着，趁着节目还没开始录制，他们能一起吃个晚饭。他等了两个小时，只见宋云独自拎着大件的行李走了进来。 　　“你的助理呢？”方岳真问。 　　宋云脾气再好，遇到这种事情也得生气，黑着脸说：“打架斗殴被拘留了，新助理还没到位。”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纪公司一直没有给宋云安排助理。当他仅仅是个小十八线时，没有助理也无所谓，毕竟那时他的工作任务不重，自己一个人就能完全应付得过来了。等他接拍了《风云录》后，工作渐渐多了，需要助理帮忙处理的事情也多了，公司那边却依然没有安排。等宋云都想着要自己掏钱雇个助理了，公司却又把一个据说是谁家远房亲戚的人塞了过来，那人真的相当不靠谱！ 　　宋云不敢太过依赖那位助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那助理作天作地把自己作到派出所里去了。 　　“那我给你当助理吧？”方岳真不假思索地说。 　　“别……你这样的大少爷，到时候究竟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宋云赶紧摇头拒绝了方岳真的提议，“等录完《职业扮演》，估计新助理就到位了。再过两个月，我肯定就不在这公司里待了。” 　　经纪公司对宋云这么不上心，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宋云还不算彻底红起来。宋云现在的红是相对于他本人一年前来说的。可是，他的人气还没有得到有效的巩固。而且公司之前其实找过他谈续约，当时宋云的合约还有六个月，宋云没有在第一时间同意，大概从那时起，公司就对他有意见了。 　　方岳真也不是真的想给宋云当助理，他太了解自己了，就算真的有照顾宋云的心，他也根本不会照顾人啊！他的视线落在宋云的行李上，灵机一动说：“我忽然想起来，你助理不来的话，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住了！”节目组给宋云订了标准双人间，有两张床，原本是安排让宋云和他助理一起住的。 　　“你不是已经找到酒店住下来了吗？非要和我挤。”宋云无奈地说。 　　“我们住一起难道不好吗？”方岳真说。 　　“当然还是自己住更方便了。” 　　“可你之前却答应要和助理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难道还不如一个助理吗？” 　　宋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五岁的小朋友都会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所以方岳真的这种胡搅蛮缠完全不算什么。他说：“随你。你要住就住。但我们先说好，晚上睡觉时得把衣服穿好了。” 　　“我懂！”方直男高兴地应下了。他走到宋云面前，揉了一把宋云的头毛。 　　宋云惊恐地看着方岳真。为什么方五岁今天的小动作这么多！ 　　方岳真喜滋滋地想，怪不得直男们都喜欢摸来摸去的，宋云的头毛确实手感很好啊！ 　　因为第二天有拍摄任务，宋云这天需要养精蓄锐，就没有拉着方岳真去外面觅食，直接在酒店的餐厅里用了晚饭。吃过饭，时间还很早，两人在酒店的后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就打算回房间休息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们运气很好地遇到了影帝温莫。温莫身边跟着一个清秀的男子，可能是他的助理。因为之前已经在一起录过两期节目了，宋云和温莫之间还算熟悉。宋云笑着和温莫打了个招呼。 　　温莫十分礼貌地回应。这位大影帝出身贫苦，并没有什么架子。 　　大概是暑期酒店不好订？温影帝都和他的助理进了同一间房，应该也是两个人一起住。 　　方岳真若有所思地想，网上得来的信息果然没有出错，越坦荡就越是直男，大家根本就不会想歪了。也就是说，如果宋云不愿意在职业生涯中暴露性向，那他完全可以行为更奔放一点去扮演直男。 　　我可以在暗中助宋云一臂之力。方岳真如此想到。 　　宋云根本不知道方岳真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崩溃的！ 　　怎么说也是星级酒店，酒店内的设施还算不错。房间里有两张床，方岳真和宋云可以各睡各的。如果这是大床间，那么宋云绝对不会同意和方岳真同住了。见过有让猫和老鼠睡一窝的吗？自以为是猫的宋云特意把空调打低了一点。这样一来，等方岳真洗了澡，他就有理由让方岳真穿得严实点了。 　　“要不要看会儿电视？”宋云问。 　　“我笔记本里有片子。我们挑着看吧。”方岳真说。 　　方岳真看电影时的侧重点也和一般人不一样，普通人看电影时都更注重情节，也有像宋云这样的演员看电影时会下意识去观察演员的演技，但方岳真却更关注导演的拍摄手法和他的光影处理手法。 　　所以，方岳真的电脑里存的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片子了。两人脑袋凑一起挑了挑。 　　方岳真说：“既然我们到海边来了……这样吧，我们看泰坦尼克号。” 　　宋云：“……” 　　虽说宋云已经看过好几遍这经典的爱情故事了，但还是陪着方岳真又看了一遍。电影放完，两人打算睡了。宋云关了灯，只留下了过道里的那盏。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尘世间的喧嚣逐渐远离。 　　方岳真做了个梦。他梦到了泰坦尼克号上的场景。 　　宋云举着一颗桃子说：“这是蟠桃，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吃的那个蟠桃。” 　　方岳真接过蟠桃仔细看了起来。 　　宋云舔了一下嘴唇说：“方岳真，你替我画一幅画吧。我手上要拿着这个蟠桃。” 　　“好啊。” 　　“只拿着这个蟠桃。” 　　“咦？” 　　接着场景一换，宋云脱了衣服，赤裸地躺在沙发上。他手里举着蟠桃，美好的肉体在灯光下徐徐地展开。方岳真面前支着一个画架子。他盯着性感的宋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一直进行到了这一步，这个梦都很有发展成春梦的潜质。 　　然而，梦里的方岳真忽然说：“我们打个商量吧，你能不能换一个姿势？你的肌肉很漂亮，我觉得你不应该学露丝，因为这个动作不能充分展现你的阳刚美。这样吧，你学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吧！” 　　大卫左手握着肩上的投石器，宋云正好可以用左手举起蟠桃放在肩上。 　　方岳真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他就这样愉快地在梦里画了一晚上的宋云。 第二十四章 　　方岳真第二天醒得很早。他醒来后，坐在床边回忆自己的梦，越想越觉得意犹未尽。大卫是文艺复兴雕塑巨匠米开朗基罗的代表作，一直被视为西方美术史上最优秀的男性人体雕像之一。在方岳真的梦里，宋云版的大卫虽然身形比不上真正的大卫那样完美，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要更加生动一点。 　　要是宋云真给我当人体模特就好了！ 　　方岳真如此想到。他朝宋云的床看去，宋云睡得正熟。于是，方岳真轻手轻脚地翻出了速写本，趁着宋云还没有起床，对着宋云那张正做梦做得冒着傻气的脸，动作麻利地画了个面部的铅笔素描。 　　等到宋云被闹钟叫醒时，方岳真已经把速写本收好，若无其事地待在卫生间里刷牙了。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没？”宋云问。 　　“就不能跟着你吗？我们俩住同一个房间，他们肯定默认我是你的助理了吧？”方岳真说。 　　宋云用方五岁来洗脑自己，都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说：“随你吧。你要是觉得无聊，那就自己去玩。记得带上手机，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按照节目组给出的行程安排通知单，他们一行人要在早上八点开个会，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将要录制节目。宋云觉得自己一旦忙起来肯定是顾不上方岳真的了。 　　《职业扮演》这档真人秀顾名思义就是让嘉宾们去尝试各种不同的职业，并且要努力在这一日扮演中获得老师的肯定。嘉宾们因为抽中的职业不同，他们录制节目的地点也不同。宋云这期抽中了海滩救生员这一职业，而温莫抽中了潜水婚礼司仪的职业，于是他们的录制地点才会被安排到海边来。 　　宋云这期的老师就是一位有五年从业经验的真正的海滩救生员。 　　有些嘉宾不愿意和影帝分到同一组去录制节目，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影帝光环秒得连渣都不剩。宋云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特别好。要不是他会游泳，说不定就要错过和影帝共事的机会了！虽说镜头肯定会更多地集中到影帝身上，但只要宋云表现得好，这就是一个机会啊！ 　　方岳真对于节目录制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要跟着宋云而已。他怕自己这个伪助理做不好给宋云丢人，就偷偷地观察起温莫的助理来了。那位助理姓明，看上去性格很好，应该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明助理坐在太阳伞下面享受人生。方岳真想了想，也拿了一杯果汁坐在一边喝了起来。 　　明助理见温莫身边没有摄像头了，拿起水杯朝温莫走去，温莫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方岳真想了想，立刻弄来一瓶矿泉水，跑到宋云面前，问：“天气这么热，渴坏了吧？赶紧喝点水补充下水分。” 　　宋云正要从方岳真手里接过矿泉水，方岳真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说：“我喂你喝吧。” 　　宋云：“……” 　　“你手上都是沙子，脏不脏啊。还是我帮你拿着瓶子吧。”方岳真理直气壮地说，“听话啊。” 　　喂水怎么了！明助理都喂温影帝喝水了！这事显得多正常啊！ 　　宋云喝了水。方岳真拧瓶盖时，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明助理伸出手在温影帝的脸上摸了一下，这动作显得极为亲昵。方岳真若有所思地拧好瓶盖，对着宋云的屁股拍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宋云：“……” 　　方五岁，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样子显得特别欠揍（日），你知道吗！ 　　等到中午吃饭时，因为要赶进度，而且嘉宾们要符合他们扮演的职业者的身份，于是大家吃的都是盒饭，就连影帝都不例外。不过，节目组的伙食挺好的，虽然是盒饭，味道却真的很不错。温莫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和那位明助理坐在一起吃。方岳真的目光飘过去时，温莫正从明助理碗里偷菜吃。 　　方岳真把自己的碗朝着宋云递过去，问：“这里面有你爱吃的吗？爱吃就全部夹走。” 　　“我们俩的盒饭一样的，你有的我都有。我吃自己的就行了。”宋云说。 　　方岳真又忍不住朝温影帝和明助理看去。 　　明助理已经发现温莫从自己碗里偷菜了，似乎说了句什么，温影帝却使劲摇头。于是明助理毫不犹豫地从温莫的碗里抢了一块肉回来。方岳真收回了目光，伸出筷子从宋云的碗里夹走了一块肉。 　　宋云这回心里倒是没有产生什么特殊的想法，只以为方岳真就是馋了，他把自己的菜递到方岳真面前，示意方岳真从他还没有动的那部分菜里多夹一点走，非常大方地说：“把你爱吃的都夹走吧。” 　　方岳真哪里真的就缺这么一口吃的呢？他不过是看到温影帝和明助理在那里玩来玩去，就忍不住跟着他们学了一下而已。面对宋云的大方，方岳真怕宋云不够吃，于是犹豫半天夹走了一块生姜。 　　宋云：“……” 　　午后的太阳更晒了。明助理离开沙滩，朝酒店走去。方岳真赶紧追了上去，问：“抱歉……能不想问一下，您现在是要取东西给温前辈吗？能不能和我说一下都需要取些什么？我是宋云的助理。” 　　明助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是来找自己取经的。明助理确实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轻轻地笑了起来，说：“你误会了，我其实是回酒店午睡的。”明助理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 　　“哦，这样啊……那我也回酒店休息下吧。”方岳真说。 　　明助理原本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节目组里的年轻人，此时听见方岳真这么说，他才忍不住打量了方岳真几眼。虽说明助理以前过了不少苦日子，但到底熬出头了，他如今也是个不缺眼力劲的人。他立马看出了方岳真这一身行头价格不菲。这样的消费水平不像是一个工资平平的小助理能够负担的啊！ 　　既然不是助理，那么抛下正主跑回酒店里去休息的行为也就说得过去了。 　　明助理心里明白了过来，他却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对着方岳真一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了。 　　方岳真回到房间里，立刻把速写本拿了出来。他并没有午睡的打算，之所以跑了回来，是因为他忽然想要按照自己梦中的场景，把大卫版的宋云画下来。然而，他刚开了个头，就十分苦恼地放下了笔。唉，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宋云的身材很不错，可每次都是隔着衣服看的，从未用视线真的接触过宋云的裸体。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方岳真不清楚细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画下去了。 　　诚然，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把各种细节都编出来，可那样画出来的就不是真正的宋云了啊！ 　　就是方岳真情商再低，他也明白叫宋云真人给自己当裸体模特会是一件让宋云非常为难的事。所以方岳真只想自己偷偷画一画，没打算让这事叫宋云知道。方岳真忽然灵机一动拿出了手机，他打算搜下宋云的剧照，因为宋云在某个电视里有个从水里冒出来的动作，这应该是可以用来做参考的。 　　一搜“宋云出水”，剧照很快就跳出来了。 　　之前方岳真在“彩虹下的小真”这微博上就曾放过这张剧照的临摹图，然而宋云在这部电视里露得并不多，出水时也只露出了锁骨偏下一点点的地方，连乳头都没有露。方岳真把原始视频都找了出来，确定出水的镜头就是只露了那么一点，而方岳真却是要画全身照的，这剧照没法用来当参考了。 　　方岳真想了想，又搜了“宋云裸体”，他本意是想搜到别的剧照，或搜到只穿内裤的广告图也好，结果宋云竟然从来都没有拍过这些，于是除了粉丝们画的Q版图，就再搜不到大面积裸露的照片了。 　　哦，如果不是只看图片的话，搜索“宋云裸体”跳出来的内容还是挺多的。 　　方岳真随手就顺着一个链接点了进去。 　　三分钟后，方岳真把网页关上了。为什么会有人拿宋云当主角写小黄文还公开放到网上！ 　　又过了一分钟，冷静下来的方岳真重新把网页点开了。抛开小黄文不提，那小说还挺好看的，宋云最后到底虐了那个霸道总裁了没有？嗯，要是作者继续让宋云受委屈，那他就把整篇文章举报了。 　　方直男又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谁说方直男会被门外的世界吓到的？他观察了一会儿，决定赤手空拳地冲出去占领新大陆。 　　———————— 　　天黑收工，温莫回了房间关上门，抱住被方岳真当作助理的明永思亲了一口。 　　“等等！窗帘拉上了没有？”明永思问。 　　“别管窗帘了。”温莫极其腻歪地亲着爱人的脸。明明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们有太多的晚上会在一起温存，有太多的早上会一起醒来，然后面对着自己挚爱的伴侣，温莫就好像怎么都亲不够一样。 　　明永思容不得温莫这么胡闹，推了推他，说：“万一被拍到……” 　　“要是真被拍到了，我们正好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个柜。”温莫不以为意地说。经历了明永思的这一场手术，他已经把功名利禄都看开了，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比守着爱人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更重要了。 　　“别闹了！我去查看下窗帘。”明永思笑着说。 　　温莫却是真的不在意了，他要在意就不会带着明永思出来录节目，也不会在人前自然而然地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来。而且，温莫可以确定，窗帘确实是已经拉上了。他干脆微微下蹲，搂住明永思的腰，猛地把他扛到了肩膀上，然后在明永思的惊叫声中迅速跑到了床边，把爱人安妥地放到了床上。 　　“亲爱的，我觉得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到我的身上，而不是那个该死的窗帘上。”温莫笑着说。 　　…… 　　总而言之，方岳真如果想要当好助理，那么拿明永思和温莫之间的相处模式来当参考是不对的。 第二十五章 　　方岳真被拍到了。 　　因《职业扮演》是露天拍摄的，节目组没法彻底封锁消息。等到录制节目的第二天，就有消息灵通的粉丝来探班了。当然，在拍摄的过程中，粉丝们不被允许近距离围观嘉宾，只可以远远地拍照。 　　大部分粉丝都是冲着温莫来的。温莫这个年纪，可称得上是男人最有味道的年纪，他的容貌身材都还没有开始走下坡路，身上属于中年男人的雅痞气质却比青涩的男生更为吸引人。因为出道的早，出道以后的作品多，他的颜粉、事业粉都多得不可胜数。可以说，温莫那数量庞大的粉丝群是不分职业、不分性别、不分年龄的。和温莫比起来，宋云的那一点点虽也在增长的粉丝量就不值得一提了。 　　不过，温莫粉丝中有一两位应该是宋云的好感路人粉吧，于是他们还抓拍了几张宋云的照片。 　　因为这些照片都是远距离拍摄的，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因此节目组就没有管，随粉丝上传到了微博论坛等公开的网络平台上去 。等到围观照片的人多了起来，就有人把照片中的方岳真圈了出来。 　　“这帅哥是谁啊！”有注意到了方岳真的人这样问道。 　　有方岳真的照片并不多，一张照到了他的侧脸，还有一张虽照到了正面，但他却低着头。照片拍得其实有些模糊。但侧脸的那张真的特别帅，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了层柔光！至于正面的那张，方岳真和宋云站一起，两人之间有个递矿泉水的动作。方岳真还直接把另一只空着的手搭在了宋云肩膀上。 　　一开始有人猜方岳真是明星，但大家跑去《职业扮演》的官网看了，所有被邀请的嘉宾都和方岳真对不上。后来有个宋云的粉丝看到方岳真和宋云的互动，灵机一动说：“不会是二宋的新助理吧？” 　　宋云的真爱粉都知道，宋云的经纪公司实在一言难尽。宋云上一个助理打架斗殴进局子的新闻早就扩散开了，好在宋云本人没什么黑点，那人打架时，宋云处在休假期，因此没有牵连到宋云身上。 　　“哇，新助理好帅！一看就很靠谱！为新助理打CALL！”又有粉丝评论说。 　　“助理”这个梗就这么传出去了。“最帅的助理小哥”这个话题在宋云的粉丝圈子里迅速刷了起来。 　　有人把照片贴到了宋云的微博评论里，配合上色眯眯的表情说：“二宋，不准独占小哥的美貌，快放高清大图粗来！”这评论迅速被顶成了热评。舒九怀早前已经和宋云在微博上互关了，等他点到宋云的主页，注意到评论里的照片时，他吓了一大跳，问经纪人说：“要不要叫人去把照片删除啊？” 　　方家对方岳真的保护一直很到位。之前方岳真的画获得国际大奖，被拍卖出了八位数，媒体都赞扬他是一枚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是方家人在问过方岳真的意思后，知道他并不想接受采访，就直接把所有的访谈邀请都推了。于是，一直到了现在，提起新锐画家方岳真，网络上依然找不到他的照片。 　　可现在方岳真被当做宋云的助理拍到了，虽说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会想到这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位年轻的画家，但舒九怀还是有些不放心。以方家对方岳真的保护力度，这事再小它也是个事情啊！ 　　“你要实在放心不下你儿子，就给方家打个电话吧。”毒舌经纪人说。 　　“什么？什么我儿子的？”舒九怀十分傻甜白地问。 　　“方二少再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情商不行，智商还是杠杠的。结果你替他操的心快赶上他亲爹了吧？”张经纪冷笑数声。他显然还在记恨方岳真上次在电话里说他娘炮的事。虽然，方岳真的本意肯定不是这个，但不管怎么说，方岳真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了。张经纪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仇。 　　舒九怀往经纪人嘴里塞了一粒橘子糖，转身给方岳善打了个电话。 　　嘴毒心甜的经纪人嘬着硬糖，朝舒九怀翻了一个白眼。 　　微博上的这些小打小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方岳善注意到的，毕竟堂兄狂傲酷霸拽没空刷微博玩。但舒九怀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又甩了个链接过来，方岳善就抽出一分钟时间关心了下这件事。 　　谁的拍照技术这么烂。堂兄嫌弃地想。 　　还好我弟用颜值撑住了！堂兄露出了骄傲的微笑，点击鼠标，右键保存。 　　这天晚上，方岳善给方岳真打了个电话。正巧赶上节目组的导演请客，一群人包了个大房间撸海鲜。包间里太闹了，方岳真没听到手机的铃声。方岳善每隔十分钟打一个，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堂兄握着手机若有所思。 　　这是晚上八点，正常情况下，晚饭应该已经吃完，却又还没有到睡觉的时候，方岳真不是在做常规的绘画练习，就是在看他的小电影，不可能接不到电话。可是，方岳真这次确实错过了三个电话。 　　难道说…… 　　手机丢了？手机没有带在身上？手机静音了？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低级的理由的？ 　　堂兄欣慰地想，或许是因为我那亲爱的弟弟开始有夜间生活了吧。 　　然而，我还是单身。 　　夜色中，站在方家老宅阳台上的堂兄顿时觉得这一场月光真是如雪寂寞。 　　聚会很热闹。导演组的几位正副导演都是北方人，其中一位还是内蒙古的，喝起酒来别提有多猛了。等方岳真摸出手机来要看时间时，他才注意到未接电话，凑到宋云耳边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宋云觉得自己耳尖痒痒的。他被敬了几杯酒，现在有些上头了。 　　接到方岳真回拨的电话时，堂兄已经洗过澡了，正坐在三米的大床上看书。手机放在他的手边。堂兄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两秒钟，想着是不是要等到方岳真打第三个电话时再接通，好假装一下自己也是有夜间生活的人。当然，这只是堂兄脑海里闪过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了。他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方岳真愉快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你和宋云在一起的照片被拍了，现在微博上有人把你当做了他的助理。你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堂兄把书合上插回了床头的小书架里。他语气轻松，显然也没有把这件事情真当个事儿。 　　舒九怀到底还是不够了解方家人。 　　方家人其实并不在意方岳真会不会在网上被曝光。只是因为方岳真之前不喜欢麻烦，于是他们就帮他把麻烦拦了下来。如果方岳真本人想要高调，那么方家肯定会立刻组建一个团队只为了炒作他。 　　舒九怀从小就认识方岳真，知道他这个人会把一些普通人明显知道是玩笑的话当真，因此总担心方岳真被别人骗。但其实方家人反而不担心这一点，他们最担心的其实是方岳真在面对外人时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套用一个文艺而又中二的说法，方岳真看上去很寂寞，他总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所以，在堂兄看来，能带着方岳真一起上热搜一起热闹的宋云挺好的。 　　堂兄把微博上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哥！”方岳真兴致勃勃地说，“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我们来炒作吧！” 　　“炒什么？” 　　“让我想想……我们可以分几步。第一步，我们可以雇水军把助理的话题炒得更热一些，然后爆出我的微博账号，这样大家就会以为我是宋云的迷弟了。我们可以炒作‘迷弟努力提升自己终于能接近偶像成为助理’这样的话题。第二步，再公开我的本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画家身份，爆出宋云也是我画家那个身份的迷弟，于是反过来又能炒他‘努力提升自己去接近偶像’的话题了！”方岳真说。 　　堂兄挑了挑眉。 　　“哥，这样的连环话题炒下来，我和宋云就能被传为佳话了。”这样励志的充满正能量的话题一定会在网上引发热议，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方岳真对于自己的画家身份非常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身份一旦公开，绝对能带着宋云一起装逼一起飞。说不定日后说到理智追星时都会拿他们来举例子。 　　“这些都是你想的？”堂兄问。 　　方岳真骄傲地说：“对啊，就是我刚刚想出来的。哥，你觉得这个炒作方案可行吗？” 　　是谁说方岳真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之前只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他为之操心操肺的人而已。 　　堂兄觉得有趣，追问道：“那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要是宋云能更火一点，东煌娱乐就会主动找他签约了。他现在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方岳真习惯在方岳善面前实话实说，因为这位堂兄在他的心目中是非常可靠的存在。 　　堂兄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点事？明天我对沈慎微提一句就是了。” 　　“别！千万别！”方岳真连忙说，“哥，你别去开这个后门啊。要是伯母知道了这件事，她说不定会因此误会宋云……我相信宋云是有实力的，我不能给他抹黑。哥，我以后是要带宋云回家里玩的。” 　　方岳真最后一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误会宋云。 　　是谁说方岳真情商低的？真正情商低的人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吗？ 　　堂兄忽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谁说他情商低，他只是没那么爱你而已。这话改一改就能套用在方岳真身上，谁说他情商低，他只是没那么在乎你而已，他只是眼里根本没有你而已。 　　所以，能被方岳真如此贴心对待的宋云，他何其有幸！ 　　于是，在这一刻，堂兄忍不住郑重其事地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有个习惯，因为练过几年钢琴，当他认真思考问题时，就喜欢伸出手在虚拟的琴键上弹奏一曲钢琴曲。最近一段时间，他偏爱肖邦。 　　没有夜间生活的堂兄，他的指尖在被子上寂寞地跳跃着。 　　如果我和宋云同时掉进了水里，我弟弟会先救谁？ 第二十六章 　　方岳真挂了电话，走回了热闹的包间里。 　　推杯换盏的酒桌上，微醺的宋云眼神迷离地盯着大门，见到方岳真走进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谁叫方岳真这个电话打得实在太久了。他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方岳真要是丢了，宋云都没出找。 　　不过，能让宋云担心他会走丢，方五岁果然是叫人放心不下呢。 　　方岳真快步走回位置上，小声地对宋云说：“我刚刚在外头打电话时，看到温影帝和他助理互相扶着去海滩了。他们是去看夜景了吧？那我们要不要也出去走走，散散步啊，晒晒月亮啊什么的。” 　　温莫说自己不能再喝了，大家就放过他让他出去醒酒了，宋云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方岳真说话时，因为太靠近宋云了，宋云再次觉得耳朵热热的。他忍不住笑了，带着些许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要学着他们俩躲去过二人世界呢？” 　　方岳真也没有勉强宋云一定要跟着自己走，只感慨说：“温影帝和他助理的关系真好。” 　　宋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概全天下的直男都是这么迟钝的吧，尽管温莫和明永思没有刻意隐瞒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在整个《职业扮演》的节目组中，估计只有宋云一人能确定他们的真实关系。就他们那副狂撒狗粮的样子，哪里像是普通的演员和助理关系了？他们明明就是一对情侣啊，还是一起走过了很多年的那种。 　　哦，他们甚至都不算是撒狗粮了，分明是把大家整个儿按进了几吨重的狗粮堆里叫大家使劲吃。 　　方岳真无知无觉地吃着狗粮，却偏要感慨说这波友谊的鸡汤真好喝啊。 　　狗粮和鸡汤能一样吗？ 　　宋云也懒得对方岳真解释什么了，拿起啤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方岳真伸出手拦了一下，说：“你已经喝了不少了。之前是他们要给你敬酒，你没办法才要喝，怎么现在自己就喝上了？” 　　这话当然更需要说得小声点，万万不能被酒桌上的其他人听到了，否则又是得罪人的话。 　　宋云却推了下方岳真，顾左右而言他：“你别咬着我的耳朵说话了，痒。喝点啤酒不会醉的。” 　　方岳真瞧着宋云现在就已经有些醉了！他索性就抢过了宋云手里的杯子，端起那一大杯啤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宋云愣在那里，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方岳真吞咽酒液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这简直该死得有男人味！ 　　宋云慌忙转开视线，赶紧拿过一个空杯子。他得给自己倒杯酒冷静下。 　　等到聚会散场时，宋云果然是喝醉了。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清醒的，可在方岳真看来，宋云已经没有办法走直线了。方岳真上前扶着宋云。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其实他们两个人都不能走直线了。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回了酒店房间。 　　估计是路上吹了点夜风，宋云觉得胃里特别不舒服，说：“我……我得去卫生间吐会儿。” 　　进了卫生间，宋云果然吐了。方岳真虽然也有点酒意上头，却比宋云的情况好了太多，他瞧着宋云这副难受的模样，打开了换气通风的按钮，问：“你觉得怎么样了？我去前台帮你要片解酒药吧？” 　　“不用。吐出来就好了。”宋云对方岳真说，“你让我自己待会儿。” 　　方岳真坐在床上看电视，注意力却还放在宋云身上。等了十几分钟，宋云依然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就赶紧走向了卫生间，然后想也不想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门内，宋云正把上衣脱了要洗澡。 　　宋云醉得晕乎，还以为卫生间的门已经锁好了，真没想到方岳真能一推就进。 　　大家都是男人，就算宋云是GAY，他也不可能捂着自己的上半身，大叫着说：“你快出去！”事实上，宋云还是很淡定的。他心想，还好他的衣服脱得慢，只来得及脱了上衣，裤子还是穿得好好的。 　　一直在肖想宋云裸体的方岳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的目光切换成了研究扫描模式，试图把宋云的身体细节都记在脑海里。他这样的目光虽不带任何色情的意味，但依然会叫人觉得尴尬。宋云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好了，我要洗澡了，你快帮我把门关上吧。” 　　“哦哦。”方岳真嘴里这么应着，整个人却没什么行动。 　　宋云刚漱过口、刷过牙，因为打算马上就接着洗澡的，他洗脸刷牙时的动作有些大，直接把水龙头打开，用手接了水往脸上泼。这使得他连刘海都湿了，一点点在往下滴水。脸上的水迹也没擦干。 　　这样的宋云真的特别性感！ 　　方岳真的眼神落在了宋云的嘴唇上。他之前喝过的酒似乎渐渐蒸发成了酒气，这酒气不断地上升啊上升啊，连带着方岳真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所以方岳真现在的反应变得很迟钝。如果这时候他没有醉酒，那么他就该知道，像这样长时间盯着宋云看是不礼貌的。可现在，他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妈妈啊，他的嘴型真漂亮！我想给他的嘴画上一百个特写！ 　　宋云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几分无奈。方岳真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会做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比如说，方岳真竟然在口语里加上了“么么哒”当口头禅，而这个口头禅显然是只针对宋云一人的。再比如说，方岳真还动不动就伸出手勾住宋云的脖子，或者走得好好的忽然拍一下宋云的屁股。 　　宋云怀疑是隔壁的影帝太高调了，使得方五岁都跟着学坏了。可就算他不断地给方岳真的行为找着理由，他依然克制不住自己心里即将喷涌而出的一个念头。虽说直男们的神经确实比较粗，可在方岳真知道他是GAY的基础上，方岳真还要这么做，他真的不是对他有意思吗？他真的不是在撩他吗？ 　　如果方岳真确实对他有意思，那他这种只撩不说的行为就太可恶了！ 　　但如果方岳真对他没意思，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好玩，那他就更加可恶了！ 　　不听话的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宋云眯起了眼睛。 　　被酒精挟持了神经的宋云干脆大大方方地换了一个姿势，使得他年轻健康的身体在方岳真面前完全地展开了。这样的他和平时的他太不一样了。这样性感而主动的宋云是方岳真之前从未见到过的。 　　“你要是真的想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吧。”宋云说。 　　方岳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他盯着宋云完美的嘴唇，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我前两天梦到你了。在我的梦里，你、你的身体很好看。我还想再次梦到你，最好能解锁更多的姿势。” 　　上回梦到了大卫，这回最好能解锁掷铁饼者、被缚的奴隶、思想者、撒尿的小男孩什么的。 　　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方岳真艰难地思考了起来，眼神依然落在宋云身上舍不得移开。 　　宋云误会方岳真了。这不怪宋云。谁听到了方岳真的话都会产生误会的。见方岳真陷入沉思仿佛在回味之前的梦境，宋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里潜藏了多时的欲望，这欲望正因为酒精而狂野生长。 　　两秒钟的时间可以做点什么呢？可以做一个梦，可以做一个在梦里都不敢做的事。 　　一个吻，落在了方岳真的嘴唇上。 　　宋云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岳真，观察着方岳真脸上的表情。 　　如果方岳真表现出了一丝厌恶，那么宋云就会说自己醉糊涂了，然后迅速把方岳真推出卫生间。 　　方岳真却只是愣在了那里。 　　宋云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 　　热热的，软软的。 　　方岳真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不再想着那些知名的雕像了，因为他自己就成了一座雕像。 　　等了几秒，不见方岳真有什么反应，宋云的胆子更大了，他瞧着方岳真呆愣的样子觉得可气，故意说：“你的眼神就好像是要把我身上的衣服都烧掉似的。怎么，难道你还想欣赏一下我的新内裤？” 　　“新、新内裤？”方岳真机械地重复着。 　　“是啊，你再不出去，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是在觊觎我的内裤了。”宋云越来越撩。 　　方岳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云说了什么。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酒精使得一切感官都变得很迟钝。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宋云两腿之间。其实宋云一直没来得及脱裤子，所以方岳真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他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就好像印证了宋云刚刚说的话，似乎真的期待看到宋云的内裤。 　　宋云挑了挑眉毛。 　　“真要看？”宋云问。 　　这话里带着的暗示估计是个人就能听明白了。 　　这样的节奏好像有些太快，宋云其实只是想在口头上占占便宜而已。谁叫方岳真太欠日了啊！ 　　方岳真眨了眨眼睛，傻傻地说：“看、看看也行，你、你把网购链接发给我吧。” 　　———————— 　　方岳真他……不是人！ 第二十七章 　　晚上十一点，舒九怀接到了方岳真的电话。 　　小歌王诧异得把脸上的面膜都撕了，问：“你竟然还没有睡觉？！” 　　方岳真的作息习惯一直很好，和当下的很多年轻人不一样。一般情况下，他会在晚上十点前就躺到床上去。而在认识宋大爷之前，他并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因此一般躺到床上去就真的是要睡觉了。 　　不等方岳真回答，舒九怀又说：“你跟着宋云去海边玩了吧？竟然不带上我！” 　　“我可能惹宋云生气了。”被赶出卫生间的方岳真无奈地说。 　　舒九怀的态度立刻变得认真了一点，问：“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要是宋云真生气了，问题八成是出在你身上。不过，宋云这人挺好的。只要你不是故意的，你和他好好解释下，事情也就过去了。” 　　虽然舒九怀和方岳真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但他却还是帮宋云说了话。这很符合他把方岳真当孩子来宠的老父亲心态。身为一位有智慧的家长，在教育方五岁的时候，舒九怀并不会一味去惯着他。 　　“我……我不知道。”方岳真苦恼地说。他要是知道宋云为什么生气，就不会打电话给舒九怀了。 　　舒老爹想了想，觉得方岳真这个人做不出什么太恶劣的事来，就耐心地说：“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你还有印象吗？要不你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都向我叙述一遍吧，我帮你找一找原因。” 　　方岳真闻言，立刻回忆了一下刚刚在卫生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嗯，宋云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 　　这种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呢！方岳真在心里把舒九怀划到了外人那档一秒钟，迟疑地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本来气氛都是好好的，后来我提到了网购链接，他就生气了。啊，我明白过来了！” 　　“什么？”舒九怀没听明白。 　　“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因为我会网购而生气了。”方岳真信誓旦旦地说。 　　“这是什么理由啊！” 　　“如果他不会网购呢？那么当我说了我会，他会不会误以为我在嘲笑他？”方岳真认真地问。 　　“这年头哪里还有人不会网购啊。” 　　“我之前就不会啊！”方岳真被自己找到的理由说服了，“应该就是这样了。我挂电话了，晚安！” 　　“哎，你等……”等。 　　电话挂断了。方岳真挂电话的速度一直是别人拍马追不上的。舒九怀放心不下，在微信上戳了一下宋云，说：“要是方二傻子惹你生气了，你千万记得不要原谅他啊！然后，你就能看到他花式犯蠢祈求原谅的样子了。你可以偷偷开起摄像功能，一定要把他像小狗憋尿急得在原地转圈的样子拍下来。” 　　舒九怀这样说，也都不是为了坑方岳真。他这叫反其道而行之，其实还是在帮方岳真说话。 　　虽说，这些话确实值得方岳真和他友尽一分钟。 　　宋云闭着眼冲澡，温水从头顶直灌下来。他愤愤不平地想，方岳真他不是正常人！不，他根本就不是人！这都叫什么事啊！要是在那个亲吻之后，方岳真拒绝了他，那他至少也得到了一个结果。可现在呢？宋云的心七上八下的，他怀疑以方岳真的脑电波，这人能不能想明白那个亲吻代表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宋云希望这个卫生间的大门可以通向一个异时空。当他打开门时，他可以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安静地睡上一觉。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打开了门，方岳真这非人类正在外头等着呢！ 　　宋云关上水，正要穿衣服时，才注意到他没有把换洗的衣服拿进来。 　　之前醉得太厉害了，宋云回了房间后就直接进了卫生间，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现在这种情况，让方岳真帮他拿衣服似乎有点尴尬，就好像他是在勾引方岳真一样。勾引本身还没什么，如果被勾引的那个人是块不开窍的顽石，那这个事情真是尴尬得能叫人钻地缝。宋云犹豫了好久，在换下来的脏衣服和酒店的浴巾之间，还是选择了浴巾。因为，他换下来的衣服被他丢在了地上，已经都湿透了。 　　宋云盯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看了好久，最后认命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自己喜欢的人，哭着也要继续面对下去。 　　宋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方岳真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终于出来了，我都快睡着了。” 　　“你……”刚发出一个音，宋云就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了。 　　方岳真走到宋云身边，用略带有一些亲昵的语气抱怨着说：“你用完了吧？我憋着尿呢……” 　　说着，方岳真就揽过宋云的肩膀，用自己的脸飞速地在宋云的脸上蹭了一下，转身进了卫生间。宋云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拿起之前被方岳真丢在床上的手机，解锁后看到了来自舒九怀的微信。 　　“没有看到小狗憋尿式的转圈圈，只看到了小狗憋尿。”宋云回复说。 　　舒九怀：“？？？” 　　方岳真顺便洗了个澡。几分钟后，他光裸着身子特别坦然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换好了睡衣的宋云一抬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为什么他连内裤都没穿！什么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沉睡的猛兽蛰伏在草丛里。宋云这个小处男只觉得心惊肉跳。 　　宋云转开眼神，说：“你赶紧把裤子穿上。” 　　方岳真委屈极了，说：“为什么还要穿裤子？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难道还不能裸睡吗？” 　　“什么关系？”宋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你不会是要对我始乱终弃吧？你前面都亲过我了！”方岳真震惊地问。 　　宋云始终记得方岳真不是同性恋，所以虽然有时卑鄙地希望能把方岳真掰弯，但那只是他内心最深处一种自嘲似的想法而已。事实上，除了刚刚在卫生间里的那个吻，他从未做过其他暗示的行为。 　　方岳真的表现总是会出人意料。宋云想过，方岳真可能会明白那个吻中的试探，但更有可能只把那个吻当作了朋友之间的亲昵，就像是吻面礼一样。否则，他怎么可能会问出网购链接那样的话来！ 　　可以说，就算宋云曾经饱含期待，他现在也已经心力憔悴，万万不敢自作多情了。 　　“你的意思是……”宋云忍不住回头看向方岳真。 　　方岳真三两步走到了宋云面前，满溢的雄性荷尔蒙把宋云整个人都包围了。 　　“我就知道……你在嫌弃我不够直男，对不对？”方岳真自有一套逻辑，“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地模仿直男了，不是吗？我会对你么么哒，会拍你的屁股，我还想过要挤到卫生间里去和你一起洗澡……” 　　宋云：“……” 　　槽点太多，从何吐起？ 　　“可是，你都亲我了，不是吗？”方岳真认真地说。 　　宋云索性不去迎合方岳真的逻辑了，问：“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因为我亲过你了，所以你希望我要对你负责。我当然很愿意负责，但是，你真的愿意和我谈恋爱吗？”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 　　方岳真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推卸责任呢……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我会被你吓坏的。” 　　宋云只觉得自己的酒还没有醒，因此他才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想要跟着方岳真一起傻笑。 　　“我们是情侣了？”宋云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对啊！”方岳真斩钉截铁地说，“话说……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裸睡了吗？” 　　宋云：“……” 　　你敢不敢让美好的气氛延续得长一点！敢不敢！宋云都快要朝着方岳真跪下了。他无奈地起身去行李中找出一条内裤，丢给方岳真说：“穿上！酒店的床单被罩都不如家里的干净，你必须穿上睡！” 　　方岳真像看待阶级敌人一样地看着内裤，却还是听话地把内裤穿上了。 　　宋云收拾脏衣服的功夫，方岳真把自己床上的枕头放到了宋云的床上，然后钻进被窝打算和宋云一起睡觉。宋云见状，试探着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的发展速度有些过快了？其实我觉得……”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也许明天早上醒来时，方岳真忽然觉得谈恋爱没意思，说不定就会分手了。方五岁在感情上很单纯，绝不会去玩弄别人的感情。可是，谁能肯定小孩子的喜欢能管多久呢？ 　　所以，宋云并不想立刻就拉着方岳真滚床单。他想给方岳真留一个可以后悔的机会。 　　抛开这一层考虑，宋云身为一个小处男，原本就会有点放不开。 　　方岳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说：“快来睡啊！已经很晚了，我们一起刷微博吧。” 　　宋云：“……” 　　刚刚确立关系的恋人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起愉快地刷着微博（并不）。宋云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小号——毕竟他的小号关注了小真——就选择了用大号刷。他在评论里看到了自己和方岳真的照片。 　　方岳真喜滋滋地说：“我们俩真的被粉丝拍到了！” 　　欣赏完照片，两人还没有睡意。宋云便去查看了一下热门话题，正好看到了一个和舒九怀有关的话题。舒家内部并不和谐，这一点已经早为公众所知。这两天又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出来爆料说，舒九怀这舒家二少名不副实，说他其实早就没有了继承权。宋云忍不住问方岳真，说：“舒前辈还好吧？” 　　方岳真的情敌雷达立刻竖了起来。 　　舒九怀和宋云同在娱乐圈里，他们有共同语言！方岳真觉得有必要破坏一下舒九怀光辉的形象。 　　“你不用担心小九。他和他哥哥关系很好，而舒家迟早是他哥哥掌权。”方岳真实话实说道，“别的蹦跶得太厉害的其实都是跳梁小丑。小九进了娱乐圈，是因为他喜欢音乐，并不是被他大哥排挤的。” 　　“这样啊……所以兄弟相残什么的，果然是小报记者乱编的吧。”宋云说。 　　方岳真又说：“小九读大学时，曾进入家族企业实习。但他并不能适应那种生活。有一次，人事部的经理通知要开会，叫他们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所有人都带了笔记本，因为大家工作离不开电脑。” 　　“然后呢？” 　　“然后小九带了一个碗。” 第二十八章 　　方岳真说要刷微博，那就真的是刷微博，微博刷得差不多，他就说困了想睡觉。 　　宋云把手机放到一边，关上灯。 　　“你前头说直男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宋云在黑暗中问。 　　方岳真嘟囔着说：“网上说，GAY都喜欢直男啊。对你们来说，直男是不是特别有吸引力？” 　　宋云的表情又快绷不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以后你还是少上网、多做事吧！” 　　“你爸爸叫我多上网，要多接触一下新事物。”方岳真不服气地说，“网上说得没有错啊，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结果，我刚一开始装直男，这还没有几天呢，你就主动亲我了。” 　　“你说什么？”宋云觉得自己的神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说我是直男，那我就直男一点给你看。看样子我装得还挺像！”方岳真说。之前宋云曾对着方岳真感慨过一句“你们直男啊”，结果方岳真就把这当作是宋云对自己的要求了，于是努力装直男了。 　　“什么叫……装？” 　　方岳真打了一个哈欠，说：“喜欢同性的男人是弯男，喜欢异性的男人是直男，那么我既不喜欢同性，也不喜欢异性，我可能是薛定谔的男人吧。”薛定谔的猫是有关猫生死叠加的著名思想实验，当人们没有揭开盖子进行观察时，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猫是死是活，于是它将永远处于半死不活的叠加态。这个比喻其实非常恰当，当方岳真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爱人时，他就将永远都处在弯和直的叠加态中。 　　方岳真这样的回答却让宋云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沉。 　　既然方岳真在不喜欢男性的同时也不喜欢女性，这说明方岳真确实不是一位纯粹的直男，这是让宋云觉得开心的地方，这意味着方岳真不会在某一日忽然意识到还是女人更好，从而跟着女人跑了。 　　但宋云却又反应过来，原来方岳真之前那些撩来撩去的行为并不是对他有意思，而是因为方岳真正按照网上得来的信息在装直男吗？所以，宋云其实又自作多情了一回？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既然方岳真并不是对我有意思，那么为什么他又因为一个亲亲非要我负责！ 　　宋云根本弄不明白方岳真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方岳真再次打了一个哈欠，说：“快睡吧……晚安吻。”他说着就在宋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 　　方岳真捂住了宋云的嘴，说：“不许说话了。从现在开始，谁再说话，谁是小狗。” 　　宋云以为自己肯定会睡不着，但喝多了酒的身体显得分外疲惫，在方岳真哄小孩似的哼哼声中，他竟然就那么睡过去了。这一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可第二天起床时，宋云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 　　方岳真都已经起了，这位大画家只穿着一条内裤坐在床边画画。 　　宋云茫然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方岳真放下速写本，凑到宋云面前，问：“我是你的什么？” 　　“朋友？”宋云眨了眨眼睛说。他当然还记得头天晚上发生的事，却害怕方岳真想要选择忘记了。 　　方岳真抓住宋云的肩膀，语气急切地说：“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恋人？”宋云有些迟疑地问。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忆了！”方岳真傻笑道，“对啊，我们是恋人了。” 　　纵然宋云心里有着非常强烈的疑惑，面对着这样的方岳真，他却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就这样吧，先看看方岳真要做什么吧，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方岳真现在看上去很开心啊。 　　自从认识方岳真以来，宋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是谁叫他喜欢他呢！ 　　方岳真很认真地谈起了恋爱。 　　早安吻、午安吻、晚安吻，一个都没有落下过。但每个吻都落在额头上，不带一丝情色的意味。晚上睡觉时，他都把枕头放到宋云的床上，一定要和宋云一起睡。但他们一直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如果说这不是恋爱吧，方岳真分明越来越亲近宋云了。他甚至还会吃醋！ 　　但如果说这就是恋爱吧……宋云觉得，他们俩倒更像是两个孩子在玩过家家。 　　《职业扮演》的海边录制很快就结束了。宋云和节目组分开，带着方岳真一起飞回了京城。方岳善确实非常可靠，堂兄大人已经按照方岳真的意思，雇水军在网上炒作了。当然，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嘛，方岳善并没有亲自参与到这些事情中，他只是给东煌娱乐的沈总裁打了个电话，请她帮了个忙。 　　沈总裁笑着问：“报酬呢？” 　　堂兄问：“晚餐？” 　　沈总裁翻了翻行程安排，说：“今明两日的行程都已满了。后日？” 　　“额……我看看，后天我没空。”堂兄无奈地说。 　　两位工作狂继续翻着自己的电子行程表，最终把这顿饭安排在了双方都有空的二十天以后。 　　沈总裁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去负责炒作的事，于是就把事情交给了旗下的金牌团队。团队里的大佬们碰头开了个会，暗自琢磨着这宋云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还惊动了他们好高贵好冷艳的总裁女王！ 　　“既然要帮他炒作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去查查他现在的经纪公司，尽快把他挖过来。”大佬说。 　　以毒舌而闻名的张经纪推了推眼镜，说：“这人我要了。” 　　“看样子，这小新人前途无量啊。”大佬说。谁不知道和张经纪的毒舌一样有名的就是他的眼光。 　　宋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华国最好的娱乐经纪公司盯上了。回到京城后，宋云继续住方岳真的别墅里。方岳真说：“把东西都搬去主卧吧。我们都已经在谈恋爱了，总不可能继续让你睡在客房吧？” 　　别墅自带了花园，会有专业的园林人员定期过来整修，因此园里的花草树木长得非常好。宋云和方岳真就在花园里散步。时间已经要接近傍晚了，晚上到底要如何睡觉，这问题确实值得商议一下。 　　“可是钱叔钱婶那里……”宋云试图和方岳真讲道理。 　　钱叔钱婶是受雇于方家留在别墅照顾方岳真的人。他们会定期和方岳善通电话。要是宋云真住到主卧里去，那么不出一天方岳善就能知道这件事。要是堂哥不愿意保密，那整个方家就都会知道了。 　　宋云现在的心情非常乱。他觉得自己和方岳真谈恋爱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一样。 　　他肯定是太喜欢这个人了，所以甘愿陪他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肯定是这个人太值得喜欢了，所以他情愿要沉溺在这个梦里不愿意醒来。 　　方岳真看不到宋云内心的复杂，说：“今天是我们谈恋爱的一周纪念日！难道你真的不愿意搬去主卧吗？被钱叔钱婶知道了也没事啊，他们不会找小报记者爆料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 　　“他们会告诉你的家人。”宋云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方岳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紧张了吗？害怕面对我的家人？你放心，他们都很好的。” 　　宋云停下了脚步。方岳真这话是要带着他回家见家长的意思吗？如果不是宋云的心里埋藏着太多的顾虑，当他听到这样的承诺，他肯定要高兴疯了！然而，宋云却只是认真地看向了方岳真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就因为我亲了你？”宋云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 　　“对啊！”方岳真不假思索地说，这回答既天真又残忍。 　　宋云摇了摇头：“一个亲吻并不能代表什么。两情相悦才是在一起的唯一理由。” 　　方岳真愣住了。他想了想，说：“你亲我的那一下，我很喜欢。我们在一起不好吗？”说出来大概没有人会信，在那个吻之前，方岳真没想过要和宋云在一起；在那个吻之后，他没想过要和他分开。 　　那个吻就是开关。正因为有了那个吻，方岳真才从终于有了恋爱的意识，他整个人完整了。他的恋爱本能是在那一瞬间觉醒的。而当他的恋爱本能觉醒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和宋云在一起。 　　“那你喜欢我吗？”宋云固执地问。 　　方岳真又想了想，他确实搞不懂什么叫爱情，但他觉得和宋云在一起很舒服，这会是喜欢吗？他忽然指着一棵树，指着树枝上那郁郁葱葱的树叶，问：“宋云，在你眼里，这些树叶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宋云虽然不明白方岳真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岔开话题，却还是顺着他回答了一句。 　　“你能从中看到蓝色吗？”方岳真问。 　　宋云摇了摇头。这是夏天，树叶经过了一整个春天的积累已经长到了它们最巅峰的时刻，绿得分明。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虽然时间已经快接近五点了，阳光却还是很亮。阳光下的叶子就更绿了。 　　“你知道吗？高色温冷光成分大，照在物体上，会反射出更多的冷光。也就是说，当阳光照在树叶上时，树叶的受光面会反射出偏冷的颜色来。蓝色就是冷光。于是，当我画油画时，如果我要画阳光下的树叶，我会调些蓝色的颜料进去。”方岳真说，“也就是说，在我眼里，这树叶就带了一点蓝色。” 　　蓝色的树叶，薛定谔的性向，还有当初作为报酬的话费和一直被拿来当做礼物的桃子。 　　艺术家眼中的世界大概和普通人眼中的世界真的不一样吧。 　　很多人觉得方岳真是个怪胎。 　　可怪胎也有想要到达的未来以及每一秒钟都在认真度过的当下。 　　方岳真说：“当我和你说树叶是蓝色的时，你或许不会信。当我说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时，你或许不会信。但是，我想要告诉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和树叶上的蓝色一样，都是我眼中的真实。” 　　你能明白吗？这些都是我认定了的真理。 　　我无法让你看到我的内心，但你和蓝色的树叶一样已经永远存在于我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宋云在这一刻充分认识到了一点，在和方岳真相处的时候，绝对不要试图去弄清楚他的想法，因为谁也猜不到，还不如直接开口询问他。想得太多就是庸人自扰。不管问什么，方岳真都会说实话。 　　宋云特别想要把方岳真压到树上亲个爽。但是小处男有点怂。 　　于是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对视着，忽然步调一致地笑了起来，就像是两个大龄弱智。 　　气氛正好，舒九怀却忽然来了电话。 　　“哈哈，你在家的吧？来我这儿吃火锅啊！张果老放我一天假，今天随便我吃什么！”舒九怀兴奋地说。他特别喜欢火锅这种可雅可俗的吃法，因为每次都能吃到好多肉！而他口中的张果老就是指他的经纪人，有一次张经纪吐槽说自己还不如改名叫张果老，从此舒九怀就在私底下这么偷偷叫他了。 　　方岳真捂着手机问宋云：“小九请客，去不去？” 　　“宋云也在你那里吧？叫他一起过来啊！”舒九怀欢快的声音岂是方岳真的手能挡得住的。 　　宋云用确保舒九怀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地说：“你决定。” 　　“那就去吧。”方岳真说。 　　他们俩肩并肩地朝舒九怀的别墅走去，不过两分钟就走到了。舒九怀穿着一件印着海绵宝宝的T恤衫给他们开了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很有职业精神的钟点工阿姨准备好食材就离开了。 　　舒九怀的别墅的房型和方岳真的别墅的房型是一样的，然而装修风格却差太多了。方岳真的别墅是极简的现代装修风格，而舒九怀的别墅……第一次到他家来玩的宋云差点误以为自己进了一家幼儿园。宋云踩过印着卡通动物园的地毯，路过一排圆滚滚的熊猫抱枕，坐在了靠背是史努比的椅子上。 　　客厅里竟然还有积木搭建的城堡！ 　　宋云太震惊了，以至于当方岳真出柜时，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拦下方岳真。 　　“我和宋云在一起了。”方岳真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舒九怀愣了一下，来来回回地在方岳真和宋云身上看了好几遍，问：“是我理解的那个……在一起吗？”说真的，他一直怀疑像方岳真这样的人是要注孤生的，结果他还单着身呢，方岳真竟然脱单了！ 　　“对啊！”方岳真主动握住宋云的手，然后在舒九怀眼前晃了两下。 　　舒九怀很快就把自己脸上呆滞惊讶的表情收拾好了，真诚地说：“恭喜你们啊！”不怪他表现得这么淡定，实在是凭着他对方岳真的了解，方岳真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值得奇怪，何况仅仅是出个柜。 　　舒九怀甚至没打算把这个事情告知方岳善。因为他恰好认识宋云。宋云之前给舒九怀拍过MV，这之后他们两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等到方岳真和宋云熟悉起来后，舒九怀更是有意地接近宋云，对宋云的品性、能力、爱好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有宋云不怀好意，那么舒九怀才会想要联系方家的人。 　　但凭着舒九怀对宋云的了解，他既然和方岳真在谈恋爱，那就一定是很认真地在谈恋爱，既然如此舒九怀又何必去惊动方家人呢？不如等着小情侣渐入佳境后，他们自己选择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 　　当然，舒九怀接下去肯定还是要盯着这对新鲜出炉的情侣的。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就会是这样，管的严一点吧，怕孩子被自己伤到，管的松一点吧，怕孩子被外人伤到了。 　　宋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同性结婚合法并且还很常见的环境里了，为什么方岳真能那么淡定地对舒九怀说出真相，而舒九怀又那么淡定的接受了，倒是显得他这个GAY很大惊小怪一样！ 　　火锅已经开了，舒九怀招呼着情侣俩赶紧吃起来。 　　“说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吧？哈哈，让我这个单身狗羡慕嫉妒恨一下吧。”舒九怀说。 　　方岳真故作淡定实则还是有些得意地说：“肯定是宋云先喜欢我的！他还主动亲了我！” 　　宋云赶紧把一片烫熟的菜叶放到了方岳真的碗里，说：“赶紧吃吧！”吃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舒九怀这个人，他有时表现得很傻甜白，但他的心眼其实是十个方岳真都比不上的。他或许对方岳真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但更有可能是在这样的询问中再一次弄清楚宋云对方岳真的心意的真假。不过，他问得很有技巧，于是不仅方岳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连宋云也只以为他是真的好奇。 　　听完了方岳真那种带着炫耀的叙述，舒九怀忽然说：“你说……是宋云先喜欢你的，我怎么听着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难道不是你先喜欢上宋云的吗？不然，为什么你那时候要在微博上关注宋云呢？” 　　“因为我和他爸爸成为了好朋友，他爸爸向我推荐了他的微博啊。”方岳真说。 　　舒九怀呵呵一笑：“那我们俩还是发小呢，从穿纸尿裤时就认识了。我也是明星，你怎么就从没有想过要关注我的微博呢？要是我猜得没错，你那微博上至今都只关注了宋云一人吧？还有，就算你是因为宋云爸爸才关注了宋云的，那么之后你为什么要画他呢？我觉得你肯定在那时候就见色起意了！” 　　“因为我每天都要做大量的绘画练习啊！”方岳真再一次理直气壮地说。 　　舒九怀又是呵呵一笑：“比起人物肖像，我记得你一直都更喜欢画风景图吧？如果纯粹是为了练习技巧，你为什么不画我？为什么不画岳善哥？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好像真的没有画过我。” 　　小九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方岳真若有所思。 　　方岳真最开始在微博上给宋云画画，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宋云是宋爸爸这个新朋友让他关注的人，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刚接触微博觉得很新奇就想要好好玩一玩，却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宋云的长相很符合他的审美。否则，方岳真就算礼貌性关注了，就算想要上传作品到微博，他也不会选择宋云。 　　后来，等到方岳真在三次元中真的认识了宋云，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而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年，在过去那么多时间里，足够方岳真看到宋云性格里的闪光点并为他所吸引了。 　　“你啊，只是一直没有开窍而已，所以你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喜欢。”舒九怀说得头头是道，趁机把锅里的肥羊全部捞了，“等他对你表现出好感了以后，你猛然开窍了，于是还以为是他先喜欢你的。” 　　确定把锅里的肉都捞完了以后，舒九怀才笑着总结了一句：“好了，不管是谁喜欢谁的，既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来来，锅里的菜都已经熟了，你们俩别愣在那里了，快吃啊！” 　　方岳真：“……” 　　宋云：“……” 　　这种虽然被朋友祝福了却完全生不出感动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被舒九怀算计了呢！有位圣贤说得好啊，如果你的朋友是一个吃货，那么千万不要试图用好吃的来考验你们之间的友谊。 　　方岳真和宋云对视一眼。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撸起袖子，开抢！ 　　这一顿火锅一直吃到了晚上八点，吃得舒九怀抱着肚子埋在了一堆大小各异的熊猫布偶里。他真的是太撑了。方岳真看不过去了，说：“前面让你少吃点少吃点……你非要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吃。” 　　舒九怀艰难地说：“你不懂……张果老管得太严了，可不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么！” 　　方岳真自顾自地在客厅里翻找了起来：“健胃消食片放在哪里了？你先吃两片。” 　　“在那个印着奥特曼的收纳盒里。”舒九怀说着又看向了宋云，“你以后就会懂了……张果老他不是人啊，要是你真落他手里了，以后也会被他如此折磨的。”他这话是在暗示宋云，东煌娱乐要出手了。 　　宋云作为当事人，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见舒九怀这么说，他不过是越发肯定了一些事情而已。 　　方岳真还没有找到健胃消食片，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真真是不是超可爱的！”舒九怀忽然说。 　　“是啊！”宋云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秉着我的男人只有我才可以说他可爱的终极原则，宋云从方岳真身上收回了视线，看向娱乐圈中的超人气歌王，笑容温和而又不失礼貌地问：“话说，你明白张先生为什么要自称张果老吗？” 　　“难道他不是在自我调侃未老先衰吗？哈哈哈，张小老头子！”舒九怀天真地笑了起来。 　　宋云一脸同情地看着舒九怀：“张果老他老人家牵得……是驴啊。” 　　舒九怀眨了眨眼睛，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弄明白宋云话中的意思。 　　“靠！”舒九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已经在私底下把他这个外号叫得全公司都知道了！” 　　宋云沉默了。这一刻，宋云忽然就理解了张经纪有时候的暴躁，怪不得这位很有手腕的经纪人在每个月里都有那么三十来天想要把舒九怀暴力镇压了。舒九怀如此积极地帮张经纪宣传外号，弄得这外号人尽皆知，虽说傻甜白的舒大驴算是自食其果了，可即将要上任的宋二驴也得意不到哪里去啊。 第三十章 　　“也就是说，你每一次背着张俊贤叫他张果老的时候，其实你都是在主动告诉大家‘我是驴啊，我是驴’这样子吗？那你岂不是已经在全公司的人面前都说过自己是头驴了？”方岳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舒九怀和宋云都一脸冷漠地看着方岳真。 　　方岳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宋云要去张俊贤手底下，那他这不是把宋云也调侃进去了？他赶紧把健胃消食片抛给舒九怀，对宋云说：“张果老就只有一头驴，我们还是不要和小九抢认名额了。” 　　“呵呵，你们可以走了，请帮我带上门，谢谢！”舒九怀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他在心里想，方岳真是真的很喜欢宋云吧，因此以前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说错话了的他现在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这碗狗粮我不吃，谢谢！ 　　回到方岳真的别墅，宋云就在方岳真期待的目光中把东西搬到主卧里。对于情侣来说，刚确认关系就要睡同一张床，这样的进展好像有点太快了，然而过去一周中的经历告诉宋云，他们现在完全没有互相失身的危险。宋云是因为怂，而方岳真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总之，两人只是纯睡觉而已。 　　第二天起床时，宋云在餐桌上见到钱婶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钱叔钱婶什么都知道了。 　　但事实上，钱婶私底下是这么对丈夫说的：“二少这些年都只有住在隔壁的舒少一位朋友，现在终于又交到新朋友了。你说，他们俩晚上睡一起是不是在通宵打游戏啊？那我要不要提前他们早点睡？” 　　钱叔闻言说：“二少只要不画画，作息都很正常。放心吧，他们不会闹得太晚，咱们别去讨嫌。” 　　也就说，这对朴实的中年夫妻都以为方岳真和宋云之间是最纯真不过的友情，根本没有想歪过。谁叫方画家从始至终瞧上去如此禁欲而又不食人间烟火呢？而且，他和宋云并没有多少腻歪的时间。 　　因为以前一直隐瞒性向，宋云到现在依然习惯性放不开，不会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对着方岳真做一些过于亲密的动作。而且，他再一次变得很忙。东煌娱乐一出手，他的事业就真正开始腾飞起来了。 　　改签到东煌娱乐后，正巧《职业扮演》开始在电视平台播出了。光温影帝一个人的号召力就是惊人的，尽管其他的嘉宾都弱势了点，第一期刚开始时的收视率却依然非常高。这意味着，只要节目录制剪辑不出什么严重问题，只要节目的质量还过得去，那这部真人秀就至少可以确保基本的收视率。 　　更何况这还是东煌娱乐打造的精品真人秀！它的收视率可想而知。 　　第一期节目其实是去年就录制好了的，一直压到了现在才放出来。那时候的宋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十八线，因此他在节目中表现得很谦逊。当然，他本来就是个谦和的人。节目组的剪辑侧重于表现出他认真向上的一面。比如说，娱乐圈里还有哪个明星一有空就拿着农学院专业考研的课本看的！ 　　而且，认真并不意味着沉闷没乐趣，事实上该宋云表现的时候，他是能够抓住机会的。 　　于是第一期播出后，除了温影帝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热议外，外形情商都不错的宋云也得到了大量关注。张经纪接手宋云没后多久，就给宋云拿到了两个剧本。虽说只有两本，但两本的质量都很高！ 　　与此同时，《职业扮演》还要继续录制下去。 　　也不知道张经纪是怎么和节目组沟通的，他竟然为宋云的家乡争取到了一个机会。接下去某一期的综艺可以去宋家村录，而宋爸爸可以成为其中一位嘉宾的导师，那位嘉宾将要挑战果农这份职业！宋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宋爸爸美滋滋地说：“我是不是可以上电视了？那我必须得穿得帅一点啊！” 　　张经纪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他和节目组同属东煌娱乐，原本就有良好合作的关系。若二者能共赢，那又何乐而不为呢？既然接手了宋云，张经纪自然对宋云做过一个深入的研究，也就知道了宋爸爸是个很有综艺感的人，这位时髦的大爷至今都活跃在各种表情包里。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经纪相信，有了宋爸爸的参与，那一期的节目肯定会取得成功，并且宋云也能从中得到巨大的好处。 　　不过，在节目策划组那里，这一期被排在了很后面，前头还有好几期要录呢！ 　　虽说宋云这样忙，但只要他不离开京城去外地，他都会去方岳真那里休息。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他们俩却依然停留下互相亲亲额头，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程度。别说啪啪啪了，就连舌吻都没一个！ 　　宋云已经不怀疑方岳真对自己的感情了，但是他怀疑方岳真对自己没有性趣。 　　“他一开始不是同性恋，和我在一起以后才成为同性恋，所以有没有可能……他虽然感情上接受了我的存在，其实身体上依然没能彻底接受？”宋云不敢在三次元找人谈心，只好找上了网友雪里温柔。 　　宋云一直苦恼于这件事情。他或许应该直接开口询问方岳真，但却又羞于启齿。 　　雪里温柔说：“你家里的那位是……用你的话来说，是一位了不起的画家？” 　　“对啊！”宋云毫不心虚地承认了。因他和方岳真都算是公众人物，所以当他和雪里温柔聊天时，他会把三次元的信息稍微模糊一下。只说画家是没事的，当代画坛里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的画家呢！ 　　雪里温柔幸灾乐祸地说：“你知道吗？那些天才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阳痿。” 　　“……” 　　“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我帮你百度下……嗯，萨尔瓦多·达利的原话，他说，就从我开始，我们这些天才或多或少都有些阳痿，在所有阳痿的人中，米开朗基罗受的折磨最大，如果他今天还活着，他将是个激进的社会主义画家。”雪里温柔说，“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带着你家里的那位去看看医生。” 　　“……” 　　宋云怀疑雪里温柔被盗号了。 　　过了一会儿，雪里温柔发了好多乱码过来，像是谁用脸在键盘上滚了一遍一样。宋云怀疑雪里温柔是不是养猫了，那边的消息终于又发了过来，说：“抱歉，我走开了一会儿，是阿莫用了我的电脑。他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阿莫就是水边明秀。宋云一直都知道雪里温柔和水边明秀是一对。 　　“他竟然诅咒我家那位阳痿！”宋云愤愤不平地告状说。 　　“我帮你揍他……”雪里温柔赶紧说。 　　两人继续聊了起来。雪里温柔把宋云视作自己的弟弟，就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根据我的经验，有欲则不一定有爱，有爱却一定会有欲，你们既然在一起了，很多事情就该要水到渠成了。不过如果他不懂同性间是怎么做爱的话，那也不能怪他在这方面没能彻底开窍……不如你主动试试？” 　　“我主动？”宋云小处男有点怂。还是那句话，宋云当然不再怀疑方岳真对自己的感情了，但是为什么方岳真会这么单纯！宋云给他点小暗示，他是看不懂的啊！难道他们真的要凑在一起看小电影？ 　　啊，不是哲学讲课视频，是真正意义上的小电影！ 　　宋云怂了两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方岳真按在床头，交换了一个湿吻。宋云是毫无经验也毫无技巧的，而方岳真显然更没经验，两人磕磕绊绊地遵循着本能，到最后竟然也渐入佳境。 　　宋云被吻得有感觉了。 　　到了这程度，再喊停就太不人道了啊！ 　　小处男鼓足了勇气想，直接上床的刺激性太大，这回先初级一点，就一起给对方摸出来吧。 　　“我……”方岳真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这样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觉得新奇，觉得舒服，觉得不适应，觉得想要更多。他需要做点什么，以便能宣泄自己的一腔感情，从而获得各种意义上的满足。 　　方岳真来不及细想，顺着本能说：“我们……我们来聊聊埃尔·格列柯吧。” 　　“谁？”宋云下意识问。 　　“西班牙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幻想风格主义画家。”方岳真眼睛发亮地说。 　　宋云：“……” 　　埃尔·格列柯到底是个啥！这种时候到底要聊个啥！为什么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我们不能好好撸个管？这一刻，宋云忽然想起了水边明秀的话，心下一沉，问：“达利说，天才画家都有些阳痿……” 　　“是啊，达利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方岳真语气轻快地说。 　　竟然是真的……宋云的脑海里一下子刷过了好多弹幕。 　　如果他阳痿，那该怎么办？当然还是要爱他啊！ 　　我本来不是都做好孤独终生的准备了吗？现在有个爱人就是赚的，别管他是不是阳痿了。 　　不要怕，按摩棒和飞机杯都是人类历史上伟大的发明，在同一家店买齐了说不定还包邮。 　　不包邮也得买！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 　　加油！要相信爱是可以战胜一切的，自然也能战胜阳痿。 　　…… 　　等等，这硬硬的戳着我的东西是个啥？已经在瞬间调节好心理状态的宋云一脸懵逼。 　　方岳真兴奋地说：“达利还说过，他将致力于他自己全面的淫荡。” 　　“额……” 　　“你很喜欢达利？那你一定想要知道他是怎么评价埃尔·格列柯的了。他说，有关埃尔·格列柯最好的评价来自于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联合会的西班牙无政府主义者，当他们第一次在托莱多看到埃尔·格列柯的作品，这帮毫无教养的人竟然痴迷地叫道，同性恋王国万岁。”方岳真的脑海里装着很多东西。 　　“这……” 　　“你见过埃尔·格列柯的画吗？《托莱多风景》、《脱掉基督的外衣》还有《拉奥孔》什么的。” 　　不等宋云回答，方岳真又充满期待地说：“云云，我喜欢他那种恒定的色彩和无可争辩的变形。” 　　———————— 　　别叫我云云。 　　你喜欢就好。 　　救命，我可能要痿了。 　　——by 宋云 第三十一章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和自己的男朋友舌吻了以后，本来接下来应该顺其自然就着激情互相帮助一下了，结果男朋友却忽然兴致勃勃地想要和你谈艺术！宋云能怎么办呢？宋云也很绝望啊！ 　　方岳真无意识地蹭着宋云，他越来越紧地搂着宋云，口里却不断迸出那些极其专业的词汇。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你能明白吗？”方岳真问。 　　“似乎明白了。埃尔·格列柯画风多变，而真正的伟大包含着一个几乎达到无个性特征的完美？” 　　方岳真心满意足了。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伊甸园中的亚当终于找到了那根属于他的失落的肋骨。 　　“好了，我们睡吧。”并没有满足的宋云用一个哈欠对着满足了的方岳真做了总结。不过，宋云倒是并不难受。毕竟……阿弥陀佛，托了方岳真的福，早先确实想要做点什么的宋云已经五蕴皆空了。 　　性癖这玩意儿，外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对于当事人来说，他们想要获得快感就必须要坚持某些东西。有些人喜欢受虐，有些人慕残，有些人恋物，还有些人的性癖则要小众点，也显得更加奇怪。 　　宋云抽空偷偷摸摸上网查了很久的资料，觉得方岳真可能就有另类的性癖。 　　为什么达利要说天才的艺术家都是阳痿？也许是因为他们对于精神快感的追求远胜过肉体！伟大的古希腊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就是精神恋爱的鼻祖，他认为精神恋爱才是最为圣洁的情感形态。 　　像方岳真这样的人，比起肉体上的满足，他更想追求的大概是精神领域的高度统一吧。 　　所以，明明大家都已经有了感觉马上就要上车了，他却偏偏要把你从车上拉下来，骄傲地说：“开车有什么意思！让我们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我们长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一起在艺术天堂里飞翔吧！” 　　妈蛋，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让你兄弟顶着我了！ 　　哦，它顶着我也就算了，那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兄弟？ 　　如果宋云是个拈花惹草的老手，他凭着自己累积的经验和高超的手段，说不定还能在床上把方岳真翻过来又覆过去地收拾利索了。偏偏宋云本身是个在很多时候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处男，于是当节奏被方岳真带着走以后，宋云至今都没能达成撸一撸的成就。他长叹一声，性癖这东西真是害死人啊！ 　　因为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房事，宋云去剧组时，特意在包里装了一本《像艺术家一样思考》和一本《达芬奇画传》。共同语言会是婚姻爱情中的一块重要的基石，宋云觉得自己还是多看点书吧。 　　宋云已经彻底放弃考研计划了。他当初想要考研，是因为他在娱乐圈里看不到什么前途，虽然有钱赚，但似乎不能一辈子靠这个吃饭。他那时要考研是在为以后打算。可现在的宋云是娱乐圈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不光有了钱途，还有了前途，他终于开始正视演员这份职业了。于是，他报名参加了东煌娱乐内部的培训提高班，每位来讲课的都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宋云的演技正飞速提升。 　　参加培训的时间都是宋云从休息时间里挤出来的。他过得很累，然而却又很充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云还要去阅读艺术类以及哲学类的书籍，可见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多少！ 　　对于宋云来说，他到底还是愿意纵容方岳真的，因为方岳真身上的这种艺术家特性已经贯穿了他生命的始终，这不是像早餐是吃豆浆油条还是吃牛奶面包一样努力一把就能改掉的习惯，它就是方岳真本身，它构成了方岳真的整个世界观。所以，在宋云接受方岳真时，就必须要接受他的与众不同。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方岳真的家人让他可以一辈子都像这样单纯得格格不入。而他的格格不入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所以，就让他无忧无虑无纷扰生活在属于他的乌托邦里吧，何必以爱情为名将他拉入浑浊的尘世中。 　　宋云觉得，他好像正在靠近那片蓝色的树叶。 　　深秋的时候，宋云见到了方老爷子。那天，宋云刚结束外地的工作飞回来。方岳真知道他要回来就没有去郊外写生，而是开车去了飞机场接他。两人一起回到宜月苑时，走进门就看到了方老爷子。 　　宋云顿时觉得无比紧张。他不知道方家人从钱叔钱婶那里知道了多少和他们有关的生活细节，不知道方家人是怎么想的。他靠着自己日益增长的演技才能在这一刻露出拘谨中带着几分镇定的表情。 　　方老爷子笑呵呵地对宋云招手，道：“是宋云吧？果然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来，叫我仔细看看。” 　　“方老先生。”宋云叫道，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老爷子面前。 　　方岳真赶紧说：“这么客气做什么，叫爷爷！” 　　“叫什么爷爷！谁说宋云要叫我爷爷的？”方老爷子训斥自己的亲孙子。 　　宋云以为自己被讨厌了，他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方岳真似乎要反驳，宋云却赶紧踩了方岳真一脚。 　　方老爷子继续笑眯眯地说：“宋云你该叫我伯伯的。我管你爸叫老弟，你要叫爷爷就差辈分了。” 　　宋云：“……” 　　方岳真：“……” 　　宋爸爸你这个华国好助攻竟然叛变了！瞧瞧辈分都差到哪里去了！ 　　方岳真赶紧走到了方老爷子身边，帮老爷子捏着肩膀，说：“爷爷，我和宋云平辈相交，就让他叫你爷爷吧。对了，我这么按舒服不？这还是宋云提醒的我，我特意报了个护理按摩班才学来的手法。” 　　方老爷子享受着孙子的殷勤，夸着宋云说：“好孩子！真真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孝顺我，这都是你影响得好啊。以后你们要常来家里玩一玩，别再劳动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跑这么远来看你们。” 　　宋云赶紧应下了。 　　宋云心里其实是诧异的，因为他从未叫方岳真去学过按摩，这应该是方岳真自己想出来的。但在方岳真一心帮宋云刷好感度的此刻，宋云肯定不会拆穿他，面对方老爷子的赞扬就只能腼腆地笑着。 　　方岳真确实报班学习了按摩护理知识，但他初心是为了以后去讨好宋爸爸和宋妈妈，现在拿出来讨好方爷爷，只能说是方爷爷恰好赶上了。要是方爷爷知道真相一定会觉得心塞吧，这孙子白养了。 　　也就是说，在人际关系上懵懂如方岳真，他其实也很努力地在经营着他和宋云的未来啊。 　　当宋云一心想要纵容方岳真的天真时，方岳真也为了宋云，努力从高空坠落到凡尘。 　　这年春节，宋云和方岳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天南地北只能靠着手机联系。宋爸爸瞧着宋云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的样子，觉得宋云肯定是谈恋爱了。然而，当他问宋云时，宋云却又什么都不说。 　　于是，宋爸爸在微信上找了方岳真，问：“我怀疑小贝恋爱了，你知道吗？” 　　“知道。”方岳真说。 　　“真的恋爱了？”宋爸爸惊喜地问，“你见过小贝女朋友吗？我儿媳妇怎么样啊？” 　　方岳真认真地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就……像我一样好看，像我一样有才华，最主要的是，还像我一样关心小贝。对了，家里的情况也像我家里一样，家人们都通情达理得就像是我爷爷一样。” 　　“哎，竟然有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眼瞎看上小贝了？”宋爸爸开心地说。 　　方岳真认真地回答说：“瞎猫正好撞上了死耗子，这不就天生一对了吗！” 　　宋爸爸：“……” 　　孩子，我跟你说，你这个俗语用得真是有点问题啊！ 　　过完了春节，等到了万物生发的春季，《职业扮演》的节目组终于来到了宋家村。抽中来宋家村里当果农的嘉宾叫巩飞沉，他之前一直在各个剧组里演配角，曾经有过一飞冲天的机会，可惜无意间得罪了人，于是被人恶意打压了。他被迫沉寂了两年，这一次借着《职业扮演》的真人秀才火起来。 　　宋爸爸见到巩飞沉时只觉得非常眼熟，猛拍了一下脑袋说：“哎，你不就是……不就是……” 　　巩飞沉赶紧模仿了他曾经演过的一个配角的经典动作。他原本可以靠着这个角色一飞冲天的，毕竟这部戏当初的国民知名度很高。只见他起了一个手势，对宋爸爸念着定身咒，道：“住！住！住！” 　　宋爸爸恍然大悟地说：“没错了没错了，你是文星道长！” 　　巩飞沉爽朗一笑，收起了手势，对宋爸爸说：“今个儿您是我老师，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 　　宋爸爸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这年轻人太调皮了啊。” 　　巩飞沉不解地看向宋爸爸。 　　“看什么看，你得先帮我把定身术解开啊！”宋爸爸说。 　　文星道长沉默片刻，对着宋爸爸一拱手，道：“是在下输了。” 　　———————— 　　您戏这么足，您儿子知道吗？——节目播放后的微博热门 第三十二章 　　宋爸爸先带着巩飞沉去换了衣服。虽已经是春天了，天气却还有些冷，他们里面都穿着秋衣，而换衣服时只要把外套换掉就行了，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会漏点，于是摄像大哥跟拍了换衣服的全过程。 　　虽说当观众看到这段画面时，房间里只有宋爸爸和巩飞沉，但其实在拍摄过程里，这房间里除了摄像大哥，还有灯光师和副导演。宋爸爸想要拿自己的衣服时，发现有些够不着，而他要是往前走两步，那就把灯光挡住了，那样的拍摄效果就不好。他只好说：“道长，把你手边那件衣服递给我吧。” 　　“哪件？胸口打着补丁的这件？”巩飞沉拿起一件衣服问。 　　虽说现在宋家不缺钱了，可宋家人依然是个节俭的性子。他们舍得在吃的东西上花钱，也舍得对朋友们大方，但绝舍不得穿着新衣服去果林里干活。因此，宋爸爸干活时穿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 　　宋爸爸从巩飞沉手里接过衣服，一边给自己穿上，一边说：“道长，你这话里有两个错误啊。” 　　“还请师傅赐教！”演过古装剧的巩飞沉连忙行了个抱拳礼。 　　宋爸爸已经穿好了外套，指着胸口的补丁说：“首先，这不能叫补丁，这是孩子他妈对我的关心。她关心我，才不叫我穿着破衣服，你知道了吧？然后，这块地方也不叫胸口。这叫怀里，也叫心上。” 　　我媳妇对我的关心，我抱在怀里，存在心上。 　　这一把香喷喷的狗粮来得猝不及防，巩飞沉都要惊呆了！大爷，这节目收视率很高的！会有很多年轻女孩子看的！她们日后找男朋友的时候，要是嫌弃男朋友不会说话，大爷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宋爸爸真不是故意虐狗的，他的骨子里大概就带着那么一点点罗曼蒂克吧，尽管他肯定连罗曼蒂克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要知道，在宋爸爸年轻的时候，他还用狗爬体的错别字给宋妈妈写过情书！ 　　虽然宋妈妈不识字，但宋妈妈必须得摸着良心说，那字真是够丑的！ 　　宋爸爸要带着巩飞沉上山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果农们来说，春天是非常重要的。他们要根据实际需要来控制果树开花的时间。比如说，如果这年有倒春寒的危害，他们就要采用树干涂白、早春灌水等方法降低树体温度，推迟开花。如果他们想提早上市，就需要低温打破休眠，再高温开花。 　　宋爸爸把这些经验都一点一点讲给巩飞沉听，他这个老师当得非常靠谱。 　　与此同时，宋云在这期真人秀中抽到了小学一年级数学老师这职业。他本来以为这次节目的录制会很简单。然而，当他打开作业本要批改时，他低头看了眼题目，抬头看向镜头说：“我不想说话。” 　　“为什么沉默？”摄像大哥的画外音响起。 　　“因为，第一道数学题就已经超过了我的语文理解范围。”宋云无奈地说。网络上曾经流行过很多幼儿园、小学奇葩数学题，宋云当初都拿来当乐子看的，可现在他却撞上了。他连题目都没看懂啊！ 　　一百八十斤的摄像大哥笑得花枝乱颤，画面都开始抖动起来了。 　　宋云上午都在跟着一位老师学批改作业和备课，到下午时就要正式给学生上课了。当他中午在食堂里吃饭时，他见到了那位老师五岁的儿子。估计这老师的家就在附近，所以会带着孩子一起吃饭。 　　因为听说这孩子很聪明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宋云起了逗弄的心思，指着食堂里广告牌上的字考验五岁的小不点，问都是些什么字。他问了“大”，问了“美”，问了“良”，小不点都回答出来了。当他正要问“唯”时，小不点说：“大哥哥，我忙着吃饭呢，没有时间教你认字了。要不，你等我吃完饭再说吧。” 　　宋云：“……” 　　摄像大哥再次笑得花枝乱颤。 　　巩飞沉跟着宋爸爸巡视果林。他发现宋爸爸每经过一棵果树时，都要在树干上拍两下。他好奇地问：“大爷，您这拍一拍有什么目的吗？难道说，像啄木鸟一样，听个响就能知道树干里有蛀虫了？” 　　宋爸爸看着巩飞沉摇了摇头：“你这孩子，真是富有童心，这么有趣的理由亏你想得出来！我就是和我的老伙计打个招呼啊，拍拍它们，叫它们知道，我记着它们的功劳，今年要继续好好开花结果。” 　　从山上下来，宋爸爸领着巩飞沉路过一片西瓜地，指着刚出的西瓜苗说：“这也是我家的。” 　　“大爷，我又要请教您了。等到西瓜成熟的时候，我买瓜时怎么才能挑到最甜的啊？”巩飞沉问。 　　宋爸爸趁机给自家的水果打了个广告，笑着说：“你问我，那可真是问对人了！你要想吃甜的，那就买我家的西瓜，保证每一颗都是甜的。你买的时候，先对着西瓜拍一拍，拍完就把西瓜带回家吧。” 　　“拍的时候有技巧不？”巩飞沉问。他买西瓜时总习惯不懂装懂地拍两下，然后凭运气选一个走。 　　宋爸爸说：“买我家的瓜不需要技巧，你装模作样地拍一拍就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拍？” 　　“因为，你装得很懂的样子拍两下西瓜，这是对西瓜最起码的尊重啊。”宋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 　　到了下午时，宋云开始给学生们上课了。上课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学生们的作业发下去。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有一个学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交作业。老师告诉宋云，这样的学生，你不能不惩罚他，不然他就会成为全班学生的坏榜样，以后大家都学着不交作业了。但是，你又不能真的惩罚他，不能打他，不能骂他，不能伤害到孩子的肉体和心灵。于是，这个事情就显得很难办了。 　　于是，下午上课之前，宋云把蘑菇头小男孩叫到办公室里，问：“为什么你的作业没有交啊？” 　　“因为我把作业本忘在家里了。”蘑菇头说。 　　宋云笑眯眯地说：“老师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一看到你，老师就觉得你是一位乖孩子，所以老师相信你肯定不会欺骗老师哦！这样吧，你先重新写一份交上来，明天再把忘在家里的那本带来吧。” 　　摄像大哥再一次魔性地笑了起来。 　　宋云和小朋友们斗智斗勇了一周，而巩飞沉跟着宋爸爸当了五天的果农，到了第六天时，节目组在宋家村这边有了一个特殊的安排。原来，巩飞沉要向自己的女友求婚。他和他女友在一起多年了。 　　当初巩飞沉之所以会被恶意打压，就是因为他拒绝了某一位女性投资方的示好，结果那人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直接断了他的戏路。但巩飞沉一直没有放弃，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温莫影帝，也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动了影帝，影帝忽然就给他点了一条路，他这才找到机会参加了真人秀节目的录制。 　　巩飞沉想要在节目里向女友求婚，节目组正好觉得这会是个很好的宣传点，也就同意了。 　　宋家人特意把自家的院子打扫整理了一下。宋妈妈还把宋姐姐结婚时的两盏红灯笼找出来挂在了房檐下。巩飞沉的女友其实前两天就来宋家村了，只不过没参与节目录制而已，就像是当初方岳真陪伴宋云一样的陪伴着巩飞沉。她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女人，一身的气质没法惊艳时光，却能温柔岁月。 　　在巩飞沉和他女友的计划里，结婚这个事情确实应该提上日程了，他们已经有了默契，所以巩飞沉不是贸然求婚的。不过，整个求婚事件依然是瞒着巩飞沉的女友进行的。因此，在巩飞沉忽然跪下拿出戒指，语无伦次地表达爱意时，女友极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控制不住情绪地落下了泪水。 　　巩飞沉顺利抱得美人归。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巩飞沉还记得自己是在录节目，就牵着女友的手走到了宋爸爸面前，对宋爸爸说：“老师，谢谢您这两天的教导，也谢谢您的家人为我布置了场地并安排了流水宴。在这里，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请教您。您和大娘之间的感情这么好，我就想知道，您有什么秘诀吗？” 　　这话虽然是为了节目效果，却也是巩飞沉的真心话。他确实羡慕宋爸爸和宋妈妈之间的感情。 　　宋爸爸想了想，说：“其实没有什么秘诀，在大的方向上，你只需要记得一点，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至于生活中的小细节……我老实和你说吧，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瞎听别人的指挥就乱套了。” 　　巩飞沉等着宋爸爸的未完待续。 　　宋爸爸果然还有话说：“不过，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在夫妻两个人里面，谁的算术利索，结婚后就让谁管钱。你们要是不介意呢，我就给你们做个见证，现在当场考考你们俩到底谁的算术更好一点。” 　　巩飞沉和女友对视一眼，觉得这说法挺有趣的，就异口同声地说：“好啊！” 　　“我分别给你们出道题，你们得在五秒钟之内回答出来，才算是答上了。”宋爸爸讲了游戏规则。 　　巩飞沉和他女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巩飞沉请听题，一斤西瓜三毛五，一斤桃子两毛二，你买了五斤三两的西瓜，又买了四斤七两的桃子，问一共要付多少钱？”宋爸爸老神在在地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好，挑战失败！” 　　五秒钟的时间太短，这道题中还涉及了小数点，巩飞沉都要蒙圈了。 　　宋爸爸又看向了巩飞沉的女友，端着一副大法官的公正无私的样子，严肃地说：“该这位姑娘听题了。一斤西瓜三毛钱，一斤桃子两毛钱，你买了十斤的西瓜，又买了一斤桃子，问一共要付多少钱？” 　　不等宋爸爸倒计时，巩飞沉的女友脱口而出：“三块两毛钱。” 　　“恭喜你答对了！以后巩飞沉的钱就都归你管了！”宋爸爸马上把严肃的表情换成了笑脸。 　　在场的人安静了两秒钟，然后疯狂地鼓起掌来。 第三十三章 　　有宋爸爸参与的这期真人秀经过后期制作后，于一个月后在电视上播出。当天，宋云的微博就被各路人马挤爆了。后期人员很坏，宋爸爸刚出场时，他们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果农宋师傅”，等到节目放了过半，宋爸爸已经刷足了存在感，镜头转到宋云那里，后期加了一行字“果农宋师傅的儿子”。 　　好嘛，人气新演员竟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了，只是“果农宋师傅的儿子”而已。 　　大家纷纷表示要给后期加鸡腿。 　　等到节目在电视上结束了首播、重播后，节目组把它上传到了合作视频网站上。然后，这个视频就成了《职业扮演》这档节目开播以来，获得弹幕最多的视频，而其中大部分弹幕都是给宋爸爸的。 　　连带着巩飞沉都沾了光，更不要提宋云了！ 　　以前宋云更新微博以后，粉丝们纷纷留言，各种关心，各种鼓励，各种花痴，各种期待宋云的新作品。现在宋云再更新微博，粉丝们的留言都变成了：“好了，已阅。什么时候让爸爸出来说两句？” 　　等到网上的呼求声达到了巅峰，宋云和宋爸爸合录了一个视频。 　　虽然是他们父子俩联合录制的，但其实宋云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中，他是拿着手机帮宋爸爸录制视频的人，并且他还负责提问。所有的问题都来自宋云微博下的热门评论，这也是对粉丝的一种回馈。 　　“爸爸，您对于自己成为了网络红人这事怎么看？” 　　“怎么看？躺着拿手机刷微博看。” 　　“爸爸，您知道您现在有很多……嗯，粉丝吗？” 　　“你要说的是很多儿媳粉吧？网上的事情，你还想瞒过我去？我可是有微博的人啊！各位网友们，作为一位父亲，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儿子的喜欢。作为一位长辈，我得说，你们千万不要冲动。” 　　“爸爸，您打算什么时候签约出道？” 　　“不签了，把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 　　…… 　　最后这个视频被上传到了宋爸爸的微博上。宋爸爸一夜之间成为了坐拥几十万粉的大V。 　　宋云竭力隐藏的曾用名就这样曝光了。 　　对于宋家人来说，宋爸爸参与了这期节目获得的最大的好处是有一位投资商看中了包括宋家村在内的整个县的资源，他有意来县里投资，想要与宋家合作，一起把这里打造成水果种植、生产基地。 　　如果这个合作真的能谈下来，那么宋爸爸就可以带领全县的人奔小康了！ 　　县政府对这个事情都相当重视。 　　至于这里面具体将如何操作，这些事情都是宋爸爸带着女儿、女婿一起谈的。宋云已经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通过方岳真请到了一位非常靠谱专业的律师，免得宋爸爸被合作者钻了法律的空子。 　　到了这一年的夏天，宋云和方岳真在一起就满一整年了。 　　虽说他们还没有成功滚过床单，只是宋云在绘画方面的专业知识储备与日俱增，但他们好歹达成了互相撸一撸的成就，并且方家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要是由着方岳真自己，他能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就带着宋云回老宅，是宋云让他不要先惊动家人的。方岳真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因为方岳真在认识宋云前并没有表现出同性恋的倾向，若是方家人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关系，倒是可能因此迁怒宋云。然而，方岳真作为一朵奇葩，方家人原本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了，现在有了一个宋云，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连相对守旧些的方老爷子，作为网瘾老人，他现在也非常开明。 　　方岳真的妈妈顾女士在私底下约了宋云见面。 　　顾女士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方岳真从小就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至少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顾女士并没有砍掉他的天赋和特性，硬把他塞进批量生产的人生套子里，而是在纵容他天赋的同时，把他教育成了一位有责任感、懂得感恩、认真上进的好人。她掰正了他的品性，却从未限制他的自由。 　　作为这样一位有智慧的母亲，顾女士和宋云的谈话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 　　方家这边看到了宋云对方岳真的真心，接受了宋云和方岳真之间的感情，甚至如果宋云的职业不是演员，他们表示即使同性婚姻在华国没有得到法律方面的认可，两家也应该要摆个酒席以示重视。 　　这样顺利的出柜叫宋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幸运都要在遇见方岳真的那一刻用尽了。 　　至于宋家这边，方爷爷负责攻克宋爸爸。 　　方爷爷忧伤地说：“唉，我家的真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说这该怎么办？” 　　“等等，他不是喜欢上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吗？”宋爸爸问。 　　“是男人……他先说那人不能生育，我们接受了这点以后，才说是男人。”方爷爷心虚地说，“其实喜欢上同性，这并不是病，很多人天生是这样的。要是让他们去找女人结婚，这就把那个女人害了。” 　　宋爸爸马上就收到了一堆来自方爷爷的同性恋科普视频。 　　等到宋爸爸一个个看完后，他找上方爷爷，说：“老大哥，你发给我的视频，你自己都看了没有？要是你都看过了，那你心里应该就有数了。真真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这和他的性向没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当然是有数的。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喜欢男人呢？”方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接下去时间里，宋爸爸一直在安慰方爷爷。这安慰着安慰着，方老爷子有一天忽然说：“这事情要是搁在你身上呢？如果你家小贝也喜欢男人，你能自己慢慢想明白吗？你别急着回答，先好好想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宋爸爸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宋爸爸默默地想了两天。 　　第三天，他摸出手机给宋云打了个电话，说：“小贝啊，我知道你谈朋友了，要不过年时你也不会一天到晚手机不离手了。我算了算，你们最少也谈了快一年了，什么时候领回家来让我和你妈见见？” 　　“爸……”宋云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宋爸爸心里一沉，又说：“我听说小真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爸！”宋云有很多话堵在嗓子口，却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了。 　　宋爸爸叹了一口气，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长久的沉默。 　　父子俩却都没有挂电话。 　　“爸，我喜欢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宋云自七八岁以后就没真哭过了，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念初中时就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女孩了。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和女人结婚。对不起，爸。” 　　“你让我想想。”宋爸爸说。 　　宋爸爸这一想，就想了小半个月。人之所以有别于机器，就是因为在很多时候，人的感情并不能由绝对理智来操控。就算懂道理，也懂科学，但情感上的那一关，却不是吃顿饭睡个觉就能过去的。 　　宋爸爸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他自己接受了还不够，还得一点点把老妻的想法掰过来，还得给女儿女婿提个醒。他们是一家人，如果他们不能理解宋云，那宋云日后去哪里找个宁静安全的港湾呢？ 　　自从和爸爸坦白后，宋云一会儿想要买个机票迅速赶回老家，一会儿又失去了面对的勇气。他整个人变得非常焦虑。张经纪自觉帮他推掉了一些工作，他却依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瘦了二十斤。 　　再次接到了宋爸爸的电话时，是在初冬的阳光里。 　　宋爸爸说：“啥时你们一起回家，叫他给我和你妈端个茶，我们认他做干儿子吧。” 　　宋云抱着手机狠狠哭了一场，哭得电话那头的宋爸爸也一个劲地抹眼泪。宋云觉得，其实他遇见方岳真只能算是他生命中第二幸运的事，他最最幸运的分明是出生在了宋家村，有了这样一对父母。 　　第二天，宋云的精神状态就恢复了，虽然他整个人依旧很瘦，但眼中的神采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张经纪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丢给他一个剧本，说：“后天去试镜，今天给我好好研读下剧本。” 　　宋云拿起剧本一看，这是电影剧本。导演很有名，编剧也很有名。 　　这是一个机会！宋云打开剧本一看，主角因为情节需要是个极度瘦削的男子。以宋云现在的状况去接这部戏，他甚至不需要特意减肥了。宋云面色复杂地看向经纪人，对他的手腕敬佩得无话可说。 　　“你最近暴瘦，网上已经有你吸毒的流言了。等你接了这部戏，我马上让宣传组给你打造个为了揣摩角色而过度减肥的专业演员形象。”无所不用极其的经纪人如此说，“所以后天的试镜必须拿下。” 　　跟着这样的经纪人，不红简直没天理！虽说，经纪人总是把他们逼得无话可说就是了。 　　———————— 　　宋云带着方岳真回老家的那天，又是一个春天。方岳真一进门，宋爸爸就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得宋妈妈都有些过意不去了，赶紧推了推自己的老伴儿。宋爸爸叹着气说：“小朱啊，我们好好聊聊。” 　　方岳真一脸懵逼地说：“我、我是小真啊！您知道的，我姓方，不是小真也该是小方啊！” 　　宋爸爸幽幽地说：“我家养的猪都被你拱了。你那么能，叫你一声小猪，还叫错了？” 第三十四章 　　据说老宋要认干儿子了！据说老宋家要摆酒水席！ 　　这按照一整套仪式认下来的干儿子和普通的干儿子可不一样。在宋家村这片地方，在一些观念老旧的人眼里，正经认下的干儿子比女婿都要亲。因为干儿子算是自家的人。女婿嘛，到底还是外人。 　　搁以前还流行土葬时，干儿子能给干爹干娘守灵扶柩摔盆子。所以这干亲真不是随便认的。 　　村里人就不明白了，老宋家有儿有女，还认什么干儿子呢？宋爸爸总不能说自己家的猪不爱吃白菜，于是没招白菜回来，改招了另一头猪回来吧？他就故意用一种炫耀似的语气说：“因为我找大师算了命，这孩子他旺我们家啊！自从认识了他，山里挖棵草都能卖钱了，还把大老板引来开发投资了。” 　　村里人恍然大悟。 　　宋爸爸又说：“而且，这孩子他还特别孝顺！这干儿子认得不亏。” 　　说着，宋爸爸就故意朝屋子里喊，道：“小真啊，你去给我买包烟，要好牌子的！” 　　方岳真赶紧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跑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瞧瞧！是不是特孝顺？亲儿子都没这么殷勤的。”宋爸爸说着说着真有些得意了。 　　村里人纷纷点头说：“确实孝顺！这干儿子和亲儿子都不差多少了，老宋好福气啊！” 　　很快，方岳真就跑回来了。因为动作太快了，方岳真跑得气喘吁吁。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宋爸爸，说：“我问了下，没有‘好牌’的盐，只有‘好生活’牌的盐。我就买了好生活牌的回来。您看行不？” 　　宋爸爸：“……” 　　在场的村人都有些担心宋爸爸的面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宋爸爸抱着一袋盐，对着大家强行挽尊，道：“你们瞧瞧，这孩子就是孝顺！知道烟抽多了有害身体健康，变着法子在劝我戒烟呢！小真啊，你误会爹了，爹平时不抽烟的，今天高兴才想抽上一根。” 　　方岳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啊！顾女士救命！ 　　方家人随后也来到了宋家村。方爷爷领头，方爸爸和方妈妈都来了。这样一来，亲家就算是见过面了。因为两家人都比较通情达理，之前又已有些交情，场面就很和谐。方家又邀请宋家去京城玩。 　　尽管同性之间拿不到结婚证，但方岳真和宋云从此就是得到亲人祝福的已婚状态啦！ 　　情场得意，事业也跟着得意。宋云凭着他暴瘦后参演的那部电影获得了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之一的最佳男演员提名，考虑到他的年纪和资历，他陪跑的可能性很大，但不管怎么说，这都值得庆贺了。 　　这可是宋云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啊！ 　　本人演技不错、事业在上升期、又得东煌娱乐力捧，宋云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波来自业内人士的关注。于是他又接到了一个质量不错的电影剧本。因为电影中有骑马的动作戏，方岳真就想带着宋云去郊外的马场先感受一下。张经纪推了推平光眼镜，说：“正巧小九这两天也没事，大家一起去吧。” 　　方岳真无所谓带不带上电灯泡，反正只要他愿意，他的眼里永远就只有宋云一人，没有电灯泡。 　　宋云则很感激张经纪的安排。经纪人显然是知道方岳真和宋云之间的真实关系的，对于经纪人来说，艺人不同于大多数人的性取向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因此他要考虑得十分周全。他把舒九怀推出来，甚至想亲自跟着宋云去马场，是为了营造出集体聚会的假象，叫公众不往他们真实的关系上想。 　　到了马场各玩各的，张经纪和舒九怀作为单身狗，其实也不太想离恋爱狗们太近。 　　不过，等到了晚上，他们还是在马场旁边的私人会所里一起聚了个餐。 　　点菜的时候，张经纪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身边带着一个人。他向各位介绍说：“你们应该都是认识的吧？这是沈知言。”沈知言是东煌娱乐的太子爷，娱乐圈里的人气小天王。舒九怀和沈知言本来就是朋友。方岳真所在的方家和沈家日渐交好。宋云在这个圈子里混，但之前和沈知言没合作过。 　　大家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认识一番后，又各自落座。 　　沈知言笑道：“我正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就在过道里碰到了表舅，这也是缘分，就厚颜跑过来蹭吃蹭喝了。”张经纪曾经遭遇过家变，少年时被人收养，从养父那边来算，他也是沈知言的远房表舅。 　　宋云看了看舒九怀，再看了看沈知言，觉得表舅舅可以靠着表侄儿们一统娱乐圈了。 　　沈知言在此之前已经隐隐听说了宋云和方岳真之间的关系，此时见他们坐在一起，并没有觉得诧异，而是道了声恭喜。因着沈家和方家的关系，宋云又是自家的艺人，沈知言这祝福确实诚心诚意。 　　舒九怀只被允许吃一点点肉。 　　他反抗，被镇压。再反抗，再被镇压。反抗无效，经纪人亲自切了一点点肉放到舒九怀碗里。 　　小歌王的眼睛盯着被方岳真夹到宋云碗里的一段红烧排骨，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他颇为感慨地说：“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了，一想到要把自己锅里的饭分出去给别人，我就觉得好心痛啊。” 　　方岳真没听出这是一句玩笑话，认真地说：“可是，他也会把他锅里的饭分给你啊！”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一找就找到了像宋云这么好的。万一，我遇到的那个要穿我的衣服、住我的房子、用我的车子、还蹭我的饭，那该怎么办？”舒九怀在玩笑话中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 　　方岳真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接下了舒九怀的羡慕，骄傲地说：“这倒也是。” 　　宋云赶紧剥了个虾塞到方岳真嘴里去了，免得方岳真又开始大说特说地秀恩爱。 　　然而，这剥虾的行为本身就在秀恩爱啊！ 　　吃饱喝足后，五人换到了休闲娱乐室里去继续打发时间。因为舒九怀今天的晚餐吃得有点多——虽然他并没能多吃几口肉——张经纪就督促着他去打台球增加一下运动量。舒九怀的对手是沈知言。 　　宋云和方岳真站在一旁看着。 　　感情好的情侣凑在一起，就算做些很无聊的事情，也会觉得十分有趣。宋云在感情上比较内敛，当着大家的面做不出什么过于亲昵的动作来，但他和方岳真有说有笑，只看神色就知道他很幸福了。 　　沈知言忽然说：“其实有个爱人稳定下来也挺好的。” 　　“怎么，你春心萌动了？”舒九怀诧异地问。他和沈知言是同学，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中，很清楚沈知言在学生时代有多受欢迎。很多人以为，像沈知言这样性格的男生，又有外貌、成绩和家世的加持，他一定有很多人追，一定谈过很多恋爱。但只有前半截说中了，他确实不乏人追，却一直单身。 　　舒九怀一直在拒绝婚姻，这多少和他的原生家庭有关。但沈知言不同，他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绝对不存在什么心理阴影。在这样的情况下，舒九怀其实有点搞不懂沈知言为什么要一直那么禁欲。 　　沈知言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家人让我周末去相亲，我本来是要拒绝的，现在有点想去了。” 　　“哇，我一直以为你家里人很开明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包办婚姻！”舒九怀更加诧异了。 　　“我爸妈……有时很迷信。我爸过于迷信科学，我妈喜欢有事没事拜拜佛。”沈知言无奈地说。 　　“原来是这样的。”舒九怀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其实，小舅舅都还单着身，我们做侄子的急什么！” 　　张经纪推了推平光眼镜，问：“我单身吃你们家大米了？” 　　张经纪其实也是不相信真爱的。当然，这话当着方岳真和宋云的面说好像有点打脸。张经纪故意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问：“你们想象一下……有一天你和你的真爱一起吃坏了东西要拉肚子，可是一路上都没有卫生间，你们度秒如年一样地回到家，这时候肚子已经疼得不行了，每忍一秒都是折磨，是对人类忍耐力极限的挑战。你们选一下，是你自己冲去卫生间，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的‘真爱’。” 　　真腹黑的张经纪凉凉一笑。 　　宋云：“……” 　　舒九怀：“……” 　　沈知言：“……” 　　厉害啊，这种恶心中却又确实体现了人性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天然呆的方岳真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选？你们想太多了，我们家里都有好几个卫生间啊。” 第二卷 隐婚日常【CP徐蕴合和沈知言】 第三十五章 　　第七研究所是一个规模很大、规格很高的研究所。所里的人全部都是加班狂。 　　徐蕴合自然也是。他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吃住都在研究所里。 　　“小合，都这个点了，一起去吃饭吧。”同一个研究小组的老姜招呼道。 　　徐蕴合神色平静地整理着实验数据，淡淡地说：“不了，我今天要回家。” 　　“回家呀？哦，那也行！对了，和你说个事儿，就是我有个远房侄女”搞科研的人大都肚子里没什么勾勾绕绕，说话的时候喜欢直来直去。老姜也不看场合，直接就道出了自己想要做媒的心思。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徐蕴合的专业能力很强，年纪却是所里最小的，大家平时看他就像是在看优秀的子侄后辈一样，都挺喜欢他的。而且，徐蕴合长得俊，靠一己之力提升了整个研究所的颜值，食堂打饭的小妹甚至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所草”！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平时盯着同事的秃头和啤酒肚看多了，总要看一看徐蕴合来洗洗眼睛。要不是徐蕴合年纪太小了，他们都想给他做媒了。谁家还没有一两个侄女外甥女呢？ 　　现在听老姜突然提起这个话头，大家都在心中暗骂了老姜一句，这家伙下手太快了！ 　　徐蕴合最后一次检查了数据并保存好以后，就关了电脑。 　　听到老姜的话，这位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隔着实验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本来戴着一枚环形的金属挂饰。但他们进实验室时不允许佩戴任何首饰，于是徐蕴合就把金属挂饰放在了休息室里面。 　　那枚环形的金属挂饰其实是一枚戒指，不适合戴在手上，于是藏在了脖子里。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徐蕴合放下手，淡定地说：“姜老师，我已经结婚了。” 　　“哎，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就是见见，见见而已。等等，你都结婚了？”老姜震惊地说。 　　徐蕴合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刚结婚三个月。” 　　所有人都震惊了，甚至还有几个以为徐蕴合是在开玩笑的。他们这个研究小组一共有九个人，就算有了徐蕴合这个小鲜肉拉低平均年龄，但他们的平均年龄也有四十多岁了，结果组建了家庭的才四个。哦不，如果徐蕴合没有开玩笑，那么已婚的就是五个了。剩下四个单身汉可都比徐蕴合大多了！ 　　方组长的记忆力很强悍，他仔细读过小组所有人的简历，知道徐蕴合具体的生日是几号。老姜还愣在那里呢，方组长已经反应过来了，略有些诧异地问：“小合，你这是刚到法定年龄就去结婚了？” 　　“就是生日那天结的婚。”徐蕴合说。虽然他们最终到手的并不是结婚证。他在心里补充说。 　　“恭喜恭喜！”老姜终于反应过来了，“小合啊，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啊！哈哈，没想到你小子动作这么快！是在学校里谈的吧？不错不错，你们这一辈比我们当年要有本事多了！” 　　徐蕴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置可否地说：“我和他确实是校友。” 　　“那行，你赶紧回家吧！你这还是新婚啊，应该正黏糊，我们不耽误你时间了。”老姜连忙说。 　　徐蕴合点点头，又和组里其他人打过招呼，便离开了实验室。 　　待徐蕴合走后，组里唯二的小年轻冷建安咂嘴说：“要不是小合自己说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他都结婚了。从他加入我们小组，他就一直在加班吧？平时也没怎么看他打电话。他家里那一位能不闹腾？” 　　说是唯二的小年轻，其实冷建安的年纪要比徐蕴合大好几岁，他都三十一了。从几年前开始，他的父母就一直在催他结婚了，但他平时工作这么忙，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另一半。家里倒是隔三差五给他安排相亲呢，结果他又是个典型的理工男，人家姑娘都嫌弃他不够浪漫！因此，他一直打着光棍。 　　老姜摸了摸自己半秃的头，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长得帅有优势啊！” 　　“先成家后立业，小徐挺有想法，我看着挺好的。不过，以后咱们都劝着小合点。小年轻嘛，有上进心是好的，但也不能天天加班啊，家里那位该有意见了。”方组长作为过来人，很中肯地说了一句。 　　徐蕴合在去年就已经和研究所签订了保密入职协议，不过他直到今年才彻底离校，算起来他正式参加工作刚满两个月。这两个月中，他几乎天天加班，最近两周更是直接住在了研究所里。作为一个新婚人士，这就有些不应该了。若是家里那位深明大义还好，但凡娇气点的，这日子也过不下去啊！ 　　对于同组人的担忧，徐蕴合一点都不知情。就算他知情了，他也不在意。他先去临时住所换了衣服，把一身白大褂换成了T恤衫和牛仔裤。换完衣服，他瞧上去就更小了，仿佛还没有出校园似的。 　　他本来也不大，读书时是一路跳级的，现在不过才二十二岁。 　　徐蕴合把穿了戒指当吊坠的红绳系在了脖子里。红绳是长辈求来的，据说能够保佑他们的姻缘幸福美满。徐蕴合作为一个研究员，虽说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他愿意接受来自长辈的祝福。 　　徐蕴合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离开研究所前需要走一道审核程序，那要花上二十分钟的时间，等离开研究所后，回家路上还要花上一个小时这么算起来，他在七点半前应该能到家。 　　审核完毕后，徐蕴合去地下车库取了车。车是国产的，买的时候花了八万，这是徐蕴合自己掏钱买的，而钱是他在大学里自己赚的。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才两个月的人来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因为研究所里屏蔽了私人通信工具（若想要和外界联络也有专门的电话），所以徐蕴合干脆把手机放在了车子里。手机是特制的，在车子上放了半个月，因为一直保持关机状态，所以还有不少电。 　　徐蕴和上车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机打开。 　　手机里跳出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银行发的，徐蕴合这个月的工资到账了。 　　一条是沈知言发的，说是临时出了点意外，他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家了。 　　徐蕴合想了想，给沈知言回了个短信：知道了。:) 　　短信最后加了个笑脸，这其实不是徐蕴合的习惯。但他想着自己结婚前读过的各种攻略——虽然大部分攻略都不靠谱——觉得和沈知言说话时，自己的态度应该和软点，因此他还是把笑脸加上了。 　　沈知言没回短信，他干脆给徐蕴合打了电话：“你已经出研究所了？” 　　“嗯。”徐蕴合应道。 　　“抱歉，本以为今天晚上就能到家的。结果王导非要改剧本，又临时加了两场夜戏。” 　　“没事。”徐蕴合说。 　　“你在开车吧？要不，我先挂了。” 　　“没、没开车，车子还停在地下车库里。”徐蕴合想了想，又说，“你吃饭了没？不要饿着肚子。” 　　沈知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发盒饭的时候，助理给我拿了一份。饿不着我的。” 　　“嗯。”徐蕴合说。 　　沈知言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导演就喊沈知言了。 　　徐蕴合挂了电话，把车子开出了车库。 　　他不打算直接开车回家，因为这个时间点正值晚高峰，路上肯定很堵，而他不喜欢浪费时间。徐蕴合把车子开到了离研究所最近的地铁口，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停车，然后就拿上公交卡去了地铁站。 　　因为是高峰期，地铁里很挤。徐蕴合上了地铁后，立刻被挤到了角落里。他拿出手机打发时间。他的这款手机是沈知言父亲送的，据说是沈氏内部研发的，可以连上很多颇具专业性的论文数据库。徐蕴合知道沈爸爸手里似乎有很多出人意料的黑科技，但他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站在徐蕴合旁边的是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一个是短发，一个扎着马尾。两姑娘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娱乐圈八卦。徐蕴合原本是不关心的，但她们竟然提到了“沈知言”，就不免分出了心神。 　　“我只萌角色CP啊，真人就算了吧，温影帝都公布自己有爱人了！但是！” 　　“但是！还是觉得沈知言和温莫配一脸啊！两个人都这么帅！” 　　“哈哈，据说他们私交也挺好的。” 　　“前两天，沈知言不是上了个访谈节目嘛，主持人问他择偶标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他喜欢传统一点的！” 　　“传统？！天呐天呐，大家都说温影帝是娱乐圈中的老干部！” 　　“对啊对啊，我看节目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激动了！而且，沈知言还说，他喜欢安静一点的，独立一点的。虽然知道沈知言和温莫不可能，但是传统、安静、独立，温影帝真是每一点都很符合啊！” 　　徐蕴合有些茫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温莫是谁。 　　在换乘车站，徐蕴合换了一条地铁线路。也是那么巧，那两个姑娘也换乘了，还是和他一个车厢，还是站在他的不远处。两个姑娘的话题也还是围绕着沈知言的，不过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上了。 　　“现在的校园偶像剧都好雷，我前两天看了一个，差点把我雷得内伤。” 　　“我都不看新片子了，最近在B站重温《十九岁的我们》。嗷，沈知言好帅啊！你知道吗，他向女主角告白的那出戏，流星一出来，他对着流星发誓，那一幕真的是苏爆了啊！弹幕都要刷得疯掉了！” 　　徐蕴合记下了《十九岁的我们》和B站这两个关键词，打算有空时就去看看。 　　不过，徐蕴合有一点没想明白，为什么沈知言要在告白的场合，对着流星许愿呢？流星体原来围绕太阳运动，经过地球附近时，受地球引力的作用，改变轨道，进入地球大气圈，这才形成了流星。 　　也就是说，流星是流星体脱离了轨道的产物，这东西难道能够保佑爱情吗？ 　　———————— 　　科学徐教你一句话毁掉小清新： 　　为什么要向受到地球小三吸引而出轨的流星发誓，来证明爱情的忠贞并祈求爱情的天长地久呢？ 第三十六章 　　徐蕴合回到家中，屋子里很安静。 　　屋子很大，整个楼层都是属于他们的，有私人的电梯可以让他们直达房间内部。大概是因为这里平时都不怎么住人吧，屋子里少了那么几分生活的气息，瞧着不怎么像家，只像是一个临时的住所。 　　阿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三菜一汤就摆在桌子上。这位阿姨姓赵，在沈家做了十多年，是个勤快热心的。徐蕴合还在路上时，赵阿姨特意问了他到家的时间，刚刚出锅的饭菜热气腾腾闻着很香。 　　徐蕴合现在住的房子是沈家买的。他其实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但因为沈知言是公众人物，他们同居的事情就必须要保密，出于安全性考虑，他们现在住的是属于沈知言的高档公寓。这里安保设施一流，很多大明星都住在这里，进出能看到不少常在电视中出现的面孔。 　　不过，徐蕴合并不认识他们。 　　在这片高级住宅区，徐蕴合唯一认识的，是在他们楼下住着的沈知言的双胞胎姐姐沈慎微。 　　赵阿姨是沈家雇的保姆，跟着沈慎微住在楼下，主要就负责照顾沈慎微。这位事业型女强人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差劲。赵阿姨偶尔也会上来给徐蕴合做个饭，不过她很注意地没有打扰他们的生活。 　　沈知言不在家，徐蕴合只好一个人吃了饭。他倒是习惯了一个人，因此不觉得有什么。 　　吃完饭，徐蕴合自己收拾了餐桌。他的生活自理能力比沈慎微好多了，不过还是比不上沈知言。沈知言会做饭，徐蕴合只会泡面和西红柿炒鸡蛋。但徐蕴合会收拾房间，他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天赋。 　　大概是因为夫夫俩能够在家务一事上互补吧，再加上他们各自都忙，平时都不常在家里住着，因此就没有请长期的保姆。真有需要时，他们更喜欢请小时工。至于平时，有赵阿姨看顾，也就够了。 　　离开厨房后，徐蕴合去了书房。他这个人的生活其实很无趣，看书和睡眠填充了他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他喜欢看书，哪怕是阅读那种大部头的深奥的理论书籍，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晚上十点，徐蕴合放下手里的书本，回卧室洗澡睡觉。 　　卧室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家具和床单都是奶白色的。徐蕴合很喜欢这种能一眼被看透的颜色，若是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那么肯定无所遁形。他擦干头发就倒在了床上，睡前默默拿出了手机。 　　认识沈知言后，徐蕴合养成了有事没事刷下微博的习惯。不过，他并不热衷于这个。 　　点开微博APP，沈知言却没有新发的微博。 　　沈知言的最新一条微博是七天前发的，评论一直在持续增加。很多粉丝都已经习惯了到点打卡，一顺溜的“问安”排得整整齐齐。徐蕴合关上手机，再一次对沈知言的超高人气有了非常清楚的认知。 　　原来，这就是明星啊。 　　徐蕴合不追星，他几乎不看电视，也很少进电影院。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对于他来说远没有实验室里的数据有趣。第一次见到沈知言的时候，徐蕴合根本不知道这是娱乐圈中炙手可热的人气小天王。 　　他们的生活圈子相距很远，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是，在几个月前，沈知言强势地介入了徐蕴合的生活。 　　徐蕴合是孤儿。他的人生计划中原本没有“婚姻”这一项。 　　他的母亲是一名生物学研究员，而他的父亲是一名军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是，他的母亲在他三岁时死于飞机事故，父亲在同年因秘密任务牺牲。父母去世后，徐蕴合本该被亲戚收养。但那些亲戚们很快就发现了，徐蕴合竟然是个“傻子”，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上去总叫人觉得有几分邪气。 　　一个傻子，意味着只要养了，就需要养一辈子。而一个瞧上去有几分邪气阴沉的又被传克亲的孩子总是不那么讨喜。于是，除了那种觊觎着徐家财产的，还真没有什么人真心愿意接手他这个负担。 　　关键时刻，徐蕴合母亲的同事站了出来。他们很快就发现，其实徐蕴合并不傻。 　　恰恰相反，他的智商很高。 　　可惜，天才总是会轻易被人误解。 　　正因为徐蕴合的智商太高了，他和人交流时就存在一些障碍。他母亲的同事们接手了他，晚上带他回家睡觉，白天将他送到了专业的特殊天才儿童疗养成长机构中学习。他们在给予他最好照顾的同时，还给予他最正确的引导和最大程度的自由。果不其然，徐蕴合接下来的表现无愧他的天才之名。 　　他一路跳级，一路得奖，一路顺坦，在为人处世上也一点点变得和正常人无异。 　　不过，徐蕴合母亲的同事们其实都很忙，他们一旦有了研究项目，就会顾不上小小的徐蕴合，正巧当时愿意站出来照顾徐蕴合的一共有四个人，在一段时期内，谁最不忙，徐蕴合就住在谁的家里。 　　大概是因为从小在四个家庭中辗转吧，尽管四个家庭都挺不错，徐蕴合的性格还是有几分内向。 　　在结婚之前，徐蕴合和沈知言最大的交集在于，徐蕴合待过的疗养机构是由沈氏控股的。而沈知言是沈氏的太子爷。当然，这个太子爷一头扎进了娱乐圈，而沈氏会由他的双胞胎姐姐沈慎微继承。 　　外人提起沈氏，大约只会知道一个东煌娱乐。这是华国目前最大的影视娱乐经纪公司。但其实由沈氏控股的各类小型研究机构、福利机构还有很多。沈父是一位很有投资眼光的人，简直深不可测。 　　除此以外，徐蕴合和沈知言还是校友。虽然他们专业不同，并且在校时并没有见过面，但只从学校来说，沈知言一开始是徐蕴合的学长，而在徐蕴合的接连跳级下，他很快又称为了徐蕴合的学弟。 　　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相亲宴上。 　　某天，那时徐蕴合还在学校里念书，他的导师之一问他：“小合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徐蕴合淡定地说：“我不喜欢女孩子。” 　　当然，他其实也不喜欢男孩子。那时的他觉得自己有一点无性恋倾向。 　　不过，导师显然理解错了。他愣了两秒钟以后，说：“这……没事，周日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啊！” 　　于是，徐蕴合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相亲宴，应该也是最后一场。本来一心想要给徐蕴合介绍一个萌萌哒小姑娘的导师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关系，竟然给徐蕴合介绍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相亲对象就是沈知言。介绍人借故离开后，沈知言笑容温和地说：“你好。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彼此吧。我的优点是，收入稳定，有房有车，父母开明且不住在一起，不抽烟不酗酒，感情方面有些许洁癖，绝对不会婚内出轨。缺点是，我平时工作很忙，在家的时间会很少，而且也不怎么会照顾人。” 　　徐蕴合原本是不打算和沈知言有什么发展的，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话，说：“我、我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大家都说我性格挺好的。社会关系简单，有房有车，虽然才刚毕业，但已经和研究所签合约了，日后收入稳定我也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惯，平时就喜欢看书。不过，我以后的工作肯定会很忙。” 　　徐蕴合说完以后，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沈知言也觉得微妙。因为，他们俩说的话几乎就是一样的！ 　　难道我娘真为我求来了好姻缘？沈母是外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确实没有人间烟火，但是她供香火啊！沈知言又试探着说：“在食物方面，我没有太大的偏好，只要是美食，我都可以接受。” 　　徐蕴合更加微妙了。他对于食物也没有什么偏好，但如果遇到了好吃的，他也会多吃一点。 　　两人聊了很多，这一聊就聊掉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如果还有什么地方有疑惑，你现在就可以问我。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试试，那么不如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交往吧。”沈知言郑重其事地说，“试试看，合则聚，不合则散。如何？” 　　徐蕴合又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两人就这样成为了情侣。虽然开始交往了，但他们都太忙，因此平时只有电话短信和邮件联系。 　　第二次见面，距离第一次见面又过去了一个月。沈知言带着徐蕴合见了家长。沈爸儒雅，沈妈高雅，沈姐姐优雅，他们一家都很有气质，瞧着都不像凡人。他们对于徐蕴合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 　　在这次见面中，他们就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达成了共识。比如说要不要继续交往下去，要不要举办婚礼，婚后应该住谁的房子，一般来说是哪里方便就住在哪里，新房的装修主基调是怎么样的。 　　第三次见面，拿不到结婚证的他们想办法把名字写进了同一户口本里。 　　当天晚上，两人入住新房，一起滚了床单。这一晚让徐蕴合明白，原来他不是无性恋啊。 　　婚后第三天，沈知言飞去外省拍戏，徐蕴合则回了学校继续处理毕业事宜。 　　如果今天晚上沈知言能够赶回来，那就是他们的第四次见面了。当然，知道了沈知言有事赶不回来，徐蕴合也不觉得有多么失望。这样的婚姻关系在外人看来或许很奇怪。不过，徐蕴合适应良好。 　　若是离得太远，那又何必在一起；若是靠得太近，他就没有了私人领域。 　　徐蕴合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和沈知言之间像这样不远不近刚刚好。 　　徐蕴合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作息习惯很好，很快就睡着了。卧室一角的壁灯散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芒。他不喜欢彻底的黑暗，所以当他睡觉时，总会给自己留一盏壁灯。 　　时间走得很慢。 　　凌晨，沈知言回到了这间仿佛静止了时间的屋子里。 　　睡美人被困在城堡里，等着王子的披荆斩棘。 　　沈知言先去客房洗了澡，然后带着一身水汽爬上了主卧的床。 　　徐蕴合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随时就要醒来。 　　沈知言压低了声音，耐心地哄着新婚小丈夫，说：“是我……不是什么坏人，继续睡吧。”他在徐蕴合的脸上偷到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这一个吻中不带丝毫的情欲，只带着某种不易被察觉的宠溺。 　　徐蕴合便又睡着了。 　　连夜坐红眼航班赶回来的沈知言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很累了，在飞机上补的那一觉显然并没能缓解他的疲劳。沈知言那张被粉丝偏爱的脸上已经透出了一丝青灰。演员确实是一个累人的职业。 　　怀中抱着徐蕴合，沈知言很快就睡着了。整个屋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角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美人鱼还没有变成泡沫，白雪公主也没有吃下毒苹果，睡美人从来没有身受诅咒，长发公主更没有被关上高塔……他们在最好的年纪相遇，所有痛苦和悲伤都会远离。 第三十七章 　　也许是因为平时总会用脑过度，徐蕴合体内的糖分消耗大，起床时会有一点点低血压的症状，于是这位严谨聪明的科学研究工作者在早上醒来时总会迷糊一阵。不过，今天的他倒是很早就清醒了。 　　沈知言的呼吸就缠在他的耳畔。徐蕴合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 　　一觉醒来，自己选择的爱人就睡在身边，一瞬间仿佛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徐蕴合却并没有沉溺多久。他今天还要正常上班呢，不允许他浪费时间。假期不会因为夫夫间难得的团聚就如约而至。 　　徐蕴合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在不惊动沈知言的情况下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到徐蕴合离开卫生间的时候，沈知言却已经醒了，正眯着眼睛，半靠着床头坐着。 　　“你再睡一会儿吧。”徐蕴合说。 　　“不……不行，我得起来了。我要送你去上班。”沈知言语气含糊地说。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清醒，说话时的调子都没有踩着点，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与其说他是在和徐蕴合说话，不如说他是在努力地说服他自己。沈知言的眼睛半眯不眯地，努力说完话就打了一个哈欠。 　　第二天早早起床，送徐蕴合去上班。 　　——这是沈知言在昨天晚上睡觉前对自己提出的要求。 　　也就是说，沈知言能在极度困顿的情况下醒过来，都是基于这一执念。 　　“我昨天没有把车子开回来，所以今天要坐地铁去上班。你就不用送我了。”徐蕴合说。 　　沈知言艰难地动用着被困倦蚕食得不多的思考能力，努力理解徐蕴合话中每一个字眼的意思。他是真的很困。三秒钟以后，他也许是想明白了，也许是那一点执念因为徐蕴合体贴的拒绝而消散了，他整个人往下滑去，重新缩回了被子里，很快就重新而彻底地睡着了。原来，他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徐蕴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在镜头中有着高傲太子人设的沈知言将自己一点一点地裹成了一个可爱的蚕宝宝。 　　犹豫了一会儿，徐蕴合摸出手机偷偷拍了个照。 　　换好衣服，徐蕴合去厨房给自己弄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早饭，就离家上班去了。 　　也许是因为昨天徐蕴合曝出的自己已婚这事太叫人震惊了，今天上班时，同小组的研究员都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回。好在工作时间不能谈论八卦，徐蕴合也就没有把大家的打量当一回事。等到中午吃饭时，唯二的小年轻冷建安叼着一片饼干，揽着徐蕴合的肩膀说：“走，今天哥哥我请你吃饭！” 　　第七研究所给研究员的待遇很好，在餐饮方面有补贴。财务部会在月初往研究员的饭卡里打一笔钱，而他们在食堂里吃饭时都可以刷饭卡。这食堂和食堂不一样，研究所的食堂是食堂中的VIP啊！ 　　冷建安十分狗腿地帮徐蕴合打了饭，迫不及待地问：“兄弟你能不能给我传授点经验？” 　　“什么？”徐蕴合没明白过来。 　　“就是……就是那方面的经验啊，你比我小那么多，你都结婚了，我却还是孤家寡人呢。”三十多岁的大龄剩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太难哄了。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大概要被逼着搅基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了，越是直男，就越是会在说到“搅基”的问题时表现得肆无忌惮。 　　徐蕴合老老实实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我哄。” 　　“我的天呐！你这是什么运气！竟然碰到了一位不需要哄的好姑娘！”冷建安忍不住回头对着食堂的玻璃门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脸，愤愤不平地说，“难道真的是颜值决定命运？那我的颜值也不差啊！” 　　徐蕴合没有说话。毕竟，他说话时有两个习惯，一是善解人意不打击别人，二是不爱说谎。 　　冷建安想了想，又问：“那我们的工作这么忙……你之前加班还那么厉害，弟妹难道就没意见？” 　　“他比我更忙。”徐蕴合给了冷建安一个极其淡定的眼神。 　　冷建安大概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不过细想一下，又觉得这样的回答确实在情理之中。他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问：“这样倒是不错，两个人都忙，那就别去抱怨谁陪不了谁了。不过，我们加班加点没日没夜是常有的事，弟妹也像我们一样，那你们以后谁照顾家里呢？” 　　徐蕴合说：“照顾家里？如果你是为了照顾家里而结婚，为什么不娶个保姆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冷建安恍然大悟地说：“没错！” 　　如果是为了照顾家里而结婚，我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如果是为了生孩子而结婚，我为什么不跑去国外弄个代孕？如果是为了父母而结婚，我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个环游世界的旅游团让他们闲不下来？ 　　冷建安只觉得茅塞大开。他被父母说得失去了平常心。其实，剩男又怎么了呢？ 　　不遇到真爱，他还真就不结婚了！ 　　徐蕴合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午休结束后，他们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工作。因为徐蕴合之前加班得很厉害，他自己的工作其实已经超额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做一些和其他组员配合的工作，因此并不是很忙，到了点就能准时下班。 　　离开研究所时，徐蕴合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地下车库取车，而是直接走出了研究所的大门。 　　他的选择没有错。 　　沈知言早早就到了。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一见到徐蕴合走出来，就靠着车门使劲地朝徐蕴合挥着手。第七研究所位于郊区，周围很少有人路过，沈知言也就没有戴帽子、眼镜和口罩来伪装自己。 　　一抹浅浅的笑容在徐蕴合的脸上转瞬即逝。这一刻的他显然心情很好。 　　沈知言替徐蕴合开了车门，说：“我已经在梅园定好了位置，我们去梅园吃个饭再回家。我保证到家时不超过九点，你还是可以在十点前睡觉的。怎么样？”说这话的语气虽然随意，其实内容还稍显得有几分客气。如果是真正的老夫老妻，肯定就不会这么说话了，但他们新婚小夫夫还在摸索着前行。 　　“好啊！”徐蕴合说。过了几秒钟，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也不是非要在十点前就睡觉的。” 　　“我知道了。不过，今天还是早点回家吧。我前段时间太累了，其实今晚还想早点睡。”沈知言笑着说，“对了，我朋友们约我们俩周五晚上出去玩，你那天有空吗？要是你愿意去，那我就应下了。” 　　“有空的。”徐蕴合说。 　　沈知言知道徐蕴合不爱说话，得了三个字的回答就继续往下介绍说：“这次约着见面的朋友并不是很多。一个叫舒九怀，是唱歌的。一个叫方岳真，是画画的。还有一个叫宋云，是跟我一样演戏的。” 　　“我知道宋云。”徐蕴合小声地说。 　　“你看过他演的电视剧？”沈知言略有些诧异地问。 　　徐蕴合摇了摇头，说：“我有以他爸爸为主题的微信表情包，一整套。还挺好玩的。” 　　沈知言再次笑了起来：“这样啊……我刚刚差点就吃醋了，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却忽然告诉我你知道宋云。我得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一点，你老公比宋云要厉害点。” 　　“哦。”徐蕴合乖巧地应了一声。他不懂娱乐圈中的事，自然是沈知言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梅园是一家私房菜馆，非熟人引荐不能找到。到了梅园后，沈知言小声地为徐蕴合介绍说：“梅园的老板是温前辈。你知道他吗？温影帝，温莫，几年前凭借电影《沉默》获得影帝大满贯的那位。” 　　徐蕴合摇了摇头。 　　沈知言笑着说：“那算了，别管他是谁了，你只管知道这里的菜很好吃就是了。” 　　梅园的食材都是天然有机、严格把控的，梅园的厨子都是大师级别的，梅园的服务也是非常到位的，这顿饭确实叫徐蕴合吃得心满意足。不过，这里的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徐蕴合算是高收入人群了，他刚入职就已经拿到了五位数的工资，结果他和沈知言的这一顿饭就吃掉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 　　徐蕴合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规划了一条升职加薪的路。不努力点，他可能养不起沈知言。 　　回到家时果然才九点出头，徐蕴合不打算去书房看书了，直接回卧室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衣打开衣柜找起了衣服。他拎出一套西装，问沈知言，说：“周五见你朋友们的时候，我穿这套怎么样？” 　　徐蕴合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很显然他很重视这件事。这样的态度叫沈知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一套正式场合穿的西装，摇着头说：“穿这么严肃做什么？只是见几个朋友而已，轻松一点。” 　　徐蕴合默默地把传统型西装放了回去，又拿出一套休闲型西装，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觉得这样子的徐蕴合十分可爱。他摇摇头走到大衣柜前，朝着徐蕴合的屁股拍了一下，叫他稍微让开了一点点，然后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从中拿出一件套头衫，说：“你穿这件就可以了。” 　　“好。”徐蕴合抿了抿嘴唇，说。 　　就在这时，徐蕴合注意到衣柜底下有个红盒子。这是什么？出于好奇，徐蕴合把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两块大红色的枕巾，枕巾上绣着鸳鸯戏水。从做工来看，徐蕴合觉得这东西肯定不便宜。这应该是谁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但他和沈知言两男人好像用不到这么喜庆的东西啊。 　　“这是妈妈绣的。”沈知言说。 　　“阿姨绣的？”徐蕴合诧异地问。按照他和沈知言的关系，其实应该叫沈母一声妈妈，但徐蕴合和沈家人接触得不多，这一声妈妈还是有些叫不出口，沈家人就没有勉强他，于是他仍叫叔叔阿姨的。 　　“对啊，我妈手艺很好的。她从我们相亲那天就开始准备了，要不是时间太赶，估计她想帮我们把被罩、床单都做的。不过，你说你不喜欢用红色的床上用品，我就收起来了。结果这一收就忘记了。” 　　徐蕴合抱着沈母绣的枕巾走到床边，说：“既然是阿姨的心意，你应该早点拿出来的。”他确实更喜欢用浅色的床上用品，可是比起自己的喜好，他更看重长辈的心意，于是他马上就把枕套换掉了。 　　沈知言微笑着看徐蕴合换完了枕巾。两个大红包立在床头，其实和整体风格一点都不搭，但他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他就像是没话找话一样，问：“动物界中还有没有和鸳鸯寓意一样的生物？” 　　这其实是沈知言情商高的表现。他知道像这样的问题是徐蕴合一定能回答出来的，以徐蕴合的知识储备来看，他说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有趣的内容来。然后，沈知言就可以装出一副小迷弟的样子了。 　　沈父就总是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得很崇拜沈母，而这是他宠溺自己妻子的表现。 　　“比翼鸟？”徐蕴合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沈知言故意做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摇着头说：“并不是这种虚构的或者被人们赋予了忠贞形象的生物。我是问，那种在现实中真的特别忠贞的生物。”其实，在现实生活中，鸳鸯对于爱情并不忠贞。 　　徐蕴合想了想，说：“确实有……非常非常忠贞，一旦在一起就绝对不会分开。” 　　“快说说看！”沈知言兴奋地说。 　　“你确定真的想知道吗？”徐蕴合问道。 　　“快说吧。”沈知言就等着长见识了。 　　“蛔虫。它们一旦雌雄合抱，就会同生共死，再也不会分开了。”科学徐认真地说。 　　沈知言：“……” 　　小天王很想穿越到几秒钟之前打死那个非要徐蕴合说出点什么来的自己。 第三十八章 　　见着沈知言那一副被噎住的样子，徐蕴合若无其事地说：“呀，我记错了。” 　　沈知言不解地看向徐蕴合。 　　“雌雄合抱的好像不是蛔虫，而是血吸虫吧。”徐蕴合说。 　　这都能够记错？两者差很多啊！沈知言有些怀疑地看向徐蕴合，果然看到新婚小丈夫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小天王立刻明白了，其实他是被徐蕴合耍了。有这么仗着自己的知识储备欺负人的吗！ 　　沈知言直接跨步上前，微微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徐蕴合扛到了肩膀上。 　　夫夫俩一起跌进了床铺里。 　　“欺负我很好玩？”沈知言把徐蕴合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 　　徐蕴合眨了眨眼睛，非常无辜地说：“我是真的记错了。我又不是专业研究寄生虫的。” 　　沈知言才不相信徐蕴合的话呢，毕竟某人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于是，他把某人按在身下亲了个爽。都说久别胜新婚，两人正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亲着亲着就有些意动。不过，考虑到徐蕴合第二天要上班，他们只交换了一个热烈的吻，然后就选择老老实实地睡觉了。两人心里都很期盼周末。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五，沈知言开车去接了徐蕴合，然后一起去了舒九怀的别墅。 　　“你们到得真快，这就是徐蕴合吧，我们都听沈知言说起过你。哈哈，他可稀罕你了，连照片都不让我们多瞧。”舒九怀把夫夫俩迎进了屋子里。客厅里依然是一言难尽的特别像是幼儿园的装修风格。 　　沈知言见屋子里没有人，问：“方岳真和宋云还没有来？他们不是就住在隔壁吗？” 　　舒九怀领着夫夫俩在沙发上坐了，然后去了开放式吧台，说：“最近真真又发神经呢！说是要创造一部新作品，所以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找一找灵感。钱叔钱婶都先搬来我这里住着了，就怕打扰了他。” 　　沈知言没去追问“特殊的方法”是什么方法。艺术家的疯狂嘛，他们都是可以理解的。 　　徐蕴合不太了解情况，加上他本身性格比较内向，于是就没有说话。 　　“不过，我前两天打电话给宋云时，他答应了今天要过来的。所以，别担心啦，宋云肯定不会放我们鸽子。”舒九怀已经走到了吧台前，笑着问，“你们想要喝点什么？我这里有酒，也有饮料什么的。” 　　“有鲜榨的水果汁吗？”沈知言问。 　　“一杯白开水，谢谢。”徐蕴合说。 　　因为四个寄养的家庭中都有人在搞生物研究，所以他们在吃食上都特别注意，徐蕴合从小被教导不要吃各类的垃圾食品，而他在这方面确实有自制力，于是他平时基本上不碰酒和饮料，只喝白水。 　　沈知言知道徐蕴合的习惯，回过头问：“鲜榨的水果汁也不爱喝吗？原汁原味的那种。” 　　“应该可以吧？”徐蕴合说。 　　沈知言便看向舒九怀说：“两杯混合水果汁。” 　　舒九怀觉得自己好像被强行喂了一口狗粮。在这一刻，傻甜白的小歌王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没有工作的美好夜晚请两对情侣来自家玩？最近狗粮也没涨价，没必要整吨地囤啊。 　　刚榨完水果汁，门铃就响了。 　　舒九怀拎着榨汁机走到沙发边，说：“你们自己倒吧！我去开门，估计是宋云他们来了。”大家关系好，平时经常玩在一块，彼此间就用不着太客气。舒九怀和沈知言也认识快有二十年了，要不是看在徐蕴合是新客人的份上，舒九怀连饮料都不会帮他们弄，直接叫沈知言想喝什么就自己去弄算了。 　　沈知言主动接过了榨汁机，先给徐蕴合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倒了一杯。 　　徐蕴合好奇地朝门边看去。舒九怀领着两个穿着情侣衣服的人走了进来。这位小歌王一边走，还一边吐槽说：“你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和热恋似的要穿什么情侣装！简直太过分了！” 　　方岳真得意地说：“宋云买的。我其实没那么想穿，但是他非要让我穿上。” 　　宋云笑了笑，没说话。 　　舒九怀却太了解这对情侣了，不管方岳真说什么，舒九怀都认定是方岳真非要穿情侣装，因为宋云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高调的人。仔细一瞧，这情侣装还是他们自己DIY的，方岳真在两件浅色的卫衣上绘制了配套的图案。舒九怀翻了个白眼说：“就算是宋云逼你穿的，那肯定也是你先做了什么。” 　　可能每一位傻甜白的脑子里都装有特殊的真相雷达吧，舒九怀这话还真是说对了！ 　　方岳真倒也没有撒谎，确实是宋云叫他穿上情侣装的。但是，要不是宋云灵机一动想出了情侣装这一招，方岳真他就不穿衣服了啊！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最近可能沉迷于自己的想象世界不可自拔，只觉得衣服阻碍了他追寻灵感，阻碍他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于是他养成了在家里裸奔的习惯。 　　当然，方岳真还勉强有点分寸，在裸奔之前还知道要先把钱叔钱婶打发到舒九怀这里来借住。现在别墅里就住着他和宋云。所以，不管方岳真一个人在屋子里怎么浪，都不会有人知道，除了宋云。 　　宋云觉得心好累啊。 　　他有一万条理由让方岳真穿上衣服，方岳真就有一万零一条理由进行反驳。 　　通过这件事，宋云得出了一个结论，千万不要和哲学爱好者辩论。 　　这一次舒九怀提出要聚会，宋云问过方岳真的意思后，答应了会参加。结果临出门时，方岳真一想到自己出门就得穿衣服，他忽然就不想干了！小九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他不如留在家里感受天人合一的境界。要不是宋云哄着他穿了情侣装，又说要去大家面前美美，他大概就要放舒九怀鸽子了。 　　这样的真相叫宋云怎么说得出口！ 　　于是，面对舒九怀的调侃，宋云只能淡定而蛋疼地微笑着。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客厅。宋云注意到了沈知言眼中的调侃和徐蕴合眼中的好奇，他心里明白，两个成年男人穿情侣装真是挺傻的，可是为了不暴露方岳真那艺术家的特殊爱好，他只能把“往死里炫恩爱”这口锅牢牢背在自己身上了！ 　　没关系，这口锅是我乐意背的，什么锅都是我愿意背的。宋云闷着一口老血说。 　　考虑到徐蕴合是第一次参加聚会，大家先郑重地认识了一番，然后气氛才渐渐轻松了起来。今天的聚会主题是DIY，钱婶准备好了食材就回房休息了，大家一起动手做晚餐。他们几个人里头，方岳真和舒九怀都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沈知言和宋云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徐蕴合介于会与不会之间。 　　于是，五个人里头，方岳真、舒九怀和徐蕴合负责打下手，沈知言和宋云负责掌勺。 　　厨房内的空间挺大的，五个大小伙子挤进去，倒也不显得挤。按照最开始分配好的任务，方岳真负责洗菜，徐蕴合负责切菜，舒九怀就……他只顾着偷吃了。黄瓜、西红柿都是可以生吃的，舒九怀动不动就拿一片黄瓜吃，动不动又拿一瓣切好的西红柿吃，吃到最后，他竟然连生的白萝卜都要吃！ 　　宋云出去客厅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拎着一把吉他。他把吉他塞到舒九怀手里，说：“你不许进厨房了，就在门边待着吧。不过，也不能我们都在忙，就你一人坐享其成，所以你唱歌给我们听吧。” 　　就这样，舒九怀成了背景音乐。 　　背影音乐想了想，他们好可恶，一口萝卜都不给我吃，于是他唱了……一首《爱的奉献》。 　　宋云和沈知言动作利索，用不了四十分钟就做出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 　　吃完了饭，舒九怀提出要玩扑克牌。沈知言看了徐蕴合一眼，立刻拉着方岳真站了起来，说：“你们三个人一起玩斗地主吧。我和方岳真聊会儿天。”他拉着方岳真走到了落地窗跟前的小沙发前坐下。 　　沈知言想要和方岳真聊一聊方岳真的堂哥方岳善。 　　当然，小天王情商高，不会上来就是一句“我怀疑你哥在追我姐，所以我们好好聊聊吧”，而是态度随意地对着方岳真东拉西扯，然后慢慢把话题集中到了方岳善的身上，由着方岳真说了不少东西。 　　聊着聊着，沈知言觉得消息掌握得差不多了，又引着方岳真换了别的话题。 　　玩斗地主的三个人中，舒九怀输得特别惨。等到舒九怀再一次输掉后，宋云忍不住偷偷看了徐蕴合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宋云总觉得徐蕴合好像在逗着舒九怀玩。可是，这可能吗？这位看上去十分严谨认真的科研工作者，他难道不是和方岳真一类的人吗，结果他竟然会开玩笑，会逗着舒九怀玩？ 　　“我保证，下一局肯定是你赢。”徐蕴合说。 　　已经毫无斗志的舒九怀立马又激动了起来，问：“真的吗？” 　　“真的！”徐蕴合说。 　　于是大家洗了牌又玩了一局，舒九怀果然赢了。 　　小歌王开心地说：“我真的赢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赢？” 　　“算出来的。”徐蕴合认真地说，“其实我会算命。我算出来，你今天只能赢这么一局。” 　　“不是吧……你不是搞研究的嘛，怎么还信算命这种东西？说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徐蕴合脸色的表情越发严肃了，说：“很多人都崇尚科学、藐视玄学，然而讽刺的是，科学至上其实并不十分符合科学精神。在你不够了解的领域中，你要保持合理的质疑能力以及合理的敬畏之心。” 　　这话听着好像很高大上啊。 　　舒九怀被唬住了，等到他接连又输了好几局后，他看着徐蕴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位大仙了。 　　“看样子，我今天真的不能再赢了。”舒九怀郁闷地说。 　　“想赢也可以。”徐蕴合故意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这样吧，你唱一首《拔萝卜》吧。” 　　严谨稳重的科学工作者瞧上去真是太正经了，怎么都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舒九怀就将信将疑地唱了一首儿歌。唱完后，他立刻洗牌、抓牌，这一局果然就赢了！徐蕴合像一位高人那样笑了起来。 　　舒九怀把牌一丢，恨不得能抱住徐蕴合的大腿，说：“求拜我为师啊！不对，求拜师啊！” 　　“我去喝点水。”徐蕴合站起来说。这孩子太傻了，他都不忍心继续骗下去了。其实，只要能够记住所有的牌，能够注意到别人的微表情，再有他本人那超强的逻辑思维能力，操控牌局就很容易了。 　　“我也去。”宋云连忙说。 　　两人一起朝吧台走去。路过落地窗时，他们听到了沈知言和方岳真之间的聊天内容。 　　“我们通常是在床上，有时也在沙发上，在浴室里，在厨房……我不得不说，其实在厨房真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方岳真对沈知言传授着经验，“哦，我们还试过在阳台上，吹着夜风，晒着月亮。” 　　徐蕴合：“！！” 　　宋云：“……” 　　科学家的脸迅速红了，他没想到沈知言和方岳真竟然在交流这种经验！这两人也太过分了吧，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和别人交流？与徐蕴合相反，同样听到这些话的宋云十分淡定。 　　沈知言觉得自己在婚姻里还是个小新人，确实应该向方岳真这样的前辈取取经，就问：“你的意思是，不用太过执着于当时的环境，不用考虑地点和时间，只要气氛到了，两人就可以谈心了，是吗？” 　　“是啊！我们还试过在交通工具上谈心，旅途很累，但两个人聊着聊着就不觉得累了。”画家说。 　　徐蕴合：“……” 　　所以，宋云的淡定是对的。尽管那些话确实容易叫人误会，但他了解方岳真，很清楚他说不出什么奇怪的内容来。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当方岳真和别人聊天时，话题怎么可能会不健康。 　　———————— 　　不过，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小处男如此想到。 第三十九章 　　沈知言和方岳真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徐蕴合和宋云两人站在那里。 　　沈知言问徐蕴合道：“怎么不玩牌了？是不是想我了？” 　　方岳真注意到他们行走的方向，了然地对宋云说：“渴了吧？我也渴了，帮我也倒一杯来。” 　　究竟是新婚状态，还是老夫老夫状态，这是可以在很多细节上体现出来的，就好比沈知言和方岳真刚刚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沈知言还有着新婚的浪漫，而方岳真已经是属于老夫老夫的不客气了。 　　徐蕴合没好意思说自己把舒九怀骗了，就说：“我不想玩了，你去接手吧。” 　　沈知言往大沙发那里瞧了一眼，见舒九怀正眼巴巴地瞧着这边，以为舒九怀输得太多了叫徐蕴合觉得没意思，于是徐蕴合才不想玩了。他在心里说，还好他机智地先拉着方岳真过来聊天了，玩牌有时候就是在比逻辑思维能力，他自知肯定比不过徐蕴合，为了不在新婚小丈夫面前丢脸，才避开了。 　　徐蕴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玩牌的人变成了宋云、沈知言和舒九怀。没换上方岳真，是因为方岳真不怎么会玩这些东西，但是他又很讨厌输掉的感觉，所以他不喜欢玩。 　　舒九怀一边抓牌，一边对沈知言说：“你家那位真是高人啊！他除了算命，还会别的什么吗？” 　　沈知言愣了一下，问：“你是说徐蕴合？” 　　“对啊！他会作法吗？能改命吗？”舒九怀兴致勃勃地问。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哪能知道这些！不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我家请教一下我妈妈，她在这方面好像懂得挺多的。”沈知言笑着说。沈母在家中设了一个小佛堂，每日都要请香，从未落下过。 　　舒九怀却以为沈知言是在骗自己，说：“大家都是好兄弟，你这么防着我，就没意思了啊。”他赶紧把之前的事情说了，还说如果这次自己继续输掉，在下一局开始之前，他要再唱一遍《拔萝卜》。 　　沈知言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舒九怀这是被徐蕴合耍了吧？可是，徐蕴合会是这种人吗？ 　　沈知言正觉得奇怪，忽然想到了蛔虫和血吸虫的那件事，当时徐蕴合也是在耍他吧？ 　　可见，徐蕴合确实是一个很有恶趣味的人。 　　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他还是不够了解徐蕴合。不过没关系，他们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了解。 　　舒九怀不信自己被徐蕴合骗了，先是回头朝徐蕴合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说：“他怎么可能会骗人呢？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写着正直两个字啊！再说，我前面输牌赢牌都被他说中了啊！” 　　宋云盯着自己手里的牌，说：“知道花满楼不？连花满楼那样的谦谦君子都会骗人。” 　　在古龙原著小说里，花满楼有时也是个很有恶趣味的人。他有一次顺着别人的话对一位猎户说自己已经五十岁了，猎户很震惊，见他还那么年轻，就问他是怎么保养的。结果，花满楼说自己每天吃五十条蚯蚓，二十条壁虎，外加三斤人肉。猎户就被花满楼吓跑了。君子骗人更不容易被人识破啊。 　　舒九怀不甘心地问：“真是逗我的？就不许他见我是可造之材，于是才在我面前展露了本事？” 　　“你高兴就好。”趁着舒九怀纠结的功夫，宋云飞快地把手里的牌出光了。 　　方岳真看他们打了一会儿牌，虽说宋云赢了，但他依然觉得打牌这事没什么意思，于是他走到了吧台那边，打算去欣赏一下舒九怀的藏品。他对于酒了解不多，见到一瓶液体是浅绿色的外国饮品，因为觉得颜色很漂亮，就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玻璃瓶上贴着俄文的标签，方岳真看不出这是酒，还是饮料，就拿着走到了徐蕴合面前，说：“徐先生，你懂俄文吗，你看看这到底是酒，还是饮料啊。” 　　徐蕴合窝在龙猫形状的单人沙发里，整个人都陷到了沙发里去。见方岳真找自己聊天，他立刻语气温和地说：“叫我小徐就好了。”他稍微懂得一点点俄文，但并不怎么精通，接过酒瓶就看了起来。 　　“这应该是酒精饮料。”徐蕴合说。 　　方岳真松了一口气，说：“我瞧着它颜色挺漂亮的，就想要尝尝看。但如果是酒，那我就不喝了。还好是酒精饮料……虽也含了一些酒精，度数应该高不到哪里去，我喝肯定没问题的。你要来点不？” 　　徐蕴合犹豫了一下，说：“我很少喝饮料的。” 　　“那就来一点点吧，就这么一点点。”方岳真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两三毫米的高度。 　　“……行吧，我尝一点。”徐蕴合说。 　　方岳真开了瓶，找了两个漂亮的玻璃杯，先给徐蕴合倒了一点，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他就坐进另一个龙猫小沙发里，一边喝着，一边态度轻松地和徐蕴合聊了起来。他们两个人都是属于那种知识面非常广的人，尽管他们擅长的领域不同，脑海中的知识储备更是不一样，但科学和艺术在人类的历史上拥有共同的出发点。正如福楼拜说的那样，它们总在山顶重逢，看似独立，却大有交集。 　　画家和科学家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达·芬奇，因为他最早看到了科学与艺术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来自俄罗斯的浅绿色的酒精饮料很好喝，闻着有一种属于水果的浅浅香气。用方岳真的话来说，这味道属于春天，让人联想到枝上的新芽和晨起时的第一缕阳光。徐蕴合纠正说，这是醇类和脂肪酸结合而产生的酯类化合物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两人相视一笑，喝光了杯中的液体，又忍不住加了点。 　　等到打牌三人组注意到喝酒二人组时，喝酒的两个人已经醉了。 　　浅绿色液体虽然号称是酒精饮料，但其实它的度数并不低。要是喝它的人酒量好也就罢了，偏偏方岳真的酒量一般，徐蕴合之前更是没喝过酒。于是，一瓶酒精饮料见底，他们两人都开始傻笑了。 　　方岳真安静地坐在那里。徐蕴合的嘴巴里念念有词，疑似在背诵学术论文。 　　“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沈知言和宋云无奈地说。 　　宋云揽着方岳真，沈知言抱着徐蕴合，舒九怀跟在他们身后搭了把手，大家一起走出别墅。现在已经快接近晚上十点了，月亮高悬在天上。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是阴天，还是因为起了一点霾，月亮像是被笼在一层薄纱之后，看上去朦朦胧胧的，一点都不分明。在夜幕中，月亮的边缘都模糊不清了。 　　方岳真忽然抬头指着月亮说：“水！水加多了。” 　　他这一句声音太大，使得沈知言和舒九怀都朝他看了过来。水加多了是什么意思？ 　　宋云赶紧解释说：“他应该是在说水彩。这月亮瞧着有些糊了。要是造物者是用水彩把夜空画出来的，如果造物者原本想要画个清晰的月亮，最终却画成了这样，那么明显就是在画水彩时加多了水。” 　　沈知言和舒九怀都佩服地看着宋云。 　　方岳真抱着宋云的脖子使劲蹭了两下，继续大着舌头说：“添、添加扑那呢！” 　　沈知言和舒九怀完全听不懂这话，这又是哪一国的语言？他们直接看向了宋云。 　　舒九怀问宋云说：“真真不会是想要吃香蕉了吧？香蕉，芭娜娜？” 　　方岳真不高兴地瞪了舒九怀一眼，又指着天空重复了一句，说：“添加扑蓝啦！” 　　宋云听明白了，赶紧替方岳真解释说：“他说的是，天空应该加点普蓝了。” 　　“哈？”舒九怀没听懂。 　　“普蓝，普鲁士蓝，一种蓝颜色。”宋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一般来说，画上午的天空时用湖蓝，画下午的天空时用钴蓝，画晚上的天空时可以用普蓝。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很多成品已久的画家都会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用色风格。他现在喝醉了，觉得天空画得不好看，想要加点普蓝上去。” 　　不专业学画的人哪里能知道这么多蓝色呢？宋云却已经能说得头头是道了。 　　舒九怀拍了拍宋云的肩膀，真心实意地比了个大拇指。 　　沈知言扶着徐蕴合若有所思。这一次来参加朋友聚会，真是收获颇大！小天王心想，为了增加夫夫共同语言，看样子他该把大物重新捡起来了。唉，毕业几年，其实他已经把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啊！ 　　———————— 　　我也觉得我现在能算半个绘画鉴赏家了。不过，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小处男如此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2011年之前，酒精含量10%以下的饮料在俄罗斯不算酒，只算常规饮料。青岛纯生啤酒的度数在8-10度。 第四十章 　　当天晚上，沈知言和徐蕴合进行了深入的人体研究交流。 　　两人折腾得太晚，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中午了。徐蕴合慢腾腾地爬起来，这位轻度的低血压患者在起床前例行发了个呆。他动用自己仿佛僵住了的脑子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酒后果然乱性。 　　沈知言瞧着徐蕴合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只觉得心痒难耐，正要凑过去偷一个吻，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脸刷牙，于是在就要亲到的前一刻，他捂住嘴，直起腰，跳下床，说：“我、我去洗漱了！” 　　跑进卫生间里的沈知言松了一口气。十五分钟后，小天王照了照镜子，确定发型OK，确定没有眼屎，确定口气清新，他才带着舒心的笑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徐蕴合说：“我先去弄早餐了……额，午餐。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他所说的回家就是指回沈父沈母所住的沈家大宅。 　　按照时间来看，他们吃的应该是午餐。 　　不过，午餐被当成早餐来弄了，沈知言煮了点粥，两人就着小菜随便吃了点。 　　去沈家的路上，沈知言犹豫了一下，说：“你上次见到我父母时，他们都还比较端着。这次去，他们应该会暴露一部分本性了。其实，别看我爸妈出门被一些时尚八卦杂志拍到时，大家都称呼他们为男神女神，但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有一点……奇葩，你要是在家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别太在意。” 　　“奇怪的东西？”徐蕴合好奇地问。 　　沈知言不知道该怎么说，道：“比如说，我爸养了一只鸟……” 　　因为提前打了预防针，徐蕴合见到沈父养的大鹦鹉时，就相对比较淡定了。那只非常颜控的鸟扑腾着翅膀飞到徐蕴合面前，嘴里大叫着：“救命，我是王子！我被诅咒了！美人儿，快给我一个吻。” 　　百闻不如一见。徐蕴合对沈知言说：“这鸟真不是妖怪变的？” 　　“妖怪……在哪里？在哪里？”据说还十分怕鬼的鸟吓得把脑袋埋进了它自己的翅膀里。 　　徐蕴合：“……” 　　沈家大宅的装修很有意思，一半未来科技风，一半古代传统风。不知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这两种风格互相对立，但又实现了统一。而这样的装修风格其实很也符合沈父、沈母给人的感觉。沈父永远是一身得体的正装，哪怕是在夏天的傍晚出去散步，他都会换上西装，把领带一丝不苟的系好。而沈母喜欢穿由传统服饰改良后的衣服，保留了古风的婉约动人，又加入了相对简洁大方的现代元素。 　　徐蕴合和沈父比较有共同语言。如果说徐蕴合是天才，在这世间少有人能跟得上徐蕴合的思路，那么沈父就是那“少有人”中的一份子，他的知识非常渊博，又不乏各种奇思妙想。在很多时候，沈父都不像是一位商人，而更像是一位科学研究工作者。不过，尽管都是天才，徐蕴合显然更有灵性些。 　　沈父在家里安装了好几个机械臂充当生活助手，它们能完成自动冲泡咖啡等工作。沈父养的鹦鹉名叫管家，每当沈父要喝咖啡时，他只要说一声“管家，咖啡”，鹦鹉就会飞到机械臂那里踩下开关。 　　这一波操作真是够可以的。徐蕴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眼看着沈父和徐蕴合之间的话题朝着“宇宙、起源、时空、量子”等方向一去不复返，插不上话的沈知言默默摸出了手机，打算临时抱一抱佛脚。他把《时间简史》列入了自己接下来必读的一本书的书单。而现在，他看到网上有关于这本书的摘抄，就打算先速记一下，然后争取马上就能活学活用。 　　沈知言默默把某一句摘抄背了三遍，然后放下了手机。 　　霍金和彭罗斯证明了，在很一般的条件下，存在……存在什么来着？ 　　沈知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哦，空间-时间一定存在奇点。 　　沈知言放下了手机。 　　空间-时间一定存在奇点，霍金和……和谁一起证明了这点来着？ 　　沈知言拿起了手机。哦，和彭罗斯。 　　沈知言放下了手机。 　　霍金和彭罗斯一起证明了……证明了什么来着？ 　　沈知言放弃了。要不怎么说美色误人呢，他耳中听着徐蕴合不急不缓的说话声，注意力已经完全没法集中了。很多人在沈父面前战战兢兢，徐蕴合却能在一开始就坦然无畏，这是知识给他的底气。 　　面对着这样自信而强大的徐蕴合，沈知言总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哪怕我被美色误得像个小白痴一样，但我就是更喜欢他了啊！沈知言在心中呐喊着。 　　沈父抽空朝自己儿子看了一眼，见自青春期时就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精英的儿子在此时此刻紧紧盯着徐蕴合的侧脸，心满意足得像个傻瓜一样。老父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儿子，你OOC了啊！ 　　下午茶时，沈母拉着徐蕴合说：“你不能只陪着鸿文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你也该陪着我去花园里坐一坐，喝一喝下午茶。”下午茶的点心都是沈母亲手做的，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也很有兴趣。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不喜欢吃甜食，女儿忙得连周末时间都回不了家，还好徐蕴合是喜欢吃甜食的人。 　　面对长辈的请求，徐蕴合无有不应。 　　沈知言被沈父叫去了书房里，估计他们父子俩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吧。徐蕴合就跟着沈母走到了花园中。这小花园是沈母亲手打理的，种满了玫瑰花。花园中间有一个小亭子，围栏上缠着爬山虎。 　　沈母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坐在小亭子里朝四周看去，徐蕴合马上就被周围的景致征服了。 　　“我听知言说，你喜欢喝绿茶，那我们今天就喝绿茶吧。这是我一老友自家炒的绿茶，我们一起尝尝看。”沈母从一个瞧着十分普通的小罐子里取出了茶叶，放进了茶壶里。亭子里有齐全的泡茶工具。 　　徐蕴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母手上的动作，只觉得这泡茶的过程十分赏心悦目。 　　沈母是那种非常优雅的人，她的身上有着被时光模糊了的美丽和经由时间沉淀下来的静美。 　　原谅徐蕴合身为理科男，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 　　不过，这么说吧，如果有人问徐蕴合，你觉得人类可以实现穿越吗？他大概会告诉你，从理论上来说，任何物体在接近光速的情况下质量都会变得无穷大，推动无穷大质量的物体加速需要无穷大的能量，而无穷大的能量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因此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不可能达到光速，于是理论上不太能实现穿越。但如果有人对徐蕴合说，你知道吗，沈妈妈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徐蕴合大概会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她优雅得如同那些古代仕女图总走出来的贵女，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女的写意风流。 　　沈母分了盏，把其中的一杯推到徐蕴合面前，说：“尝尝看？” 　　徐蕴合低头喝了一口，他不懂茶，脱口而出就只有三个字：“好香啊！” 　　沈母轻轻地笑了起来。阳光很好的下午，她不急不缓地和徐蕴合聊起了生活。她说，沈知言小时候是个非常顽皮的孩子；她说，如果徐蕴合有兴趣，那么可以在家里种一些绿萝，不难打理，极易养活；她说，不知道徐蕴合对于围棋有没有兴趣，其实她下棋很厉害的，沈爸爸在这方面比不过她，就暗戳戳地设计了一套程序，让程序陪她下……她还说，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她要去郊区的山上赏梅。 　　徐蕴合不爱说话，在大多数时间就只是安静地听着而已。 　　“啊，我烤的小杯蛋糕应该已经好了，我去看一下。”沈母说。 　　“好。”徐蕴合目送沈母离开。他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有些困了。头天晚上几乎是从半夜闹到了清晨，做的还是消耗体能的事，他当然会觉得困了。 　　于是，当沈母端着蛋糕走过来时，就见到一个靠在椅子里安静睡着了的年轻人。 　　沈母轻轻地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了桌子下面一个隐秘的储物小间，从中取出了一条干净的毯子。她摇头笑了一下，轻轻地走到徐蕴合身边，轻轻地弯下腰把毯子盖在了徐蕴合的肚子上。 　　徐蕴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逆着光看去，他只能见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属于女性的剪影。 　　“妈妈……”徐蕴合喃喃地说。他好像在做梦，梦到了已经生离死别多年的妈妈。其实，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父母的样子了，他们离开得太早，就这样把他独自留在了这个或许温暖却也冷漠的世间。 　　沈母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柔了。 　　徐蕴合猛然清醒过来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沈母，眼中带着一点点尴尬。 　　“和妈妈一起聊天，开心吗？”沈母语气轻松地问。 　　徐蕴合的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着，有点暖，又有点酸。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要缓解眼眶中的干涩，又好像想要遮去眼中的难为情。在沈母期待的目光中，他点着头说：“很开心。” 　　就这样改口叫了妈妈，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徐蕴合和沈母分享了甜点，等他们结束下午茶回到客厅时，却还不见沈父和沈知言从书房中走出来。沈母对着徐蕴合眨了眨眼睛，说：“要不要看知言小时候的相册？他那时很喜欢装扮成小王子。” 　　徐蕴合想到自己手机相册里藏着的那张沈知言睡成蚕宝宝的照片，眼睛一亮，说：“好啊！” 　　等到沈父揽着沈知言的肩膀终于从二楼走下来时，徐蕴合已经看完三本相册了，却还有好多本没看。沈母笑着说：“现在都流行电子相册了，我却还是喜欢把照片洗出来。实体的相册比较有感觉。” 　　徐蕴合用力地点了下头。 　　“你要是喜欢，平时也可以多拍些照片，等过些年就都是满满的回忆了。”沈母说。 　　沈父走到沈母身边，很自然地弯下腰，和沈母来了一个法式的贴面礼。沈知言同样走到了徐蕴合身边坐下，却完全比不上沈父浪漫，也比不上沈父坦然，扭捏了一会儿，才偷偷抓住了徐蕴合的手。 　　沈母受了丈夫的贴面礼，顺势扶着丈夫的胳膊站了起来。她很体贴地想要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就找了个借口说：“厨房里炖着汤呢，我去看一下。”说着，她就离开了客厅，顺便把丈夫也拉走了。 　　徐蕴合没有收回被沈知言握着的右手，用左手继续翻着相册看了起来。 　　沈知言说：“你怎么不问我呢？” 　　“问你什么？” 　　“问爸爸和我聊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聊这么久。难道你就不觉得好奇吗？”沈知言说。 　　徐蕴合老老实实地说：“不好奇。” 　　就他本心来说，他一直觉得沈家的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额，这话也不对。这么说吧，如果沈家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说有长辈生病，那么徐蕴合一定会站出来帮忙。但有关沈家的家业，比如说东煌娱乐那么大的一份产业，他却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徐蕴合能够和沈家共苦，这是出于他对沈知言的在意，也是出于他的责任感。但同样因为这两个原因，他又不打算去觊觎沈家的一切。 　　在徐蕴合看来，沈爸爸拉着沈知言聊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是在聊公司的事，所以他就不参与了。他这副淡定却叫沈知言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沈知言才又若无其事地说：“爸爸找我聊了代孕的事。” 　　徐蕴合翻相册的动作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问：“爸爸想要抱孙子了？” 　　沈知言赶紧摇头说：“不是啊……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要代孕，就要提早做好规划。我琢磨了一下，最近这两年肯定是不行的，我和你都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弄出了孩子来，这孩子该由谁来带？” 　　徐蕴合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爸爸说，他和妈妈都有自己的生活，肯定是不会帮我们带孩子的。”沈知言复述着沈父的话，“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孩子，那么我们现在就该对未来生活有一个规划了。我们至少得有一个三年左右的相对来说不忙的空闲期，才能考虑要孩子，这样我们才不会错过孩子成长的关键期。” 　　沈知言和沈慎微姐弟当初就是被父母亲手带大的，尽管事业很忙、工作很累，但是沈父沈母并没有把他们丢给保姆就彻底撒手不管了。用沈父的话来说，儿子、女儿是属于他的责任，所以他得用心看顾着，但孙子孙女什么的就是属于儿子的责任了，他和妻子的养老生活可不是围着孙子孙女转的。 　　总之一句话，如果沈知言和徐蕴合想要有孩子，那么既然他们有本事生，那就自己凭本事带。 　　徐蕴合是赞同这一观点的，他却没想到沈父沈母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也是这个想法。都说豪门世家最重子嗣后代，谁料沈父竟然叫他们推迟要孩子。在这一刻，徐蕴合简直要对沈父沈母肃然起敬了。 　　也许和自身经历有关吧，徐蕴合始终觉得，孩子是独立的生命体，他不是一个玩具，更不是一个工具。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要有孩子了，那么他一定会用爱来迎接他，用长久的陪伴来引导他长大。 　　对于现在的徐蕴合来说，他真的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至于沈知言，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代孕的事。等他姐结婚生子了，他拿着外甥、外甥女当自己孩子宠，那不也是挺好的吗？不过，他并没有在徐蕴合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是因为他怕自己说了不想要孩子，万一徐蕴合心里是想要代孕的，这会使徐蕴合产生心理负担。他尊重徐蕴合的一切选择。 　　夫夫俩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徐蕴合就换了话题，问：“妈妈去厨房了……我们要不要去帮个忙？”他总觉得，自己身为年轻人坐着等吃的，长辈们在厨房里忙活，这是一件叫人觉得不礼貌的事。 　　“妈妈只是指导两句而已，具体的事都有专人去做。”沈知言说。沈母有一大爱好就是下厨，她会做各种各样的中式、西式点心，还会煲汤。但如果遇到会伤手的活，那么沈家聘请的厨子就会帮忙。 　　沈母这样小心，倒不是她矫情，只因为她的手是要用来刺绣的。她技艺精湛，从来都是用最好的线在最好的布上刺绣，若是手上有了茧子或疤痕，那么就有可能会磨损布料。她也弹古琴，每次弹完琴以后都要重点保养一下自己的手。话又说回来，她就算真矫情了，那也无所谓，毕竟她矫情得起。 　　徐蕴合明白了，说：“那就好。” 　　“爸爸一直说，你比我有思想深度。很快妈妈也会说，你比我体贴了。”沈知言故作委屈地说。 　　徐蕴合没有把沈知言的玩笑话当真，认真地说：“爸爸妈妈之所以努力看到了我的优点，是因为他们爱你啊。”其实徐蕴合身上的缺点一直都非常明显，他不能在事业上帮助沈知言，也不能在生活中照顾沈知言。对于很多父母来说，他们习惯双标，儿子找的伴侣比儿子还不着家，这足以让他们黑脸。 　　“……他们也爱你。”沈知言忍不住在徐蕴合脸上轻啄了一下。 　　一直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沈家的大小姐沈慎微才匆匆赶回家里。她是直接从公司里回来的，身上穿着一身偏向职业化的正装，脸上也化着淡妆。到家后，她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跑去自己房间里洗漱了。等到她再次出现，她已经洗过澡，披散着头发，素面朝天，穿着一件套头衫和牛仔裤。女人的年龄很有弹性，沈姐姐这么一换装，立刻就从职场女王变成了仿佛还没有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沈知言跟着家里的阿姨忙前忙后摆桌子，沈慎微就坐在沙发里和徐蕴合聊天。 　　“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项目，和国家的宣传部门搭上了，想要搞一个科教专题的综艺节目。”沈慎微笑得很漂亮，“具体要怎么做，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最终的定案。徐蕴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沈姐姐直接叫徐蕴合全名，是因为她习惯如此。她管沈知言也是叫三字全名的。 　　徐蕴合和沈姐姐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身为科学研究工作者，徐蕴合不懂企业管理，还以为沈姐姐是真的需要帮助，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沈姐姐故意找的话题。对于沈姐姐来说，她身为总裁，根本不用负责具体的项目内容，这种事情自然有专业的团队来负责，而团队中是可以聘请专业的顾问的。 　　沈姐姐听说徐蕴合不善言辞，才故意选择了这么一个和双方工作都有点关系的话题。徐蕴合果然给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沈姐姐听着听着，到最后直接拿出了录音笔，把他说的要点都记录了下来。 　　说到这录音笔，沈姐姐到家后就换了衣服，并没有把录音笔带在身上。于是，她直接冲鹦鹉管家喊了一声，道：“管家，可以帮我拿一下录音笔吗，在我书房的桌子上，亮黑色的长方形的一条儿。” 　　鹦鹉兴奋地围着沈姐姐绕了一圈，用那种独特的奇怪语调说：“my queen，，I am your man。” 　　沈姐姐被鹦鹉逗笑了，说：“是是是，你是我的小绅士。” 　　鹦鹉帮他们拿来了录音笔后，就待在他们身边不走了。它歪着脑袋，用豆眼观察徐蕴合。忽然，鹦鹉落到沙发上，正好站在徐蕴合的大腿旁边。它用爪子一勾，把徐蕴合口袋里的钥匙串勾出来了。 　　钥匙串发出叮铃铃的撞击声，鹦鹉好像很高兴，恨不得马上就能带着自己的战利品飞走。 　　徐蕴合眼疾手快把钥匙串夺了回来。其实，如果这仅仅是一串钥匙，那么让鹦鹉拿去玩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这钥匙串上还有别的东西啊！他拿到手中后，立刻摸了摸钥匙串上的Q版黏土人。 　　这黏土人正是以沈知言曾经演过的某一个角色为原型做的，是沈知言亲手送给徐蕴合的。沈知言把它送给徐蕴合时，曾说自己太忙了，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徐蕴合身边，于是让这个黏土人代替他。 　　小小的黏土人穿着军装。 　　沈姐姐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怪不得上次沈知言说要订购一整套……” 　　“不不不不不不姐姐你误会了姐姐你听我给你说姐姐不是这样的啊！”徐蕴合被吓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了起来。昨天晚上，他和沈知言在床上胡天海地地闹了去，沈知言就说非要定一些军装、医生装、古代祭祀装什么的放在衣柜里，然后他们以后就能更加胡天海地了。当时，徐蕴合就随沈知言去了，他却没想到沈知言那么不要脸，这种事情都要和家里的姐姐说。啊啊啊，真是要疯掉了啊！ 　　“咦，沈知言说要把他以前演过的角色都做成黏土人送给你，难道他又改主意了？”沈姐姐问。 　　徐蕴合：“……” 　　“哦，原来是这样啊。”徐蕴合面无表情地说，“姐姐，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如果你们的综艺节目需要请一些嘉宾，我可以帮你们询问一下我的几位导师。他们已经快退休了，我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第四十二章 　　晚饭开始之前，沈母先去她的小佛堂中烧了一炷香。徐蕴合对此有些好奇，但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对于沈母来说，信仰是用于律己的，而不是用来要求、限制、审判他人的。这样似乎还挺不错？ 　　这天晚上，沈知言和徐蕴合就住在了沈家大宅。 　　他们睡的卧室就是沈知言没有搬离大宅时的房间，沈知言在这里度过了他整个童年、少年时期。虽然房间重新装修过好几次，家具都换了好几套，但总有些细节处还藏着属于沈知言的曾经的秘密。 　　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如果他们细心点，就可以像探寻宝藏一样，一点一点把那些散落在时间节点中的记忆挖出来，一点一点参与到沈知言曾经的生活中去。然而，沈知言却急哄哄地拉着徐蕴合一起浪翻了天，于是别说寻找回忆了，他们两人浪完抱着一起睡了，连新换的窗帘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夫夫俩就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小家中。 　　时间继续漫不经心地走着，徐蕴合上班，沈知言外出拍戏，他们在度过了一个热闹的周末后，又恢复了那种各自忙碌的生活。沈知言本来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他忙，徐蕴合也忙，所以两人长时间见不到面不是很正常的吗？虽说，他确实很想念徐蕴合就是了，有时想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直到沈知言和宋云有了合作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徐蕴合之间缺了什么。 　　沈宋二人要合作拍摄的是一部喜剧电影，沈知言是男主，宋云是男二。曾经有一次，沈知言对徐蕴合说，他比宋云要厉害些，这固然算是一种沈知言在新婚小丈夫如雄孔雀开屏一样的行为，但这话倒也不算错。在业内的各种奖项上，宋云确实要比沈知言弱了不止一点。不过，宋云的势头非常好。 　　沈知言有个助理叫丁志义。丁志义并不知道沈知言和徐蕴合之间的事。一般情况下，只要沈知言结束工作进入休息时间，他就会给丁志义放假，等到下次工作来临，他再一个电话把丁志义叫回来。 　　丁志义在片场跟了一段时间，这天帮沈知言整理内务时就忍不住多嘴说了两句：“沈哥，我觉得宋老师肯定谈恋爱了。哎，宋老师运气真好，他现在的发展势头这么好，竟然没有狗仔发现他恋爱了。” 　　沈知言心想，这算什么，你沈哥我也是有夫之夫了，说出来还不得吓死你啊！ 　　丁志义把从干洗店拿回来的属于沈知言的私服一件件叠起来放好。他知道沈知言和宋云关系好，估计知道一点什么，就好奇地追问道：“沈哥，宋老师的女朋友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啊？漂亮吗？” 　　“别瞎问。”沈知言说。 　　丁志义马上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他还没安静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沈哥，我觉得宋老师太高调了，估计半个剧组的人都知道他在谈恋爱了。要不沈哥你去提醒一下宋老师？” 　　“不会吧……”沈知言有些怀疑。 　　丁志义憨笑了两声：“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在这个世上，有三样东西的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宋老师那状态……明显就是在恋爱啊。”丁志义心里想，说不定宋云这恋爱都已经谈了很久了，只不过他以前和宋云接触不多，于是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这次进入同一个剧组才有所发现。 　　沈知言心想，扯淡吧，爱要是真的藏不住，你怎么就没瞧出你沈哥我正在新婚热恋中呢？ 　　虽然心里对于丁志义的判断不屑一顾，但到了第二天，沈知言还是忍不住偷偷比对了一下自己和宋云之间的行为模式。上妆时，沈知言在观察宋云，宋云在抓住一切时机发信息。拍戏的间隙，沈知言在观察宋云，宋云拍完了自己的戏份，拿出手机继续发信息。吃饭时，沈知言还在观察宋云，宋云走到了远处去打电话。不用想也知道，宋云肯定是在给方岳真发消息，也肯定是在给方岳真打电话。 　　这么一天观察下来，沈知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徐蕴合之间好像很缺乏联系啊。 　　可是，徐蕴合那么忙，哪里还有时间用于发消息、接电话呢？ 　　明明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我们经常联系，怎么能以此来判断我们在主观上没有谈恋爱呢？沈知言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对丁志义说：“你难道就没发现，你沈哥我最近春风得意，很可能也在谈恋爱吗？” 　　丁志义不假思索地说：“沈哥你定制充气娃娃去了？我听说日本有个厂家，专门做充气娃娃的，他们做的充气娃娃惟妙惟肖，特别特别逼真。我合租的室友就想要买一个，可惜价格实在太贵了点啊。” 　　沈知言：“……” 　　丁志义恍然大悟地说：“我懂了，沈哥你在玩攻略游戏，养成电子虚拟女友了？”说着说着，不等沈知言说什么，丁志义又摇起了头说：“不对啊，我听说虚拟女友也是需要陪伴的，沈哥你最近都很少碰手机，估计虚拟女友已经成功黑化了吧？嘿嘿，沈哥你快坦白，你已经被虚拟女友抛弃几回了？” 　　沈知言：“……” 　　小天王最近确实很少碰手机，因为在拍戏的间隙，他都在啃大学物理。 　　沈知言忍不住摸出手机给徐蕴合打了一个电话，不出所料，徐蕴合关机了。他又忍不住打开电脑登录了邮箱，邮箱里有很多新邮件，但没有一条是来自于徐蕴合的。都说爱和贫穷是遮不住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沈知言没法对那些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真相的外人证明，他其实正在谈恋爱。正如，他不可能把自己五位数的私服剪个破洞，然后对众人说：“你们快看，我好穷啊，穷得只能穿破衣服了。” 　　徐蕴合在研究所里接连上了两周的班，中间有一个周末应该是要放假的，但是他却没有离开研究所。等到第二个周末时，天气有了一些变化，他才觉得有必要回趟家，因为需要拿几套应季的衣服。 　　离开研究所后，徐蕴合终于把手机开机了。于是，夫夫俩在分开半个月后，终于有了一次联系。 　　“今天晚上，你是住在家里，还是要回研究所里？”沈知言问。 　　“住家里。”徐蕴合说。 　　“那我们到时候开视频聊天吧？”沈知言提议说。 　　“好啊。”徐蕴合答应了。 　　沈知言立刻找化妆师给他重新弄了个造型。化妆师还以为小天王晚上有约会，结果做完造型的小天王直接回他自己房间锁了门，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化妆师表示，她不是很懂这些大咖们的心思。 　　夫夫俩开了视频，先互相表达了一下关心。你最近好吗，工作顺利吗，身体健康吗，等等。 　　然后，徐蕴合说：“我得收拾一下衣服了。”他确实不够浪漫，很多时候都有些实用主义。 　　沈知言赶紧说：“我正好研究一下剧本。” 　　于是，两人开着视频，一个人收拾衣服，一个人研究剧本。徐蕴合收拾着收拾着，脑海中划过一道灵感，他立刻找出纸笔，趴在桌子上计算了起来。一张A4大小的纸上很快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沈知言把第二天要拍的内容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以后，又开始找徐蕴合说话了。 　　“对了，因为拍戏需要，我最近都要戴美瞳。看上去自然吗？”沈知言指着自己的眼睛问。这美瞳使得他的眸色变浅了些，丁志义说看上去特别帅（像二次元的男神）。沈知言等着徐蕴合夸自己呢！ 　　“嗯。”徐蕴合嘴里应着，却没有抬头。 　　沈知言这才注意到徐蕴合似乎在写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立刻体贴地不说话了。小天王等了等，见徐蕴合似乎还要忙好久，他一个人坐着无聊，就起身去卫生间里卸了妆、洗了澡。等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时，徐蕴合还在忙。沈知言靠在床头坐着，抱着笔记本，看着认真工作的徐蕴合。 　　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沈知言承认他为这样的徐蕴合所吸引着。 　　待人接物时的谦和，这和内心的骄傲并不矛盾。其实，沈知言一直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所以他的爱情观和一般人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选择伴侣时会选择将就，也有一些人在选择伴侣时觉得有爱就可以了。沈知言却需要征服感，他要征服一个优秀的人，也要被那个优秀的人所征服。 　　这样的征服感是让沈知言产生爱情的前提。所以，沈知言沉迷于徐蕴合的优秀。 　　等到徐蕴合的计算告一段落，他才想起视频还开在那里，于是立刻抬起头看向沈知言。 　　两人隔着电脑屏幕注视着对方。几秒钟以后，他们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你的美瞳很自然，我完全看不出痕迹。”徐蕴合忽然说。 　　沈知言：“……” 　　我能说我已经在洗澡时把美瞳摘掉了吗？ 　　不过，这不重要，沈知言眨了下眼睛，淡定地说着流氓的话：“看了你那么久，我都硬了。” 　　———————— 　　第二天，沈知言找上了宋云。他说：“我发现，我和徐蕴合之间存在一点点问题。” 　　“不会吧？出什么事了？”宋云关心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太少了。”沈知言说。 　　宋云听着沈知言说了一些情况后，安慰沈知言说：“他们研究所里既然有限制通讯的规定，这个事情就不能怪徐蕴合。你们在这方面就互相理解一下吧。那你们见面的时候呢？你们见面时有交流吗？” 　　“有的！”沈知言非常肯定地说。 　　“这不就好了？”宋云替沈知言这一对新人松了一口气。 　　沈知言却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但我们的交流一般都集中在那方面啊。” 　　“哪方面？” 　　“都是男人，你懂的。”沈知言叹了一口气，“比起我的灵魂，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我的肉体。” 　　宋云：“……” 　　你走，你给我走！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把我安慰你时浪费掉的感情都还给我！ 第四十三章 　　“我觉得你们之间的问题非常严重。”宋云认真地说。 　　沈知言因为宋云的反应愣了一下。他现在的状况好比是，他的身体中出了一点小小的症状，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得绝症了，但如果不百度一下，又不足以安心。于是，他百度去了。这一百度却百度出问题来了。本来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没得绝症才去百度的，结果百度却告诉他，这是绝症的前兆啊！ 　　沈知言心里有些慌乱，却又有些将信将疑，问：“你真觉得我和徐蕴合之间有问题？” 　　宋云郑重其事地说：“你怀疑他看上的只是你的肉体，这可能是玩笑话，但说不定他心里却真是这么想的。那他肯定很伤心。你既然喜欢他，想要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那么这个误解就一定要解开。” 　　沈知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宋云说得很有道理。 　　“你们确实应该增进一些交流了。我们的职业比较特殊，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聚光灯下，即使你不会选择炒作绯闻的宣传方式，但架不住别人会碰瓷你啊，也架不住粉丝们在私底下拉郎配啊。”宋云就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司机一样，“所以，你别让他有机会误会。我觉得，睡前就是一个很好的谈心时机。” 　　宋云并不是真的要捉弄沈知言，其实这些也算是他的真心话吧。 　　“可是，我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沈知言有些苦恼地说，“生活中的事，几句话就能聊完了。工作上的事，他对于娱乐圈一无所知，而我面对他爱的那些定理公式时又总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话说？”宋云终于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你在徐蕴合面前，是不是一直比较端着？见面之前要先倒腾造型，说话之前要先在心里排演一遍？不允许自己在徐蕴合面前出丑？” 　　“这有什么问题吗？”沈知言愣了一下，问。 　　“问题大了！你们这是热恋状况，如果你们想要这段关系保持长久，那么迟早要过渡到老夫老妻的状态。你能保证一辈子不在徐蕴合面前放屁吗？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当着他的面跑去卫生间拉屎吗？” 　　宋云故意把话说得很粗俗，因为不粗俗不足以让沈知言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把沈知言点醒后，继续说：“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一直端着，也没必要费尽心思找话题，有时候不如卖个蠢。” 　　沈知言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宋云说的话都是对的。然而，此刻的他就算明白了所有的道理，依然没法坦然地在徐蕴合面前做出放屁的行为。他被点醒了，却还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 　　在经营婚姻的时候，光靠别人传授经验是不够的，得摸索总结出一套最适合自己家庭的方法来。 　　宋云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说：“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在徐蕴合的研究专业上，你是一个彻底的门外汉。但这是借口吗？我难道是天生就懂透视、懂色彩、懂梵高了？我还不是这两年慢慢学起来的？” 　　宋云在绘画方面的进步并没有瞒过大众的眼睛。粉丝们在他的微博下纷纷留言说，二宋是不是报了绘画班专业进修过了？宋云能说什么？他只能含着眼泪说，是啊，我请了一对一的专业辅导老师。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沈知言说。 　　茅塞顿开的沈知言很努力地向宋云同志学习着。现在远程教育方便，他只要有心，完全可以把已经还给老师的那些东西捡起来。当然，光捡起来是不够的，但先一一捡起来再说。如果遇到很难理解的地方，他正好可以去请教徐蕴合。因为知道徐蕴合的手机常年关着，沈知言就选择给他发邮件了。 　　瞧，这不就找到了给徐蕴合发邮件的理由了吗！当沈知言阅读那些专业的书籍时，每当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把题目记下来，然后在当天晚上写进邮件里面去。于是，等到徐蕴合有天登录邮箱时，他就收到了来自新婚丈夫的诚意满满的……请教。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答了。 　　徐蕴合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他念书时，因为一路跳级，就比同班学生要小好几岁。在学生时期，女生一般都比男生发育得好一些。和同年级的女生站在一块儿时，徐蕴合就像是她们的小弟弟一样。于是，几乎没有女生追求过他。唯一追过他的女生是一枚学渣。就在徐蕴合思考着如何拒绝她才能既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又顾全女生的面子时，他听到那女生对别人说，她之所以要追求徐蕴合，只是想要抄徐蕴合的作业而已。 　　此刻，面对着来自于沈知言的邮件，徐蕴合总觉得历史好像重演了。 　　他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他热爱学习。 　　徐蕴合如此想到。下一秒，他就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想法逗乐了。 　　远在剧组的沈知言不知道徐蕴合心里的吐槽，非常自信地对宋云说：“我觉得恋爱中是需要一点小心机的，像他那样独立的人，肯定不喜欢我时刻和他保持联系。但我请教问题就不一样了，虽然我现在每天都给他发邮件，但他肯定不会因此觉得我是个粘人精，而是觉得我是个努力学习的有为青年。” 　　“我不知道徐蕴合喜不喜欢给你当老师，但反正我家那位很喜欢给我当老师。”宋云说。 　　沈知言期待而得意地说：“现在就等着他问我，你为什么每天要看那么多和我专业相关的书籍啊。我就可以回答说，小傻瓜，这都是为了你啊！他听了这话以后肯定会非常开心，所以我一定要坚持。” 　　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大半夜跑遍整个城市只为给心上人买一份夜宵，熬夜坐车跨越大半个国家只为了能和恋人相处一个小时，再或者像沈知言这样啃了那么多专业书籍只为了显示自己对徐蕴合的宠溺，这些费时费力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绝对是在浪费时间，当他们就是乐在其中，并且还乐此不疲。 　　沈知言和宋云聊着聊着就相约出去吃夜宵。吃到一半，方岳真给宋云打来了电话。 　　不知道方岳真那边说了什么，宋云这边无奈地说：“是是是，我想你了，特别想你。” 　　等到宋云挂了电话，沈知言笑着说：“你哄方岳真那样子就像是在哄儿子似的。” 　　宋云被逗乐了，说：“有时候他确实像我儿子。他有时候真的只有五岁，好像一直没有长大。” 　　第二天，方五岁忽然跑来剧组探班了。宋云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方五岁骄傲地说：“因为在昨天的电话里，你说你很想我。我不忍你受思念之苦，就来看看你。”沈知言因为这一幕而若有所思。 　　于是，这天晚上，在给徐蕴合的邮件里，沈知言没有请教问题，只是留了一句：我想你了。 　　沈知言当然知道，徐蕴合的工作不如方岳真自由，肯定不能像方岳真那样，说来探班就来了。但是，他在心里还是抱着一种微弱的期待。也许，徐蕴合在回邮件时会放上一段发自内心的爱语…… 　　“根据你最近的提问，我已经估摸出了你的学习进度，给你列了一些适合你现阶段读的专业书籍。目录如下。”——这是来自徐蕴合的邮件回复。不过，在一堆的书籍目录中，徐蕴合放了一张自己的近照。那应该是在地铁里临时决定要拍的自拍照，徐蕴合大概不太喜欢拍照吧，一脸严肃地冲着镜头。 　　沈知言看完前半截邮件只觉得好失望，看到最后的照片附件，他又满血复活了。 　　拍戏的中途有几天假，沈知言立刻飞回了京城。一般情况下，只要沈知言回来了，而研究所的工作又不是忙得非要徐蕴合加班加点不可，那么徐蕴合晚上都会回家住。沈知言谨记宋云的教导，认为睡觉前确实是一个很适合聊天谈心的时机，于是洗完澡以后，就很努力地找话题和徐蕴合聊了起来。 　　一连纯洁地过了两个晚上，徐蕴合心里起了一丝疑惑。 　　他们隔了这么久才见到一次面，结果每天晚上就单纯地聊聊天？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还不懂谁啊！就算考虑到徐蕴合第二天要上班，两人确实不适合在床上进行剧烈的运动，但互相帮助一下总可以吧？但沈知言这个在床上总是很不要脸的人忽然禁欲了，好像忽然就没那方面的欲望了。 　　徐蕴合其实很愿意在各种事情上纵容沈知言，但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不懂就要问！ 　　尽管徐蕴合轻易不会使用百度这种工具，因为百度出来的内容对于他来说总是不够专业和权威，但百度也不都是一无是处的，偶尔还可以用一用。徐蕴合一直觉得百度出来的恋爱秘籍挺好用的。于是，坐地铁去上班时，徐蕴合站在角落里，摸出手机打开游览器，悄悄地在搜索栏里敲下了一行字。 　　看着自动跳出来的搜索结果，徐蕴合陷入了沉思中。 　　———————— 　　“男人忽然不热衷于房事？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他八成是出轨了。” 第四十四章 　　八成是出轨了？ 　　凭着徐蕴合对沈知言的了解，他肯定不在那八成内，所以应该在剩下的两成里。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沈知言没出轨，他怎么忽然就不热衷于情事了？难道是身体出问题了？还是心理出问题了？ 　　徐蕴合退出浏览器，点开了微博APP。 　　很多明星的微博账号都是由他们的助理在打理的，但沈知言的微博却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管着的。他发微博并不勤快，不考虑必须要转发的来自合作方的微博，他很可能一个月都发不了一条新微博。 　　徐蕴合当初之所以偷偷地申请了微博账号，是希望能从各方面多了解一下沈知言，结果沈知言好像不热衷于此，徐蕴合把沈知言账号上所有的微博都翻了一遍，见他不常发微博，于是他的微博后来也渐渐弃用了。注册微博时，因为“徐蕴合”这个名字已经被人使用过，他就用了“过热蒸汽”这个名字。 　　徐蕴合自觉这个网名很适合自己。有个初中就学到的知识点同人们的常识相反，水蒸气其实是看不到的，人们平时能看到的只是水蒸气在空气中冷凝后结成的微小水珠。正如大家都觉得徐蕴合是个严谨认真的人，但同大家的认知相反，其实徐蕴合心里清楚，他觉得自己分明是个有些小闷骚的人。 　　徐小闷骚暗搓搓地关注着沈天王的微博。沈知言果然在前两天发了一条新微博。 　　“和好友@宋云一起交流了一下养猫的经验，@宋云建议我有事没事就去找猫主子谈谈心。这一点非常重要。千万不要见到了猫主子就迫不及待地撸它，说不定它会误以为我们垂涎的只是它的肉体。” 　　就算徐蕴合再聪明，他也想不到这句话中的猫其实是在暗指自己。他翻开评论看了下，广大粉丝们都以为沈知言在讲段子，都在哈哈哈地笑着。还有人以为沈知言真养猫了，于是在评论中求猫片。 　　徐蕴合盯着这条微博看了一会儿。难道沈知言想要养猫却又怕自己会拒绝，于是才心事重重，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吗？徐蕴合忽然觉得有些为难，他确实愿意在很多事情上纵容沈知言，但养猫这个事情仍要好好考虑下。因为他们平时的工作都太忙了，照顾自己都很有限，再养猫就不合时宜了。 　　去单位的一路上，徐蕴合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这应该还不是沈知言忽然就禁欲了的原因。 　　一只猫而已，怎么可能会把沈知言打击成那样！ 　　于是，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徐蕴合决定就这个事情好好请教一下同事。当然，他是不会叫同事看笑话的，因此询问的时候就非常淡定地以“我有一位朋友”这样的话作为了开头。他故意把年龄、性别等都重新编了一下，这样同事们就不会意味深长地说：“你口里说的这位朋友，其实是你自己吧。” 　　徐蕴合最先问的人是冷建安。 　　作为一名大龄的未婚男青年，冷建安刚听徐蕴合说了个开头，就立刻耸了耸肩，摊着手说：“你去问别人吧。我身为一个未婚的黄花大小伙子，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明显就是朝纲了啊，我回答不了。” 　　徐蕴合想了想，又找上了同一研究组的姜老师。姜老师是研究所里的老人了，江湖人称老姜。他之前有一次还想要把自己的远房侄女介绍给徐蕴合，后来知道徐蕴合结婚了，就只能遗憾的放弃了。 　　“姜老师，我有个生活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已结婚多年了，但最近这些天，他发现自己的丈夫忽然变得有些冷淡了，明明两人感情还是很好的，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徐蕴合这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既然感情还是好的，那么这个冷淡当然就是指那方面的冷淡了。 　　“结婚多年？不会是那男的前列腺出问题了吧？”身体已经步入了中年危机的老姜感同身受地说。 　　哦，是这样吗？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徐蕴合的意料。 　　“唉，做个男人真是不容易啊！”老姜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很稀疏的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徐蕴合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待到徐蕴合下班的时候，沈知言又来接他了。小天王显然从头到脚都做了造型。徐蕴合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低头给自己系着安全带，一边说：“我们……今天晚上吃烛光晚餐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沈知言听到徐蕴合这么说，只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看，徐蕴合竟然主动提出去约会了！这绝对是他们感情加深了的表现！沈知言摸出手机说：“那我赶紧在餐厅中定个位置。” 　　“就在家里吃吧。”徐蕴合笑着说，“你负责煎牛排，我负责布置餐桌。怎么样？” 　　沈知言被徐蕴合这笑容冲击得只知道点头说好了。过了几秒钟，沈知言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其实他不会煎牛排啊，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煎过牛排！结果他竟然对着徐蕴合点头了！这绝对是美色误人！ 　　没关系，等会儿煎之前，我可以先百度一下，百度拯救世界。沈天王在心里如此想到。 　　因为沈知言工作的特殊性，正好徐蕴合也有点累了，于是他们都并不是很想去逛超市。好在现在有些大型的连锁超市会提供上货上门的服务，只要顾客下载一个APP，在手机上付款后，超市会在两个小时以内派专人把他们购买的东西送上门。于是，徐蕴合直接在回家的路上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了。 　　到家后，沈知言进厨房研究牛排怎么煎，徐蕴合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开始布置餐厅了。 　　桌布铺好，玫瑰花撕成瓣，让它们错落有致地散落在桌布上。小蜡烛排成爱心的形状，大蜡烛插上了烛台。烛台是三叉的，造型别致，是欧洲中世纪时的风格。徐蕴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对自己的布置很满意。他又走到客厅的吧台前，从酒柜中精挑细选取出一瓶红酒。烛光晚餐怎么可以没有酒？ 　　徐蕴合把红酒放在了餐桌中间，又取出两个漂亮的高脚杯，分别放在他和沈知言的座位前。 　　小天王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他上网研究了一下煎牛排攻略，发现这其实并不难，于是信心满满地煎了起来。除了牛排，他还打算做两份意面。甜点什么则已经从超市买好了，只要重新摆盘就好。 　　等沈知言端着自己的作品走出厨房时，他注意到了餐桌上红酒，诧异地问：“你想喝酒吗？” 　　小天王是能喝酒的，但是小天王知道徐蕴合不爱喝酒。而且，徐蕴合的酒量也不好。上回被方岳真带着喝了一点点来自俄罗斯的酒精饮料，徐蕴合就醉得不行了。但徐蕴合想要吃烛光晚餐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合理喝酒，所以听见沈知言这么问，徐蕴合只佯装乖巧地说：“我只意思意思喝一点。” 　　徐蕴合给沈知言倒了七分满，自己只倒了三分满。 　　牛排做得不错，只稍微有一点点老。两人关了灯，在摇曳的烛光中吃完了晚餐。徐蕴合总找机会和沈知言碰杯。等沈知言喝完了一杯，徐蕴合抓住一切机会给他满上。这样一来，他们都喝了不少。 　　徐蕴合明显是喝醉了，眼睛都有些失去焦距了。 　　沈知言喝得比徐蕴合多，状态却比徐蕴合好，他走到徐蕴合身边，摇头笑着说：“小酒鬼儿！明明不能喝，却还要喝得这么凶。你还能走直线吗？我扶你去休息吧。”说着，他就扶住了徐蕴合的肩膀。 　　徐蕴合乖巧地靠在沈知言怀里。 　　回卧室的一路上，徐蕴合总有意无意地蹭着沈知言的下身，把小知言蹭得活力四射。等沈知言扶着徐蕴合走到卧室的大床边坐下时，小知言已经很有存在感了。沈知言没打算做什么，他只想去卫生间里洗块毛巾，给徐蕴合仔细地擦一下脸。然而，徐蕴合却拉着了他，然后他伸手摸了一下小知言。 　　硬硬的。热热的。 　　嘿嘿嘿，大宝贝回来了，嘿嘿嘿嘿。 　　酒精渐渐模糊了理智。闷骚的徐蕴合在心里猥琐地笑着，然而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十分认真严谨的模样。他认真地沈知言说：“其实，人们对酒精存在着很深的误解。它并不是兴奋剂，它是抑制剂。” 　　沈知言随口应着：“好的好的，酒精是抑制剂。”徐蕴合上回喝醉时就一直在背诵各种理论公式，沈知言就以为徐蕴合这次也是一样的，根本没想到其实徐蕴合的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沈知言听的。 　　“你喝了酒，觉得很兴奋。”徐蕴合还在摸着小知言，“这是因为酒精作为一种神经抑制剂，它抑制或减少中枢神经系统中的神经冲动的传递。你的行为因此而失去了理性。简单地说，当你什么都不想了时，当你抛弃了种种源于理智的顾虑时，你硬了。”所以，你变得禁欲是心理问题，不是生理问题。 　　谢天谢地，前列腺没出问题！ 　　徐蕴合很欣慰。 　　沈知言听着这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了吗？所以你的心理压力很大？”徐蕴合认真地问，“你可以说出来给我听一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一点忙。”徐蕴合不太明白，沈知言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心理性阳痿了。 　　哦，还没到阳痿那个地步。但如果不及时进行心理疏导，说不定日后就真的阳痿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心理压力很大呢？”沈知言贴在徐蕴合耳边，温柔地问。 　　“因为你把大宝贝藏起来了。”徐蕴合皱了皱鼻子，瞧着好像有几分委屈。 　　“呵呵。”小天王轻笑了一声。 　　沈知言抓住了徐蕴合乱摸的手，他四下一看，见床头挂着一件睡衣，睡衣上有根带子。他随手就把带子抽了出来，然后把徐蕴合的两只手捆在了一起。在这个过程中，徐蕴合一直很乖巧地配合着。 　　被质疑了男性能力的沈知言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徐蕴合。 　　啪的一声。在徐蕴合的傻笑中，沈知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 　　第二天，徐蕴合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笑话里，有人发誓说，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人说，因为…… 　　“……醉酒醒来屁股疼。”徐蕴合咬牙切齿地说。 第四十五章 　　这天又是周末，夫夫俩不用每周都回沈父沈母那里，两人索性就一觉睡到了下午。因为平时都太忙了，工作强度其实都不低，因此一旦有了假期，比起出门玩耗费体力，他们俩都更喜欢宅在家里。 　　家里设有家庭影院，沈知言洗了些水果，又摆了盘糕点，就拉着徐蕴合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了。 　　非经典的科幻电影先PASS，因为徐蕴合会忍不住要吐槽里面前后矛盾的科学设定；非经典的恐怖电影也PASS，因为徐蕴合会打着哈欠在电影里找出一堆穿帮镜头；非经典的爱情电影也PASS，因为徐蕴合看到那些男男女女们爱得死去活来的镜头会瞌睡；非经典的搞笑电影也PASS，因为徐蕴合的笑点很高，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沈知言哈哈大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这区别比电影本身还搞笑。 　　“那你到底想看什么呢？”沈知言真诚地问。 　　“看你演的片子吧。”徐蕴合真诚地说。 　　“不行！看自己演的片子，我会觉得很奇怪的。”沈知言说。 　　那我只能去B站看了……徐蕴合在心里如此想到。他吃了一粒葡萄觉得味道不错，顺手摘了一粒放到了沈知言的嘴里，说：“那就看……温影帝演得片子吧。盛名之下无虚士，他的片子肯定不错。” 　　温莫演过的电影有很多，沈知言挑了《仙谱》。这是给温莫带来第一个影帝头衔的片子。那时的温莫才刚刚二十六岁。从年纪上来说，温莫算是出名得比较早的。但如果稍微关心一下温莫过去的经历，大家就能知道，他从十六岁就开始在各个剧组里跑龙套了。从龙套到影帝，他为之奋斗了十年。 　　《仙谱》是一部适合反复观看的片子。第一遍看的时候，你会以为这是一部歌颂仙界的片子；第二遍看的时候，你会意识到这其实是一部讽刺仙界的片子；等到第三遍、第四遍看的时候，你大概又会觉得，无所谓歌颂，也无所谓讽刺，如果世上真的有仙人，应该就是电影里塑造出来的那样的吧。 　　温莫在《仙谱》中扮演了两个角色，分明是掌管天条的仙人和这位仙人的心魔。 　　徐蕴合看得很认真。这部片子中运用了大量的特效，而这十几二十年前的特效放到了今日依然不显得过时，由此可见导演和主美们超前的眼光！不过，作为一个业外人士，徐蕴合看片子时当然会更注意剧情一些。他在心里想，温影帝的演技确实很厉害，叫人看着就被代入剧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说，上回在地铁里遇到的女孩子竟然想把温影帝和沈知言凑CP…… 　　温莫这么优秀，她们能给沈知言凑一个温莫，倒是没有小看了沈知言…… 　　可惜，沈知言不喜欢温莫…… 　　对，他只喜欢我。：） 　　内心闷骚的徐蕴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知言不知道徐蕴合在笑什么，还以为徐蕴合是因为电影情节才笑的。沈知言看了徐蕴合一眼，又看向大屏幕。很好，电影里在放仙界遭遇危机、亭台楼宇接连被毁的镜头。前头看搞笑电影时，徐蕴合一点笑容都没有产生。现在看到了这种灾难镜头，徐蕴合竟然笑了。沈知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徐蕴合莫不是一个小变–态吧？心里住着抖–S的那种？ 　　沈知言想起自己曾经收藏了一根小马鞭。看样子这根马鞭一定要藏好，决不能被徐蕴合看到了！ 　　《仙谱》放完后，沈知言去弄了一些简单的晚饭。徐蕴合因为中午那顿饭吃得晚，吃晚饭时不觉得饿，因此只少少吃了一点。吃过晚饭，徐蕴合跑去书房看书，沈知言就抱着笔记本去书房打游戏。 　　两人各自占据了书房的一角，互不打扰。 　　徐蕴合很注意用眼卫生，每看二十分钟左右的书，他就会抬头看一下桌上的绿植，或者干脆闭眼沉思一下。但这回沈知言就坐在书房里，因此徐蕴合总是忍不住要朝沈知言看去。这一看，他就觉得沈知言身上的那件军绿色休闲外套好像把沈知言衬得格外得白。有着超厚情人滤镜的徐蕴合忍不住在心里想到——过厚的滤镜会让人看到常人眼里看不到的景象——真是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啊…… 　　不对，好一个唇红齿白大色–狼！ 　　其实完全没有少年郎样子的沈知言抬头对上了徐蕴合的眼神。徐蕴合飞快地低下头。 　　“你在偷看我吗？”沈知言笑着问。 　　“没有！”徐蕴合头也不抬地说，“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在看你。” 　　到了晚上九点多，晚饭没吃多少的徐蕴合又觉得有些饿了。沈知言把电脑放到一边，说：“我去给你弄点夜宵吃吧。都这个时间点了，吃得太丰盛对身体不好，不如我就给你煮点粥，弄一点点小菜？” 　　“不用这么麻烦。”徐蕴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记得厨房有杯面。我去煮一小杯就好了。” 　　“我给你煮吧。我在面里给你加个鸡蛋。”沈知言说着就离开了书房。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方便面这种食物，吃着其实没什么意思，但闻着是真的香。沈知言把面条放到了徐蕴合面前。根根分明的面，面上卧着一个鸡蛋，整碗面热气腾腾的。徐蕴合忽然沉默了一下。 　　徐蕴合以前住在妈妈的同事家里时很少吃垃圾食品，等念了大学，有时为了赶作业来不及吃饭，才买了一箱泡面在寝室里屯着。徐蕴合当然会泡方便面了，但他泡的面看上去没有沈知言泡得好吃。 　　“快吃吧。再泡下去，面条该软了。”沈知言说。 　　徐蕴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问：“我考你一个脑经急转弯吧。” 　　“你说。”沈知言见徐蕴合如此有兴致，当然要配合一二。 　　“一个正方形剪掉一个角，还剩下几个角？”徐蕴合问。 　　“五个！”这问题太小儿科了，沈知言立刻就回答出来了。 　　徐蕴合点着头说：“确实可以是五个。其实也可以是三个。你沿着对角线剪，就会是三个。而当你选择沿着一个角到对边之间任意一点间的连线来剪，那么就会得到一个不规则四边形，那就四个角。” 　　沈知言“哦”了一声。 　　“我再考你一个问题，也是脑筋急转弯。0.9999……的9循环和数字1，谁大谁小？”徐蕴合问。 　　沈知言本想说肯定是1大，但他先想到这是个脑经急转弯，又想到数学中无限的概念，于是他立刻说：“应该是一样大的。1/3等于0.333……的3循环，1/3加1/3加1/3就等于0.999……的9循环，也等于1。” 　　徐蕴合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沈知言，说：“恭喜你答对了！它们就是相等的。但很多人下意识会觉得1更大。世界上总有很多神奇的事，它们似乎不符合我们的常识，但它们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对了，你知道吗？我再告诉你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其实，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他的尿–液是无菌的。” 　　“什么？”沈知言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说，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他的尿–液是无菌的。就细菌病毒这方面来说，它比自来水还干净。” 　　“……你喝过？”沈知言颇有些欠揍地问。 　　徐蕴合：“……” 　　徐蕴合继续面不改色地科普着：“喝当然是不能喝的。尿里面有尿素，它存在一定毒性。再说，尿–液原本就属于代谢产物，你再喝回去肯定伤肾。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喝尿的念头。” 　　“等等！不是你说尿–液很干净的吗？”沈知言赶紧撇清自己。 　　徐蕴合说：“我的意思是……打个比方，当你在野外被划伤，伤口处可能会存在大量的细菌，如果这时你手头没有消毒药品，就可以憋一泡尿出来，用中段的尿–液冲洗伤口，能起到一定的清洁作用。” 　　“你试过？”沈知言又有几分欠揍地问。 　　徐蕴合直接无视了沈知言的话，继续说：“你瞧瞧，你以为很肮脏的尿–液其实很干净。所以，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看似荒谬却完全能够实现的事情。讲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要表达一点，也许你觉得我用意念来吃面条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但我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不用叉子和筷子就能成功吃到面条。” 　　徐蕴合端着一脸“信我者，得永生”的表情。 　　沈知言挑眉看向徐蕴合。他很努力地克制了自己吐槽的欲望，因为他不想被揍。话说，为什么要把尿_液和杯面联系到一起来说呢？难道科学家的眼里只有真理，除了真理，就不存在各种联想了吗？ 　　“你不相信吗？”徐蕴合问。 　　沈知言摇着头，语气坚决地说：“不信。” 　　徐蕴合沉默了。 　　沈知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前捏了捏徐蕴合的脸。他才不会轻易被徐蕴合套路进去呢！ 　　———————— 　　“既然你不信，为什么就不顺手给我拿个叉子呢？它自带的叉子在哪里呢？”徐蕴合举着手里的杯面，一脸无奈地说，“我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难道还没有注意到吗？这是一碗没有叉子的杯面。” 　　抱歉，这是连环套。 第四十六章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回到剧组的沈知言虽然在拍戏时状态不错，私底下却有些无精打采，整个人没什么活力。同样是有过几天假期，和沈知言差不多时间回归剧组的宋云却瞧着和沈知言很不一样。 　　“你这两天去哪里玩了？弄得这么累？”宋云好奇地问。 　　“也没去哪里，尽宅在家里了。”沈知言说。 　　宋云懂了。他在心里酸溜溜地想，看来沈知言之所以有了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是因为他被家里的“小妖精”吸干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两个字该怎么写呢！ 　　沈知言叹了一口气，说：“哎，我的烦恼你不懂。毕竟我们的情况和你、方岳真的情况不一样。” 　　宋云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不过，沈知言显然不知道宋云和方岳真之间还没完成过生命的大和谐，他说的不一样是指别的方面。沈知言看着神采奕奕的宋云，羡慕地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徐蕴合要久，所以你们可能都已经习惯因为工作原因而分开了。我和徐蕴合之间却还是热恋期啊。我真想结束工作就待在他身边。” 　　宋云摇头看着沈知言这一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模样，觉得这人已经没救了。 　　沈知言忍不住说：“其实以前也分开过，我那时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这次却不一样。”前面有两次他们同样分开了很久，沈知言心里的感触却不深。这一次，他忽然就变得舍不得了。也许这是因为他和徐蕴合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渐入佳境了吧。也许有了不舍的情绪是正常的。这就是人之常情。 　　很多人都有恋爱脑，只不过有些人的恋爱脑程度重一点，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天底下除了谈恋爱就再也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了。而有些人的恋爱脑程度轻一点，他们的理智并没有因为恋爱而丧失。 　　沈知言觉得自己的恋爱脑开始觉醒了。 　　明知道思念无用，却克制不住思念；明知道工作为重，却真的很想偷个懒。 　　沈知言甚至想要打开APP发一条微博，好将自己这种无处宣泄的心情公之于众。他甚至都已经想好微博要怎么写了，灵感就从上一条@了宋云的微博来，就说：“出门在外，真的好想家里的猫啊！” 　　不过，他的恋爱脑症状不深，做事时还不乏理智，于是到底没有把这条微博发出去。沈知言很清楚一点，既然现在还不能公开自己的恋爱事实，那么就不要在公众平台上蹦跶得那么欢，不要把粉丝们当傻子。有些话就算是暗指，说多了，也会被人猜到背后的真意。于是，沈知言开了个微博小号。 　　小号有登错掉马甲的危险，沈知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小号上依然用猫来指代徐蕴合。先不说这小号肯定没人关注，但就算是它有了粉丝，估计那些关注了他的人估计以为他是一位幽默的猫奴。 　　“出差的第一天，想念我家的猫。” 　　“出差的第二天，猫猫去了喵星球，好想给它一只在喵星球上不会被屏蔽掉信号的手机。” 　　“出差的第三天，靠着手机里的猫片艰难度日。” 　　…… 　　说到微博，沈知言在这方面挺羡慕宋云的。宋云很早就注册微博并且认证过了，后来方岳真也开了一个加了认证的大号微博。从那以后，他们夫夫俩时不时就在微博上@一下对方，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撒狗粮，他们俩的CP粉也越来越多，偏偏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们之间的友情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大概是因为夫夫间的默契吧，沈知言开了微博小号，徐蕴合就开了QQ小号。 　　其实，徐蕴合并不怎么经常使用QQ这个软件，他的大号至今还是系统自带的头像，网名也简简单单的就是一个“徐”字。在大学里念书时，因为班群里经常会通知一些事情、发一些文件，徐蕴合那时还偶尔会登录一下QQ，使自己不至于和班级脱节。但等到参加了工作，他渐渐就不太用QQ了。因为在研究所内部，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特殊通信软件，等出了研究所，大家又都更习惯用微信一点。 　　之所以这一次会开小号，是因为徐蕴合是一个非常擅长做信息归纳整理的人，而这一点体现到恋爱方面，就使得徐蕴合总会下意识地拓展更多渠道，使得他能从各方面去接触了解到沈知言这个人。 　　小号是用来加入沈知言粉丝群的。徐蕴合想着那些在沈知言微博底下评论的ID名字，面无表情地给小号取了一个“沈先生家的小可爱”这样的名字，尽管这个名字和他本人的画风十分不符合，但是混在一堆的“言言今天更微博了吗”、“摔倒了，要大少亲亲才站起来”、“大少的小娇妻”中完全不显突兀。 　　简直毫无破绽。 　　徐蕴合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如此想到。 　　然而，半个小时后，毫无破绽的徐蕴合被群管理踢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超级粉丝大群，群里面有几千人。林子大了，自然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不知道是谁突然提了一嘴，要是沈知言恋爱了，那么他就脱粉。底下立刻有好几个人赞同说，没错，一定要脱粉，因为他们看沈知言的电影、买沈知言代言的产品等为沈知言花掉的钱，不是让沈知言拿去给他女朋友买包的。徐蕴合就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既然喜欢沈知言，那么不是应该祝他幸福吗？ 　　这一说就说坏了。 　　平心而论，徐蕴合这句话没有错，群里的大部分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没有站出来反驳他，甚至有不少人觉得他说得对。却有一个言辞激烈的粉丝追着徐蕴合开始骂了，骂徐蕴合圣母，骂徐蕴合并不是真的喜欢沈知言，甚至还说徐蕴合肯定是哪个想要和沈知言传绯闻的女明星派到群里来的卧底。 　　徐蕴合：“……” 　　谁家都会有几个战斗力彪悍的脑残粉，徐蕴合觉得这人的逻辑已经超神了，他简直无话可说。不过，虽然不屑于和这位粉丝争辩，徐蕴合还是要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说：“我就是沈知言的粉丝。” 　　“你说是就是啊？！先自证粉籍再说！”那人说。 　　徐蕴合不太明白自证粉籍是个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既然亲口说了是沈知言的粉丝，这就算是已经证明过了。在他看来，那位咄咄逼人的粉丝显然已经没法交流了，他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浪费时间，于是就关上群不说话了。结果，过了没多久，自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徐蕴合就被群管理踢出群了。 　　徐蕴合：“……” 　　厉害啊，像我这样按时纳税、不闯红绿灯的守法公民，竟然不能待在我丈夫的粉丝群里？ 　　徐蕴合赶紧了解了下自证粉籍的意思。原来，现在喜欢黑装粉的人太多了，于是粉籍是要用真金白银来证明的。你为偶像花过多少钱，有证据吗？偶像电影上映时，你去看了吗？蓝光影碟出来时，你买了吗？偶像上杂志封面时，你买了吗？甚至于，偶像代言了某某牌子，你买他代言的东西了吗？ 　　群里有人让徐蕴合自证粉籍，哪怕徐蕴合上一张电影票的票根的照片，再上几本杂志，虽说这样花的钱不多，但群管理都不至于踢他。偏偏他从那以后就沉默了，这在别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正好他的号又是刚刚申请的小号，确实很有黑装粉来群里挑拨离间的嫌疑。于是，他就这样被踢掉了。 　　徐蕴合重新申请加群时，直接被群管理拒绝了，看样子他这个小号已经上黑名单了。 　　小号不行，那就用大号把。 　　徐蕴合给大号改了个名字，然后将改过的网名写在了一张纸上。家里有个小房间，算是沈知言的作品陈列室。徐蕴合从中取出了影碟、杂志、其他周边等等，把写了网名的纸放在上面，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有了这张网名纸，就能证明晒这些周边确实是他本人的了，而不是他从网上盗了图来晒。 　　徐蕴合用大号重新申请加群，一进去就把照片都甩了出去，说：“先自证下粉籍。” 　　“卧槽！竟然连大少代言的珠宝都买了，几十万啊！” 　　“围观大佬。” 　　“围观土豪。” 　　……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徐蕴合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如此想到。 　　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正要退出QQ关上电脑去睡觉，群里忽然有人说：“大少开直播了啊啊！在宋云的直播间，大家火速来围观！”这条消息后附了一个直播平台的名字，又附上了直播的房间号码。 　　徐蕴合立刻按照教程下载了直播APP。 　　直播其实是宋云开的，只不过沈知言正好在宋云身边，于是也跟着入镜了。徐蕴合进入直播间的时候，正好进行到答粉丝问的环节。有些粉丝很有创意，问题问得稀奇古怪。比如说，正好有个粉丝问沈知言，能不能即兴表演一个场景，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该怎么优雅地问候让自己生气的人呢。 　　沈知言原本一直比较高冷，很少有和粉丝打成一片的时候，但最近跟着宋云也变得宠粉起来了。现在气氛这么好，他乐于满足粉丝。于是，他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演戏的状态，眼神轻佻，嘴角讽刺。 　　屏幕前的粉丝们都嗷嗷嗷地尖叫了起来。 　　“抱歉，你是第五周期VA族吗？”沈知言优雅地说。几秒钟后，沈知言嘴角那一抹讽刺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勾着宋云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好了，我的表演结束了。好孩子一般不骂人。” 　　粉丝们继续嗷嗷嗷地尖叫。不过……等等，什么周期什么族是什么意思？ 　　屏幕前的徐蕴合轻轻笑了起来。 　　———————— 　　锑，第五周期VA族，一种有毒的化学元素，原子序数为51，原子半径为 1.28，相对原子质量为原子量121.75，在室温下的空气中是稳定的。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它的元素符号为Sb。 第四十七章 　　时间飞快地过去。 　　徐蕴合所在的研究小组取得了阶段性的研究成果，组员们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工作强度一下子降低了很多。他们这种工作，忙起来时是真的忙，但一旦闲下来了，那么上班时间就会变得很弹性。 　　徐蕴合抽空给沈知言打电话时，沈知言用一种抱怨中带着羡慕的语气说：“方岳真又来探班了！他都来过几回了！因为来得太勤怕别人心有怀疑，他这次竟然是打着给我探班的名义来看宋云的……” 　　徐蕴合默默听了一会儿，语气中没什么波澜地问：“要不要我也去给你探班？” 　　沈知言闻言一愣，脑子里似乎闪过了很多想法，他激烈地挣扎了几秒钟以后，说：“不用啦……我们和方岳真他们不一样。我是理智的成年人，方岳真只有五岁。我肯定不会像方岳真那么粘人的啊！” 　　沈知言和徐蕴合相亲时，他曾说过自己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并且他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徐蕴合当时回了一句，他正巧也是这样的。所以，虽然沈知言很希望徐蕴合能够来探班，他却忽然想起了相亲时说过的话，在这种时候怎么能打脸呢，于是只好艰难地拒绝了徐蕴合的提议。 　　当初设定好的人设不能崩！ 　　沈知言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徐蕴合了，徐蕴合需要的是一个懂事的、能够理解他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像方岳真那样粘人的、需要哄的伴侣。于是，沈知言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保持住自己相亲时的人设不要崩！因为，徐蕴合愿意与之交往的是相亲时的沈知言，他享受的就是这种彼此独立的生活方式。 　　其实，沈知言在相亲时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他并没有撒谎。然而，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你要是有假期了，就好好休息一下，让赵阿姨给你做些好吃的。”沈知言忍着心痛说。 　　徐蕴合垂下眼睑，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好吧。那你在剧组也要照顾好自己。” 　　既然不用去探班，徐蕴合就把多出来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B站上。他在B站上观看沈知言出道早期演过的那些电视剧。他看的第一部 就是那部男主告白时对着流星发誓的校园爱情剧，沈知言在剧中扮演一个桀骜不驯的大少爷。徐蕴合几乎是在用一种过分挑剔的眼光观看着男主、女主相处时的情节。 　　要不是男主是沈知言，徐蕴合根本看不下去。他对于这种所有的剧情都在为爱情服务的影视作品果然毫无兴趣。好在B站功能强大，相关视频里竟然有沈知言的个人剪辑版，徐蕴合就舍弃电视剧，去看剪辑版的了。顺着相关视频一路点下去，各种粉丝自制的视频都冒了出来，有不少还挺有趣的。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徐蕴合终于接触到了粉丝文化的冰山一角。 　　徐蕴合陆陆续续又看了不少和沈知言有关的片子，有一部是搞笑侦探剧，两三集就是一个故事，一共有六十四集。这部片子虽然很搞笑，但每个故事里出现的案件都反应了一些社会问题，因此被藏在搞笑画风下的主题其实是有些沉重的。沈知言是片子里的男主，他在这里扮演年轻的侦探，典型处女座，重度中二病，但内心却很有原则，一直坚守着正义。他的口头禅是，你们对于真相一无所知。 　　除了刷视频，徐蕴合偶尔也会在粉丝群里冒泡。因为自证过粉籍，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壕粉，他在群里还是有一定存在感的。当徐蕴合在群里说“晚安，我要去言言的床上睡觉了”时，底下会跟上一排“哈哈哈，我要去吃大少给我做的夜宵了”，甚至是“你们都输了，因为大少在床上喊我去睡觉了”等。 　　徐蕴合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在心里想着，你们对于真相一无所知。 　　对于真相一无所知的还有赵教授。当初愿意照顾小蕴合的四位教授都是他妈妈的同事，姓氏正好凑齐了百家姓的开头。其中，赵教授和李教授年纪大一点，足够做徐蕴合的爷爷奶奶了，钱教授和孙教授则比徐蕴合的妈妈大不了几岁。四位教授至今还奋斗在科研第一线，同时还在著名大学里挂职。 　　不熟悉网络文化的赵教授看着徐蕴合的QQ陷入了沉思中。 　　系统自带的头像变成了一张自己上传的表情包。兔斯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手上牵着俩稍大的孩子，脑袋上还趴着俩不大不小的孩子，图上配的文字是：“看啊，那是大少，快叫爸爸。” 　　徐蕴合的网名也改了。以前他的网名是简简单单一个“徐”字，现在改成了…… 　　哎，生性传统的老教授都没好意思念出来。 　　老教授问自己的妻子，道：“蕴蕴最近打电话回来了吗？他工作压力大不大？” 　　据说现在社会上的生活压力太大，容易把年轻人逼成变态。 　　“昨天刚打的电话，说是一切都挺好的。我原本想喊你接电话，但你不是在招待学生嘛！对了，蕴蕴说他谈了个朋友，等有空了就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赵教授的妻子说，“怎么了？我瞧你脸色不好。” 　　赵教授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说：“谈朋友了？那这个大少是怎么回事？” 　　妻子戴上老花镜，凑上前看了眼徐蕴合的QQ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肯定是在说老李家的那只大黄猫啦！老李那两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把猫当孙子宠，特意给猫取了个名字叫少爷。” 　　赵教授松了一口气。 　　赵教授的妻子回头就给李教授家打了电话，把这事儿说给李教授夫妻俩听了。李教授和他的妻子都是科研工作者，两人的事业心都很重，这一辈就没有要孩子。他们把徐蕴合当大孙子，把大黄猫当小孙子。听说徐蕴合因为喜欢少爷特意把QQ名都改了，李教授高兴之下给徐蕴合发了大量的猫片。 　　徐蕴合花了两天时间自学了一下视频剪辑。只要他下定决心去学一样东西，那么他总是能够把这样东西学会的，并且他还会学得很好。额，体育运动除外，徐蕴合天生平衡感要比一般人稍微弱点。 　　徐蕴合把猫片和沈知言剪到了一起，两只少爷简直神似好不好！ 　　这视频剪得太好了，等上传到B站，收藏、分享的数量都很多。在粉丝的眼里，沈知言的形象一直是介于“太子爷”和“贵公子”之间的。事实上，沈知言在外头时，确实是这么一个样子。哪怕他最近跟着宋云接了不少地气，粉丝们依然不会把“蠢萌”两个字扣到沈知言的头上去。但徐蕴合偏这么做了。 　　“毁”起沈知言的形象来，徐蕴合简直毫不手软。 　　就因为这一个视频，徐蕴合刚申请的B站账号一下子涨了好几百的粉丝。 　　B站上还存在着大量的拉郎配的视频。徐蕴合用关键词搜索了一下，发现沈知言的后宫简直要开遍整个娱乐圈了，真是什么样的CP都有。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其中掺和一下。 　　给沈知言配个谁比较好呢…… 　　在徐蕴合看来，B站上所有的CP都是邪教。既然不能把他自己剪到视频里去，那么视频里最好就只有沈知言一人存在了。这是个不错的创意，徐蕴合决定要剪一部水仙向的沈知言X沈知言的视频。 　　徐蕴合继续恶搞着沈知言。他剪辑了一个沈知言版的《非诚勿扰》。 　　徐蕴合是看过《非诚勿扰》的。因为他在念书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怎么交过女性的朋友，和所有女孩子、男孩子的关系都显得有些淡淡的，赵教授的妻子怕他沉迷于读书无心恋爱，就拉着他一起看了几期相亲类节目，试图让徐蕴合对现在的女孩子多一些了解，这样才不会耽误谈恋爱。 　　在徐蕴合的剪辑中，男嘉宾是沈知言，六位等着灭灯的女嘉宾也都是沈知言。 　　这就已经很搞笑了。 　　七位沈知言都是徐蕴合从沈知言的影视作品里精挑细选找出来的，每一位沈知言的说话风格还特别符合他们原本的角色人设。这就更搞笑了。有时徐蕴合真的有必要承认一点，他确实是一个天才。 　　哦，除了正片，徐蕴合还剪辑了一个片头曲，沈知言版本的《恋爱循环》。 　　徐蕴合把自己剪辑好的《恋爱循环》上传到B站，然后直接分享到了自己的QQ空间里。自从微信开始流行以后，大家玩QQ空间的时间渐渐就少了。过了好久，才有一位师姐在这条分享下留了言。 　　师姐不知道这视频是徐蕴合剪辑的，但徐蕴合竟然玩B站，还听《恋爱循环》，这足以让这位师姐震惊了。毕竟，这超级不符合徐蕴合的人设啊！她说：“没想到师弟也听这种歌，没有被盗号吧？” 　　徐蕴合淡定了回复了师姐。 　　———————— 　　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俗话说得好，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在地铁里戴着耳机的高冷男孩的耳机里放的是不是恋爱循环，你永远不知道一位严谨学者的电脑收藏夹里排第一的网站是不是B站。［可爱］ 第四十八章 　　徐蕴合剪辑的水仙向视频真是剪辑得太好了。首先它很搞笑，哪怕不是沈知言的粉丝，一旦他们看到了这个视频，他们都会忍不住笑出来，为什么UP主会这么有才！其次这个视频还真的很有诚意，在搞笑的同时最大力度地还原了角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对沈知言演过的原著影视作品的一种致敬。 　　沈知言的粉丝们很快就把视频分享到了微博上，然后各方开始轮起了视频。 　　丁志义身为沈知言的助理，在微博上自然关注了和沈知言有关的内容。于是，等到视频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时，他也看到了这个视频。他没撑过片头曲，点开视频后不过三秒钟，就笑成了一个傻逼。 　　从头笑到尾，按下重播按钮，再次从头笑到尾。丁志义把所有的硬币都投给了UP主，然后火速地把视频缓存到了手机里，打算长期保存起来。他决定，在接下去的一整年里，就指着这个视频乐了。 　　等到导演喊卡，沈知言走到一边休息。丁志义赶紧放下手机，为沈知言递上了水。看到了沈知言本人，助理又想起了视频的内容，他努力憋了几秒钟，却实在是憋不住了，再次像傻逼一样地笑了。 　　沈知言嫌弃地看了丁志义一眼，没打算理会这个忽然开始发神经的助理。 　　丁志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直接抱着脑袋蹲下身，继续发出银铃……哦不，杠铃一般的笑声。 　　“你怎么了？”沈知言拍了拍丁志义的肩膀。 　　“别、别和我说话。求你了，沈哥！”丁志义艰难地说，“求你转过去，别叫我看到你的脸。” 　　沈知言拿出手机，调出自拍功能，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妆没有花啊！一点问题都没有！有什么可笑的！丁志义已经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沈知言无奈地拍了拍丁志义的肩膀，说：“有病就要治。” 　　“丁丁怎么了？”宋云走过来问。 　　丁志义原本肯定是要抗议的，毕竟丁丁这个外号不好听。然而，他笑得太过，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沈知言认真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太帅是一种错，他被我的绝世容颜逼疯了。” 　　宋云：“……” 　　网友们其实都很有才。沈知言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欢快地轮视频时，“一不小心”就轮到沈家姐姐的微博评论里去了。女王姐姐看到评论时正在高级餐厅中等人，因为提前到了几分钟，就塞上耳机看了一会儿视频。没过多久，一位绅士匆匆赶来，说：“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沈姐姐猛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一分钟后，躲进卫生间里的沈慎微丢掉了女王包袱，笑成了一朵傻逼。 　　其实并没有迟到但确实在路上遇到些事情被耽搁了结果来得比女士晚的方岳善看着沈姐姐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摸出手机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微信：在约会中到得比女士晚，她可能生气了，怎么办！ 　　方爷爷：［崽啊，阿爷对你很失望.jpg］ 　　方大伯：［崽啊，阿爸对你很失望.jpg］ 　　方伯母：［崽啊，阿妈对你很失望.jpg］ 　　方岳真：［加油，你是最胖的.jpg］ 　　方岳真：不对不对发错了！［加油，你是最棒的.jpg］ 　　方岳善面无表情地退出了微信。 　　沈知言平时并不经常登陆微博，因此暂时还没有看到大量的@。他白天要拍戏，拍戏的间隙要用于休息，不需要的休息的时间就用来看看书，所以其实他现在连玩手机的时间都不多。于是他暂时还没有看到来自于徐蕴合的“爱の剪辑”。当然，就算他看到了，他也不知道UP的皮下藏着他的小丈夫。 　　这天晚上九点多，沈姐姐用微信拉了个多人视频聊天，参与者是她、沈知言和徐蕴合。 　　“姐，你干嘛这么严肃？”沈知言刚同意接入视频聊天，就被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沈姐姐吓了一跳。 　　沈姐姐赶紧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眨眼睛就从一位高冷的女王成为了一位友好的邻家大姐姐。她笑着说：“哎呀，看到视频聊天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开视频会议了，所以习惯性就摆出这副表情了。” 　　徐蕴合微笑着没有说话。哪怕在二次元的经历越来越丰富，他在三次元还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沈知言又问。 　　沈姐姐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想着好久没见到你了，难得今天晚上我有空，所以就聊一聊咯。对了，你们俩都在干嘛呢？我没有打扰你们吧？要是你们俩有事要忙呢，那我们以后再找机会聊天。” 　　徐蕴合赶紧说：“没什么事，在看书呢。” 　　沈姐姐的视线落在了徐蕴合身上。她知道徐蕴合最近工作很轻松。因为徐蕴合留在家里不用去上班时，赵阿姨就会去楼上给他做饭。而赵阿姨平时都跟着沈姐姐住楼下，两人肯定有交流。沈姐姐心里一动，问：“徐蕴合最近工作不忙？”见徐蕴合点头了，她又问：“那你可以去给沈知言探班了吧？” 　　身为好厉害好厉害的霸道总裁，沈姐姐这话直指重点！ 　　沈知言正要说什么，徐蕴合抢先说了。我们严谨认真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却偏偏叫人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丝委屈。他说：“姐姐，沈知言不让我去。” 　　沈姐姐闻言立刻看向了沈知言。 　　徐蕴合也看向了沈知言。 　　其实，如果沈姐姐不问，那么徐蕴合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他之前问过沈知言要不要去探班，沈知言说不用了，他就不会再问第二次。自小的生活经历使得他不会撒娇，也不会重复说出自己的诉求。 　　沈知言赶紧对着姐姐解释说：“我……我……我不是不想让徐蕴合过来。” 　　“但是，你那边不是很方便？”沈姐姐挑眉问。 　　这话可不能应下！要是沈知言应下，那么他就得回答为什么不是很方便？是剧组里有什么情况？比如说藏了个小三什么的？但如果沈知言摇头否决，那么他就要正面回答为什么不让徐蕴合过去了。 　　沈知言简直要给自家姐姐跪了，有这么挖坑给亲弟弟跳的吗！ 　　“我怕给徐蕴合造成麻烦。”沈知言实话实说道。他对姐姐解释了一句就看向徐蕴合，接下来的话都是对徐蕴合说的：“我怕给你造成麻烦……当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一旦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你就可以待在家里好好休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如果我让你来探班，就意味着你要车马劳顿地来看我。” 　　徐蕴合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苦笑一声说：“我很想你。但我知道你更喜欢安静的生活方式。比起出远门，你显然更喜欢待在家里。所以我没同意你来探班。我不想让你有一种错觉，仿佛我们在一起会降低你的生活质量。” 　　沈姐姐很想骂一声笨蛋，但她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这种教育沈知言的机会还是留给徐蕴合吧。 　　徐蕴合却什么长篇大论都没有说，不说自己很感动，也不嫌弃沈知言蠢蠢哒。他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本徐徐打开的书籍，带着一种不会惊动了岁月的淡定，说：“我明天去看你。” 　　沈姐姐自觉关掉了视频聊天。身为一分钟千万上下的霸道总裁，她很忙的，没时间做电灯泡。 　　第二天，徐蕴合坐飞机去了沈知言那里。 　　下了飞机，徐蕴合见有人举着写有他名字的接机牌，就朝那人走了过去。丁志义迎上来说：“您是徐教授吧？沈哥拍戏任务重实在走不开，就让我来接您了。”丁志义心里对徐蕴合非常好奇。得知这人要来的消息，沈知言竟然开心得像个热恋中的小姑娘。能让沈知言崩掉人设的人必须要小心对待啊！ 　　话说，一米八的拥有完美腹肌小姑娘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去剧组的路上，丁志义开车，徐蕴合坐在后排玩手机。粉丝群里随时随刻都很热闹。有人把一条黑子整理的长篇微博的链接发到群里，说：“又有锑元素冒出来黑大少了。大家不要上当，要优雅。” 　　沈知言很受欢迎，黑他的人也多。其实沈知言本人并没有什么黑点，但黑子们想要黑人时往往是不需要有什么真料的，他们完全可以胡编乱造一些假料出来用于互相洗脑。徐蕴合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他知道有人在黑沈知言，心里竟然没什么愤怒的情绪。因为，大象是不会理会蚂蚁们的叫嚣的。 　　这些黑根本不成气候。他们闹得再厉害，沈知言还是照样接自己喜欢的剧，还是照样被各大时尚杂志视为宠儿，还是照样接大牌的代言，还是照样坐拥无数粉丝。黑子的存在对于沈知言毫无影响。 　　不过，因为路途无聊，徐蕴合还是顺手点开了那条长篇微博。他不会亲自下场和黑子们撕，因为那样太掉身价了。他只想看看那些所谓的假料，然后在心里一一反驳回去，这也算是一种乐趣了吧。 　　第一条黑料是…… 　　徐蕴合捏着手机沉默了。 　　———————— 　　黑子：沈知言艹粉！他长那样，他家有钱，他脑残粉那么多，他肯定艹粉！ 　　徐·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是粉·蕴合：呵呵，好像没什么不对。 第四十九章 　　停在路口等绿灯时，丁志义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了徐蕴合几眼。在丁志义看来，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教授实在高冷，从上车到现在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外向的沈知言是怎么交到这么内向的朋友的？ 　　“你跟着沈知言很久了吗？”徐蕴合忽然抬起头来问。 　　“啊，也没有很久啦。我是上一个助理离职后才跟着沈哥的，满打满算有一年吧。”丁志义说。 　　徐蕴合的嘴角翘了翘：“那也有一年了。你应该很了解他吧？” 　　丁志义谨慎地说：“了解归了解，但我不能什么话都随便往外说。干我们这行要的就是一个嘴严。别说您是沈哥的朋友，就算现在是沈哥的媳妇亲自问我有关沈哥的事，我都得把自己嘴巴管好了。希望您能理解。哈哈，沈哥这人其实台前台后一个样，无非就是台前更高冷一点而已，这无伤大雅嘛！” 　　“那你挺有职业道德的，应该叫沈知言给你加工资。”徐蕴合说。 　　“您也是好人。怪不得沈哥一直盼着您来。”丁志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话又说回来，要是沈哥真有媳妇了，若是嫂子问我点什么，我还真没有底气一个字不说，毕竟他们夫妻一体啊。” 　　徐蕴合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丁志义开车先把徐蕴合送到了住处。 　　剧组的住宿条件并不是很好。即使剧组背后有大投资商，整个剧组财大气粗愿意为演员们提供较好的生活环境，但是他们拍戏所在的地点是一个小县城，这儿根本不可能存在五星级酒店，大家都住在简陋的招待所里。好在招待所内内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倒是不会出现什么蟑螂老鼠乱爬的情况。 　　沈知言作为主演，独自占了一个房间。因为他事先嘱咐过丁志义，丁助理就直接把徐蕴合领到了沈知言的房间中。丁志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徐教授。这镇上的条件差了点，空余的房间有还是有的，但都是在一楼的，不仅厕所反味，连墙面上都发霉了。所以，劳累您和我们沈哥挤一间。” 　　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丁志义帮着把包放在了桌子上，又说：“向阳的房间本来还有一间。但是宋哥那儿也有人来探班，正好把那个房间住了。徐教授，您是要先休息下，还是现在就去剧组看下沈哥？” 　　徐蕴合很感激先来探班的方岳真把空房间占了。他毫不犹豫地说：“先去剧组吧。” 　　“好嘞！这儿距离拍摄地点不远了，走路就是十分钟的事儿！”丁志义说。 　　徐蕴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说：“我昨天在网上买了好几大箱子的零食，刚刚查了下快递进度，估计今天傍晚能到。到时候你帮着签收一下，然后以沈知言的名义给剧组里的人分一分。辛苦你了！” 　　“没问题，保证给您办妥当了！”丁志义笑着说。 　　两人走着去了剧组。徐蕴合远远就瞧见沈知言站在一个疑似导演的人身边，两人在交流什么。大家都知道丁志义是沈天王的助理，见他领着一个年轻人朝沈知言走去，都忍不住在心里揣摩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大概是因为徐蕴合的外貌很有优势吧，有不少人直接把他当成了是沈知言的同门师弟。 　　导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朝着沈知言的背后一点头，说：“你师弟来了。” 　　沈知言回头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怎么都藏不住的笑容，他顾不上纠正导演的认知，直接穿着戏服跑到了徐蕴合身边，给了徐蕴合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你得等我一会儿，还有两场戏没有拍完。” 　　“没事，我还没有看过你拍戏呢，正好今天好好看一看。”徐蕴合说。 　　他们分开了那么久，却又好像从未分开过。有了徐蕴合的围观，沈知言的状态更好了，不仅自己没出任何问题，还把配角们都带得入了戏，整个拍摄过程几乎不存在什么失误，非常顺利就完成了。 　　傍晚，丁志义领着人扛着几大箱子的零食来剧组里发。这些零食都不便宜，本身就是零食界的大佬，更何况数量还不少。镇上资源不丰富，就算有钱都买不到吃的，这些零食也算是及时雨了。大家纷纷感谢沈天王的慷慨。沈天王瞅着那些迅速空了的箱子，很想把徐蕴合装到其中一个空箱子里去。 　　你们吃零食，我“吃”媳妇儿。 　　小天王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了！ 　　当剧组成员结束一天拍摄回到招待所时，他们发现招待所里的水管竟然出问题了。虽然老板及时找了工人来修，但必须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正常供水。老板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说：“你们要是简单的洗漱，我们院子里有口井，我给大家拎水。你们要是想洗澡，一百米外有澡堂，费用就由我来报销吧。” 　　但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洗个澡才六块钱，谁还出不起？ 　　沈天王想了那么久的浴室Play泡汤了！在他的设想中，招待所里这种狭小的塞进去两个人就转不开身的浴室，非常适合久别重逢的情侣挤在一起，先这样这样一番，然后又那样那样。结果泡汤了！ 　　宋云也真心觉得不方便。作为一个GAY，即便别人不知道他的性向，但宋云一直很忌讳去公共浴池等地方。他可不想把自己脱光光了站到一堆脱光光的男人中间去。他不想对着别人遛鸟露屁股。 　　“你别脱光啊，穿上内裤就没事了。”方岳真给宋云出着主意。 　　“不行！”宋云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都黑了。 　　“为什么不行？穿着内裤洗澡虽然确实有点不方便，但忍忍就好了。”方岳真说。 　　“别人都脱了，就我穿着？”宋云黑着脸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小呢！” 　　这涉及到了男人的自尊问题。 　　但不洗澡也是不行的，拍戏很辛苦，宋云出了一身的汗。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浴室一看，却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其实这儿的澡堂都是分了小隔间的。大家进了小隔间后，只能透过挡板看到别人的脚丫子。宋云和方岳真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同一个小隔间，就各自找了个地方，速战速决洗了个澡。 　　镇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洗完澡就回房间里待着了。 　　趁着别人不注意，方岳真直接去了宋云的房间。招待所的隔音效果一般，因为怕说话声会被别人听见，宋云就打开了电视机把声音调大。这样电视里发出的声音就能够把他们说话的声音盖过去了。 　　随手打开的电视正好是少儿台，在放十几年前的经典片子《阿凡提》。 　　机智的阿凡提正在和财主打赌。 　　“我们也来打赌吧！”方岳真兴致勃勃地说，“我要是输了，就随你怎么样。但如果你输掉了，我要在你的身上画满向日葵。”他最近迷上了人体彩绘。当然，他只痴迷于在宋云一人身上进行艺术创作。 　　瞧着阿凡提戏弄财主，宋云开着玩笑说：“赌什么？赌我能不能叫你心甘情愿脱了衣服？” 　　“这个好！就赌这个吧。”方岳真说。他觉得自己如此机智，肯定要稳赢了！ 　　宋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补救说：“我开玩笑的。” 　　“哈哈，你骗不到我的，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防范你的。”方岳真认真地说。 　　宋云：“……”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啊！ 　　沈知言的房间里，徐蕴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着手机看东西。沈知言瞧着徐蕴合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只以为徐蕴合是在浏览什么前沿论文，根本没想到徐蕴合是在浏览B站的留言。沈知言不敢打扰徐蕴合，就拿着遥控器换台看节目。他的心思不在电视上，而且电视里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于是他就一个劲地换台。换到少儿频道时，徐蕴合抬头朝电视看去。沈知言赶紧停下了换台的举动。 　　阿凡提在和财主打赌。徐蕴合忽然说：“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徐蕴合说：“你出道这么多年，演过的角色已经有不少了。不如这样，我们互相报出一个你演过的角色的名字，由对方来说出这个角色的一句台词。到了最后，谁先说不出台词，谁就输了。怎么样？”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吧？”沈知言说。 　　徐蕴合淡定地说：“那我也照样赢你。” 　　“赌注呢？” 　　觉得自己稳赢的徐闷骚说：“谁输了，谁就往丁丁上擦风油精。” 　　沈知言：“……” 　　沈知言有了一种裤裆里装了电风扇的错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无所畏惧，因为就算他输了，他也可以把风油精擦到丁志义身上。虽说这好像有点对不住丁助理，不过谁叫他外号是丁丁呢。 　　赌约成立。徐蕴合刚刚温习过沈知言参演的片子，就算有些电视剧太长了，他至少也看过沈知言的个人剪辑版，因此对着各种台词信手拈来。反而是沈知言，虽然他曾用心揣摩过台词，可有些戏毕竟拍完很久了，到最后渐渐就说不上来了。徐蕴合转着手里碧绿色的风油精瓶，问：“你认不认输？” 　　沈知言直接勾住了徐蕴合的脖子把他往床上带，说：“你是不是私底下看了很多和我有关的片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快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嗯？”他说着话，手已经摸到了徐蕴合身上的一些敏感点。 　　徐蕴合手一软，风油精就被沈知言夺走了。他正要挣扎，沈知言的嘴唇就凑了上来。两人热切地亲吻着。旅店的隔音效果并不是非常好，他们咬着嘴唇完成了一次互帮互助，一起进入了贤者时间。 　　另一边。 　　“我刚刚真的是开玩笑的。”宋云无奈地说。 　　方岳真抱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说：“套路，你这都是套路！” 　　“你听我解释，我们的赌约根本就没有开始过。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你别想我会主动脱下衣服来。” 　　宋云：“……” 　　摊上这么一个智障，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行了，真的不玩了，我们脱了外套睡觉吧。” 　　“我可以穿着外套睡的。”一心想要赢了赌约好在宋云身上画向日葵的方岳真摇着头说。 　　作者有话要说：　　财主对阿凡提说：“阿凡提，你这个骗子！多少人上了你的当，那是他们蠢，活该。今天你若有能耐，就把我骗下马！” 　　阿凡提“服软”地说：“的确，我真没能耐把你从马上骗下来；但你要是站在地上，我能让你骑到马上去。” 　　财主说：“我就不信！我倒要看看，我在地上，你如何让我骑到马上的？”说着就跨下马来。 　　阿凡提说：“让你下马就是一桩小事。大家看看，他是不是下马了？” 　　围观者一阵哄笑，财主红着脸说：“你，你，你……真是狡猾。这个不算数！”说着，就又骑回马上。 　　阿凡提大笑说：“怎么样，我没说谎吧？你又从地上骑到马上去了！” 第五十章 　　时间不算晚，虽已经进入过了贤者时间，沈知言却还不想睡。他翻过身看向徐蕴合，说：“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你对于电视、电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觉得沉迷于电视将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徐蕴合也不是不看电视，他只是不爱看各种粗造滥制或以爱情为主题的电视而已。虽说沈知言现在接剧时肯定是非精品不接，但他刚出道那会儿演了一些偶像剧，都不属于徐蕴合爱看的片子种类。结果，他们俩之前打赌的时候，一旦沈知言说出自己演过的角色的名字，徐蕴合马上就能接上台词。 　　沈知言有理由相信，徐蕴合把他演过的片子都看过一遍了！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如果不是喜欢沈知言，徐蕴合怎么可能会在偶像剧上花时间呢？只有喜欢沈知言，他才愿意做这种在原本的他看来是无聊透顶的事！一旦有了这样的概念，沈知言的心里立刻有了种巨大的满足感。 　　不怪沈知言这么容易激动，只是他们俩在一起时的情况和普通的情侣们不一样。用方岳真和宋云来做个类比，方宋在一起是因为爱情，他们喜欢上了对方，于是他们才会在一起。而沈知言和徐蕴合在一起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合适，他们觉得彼此三观相合，生活习惯类似，性格类似，才会走到一起。 　　于是，当沈知言越来越喜欢徐蕴合的时候，他清楚了自己的心态转变，却又怕徐蕴合的心态依然停留在“合适”上。或许“合适”比“爱情”更能让他们走远，但付出爱情后，想要得到的也只会是爱情啊。 　　“你喜欢我。”沈知言非常肯定地说。 　　徐蕴合大概不太习惯看到沈知言这么强势的一面。虽然沈知言骨子里确实有强势的一面，但他从未在徐蕴合面前表现出这一点来。然而在这一瞬间，徐蕴合竟然有了一种自己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面对这样强势的沈知言，徐蕴合能做的大概只有以柔克刚了。 　　但他偏偏就不。 　　身为一个男人，他有着和沈知言如出一辙的征服欲，不会任由自己被征服了。 　　徐蕴合轻笑了一声，没有按照沈知言的剧本走下去，他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别自恋了，我确实看了你演过的片子，但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明明就是赫连辰逸、芮弘深、巫和泽、向杭……” 　　他话里所说的其实都是沈知言演过的角色。 　　“你就嘴硬吧！”沈知言凑过去咬住了徐蕴合的嘴唇。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这个吻起初还有些温柔，渐渐地就有些失控了。招待所的床不大，两个男人睡着其实有点挤，但他们谁都不愿意去另外一张空着的床上睡。他们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紧紧地贴在一起。徐蕴合能感觉到沈知言又硬了，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如此。 　　第二天，沈知言醒得很早。有一些低血压的徐蕴合却需要充足的睡眠。 　　沈知言靠在床头刷了下微博。他先登录小号发了一条类似于“早上醒来，阳光和我家猫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样的充满了爱情酸腐气息的微博，然后难得登录了一下自己的大号。微博里的@比平时多了很多。沈知言刷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了以自己为主角的那个《非诚勿扰特别版》的视频。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沈知言都要懵逼了！他出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走高大上路线的，现在竟然被人剪了恶搞视频！其实以前并不是没有人弄过恶搞视频，但那些视频的流传度都不如《非诚勿扰特别版》高，沈知言又不会特意跑到B站去搜自己的名字，于是对此一无所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被网友们恶搞啊！ 　　问题是我竟然觉得这视频剪得还挺不错，这种控制不住就要笑出来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很有偶像包袱的沈天王关上手机放到了一边，然后滑进被子里继续睡觉。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他得继续睡一会儿。沈天王顺手就把徐蕴合揽进了自己怀里。熟睡的徐蕴合对此一无所知。 　　助理丁志义拎着早饭来敲门的时候，他先敲了两下，屋里并没有人应门。他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应门。于是丁志义摸出手机给沈知言打了个电话，结果沈知言手机关机了。丁志义心想，再不把沈知言叫起来，拍戏该迟到了，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他直接进屋子叫他们起床也没事。 　　丁志义用自己身上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房间是标准间，屋子里一共有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放着行李，上面空无一人。丁志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关上门又往前走了两步，只见靠里的那张床上，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睡得很熟。 　　沈知言终于醒了，慢腾腾地坐了起来，见丁志义站在那里，就打着哈欠问：“几点了？” 　　“七点四十了。”丁志义小声地说。八点正式开始拍戏。 　　沈知言点了点头，正要掀开被子穿鞋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他这才彻底清醒，十分坦然地捂紧了被子，说：“你把早饭放在桌子上，先出去吧。等我收拾好了，我马上就去剧组。” 　　丁志义如蒙大赦，立刻放下早饭出去了。 　　很快，沈知言就收拾妥当离开了招待所。丁志义站在招待所的一楼等着。沈知言神采奕奕地走了过去，哥俩好似的勾住了丁志义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现在你知道了吧，你沈哥我也谈恋爱了。” 　　丁志义赶紧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指天发誓的动作，说：“沈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然而，沈知言的重点根本不在于要丁志义保密，他兴致勃勃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了。哎，你肯定对我的恋爱经历很感兴趣吧，我就稍微说点给你听听。你知道吗？我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超级可爱。” 　　“其实，我好奇心并不是很重的。”丁志义委婉地说。 　　沈知言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对着他炫耀恋情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丁志义呢？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说：“这点好奇心还是可以有的。走走走，我们先去剧组，我边走边告诉你。” 　　于是，去剧组的一路上，丁志义就这样被迫张着嘴吃了好大的一份狗粮。 　　丁志义默默地想，看样子得叫沈哥给我加工资用来买消食片了，嗝儿~ 　　《非诚勿扰特别版》的视频在网上进一步流传扩散，到了中午时，远在日本的舒九怀估计以为沈知言本人还没有看到过视频，就在微信上给沈知言发了视频链接，附上了好几个哈哈哈哈进行调侃。 　　沈知言破罐子破摔地对徐蕴合说：“你看过这个视频吗？还挺好玩的。” 　　“没看过。”徐蕴合摇了摇头。 　　沈知言立刻把手机塞到了徐蕴合手里：“那看看吧。特别逗！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我吃完了饭再看。”徐蕴合无辜地说。 　　下午时，徐蕴合继续在剧组里围观沈知言拍戏。不过，他并不是干坐在那里围观的，而是抱了个笔记本，一边在电脑上工作，一边围观着。丁志义得了沈知言的吩咐，远远瞧见徐蕴合一脸严肃的样子，就没敢上前打扰他。徐蕴合就这样不受打扰地……拿着沈知言的各种照片P了一下午的表情包。 　　我表达在意的方式就是有事没事给你P点表情包。 　　徐蕴合没有把表情包外传，而是通过微信发给了沈妈妈和沈姐姐，然后赢得了很高的赞誉。 　　傍晚时，张经纪抵达小镇来探班。他其实是来给宋云和沈知言安排工作的。他最近一直在国内外飞来飞去，刚刚为宋云谈妥了一个知名品牌的代言。至于沈知言，张经纪手里刚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剧本。本来说晚上一起吃饭的，但经纪人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就去补眠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醒。 　　丁志义心里一琢磨，经纪人不去了，那他就是挤在两对情侣中的唯一的单身狗。于是他也不打算去了。丁志义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那什么……我女朋友的生日要到了，我今晚得给她打电话。” 　　于是，最后在镇上的小摊子上撸串的，就只有方岳真、宋云、徐蕴合和沈知言四个人。 　　撸串肯定要喝酒。徐蕴合只喝了两杯啤酒，就有些上头了。 　　“没听说丁志义有女朋友啊。他平时瞧着处事很大方，为人又挺正直的，按说不缺女人追吧？但是一旦有女人对他表露好感，他就会说话结巴。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沈知言说。 　　“那他的女朋友有可能是充气娃娃。”徐蕴合认真地说。 　　“不会吧？充气娃娃能过生日？”方岳真顺嘴就接了一句。 　　“充气娃娃也有出厂日期的。”徐蕴合说。 　　宋云：“……” 　　方岳真：“……” 　　沈知言：“……” 　　想了想，徐蕴合又说：“要是没遇到沈知言，我觉得弄个智能娃娃挺好的。”智能娃娃和充气娃娃当然是两码事了。徐蕴合想过要弄个智能娃娃来陪伴自己。只要把娃娃的内置程序复制了，那么就算娃娃丢了、破了，他也能让厂家重新做个一模一样的。这意味着，智能娃娃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主人。 　　酒后吐真言！没想到你喝多了以后是这样的科学家！ 第五十一章 　　沈知言将烤好的韭菜放到了徐蕴合的碗里，说：“快吃吧！”多吃东西少说话！ 　　徐蕴合盯着韭菜看了一会儿，说：“很多人都以为韭菜能壮阳，其实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佛教里把韭菜定为了五荤之一，他们认为想要修行得好就不能吃大蒜、葱、荞头、韭菜和洋葱。大概是因为和尚们都不吃韭菜啊，久而久之世俗之人就误以为韭菜能壮阳了。其实，想壮阳的话还不如去吃生蚝。” 　　正要夹生蚝吃的宋云默默收回了筷子。 　　“他是不是喝醉了？”宋云看向沈知言问。一瓶啤酒没喝完就醉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说：“应该是醉了……他平时没有这么多话的。这点要怪方岳真，徐蕴合以前不喝酒的。自从上回和方岳真一起喝过酒，他就忽然喜欢上喝酒了……偏偏他酒量不行，完全不能喝。” 　　方岳真觉得自己冤得很，说：“酒量练练就好了。这哪里能怪我，明明是他以前喝得太少了！” 　　沈知言心里存着事，方岳真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招待所里去画向日葵，再加上徐蕴合醉了，于是他们很快就吃完散了。徐蕴合并没有醉得很厉害，默默地跟在沈知言身后，勉勉强强还能走直线。 　　回到房间里，徐蕴合乖巧地走到床边坐下。 　　沈知言把门反锁了，然后扯了扯自己衬衫的领口，朝徐蕴合走去。 　　这一副霸道总裁的邪魅狷狂的样子叫徐蕴合看直了眼。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不知道想到了一些什么，忽然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把床上叠好的被子抖开，然后用被子在自己的腰腹之间围了一整圈。 　　“你做什么？”沈知言好奇地问。 　　“把屁股藏好就打不到屁股了。”徐蕴合老老实实地说。 　　沈知言：“……” 　　卫生间里的水管已能正常工作。沈知言接了一点温水洗了毛巾，先给徐蕴合擦了脸和手，然后自己钻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徐蕴合安静地坐在床头就那么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徐蕴合醒来时，沈知言正在玩手机。 　　“你想要的智能娃娃是不是这样的？”沈知言把手机递到了徐蕴合的眼前。 　　徐蕴合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脑子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智能娃娃？” 　　“要是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就抱着智能娃娃过去了？难道我就是一个大号的智能娃娃吗？” 　　徐蕴合慢慢回忆起了自己酒醉时发生的事，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实话实说：“不一样的。智能娃娃能被我彻底掌控，因为我是它的主人，也是它存在于世的意义。但我却无法掌控你。” 　　沈知言的脸都要黑了：“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智能娃娃。” 　　“从令我省心的角度来说，是的。”徐蕴合说。 　　沈知言在原地绕着圈踱了几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徐蕴合安静地看着沈知言。 　　“所以，你需要的仅仅是陪伴，而不是爱情？”沈知言忽然问，“那么，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喜欢我？当初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一定有？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无所谓？ 　　“爱情……”徐蕴合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沈知言心里一沉。然而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徐蕴合要的是什么，他都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我承认我对于爱情一直存在偏见。激素让你爱上一个人，味道让你迷恋一个人，它们迷惑你的大脑，让你在激情中做出不理智的决定。那么，当有一天激素的作用开始减弱了，当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开始变化了，当你渐渐恢复了绝对的理智，曾经带给你甜蜜的爱情是否会让你痛苦不堪？”徐蕴合说。 　　爱情令人盲目，徐蕴合一直都不喜欢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的感觉。每个人其实都具有两面性，但这两面此消彼长，一个过分理智的人很难产生一些罗曼蒂克的想法，很难遵循本能去做事。 　　“你太悲观了。”沈知言皱着眉头说。 　　“我确实是个悲观的人。”徐蕴合承认说。他的生活经历让他缺乏安全感，高于一般人的智商又让他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去看待一个问题。他喜欢寻根究底。而知道得太多并不一定会带来幸福。他又说：“据说美国的科学家做过一些很有意思的实验。爱情竟然和基因存在关联。有些人天生就不安分，因为他们缺乏‘忠诚基因’。所以，在不能一眼看破对方遗传代码的情况下，谁敢轻易交付他的爱情？” 　　这就是徐蕴合更愿意选择智能陪伴型娃娃的原因。 　　“我不赞同这个观点。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基因的作用肯定微乎其微。真正让一个人忠于爱情的难道不是他成长环境中所面对的社会文化因素和后天的学习吗？超强的责任感比忠诚基因更为有用。” 　　“那么你认为爱情是什么？”徐蕴合反问说。 　　沈知言谨慎地选择了一位心理学家的认知，说：“一份完美的爱情包括了亲密、激情和承诺。” 　　“斯滕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徐蕴合显然也知道这一说法，“这个理论很对。但是，今日亲密的两个人很可能会在明日反目成仇，今日互有激情迫切想上床的两个人很可能会在明日失去兴致，而承诺这东西就更加不可靠了，哪怕誓言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是真实的，但哪里又能敌得过时间和世事变迁。” 　　沈知言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完美的爱情就像是天体学概念中的绝对真空，就像是热力学概念中的绝对零度，它们可以在理论上实现，但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而我们每个人不可能生存在理想世界里，我们存在于真实之中。” 　　“也许你说得都对。但我依然相信爱情。我的父母就过得很幸福。”沈知言换了一个角度来反驳。 　　徐蕴合想了想，又说：“前段时间，我利用每天睡前的时间读了不少心理学论文。有个说法很有意思。我们之所以长久地爱一个人，是因为心理可见性原则。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通过爱你这件事，我看见了自己。和你在一起，能让我不断发现新的自己，能让我找到自己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沈知言等着徐蕴合继续往下说。 　　“这个说法可以用来解释你父母之间的爱情。”徐蕴合的语气认真到了近乎淡漠的程度，“但是，就我个人来说，不需要爱情，我也已经看到了我自己。可能我确实比较怪吧，比起各种科学理论和实验假说，我其实并不在意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很多互动。爱情带来的满足感，我不需要，因为我从工作中获得的满足感已经足够我实现自我价值。爱情带来的快感，更不是我的必需品，自我抚慰就能代替。” 　　话说到这份上，好像已经有些伤人了。沈知言却知道徐蕴合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于他的内心。 　　徐蕴合用自己那双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看着沈知言，问：“所以，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你看，我是一个怪人，我不需要那些由爱情带来的益处，所以我无视爱情。我还是一个胆小鬼，我不愿意给自己制造被背叛、被抛弃、被留下的机会，所以我拒绝爱情。我一直自诩研究者，我喜欢在一些事情上寻根究底，但我却从来都不懂爱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却从未犹豫过要和你在一起。” 　　沈知言觉得自己紧张得好像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徐蕴合这个人总是很淡定，他的眼中藏着一汪清水，仿佛无波也无澜，好像无风也无雨。或许很多人会误以为这双眼睛就是一潭死水，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平静水面下藏着的汹涌暗流而已。 　　徐蕴合轻轻地笑了起来，说：“所以，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爱情带来的益处，但我需要你。我依然厌恶着被背叛、被抛弃、被留下的感觉，但我却愿意把主动权交付给了你。我越不信任爱情，岂不意味着我越是信任你？我好像依然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但它却轻而易举地把我变得这样奇怪。” 　　爱情对于我来说始终是无用品，然而你不同于爱情，然而你高于爱情。 　　徐蕴合坦坦荡荡地剖析着自己，他把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挖出来给沈知言看。 　　在这段关系刚开始时，沈知言或许只是觉得他们很适合在一起，他心里或许还有一丝的不确定，徐蕴合却为这一丝不确定改变了自己早已经决定好的人生规划。他是一位沉默而胆大的赌徒，早就赌上了自己的未来。我什么都没有说，却早早将自己的心脏置于你手，你是给它一剑，还是给它一吻？ 　　言语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效用。沈知言紧紧地盯着徐蕴合，眼睛都舍不得眨。 　　在那一瞬间，他们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沈知言发誓，他演过那么多爱情剧，却从未遇到过这样动人的告白。你冒着安逸生活将发生变动的危险，冒着被我伤害的危险，依然选择站到了我的身边。那么，我又哪里舍得让你真的受到伤害？ 　　感谢你将软肋交付于我，我愿从此化身为你的铠甲。 　　———————— 　　爱情使人盲目，我却甘愿坠入黑暗，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眼睛吗？ 第五十二章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有心理学家发现，在初次见面的那几秒钟内，大多数人就作出了是否和对方继续交往的决定。徐蕴合曾对这份研究报告嗤之以鼻。他想，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吧。 　　遇见沈知言就是一种意外，一场意料之外的相亲，一个意料之外的相亲对象，这意外却让徐蕴合在很短的时间里抛开了一切理智，轻易地交付了未来。这可能是徐蕴合漫长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冲动。 　　既然是冲动，那么就没有计较任何得失。 　　对于徐蕴合这样的人来说，如果沈知言在未来某一天背叛了他，他不会哭闹，也不会同归于尽，只会安静地离开。他的日子还是一样过。看上去并没什么区别，其实却就此失去了再爱一次的能力。 　　就这一点来说，得到了徐蕴合唯一一份特殊对待的沈知言无疑是一个幸运儿。 　　而只要沈知言懂得珍惜，那么他的这份幸运将会持续一辈子。 　　沈知言紧紧地抱着徐蕴合。他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一样。正如创世纪中的亚当见到夏娃时对上帝说的那样，沈知言在这一刻也只想把徐蕴合化为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气氛正好，徐蕴合却用手挡在唇边打了一个哈欠，说：“我该去洗漱了。” 　　如果可以，徐蕴合其实也很想亲一亲沈知言。但他之前喝了酒，回到住处后整个人还是不清醒状态，趁着沈知言洗澡的功夫不小心睡过去了。因为一直没刷牙漱口，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口气不好闻。 　　沈知言根本算不到徐蕴合心里的想法。明明两人正在剖白内心，明明气氛被酝酿得这么好，接下来不就该抱抱、亲亲、睡♂觉吗？他哪里知道徐蕴合已经迅速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口气问题了呢？ 　　所以，沈知言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松手。无论徐蕴合说什么，他都不愿意松手。他把脸埋在徐蕴合的脖子里，暧昧地蹭了好几下，就像一只猛犬忽然复苏了少女心一样，非要学小猫咪的样子撒娇。 　　徐蕴合用手在唇边挡了挡，再一次说：“我该去洗漱了……放开我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知言还要继续蹭。 　　徐蕴合犹豫了一下，然后趁着沈知言不注意就用力一推，把沈知言推倒到了床上。沈知言愣了一下，还以为徐蕴合已经迫不及待了，于是故意摆出了一个搞笑版的撩人的姿势，说：“你好心急啊。” 　　徐蕴合却直接无视了沈知言的骚气，猛然转身去了卫生间，锁上了门。 　　沈知言：“……” 　　难道我被嫌弃了？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知言很想抱着膝盖蹲去角落里画圈圈。 　　其实，处在热恋期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矫情。徐蕴合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沈知言还不是一样？但像宋云和方岳真那种真正的老夫老妻就不会这样了。方岳真有一次吃了糖蒜，虽然事后漱了口，依然觉得自己嘴巴里有味道，就使劲凑到宋云面前，说：“哎，我的嘴巴还臭吗？你闻闻，你闻闻啦！” 　　宋云不愿意闻，方岳真还使劲地对着他哈气，气得宋云想家暴。 　　第二天，按照导演的安排，这天主要是拍群戏，宋云和沈知言的工作量不大，虽然也上了妆随时待命，有时候需要去镜头前站一下位置，充当一下镜头中的标志物，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一边玩儿。 　　徐蕴合本来是想要继续P表情包玩的，但见沈知言总看着自己，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决定。 　　临近中午时，徐蕴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大学中的导师之一打来的。那位导师姓苏，年轻时是研究航天物理的，这几年刚刚从科研第一线退下来，虽然并没有放弃继续搞研究，但工作重心已经发生转变了。东煌娱乐和国家有关部门合作，想要搞一个科教专题的综艺节目。徐蕴合曾在嘉宾的人选上给予了沈姐姐一点点帮助，沈姐姐稍后就命人联系了他提到过的几位导师。苏导师就是其中之一。 　　科教专题的综艺节目其实挺难搞的，因为科教专题本身是严肃的，而综艺节目是活泼的，想要把二者完美得融合到一起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嘉宾的选择，这里面也有非常多的讲究。 　　首先，嘉宾必须非常专业。也许普通人不一定知道嘉宾们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但他们在业内必须要有一定的名气。这么说吧，如果嘉宾只是个徒有虚名砖家，那么整档节目到最后肯定会沦为笑柄。 　　但在嘉宾必须专业的基础上，很多符合条件的人又是不能来当这个嘉宾的。比如说，正在研究高新科技的科研工作者，那就不能请。因为他的存在一旦被电视台曝光了，那么外国间谍势力也许会根据他的求学经历推断出他正在研究的东西，他们也许会想方设法地接触到这个人进行试探或者破坏。 　　不要小看了他国的情报研究，当年的日本就是通过报纸上的一张配图推断出大庆油田的具体位置的。六十年代的日本很重视中国石油的发展，但在当时大庆油田的具体情况是保密的。结果，日本的信息专家通过分析一张对外公开的用以宣传工人阶级伟大精神的普通照片，掌握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现有的国际局势总体和平，但其实没有硝烟的战场无处不在。 　　这档科教专题的综艺节目之所以能立项，是为了以此来彰显祖国在科研方面的强大，是为了唤醒国人的骄傲，是为了让普通人近距离接触科研工作者，但与此同时又要把某些重要的底牌继续藏好。要不是沈父的手里捏着好几个和高新技术有关的私人研究所，大概这档节目轮不到东煌娱乐来制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在公开平台上露面的嘉宾就只剩下两类了。一类就是像苏教授那样的，他们曾经奋斗在科研的第一线，但现在已经退下来了。再一类就是像徐蕴合这样的，他们还是年轻人。 　　苏教授之所以给徐蕴合打了电话来，原因就在于此。 　　“我虽然不是你的直系导师，但带了你两学期，也能算是你的老师吧？”苏教授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我已经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他们又说我可以带上自己的学生……我学生里就你长得最好看。” 　　每天对着徐蕴合的那张脸，苏教授能多吃一碗饭！ 　　“老师，我已经参加工作了。”徐蕴合无奈地说。他对于参加节目录制上电视这种事毫无兴趣。 　　苏教授连忙说：“实话和你说啊，我以后会是节目组的常驻嘉宾，算是半个主持人吧。你真的不来帮老师我撑一撑场子？”这种节目的主持人肯定不是有了主持功底就够的，必须拥有充足的知识储备。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徐蕴合想了想说，“我还得向工作的研究所打个招呼。” 　　徐蕴合打电话的时候，方岳真去买饮料了，沈知言就随意地和宋云聊着天。沈知言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拘谨，好像不是很放得开。怎么了？难道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以至于状态都不对了？” 　　宋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整个后背都是向日葵，虽说画得挺好看的吧，但宋云一想到自己的戏服下藏着那么多向日葵，他就觉得非常羞耻，以至于像沈知言说得那样，拍戏时都放不开了。 　　宋云拿出手机刷了下微博，发现方岳真的大号刚刚更新了一张素描。 　　素描画的就是一个后背的特写，择取了从脖子到股沟中间的那一截。后背肌肉的线条流畅，大朵大朵的向日葵盛开在后背光滑的皮肤上，即使素描只有黑白两色，依然能叫人感受到一朵朵向日葵中表现出来的张力。毫无疑问，方岳真把宋云的后背画下来了。虽说人们肯定不会通过这样一个后背就联想到宋云，这也是方岳真把画上传到了公开平台的原因。但知道真相的宋云却觉得越发羞耻了啊！ 　　宋云赶紧翻出微信联系了一下自己的老同学。 　　方岳真很快就回来了。徐蕴合还在打电话，方岳真知道徐蕴合不爱喝饮料，就把一杯装在一次性杯子里的豆浆递给他，说：“老乡家里弄的豆浆，新鲜的，还热乎着呢，我可以保证它不含防腐剂。” 　　徐蕴合小声地说了下谢谢。 　　方岳真又把冰红茶递给了沈知言，把可乐递给了宋云。宋云低着头没说话。 　　大家都低着头玩手机。 　　等到徐蕴合打完了电话，方岳真忽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说：“徐蕴合你帮我看看，我的微博又登陆不上了。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废了我好几个小号。没想到已经申了V的大号也会出现故障。” 　　“是不是密码记错了？”徐蕴合问。 　　方岳真摇着头说：“不会啊，我的密码就是宋云的生日加他的名字首字母，不会出错的。” 　　“被盗了吧。”徐蕴合随口说，“你用手机短信验证码登录试试看。” 　　“被盗？微博的服务太差了，账号竟然会被盗走。我要打客服电话投诉！”方岳真说。 　　刚和老同学说完谢谢的宋云幽怨地看了徐蕴合一眼，然后打开可乐，默默地喝了一口。 第五十三章 　　徐蕴合尝试了一些常规的方法，却发现方岳真的账号依然没办法登陆。本来没有把这当一回事的徐蕴合反而因此产生了兴趣。他用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很快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串又一串的乱码。 　　沈知言眼睛发亮地看着徐蕴合，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过了一会儿，徐蕴合把手机屏幕还原成普通页面，递给方岳真：“抱歉，我无能为力了。”他虽然懂一点代码知识，但毕竟不是专业搞代码的。 　　这不是徐蕴合的问题！是微博的错！是微博抽得太厉害了！沈知言毫无原则地在心里甩着锅儿。他用自己的大号登陆微博，找到方岳真的账号看了一会儿，问：“方岳真，你这两天都没发微博吧？” 　　“不对啊，我今天早上刚发了一条。”方岳真说。 　　沈知言把手机递给方岳真，说：“你自己看，最近一条微博就是上周发的了。” 　　“靠，这到底谁啊！盗了我的号就算了，竟然还把我最近发的微博都删了！”方岳真气恼地说，“这不懂得欣赏艺术的败家玩意儿！我最近上传的作品都是我的精心之作，他竟然一幅都没有给我留下。” 　　败家玩意儿正默默地喝着可乐。 　　方五岁有些不高兴地说：“微博这么搞，迟早要玩完！我以前玩小号的时候没有充会员，被盗了就找不回来了，他们的客服人员只知道敷衍我。我这个大号可是充了钱的。不行，我一定要投诉他们！” 　　宋云赶紧拦下了，说：“你再等等，说不定等到晚上账号就恢复了。” 　　“那万一没恢复呢？” 　　“那就再等等。为这种事情生气不值当的。”宋云说。 　　方五岁虽然在一些事上很任性，但同时又是个很好哄的人。尤其是宋云说的话，他每一句都是听的。如果宋云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等方岳真见到了从东边升起的太阳，他肯定要怪太阳不懂事。 　　方岳真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我犯不着为了一些小事生气。” 　　宋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虚的他继续低头喝着可乐。 　　方岳真不再执着于微博方面的事，他翻出图片页面，从中找出今天早上画的素描，递到沈知言和徐蕴合面前，洋洋得意地说：“看，这是我今天早上画的。本来都传到微博上了，只可惜被删掉了。” 　　宋云差点喷了可乐。 　　谁能想得到，他逃过了二次元的展示，却没能逃过三次元的炫耀！ 　　不想让方岳真再说下去了，于是宋云踩了方岳真一脚。 　　不过，宋云没舍得用力。 　　方岳真低头一看，见自己的鞋尖上落了半个脚印，夸赞说：“这鞋底的纹路真好看。” 　　宋云：“……” 　　“这画的是……宋云吧？”沈知言问。虽说方岳真画的是宋云的裸背，但其实整个画面不带一丝的情色味道，画面中体现出来的是一种交织着力与柔的美丽，既有着肌肉的张力，又有着花朵的细腻。 　　宋云身为当事人，只觉得羞耻度爆表。但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对啊！”方岳真大大方方地说，“这幅素描是临摹的。真品你们看不到。” 　　好了，宋云竭力要隐瞒的秘密就这么暴露了。方岳真不觉得这是不能说的床上私密，他觉得这是艺术。他的眼里和心里半点没有情欲，只有对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的推崇。沈知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你们真会玩，还能在身上画向日葵。像我们这种不会画画的，就只能……” 　　“嗯？”方岳真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 　　“我们就只能画草莓了啊，哈哈。”沈知言笑着说。 　　方岳真没能GET到笑点。宋云觉得自己越发心塞了怎么破。他赶紧想办法把话题转到了徐蕴合身上，问：“刚刚听你接了个电话。怎么，你要参加综艺节目了吗？需不需要我们传授给你一点经验？” 　　徐蕴合摇着头说：“还不确定要不要参加。” 　　“你这性格确实不太适合生活在聚光灯底下啊。”沈知言很能理解徐蕴合的这份犹豫。虽说在熟人面前，徐蕴合会渐渐暴露他沉默之下的闷骚本性。但在陌生人面前，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慢热的人。 　　“我觉得徐蕴合的性格很好啊，专业知识扎实，偶尔又很幽默。”宋云说。 　　徐蕴合想了想，说：“不是性格的问题……我就是对上电视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而且，既然沈知言已经那么高调了，那我们两个人里面总得有一个低调些吧？”后一句话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沈知言赶紧说：“这有什么！你是怕有太多人注意到我们吗？其实就算我们都高调了，他们也不会迅速意识到我们的真实关系。而且，我其实是不怕曝光恋情并出柜的。毕竟，我是靠实力吃饭的人。” 　　国内对于同性恋模糊处理的大环境使得人们不会轻易把两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定义成同性恋。所以哪怕方岳真总来探宋云的班，哪怕他们有时衣服混穿，绝大多数的围观群众都没有把他们当成一对。 　　徐蕴合和沈知言这边当然也是如此。 　　至于沈知言说的曝光对他全无影响，这话显然是不对的。影响肯定会有，只是不致命而已。他不过是被徐蕴合头天晚上的告白弄得心情激荡，现在依然处在无敌的恋爱脑状态，因此才会觉得毫无畏惧。话又说回来，就算抛开小天王的身份，沈知言还是东煌娱乐的太子爷，确实比寻常人有底气些。 　　沈知言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徐蕴合各种安全感。 　　低情商者如方岳真，是一个很能破坏气氛的人，不过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意破坏了气氛的。闷骚者如徐蕴合，也相当能破坏气氛，而他则是故意的了。面对着沈知言的自信，徐蕴合认真地说：“我不是怕曝光。我只是不想像你那样生活在表情包和视频剪辑里。”他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沈知言：“……” 　　这种很想把徐蕴合捞过来塞进自己怀里然后脱下他的裤子用力打上几个巴掌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方岳真把徐蕴合的话当了真，说：“你不想被做成表情包，那上节目时就不要露出太多表情了。” 　　作为B站一名深藏不露的老司机，徐蕴合老神在在地说：“不行的。你们必须要知道一点，表情包这种东西呢，表情多就有表情多的做法，表情少则有表情少的做法。就算我一直没有表情，也难保被人截了图，然后配上‘我并不是针对你们中的谁，恕我直言，在座的全都是垃圾’，或者‘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丢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再或者‘这位同学，我装逼时，请你不要说话’等的句子。” 　　沈知言：“……” 　　宋云：“……” 　　为什么你会这么懂？求求你快把我们脑海中有关科研工作者严肃认真的形象还回来啊！ 　　方岳真真诚地说：“徐蕴合，等你有空的时候，你一定要见一见我爷爷。他也很会做表情包的。有阵子不是流行‘我们小仙女怎么的怎么的’的表情包吗？他都给改了，改成‘我们老神仙怎么的怎么的’。” 　　沈知言闻言立刻说：“想要认识还不简单？我记得马上就到陆家举行的拍卖会了，你家老爷子年年都会参加，今年肯定不会例外，要是徐蕴合当天有空，我就让我父母带他一块儿去，对外就说是他们认下的干儿子……说是我媳妇，我也不介意的。”沈知言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徐蕴合认识全天下的人。 　　徐蕴合听到“媳妇”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知言一眼。君子只暗搓搓动手，绝对不动口。等他有空了，他非要剪个沈知言嫁人的视频不可！把他嫁给谁好呢……嫁给老师家那只阉过的大黄猫吧！ 　　方岳真骄傲地说：“宋云也会参加。他刚拿下了陆氏集团的一款代言。” 　　徐蕴合和沈知言连忙对宋云说了恭喜。 　　宋云谦虚地说：“主要是经纪人的功劳。对了，徐蕴合要是决定了要参加综艺节目，虽说你肯定不会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但说不定以后会涉及到肖像权什么的问题，你不如也把经纪约签给张俊贤吧？” 　　沈知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倒是可行。” 　　在现代这个社会上，可不仅仅是娱乐圈人士需要经纪人。而张俊贤显然是值得信任的。 　　方岳真同情地看着徐蕴合说：“你要惨了！我不骗你，张俊贤那个人既毒舌，又记仇。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他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一点点针尖大的事情，他都能在心里记上很久，然后一直毒舌你。” 　　话虽这么说，方岳真对张俊贤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恶感。他只是忍不住要吐槽而已。这就像是舒九怀一样，他虽然总叫张俊贤暴君，但如果给他一个换经纪人的机会，他肯定还会抱住暴君的大腿。 　　“小肚鸡肠不至于，不过我小舅舅确实很有个性。”沈知言笑着说。 　　宋云接话道：“何止是有个性，简直是太有个性了！” 　　“他就是小肚鸡肠啊，小九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起来，张经纪手底下管着好几个人呢，只有小九被管得最惨。”方岳真很是同情地说，“就张经纪那种性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蓝朋友了！” 　　徐蕴合对张俊贤这人不了解，本来没打算说什么。结果，方岳真正吐槽时，经纪人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了。背后说人还被人抓住了……现在叫方岳真闭嘴肯定来不及了，好在徐蕴合的反应十分迅速。 　　“瞎说什么呢，张经纪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男朋友？小肚算什么，他鸡长啊。”徐蕴合说。 　　方岳真：“……” 　　宋云：“……” 　　沈知言：“……” 　　实在叫人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科学家！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拉低整个科研团队的平均节操！ 　　———————— 　　“谢谢你的称赞。不过，我不需要男朋友。”张经纪大魔王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 　　他很快就会被打脸的。 第五十四章 　　张经纪是个很专业的经纪人，这意味着就算他真的非常小肚鸡肠，把方岳真那一句“小肚鸡肠”的评价记在了心里，他可能在脑海里无数次寻思着要方岳真好看了，但他不会拿宋云的工作来开玩笑。 　　宋云需要请假回京城去拍个广告。 　　其实导演们一般都不喜欢演员在拍戏的过程里跑出去接其他工作，但宋云和沈知言两人的演技都很好，此前拍戏一直很认真，拍戏的进度已经远远超过导演的预期了。而且，宋云只是请两天假去拍广告而已，剧组完全可以先拍其他的配角戏，完全不会影响整个剧组的工作。因此导演还是准假了。 　　宋云一离开，方岳真肯定要跟着离开。 　　徐蕴合算着自己的假期也差不多了，因此打算和宋云同一辆车、同航班离开。 　　沈知言跟着他们从镇上出发，把他们一路送到了县里。本来说送到县里就回去的，结果真到了县里，他又想要把大家送到市里。徐蕴合无奈地说：“你怎么不干脆买张飞机票把我们送到京城算了？” 　　“请不出假来。”沈知言忧伤地说。还别说，他真想过要把徐蕴合一路送到家的。 　　在人来人往的县城集市，徐蕴合给了沈知言一个拥抱，在他耳边小声地鼓励他说：“别闹了，快回去工作吧。你如今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了。我一直想要在家里弄个小型实验室，还差着不少钱呢！” 　　对于徐蕴合这样的人来说，他特别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当他主动提出要花一个人的钱，那就表示他相当看重这个人了。一般情况下，他连借钱都不会轻易向别人借，实在有这方面的需求就贷款，他更喜欢公事公办地弄。沈知言深知这一点，因此不管徐蕴合是不是在开玩笑，他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是他不太了解行情，于是认真地询问道：“需要投入多少？我暂时能拿出四千万，要不你先用着？” 　　徐蕴合简直要被沈知言的财大气粗惊呆了。 　　沈知言却觉得非常抱歉，说：“我手头的现金暂时不是很多，以前在用钱方面没什么大的需求，就都拿去投资了。这样，要不咱们家以后都由你来管钱好了。我在投资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徐蕴合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没什么天赋。”我家这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四千万的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虽然我对于自己的未来很有自信，但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甩着大把钞票包养大少的生活？ 　　沈知言再次抱了一下徐蕴合，说：“等我拍完戏，我们就和我的投资顾问见个面。对了，卧室床柜的中间抽屉里有张副卡，密码是六个零。你先拿着用吧。”副卡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但之前沈知言见徐蕴合似乎有意要在金钱方面分得很开，他害怕会让徐蕴合产生心理压力，就一直没拿出来。 　　要么怎么说沈知言和徐蕴合有夫妻相呢？ 　　他们都是那种努力赚钱给“媳妇”花了就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的人。 　　回京城的飞机票是张经纪定的。方岳真和宋云的位置紧挨着，徐蕴合坐在了张经纪旁边。上了飞机后，张经纪拿出了平板。平板中早已经缓存好了很多视频，特别适合在旅途中看。张经纪分给徐蕴合一个耳塞。徐蕴合本来没什么兴趣，但见张经纪缓存好的是B站视频，于是接过耳塞说了声谢谢。 　　这是一个访谈类的节目。影帝温莫在谈话中说到了自己的爱人。温莫的爱人至今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不过，最近这两年，温莫总是不避讳地说起爱人，因此大家都知道他和爱人之间的感情很深。 　　温莫笑着说：“我们年少时就相识了。后来家里生了变故，我们不得不放弃学业出来打工。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是真苦。他十八岁生日时，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出来，给他买了一双球鞋。本来以为他会感动，结果他却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刚有点钱就造出去了，简直就是个败家爷们儿。” 　　屏幕上刷过一排的666的弹幕。 　　张经纪忽然说：“温莫也是难得了。”多少人在功成名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糟糠妻下堂？温莫是一代人的回忆，是国人的骄傲，他在这个圈子里受到的诱惑不可计数，但他却一直守着唯一的爱人。 　　徐蕴合摇了摇头，说：“他曾经陪着他共苦，于是他现在陪着他同甘，这难道不是很正常也很公平的一件事吗？为什么在你们看来就难得了？你们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们把爱情看得太低了。” 　　张经纪愣了一下。 　　徐蕴合的眼睛清清亮亮的，眼中写满了认真。 　　“你说得对。”张经纪笑容温和地说。然而他的心却还是冷的。他看着宋云和方岳真一路走来，如今又看着沈知言和徐蕴合渐入佳境，他承认他们的感情都很纯粹，但他却一直把他们当做了是特例。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或许是无辜的，但在那些打着爱情旗号的人中，却不乏恶心操蛋的玩意儿。 　　徐蕴合继续低头看起了视频。 　　下了飞机，徐蕴合给苏教授打了个电话。他非常认真地给老教授出着主意：“老师，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您既然答应了东煌娱乐要参加节目的录制，不如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吧，比如说逛下B站。” 　　“什么站？”苏教授不甚理解地说，“都是自己本专业的东西，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老师，您在专业方面肯定没有问题了。但据我所知，东煌娱乐的这档节目不仅仅和科教相关，它本质上还是一档综艺节目。为了节目的综艺效果，您可以刷下微博、逛个B站什么的。”徐蕴合说。 　　“哦哦，我明白了。那个站子的网址是什么啊？”老教授活到老学到老。 　　徐蕴合想了想，说：“老师，我记得您家的孙子……今年十七了吧？不如这样，您就让您的孙子陪着您一起看吧。年纪大了可能当不好司机，得在中二期的家属陪同下打开B站，才不会轻易翻车。” 　　“……”苏教授表示自己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的说话方式。 　　把老教授忽悠去了B站注册，深藏功与名的徐蕴合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繁忙的工作中。正如他对沈知言说的那样，其实他很享受工作带来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抖M，工作越忙，压力越大，他的心里就越有满足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底气对沈知言说，曾经的他根本不需要爱情。 　　时间一转眼又过去了两周。 　　这天，方岳真幸灾乐祸地给徐蕴合打了电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张俊贤被人缠上了！” 　　“遇到跟踪狂可以报警的。”徐蕴合说。 　　“没到跟踪狂的地步，而且其实算得上是张俊贤自己凑上去的。” 　　“怎么回事？” 　　方岳真哈哈大笑了起来：“张俊贤觉得那人有病，他确实对那人躲闪不及。但是，他避开了没有用啊，他养的那条狗主动朝那人凑了过去。哈哈哈，那人也挺有本事的，竟然得到了群青的喜欢。” 　　群青是一种颜色，也是张俊贤养的那条大狗的名字。 　　用方岳真的话来说，群青是条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狗。它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条好狗，体内占主导的是狗格。但是一遇到了陌生人，它就会从狗格切换到猫格，对着人类爱理不理。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人依然得到了群青的亲睐，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啊！怪不得张俊贤明明很暴躁却又无可奈何。 　　———————— 　　张俊贤在小区里遛着狗。每次遛狗时，他都要全神贯注地拉着牵引绳。因为群青是只大狗，体重实在不轻，它忽然加速跑动时，要是张俊贤当时走神了，那就不是张俊贤遛它，而是它遛张俊贤了。 　　忽然，群青看到了一个空盒子，立刻迈开蹄子朝盒子冲过去。张俊贤不得不跟着跑动起来。群青钻进盒子里不出来了。张俊贤无奈地看着群青和空盒子较劲。群青闹了一会儿，坐进纸盒子里冲着张俊贤汪汪汪地叫。张俊贤弯下腰摸了摸群青的脑袋。群青却急了，对着张俊贤又是一阵汪汪汪地叫。 　　张俊贤不是很懂群青在想什么。 　　群青伤心极了，整只狗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本来已经无视了东方神经病的张俊贤不得不咬着牙向站在四米开外的东方请教，问：“你看我家狗这是怎么了？”他虽请教了东方，却又在“我家狗”三个字上落了重音，用以提醒东方别靠群青太近。 　　东方掐指一算，说：“它想用箱子把自己端起来。” 　　张俊贤：“……” 　　这蠢狗真是没法要了。 　　几分钟后，一位心善的老太太在小区里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两位年轻人正一左一右地抬着一个纸箱子往前走，而箱子里坐着一条狗。老太太想到了自家那条已经往生的狗，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她走到张俊贤身边，说：“小伙子，你们真好啊！家里的狗老得走不动路了，你们还抬它出来散步。” 　　张俊贤侧头在肩膀上顶了下眼镜，说：“您误会了。我家狗还很年轻，而且它也很健康。” 　　“那你们这是……” 　　“因、为、我、高、兴。”张俊贤低头看着自家的蠢狗，咬牙切齿地说。 第五十五章 　　方岳真的肚子里其实并没有很多料。但张经纪向来毒（舌）遍天下无敌手，现在好不容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身上吃瘪了，方岳真实在忍不住要把这事到处往外说。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暂时就是这样了，等有了新的进展，我再打电话给你。”方岳真意犹未尽地说。 　　徐蕴合和方岳真之间的友谊因为张经纪的八卦而升华了。 　　挂了电话后，徐蕴合开始收拾屋子。当他打开床头柜中间的那个抽屉，他注意到了那张副卡。 　　研究所里的待遇很好，徐蕴合又已经是有房有车的人，所以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花钱的需求，之前说想要在家里弄个实验室，也不过是顺嘴说说而已。类似于女生忽然对男朋友撒娇说想买个包，但其实她并不需要包。再说，私人实验室哪里是那么好弄的呢？他真有这方面的需求就住在研究所里了。 　　不过，既然沈知言郑重其事地把副卡交给了他，他要是一次都不用，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徐蕴合捏着副卡，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犹豫之中。 　　说起来好像有些矫情，但或许和徐蕴合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他不太愿意去欠别人什么。徐蕴合确实没法坦然地花沈知言的钱。不过，在他心目中，沈知言已经和外人不同了。如果是外人，他连“你要加油赚钱养我啊”这样的玩笑话都不会说。他既然能和沈知言开玩笑，说明他心里的不安少了很多。 　　徐蕴合想要把副卡放回抽屉里去。可是，他却又很清楚一点。他要是半点不用沈知言的钱，或许沈知言会很没有成就感。这事颠倒来说也是成立的，对于徐蕴合来说，他的成就感也在于包养大少。 　　徐蕴合希望沈知言能够开心。 　　想了想，徐蕴合拿上副卡去了超市。 　　半个小时后，徐蕴合用副卡刷了一盒避孕套的钱。 　　沈知言一定会很开心吧。 　　初秋时，由东煌娱乐一手打造的以科教为主题的综艺节目被暂命名为《小景带你撩大咖》终于开始录制了。主持人名叫景玉啄，是一位非常年轻专业却又很低调的演员，他在节目中就自称是小景。 　　徐蕴合在录节目前就已经见过景玉啄了。 　　在夏末陆家举办的拍卖会上，徐蕴合安静地站在沈父沈母身边，被他们领着认识了很多人。徐蕴合确实和方家的爷爷相谈甚欢，除此以外，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些人中还有一位是方岳真的堂兄。在徐蕴合看来，那位名为方岳善的先生和沈家姐姐有着非常相似的气场，就像是性转版的沈姐姐啊。 　　拍卖会后有晚宴。徐蕴合进退得宜，却并不是很享受这种场合。他走到阳台上去吹风时碰到了一位气质矛盾的先生。之所以说矛盾，是因为那人似乎很内敛，却又隐隐透着张扬。后来，徐蕴合从宋云那里得知了那位先生的名字。那人便是景玉啄。他曾和宋云合作过，并且他还是舒九怀的好朋友。 　　舒九怀在娱乐圈中的交友能力真不是吹的！ 　　宋云并不是一个很八卦的人。徐蕴合从他那里得来的消息有限，只知道景玉啄是一位很有天赋的演员，却没想到他竟然受邀成了综艺节目的主持人。不过，只要上网了解一下景玉啄的经历，倒是不难理解节目组的安排。因为景玉啄是一名大学霸，他毕业于美国某知名学府，是理工方面的高材生。 　　这意味着，虽然景玉啄不是专业的主持人，但是比起那种毕业于中文专业、影视学院的专业主持人来说，只要景玉啄在节目开始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更能和受邀而来的科研大咖们沟通良好。 　　从《小景带你撩大咖》这个暂定名来看，节目组相当重视景玉啄。要知道这档节目是受到国家有关部门支持的！所以，这一方面可以证明景玉啄确实有能力，另一方面也可以证明景玉啄来头不小。 　　在这四九城里生活得不错的人都该有些眼力劲，需要知道哪些铁板不能踢。都说方岳真所在的方家不好惹，因为方家是老牌世家，底蕴深厚却依然生机勃勃。也说沈知言所在的沈家不好惹，因为沈家人护短。但最不能惹的却唯有陆家，因为陆家家主是个疯子。而这个疯子最看重的人就是景玉啄。 　　当然，这些事情都和徐蕴合无关，他只是被苏教授硬拉来撑门面的。 　　《小景带你撩大咖》一共有两位主持人，景玉啄是常驻主持人，另一位则是嘉宾主持人。开头几期节目都和国家的航天事业有关，正好苏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因此头几期的嘉宾主持就是苏教授。 　　徐蕴合上台前看过台本，知道这是一档谈话类节目。不过，这并不是一档纯粹的谈话类节目，节目中还有很多互动。虽是第一次上台，徐蕴合却镇定自诺地给了苏教授一个眼神。苏教授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徐蕴合点了下头，苏教授也点了下头。徐蕴合放心了。苏教授得意了。 　　徐蕴合在苏教授身边当了两年的学生，师徒都觉得他们彼此间会很有默契。 　　但其实，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徐蕴合给了个眼神：老师啊，今天靠您挑大梁啊！等会儿我就乖乖当布景板了。 　　苏教授比了个OK：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在B站混出头了，堪比秋名山老司机。 　　徐蕴合点了下头：太好了，我可以安安静静当吃瓜群众了。 　　苏教授点了下头：来啊，躁动啊！一起浪起来啊！我肯定能带你装逼带你飞的！ 　　师徒俩相视一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节目组显然觉得这档节目的重点到了最后还是要落在“综艺”二字上。因为，如果只考虑专业性的话，网上那么多的专业讲课视频不比他们这档节目更出色吗？因此，在话题的把控上，景玉啄就必须要使得专业性和趣味性并重了。在景玉啄的引导下，苏教授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参与航天事业的经历。 　　这些事情在十几年前都是秘密，如今航天发展更上一个台阶，过去的事情才开始解密。 　　“……我说实话，这个过程很难。B站上有一个纪录片就是关于这段时期的，我前两天看了，觉得拍得很好。你们都可以去看看。”苏教授侧头看向徐蕴合，“纪录片的AV号是多少来着？你知道吗？” 　　徐蕴合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懵逼，说：“我不知道啊……”我在B站只看我老公，从来就没有看过什么纪录片啊！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对不住我身为科研人的专业素养！但当然还是我老公比较重要啦！ 　　“挺好的片子，我下次分享给你吧。”苏教授说。 　　“好啊。”徐蕴合说。 　　景玉啄顺势脱离台本发问道：“没想到苏教授也知道B站？” 　　…… 　　一场节目录完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徐蕴合和节目组的人一起吃了晚饭。拍完了戏正处在休假期的沈知言亲自开车来酒店接他。因为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所以只要是没有沈知言在的场合，徐蕴合就绝对不喝酒。在华国这种酒桌文化盛行的大环境中，这行为有些得罪人，但徐蕴合对此觉得无所谓。 　　徐蕴合看到车上放了一本剧本，随手拿起来翻了两页。 　　沈知言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新剧本，悬疑破案的。” 　　“凶手是儿子吧？家庭医生是帮凶？”徐蕴合说。 　　沈知言看着路面的情况，没有看向徐蕴合，问：“你翻到最后去看结局了？” 　　徐蕴合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说：“刚看了开头的一页。” 　　“那你是怎么知道凶手是儿子的？别靠的是直觉吧？”沈知言吃了一惊。 　　“很简单啊。你看这开头，父亲受伤要输血，儿子挺身而出献血，家庭医生竟然允许了。”徐蕴合觉得真相已经很明显了，“TA-GVHD是最严重的输血并发症之一，而这个可怕的输血副反应在亲属间发生的几率远高于非亲属。为了避免这一疾病，必须最大程度地杜绝亲属间输血。所以，我觉得儿子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想要杀死父亲了。当然，编剧也有可能是在用这种细节暗示，儿子可能不是亲的。” 　　事实上，很多医院里都有相关政策不允许亲属间互相献血了。 　　“不，编剧只是想要表明，这儿子很关心父亲，可以随时为父亲做出牺牲的那种。”已经完整看过剧本的沈知言只觉得一脸血，“在剧本的前四分之三内容里，儿子一直是以孝顺儿子的面容出现的。” 　　“所以，这不是伏笔，仅仅是因为编剧没考虑周全？”徐蕴合默默地把剧本放了回去。 　　“我明天和导演那边沟通一下吧。”沈知言说。 　　自觉帮到了沈知言，徐蕴合淡定地侧过头看向了车窗外。然后，他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 　　苏教授回到家后就把B站上的纪录片分享给了徐蕴合，他是在微博上@徐蕴合的。徐蕴合一共有两个微博号，一个是之前申请的叫“过热蒸汽”，一个是混了B站以后申请的叫“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 　　自从后一个微博开通后，徐蕴合就不常上前一个了。而苏教授@的正好是前一个。徐蕴合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等到节目播出后，观众们纷纷涌到了苏教授的微博，顺势就把徐蕴合的微博扒了出来。 　　过热蒸汽的第一条微博已经是好几个月前发的了，是转发的沈知言的微博。沈知言的原博是为新剧做宣传发的九张定妆照，他本人穿着民国时期的军装，大长腿！禁欲！冷酷中偏偏带了一丝温柔！ 　　在沈知言的原博下，大家的评论差不多都是“啊啊啊，老公求艹”这样的画风的。 　　徐蕴合转发微博时也跟了下风，说：“擦掉鼻血，已躺平。” 　　当跑到徐蕴合微博下的各路围观人士看到这条微博时，他们都惊呆了。为什么我们瞧上去好严肃的科研小哥竟然是这样的画风？主动躺平的科研小哥不能更萌！于是，各种萌文小段子都冒了出来。 　　还有人@了“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科研小哥和沈天王，大大您不来跟风剪一发吗？ 第五十六章 　　主动躺平并且还主动贡献了避孕套的科研小哥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已经是只废喵了。徐蕴合如此想到。他无视了网上大量的@。他才不会主动去剪辑自己和沈知言的互动视频呢！在徐小闷骚看来，比起向全世界炫恩爱，他更喜欢悄悄地将珍宝占为己有的感觉。 　　见“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迟迟没有动静，有真相帝站出来说：“你们死心吧！阿斗大大肯定不会剪辑科研小哥和大少的CP视频的。难道你们还没看透阿斗大大唯粉本质吗？她到现在为止一共剪了三个视频，第一个是大少和黄猫少爷的兄弟向视频，第二个是大少和大少的水仙向视频，第三个是大少羞答答嫁给黄猫少爷的……勉强算是腐向视频吧。阿斗大大才舍不得给大少安一个正儿八经的CP呢！” 　　阿斗这个简称不是徐蕴合想要的，但真不是他不想要就不要的。 　　网友们都默认了阿斗是吕孩子！因为圈内的产粮太太们大多数都是又白又富又美的吕孩子！ 　　黄猫少爷是李教授家的猫，名字就叫少爷。李家是收养了徐蕴合的四个家庭中的其中一家。李教授夫妻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事业，没有生养，就把徐蕴合当成了是大孙子，把少爷当作了小孙子。 　　徐蕴合手机里存着大量和少爷有关的照片、视频，都是李教授给他发的。 　　因为资源丰富，所以徐蕴合剪辑的第一个作品，就是用少爷来COS沈知言，从而形成的一个趣味横生的对比视频。第二个作品就是在网上病毒式扩散的沈知言版《非诚勿扰》。第三个作品中，徐蕴合硬生生地把沈知言剪成了一个小媳妇，然后把他嫁给了大黄猫。额，其实大黄猫已经失去蛋蛋了。 　　所以，在阿斗大大的脑洞里，他要么把沈知言配给了他自己，要么就把大少配给了一只猫公公，由此看来，竟是被那位网友说对了，才华横溢脑洞清奇的阿斗大大才不愿意轻易给沈知言凑CP呢！ 　　网上的风向转得很快。科研小哥被热议了几回，但见小哥本人没有站出来发微博，微博主页都快荒芜得要长草了，有关于他的热度也就渐渐散去了。倒是高调的苏教授很容易混成了一位网红大大。 　　很快就到了深秋时节，徐蕴合沉迷于研究所的工作不可自拔。 　　研究所就像是一座孤岛，在孤岛上的人很容易就和外界失去联系。 　　等到徐蕴合再次摸到手机回到繁华的人间时，科研小哥和沈知言的CP粉已经因为圈子太冷缺乏粮食而彻底不见了。微博上新出现了一个投票，问在众多和沈知言合作过的演员明星中，哪一位和沈知言的匹配度是最高的，底下罗列着十几个选项。网友们疯狂投着票。每一位明星都有不少人在支持。 　　这个投票看似是网友们自发弄出来的。但若是没有水军在其中挑事，网友们哪里能有这么大的动静？沈知言出道以来有了不少影视作品，影视中的告白次数也不少，这回大概是谁想要捆绑炒作吧。 　　徐蕴合抿了抿嘴唇，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开着车回了家。 　　沈知言殷勤地在家里准备着晚饭。夫夫俩又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沈知言的厨艺不算太好，但肯定不坏，照着教人做菜的APP就能无功无过地整出一桌菜来。他把时间掐算得正好，徐蕴合到家时，晚饭刚好全都摆上了桌子。沈知言走到门边，摸了摸徐蕴合的脸，问：“外头冷不冷？” 　　“我今天没坐地铁，直接开车回来的。车里有暖气。”徐蕴合说。 　　沈知言穿着围裙。围裙上印着一只海绵宝宝。 　　帅气的男人和可爱的海绵宝宝组合在了一起，看上去竟然也十分和谐。 　　徐蕴合忽然凑过去，在沈知言的脸上亲了一下。 　　沈知言推着徐蕴合往厨房走去，说：“别闹，快去洗手。”如今天气冷了，虽说室内开着暖气，但依然和夏天不能比，饭菜很快就会凉了。沈知言在心里盘算着，等吃完了饭就能好好地运♂动下了。 　　大概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各种坏坏的想法吧，沈知言在吃饭时不断地为徐蕴合夹着菜，把徐蕴合照顾得非常妥当，以至于徐蕴合都有了一种被当成猪来喂的感觉。嘛，等猪养肥了，就可以吃肉了。 　　吃完饭，徐蕴合很自觉地把桌子收拾了。一人做饭，那就另一人洗碗，这很公平。 　　沈知言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消食，他却偏偏要跟在徐蕴合身边。厨房的面积不小，他还偏偏要紧贴着徐蕴合站着。沈知言从后面搂住了徐蕴合，语气亲昵地说：“别洗了，明天再说吧。” 　　“很快就能干完的。我不喜欢把这种随手能做完的小事推到明天。”徐蕴合一边说，一边不受影响地洗着碗碟。作为一位不那么彻底的环保主义者，徐蕴合摒弃了洗洁精，洗碗时用了自制的洗涤剂。 　　沈知言使劲蹭着徐蕴合，这儿摸摸，那儿亲亲，只觉得怎么腻乎都不够。 　　等到徐蕴合把洗干净的碗碟放到了橱柜里，沈知言直接把徐蕴合按在橱柜上亲了个爽。 　　等着沈知言亲完了，徐蕴合推了推他，说：“你自己去玩会儿，乖~我独自去书房里待一会儿。” 　　“什么？”沈知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抛弃了！他一瞬间戏精上身，捧着胸口觉得徐蕴合好无情好无义好无理取闹。徐蕴合讨好似的笑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到书房里，态度坚决地关上了门。 　　徐蕴合打开了电脑。他的脑海中早已经有了构思，现在不过是把自己的构思付诸于行动而已。 　　沈知言伸爪子在书房外挠了下门。 　　这天稍晚的时候，关注了阿斗大大的人发现这位大大竟然更新了！她都已经消失很多天了，再不出现，估计要被当做失踪人口来处理了吧。大家一边抢沙发抢前排欢迎大大归来，一边打开了视频。 　　哦，根据以往的经验，看阿斗大大剪辑的视频前要先咽下口中的水，还要把面膜收起来。 　　视频是这样的： 　　先截取了某影视作品中的画面，沈知言扮演的男主深情款款地对女主说：“你的小酒窝真可爱。” 　　然后画面迅速切换，紧跟着便是徐蕴合参加《小景带你撩大咖》时的画面，年轻的科学家沉稳严肃地发着言。不过这段画面的声音被重新处理过了。本来徐蕴合在节目中的发言是关于航天物理方面的，现在被重新配了电子音，说：“给大家科普一下，酒窝是先天基因缺陷而导致的脸部肌肉异常。” 　　以上为一组，专门挑男女主告白时的场景来搞事。 　　另一部电视剧里的沈知言给女主写着情书，说：“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月光于长夜的一路奔袭，跨越漫漫长路只为亲吻你。”紧接着画面一转，徐教授面无表情地向大家科普说：“大家注意啊，月光从月球跑到地球只需要1.28秒。也就是说，男主对女主的爱，就只够他做1.28秒的努力，很短暂的啊。” 　　哦，还有一部电视剧里，女主是这么对沈知言告白的：“因为你，我人生中的每一秒钟才开始有了意义，它将被重新定义。”徐教授马上科普道：“1967年10月举行的第13届国际计量大会对时间单位秒是这么定义的，1秒是铯-133原子基态两个超精细能级之间跃迁所对应的辐射的9192631770周期的持续时间。所以，女主把大少定义成她的秒，这在科学上是不可能成立的。这女人是在空手套白狼啊。” 　　还有流星出轨论、血吸虫雌雄合抱论等等，基本上就把沈知言早期演的现代爱情剧一网打尽了。 　　那么，现代职场剧就能幸免于难了吗？ 　　不。 　　在一部片子里，沈知言扮演的男主是医生，女主则是警察。沈知言对女主告白时是这么说的：“难道你就这么狠心？非要让我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你看？”徐教授吐槽说：“挖出来也没什么好看的，所有人都一样啊，左右心房，左右心室，动脉瓣房室瓣，肺静脉肺动脉，上腔静脉下腔静脉等等。” 　　还是这部片子，女主告白时说了一句：“请你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徐教授吐槽说：“其实我不太愿意信。身份证的正面是指有国徽的那面，印有相片的那面是反面。女主身为警察，连这个都搞错了。” 　　现代剧被吐槽完了，古装剧也没法独善其身。 　　沈知言演过一位年轻的将军，故事的背景大概设在了战国时期。身为一名将军，感情戏就比较内敛了。在出征前，女主用三足的爵向沈知言敬了一杯酒，这就算是告白了。爵是一种青铜材质的喝酒容器。沈知言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纵马远去再不回头。他演技很好，这儿的铁汉温柔演得很到位。 　　徐教授给大家科普说：“女主一定不是真爱着少爷的。我们来仔细看下剧中的这个酒杯，它是什么颜色的？它是暗青色的。这里面问题大了！今人才管青铜器叫青铜，古人其实是叫‘金’的。我们现在见到的青铜器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它埋在土里氧化了才会呈现锈绿色。而古人用的青铜器其实是金色的啊。也就是说，女主用生锈的疑似从土里挖出来的杯子在给男主敬酒。她什么心思？你们自己品品。” 　　…… 　　视频的结尾处选用了沈知言的一部电影。 　　沈知言是绝对的男主，在电影中扮演一个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被所有人误会了的苦逼人物。他深爱的女人以为他才是坏人，虽没有揭发他，却对他说：“我本以为你是有苦衷的，现在想想，你其实是无话可说吧！我怎么还能相信你？我们间的信任就像是一张纸，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 　　徐教授紧接着说：“可以的。用水胶带，喷水，把纸张绷在木板上，等它干了，纸就平了。水胶带知道吗？美术生们肯定对水胶带很熟悉，画水彩、水粉等时，想要把画纸绷在画板上就需要水胶带。” 　　徐教授说：“女主做不到，只是因为知识不够。”所以，大少还是快点到我碗里来吧。 　　视频的名字叫《谈恋爱不如学习》，非常让家长们满意的一个题目。视频的简介是，徐教授的恋爱大讲堂，要学会用科学的力量武装自己，然后你会发现（敲黑板，这是重点）他其实没那么爱你。 　　男人看了这个视频会沉默，女人看了这个视频会流泪。还能不能好好地看电视电影了？ 第五十七章 　　一般来说，因为大家的萌点不一样，圈子外的人往往不懂圈子内的人的萌点，所以每个圈子自成一体，圈内的东西很少会传到外面去。各位大大产出的粮食在圈内热度很高，在圈外就只能随缘了。 　　但徐蕴合剪辑的视频太魔性了！ 　　上回的《非诚勿扰》也好，这回的《谈恋爱不如学习》也好，即使看到了这两个视频的人不是沈知言的粉丝，他们也不混娱乐圈，但这不妨碍无辜的吃瓜群众们被这两个视频逗得哈哈大笑啊。正巧微博上的投票展开得如火如荼，在水军的推动下，还真有不少人一直在关注着“在十几位合作过的演员中，谁和沈知言的匹配度最高”这一话题，结果这个视频一出来，大家真情实感地回答说：“没有人！” 　　在阿斗大大神一般的剪辑中，徐教授已经把沈知言的影视CP全都搅合了。 　　这视频被轮啊轮啊的，自然又轮到了沈知言面前。不过，自出道以来，沈知言走得就不是过分亲民的路线，而且这种涉及了CP的视频，明星本人最好不要自己站出来发表什么看法，所以即使每天有很多人因为这个视频@他，沈知言也没有站出来表态。但是，B站有很多的弹幕深得沈知言的心啊！ 　　瞧瞧弹幕说得多好！ 　　网友们火眼金睛，纷纷表示像大少这样的妖孽看样子只能被徐教授收了。 　　沈知言忍得好辛苦，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爪子，不去转发和点赞。 　　不过，虽然沈知言本人的微博没什么动静，但他的工作室官方微博却是可以干点什么的。 　　工作室的微博是由好几个助理一起打理的，经纪人手里也有密码。丁志义上传了好几张沈知言在剧组中看书时拍下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丁志义本人拍的。他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对着沈知言拍几张，这算是他的工作之一。有几张照片拍得特别好，低头看书的沈知言竟然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还有几张照片虽然没有照到沈知言的正脸，却照到了他手上书本的封面。他在看的竟然是大学物理啊！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剧组，不同的书，沈知言都在看书，书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可见他不是在摆拍。丁志义一共挑了九张照片，组成了一个九宫格，然后配上文字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工作室这样做，首先是为了蹭热度来宣传沈知言，而这本来就是工作室的日常任务之一。沈知言对外的形象比较高冷，那么工作室就要尽量做到亲民。其次，之前微博上投票的事中明显有水军的参与，张经纪基本上已经能肯定是某些人想要浑水摸鱼得到一些好处了。对于某些人这种不经商量就想炒作CP的行为，张经纪自然是要狠狠打击的。结果，还没轮到他出手，《谈恋爱不如学习》就来了。 　　工作室发了沈知言在剧组研究大物的照片之后，想也知道，这肯定会迎来“少爷和教授”这对新兴CP的粉丝的狂欢。即便大多数人不是CP粉，之前那个投票营造出来的气氛也不存在了，现在一想到沈知言的影视CP，大家就只想哈哈哈。水军再强大，网友们却都齐齐刷起了谈恋爱不如学习这句话。 　　当天，#谈恋爱不如学习#就上了热搜。 　　张经纪觉得那位剪辑视频的粉丝简直是个天才！如果有必要，他很可能会让助理去接触一下这个人。这样的接触在粉圈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经纪人手里肯定会有一些大粉、特殊粉的联络方式。 　　徐蕴合还不知道张经纪的心思呢，但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毫无畏惧。 　　掉马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徐蕴合身上的。 　　第一，他两个微博号的注册手机号不一样。第二，徐蕴合的QQ号的网名早就由“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改成了“少爷的铲屎官”，这已经不会暴露他的身份了。第三，徐蕴合可以确定，凭着自己严谨的行事作风，他绝对不可能上错号。第四，凭着沈爸爸赠送的新手机，即使国内很多VPN服务受限，他依然翻墙无压力，因此一个号用境内IP登录，另一个号则用代理IP登录，IP地址都不一样，更不会有人猜到这是同一个人了。第五，他在剪辑视频的时候很注意隐藏自己的个人信息，这也不可能掉马。 　　但这也不是说他就绝对不会掉马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 　　年底时，因为沈知言提前做了一些准备，所以春节前后的工作量大减，他也就有了比较多的空闲时间。徐蕴合正好能够带着沈知言一起去了赵钱孙李四家，探望这些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长辈们。 　　这四家人是看着徐蕴合长大的，都盼着徐蕴合能开心快乐。而且，虽然他们带大了徐蕴合，但毕竟不是亲生的父母，因此他们不会对徐蕴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于是，知道徐蕴合找了一个同性爱人，他们心里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但却没有态度激烈地站出来表示反对。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接受沈知言了。 　　他们的态度很礼貌，也很和善，但其实他们也在认真观察。 　　先后拜访了赵家、钱家、孙家后，徐蕴合带着沈知言到了李家。每到新的一家拜访，沈知言就会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他小声地对徐蕴合说：“别人上岳父家都只用经受一次考验，我却需要五次！” 　　五次里头有一次是去给徐蕴合的亲生父母扫墓。 　　徐蕴合同样小声地说：“你放心，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在徐蕴合、沈知言到来之前，李教授夫妻已经和另外三家打电话沟通过了。所以，虽沈知言是头次上门，李教授夫妻却已经从好友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好话，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更真切了一些。 　　小夫夫俩到得有些早，李家刚开始准备晚饭。 　　沈知言脱下外套，掀起袖子，换上围裙，自告奋勇地要去厨房里给李奶奶打下手。而徐蕴合就被李爷爷拉着下围棋去了。李爷爷的围棋下得不太好，所以他想下棋是假，拉着徐蕴合聊天才是真的。 　　李爷爷先关心了一下徐蕴合的学业。 　　没错，就是学业。 　　哪怕徐蕴合已经参加工作了，但在李爷爷看来，自学也是学，人们永远不能放弃学习新知识。他先问徐蕴合最近忙于什么，又问他都看了哪些书籍。李老爷子搞了一辈子的生物研究，徐蕴合学习能力强，虽然最终没有选择走上生物研究这条路，但和老爷子聊天时，也随时能够接上老爷子的话头。 　　厨房里，沈知言和李奶奶也相谈甚欢。 　　见沈知言很熟悉厨房里的事，李奶奶就知道在他们小两口之间肯定是沈知言做饭的。她笑眯眯地说：“小蕴不会照顾人……哎，现在他也大了，其实你不能太纵着他的，厨房里的事也得让他学学。” 　　沈知言动作麻利地把切着姜丝，说：“奶奶，没事儿！他没必要去学这些。平时我们两个都忙的时候，我们可以请一个阿姨帮我们做饭。偶尔需要自己下厨时，有我会就够了。没必要非让他学这些。” 　　这么说是没有错的，因为他们有这个经济实力，完全能够请个保姆来照顾自己。 　　聊着聊着，晚饭就做得差不多了。 　　沈知言见清蒸鱼就要出锅了，主动说：“是不是得先给猫猫夹些鱼肉出来，然后再倒料汁？”猫喜欢吃鱼，李家就经常给它弄些新鲜的鱼肉吃。但猫是不能吃重口调料的，因此要提前把鱼肉盛出来。 　　今天家里要待客，李奶奶原本没打算先给猫弄吃的，毕竟上桌的鱼得是完整的才好看啊。 　　只要沈知言愿意，其实他特别会说话。他真诚地说：“奶奶，我怎么能是客人呢？我跟着徐蕴合一起回来，不也像您的亲孙子一样吗？自家人不用太客气。我都听见猫叫了，还是先弄点给它吃的吧。” 　　大肥猫闻到了鱼肉的味道，正在厨房外面撒着娇儿。 　　李奶奶在心里是把肥猫当孙子疼的，听见沈知言这么说，就先夹了两段没有刺的鱼肉出来。 　　等到徐蕴合陪着李爷爷从书房里走出来时，名叫少爷的大肥猫正蹲在自己的小碗面前埋头狂吃。而沈知言蹲在猫咪面前，一脸满足地摸着猫的后背。徐蕴合心里一咯噔，坏了！他可能要掉马甲了！ 　　徐蕴合有些紧张。 　　沈知言抬起头来，幽怨地说：“你竟然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 　　少爷是只大黄猫。天下的黄猫都长得差不多，并不是很好辨认。但少爷不一样，它额头有三道深色的竖纹，看上去就像是二郎神那样多了一只眼睛。而且，少爷的屁股那儿还少了一撮毛。有一次，它从椅子上跳下来，正好压在自己的碗上，把自己吃饭用的瓷碗压裂了，割出了一道伤口。这把李爷爷李奶奶心疼坏了。虽然他们及时送少爷去宠物医院处理了伤口，但等伤口长好，这块也不长毛了。 　　这么明显的特征摆在这里，沈知言肯定认出了这只猫就是阿斗大大剪辑的视频里的那只猫！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徐蕴合抿了抿嘴唇说。 　　“……少爷竟然这么可爱！害我都没有给少爷买礼物！”沈知言说，“等等，你瞒我什么了？” 　　徐蕴合：“……” 　　肥猫误人，此话诚不欺我！ 第五十八章 　　徐蕴合瞬间恢复了镇定，说：“就是因为少爷太可爱了，所以我才要瞒着你啊。” 　　“咦？” 　　“你看，你这才第一次见到少爷，就已经成为它的小迷弟了。”徐蕴合理直气壮地说，“要是让你再和它多接触一段时间，估计你该沉迷撸猫无心工作了。我是为你的工作考虑，我才不会吃少爷的醋。” 　　沈知言果然上当，被“明明吃醋了却傲娇地说自己并没有”的徐蕴合萌得心肝儿颤。 　　李爷爷背着手看着小辈们互相作怪，脸上带着迷之慈祥的笑容。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朝小辈们走了过去，走到沈知言面前时绕了一下，蹲下身抚摸着少爷，欣慰地说：“今天的胃口还是这么好啊。鱼鱼很好吃，对不对？不过，等你吃完了一定要追着球球跑啊，可不能继续胖下去了。” 　　少爷忙里偷闲用尾巴尖撩了一下李爷爷的手背，然后继续埋头狂吃。 　　李爷爷都快要被肥猫萌化了。 　　至于那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干孙子？哦，老爷子没时间关心他们。 　　上桌吃饭前，撸过猫的沈知言去厨房洗手，徐蕴合趁机擦了擦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机智如他，可以应对一切突发情况！宋云总说方岳真好哄，徐蕴合必须要说一句，其实沈知言也很好哄啊。 　　李爷爷乐滋滋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酒，对沈知言说：“小伙子能喝酒不？” 　　“就你那两杯倒的量，喝什么喝！别闹了笑话给孩子们看。”李奶奶嘴上抱怨，脸上却是一副喜洋洋的样子。李爷爷平时不常喝酒，遇到了高兴的事才会小酌两杯。李奶奶才不会去扫自己丈夫的兴。 　　李爷爷嘿嘿一笑，把自己珍藏的白瓷酒杯拿了出来，先给自己倒一杯，又给沈知言满上。 　　因为知道徐蕴合不喝酒，李爷爷就没给他倒。在收养徐蕴合的四个家庭中，钱教授后来去搞食品添加剂研究了，于是他一直在徐蕴合的饮食上把控很严。徐蕴合从小就习惯了不喝开水以外的饮料。 　　沈知言跟着徐蕴合去钱家做客时，平时并不挑食的他对着钱家的一桌子菜都觉得无从下筷。 　　钱家做菜从不用鸡精、味精，并且还低油少盐，在烹饪的方式上更是选择了能最大程度保存食物本身营养的更为环保的方式。于是，肉是白水煮的，菜则恨不得全部做成沙拉。沈知言都要给跪了！ 　　李家的伙食就比钱家人性化多了。李奶奶最擅长炖红烧肉，一掀开盖子，立刻满屋飘香。 　　少爷吃完了自己碗里的仍觉得不够，跑到桌子底下，蹲在沈知言的脚边，拿一只前爪搭上了沈知言的鞋子，整只猫用一种［乖巧.jpg］的姿势仰头看着沈知言。沈知言整个人立刻就不敢动了，兴奋地对徐蕴合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可不可以夹一块鱼肉在白开水里涮一下，然后给少爷吃？” 　　“不可以。”徐蕴合残忍地拒绝了沈知言的提议，“别让少爷吃太多，它得控制食量了。” 　　“小言，你别理少爷了。它吃多少都不够的。”李奶奶也笑眯眯地说，“你瞧瞧它肚子上的肉，跑动时都快要往两边甩起来了。咱们也不虐待它，但真的不能再给它吃了，每天都得帮它控制着些食量。” 　　地位堪比岳母的李奶奶都发话了，沈知言虽然内心十分动摇，却依然努力地无视了少爷的卖萌。 　　少爷见要不到肉，呲溜一下跑得老远，窜上客厅的玻璃茶几，然后蹲在茶几上，歪着小脑袋看着大家。沈知言忍不住回望着大肥猫。他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问徐蕴合道：“哎，你有没有觉得……” 　　徐蕴合正盯着沈知言手边的酒杯咽口水呢。 　　明明没什么酒量，偏偏被方岳真带着喝过一次酒以后就停不下来了。 　　“你有没有觉得少爷好像……”沈知言语气迟疑地问。 　　徐蕴合马上警觉起来了，用公共筷子往沈知言碗里夹了片青菜，说：“来，多吃点蔬菜。” 　　沈知言赶紧低头把爱心青菜吃了。艾玛，我媳妇真关心我！不过，沈知言吃完了青菜也没有忘记少爷，他锲而不舍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少爷好像很喜欢我？”不容易啊，他终于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徐蕴合松了一口气，说：“胡说，少爷喜欢的明明是你跟前的清蒸鱼。”他实在馋沈知言手边的白酒。要知道他还从来没有喝过白酒呢，只喝过俄罗斯酒精饮料、红酒和啤酒，喝了三次就醉了三次。 　　白酒闻着好香啊！ 　　李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在一起更该热热闹闹的。李爷爷前头只顾拉着徐蕴合下棋了，还没有和沈知言好好聊过，因此现在一边吃饭，一边就寻着话题和沈知言聊着天，问沈知言家里的情况，又问沈知言爱吃什么菜，说着说着又聊起了京城里的景点，说有机会就去京城里玩玩。 　　趁着沈知言不注意，徐蕴合偷偷拿起沈知言的酒杯抿了一小口。他知道白酒度数高，因此没敢多喝，只是用嘴唇沾了点酒液而已。李奶奶见他这么馋，笑着问：“要不给你拿个酒杯来，你也喝点？” 　　徐蕴合连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我尝一点就好了。我酒量不行。” 　　沈知言闻言从李爷爷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徐蕴合的眼里藏着数不清的笑意。他摇着头对李奶奶说：“奶奶您别纵着他。他呀，两杯啤酒就能醉。要是多喝点，估计蚂蚁把他背走了，他都不知道。” 　　“醉了也没事。你们今天又不走，醉了就回房歇着去。”李奶奶笑着说。 　　李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老人们住了主卧，剩下两间次卧，一间被改成了书房，一间原本是徐蕴合住着的，后来徐蕴合去京城念书，毕业后直接留在京城里工作、谈恋爱，这屋子却还是为他留着。 　　这回徐蕴合领着沈知言回来，怎么也得在家里住个两三天。 　　“我从沈知言杯里蹭点就好了。”徐蕴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平时多沉稳，即使骨子里有些闷骚，但那点闷骚不会轻易示人。倒是这会儿在李家两位老人面前，他的性子里一下子多出了些活泼。 　　肥猫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就无聊地趴在茶几上舔蛋蛋。不过，自从它把自己的蛋蛋弄丢了，这舔起来就有些不得劲了。要不是怕被主人发现自己弄丢了蛋蛋这一点，它都不想再舔了。舔着舔着，肥猫有些走神。一只后爪还搭在脖子上，它维持着舔蛋蛋的动作，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沈知言时不时会往肥猫那里看一眼，见状都要笑疯了。 　　“哎，你有没有觉得这肥猫特别像是……”沈知言低头凑近徐蕴合问。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徐蕴合赶紧说。他刚刚喝了第二口酒，已经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了。这白酒啊，刚刚入口的时候，那滋味还真说不上有多好喝，可一旦用心品了，就能觉出白酒的香来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觉得挺像的啊！你瞧少爷那傻劲儿……”沈知言又看向了肥猫，“多像啊！” 　　“少爷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猫，和别的猫都不像。”徐蕴合的脸微微有些红，目光微微有些游离。 　　“没说和猫像，我说像人！你仔细看，觉不觉得少爷身上那股傻劲特别像舒九怀？”沈知言说。其实沈知言对于猫有些脸盲，只要猫的毛色是一样的，他可分不出来一只猫和另外一只猫有什么区别。 　　徐蕴合再次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沈知言想说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我高估沈知言的观察力了。徐蕴合如此想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以压压惊。 　　这一喝二喝的，徐蕴合这个压根就没有什么酒量的小酒鬼终于再一次喝醉了。因为是第一次喝白酒，他这回醉得比以前几次都要厉害。以前还能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诵公式，这回竟然只知道傻笑了。 　　李爷爷摇着头说：“小蕴这个酒量不行啊。” 　　李奶奶担忧地说：“小言你得管着他点，以后在外头就不许他喝了，不然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 　　“他平时不喝的，只在家里喝两口。”沈知言赶紧帮徐蕴合说话。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沈知言想把徐蕴合扶到房间里去休息，徐蕴合却不愿意配合，只瞧着沈知言傻乐。沈知言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沈知言走到厨房去洗碗，徐蕴合就盯着厨房的大门。 　　李爷爷和李奶奶对视一眼。看样子小蕴是真的很喜欢小言啊！ 　　等到沈知言把什么都收拾好了，他倒了一杯温水，举到徐蕴合唇边，说：“喝两口？” 　　徐蕴合听话地喝了。 　　“真乖。”沈知言趁机撸了一把徐蕴合的头毛，“像个小傻子。” 　　徐蕴合傻笑着说：“你才傻呢！” 　　“我怎么傻了？” 　　小酒鬼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肯定还没看出来，少爷就是你嫁的那只大黄猫啊！” 　　———————— 　　嘿嘿嘿，我有一个秘密，我不告诉你，嘿嘿嘿嘿。 第五十九章 　　既然徐蕴合都主动露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了，沈知言就礼貌性地思考了一下。 　　“嫁”这一词用得好啊！要是徐蕴合说的是沈知言娶了少爷，沈知言可能都当他是在说胡话了，毕竟沈知言已经在各路影视作品里娶过不少人了，偏偏徐蕴合用的是“嫁”字，偏偏沈知言确实看过“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所剪辑的《出嫁记》。见自己在视频里被配给了一只大肥猫，沈知言当时都气笑了。 　　不管别人夸阿斗大大如何有才，沈知言曾经固执地把这人当作是自己的黑粉。 　　深受自小的成长环境影响，虽然沈知言在演戏时愿意扮丑，但他不允许自己在平时于公众场合露出狼狈的一面。而因为一直很注意形象，虽然网上总是流行着各种艺人的表情包，但却一直没有沈知言的，就算有也不是搞笑版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出过丑！结果，阿斗大大出现了，表情包也出现了。 　　这不是黑粉是什么？沈知言绝对不承认阿斗是自己的真爱粉。 　　就是这么有原则！ 　　当然，等阿斗剪了《谈恋爱不如学习》，沈知言又觉得这是一位可亲可爱可敬可赞的好粉丝了。毕竟，这部剪辑的视频撑起了肾（沈）虚（徐）CP的半边天！阿斗这位真爱粉真是富有观察力啊！ 　　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因为熟悉阿斗的作品，又有了徐蕴合这一句直白的提醒，沈知言终于把少爷和视频中的大黄猫联系到一块去想了！如果这是同一只猫，那么阿斗是谁？！总不可能是上了岁数的李爷爷和李奶奶吧？ 　　这里再说一句题外话，“肾虚CP”这个说法刚刚出现的时候，很多粉丝都表示这个CP名是什么鬼！实在太难听了！对于男人来说，肾虚这种病是万万要不得的。结果，却有一些机智而又猥琐的粉丝们悄咪咪地说，肾虚好啊，肾虚妙啊，为什么会肾虚呢，还不是因为在床上深度♂交流了一遍又一遍？ 　　由此，这个CP名就叫开了。 　　假装不知道粉丝们在YY什么的沈知言只能一口老血闷在心里。 　　那一定都不是真的粉丝！ 　　沈知言脑海中瞬息万变，却没有耽误手上的动作，扶着徐蕴合在沙发里坐了。李奶奶打开了电视机，正坐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小景带你撩大咖》现在已经上了正轨，李奶奶正在看的就是这个。 　　李爷爷用一颗球逗着少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帮助少爷减肥。然而，少爷对于减肥这项运动实在没什么兴趣，得李爷爷哄上半天，才会勉为其难地追着球跑两步。大部分时间，它就倒在地上装死。 　　“来啊，乖乖快来追球球啊！”李爷爷蹲在地上说。 　　大肥猫用一种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爷爷。 　　沈知言摸出手机登录了微博。他没有B站账号，所以打算去微博的收藏里找链接，再点到B站去。不过，即将要跳到B站时，沈知言忽然多了个心眼，他退出微博，用搜索引擎搜了好几张和少爷一样的大黄猫的图片，然后把手机递给李奶奶说：“奶奶，您瞧瞧看这些猫，它们像不像咱家的少爷啊！” 　　李奶奶推了推老花镜，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摇头说：“都不像啊！你看这只猫，它鼻子两边的纹路很对称，但少爷就左边黄毛多点，右边白毛多点。你再看这只，它的尾巴比少爷短多了，而且尾巴上的纹路也不对。哦，还有这只，这只已经很像少爷了，但它比少爷还胖啊！” 　　对猫脸盲的沈知言发自内心地佩服着李奶奶。 　　沈知言拿回手机，点到B站，找出阿斗剪辑的第一个视频，问：“奶奶您再看，这猫像少爷不？” 　　李奶奶又接过了手机。她盯着视频看了几秒钟，乐了，道：“这不就是少爷嘛！呀，我们少爷都被人做成视频啦？这是什么网站啊？咦，这个和少爷做着同样表情的人不会就是你吧？视频是你做的？” 　　沈知言扭过头看向少爷，少爷懒洋洋地回望着。 　　徐蕴合眯起了眼睛，靠在沈知言的肩膀上小憩。 　　“视频应该是徐蕴合做的。”沈知言放低了声音说，“奶奶，您有把少爷的照片、短视频给别人吗？” 　　李奶奶见徐蕴合闭上了眼睛，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了，同样压低了声音说：“不是都说在朋友圈里炫恩爱、炫富、炫孙子是不讨喜的吗？我就没敢用少爷的照片发朋友圈。一般情况下，别人不主动问我要，我都不会给。哦，前段时间，小蕴在外地好像很想念少爷，我就给小蕴发了一大份。” 　　这下可以肯定阿斗就是徐蕴合了。沈知言气得想打徐蕴合的屁股。 　　于是，沈知言忍不住捏了下徐蕴合的鼻尖。徐蕴合轻轻皱了下眉头。沈知言立马松手了。 　　肥猫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夫夫俩面前，后腿一蹬跳上了沙发。少爷在徐蕴合的腿上踩了下奶，然后上半身就趴在徐蕴合的腿上不动了。当少爷还没有现在这么肥时，它可以整个儿趴在徐蕴合的腿上。 　　李奶奶看完了视频，乐呵呵地沈知言说：“这么一看，你和少爷还真是有点像。小蕴太贫啊！” 　　地位堪比岳母的李奶奶这么说，沈知言敢反驳吗？当然不敢了！更何况这视频还是他的小丈夫一手剪辑出来的。他见徐蕴合闭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就推了推徐蕴合，问：“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 　　徐蕴合艰难地理解着沈知言这句话的意思，摇头说：“不去。” 　　沈知言想了想，又问：“要是我陪你一起去休息呢？” 　　徐蕴合再次花了好长时间来理解沈知言的话，说：“那好吧。” 　　于是，沈知言向李爷爷、李奶奶道了晚安，扶着徐蕴合去了房间里。本来趴在徐蕴合腿上的肥猫趴回了李奶奶身边。它默默地注视着徐蕴合的背影，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遥想那一日，它也是这么晕乎乎的，然后一觉醒来就弄丢了自己的蛋蛋。哎，可怜啊！这位两脚兽大概也要弄丢他的蛋蛋了。 　　回到卧室的徐蕴合忽然又不睡了，像只猫那样懒懒地躺在床上，露出自己的肚皮。 　　沈知言把徐蕴合的肚子盖好了，笑着说：“看你现在醉得脑子都不清楚了的份上，今天就先不折腾你了。等明天吧，到了明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是的啊，特别得意，觉得自己特别棒，这种感觉都已经持续二十多年了！ 　　徐蕴合骄傲地笑了起来。 　　“能确定了，你就是个黑粉吧。”沈知言没好气地说。 　　当然，考虑到成了黑粉的人是他的小丈夫，所以这个“黑粉”写作黑粉，读作真爱粉。 　　时间其实还没有很晚，徐蕴合强撑了一会儿，很快就因为酒精的作用睡得昏天暗地了，沈知言却有些睡不着，因为这根本还没有到他平时休息的时间。于是，他拿出手机刷起了B站。知道阿斗就是徐蕴合以后，当沈知言再看到他剪辑的那些视频，心情真的就不一样了。此刻房间里没有别人，否则那人一定会非常诧异，为什么小天王沈知言会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露出了神经病一般的宠溺笑容呢？ 　　但沈知言到底有些不甘心，放下手机后，先捏了捏徐蕴合的脸，又捏了捏他的屁股。徐蕴合非常配合地往沈知言的怀里钻，一来二去真把沈知言蹭出感觉来了。但现在他们在长辈的家里住着，即使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差，沈知言依然不想表现得太急色。因此，他只是把徐蕴合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真爱黑粉在小天王的怀里睡得香甜。 　　半夜时分，徐蕴合被渴醒了。他一有动静，猜到他半夜可能会有动静的沈知言便跟着醒了。沈知言打开床头灯，把一杯晾凉的水递到徐蕴合唇边，说：“你稍微起来一点，慢慢喝，别弄到被子上。” 　　徐蕴合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觉得好受一点。 　　沈知言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见徐蕴合好像彻底清醒了，就冷笑了一声，说：“阿斗……大大？” 　　“哈？”徐蕴合试图装傻。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沈知言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小天王的演技在业内是公认得好！ 　　徐蕴合下意识地撅起屁股往后退。他可不想再被沈知言抓住了打屁股。这间屋子是徐蕴合高中时常住的，屋子里的家具都是那时置办的。他们现在躺的床对于一位高中男生来说不算小了，但却和他们公寓里的大床不能比。徐蕴合忙着躲避沈知言，一时没注意到床的大小，退后时一不小心就摔了。 　　一声闷响，徐蕴合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尾（yǐ ）巴啊……”徐蕴合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不对，我的尾椎啊……” 　　———————— 　　第二天，徐蕴合慢腾腾地走出了房间。因为尾椎那儿还疼着，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整个人瞧上去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但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干啊！肾虚CP只是很纯洁地睡了一个晚上啊！ 　　肥猫盯着徐蕴合看了一会儿，然后大摇大摆地去了阳台，趴在了李奶奶的绿植中间。 　　少爷似乎是在思考猫生，就像是是一位严肃的智者。 　　两脚兽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蛋蛋弄丢呢喵？ 第六十章 　　每更新一次视频就会失踪很久的阿斗大大又出新作品了！新作品名为《然后下面没有了》。 　　大家最初看到这个标题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做然后下面没有了？但秉着“阿斗出品，必属精品”的原则，大家还是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了视频。新视频的剪辑素材依然来自于沈知言的作品。 　　偶像剧的开头，家中长辈对沈知言扮演的男主说：“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转学吗？”按照正常的剧情往下发展，男主在此处会点头说：“是的。”然后他就转到了新学校，遇见女主并展开了一系列故事。 　　但在阿斗剪辑的视频里，男主却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算了，还是不转了吧。”然后？然后屏幕上出现黑屏，慢慢浮现出“然后下面没有了”七个血淋淋的大字。因为，接下来的剧情都被蝴蝶掉了啊！ 　　古装宫斗剧，贵妃和皇后起了口角，你选择帮谁？ 　　原本选择帮贵妃女主的皇帝沈知言说：“我选大内总管喵公公。”喵公公就是少爷，少爷怒刷一发存在感。然后，贵妃虽是女主，毕竟不如皇后名正言顺，没了皇上的帮助就一败涂地，下面没有了。 　　现代职场剧，陪女友过生日和为公司出差，你选择哪个？ 　　原本选择了出差而惹女友生气的沈知言说：“我选择在家学习大物。”然后，因为他拒绝了公司合理的工作安排，长期无故旷工，公司毫不犹豫地把他裁了，接下来所有的职场升级流剧情都没有啦！ 　　现代悬疑剧，毕业十年后，当年的班长组织了一场同学会，要不要参加？ 　　原本参加同学会引发一系列故事的沈知言说：“我要留在家里看《小景带来撩大咖》第一期。”第一期就是有徐蕴合参与录制的那期，徐蕴合很显然是在视频里夹带了私货。然后？然后下面没有啦！ 　　盗墓剧？男主接到同行的盗墓邀请后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警匪剧？警察卧底来黑帮求职时，男主身为黑帮智囊，苦口婆心地劝那人说：“我瞧你长得蛮正直，你还是去找个有光明前途的工作吧！比如警察、律师什么的。”古代权谋剧？配角邀请男主出山时，男主掐指一算说：“你太丑了，我拒绝。” 　　…… 　　总之，男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于是下面没有了。 　　网友们看得哈哈大笑。然而，沈知言本人却从这个视频中看到了深深的恶意。 　　事情是这样的。 　　在李家住了几天后，沈知言和徐蕴合回到了京城。一回到家，沈知言就开始作天作地了。因为徐蕴合自己掉了马甲，于是沈知言就借题发挥，一直找各样的借口把徐蕴合往床上带。比如说，我从小到大的完美形象都被你破坏了！不行，你得补偿我！再比如说，从你剪的视频引申出来的表情包伤害了我，你得安慰我！时间正好临近春节，两个人都没什么工作任务，非常适合整日都待在床上胡闹。 　　哦，因为徐蕴合就是为了包养大少而奋斗，于是沈知言在手机里把对他的备注改成了小金主。 　　金主Play再来一发，耶！ 　　徐蕴合起初还是比较纵容沈知言的，毕竟他同样很享受胡闹的过程。但是，哪怕不是时刻都真枪实弹地干，谁受得了整天都待在床上啊！更何况沈知言还折腾出了很多花样来。精力耗尽的徐蕴合觉得日子绝对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于是他把笔记本抱到了床上，然后当着沈知言的面剪辑了新作品。 　　沈知言知道徐蕴合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要是自己继续……孟浪下去，下面就该没有了。机智如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他在威胁别人时都要拐几个弯。剪辑视频的软件就好比是一把剪刀啊。 　　你TMD再得寸进尺，老子就叫你下面没有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春节是在沈家过的。 　　沈姐姐依旧是忙。外国没有过春节的传统，在这个中华传统节日来还正常上班，所以最近忙于国际合作的沈姐姐也在正常上班。她年前飞了一趟欧洲，一直到年三十那天的下午才匆匆赶回到家里。 　　春节后，元宵前，好朋友们都找机会聚了一下。 　　研究所的同事和大学里的同学先后约了徐蕴合出门。同事们知道徐蕴合已经结婚了，因为别的已婚人士都带着伴侣参加了聚会，所以他们让徐蕴合也带上自己的伴侣。但徐蕴合最终却还是一个人独自赴宴了，只说自己家里的那位工作太忙了。他和沈知言的关系暂时不能为公众所知，见的人越多，就越有暴露的危险。除了必须要见的长辈，在其他的人面前，徐蕴合暂时还不打算把沈知言推出来。 　　沈知言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但被留在家里的他多少还是有些郁闷。于是等舒九怀约他们出去玩时，沈知言立刻带上徐蕴合赴约去了。反正，舒九怀约的这一帮人都是早已经知道真相的了。 　　方岳真带着宋云，经纪人张俊贤带着他家的狗狗群青，沈知言带着徐蕴合，舒九怀抱着颜色很粉嫩样式很卡哇伊的卡通抱枕，颇为自怜地说：“哎，你们都成双成对了，只有我才是唯一的单身狗。” 　　张俊贤摸着群青的脑袋，说：“别侮辱狗了，狗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已经寿终正寝了。” 　　乐于看张俊贤笑话的方岳真故作好奇地问：“老张啊，那个据说一直死缠着你不放的东方兄，他现在怎么样了？”其实方岳真都已经和东方无患搭上话了。看热闹看得像方岳真这么敬业，也是没谁了。 　　神他喵的老张！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辈分大了点，但其实永远都只有二十四岁的张俊贤才不会认这个称呼呢！他凉凉地看了方岳真一眼，说：“你很闲吗？那以后宋云身上再出现绯闻，你帮他处理？” 　　方岳真立刻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再也不多话了。 　　前一段时间，有一个女艺人试图恶意炒作和宋云的绯闻。在娱乐圈里，这种事其实很常见，之前沈知言不也差点被人利用了？那位女艺人和宋云合作过。记者采访时问你觉得宋云怎么样啊，女艺人就羞涩回答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啦。这样绯闻能炒起来了。因为女艺人并没有明确地说她和宋云在交往，只说他们是好朋友，要是宋云站出来说自己其实和这位女艺人不熟，那就显得他太小家子气了。 　　娱乐圈里的炒作都是一套接一套的，给别人泼脏水时也是一套接一套的，有一点做得不妥当都会被对家无限放大。张经纪可不愿意把明晃晃的把柄送到对家手里去，于是就让宋云录制了一个视频。 　　在视频里，宋云把一张白纸揉成了团，然后对大家说：“今天给大家演示一下，如何把一张皱巴巴的白纸还原成没有皱痕的模样。我们需要用到的工具是，画板、水胶带和小喷壶，正好我手边都有。” 　　这个视频是承接了之前扩散得很广的《谈恋爱不如学习》而来的，它在网络上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民皆知的梗。把白纸成功还原后，宋云在这张白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宋云录制的视频看似没有对被恶意炒作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做出回应，不过是一次趣味小实验的演示而已。他没有对某些艺人进行点名，但其实却狠狠打了那些想要利用他的人的脸。因为，借着《谈恋爱不如学习》的梗，这个视频透露出来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沉迷于学习，无心闹绯闻”的意思了。 　　张俊贤又买了些水军去引导了评论走向。为什么宋云手边会有画板和水胶带？是不是他正被自己的好朋友方岳真先生带着在学水彩画？这是在给这对CP的CP粉们发糖啊！这是属于CP粉的狂欢啊！ 　　至此，事情完美解决。 　　经纪人判断敏锐，手腕高超，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沈知言很羡慕宋云。 　　方岳真和宋云之间的好朋友设定依据深入人心了，公众反而不会去怀疑什么。 　　聚会时间过半，张经纪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见电话是“有病”打来的，就黑着脸走出房间去接了电话。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屋子里的话题已经发生变化了，大家在讨论给群青找个怎样的媳妇。 　　“群青已经做过绝育了。”张俊贤说。 　　“那不说群青了，说说你吧，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方岳真问。 　　张俊贤有心想说，自己没有择偶标准，因为他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不过，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解释太多，又知道方岳真肯定是帮别人问的，于是就很敷衍地说：“必须要长得漂亮，漂亮最重要。” 　　“不是吧！小舅舅你竟然这么肤浅！”舒九怀叫了起来。 　　“这怎么能叫肤浅？”张俊贤看着舒九怀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举个例子，如果你眼前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用上了最昂贵的木料做盒子，用上了镶嵌着宝石的金丝带做礼带，你会觉得这盒子是空的吗？当然不会，你会觉得里头藏着珍宝。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猜，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经纪人口中的你们是指在座的两对情侣四个人。 　　宋云看着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很有才华的方岳真，方岳真看着刚刚演过一个道士被称之为史上最帅道士的宋云；沈知言看着一路班草、系草、校草、研究所里一根草的徐蕴合，徐蕴合看着被时尚杂志当成宠儿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帅哥沈知言。四个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原来他们这么肤浅啊。 　　经纪人的脑子里装着太多关于爱情的毒鸡汤了，毒死一个是一个。毒死人不偿命。 　　———————— 　　“我就不注重颜值啊！”身为吃货的舒九怀三言两语就解了毒，“翻糖蛋糕再漂亮，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它好吃过。红薯烤得像……一样，我也觉得它香。我爱红薯，冬天果然最适合吃红薯了，哈哈哈哈。” 第三卷 仙婚日常【CP张俊贤和东方无患】 第六十一章 　　东方无患是个孤儿。他刚出生后没多久就被丢到了葵花孤儿院的大门口，当时他赤身裸体地被包在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被子里，肚子上的脐带都没有处理好，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从脐带处理不妥当这一点可以看得出来，东方无患的亲生母亲并不是在医院里生下他的，而是很有可能自己躲在哪个地方偷偷生下了他。在现代这个社会，很少有女人生孩子不去医院。等到东方无患长大了，看到了不少未成年女学生躲在寝室里偷偷生子的新闻，他便猜自己很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对于自己血缘上的父母，东方无患不恨他们，但也对他们没什么期待。 　　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呢？ 　　再说东方无患的这个名字，乍一看很有古代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的味道，透着一股子中二装逼的感觉，很多时候都得东方无患拿出身份证别人才信这是他的本名，但其实这名字的由来却非常简单。 　　姓氏为东方，这是葵花孤儿院的院长妈妈随口取的。院长妈妈本人姓刘，原本她想过要让那些身世不明的孩子都跟着自己姓刘，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个孤儿院正处在安平小学这一学区里，孤儿院的孩子到了年纪都要去安平小学上学，要是一大帮孩子都姓刘，正巧这刘还不是当地的大姓，恐怕别人能一下子就猜到这些孩子都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了，这其实不利于孩子们在外头发展交际。 　　于是刘妈妈就比着电视剧给孩子们取姓了。捡到东方无患时，正在热播的正好是一部古装剧，男二是世外高人，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掐指一算就能定了乾坤。这位男二正好就姓东方。 　　再说无患这个名字，这其中透着刘妈妈的心意。无患，意味着不用担忧，也意味着没有灾祸。东方无患出生时，肚脐没有处理好，刘妈妈捡到他时，脐带那块都出现炎症了。虽然刘妈妈第一时间带他去看了医生，但他此后的体质一直不算好。东方无患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最严重的时候，他连着好几天高烧不退，急得刘妈妈只能整日整夜地守着他，一边看医生，一边为他念诵消灾延寿药师咒。 　　大概真有神明保佑吧，更有像刘妈妈这样的好心人看顾，东方无患到底还是平平安安长大了，学历好，收入也不低，一边努力回馈孤儿院，一边也存下钱给自己买了房子，可以算是黄金单身汉了。 　　但别管是黄金单身汉，还是钻石单身汉，他都是单身汉啊！每回东方无患去看望刘妈妈，上了年纪的刘妈妈都得拉着他的手念叨两句：“你现在样样都好，要是再谈个女朋友，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东方无患不愿意敷衍刘妈妈，每回都一脸认真地说：“那我得等我的真命天仙出现啊。” 　　“等什么真命天仙！你这是迷信！”信佛的刘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没错，连身为虔诚佛教徒的刘妈妈都快要觉得东方无患太过迷信没救了。毕竟，信仰是用来修心的，而不是用来算命、改命的啊！ 　　东方无患是真的很迷信。 　　刘妈妈信佛，有个常年来孤儿院做义工的老阿姨信基督教，还有一个坚持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送文具的而且一送就送了二十年的文具店老板娘，她的丈夫是修道的，师从正一教。这里说句题外话，正一教的道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东方无患的信仰变得很奇葩，他好像什么都信。 　　正常人哪有这样的啊！ 　　宗教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信仰，对于什么都信的东方无患来说，是真的有几分像迷信了。 　　说起来，葵花孤儿院里有那么多孩子，其他人谁也没有被刘妈妈影响到，毕竟刘妈妈虽然是佛教徒，但她从来都是只用清规戒律来要求自己的，从来没有拿自己的信仰去要求过别人。比如说，她其实特别忌讳杀生，到了夏季蚊虫多的时节，她的屋子里都不会点蚊香，因为弄死蚊子也是一种杀生。但是，她会一边念着往生咒，一边在孩子们住的屋子里把蚊香点好了，绝不会让孩子们被蚊子咬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的孩子们虽然知道刘妈妈信佛，但他们对佛教依然没什么了解。 　　除了东方无患。 　　如果说刘妈妈、义工老阿姨、文具店老板等人的存在只是为东方无患打开了一扇通往迷信的大门，那么使得他在迷信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的则是他成长过程中遇到过的一系列巧合了。 　　幼年的事先不提，反正东方无患一直深信着，他就是靠着好心人的善意和诸天神佛的保佑才能活下来的。只说他上学后发生的那些事，可以重点拎出来说的就有好几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则更多了。 　　东方无患念小学时，写的作文被老师推荐上了小学生读物，拿到了二十块钱的稿费。他那时长得白白嫩嫩，周末时会去义工老阿姨聚会的教堂的儿童唱诗班里唱赞美诗。基督教里有十一税的说法，简单的说，就是信徒应当把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东方无患本来是想把稿费全都交给刘妈妈的，可想到《圣经》里说的施比受更为有福，他就把二十块钱拆开了，捐了两块钱到奉献箱里去。 　　捐完钱，他就在第一排坐下了，旁边坐了一个老先生。休息时，老先生问他，为什么要捐钱啊。东方无患就老老实实说了，因为这是自己赚到的钱，所以要捐十分之一。老先生又和他聊了一会儿。 　　一周后，有人给孤儿院捐了一笔钱，捐钱的人正是那位老先生。 　　施比受更为有福！这话是真的！东方无患觉得这世上一定真的存在上帝！他只是力所能及地捐出了两块钱用以帮助别人，结果上帝立刻安排了一位老爷爷来让孤儿院孩子们的每顿饭都能吃得更好！ 　　东方无患念初中时，在路上被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拦了下来。老道说他最近有一劫，想要破劫就要多喝水。东方无患身上没钱，就把早饭（两个大包子）给了那老道士当报酬，自己饿了一上午。 　　其实，东方无患也怀疑过老道士是骗自己的，毕竟那老道穿得太破了，说不定他就是饿了太久才逮着一个小孩子骗吃的。但东方无患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每天灌好几杯水下去。 　　水喝多了就得撒尿吧？ 　　遇到老道后的第三个晚上，东方无患在半夜里被尿憋醒了。他打着哈欠路过厨房去了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正要回床上去睡觉，却发现厨房的走廊里有火星。原来，厨房里线路老化着火了！ 　　要不是东方无患起了个夜，所有住在孤儿院里的人都危险了啊！ 　　东方无患为自己怀疑过老道而忏悔。他此后坚信，那老道就是神仙下凡来提点他的！ 　　东方无患念高中时选择了住校，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某次回家时，他都已经坐上回孤儿院的公交车了，忽然想起来刘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于是他立马下车换了路线赶去寺庙，想为刘妈妈求个平安符回来。他平平安安地求了平安符，平平安安地从寺庙里回了家，结果他原本坐的那辆车出事了。 　　有个渣滓想要报复社会，就自制了炸弹丢在公交车上，造成了三人死亡数人受伤的严重事故。如果东方无患不中途下车改道去寺庙，那么他正好坐在车厢中部，紧靠着那个罪犯，很可能会被炸死。 　　看到了新闻的东方无患在庆幸自己命大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回，东方无患也就渐渐变成一个他人眼中的神棍。哪怕他念书时的成绩不错，但物理化学、政治哲学等都没法叫他抛弃那些在别人看来是迷信在他自己看来是真理的想法了。 　　遇到张俊贤的前一天，东方无患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对他说，他的桃花运终于要来了。如果是别人做了这样的梦，那人很可能会一笑了之，最多怀疑自己是单身太久了才会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东方无患却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的启示。毕竟，他是被老天爷眷顾着的男人啊！ 　　于是，第二天醒来后，东方无患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的正桃花落在了他出门后直走一千米所遇到的那个人身上。东方无患有些激动，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换好衣服就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三百米……六百米……九百米……一千米…… 　　东方无患看到了一条狗。狗被拴在了公共长椅上。东方无患四下看了看，以狗狗为圆心，以三米为半径，圆圈里没有人。倒是不远处站着几个遛狗的人，也不知道这狗的主人是不是在那些人中间。 　　嗯，看来卦象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不过这没有关系，我的桃花多半就落在这条狗身上了。 　　———————— 　　“好孩子，你给我算算，我的桃花旺不旺？” 　　“汪！汪汪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声明：本单元中涉及到的一切关于宗教方面的描写只代表主角三观立场，不代表作者本人的三观立场。 第六十二章 　　张俊贤从公用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就见到一个男人在逗他家的群青。 　　我家群青的魅力就是大啊！ 　　狗老爹的心里喜滋滋的。 　　这是两小区之间的一处小公园，张俊贤正遛着狗呢，忽然想上厕所，他不敢让群青乱跑——遛狗时用牵引绳限制狗狗的行为不让它吓到别人是基本的礼貌——就把群青系在了长椅上，然后托不远处一位认识的狗友帮忙看一下，就进了卫生间去上厕所。前后没用三分钟，群青又迷住了一个陌生人。 　　不过，群青是一只高冷的狗，曾有很多陌生人拜倒在它的颜值下，它却始终对他们爱理不理。 　　想必现在正逗着群青的这个人最后也会被无视吧。自认无良的张经纪决定手插兜看会儿热闹。 　　东方无患还不知道狗主人已经出现了，正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他试探着朝群青伸出了手，等群青凑近闻了闻表示接受了以后，他才轻轻地挠了挠群青的下巴。之所以选择下巴，而不是头顶，是因为东方无患担心狗狗看不到他的手会感到害怕。只有狗狗不害怕，他才能和狗狗建立良好的交流。 　　在东方伸出手时，张经纪心里冷冷一笑。 　　呵呵，我家狗岂是这么好逗……咳，等等！群青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东方无患的态度很小心，抚摸群青时的动作就很轻。群青许是觉得不过瘾吧，见东方无患打算收回手了，竟然主动把脑袋蹭到了他的怀里去！东方无患被狗蹭得差点向后倒去，他显然没想到这是一条如此会撒娇的狗，立刻哈哈哈地笑起起来，说：“乖孩子，你太可爱了！真想把你带回家养起来！” 　　在群青的主动“勾引”下，东方无患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耳朵。 　　群青开心极了，它原本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被东方摸了耳朵后，竟然渐渐趴了下来。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张俊贤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一直很高冷的一条狗在陌生男人的手底下软成了一滩狗。 　　张俊贤看着东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在他眼中，东方瞬间就成了古代那种拐着大家闺秀私奔的空有一身皮囊的穷酸小子一样的没品没德没脸没皮的人。虽然扮演大家闺秀角色的群青其实是条公狗。 　　“你好，请问你在对我的狗做什么？”张俊贤问。 　　东方无患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朝自己走过来。此人嘴角起菱，有高贵之相。这样的人按说性格温和，且各方面的运气都不错。然而，与此同时这人却又眼尾向上，这意味着他自尊心很强，不易与人妥协，温和什么的必然只是一种假象。东方无患其实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然而，作为先撸了对方狗的那个人，东方无患只能努力无视了狗主人张俊贤语气中暗藏的不满，诚恳地说：“你好，我叫东方无患，就住在旁边的绿新小区。这是你家的狗狗吗？它真的好可爱啊！” 　　“谢谢赞美。”张俊贤并不打算做自我介绍。他把群青的牵引绳解下来，直接带着群青走了。 　　可是，东方无患坚信自己的桃花就落在狗狗身上，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放他们走呢？他紧跟着张俊贤不放，问：“请问，你也住在附近吗？你每天都什么时候遛狗？我真是好喜欢你家的狗狗啊！”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东方无患觉得自己的桃花运和狗狗有关，但不意味着就和狗狗主人有关。 　　“谢谢，我也很喜欢它。”张俊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带着群青快走了几步。经纪人觉得自己已经把拒绝的意思做得很明显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是那个叫东方的人识趣点，他就不该再跟上来了。 　　这要搁在平时，东方无患确实不会再跟了。但还是那句话，他的桃花运正落在狗狗身上呢！ 　　“可能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是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家的狗。”东方无患很努力地表明着心意，“所以在你遛狗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跟在你们身边吗？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多看看它。” 　　张俊贤猛然停下了步子。他的目光凉凉地落在了东方无患的脸上。 　　热情太过往往意味着别有用心。 　　在娱乐圈里待久了，张俊贤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每个圈子都有一座金字塔。他身为华国娱乐圈里的王牌经纪人，手里捏着大把大把的资源，他就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也多。在公司里，在剧组里，在宴会上，在聚会中，他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漂亮的妄图走捷径的男生女生们。 　　“你有什么事？”经纪人问。 　　东方无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一副犹豫的样子倒真有点像是想求王牌经纪人帮忙的新人了。 　　经纪人久经沙场，什么样的套路都已了然于胸。像这样非要凑到他面前来说要陪他遛狗的，也不是第一个了。经纪人用一种中年妇女在菜市场挑剔猪肉肥瘦的目光挑剔地看着东方无患。啧，外貌勉强及格，只是造型太糟糕了，而且看年纪也不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男生了，就这样的还想要勾引他？ 　　东方无患不知道经纪人在想什么，却被看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了。 　　“你既然都能摸到我的住处附近来了，那你更该知道我的脾气。”张经纪语带讽刺地说，“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但要是有人阻止我去走一条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路线，那人就完蛋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要从我这儿攀关系走捷径？你是不是想死啊！ 　　东方无患不混娱乐圈——这么说也不对，他最近刚开始接触这个圈子——没听过张经纪的大名，不知道张经纪心里的误会，因此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张经纪，说：“我……真的只是喜欢你家的狗而已。” 　　“呵。”经纪人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助词。 　　第一次见面，张经纪觉得东方无患是个妖艳贱货。 　　而东方无患觉得张经纪有点不太好沟通。 　　但我的桃花运就落在了这人养的狗狗身上，我得努力包容他。东方无患如此想到。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气氛不是很友好。 　　群青却欢快地在他们的腿上蹭来蹭去。群青先从张经纪的腿上蹭到东方无患的腿上，又从东方的腿上蹭回来，蹭到张经纪的腿上。若有人站远处朝他们看过来，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对亲密的狗男男。 　　张经纪忍不住生了点小闷气。该死的妖艳贱货，竟然迷惑了我家的群青！ 　　东方无患心里也不舒坦。多可爱的狗狗啊，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说话叫人听不懂的主人！ 　　在张经纪的严防死守下，东方无患到底没能得到他的信息，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狗狗的名字是什么。但他坚信着一点，狗狗肯定是每天都需要遛的。于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东方无患就起床了。他穿上一件套头衫，绕着小区周围溜达，试图和狗狗来一个偶遇。 　　第二天，偶遇成功。 　　第三天，偶遇成功。 　　第四天，偶遇成功。 　　第五天再次偶遇时，张经纪很佩服东方无患的毅力，说：“我们可能需要谈谈。你叫什么？公司是哪个？”等他知道了东方无患的公司是哪个，他非要叫那个公司把他冷藏了不可！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其实在第一天见面时，东方无患做过自我介绍，但张俊贤没有往心里去。对此，东方无患也不介意。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他们的性格大致上被分为了两种。一种会特别极端，自尊心特别强；另一种则特别温和，不会主动和别人闹矛盾。东方无患就属于后一种。诸多信仰更叫他要与人为善。 　　“我叫东方无患，没有忧患的那个无患。我是一名……编剧，是SOHO。”东方无患说。 　　“编剧？如果你手上有好的剧本，请你直接发邮件和东煌娱乐的相关部门联系。据我所知，东煌娱乐一直很注意保证新编剧的署名权。你找我是没用的。”张经纪的态度还算不错。因为，群青已经恨不得要扑到东方无患的怀里去了！张经纪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拉着一条仿佛吃了兴奋剂的大狗狗。 　　要不是自家出了群青这么一个叛徒，张经纪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尽情地喷洒毒液了吧。 　　东方无患愣了一下，赶紧说：“你误会了。” 　　“有话直说。”张经纪快要拉不住群青了。 　　“事实上，我想要偶遇你们，真的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家的狗而已。”东方无患真诚地说。 　　“汪汪汪汪！”群青兴奋地冲着东方无患叫着。 　　一人一狗当着张经纪的面深情对望着。 　　有那么一瞬间，张经纪觉得自己就像是用天河阻隔了东方牛郎和群青织女见面的王母娘娘。 　　———————— 　　“……可能你会觉得很难理解，但我的桃花运真的就落在了群青身上，请让我和群青做朋友吧！” 　　“岂止是不能理解你啊！说句实话吧，如果我们去大街上找人，你把刚刚对我说过的这些话再对他们说一遍，随机找上九十九个人，九十九个人都会觉得你肯定是在发神经病。还好你今天找的是我。” 　　“你能理解我吗？这真是太好了！” 　　“呵，我给你凑个一百整吧。” 第六十三章 　　SOHO是居家办公的意思，东方无患是一个自由职业者。 　　老一辈的人或许不能理解SOHO这种行为，他们觉得这不就是所谓的家里蹲吗？好好的年轻人为什么不出去找份工作干呢？整日待在家里是最没有出息的行为！但其实，抛却那些不想工作、逃避现实的所谓自由职业者，如果选择SOHO的当事人真的有一份正当稳定的职业，那这行为就很正常了。 　　举个例子，沈知言有个发小，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并直接留在那边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后来父母先后生了大病，为了能照顾父母，他毅然选择回国，但公司方面十分欣赏他的才华，于是允许他在家工作。他每天就通过邮件、视频和国外的领导同事沟通。虽然成了家里蹲，却依旧年薪百万。 　　而且，考虑到国内外的时差问题，这人每天都得晚睡晚起。不了解他的人估计会以为他很没出息吧！东方无患虽然没有到年薪百万的程度，但还着房贷毫无压力，过得比很多上班族还要轻松一些。他之前从事过翻译、专栏作家等工作，与此同时还在微博经营公众号，目前正在往编剧的方向转型。 　　其实，东方无患大学时的专业是属理工科的，但他现在从事的职业却和专业完全不符。所以来自同一家孤儿院的兄弟姐妹们有时会调侃他大学白念了。也不能说完全白念，东方无患在大学里还跨院系辅修了一门小语种作为第二专业。正因为念书时就已经能靠翻译赚钱了，他才有底气选择SOHO。 　　而选择SOHO的原因也很简单。 　　东方无患沉迷于各种“迷信”的行为而不可自拔。他会念诵佛教中的各种经文，能说出圣经里的各种典故，懂得在外解《道德经》的基础上又内解《道德经》。除此以外，他还会算卦，会测字，会解签文，会相面，会解八字，会五行相生相克……哦，他还会玩塔罗牌，会星座研究，会水晶球占卜。 　　可以说，东方无患是集古今中外各种迷信之术为大成的神棍！ 　　既然学了这么多本事，那么肯定要学以致用。所以，东方无患时不时会给自己算个卦、推个塔罗牌什么的。如果他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那么当他测算出自己某几天不宜出门，那该怎么办？如果他找了一份需要穿正装的工作，那么当他测算出自己在某段时间里需要穿红色外套怎么办？如果办公室里有人和他气场不和怎么办？如果他想参加法会、感恩会、辟谷会等却请不出假，又该怎么办？ 　　所以，东方无患毅然选择成为了一个自由职业者。 　　无能的人才会陷入各种矛盾中无法脱身，有能力的人完全能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距离东方无患大学毕业也有几年了，他一边回馈着社会，一边存够了首付、买了房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我觉得……只要我能跟着群青，我肯定就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仙了。”东方无患认真地说。 　　张俊贤没法理解东方无患种种迷信的行为，内心只觉得这人真是有病。但看在群青使劲往东方无患那儿凑脑袋的份上，经纪人不愿意当群青心里的恶王母，就谨慎地说：“也许，你那一卦算错了。” 　　“不可能算错的。”东方无患说。 　　张俊贤使劲攥着手里的牵引绳：“但群青只是一条狗而已。” 　　“对于桃花运落在群青身上这件事，我是这么理解的，我和我的正桃花将会因为群青而结缘。举个例子，比如说只要我跟在群青身边，那么说不定我就能和自己的正桃花擦肩而过。再举个例子，我的正桃花可能也在这个公园里遛狗，她的狗狗想要和群青玩，于是她会和我聊上几句。”东方无患尽情地发挥着想象力，“还有可能，我在陪群青玩耍时捡到一个钱包，那钱包的主人就是我的正桃花。” 　　“呵呵。”张俊贤皮笑肉不笑。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如果东方无患真的相信玄学，那当他知道自己的桃花正落在一条狗身上时，他应该在第一时间猜测自己会和狗主人有些什么样的发展吧？东方无患却直接无视了他这个狗主人。 　　怎么，难道瞧不起我？ 　　尽管张俊贤心里对东方无患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被彻底无视了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火大。 　　东方无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恼地说：“根据我从小到大的生活经验，事情真的会照着我说的几种情况发展下去。我给自己算的卦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灵的。”比如说，他上大学时，当他打算逃掉一些不重要的课，他都会给自己算一卦。若卦象显示此行凶险，他就不逃课了，因为老师会点名。 　　张俊贤觉得这已经没法交流了。因为他站在科学之峰上，而东方无患正躺在迷信的坑底。 　　东方无患却非常执着。他摸清楚了张俊贤遛狗的规律，每天都会跑到群青面前，笑眯眯地和群青打个招呼。时间长了，张俊贤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东方无患比他这个狗主人更能弄清楚群青的心思。 　　比如说，当群青跳进别人丢在垃圾桶旁的原本用来装空调的大纸箱里嗷呜大叫时，东方无患竟然能准确地知道，它想要把自己端起来！太可怕了！张俊贤在心里如此想着。他竟然如此了解群青！不过张俊贤一点都不羡慕东方无患。因为，他觉得东方无患和群青一样，不过是弱智儿童欢乐多而已。 　　毕竟，智商差不多的生物才比较能玩得到一块去。 　　眼看着群青和东方无患之间变得越来越亲密了，张俊贤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你说你的桃花运落在了群青的身上，这是你自己算出来的。”张经纪推了推眼镜，“那这样吧，如果你能证明你的卦真的算得很准，那么我就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以后再也不阻止你接近群青。” 　　“怎么证明？”东方无患高兴地问。 　　“我们可以来打一个赌。”张俊贤说，“我们就赌第二十一个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的人，他身上穿的衣服的颜色。你先选择好一个颜色，比如说白色，如果那个人真的穿了白色，这就算你赢了。而只要他穿了除白色以外的所有其他颜色的衣服，都算你输。你不要觉得不公平，毕竟你是会算卦的人啊。” 　　经纪人这个赌约可以说是恶意满满。 　　但他说得也没错，不给东方无患增加一些难度，就不能够体现东方在算卦这事上的厉害。 　　“赌注呢？”东方无患问。 　　“如果我输了，你以后就可以和群青交朋友了。如果我赢了，你不能再勾引群青！” 　　“我没有勾引群青。” 　　“呵，你有没有勾引它，你心里清楚！话说，你到底赌不赌？” 　　“不赌。我不能把群青当赌注。” 　　算你有良心！张俊贤如此想着。他想了想，说：“这样吧，如果你输了，你就脱掉裤子在公园里走一圈。怎么样，怕了没有？要是你不敢赌，那以后都不准靠近群青了。要是你输了却不兑现赌注，那么你以后也不准靠近它了。不过，要是你愿意裸奔呢，那么就算你输了，你也是群青的朋友了。” 　　经纪人这个主意很坏。他就不信东方无患真的愿意裸奔！ 　　“只脱外面的裤子吗？短裤用不用脱？”东方无患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张俊贤到底没有那么赶尽杀绝，点着头说：“只用脱外面的这条裤子。”现在还远远没到穿秋裤的时候，张俊贤又是临时起意想要打赌的，东方无患不可能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他长裤里头肯定只穿了一条内裤。就算张俊贤允许他到时候保留一条内裤……呵呵，那画面依旧太美，简直叫人没法看。 　　“好，我赌了。”东方无患说。 　　东方无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他其实有全套的算命用的工具，但那些东西都留在家里了。因此，他此刻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念来算命。哦，如果他足够虔诚的话，那么天上的太阳也会告诉他答案的。 　　张俊贤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东方无患。 　　三分钟后，东方无患睁开眼睛，说：“那人穿深蓝色的衣服，是T恤衫，胸口有一串英文字母。” 　　没想到东方无患能说得这么具体，就好像他真的能掐会算！当张俊贤看到东方无患脸上那认真的表情时，即使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他也难免在心里起了惊疑。不然，为什么东方无患能如此自信呢？ 　　“好，如果那人真穿深蓝色的衣服，那就算你赢。只要他穿其他的颜色，都算你输。”经纪人说。 　　一个人走过去了，两个人走过去了，三个人走过去了…… 　　张俊贤忍不住偷偷地观察着东方无患。这位神棍始终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存在玄学吧？不，也许东方无患只是破罐子破摔了呢？ 　　手腕一流的张经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情绪了。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这公园中的人流量还算可以。很快，第二十个人就走过去了，第二十一个人也远远走来。看清楚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后，张俊贤彻底松了口气。呵呵，还以为东方无患能说得那么具体，是真有些本事呢，然而迷信终究是迷信。张俊贤立刻重新高举科学的大旗，他心里那些微小的动摇都彻底消失了。 　　因为第二十一个人是个姑娘，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裙子。 　　张俊贤笑着说：“你输了。要是你输不起，那以后就别再跟着我们了。”要么裸奔，要么以后再也不能靠近群青，这样二选一的问题，张俊贤以已度人，觉得东方无患肯定不会真的有病到选择裸奔。 　　“我脱了外裤去走一圈，你就让我正式和群青当朋友吗？”东方无患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是的。”张俊贤不信东方无患真能有这样的魄力。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东方无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裤子。 　　张俊贤：“……” 　　靠！为什么他会在休闲长裤里面穿了一条篮球裤！谁他喵的会在休闲长裤里面穿一条篮球裤！ 　　———————— 　　这条篮球裤是东方无患念高中时，孤儿院里的一个弟弟用自己勤工俭学得来的钱给他买的。当时东方无患入了学校的篮球队，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运动服。东方无患很珍惜来自他人的善意，尽管这条裤子已经穿旧了，他却没有丢掉，而是洗干净放在了衣柜深处，搬家时也将它搬到了新的家里。 　　裤子上印着他的幸运数字七。 　　今天早上出门前，东方无患例行算了下自己的运势。 　　星座每日运势在线占卜：整体运势较好，呈上升状态。在理财方面显露出自己潜藏的天赋。化工作压力为动力，调节自身情绪将是你获得突破的关键。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桃花正慢慢向你靠近。今日的小建议，配合着幸运数字，将幸运物带在身上，某些一直困扰你的小阻碍将会彻底消失不见哦！ 第六十四章 　　最近一直让东方无患觉得困扰的小阻碍无非就是张俊贤把他家狗护得太紧了。东方无患虽然每天都能“偶遇”群青，但当着群青主人的面，就只能站在三米外围观。一旦靠近，狗主人就会露出獠牙。额，獠牙什么的自然是比喻的说法，像张经纪这么懂得语言艺术的人，想必很能理解比喻这种修辞。 　　东方无患希望张经纪能够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以后再不会找各种理由阻止他靠近群青。 　　话又说回来了，其实站在张经纪的立场上想一想，他根本就不认识东方无患这个人，东方无患却忽然冒了出来，一心要缠上他家狗，这事也是挺烦人的。也就是东方无患看上去品性不错、长相也不猥琐，张经纪没有真正烦了他。否则，要是张经纪的行动力强一点，说不定早就把东方无患给揍了。 　　因此，东方无患发自内心地觉得，虽然张经纪很毒舌，但他真是一个好人！ 　　东方无患满是期待地看着好人。 　　张经纪的视线一直围着东方无患身上的篮球裤打着转儿。他把群青的牵引绳递给东方无患，口头上却还要再找些便宜，说：“不管怎么说，你的卦没算准，这是真的吧？以后就别提什么桃花运了。” 　　东方无患连忙解释说：“桃花运是算出来的，而前面第二十一个人穿什么衣服是我瞎说的。” 　　经纪人眼中露出了疑惑。 　　“如果我真的能够算出第二十一个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那么我肯定也能算出下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再不济我也能算出我未来爱人的名字、年纪、身份证号码吧？”东方无患看着张俊贤的眼神就像是在怜爱一个傻子，“而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算得出来？做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一点，别想着走捷径。” 　　赌约的输赢不重要，东方无患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反正他穿着篮球裤。 　　习惯于讽刺别人智商的张经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怜爱。他都要气笑了，说：“那照你这么说，其实你所谓的能掐会算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过是拿着一些怎么都解释的通的说法迷惑自己而已。”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始终相信这世上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但是，我们不可以用一些类似于买彩票这样的事去试探神明。”东方无患满脸认真，“因为，试探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是不信任。而不信任就是对神明的不尊重。我们要在真正重要的事上求助神，而不是用一些明知不可为的事去冒犯神。” 　　在张经纪的心里，神棍这个标签已经牢牢地贴在了东方无患的身上。 　　“这在圣经里也是有说法的，耶稣对试探他的魔鬼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怀疑东方无患是在变着法子说他是魔鬼，毕竟他刚刚拿第二十一个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种事试探了东方无患。但他转念一想，指桑骂槐是语言艺术中的高级科目了，东方无患应该没修到。 　　张经纪想了想，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你掐算出来的东西非常准确，你就会认为这是神明在保佑你。如果你掐算出来的东西不准确，你就告诉自己，这是对神明的不尊敬，难怪神明不保佑了。说来说去，不管事情是顺利也好，是不顺利也好，你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去相信神明。” 　　在张经纪这种没有信仰的人看来，有信仰的人多少有些走火入魔。 　　拿佛教来说，如果信徒过得一生顺遂，那就是佛祖保佑他了，而如果信徒过得非常坎坷，那就是他上辈子没修好，这辈子是来还债的，所以要好好地还，这辈子快点还完，下辈子就能平安顺遂了。 　　再拿基督教来说，信徒虔诚认罪、真心悔改，只要他信得好、信得真，上帝自会保佑他，如果信徒还在遭遇苦难，那都是上帝对他的考验。就像是旧约《约伯记》所描述的那样，只要坚定信仰，总有一天会脱离苦难、蒙恩于神。基督耶稣都曾头戴荆棘冠冕、被钉十字架，然而他最终升入了天堂。 　　再说道教，顺也好，逆也好，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修行，俗世种种不沾己身，努力飞升就是了。 　　张经纪始终觉得，所谓宗教都差不多，顺的时候要你感恩神明，不顺的时候也要你感恩神明。 　　这其实有点可笑啊！ 　　既然信了神，神却依然不能保佑你一生顺遂，那又何必去信他们呢？ 　　所以，张经纪始终觉得，人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 　　不过，当着东方无患的面，张经纪并没有把心里的这些想法通通说出来。如果他说了，那么东方无患肯定能够说出很多话来反驳他。有信仰的人和没有信仰的人，他们对于宗教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东方无患说：“我有信仰，但我不盲从。是顺境，还是逆境，这在当时是看不出来。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哪怕一时处在了逆境之中也不要放弃，因为此时的逆境说不定帮你规避了更大的危机。” 　　举个例子，东方无患是孤儿，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一种苦难。但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抛弃他，他真的能比现在更幸福吗？也许他的父母根本就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将他视为了一种负担。也许他的父亲是个家暴狂，母亲是个赌徒。也许他们完全没有钱，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也没有爱。 　　所以，东方无患始终觉得自己成为孤儿未必是坏事。 　　东方无患的心里有很多爱。 　　他和张俊贤肩并肩地走在公园里的林荫路上，一起遛着群青，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在路口分开，然后约好了第二天再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这天，当他们正要分开时，张俊贤叫住了东方无患，说：“喂，你明天不要在公园里等我们了。我明天要出差，今天晚上就会把群青寄养到宠物医院去。” 　　东方无患有心想说，去什么宠物医院啊，他就可以照顾群青啊！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点，其实他和张俊贤之间还不算太熟，人家怎么可能会舍弃正规的宠物医院，放心地把狗狗托付给自己？ 　　这么一想，东方无患就咽下了口中想说的话，说：“祝你一路顺风。” 　　张经纪这一出差就走了好几天。 　　东方无患心里空落落的。身为一个SOHO，他有各种网购的技巧。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了好多单子。在没有群青的日子里，只有纷至沓来的快递能够安慰他了。很快，他的客厅里就多了一个狗窝，多了狗盆，多了狗粮、狗奶糕，多了塑胶小球，多了印着肉骨头图案的毛巾，多了猫爬架…… 　　咦，猫爬架？ 　　东方无患打开电脑，敲了店家：“不好意思，我想要养狗，结果却买了猫爬架，我可以退货吗？” 　　店家：“……” 　　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你自己家里养的到底是猫还是狗，你之前就没点数吗！ 　　等到张经纪忙完工作从外地回来，他很快就恢复了在早晨遛狗的行为，而东方无患也很快重新出现在了公园里。周末时，东方无患问清楚了张经纪不上班，他赶紧说：“那我下午能请你喝个茶吗？” 　　因为两人已经渐渐熟了，张经纪就傲娇地说：“好吧。” 　　他们小区附近有一座茶楼，环境清幽，也上档次，是东方无患约见合作伙伴洽谈业务时的首选。结果这日当东方无患和张经纪走到茶楼时，却发现茶楼关门了，说是因为内部装修等原因歇业一周。 　　张经纪调侃说：“你今天出门时有没有给自己算过？” 　　“算过。说是今天红星高照，行事有大运。”东方无患说。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场没有被天气预报预知的急雨就来了。 　　张经纪和东方无患都没有带伞。张经纪摇着头说：“可见你今天的卦又没算准。” 　　“不会啊！卦象显示，我今天做事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东方无患说。 　　这雨说来就来，两人不打算淋回去。见茶楼旁边还有一家咖啡屋，虽然东方无患不喜欢喝咖啡，却还是带着张经纪进了咖啡屋里去消磨时间。经纪人点了一杯摩卡，而东方无患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东方无患从包里掏出一叠证件。 　　“我就住在绿新小区里，是自己买的房子，这是房本。”东方无患把房产证推到张经纪面前，“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哪天忽然消失不见。喏，这是身份证，你可以对照一下。”东方无患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张经纪端着咖啡杯的手就是一顿，只觉得莫名其妙。 　　东方无患有定期检查身体的习惯，把近期拿到的一份检查报告推到张经纪面前，说：“这是我的健康证明。我的身体很健康。也就是说，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也有照顾他人的能力，这点请你放心。” 　　东方无患又把大学毕业证书、车本、经济收入证明等推到张经纪面前。 　　“所有证书都是真的。你可以检查一下。”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的隔壁桌坐着一对小情侣。男孩忽然从包里取出一叠东西递给女孩，说：“秀秀，我们交往已经一年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太突兀，但我真的想要和你共度一生。这是房本、车本、工资卡，我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我会努力给你我所能给予你的最好的生活。如果你愿意，那么请你收下这枚戒指。” 　　男孩的求婚很有诚意。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东方无患从求婚的情侣身上收回目光，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我的房子在这里，所以我不会突兀地消失。我的收入不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怀好意。我的身体很健康，所以……” 　　经纪人的脸色渐渐就变了。 　　“……当你以后再出差时，能不能把群青交给我照顾？对了，我上次注意到群青的项圈已经有些旧了，于是又给它定制了一个新的。希望你和群青都能喜欢。”原来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装着的是狗项圈。 　　戒指和项圈都是圆的，其实也不差太多。 　　人家举着戒指求婚是想要套住一个人，东方无患只是想要圈住一条狗而已，没毛病！ 第六十五章 　　张经纪觉得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身为一个二十四孝狗爹，张俊贤必须承认一点，东方无患确实很有诚意了。 　　其实张经纪一直都知道，他家的群青并不怎么喜欢去宠物医院里待着，医院的服务再周到，到底不是自己家啊。然而张经纪的工作性质却常常需要他出差去外地，于是只能一次次地委屈群青。如今有了东方无患，群青很喜欢这个人，他又很喜欢群青，把群青托付给他照顾确实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但，还是好气哦！ 　　东方无患已经喜滋滋地把狗项圈从盒子里取出来了。这项圈是他挑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从样式到材质都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很希望能得到张狗爹的肯定。他的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卖弄，说：“你看看这个，据说是一种新型的环保材料，特别轻，不会让狗狗有过多的束缚感。而且，也不会起静电哦。” 　　哦什么哦！男人说话要干脆利落，哦什么哦啊！ 　　张经纪在心里尽情地挑剔着东方无患。 　　“这项圈的样子是我选的。我觉得这小云朵挺好看的，你觉得呢？”东方无患捧着项圈问。 　　张经纪越发挑剔了，他觉得东方无患的审美简直一言难尽。小云朵是什么鬼？只有拥有直男审美的人才会觉得它好看吧？直男审美是一种形容词，直男审美并不是直男的审美。打个比方，方岳真是个画家，在艺术上很有成就，他和宋云谈着恋爱，很显然也不是直男，但张经纪始终觉得方岳真在穿着打扮上具有让人不敢恭维的直男审美。好在方岳真的衣服多由别人打理，家人不会放他出去丢人。 　　作为一个会踩缝纫机的男人，张经纪自觉他在各方面的审美都打败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 　　东方无患举着项圈，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俊贤。 　　忽然，张俊贤眉一皱，从位置里站了起来。他动作飞快地拿起东方无患放在一旁的书包，把桌子上的各种证件都扫到了书包里，然后扯了扯东方无患的袖子，说：“走了走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东方无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你的咖啡还没喝两口呢！” 　　“走了走了。”张俊贤却只顾推着东方无患往外走。哦，他顺便还把自己的脸挡了一下。 　　东方无患忽然想起来，虽然张俊贤举杯了好几次，但每次都是还没递到唇边就放下了杯子。也就是说，其实这杯咖啡还没有被人喝过。东方无患内心挣扎了一下。真正有信仰的人都不喜欢轻易浪费东西。这和他们的经济实力无关，只是不喜浪费而已。他忙拉着张俊贤问：“这咖啡……你不喝了？” 　　“不喝了，走吧。”张俊贤想也不想地说。放在敞口咖啡杯里的咖啡已经没法打包带走了。 　　“那你介不介意我把它喝了？”东方无患问。 　　“什么？”张俊贤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咖啡一口都没有喝过，我觉得咱们不能这么浪费。”东方无患附在张俊贤耳边小声地说。 　　谁和你是“咱们”！耳朵发痒的张俊贤努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来，说：“你随意。” 　　东方无患自觉和张俊贤已经是好朋友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然后猛然端起咖啡一口气喝完了。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饮品，脸上的神色就像是在给自己灌毒药一样。 　　在佛教中有一种说法，人这一辈子的福气都是可数的。你年轻时浪费了福祉，等到福享光了，就该遭受苦难了。而在基督教里，《新约·约翰福音》的第六章有一句经文说：他们吃饱了，耶稣对门徒说：“把剩下的零碎收拾起来，免得有糟蹋的。” 基督徒就当学习基督耶稣的样式，也不该浪费食物。 　　东方无患一脸痛苦的放下咖啡杯，说：“我还是喝不习惯啊……哎，不过没有浪费就好了。”看在张俊贤是群青的狗爹的份上，他一定要帮着张俊贤珍惜福分，这样张俊贤和群青才能一直都好好的。 　　张俊贤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宠溺了。 　　错觉！一定都是错觉！ 　　张俊贤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也许是因为他们这一对“狗男男”的戏实在是太多了，旁边求婚成功的那一对男女本该好好腻歪一下的，结果都顾不上亲昵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俩。张俊贤和东方无患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咖啡厅。 　　走出咖啡厅，张俊贤明显松了一口气。 　　正巧那一场急雨已经停了，东方无患从张俊贤手里接过书包，把双肩包单肩背在身上，很是善解人意地说：“前面有家大型超市，入口处左拐就有公共厕所。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走吧，我带你去。” 　　“谁说我要上厕所的？”张俊贤愣了一下。 　　东方无患下意识扫向了张俊贤的下身，说：“你不是都憋不住了吗？”要不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也正是因为东方无患觉得张俊贤急着上厕所，所以他才会体贴地帮张俊贤把一大杯咖啡喝了，而不是建议张俊贤自己喝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则是东方无患一直都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人。 　　张俊贤简直要气坏了，说：“刚刚有人在偷拍我们！难道你想要上微博热搜吗？”身为经纪人，张俊贤对于偷拍这种事情比较敏感。咖啡屋里的人不算多，但之前已经有好几桌客人都摸出手机来了。 　　好在咖啡厅的灯光设置得比较暗，张俊贤又很注意躲避的技巧，应该没有被人拍到正脸。而他和东方无患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小，不像他们隔壁桌那位求婚的男孩一样。那男孩也许是紧张，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在求婚时，把那几句台词说得非常响亮，这才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张俊贤在心里安慰自己，别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就算丢人也好歹没有丢到底。 　　东方无患不是很相信地说：“不会吧？他们要拍的应该是我们隔壁桌那对求婚的情侣吧？”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前面向张俊贤证明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暧昧，也不知道整个咖啡厅的人都误会他们了。 　　被憋尿的张俊贤又被贴上了自作多情的标签。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和东方无患进行交流了，都不够他生气的。他抬脚朝马路走去。东方无患赶紧追了上来，说：“哎，你还没有答应我刚刚的提议呢！以后群青就交给我来照顾吧，怎么样？对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我家里看一看？” 　　“不去！”张俊贤快步朝自己家走去。 　　东方无患有些失望。他家里现在已经布置得能随时欢迎狗狗入住了，真想让张俊贤感受一下啊。 　　张俊贤不再理会东方无患，自顾自地摸出手机，打开了微博APP。他先用“咖啡厅、求婚”作为关键词搜了下微博，没有看到和自己相关的，又用“咖啡厅、狗项圈”搜了下，依然没有看到和自己相关的，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却不知道，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果然有人发了一条带着图片的微博。 　　微博是这么写的：今天运气超好，在咖啡厅里见证了两场求婚。一对是俊男美女很般配哦，还有一对是帅哥和帅哥的组合。哈哈，拿着项圈求婚好有创意，是“爱你就甘愿成为你的奴隶”的意思吗？ 　　这条微博一共有两张配图，一张是小伙子举着戒指求婚的样子，一张是东方无患举着狗项圈求表扬的样子。博主显然注意到了隐私保护这个问题，因此他选用的照片都是看不到当事人正脸的那种。 　　但就算有正脸都无所谓，因为灯光的原因，照片拍得非常糊，只有钻戒和项圈在闪闪发光。 　　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样一条记录生活的微博并不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然而，博主特意设了地点定位，又@了咖啡厅的官方微博。而这家咖啡厅又恰好是一家网红店，官方微博有二十多万的粉丝。 　　待官方微博一转发，这条微博就扩散出去了。 　　不过，这条微博基本上只在二次元腐圈中扩散，张经纪不关注这个圈子，只要他不特意去搜，是不会注意到这条微博的。都说烈女怕缠郎，在东方无患的坚持下，张经纪和东方无患互相加了微信。 　　几天后，舒九怀在微信上给张经纪发了一张从微博上扒下来的照片，说：“舅舅，我觉得这照片上的人有点像你哎！我记得你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涂鸦印花外套。哈哈哈，拿着项圈求婚真是666啊！” 　　身为吃货的舒九怀用小号关注了很多美食博主和很多网红美食店的官方微博。 　　张经纪：“……” 　　恭喜小九，他还不知道自己又踩雷了。 　　———————— 　　“小九啊，你的体重是不是又升了？” 　　“不可能啊！我两个小时之前称的体重，一斤都没有多！” 　　“呵呵，你肯定重了。”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晃下脑袋，有没有觉得脑子里忽然多了两斤的水？” 第六十六章 　　舒九怀用［你看我有想理你吗.jpg］［你这态度很容易变成智障的.jpg］［你失宠了.jpg］［看在你丑的份上就当你说得对吧.jpg］［你是只鸡吧.jpg］［记仇.jpg］［扯裤裤，扎小人.jpg］［你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想睡我.jpg］等表情包污染了张舅舅的微信，然后愉快地在心理层面把张舅舅拉黑了。 　　张舅舅对于被拉黑这种事情一无所知。 　　盯着那张从微博上扒下来的照片，张经纪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这一刻，我们机智的当代张果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被套路了。 　　尽管东方无患总是表现得很迷信，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一种伪装呢？正常人谁会相信自己的桃花运落在了一条狗身上？偏偏东方无患说他信了，然后他靠着这个理由，不断地接近着狗狗的主人。 　　套用小学生作文里经常会出现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张经纪的心里仿佛有了两个小人在对话。别人的心里都藏着小天使和小魔鬼。当代张果老当然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的心里住着小傲娇和小毒舌。 　　小傲娇说：“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对我没意思，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小毒舌说：“别自作多情了，他说不定真的不喜欢人类，只喜欢狗狗。”国外又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新闻。有人想要和一棵树结婚，有人想要和自己的宠物狗结婚。谁知道东方无患是不是也看上了狗！ 　　张俊贤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傲娇又说：“围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看这张照片，说不定他真的恨不得要向我求婚呢！” 　　“这世上所有的孽缘都来自于想太多。孩子，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小毒舌又说。张舅舅当然不止二十四，但想要骗过别人就必须要先骗过自己，哪怕是脑内剧场也要默认自己才二十四。 　　小傲娇不服气地说：“他就是喜欢我啊！他肯定喜欢我啊！因为喜欢我，他才会早有准备，让群青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因为喜欢我，他才会每天准时在公园里等着我，陪我遛狗。因为喜欢我，他才会找借口给我看房本、车本、存折和身体检查报告。因为喜欢我，他才会死皮赖脸地要走我的微信号。” 　　小毒舌冷冷一笑：“厉害了，我的活体玛丽苏！你的剧本编得不错嘛。”小毒舌在打击小傲娇的时候完全不会手软。张经纪的毒舌攻击是无差别的，不仅能够毒翻别人，就连毒起自己时都毫不留情。 　　小傲娇捧着大脸说：“所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吧。他知道我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才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从假装对我家的狗有兴趣开始，慢慢地接近我。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呐什么呐！男人说话要干脆利落，呐什么呐啊！”小毒舌忍无可忍地说。 　　张经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群青本来正蹲在电视机前兴致勃勃地看着天线宝宝。因为拍桌子的声音，群青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张经纪。张经纪走到群青面前，蹲下和群青对视。 　　要是东方无患真的绕了那么大一个圈来接近张经纪，虽说他确实是有心了，但张经纪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嘴角还泛起了一丝嘲笑。张俊贤不会接受爱情，因为在他的心里，爱情是虚假恶心的。他同样不会接受一夜情，因为在他的心里，一夜情是肮脏的。所以，东方无患注定要白忙乎一场了。 　　“希望他是真的喜欢你。希望他做的这一切确实全都是为了你。”张经纪摸了摸群青的脑袋，对群青说，“额，我是说把你当儿子那样的喜欢，而不是想要和你结婚的喜欢。靠，这事真他妈的蛋疼。” 　　估计是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张经纪的脸情不自禁地黑了。 　　群青确实很喜欢和主人对视啦，但是主人挡着它看电视了，于是它趁着张经纪不注意，用力把张经纪扑倒在了地上。大逆不道地把主人压在地上后，群青冲着电视里的天线宝宝愉快地甩起了尾巴。 　　这天傍晚，张经纪忽然在微信上敲了东方无患，说要带着群青去东方无患家里玩。 　　东方无患根本不知道张经纪正有心试探，只以为是自己精诚所至，所以金石为开了。他赶紧收拾了下屋子，然后迅速换好鞋子，跑到公园里去接群青和群青的主人。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哼着歌。 　　虽然张经纪和东方无患的住处挨得比较近，但其实他们各自住的小区属于不同的开发商。张经纪所在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他家的房子足足有两百多平米。而东方无患买的房子只有不到九十平米。 　　“不用换鞋子，怎么方便怎么来。”东方无患把一人一狗领进了屋子里。 　　客厅里堆着很多宠物用品。群青一眼就看到自己常吃的狗粮罐头了。它冲过去对着未开封的罐头猛嗅。东方无患趁机表现自己，对张经纪说：“这些都是刚添置的，以后群青来我家住就很方便了。” 　　张经纪其实很会看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混成超一流的经纪人。他一见到东方无患就知道自己前面心急之下想错了。所以说，人不能总独自待在那里胡思乱想。东方无患看着群青的眼神非常清澈，可见他只是单纯喜欢这条狗，不像外国新闻里报道的那样想要和一条狗结婚。 　　可是，对着群青的喜欢是单纯的，那么对着群青主人呢？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心里装着小傲娇和小毒舌的张经纪真有点搞不懂东方无患对自己存着些怎么样的想法。如果说东方无患是爱屋及乌，那么到底群青主人和群青中的哪一个是屋，哪一个是乌呢？ 　　在张经纪的心里，暂时还是东方无患都是为了群青的想法占着上风。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自作多情。但他必须得承认，自从认识东方无患后，东方无患做的事情确实都太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了。 　　“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家？这边是书房，这边是卧室。”东方无患领着张经纪往里面走去。 　　呵，他让我参观卧室。张经纪如此想到。 　　群青在两人的脚边转来转去。 　　东方无患一点都没有要保护自己隐私的自觉，他的卧室收拾得很干净，既没有臭袜子，也没有脏内裤，每天起床后都会把被子叠好，完全不怕被人参观。而且，东方无患的各种收藏都放在卧室里，他其实是想让张俊贤看自己的收藏，说：“这是签筒，你要不要抽一个？我可以给你算一下桃花运！” 　　呵，果然是套路。张经纪如此想到。 　　觉得东方无患就要图穷匕见的张经纪笑得非常真诚，说：“好啊，我就求个签吧！” 　　东方无患把签筒递给张经纪，说：“抽签是有讲究的。你要专心一致、秉除杂念，然后在心里默念菩萨的名字……所谓心诚则灵，你最相信哪位菩萨，就求那位菩萨保佑，再轻轻晃动签筒就可以了。” 　　群青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人类手中的圆筒。 　　张经纪笑着点头，看似照着东方无患说的话做了。不过，身为无神论的他当然没有在心里默念菩萨的名字，他反而在自己心里对东方无患说：“我就陪你玩一玩，也好看看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 　　签掉了出来。 　　“可以了吗？”张经纪睁开眼睛真诚地问。 　　东方无患把竹签拿在手里，说：“还要你的出生日期，年月日都要。” 　　张经纪便报了自己的生日。月日都是对的。在年份上，认为自己只有二十四岁的张经纪当然理所当然地报了个假的。他是绝对不会在言辞上给自己留下破绽的，说二十四就是二十四，绝对没问题！ 　　东方无患没想到张经纪竟然才二十四岁。哎，这二十四的瞧着比别的二十四都要沧桑啊。他取过一张白纸，把张经纪报出来的年月日都写在纸上，然后套用某种规则写写算算。他渐渐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张经纪问。呵，要是东方无患算出来，他们俩是天作之合，那他就完蛋了！要是东方无患算出来，张经纪的桃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完蛋了！要是东方无患算出来，张经纪命里有劫需要他东方无患来解，他也完蛋了！总之，只要东方无患敢玩套路，那么张经纪一定会叫他完蛋的！ 　　张经纪抚摸着群青的脑袋，眼神直直地落在了东方无患的身上。 　　东方无患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道：“其实，命运这种东西都不是绝对的。有人的命好，但如果他一直作恶，那么等福分挥霍光了，他就会自食恶果了。有的人差一点，但一直积善行德，那么也会把自己的命修好的。从这个签文来看，你是孤独终生的命。但你不要怕，很有可能是我算得不准。” 　　张经纪：“……” 　　张经纪只觉得自己的脸好疼。小毒舌说得对，果然是他想得太多了！ 　　不过，既然确定了东方无患对自己没意思，张经纪也就松了一口气，他以后可以放心把群青寄养在东方无患家里了。他笑着说：“没关系的，本来我也没打算结婚。你能算出这个来，其实挺准的。” 　　心情很好的时候，就连手机铃声听上去都悦耳了几分。张俊贤的手机响了一下。单方面把张舅舅拉黑的小九觉得把他冷得差不多了，又在微信上敲了他：“舅舅，我刚称了一下体重，你猜怎么着？” 　　“轻了吧？”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拉黑过的张舅舅决定这回要对大外甥好一点。 　　“哈哈，你猜我轻了多少？”舒九怀对着练舞房的大镜子拍了张全身照发给张俊贤。 　　张俊贤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能看出舒九怀哪里少了一点肉。但他决定这次要好好地表扬一下大外甥，就笑眯眯地回复道：“别的不说，脑子里的两斤水肯定都蒸发掉了。［为你骄傲.jpg］” 第六十七章 　　东方无患听着张俊贤和舒九怀聊语音，等到张俊贤那边的聊天告一段落了，他笑着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吧？我好像听见他叫你……舅舅？”二十四岁就当舅舅了啊，这辈分听上去还挺高的。 　　“远房外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给他操心的，再没有比他更二的了。”张俊贤摇着头说。 　　东方无患便可以确定了，那个和张俊贤聊语音的人，他和张俊贤之间的关系确实非常好。 　　只有关系好才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因为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同样一句话，比如说你脑子进水了，这话由张俊贤来说，被说的舒九怀反而会被他逗笑，但换个人来说，舒九怀就有可能会和那人打架。而事实上，当张俊贤吐槽舒九怀时，他的语气中确实全无恶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东方无患莫名觉得有些羡慕。 　　在东方无患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室友之一有个弟弟。十几年前还没有二胎政策，室友的弟弟是超生的，罚了六万二。当室友和弟弟视频聊天时，他就总叫自己弟弟为“六万二”。而这个室友呢，瞧上去白白嫩嫩、毫无男子气概，他弟弟就总是叫他小白脸。这样的外号要是由别人来叫，就好像带着一种侮辱的性质了，但他们兄弟之间互相叫起来，完全是一种感情好的表现，只有感情好才会互损啊。 　　当室友说“靠，这一定不是我亲弟弟”时，他其实是在骄傲地表示，看，这就是我最亲密的弟弟。更别说网上那种善意的“这一定不是亲妈/亲爸”的吐槽了，其实只有真正的亲人才能这么不客气啊。 　　忽然，客厅里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东方无患和张俊贤赶紧跑到客厅里，原来是群青把猫爬架撞倒了。东方无患觉得这么大件的东西退起来实在太麻烦，于是就把猫爬架留了下来。群青自知闯了祸，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开始装死了。 　　自从试探过东方无患并不是在套路自己后，张俊贤的情绪就轻松了很多。他的心里有一点不为东方无患所知的尴尬，而这份尴尬又使得他想要补偿点东方无患什么。他把装死的狗狗拖到了墙角，捏了捏狗狗的耳朵，说：“你多动症又发作了吧？我怎么教你的来着？撞翻一次东西就要面壁十分钟。” 　　群青委屈地叫了起来：“啊呜……啊呜……啊呜呜……” 　　东方无患连忙说：“没事的，狗狗也不是故意的。你瞧这架子结实着呢，摔不坏。” 　　张俊贤轻轻地对着东方无患摇了摇头，又朝群青常吃的狗罐头努了努嘴。这意思是，他已经唱了白脸了，接下来就由东方无患唱红脸了。这么一对比，自觉在主人那里受到了委屈的群青只怕要迫不及待地对着东方无患求抱抱举高高了。等到东方无患再给群亲开一个罐头，群青肯定会更喜欢他了。 　　张俊贤这是在牺牲自己给东方无患铺路啊！ 　　东方无患马上就领会到了张俊贤的意思。于是，等群青面壁结束，东方无患立刻凑到群青面前去安慰它幼小的心灵了。张俊贤有事去阳台接了个电话。等他挂断电话，群青已经埋头吃上狗罐头了。 　　张俊贤忍不住观察了一下东方无患家里的装修。他在打电话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家的阳台被打理得非常好。阳台上种着米兰花，这个季节竟然还开着小花，散发着类似于兰花的清香。小花盆里还种着小葱、香菜和水生的蒜苗，不如花儿好看，却也长得郁郁葱葱，这应该是炒菜时用的当调料的。 　　从阳台的一角就能看得出来，东方无患比张俊贤要接地气得多了。 　　客厅里的装修是以实用为主的，谈不上有多精致，但给人一种舒适大方的感觉。现在有个角落被开辟出来摆上了狗窝等宠物用品，这些东西和整体的装修风格不符，却让整个客厅瞧上去更为温馨。 　　群青埋头吃得欢，东方无患就拿着一个手机转着圈儿地给它拍照。 　　张俊贤刚坐下，电话又来了，他再次跑去阳台接电话。天渐渐黑了下来，张俊贤这个电话打了大半小时。等他重新回到屋里，群青已经吃完了罐头，乖巧地坐在东方无患身边，享受着梳毛的过程。 　　“你的电话好多啊……都是工作上的电话吗？”东方无患随口问，“明明现在是下班的时间啊。” 　　“我们哪有真正休息的时候，手机得二十四小时开着。”张经纪也随口答，“关机容易得罪人。” 　　电话这么多却已经是过滤过的结果了。要不然，张经纪每天接电话都要接得手软。 　　“等你资历深了就好了。”东方无患说。他现在只知道张俊贤是娱乐圈里的一个经纪人，却不知道他是业内最负盛名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前面在微信里和张俊贤插科打诨的外甥是炙手可热的小歌王。 　　其实，张俊贤并没有刻意地想瞒着东方无患，但他也不会刻意地宣扬自己在娱乐圈中的地位。事实上，如果东方无患拿着张俊贤的名字去百度一下，那么他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偏偏东方无患就是没有这个心思，听张俊贤说他自己是经纪人，他就理解成那种刚刚毕业两年才参加工作的小经纪人了。 　　张俊贤打开微信，发现舒九怀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条语音来。 　　“我跟你嗦！你已经失去我了。”舒九怀说。他故意把语调拿捏得很奇怪，充满了搞笑的效果。 　　东方无患都被逗笑了，笑着问：“就是你刚刚那个外甥吗？那你现在要怎么挽回他。” 　　“他生日快到了，我已经给他把礼物准备好了。等他收到礼物，自然就会高兴了。”张俊贤很了解舒九怀。事实上，舒九怀这两天不断地在张俊贤面前刷存在感，就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张俊贤别忘记他的生日。舒九怀要的不是礼物本身，但是他需要很多爱和关心，这是他自小就缺乏的东西。 　　张俊贤手底下的艺人不止舒九怀一个，他的大外甥也不止舒九怀一个。事实上，沈知言也可以算是张俊贤的外甥。但张俊贤私底下最关心的却只有舒九怀一个了。因为，张俊贤有时候觉得他和舒九怀两个人挺像的，都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而在原生家庭中受到的伤害其实一直影响着他们。 　　舒九怀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他却很需要热闹。他只有处在热闹的人群中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被需要着的。因此，娱乐圈中的生活特别适合他。现在的舒九怀要比曾经的他幸福快乐很多呢！ 　　东方无患不了解这些，问：“你们生日礼物一般都送什么啊？”刚刚解签文时，他知道了张俊贤的生日，那等到张俊贤过生日时，他也该给张俊贤准备一份礼物。现在问张俊贤送了他外甥什么，其实就是在间接地了解张俊贤和他朋友之间的送礼水平。这样一来，东方无患日后也就能够投其所好了。 　　在被顺着毛撸的情况下，张经纪很善解人意，说：“送礼嘛，求的无非是一个投其所好。小九喜欢背包，我就给他准备了一个邮差包。等到我过生日时，我却不喜欢收礼，更喜欢别人请我吃一顿饭。” 　　说到邮差包，东方无患就有一个，是在小摊上买的帆布质地的包，花了二十三块钱。本来是二十五的，摊主说东方无患长得帅，非要给他减两块。东方无患想，张俊贤送礼肯定不会送地摊货，最起码也要送价格三五百的包包吧？说不定得上千！这么一看，张俊贤对着自己的大外甥确实挺舍得的。 　　东方无患收入不低，但他的金钱观还停留在“买东西必须要追求物美价廉”这一层面。倒不是说他小气，只是他心里对于奢侈品没什么追求。该花的钱，他肯定愿意花，并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 　　张经纪调出一张图片，把手机递给东方无患，说：“对了，我们上次在咖啡屋里被拍了。你还说不可能，结果真被拍了吧？他们都以为你拿着狗项圈向我求婚。还好我们俩的正脸都没怎么被拍到。以后得注意一点。”既然试探过东方无患，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心思，张经纪的态度就越发坦然了。 　　东方无患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还真有点像求婚的意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经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带着群青回家了。别看群青总是瞧着东方无患特别亲切，一副有奶便是娘的样子，等到张经纪说要走了，群青就立刻跑到张经纪的身边站着了。 　　情人可以有很多，正房大老婆就只有一个，还必须是唯一的那个。估计群青就是这么想的吧。 　　东方无患摇着头说：“这小没良心的，我刚给它梳了那么久的毛，它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记得把天线宝宝下载了存在电脑里。群青爱看这个。”张俊贤弯腰给狗狗栓上牵引绳。 　　“天线宝宝？我记住了。”东方无患忽然高兴了起来，“等等，你的意思是……愿意在出差时把群青交给我照顾了？”他想，张俊贤果然是个好人啊。他以后一定要努力照顾群青！也会对群青主人好的！ 　　“是啊，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张经纪微微笑了起来。群青蹲在他脚边吐着舌头。 　　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张经纪和东方神棍就人生大事（一只狗）达成了共识。 　　———————— 　　舒九怀生日那天，收到了来自经纪人精心挑选的名牌包包。 　　拆了包装的舒九怀汪得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和小舅舅势不两立！” 　　“我瞧着这个包挺好看的啊。”宋云说。 　　舒九怀指着包包上的品牌标签说：“你看啊，LV啊！” 　　“有问题吗？” 　　难得机智了一次却机智过头的舒九怀说：“他肯定又在骂我了。就算我是驴，他也别想当张果老。哼哼，我要是驴的话，他就是驴爸爸！不对不对，是驴妈妈！算了，还是驴舅舅好了，辈分不用改。” 第六十八章 　　舒九怀过生日，最想收到的礼物当然是各种好吃的啦！ 　　但是，作为一只人中橘猫，正所谓大橘为重，舒九怀是易胖体质，为了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他每天不是在减肥，就是走在去减肥的路上。因此，出于对他事业前程的考虑，大家就都没有送好吃的。 　　甚至，连生日蛋糕都没有！毕竟，蛋糕是减肥最大的敌人之一啊！ 　　生日前一天，舒九怀邀请了娱乐圈中的众多好友一起开Party。生日当天，他就和最好的朋友们一起过了。方岳真灵机一动，叫人买了一盒蛋挞，趁着舒九怀不知道，把这盒蛋挞吃得只剩下一个了。然后，方岳真找了一根干净的牙签插在唯一的蛋挞上，用手捧着送到舒九怀面前，说：“你的蛋糕。”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舒九怀满头黑线地说。 　　“闭着眼睛许个生日愿望，然后吹蜡……咳咳，拔牙签吧。”方岳真说。 　　舒九怀觉得自己误交损友这么多年，是时候断绝关系了。 　　最后，舒九怀还是像模像样地许了个愿望，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希望四十岁之前能结婚。” 　　“你现在还没有到三十岁呢，就想着四十岁的事了。”宋云说。 　　舒九怀哼哼了两声：“因为我现在连自己未来的伴侣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啊，所以就需要一段很长的准备时间。”他说这话时，语气听着好不正经。和他不熟的人肯定会把这话当成玩笑话来听了。但张俊贤却觉得他心里可能真有些惆怅。小舅舅就想要开个玩笑逗逗他，好叫他能开心一点。 　　张俊贤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某大学同寝室的六个男生开卧谈会时，其中一个男生问，大家在三国里最喜欢哪个人物？男生甲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最喜欢诸葛亮了，靠夜观天象就能知天下事。然后男生甲问其他人，他们最喜欢哪一个。剩下的五个男生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当然是最喜欢貂蝉了。 　　这笑话的笑点在于，其他五个男生可以借机开玩笑说男生甲是GAY，或者笑他还未开窍。 　　此笑话当然不能真的用于鉴GAY，但玩笑话不需要多有逻辑，只要能让人笑起来就好了。 　　于是，张俊贤心里一动，问：“小九啊，在三国里你最喜欢哪个人物？”只要舒九怀的答案不是貂蝉，小舅舅就可以说，我们直男都是喜欢貂蝉的，看来你已经弯了，可以确定你未来伴侣是男的了。 　　小九想了想，说：“关云长吧。义薄云天的汉子啊，你看咱们现在黑白两道都喜欢拜关公。” 　　张俊贤正要按照计划逗一逗舒九怀，结果宋云率先接了话，说：“我最喜欢诸葛亮哎！小时候被我爸背着去邻村听戏，那时听不懂什么，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诸葛亮最厉害，后来读了三国就更喜欢了。” 　　“我喜欢赵云。我还照着我想象的样子给他画过好几幅油画。”方岳真说。 　　“郭嘉。”徐蕴合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很欣赏孙策和周瑜之间的感情。”沈知言说。 　　你们这帮基佬凑什么热闹！经纪人默默把“貂蝉”两个字咽了下去。在一堆基佬中，他要是说出四大美人的名字，今天被嘲笑的人就是他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被基佬们包围了啊！ 　　啧，因缺思厅。 　　舒九怀的生日过后没多久，张经纪要去外地谈一个项目。遛狗时，他把群青托付给了东方无患。 　　东方无患的面色有些犹豫。 　　经纪人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并且他还直接把那点不高兴在脸上表现出来了，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群青吗？是你主动说可以帮我照顾群青的。现在你有机会了，我也愿意相信你，你却反悔了？” 　　东方无患赶紧解释说：“不是的！我……我每个月都有两天时间会回福利院看看。我算了下，你是周三到周日出差，而我这周六和周日正好要去福利院。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把群青带去福利院了……” 　　但如果张经纪介意，那么东方无患只能在早上遛完狗以后把狗关在家里，他独自去孤儿院了。 　　“福利院？你是去做义工吗？”张经纪问。 　　东方无患摇了摇头，说：“不能完全算是做义工……应该算是回家吧。我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尽管两人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张俊贤还真不知道东方无患其实是一个孤儿。因此，听到东方无患这么说时，张俊贤明显是愣了一下。不过，作为职场上的老油条，他很快就镇定了，说：“如果你把群青带去福利院，这过程方便吗？要是你觉得方便，你就带它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照顾它的。” 　　“方便！”东方无患高兴地说，“我自己开车去，可以把狗窝、狗盆、狗粮都带上。福利院里有一个大院子，可以供群青跑跑跳跳的。刘妈妈很会带孩子，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他们不会欺负群青的。” 　　“那群青第一次去，要不要带些礼物去？”张经纪又问。 　　一条狗去福利院里玩，难道这狗还要带什么礼物吗？张经纪这么说，其实是他本人想要给孩子们送些礼物。东方无患明白张经纪的心意，想到了张经纪的职业，就说：“你准备几张明星的签名照吧，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追星。给他们几张亲笔签名照，等他们上学时，也能带去学校里好好炫耀一番。” 　　张经纪点了点头，说：“好，这个很容易啊。这样吧，你周六周日在福利院里先问清楚孩子们最喜欢谁，我就帮你集了签名照，然后周日下午时给你们送过去。对了，你把福利院的地址发给我一个。” 　　“会不会太麻烦你？”东方无患问。 　　“不麻烦。”张经纪说。 　　哪怕孩子们想要温莫影帝的签名照，这对于张经纪来说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甚至不需要求到温莫那里去，各个经济公司里肯定会存着一些自家艺人的签名照，他只要向他们打个招呼就好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张经纪出差，群青跟着东方无患生活。周末时，东方无患开车带着群青去了福利院。张经纪身在外地，就在网上买了一堆零食，直接叫人送到了福利院。等到周日中午，张经纪回到京城，在机场打了个车就去了孤儿院。等他到了那里时，东方无患正坐在院子里给小孩子剪指甲。 　　阳光给东方无患镀上了一层金边，这让他身上有了一种模糊了性别的温柔。 　　群青高冷地趴在健身器材上。它在陌生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不好接近。张俊贤养了他几年，只有东方无患是它第一次见到时就很喜欢的。孤儿院里还有一只看门小土狗，那狗就要活泼可爱很多了。 　　见到主人出现，高冷的群青秒变二货，撒着欢儿跑到了张俊贤面前。 　　东方无患抬起头，见到张俊贤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说：“你回来啦。” 　　张俊贤摸了摸群青的脑袋，走到东方无患身边，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给孩子们的签名照。” 　　东方无患一直以为张俊贤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底层小经纪人，小经纪人可能接触不到大明星。因此当他问孩子们想要谁的签名照时，他特意对孩子们说，别提那种很有名的，因为那会让张叔叔为难的。孩子们也懂事，于是纷纷提名那种只演了一两个角色的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新人。 　　拿到名单后，张经纪只想说，这些都是谁！ 　　东方无患还以为张经纪的人脉并没有那么广，可能拿不到小新人的签名照，就善解人意地说：“你在外地出差，肯定各种不方便吧？那就带几张你手底下艺人的照片吧。孩子们只是图一个新鲜而已。” 　　张经纪就把自己手下大牌的签名照都拿过来了。哦，还附送了东煌娱乐天王天后的照片。 　　于是，解开文件袋的东方无患都要惊呆了！作为一个SOHO，他每天上网的时间并不少，即便不追星也知道哪些艺人在粉丝中很有人气，哪些艺人在娱乐圈里很有地位。孩子们肯定都要高兴坏了！ 　　“喏，这就是上次和我发微信的二货。”张经纪指着舒九怀的照片说，“这一叠都是我带的艺人。” 　　东方无患：“！！” 　　在孤儿院里待了一会儿，东方无患就带着张俊贤和群青回家了。和他们同车的还有一个叫小周的人。小周和东方无患一样，也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参加工作后也经常回孤儿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周没有车，东方无患就想捎他一程。 　　张俊贤陪着群青坐在后排座位上，小周坐在副驾驶上。小周最近刚失恋。前女友攀了高枝，毫不犹豫地把他踢掉了。而且，那前女友还怂恿自己的新男友把小周开除了。于是，他正忙着找新工作。 　　张经纪说：“分手是很正常的。你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当然可以和你分手，选择下一个。这是人家的自由 。不过，把你工作弄没掉就有点过分了。合同没到期吧？你可以去申请劳动仲裁。” 　　小周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张经纪前半截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脸，但他也不生气。他趁机向张经纪请教了劳动仲裁方面的事情。聊了一路，张经纪倒是有点喜欢小周这个人了，他觉得这孩子很拎得清。 　　东方无患把小周送到了他的住处。也是这么不巧，他们在楼下碰到了小周的前女友。 　　张经纪本来没有下车。但他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小周被挤兑得很厉害，就摇下了车窗。 　　“这就是你的前女友？”张经纪问。 　　小周点了点头。 　　张经纪看向前女友，微笑着说：“这位小姐你好，我是小周的朋友。时间过得真快，你和我们小周分开也这么久了。”其实小周分手还不到一周。就在大家觉得张经纪这话说得奇怪时，张经纪又看向了站在前女友面前的新男友，口里的话却还是对着前女友说的，道：“一转眼，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噗嗤……”东方无患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群青的主人，真的和群青一样可爱啊！ 第六十九章 　　把前女友和她一米六的新男友气走后，张经纪微笑着和小周说了再见。 　　东方无患通过内后视镜看了张俊贤一眼，说：“看样子你以前对我还算温和了。”在东方无患刚开始接近张俊贤时，也被喷洒过很多回毒液。但和刚刚那种情况比起来，那些毒液都算是稀释过的了。 　　张俊贤没理会东方无患的调侃，说：“你和小周关系挺好的？” 　　“他比我小两岁，念书时不是同一届的，以前不能说是很熟吧，反而是这两年熟起来了。”东方无患漫不经心地说，“每年从福利院里出去的孩子有很多，大部分人在离开以后就是彻底离开了，有一些会寄钱回来。过段时间会亲自回来看看的人是最少的。刚好我是一个，小周也是一个，我们就熟了。” 　　张俊贤若有所思。 　　东方无患又解释了几句：“我吧，主要是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回福利院比较方便。小周比我更有心，他之前的工作要比我辛苦很多。三班倒嘛，上三天休息一天，他常常用休息的时间来福利院里帮忙。至于那些离开福利院再也不回来的，有一部分是因为有了新生活，所以想要向旧的生活告别，毕竟身为孤儿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有一些，是因为工作、婚姻的关系去了外地，想要回来一次不容易。” 　　再有一些，是因为进入社会后一直混得不好，就算有心要回馈孤儿院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俊贤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问：“我刚刚听你们聊天，小周之前是在酒店里当服务生的？” 　　“他当初上的是职高，这是学校分配的工作。”东方无患显然很清楚小周的情况，“本来这工作挺稳妥的，结果一起工作的前女友勾搭上了他们那儿的一个小主管的儿子。然后你也知道了，他被开了。” 　　“在酒店工作，那就是服务型行业了。之前的工资待遇怎么样？”张俊贤问。 　　“没细问，三千左右吧，本来说这个月干完就提薪的。” 　　“我看小周这孩子挺懂事的，要不让他跟着我干吧。就是我那大外甥，一吃东西就管不住嘴。我得雇个生活助理看着他。”张俊贤笑着说，“最开始雇过两个女助理，只要我那大外甥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她们就母爱爆棚对着他偷吃东西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好给他换了一个男助理。结果我那大外甥很有本事，男助理都克制不住地要母爱泛滥了……我瞧着小周做事认真，应该能管住他。” 　　“你那大外甥……我要是没弄错的话，就是舒九怀？”东方无患问。 　　“就是他。” 　　东方无患差点控制不住方向盘，讪讪地说：“原来你真不是小新人啊。”他很感激张俊贤愿意给小周找份工作的心意，但他又怕小周不能胜任，到时候反而耽误了张俊贤的事情。因此，他有些犹豫。 　　尽管东方无患确实盼着小周能好，但在东方无患看来，小周根本就不是张俊贤的责任，他们俩在这之前甚至都不认识。现在张俊贤尽了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了小周，那他和小周就决不能辜负张俊贤。 　　张俊贤说：“小周本来从事的就是服务型工作。他是职高毕业的，肯定经过了基础而专业的培训。我觉得生活助理这个工作挺适合他的。专业的事情会有另外的人负责，他只要能照顾舒九怀就好了。” 　　“那等我们到家了，我马上给小周打个电话。”东方无患开心地说。 　　“工资六千起，跟着舒九怀出差会有补助。包五险一金，但不像酒店那样包食宿。”想了想，张俊贤又觉得自己好像把话说得太满了，于是加了一句，“先上小周适应一星期吧，就当是实习期考核。” 　　“好，我会仔细和小周说的。”东方无患脸上的笑容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笑得真傻。张经纪挑剔地想。 　　事情就这么定了。到了小区楼下停好车，东方无患马上就掏出手机联系了小周。 　　小周非常高兴，在电话里一个劲地感谢东方无患和张俊贤。他学历一般，工作经验也不足，生活助理的待遇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他一再表示，绝对不会辜负张经纪的信任，也不给东方无患丢人。 　　得到小周肯定的答复后，张俊贤立刻给舒九怀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新助理马上就能到位了。舒九怀下意识就把手里的大果冻塞到沙发靠垫后面，有些头疼地说：“不是吧。我刚刚能轻松两天……” 　　“他会监督你的。你要么别偷吃，要么就在偷吃以后主动加时锻炼，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舒九怀意识到经纪人并不能看到自己在吃果冻，于是又撅着屁股把大果冻从靠垫后面翻了出来。他转移着话题说：“对了，我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怪人。十几分钟之前，我就看到他蹲在那里了。” 　　“什么？！”张经纪说。 　　舒九怀朝院子里的那一团阴影看去，说：“真的很奇怪呐……不像是狗仔。”先不说他的住址一直保密着，只说宜月苑的保全工作很到位，狗仔肯定是溜不进来的。所以，这么一团阴影到底哪来的？ 　　舒九怀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下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忽然被自己的脑补吓住了，喊着说：“舅舅救救……救啊……” 　　这话听在张经纪的耳中就是一连串的舅舅舅舅舅舅。他被舒九怀叫得头疼，说：“我现在马上过去看看。你待在屋里别出去。”舒九怀是公众人物，在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报警。 　　于是，本来要带着群青回家的张经纪连家都没有回，就再次把群青托付给了东方无患。 　　群青的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一人一狗目送张俊贤离开。 　　东方无患摸了摸群青的狗头，说：“你爹去看你大表哥啦。你先去我家玩球球吧。”他领着群青上了楼，给群青倒了一些水，又给它准备了一些吃的。群青却兴致不高地趴在地毯上，COS一张皮毛。 　　书房里有台式机，那是东方无患平时工作用的电脑。除此以外，他还有台笔记本，方便带出来。此刻因为要陪着群青待在客厅里玩耍，他就抱着笔记本，坐到了群青的身边去，开始上网搜索资料。 　　一直以来，在东方无患的心目中，张经纪就是群青的附属。他们因狗而结识，于是正如东方无患在微信上给张经纪备注的那样，张经纪只是“群青的亲爸”而已。可是，当张经纪在孤儿院给孩子们分发签名照，当他带着群青陪孩子们玩耍时，张经纪本人的形象终于在东方无患心里变得立体起来了。 　　他们其实早已经是朋友了啊。虽然，张俊贤那只傲娇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东方无患顺手摸了下群青的狗头，把朋友的名字敲到了搜索框里。 　　张俊贤这个名字的重名率很高，东方无患就用“舒九怀经纪人”和“张俊贤”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 　　舒九怀太有名了，他所有能扒的信息都被网友们扒过了一遍又一遍，张俊贤身为他的经纪人自然不能幸免。不过，来自官方正规渠道的消息总是很少，倒是各个网站论坛中都流传着和经纪人有关的传说。东方无患沿着链接点进去，有几张帖子里贴了张俊贤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网友粉丝偷拍的。 　　粉丝们齐齐高呼：“经纪人好帅！” 　　东方无患摸了摸群青的狗头，翘着嘴角说：“你看这些照片，你主人都被拍得这么糊，他们能知道什么……我亲眼见过你主人，和他聊过天，还和他成为了朋友。我比较有资格说你主人长得好看吧？” 　　群青晃了晃头，抖了抖耳朵。 　　东方无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他又点开一个据说是业内人士开的帖子。这种自称的业内人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个帖子的规则就是，楼主开楼，网友提问，然后楼主再拣一些能够回答的问题简单地说上几句话。有个问题是：“据说舒九怀的经纪人很有手段，这是真的吗？” 　　楼主回答说：“是真的。这人虽然在圈子外很低调，但在圈子里一直非常高调，据说他眼光一流、手腕高超，而且时尚资源丰富，江湖人称‘张果老’。你们想想，都叫他张果老了，岂不是在说他这个人有神仙手段吗？据说他对手底下的艺人都非常好，因此艺人的忠诚度很高，别人想挖角都挖不走。” 　　看到这里，东方无患忍不住替张俊贤感到高兴。 　　东方无患又摸了摸群青的狗头，说：“你主人很厉害啊！张果老，姓张名果，字通玄先生，是历史上有名的得道高人。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你主人被叫张果老，估计确实有点慧根。” 　　群青嗷呜呜了一声，好像在回应东方无患。 　　东方无患索性把笔记本放到一边，然后一心一意地和群青说话。养宠物的人经常会做这种事，就好像猫猫狗狗真的能给他们回应似的。群青狗头的手感很好，东方无患就无意识地摸了一遍又一遍。 　　“刚认识他时，我还以为你主人特别不好接近呢。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的主人就是一只小奶狗，天天叫着我超凶的，我超凶的，其实身上还带着奶香味。他才刚知道小周的难处就愿意帮助小周了……”东方无患对张俊贤的评价非常高，“群青，你的主人棒不棒？” 　　群青摇着头。 　　“你这个小叛徒！你应该点头才对啊！”东方无患笑着说。 　　群青委屈地晃了晃脑袋，又晃了晃脑袋，最后认命似的让东方无患继续摸下去了。 　　东方无患很善于记住别人的好。 　　他毒舌，他黑脸，他浑身带刺，但他是一个内心温柔的好人呐。 　　———————— 　　傍晚，张俊贤来接群青。 　　张经纪盯着群青的狗头看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有一点点秃？” 第七十章 　　群青乖巧地蹲在了东方无患的脚边。张经纪盯着它仔细看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有一点点秃？”并不是说张经纪真看出来群青秃了，只能说这大概是一种属于老父亲的预感吧！ 　　东方无患心虚地把两只撸过狗的手都藏在了身后，说：“不会吧？现在又不是掉毛季。” 　　张经纪冲着群青招了招手：“乖，到我这儿来，让我仔细看看。” 　　群青见张经纪举着一只手晃动，还以为他是想要摸自己的头，于是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晃起了脑袋表示拒绝。摇着头的它就像是一台忙碌的电风扇。张经纪大为不解，看向东方无患问：“它怎么了？” 　　东方无患转了转眼珠子，理直气壮地说：“肯定是因为你刚刚说他秃头，它现在伤心了！” 　　群青啊呜啊呜地叫了起来。 　　面对东方无患的解释，张俊贤信了。毕竟，他和东方认识这么久，不管群青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东方好像都能弄明白它要表达什么。张俊贤一度怀疑东方无患是学过狗语的。 　　张经纪便以为群青现在开始爱美了，他弯下身，捏了捏群青的耳朵，说：“是我错了。放心吧，你完全没有秃，还是很帅气的。再说，就算你真的秃了也没事，某些国家的王子都发际线堪忧呢。” 　　东方无患把牵引绳递给张经纪，顺势换了别的话题，说：“你大外甥那里没事吧。” 　　“暂时没事。”张俊贤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坐在屋里，透过落地窗看到院子里的灌木丛边有人蹲在那里。他也是心大的，一开始以为那人是在低头系鞋带，后来又以为是小区物业安排的人在给灌木除虫，还怀疑过狗仔……他也不动脑子想想，他住的地方安保设施那么好，狗仔哪里能够混得进去啊！” 　　像宜月苑这种高档别墅区，访客都是需要验明了身份才能被放进去的。用张俊贤本人来举个例子吧，他在宜月苑里没有房子，因此他每次开车到了宜月苑大门口时都会被保安拦下，保安需要先联系一下户主——要么是舒九怀，要么是方岳真——得到户主那边的肯定后，他们才会把张俊贤放进去。 　　东方无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也不是物业那边安排的人吗？” 　　“不是……”张俊贤摇着头说，“等我到了那里时，那人已经走了。小九没有一直盯着他，所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才走的。我立刻去找了物业，让他们把监控调出来。那人一身黑，头上扣着一顶黑帽子，脸上也带着一个黑色的大口罩，没有其他的明显特征。根据监控显示，他最后跑到山里去了。” 　　宜月苑靠山临水，三面都是山，只有一条盘山公路能直达宜月苑的正门。那人跑到山里去，这说明他要么是翻了山离开，要么就还躲在山里。虽然保安加大了巡逻力度，但张俊贤还是担心会出事。 　　“这种情况还不能报警……”东方无患说。 　　“是啊。麻烦就出在这里了，先不说那人是不是真的有计划要蹲在小九家门口。如果他是无意的，那这事就是我们小题大做了。但就算他真是有意的，考虑到小九的公众形象，我们暂时都不能报警。” 　　有人在你家院子里蹲了一会儿，你二话不说就报警把他抓了，这事听着便很不像话啊！除非他们能掌握到证据，证明那个黑衣人是有计划有目的性地蹲在了舒九怀家的院子里，证明那人真的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东方无患问。 　　“我已经叫人在小九别墅的周围都安装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系统了。别墅的安全等级也要提升一下。对了，等到小周上岗后，可能需要小周住到别墅里去。”张经纪想要尽可能地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其实小九很不喜欢别人介入到他的私人领地中。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希望他这回能够懂事点。” 　　在张经纪看来，小周是一个性情非常温和的人，他身上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逆来顺受的气质。虽然舒九怀肯定不会对助理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来，但助理确实需要脾气好、忍受度高并且做事认真。 　　听了张经纪的话以后，东方无患笑了起来，说：“既然你大外甥遇到了这种事，那小周确实很适合去给他当生活助理。你别看小周文文弱弱就像是个女孩子一样，被别人骂急了都不会反骂回去。其实他身手很好的。他念书时，因为长得太秀气了，在学校里被一帮混混欺负，后来就去报班学了散打。” 　　要是舒九怀遇到了危险，凭着小周的身手，他怎么也能帮舒九怀抵挡一阵子。 　　要是舒九怀偷吃了东西后不愿意去运动，凭着小周的身手，他肯定能把舒九怀拖到跑步机上去。 　　张经纪的眼睛隐隐有些发亮，说：“看来这回的生活助理没找错！希望小周能尽快上岗。”如果小周在充当生活助理的同时还能兼任半个保镖，那张经纪肯定不会让他吃亏，工资待遇都要提升一截。 　　东方无患心里替小周感到高兴。高兴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小周重新有了工作，还因为这份工作不是谁施舍给他的，是小周凭自己的能力才抓住了张俊贤给出的机会。他依然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绝大多数人的自尊心都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他们不想让自己再成为一种负担了。 　　两人一狗一边聊着天，一边在小区内部的林荫道上溜达。 　　从东方无患家到张经纪家要穿过那个小花园。其实东方无患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张经纪的家具体在哪一栋楼里的哪一层。他以前跟着张经纪遛狗时，隔着几米远看到张经纪走进小区的大门，他就不会再跟了。今天因为两人一直在聊天，气氛实在很好，张经纪就直接领着东方无患朝自己的家走去了。 　　张经纪问：“我看你犹豫了半天……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 　　东方无患其实想问一句，张经纪到底是不是真的二十四岁。张俊贤在说到舒九怀时，很喜欢用“那孩子”这个说法来指代，说到小周时，也喜欢说“小周那孩子”，显得他自己好像已经年纪很大了似的。 　　东方无患本来并没有产生过怀疑，因为他觉得张经纪没有欺骗他的理由。这并不是因为东方无患太容易轻信别人了，只是因为他在很多事情上不喜欢计较而已。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上，他最不喜欢去寻根究底了。但是，一旦知道张经纪一直是舒九怀的经纪人，那张经纪的年龄就明显有些不对了。 　　舒九怀出道至今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自他出道开始，他的经纪人就是张俊贤。所以，张俊贤总不可能十九岁时就当了经纪人吧？哪怕十九岁时的他已经很有能力了，他那时还没有大学毕业啊。 　　不过，东方无患转念一想。年龄这种事好像又没什么好问的。万一冒犯了张俊贤，这该怎么办？ 　　于是，东方无患换了另一个问题，说：“我就是想问……我明天要去逛超市，打算买一些新鲜的食材，然后自己在家弄火锅吃。我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带着群青一起来吃？” 　　“可以啊！刚出完差回来，我明天肯定要休息一天。到时候微信联系吧。”张经纪立刻就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两人约好了一起去逛超市，然后中午一起吃火锅。他们住的这一片地方本来就是按照生活住宅区来规划的，因此买东西特别方便，一东一西各有一家大型超市，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了。 　　他们选择了西边的那家超市，因为东方无患说，他感觉西边这家超市的生鲜水果更新鲜一些。 　　超市一共有三层。他们从商场入口进去后是卖衣服的那层。正门口放着一个手推车，车上装满了内裤，显然是在做内裤的促销活动。有一位中年妇女在挑内裤，她拿起一件红色的男款内裤看了看。 　　东方无患心里一动，凑到张经纪耳边说：“你要不要来一条红内裤？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啊。” 　　张经纪似笑非笑地看了东方无患一眼，说：“我又不信这些。” 　　“图个心安嘛！反正你穿里面，别人又看不见。”东方无患义正言辞地说。 　　“行了，我又不是真的二十四岁。走了走了，生鲜在哪一层？”张经纪说。 　　“在下一层，电梯在这边。”东方无患领着张经纪往电梯走去，“那你今年到底多大啊。” 　　“我永远二十四啊。”张经纪随口就说。 　　东方无患懂了。他本以为只有女士才会对自己的年龄进行保密，看来这是一种偏见啊，明明有男人如张经纪，他在年龄方面也很注意的。莫名觉得这样的张经纪有些可爱，东方无患笑着说：“为什么不是永远十八岁？一般都说自己永远十八吧。”他猜测张经纪今年肯定不超过三十，这也没有很老啊。 　　三十的男人不正好就是一枝花吗？ 　　张经纪忍不住笑了，有些得意地说：“二十四这个年龄真不是我随便选的，这是有缘由的。” 　　东方无患立刻配合地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张经纪笑着说：“年龄有周岁虚岁之分，中国人在问对方年龄时，往往会连着生肖一起问。你说了自己的年龄还不够，他们随口就会加上一句，原来你是某某岁啊，那你是属某某的吧。再或者，你某某岁，那你是属什么的？这个时候，万一你瞎编了一个年龄，答不出自己的生肖，这不就尴尬了吗？” 　　身为华国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属相呢？你这一犹豫，别人就知道你的年龄造假了。 　　东方无患彻底领会了张经纪的意思，默默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张果老啊，真是机智！ 　　———————— 　　“我说自己二十四，那每年都是本命年，今年是什么年，我就是什么属相，根本不用算了。” 第七十一章 　　东方无患曾经觉得张俊贤这个人不好接近，因为他的礼貌之下透着一种孤傲的疏离。而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当张俊贤和他分享“永远二十四”的秘密时，他们的关系就在无形中被拉进了一步。 　　果然，好朋友就该在一起插科打诨，能互相开玩笑的朋友才是真朋友啊！ 　　东方无患取了一辆手推车，两人共用一辆。负责买东西的人是东方无患，张俊贤纯粹是跟着他来超市凑热闹的。因为现在是周一工作日，而且还是周一工作日的上午，所以超市里的人没有特别多。他们不用赶时间，买东西时的态度就有些懒散，不紧不慢地挑着货，主要的心力还是放在说话上了。 　　超市是公众场合，聊娱乐圈中的事不太合适，东方无患就说起了自己的工作。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主了。早两年时，我不光接翻译，有时候也接点策划相关的工作。甲方大佬有钱，身为乙方的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哭着喊爸爸呗！”东方无患用一种幽默的语气说起当初的辛苦，“都是为了赚点钱啊！我们组里当时有个小姑娘，据说偶尔会在网上写点小说。耽美的……你知道耽美不？就是两个男的谈恋爱，好像还挺有意思的。那小姑娘就用我们一个很讨厌的甲方代表为原型写了耽美小说，白天时甲方甩着钱对乙方说叫爸爸，晚上乙方把甲方艹哭叫爸爸。” 　　张经纪当然知道耽美了。在娱乐圈里，卖腐也是一种宣传营销的方式啊。他似笑非笑地用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东方无患，说：“耽美小说里得有一攻一受两个主角吧？主角之一的原型是那位甲方代表，那另一个主角的原型不会就是你吧？”小姑娘们应该很吃东方无患的这种颜，说不定真会YY他。 　　东方无患赶紧摇头：“不是我……那小姑娘拿着我们小组的老大当原型了。” 　　“否认得这么快做什么……难道你歧视同性恋？”张经纪问。 　　“小说的原型真和我无关，你别往我头上扣大帽子啊！”东方无患拿了一大袋促销的纸巾放进手推车里，“我前两天做功课时看了好几部经典的片子，《断背山》、《霸王别姬》什么的……看完以后就只有一个感觉，要是有一个男的很爱我，我也很爱他，那两个人在一起也挺好的。我可能是个双吧。” 　　东方无患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异性恋，但他这两年发现自己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也挺高的。 　　“还是别了，好好当你的异性恋去吧。我身边都快被基佬包围了，希望你能宁直不弯。” 　　“性向这种东西很难受理智控制的吧？而且，我未来的伴侣是男是女，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 　　“啧，要是你以后的伴侣是个男的，你这算是奉天搅基吗？” 　　“哈哈，我只听过奉天承运，奉天搅基什么鬼！哎，等等，等一会儿。”东方无患停下了脚步。 　　张俊贤见他不走了，便也跟着停了，问：“怎么了？” 　　东方无患指了指过道里的一个手推车，说：“你看，这车上有个包。也不知道谁心这么大，把包就放在手推车上，人却去别的地方逛了。我们帮她看会儿包吧。”手推上有个给小孩子坐的地方，有人把小提包放在了这上面。虽说过道里空无一人，但正因为空无一人，要有人路过说不定就顺手提走了。 　　张俊贤就陪着他等了一会儿。 　　还没过上半分钟，从隔壁货架走过来一个女人，把手里的两桶洗衣液放在了手推车里，然后推着车子走了。很显然，这个放着手提包的手推车就是属于这个女人的。她可能觉得去旁边货架拿东西只需要用上二十秒的时间，也可能是挑着东西不自觉就去了隔壁，觉得把包放在车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人推着车走了，东方无患对张俊贤说：“好了，我们继续逛吧。”他帮一个粗心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包，但是他却没有去向那个陌生女人邀功。那女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曾有人帮她看了半分钟的包。 　　只有张俊贤见证了这一幕。 　　勿以善小而不为。 　　经纪人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被写在了小学的课本上，所有完成了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但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呢？勿以善小而不为，东方无患真的做到了。 　　也许，在过去的时间里，东方无患曾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就像是他刚刚的行为那样，在超市里帮别人看一会儿包，这是小善。他做的事情很小。但无数的小善积累到一块儿，这就是一份大善了。 　　世间有几人能坚持将小善汇成大善呢？ 　　在经纪人心生感慨时，东方无患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他不知道经纪人内心的波动。他领着经纪人一路往前走着，路过卖泡面的货架时，从货架上拿了十包红烧牛肉的泡面放到手推车里。 　　经纪人皱了皱眉头，说：“这种垃圾食品还是少吃吧。” 　　“可是，泡面真的很方便啊。” 　　张经纪心想，他又不是东方无患的爸妈，确实没什么立场阻止他吃垃圾食品，提醒一句就够了，再多说下去会惹人厌烦。于是，他没有再劝东方无患别吃泡面，问：“那你怎么一口气拿这么多包？” 　　张经纪问的是为什么拿这么多泡面，东方无患以为他问的是为什么拿这么多红烧牛肉的泡面。东方无患解释说：“因为一般来说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将以白、绿、黑、红、黄五色为代表，最近通过五行算出，我要多吃红色食物。你看，这泡面的包装色正好是红的，所以就专注吃这种口味了。” 　　张经纪：“……”哪怕张经纪对玄学不感兴趣，也知道红色的食物是指蕃茄、胡萝卜、红辣椒什么的吧？人们吃东西，吃的是东西本身，又不是吃那样东西的包装纸！东方无患分明就是在牵强附会。 　　东方无患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喜欢吃番茄，更不喜欢吃胡萝卜。” 　　掐算出来的结果和自己的口味相冲，就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你可以的！你真是可以的，是个人才。我服！”张经纪用力拍了拍东方无患的肩膀，整个人都要乐坏了，“我去那边拿饮料，你喝什么？” 　　“帮我拿一瓶可口可乐吧。”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跑到饮料酒水的货架去拿喝的。刚拿起一瓶可乐，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宜月苑的物业负责人打来的电话。 　　负责人说，他们已经把昨天所有的监控录像都检查过一遍了，又核实了所有登记上门的访客，没有一个人能和那个一身黑的人相符合。这意味着，那人有可能就是宜月苑的住户，再不济也和住户有着密切的关系。要知道，虽然大门处的检查非常严格，但住户的车牌号码都是登记过的，登记过的车从大门路过时，大门处会直接放行。比如说，张经纪要是开了舒九怀的车，他就不用做身份登记了。 　　除了这一种情况，那黑衣人还有可能是翻了山进来的。 　　宜月苑的正门只有一处，其他三面都是山。那山延绵几十公里，虽然翻山越岭不是件轻松的事，但要是真有人这么做了，他们也是能够到达宜月苑的，毕竟天上没加盖。这点可以参考《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闯围场的情节。因为围场的正门进不去，她就带着信物翻了高山，也艰难地进入了围场。 　　张经纪想起自己几年前看到过的社会新闻。有人为了逃颐和园的门票，就没有从颐和园的大门进入园子里，而是翻了后山。那山上本来没有路，爬山是件很难的事情，真翻了进去也是他们的本事。 　　“张先生，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那个身着黑衣的人出现在舒先生的院子里是一个巧合，还是有预谋的。但我们已经在舒先生的院子里安装上无死角监控器了，一旦那人再次出现，我们的保安就会出动。必要的话，还可以报警。”物业负责人说。他们重新安装了监控，要是能拍到什么，就是证据了。 　　张经纪说：“辛苦你们了。你们这样的安排很好。” 　　挂了电话，张经纪给自己拿了两瓶绿茶，又帮东方无患拿了两瓶可乐。当他走回到东方无患身边时，东方无患正排着队在称量蔬菜。张经纪把饮料放到手推车里。东方无患说：“我拿了小白菜、豆芽菜、金针菇、蘑菇还有土豆。你还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吗？想吃什么就赶紧过去拿，我留在这里排队。” 　　“不用了……我们俩又吃不了多少东西，这些就够了。”张经纪说。 　　“等会儿还要买些肉，还有豆腐、油泡什么的。” 　　“对了，你怎么爱喝可乐的？”张经纪还记得东方无患喝咖啡时的样子，那真的就像是在喝中药一样。后来东方无患解释了一下，他是彻彻底底的华国胃，对咖啡、汉堡、沙拉这种舶来品都没兴趣。 　　可乐也算是舶来品吧？难道是因为听装可乐的包装是红色的？ 　　东方无患看了看前后排队的人，低头和张经纪凑到了一块儿，小声地说：“可乐……我第一次喝时确实有点喝不习惯，但喝多了以后就觉得好喝了。巴菲特投资了可口可乐，咱们沾一沾人家的财运。” 　　喝可乐，拜当代财神，赚钱发财妥妥的了！ 第七十二章 　　东方无患拿起一瓶可乐在张俊贤的眼前晃了晃。这事关发财的秘密，他只告诉自己人！ 　　张俊贤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觉得好笑吧，又觉得东方无患挺逗的，还觉得他说得话真有几分道理。他越发佩服东方无患这人了，竟能把封建迷信灵活运用到这份上，绝对是个人才！ 　　他们排的队伍前头有一对情侣。男孩的嘴皮子有点干，都有些蜕皮的症状了，女孩子就拿出一支唇膏，对自己的男朋友说：“你涂点唇膏吧。”男孩子可能不爱唇膏的味道，摇着头说：“我才不要呢！” 　　情侣间互相闹了一会儿，男孩就附在女孩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女孩捶了一下男孩。 　　张俊贤看了两眼就转开了眼神。他经常帮着自家的艺人挑剧本，其中不乏偶像恋爱剧本，看得多了自然就把男女之间各种相处的套路都熟记于心了。那男孩估计想说，他才不要涂唇膏，除非女孩自己先涂了唇膏再在他的嘴上蹭两下，这样就算是涂过了。这话明显是在调戏女孩。在超市这种公众场合，男孩不会真的亲女孩，但口头上的便宜还是可以占一占的。女孩不好意思了，才会捶男孩一下。 　　就这个套路，张俊贤不止在一个剧本里见过。 　　所以啊，男欢女爱说白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弄懂了所有的套路，就觉得这没什么意思了。 　　东方无患忽然侧头对张俊贤说：“我发现，你的嘴唇也有些干。” 　　张俊贤：“！！” 　　好在东方无患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张俊贤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见前面人需要称重的东西有点多，张俊贤就不陪着东方无患等了，在周围的货架转了转。蔬菜区的旁边就是水果区。张俊贤走过去，挑了一个大西瓜，整个儿抱在怀里，送到东方无患的手推车里。 　　东方无患刚想说，这不是吃西瓜的季节，只怕西瓜的味道会差一点，不如买点香瓜吃。张俊贤就抢先说了：“你不是算出来自己最近要多吃点红色的东西嘛？喏，西瓜切开了就是红的，很适合你。” 　　东方无患立刻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下去了，高兴地说：“哎，我怎么没想到呢！西瓜好啊！” 　　称完重，东方无患领着张俊贤去了肉禽区。他们买了盒装切好的羊肉和牛肉，又买了一盒鸡蛋。手推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张俊贤看了看，说：“再买点豆腐，我觉得就差不多了。买多了吃不完。” 　　东方无患领着张俊贤往卖米的地方走去，舀了一些散装称重的薏米和糯米。 　　“糯米是用来包粽子吗？薏米可以做什么吃？”张俊贤好奇地问。 　　东方无患扬了扬手里装着糯米的袋子，说：“这儿满打满算就一斤糯米，包什么粽子！我这不是看你的嘴唇有点蜕皮嘛！这糯米和薏米都是给你买的。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嘴唇就一直很干，可见不是季节的原因。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明明也不少喝水，为什么还这么干？” 　　“为什么？” 　　“应该是脾胃功能有点弱吧，尤其是你的脾。”东方无患非常肯定地说。修道的人多少懂一些中医方面的理论。比如说，修道时讲究体内气流的运行路线，这里面就涉及了人体筋脉、穴道等等知识。 　　张经纪却是完全不相信中医的。他定期上医院检查身体，身体的各项指标一直都不错。 　　“等回家后我把薏米、糯米按比例炒了，你要是能接受，就拿炒过的薏米泡水喝。焦香入脾，经常喝薏米泡水，对身体有好处。”东方无患笑着说。他的眼神落在张俊贤的嘴唇上，这嘴唇确实太干了。 　　涂唇膏只能缓解唇干的症状，治标不治本。炒薏米却是可以起到内调作用的。东方无患在心里盘算着。他当然不知道张经纪对于中医里面的各种理论没太大的信任，依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经纪。 　　按照张经纪一直以来的脾气，他这时该对东方无患说一句，让东方无患别再折腾了，他没有接触过中医，所以炒薏米什么的还是不要弄了。但在这一刻，不信中医的张经纪却主动在心里给自己找着要接受东方无患好意的理由。他想，薏米和糯米这两种东西本来就是正儿八经的食物，煮粥也好，包粽子也好，都不会把人吃坏了。如果东方无患只是不加其他药材地单纯炒一炒，那他就当食物吃呗。 　　于是，张经纪笑着说：“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东方无患拿着两袋米去称重。 　　张经纪跟在东方无患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想着前面看到的那对情侣，又想到了剧本里的那些套路，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来，要是东方无患日后交了女朋友，当他女朋友的嘴皮子干了，他是趁机有情调地亲一亲，还是老老实实给人家炒薏米，关键是他女朋友会买炒薏米的账吗？ 　　桃花运落在群青身上？群青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你什么套路都不懂，这忙我没法帮！ 　　张经纪因为自己的脑补笑出来了。 　　东方无患回头看了张经纪一眼。张经纪摆着手说：“不用理我，我发神经呢。” 　　回到家后，东方无患开始处理食材。他给张俊贤倒了一杯水，让张俊贤坐在客厅里等会儿。张俊贤却宁可跟在东方无患身边围观。东方无患把菜洗了，把豆腐切了，把肉处理了，又开始调制酱料。 　　厨房里有个窗户。窗户外面装着围栏。围栏是用不锈钢做的，比较能承重。于是东方无患就在围栏上铺了硬纸壳，上面晒着辣椒干和陈皮。张经纪注意到，围栏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空置的小花盆。 　　“这花盆是用来做什么的？”张经纪问。 　　“那个啊……以前是用来喂鸟的。我把小米、大米混合了丢花盆里，会有鸟过来吃。”东方无患正在搅合芝麻酱。他自己吃火锅时是不用芝麻酱的，但是张经纪喜欢，于是他需要调一些芝麻酱出来。 　　张经纪懂了。有信仰的人都喜欢做好事，喂鸟也算是功德一件。 　　“花盆已经空了，你是不是该添点米了？”张经纪又问。 　　东方无患摇着头说：“早就不喂了。之前不是闹禽流感吗？虽说这两年禽流感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但半年前在南方还发生了一例。我这儿喂着鸟，鸟就会常来。哎，鸟也是能传播禽流感的，要是只有我自己，我是不担心被传上的。但我这小区里的住户非常密集，万一害了别人，就真是罪无可赦了！” 　　张经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能从东方无患的口里听到这么一番话。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在面对某些信徒时，张经纪的心里常常会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而这归根究底是因为那些有信仰的人，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太傻逼了！有时候，他真是控制不住要去嘲讽他们。 　　比如说有些佛教徒的放生，把陆生的乌龟放到水里去，乌龟努力爬回来了，还几次三番把它丢回去，这不是害它吗？再比如说有些基督徒的传教，动不动就对别人说，你一定要信，你不信就等着下地狱吧。更别提一些邪魔外道，生病了不准吃药、不准看医生，女人不准堕胎，同性恋必须死……在自诩文明的当代社会中，若是真被这些邪魔外道所迷惑，真去相信这些东西，这不是愚昧是什么呢？ 　　可是，当张经纪认识了东方无患以后，他却渐渐意识到了信仰的另一面。 　　东方无患作为一个有信仰的人，他一直在用信仰的力量约束着自己，而不是去要求别人。所以，他在张经纪未曾参与的那些年岁里慢慢长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心存大爱、言行合一、懂得感恩…… 　　信仰带给他的不是一种虚假的自我满足和自我感动，而是真正的善行和心灵的平静。 　　张经纪不得不承认一点，他以前确实对宗教存在偏见了，他其实并没有领悟到宗教的精髓。 　　“弄好咯！端上桌就能吃了，快来帮忙！”东方无患招呼着张俊贤。 　　“好！”张经纪笑着说。 　　这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两人聊着天，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吃完火锅，东方无患就开始炒薏米了。这活挺简单的，把锅架在小火上，把薏米倒进锅里，然后不断地翻炒就好了。薏米和糯米也没有什么严格的比例，只是薏米要多一点，当薏米炒得有六七成熟时，加入糯米继续翻炒到熟透。 　　炒出来的米很香。七分熟时，味道已经彻底弥漫开了。 　　哪怕张经纪吃得很饱了，闻着这样的香气，又觉得自己重新有了食欲。 　　他想，这么香的米用来泡水喝，味道肯定很不错。 　　张经纪守在厨房门口，懒洋洋地靠门框站着，看着东方无患不断挥舞锅铲的背影，说：“我以前遇到过一位大师，他让我少穿白色的衣服，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娱乐圈里有很多人都特别迷信，不光自己拜这个大师、求那个仙长，还经常把大师、仙长引荐给别人。张经纪就曾被引荐过。那位大师大概很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吧，一见到他就说了很多玄之又玄的话，然而张经纪一句都没信。 　　张经纪现在只是在投东方无患的所好、没话找话而已。 　　“从五行来说，白色属金。金者，锐也。”东方无患头也不回地说，“可能是因为你在为人处事上比较霸道吧，他们觉得你锐气太重了，穿了白色就会导致锐气更重，因此建议你穿别的颜色中和一下。” 　　“那你觉得我应该穿什么颜色？”张经纪饶有兴致地问。 　　“……暗红色吧。” 　　“红色属火，火克金，我金气太重，所以得用火压一下？”张经纪很擅长举一反三。 　　东方无患回过头，说：“不是啊……我记得你有回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外套。” 　　“所以？” 　　“我觉得，你穿那件暗红色的衣服时特别好看。”东方无患笑着说。 第七十三章 　　东煌娱乐的财大气粗体现在它在寸土寸金的三环上竟然有着整整两栋的高楼大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娱乐圈里的人都特别爱聊八卦，不过是一阵风刮过的时间，两栋楼的人就都知道了，张俊贤大魔王在这一天竟然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衫来上班。酒红色的衬衫啊，这是寻常的男人能够Hold住的吗？ 　　张俊贤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出门时自己脑抽了换上的衣服，哭着也要坚持一整天。 　　其实，张俊贤的办公室里肯定有备用换洗的衣服，但他要是换了，倒显得自己心虚似的。大魔王从来不心虚！因此，心里越是别扭，当他走在人群中时，他的气场越是强大。于是，大家越是没法忽略他，连带着没法忽略他身上酒红色的衬衫。再于是，张俊贤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心里就更别扭了。 　　简直是个恶性循环，大家差点就要以为酒红色衬衫才是大魔王的本体了。 　　好可怕啊！ 　　张俊贤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众的爱好。确切地说，应该是不为大多数人所知道，但至交好友们还是清楚的。他喜欢自己剪裁做衣服，而模特就是他的狗狗群青。这位众人眼中的大魔王很喜欢和群青一起玩变装游戏。还别说，张俊贤在这方面确实挺有天赋的，会设计衣服，会踩缝纫机，也会拿针线。 　　如果没有投身娱乐圈中成为一名经纪人，大概张俊贤最后会成为一名设计师吧。 　　也正是因为他在设计剪裁这一块很有天赋，因此他很容易就搭上了国际知名设计师、艺术总监的路子。于是他手里的时尚资源一直非常好，连带着他手下的艺人都从来不会犯被时尚圈鄙视的错误。 　　“……我挑了酒红色的衬衫，当然是因为这颜色适合我，非常有时尚感。”张俊贤对着办公室内置洗手间里的镜子如此说。他用自己对时尚的敏锐感发誓，穿了酒红色衬衫出门绝不是因为东方无患。 　　才不是因为酒红色、暗红色等颜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张俊贤以前确实没穿过这样张扬的颜色。他虽有时尚感，但可能是为了营造出压得住别人的气场吧，自从他担任经纪人以来，他就没有穿过嫩绿、浅黄这种轻佻的颜色，也没有穿过酒红、粉紫这种基佬色。他就像是一位严谨的长者，当他出现在东煌娱乐的大楼时，一直在衣着上保持传统。 　　当处在非工作状态时，比如说遛狗，他倒是偶尔会换上暗红色的、金色印花等外套。 　　这天，当穿着酒红色衬衫的经纪人去某一楼层开会时，忽然从一个练习室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留着长发，涂着夸张的口红和眼影，穿着一条明黄色的铅笔裤！他见到张俊贤时明显愣了一下，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张俊贤一番，问：“你是新人吗？是来试镜的吗？来来来，这儿有个角色非常适合你。” 　　张经纪：“……” 　　张经纪差点被这娘炮缠得开会迟到！ 　　下班后，张经纪和东方无患聊微信说起了这件事，他当然不会说“因为我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衫，所以……”，他是这么说的：“不是我吹，我可能是经纪人里颜值最高的，他竟然不相信我是经纪人。” 　　东方无患笑着说：“颜值高还不够，还得你看着显年轻，否则不会把你当成刚进公司的新人的。” 　　“这么说也是。”张经纪一边发语音，一边走到厨房去烧了一壶水，打算泡点薏米水喝。群青围在他的脚边转。忽然，他意识到东方无患话里的错漏，说：“什么叫显年轻？我本来就很年轻好不好！” 　　他这会儿倒是愿意说年纪了。其实他确实不算老，今年才二十九而已。 　　趁着主人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群青这只心机狗悄悄地把自己的尾巴尖送到了张经纪的脚底下。张经纪没有低头，差一点就踩到它了！碰瓷成功的群青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好像真的被踩痛了一样。 　　东方无患在语音中听到了群青的叫声，问：“群青很开心吗？” 　　“嗯。”张经纪一边回复着东方无患，一边恶狠狠地瞪了群青一眼。 　　“它为什么开心啊？” 　　“因为，它以为它马上就有罐头可以吃了。” 　　张经纪没理会戏精上身的群青，端着薏米水去沙发上坐了。群青委屈极了，趴在地上好像很失落的样子，尾巴却摇得欢。张经纪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你不是一直说你的桃花运落在群青身上吗？你现在和群青的接触已经不少了。我出差时，都是你单独带着它的，那你的桃花运到底出现了没有啊？” 　　“还没有。”东方无患语气轻松地说。 　　“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急。”张经纪说。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我不急。和你说句实话吧，别人谈恋爱可能有很多目的，而我的目的只是想拥有一个家而已。因此，我希望自己遇到的是正桃花，只有正桃花是冲着结婚、相守一生去的。烂桃花就算了。”家不是一栋空空的房子，而是住在房子里的人，以及人和人之间渐渐产生的美好的情感。 　　“你说得也是……那我就祝福你赶紧找到正桃花了。哎哎哎，群青你做什么？那什么，群青咬我裤腿了，估计它想吃罐头都想疯了，先不聊了，我去给它开罐头。”张经纪说。群青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离着张经纪有三米远。它没有因为碰瓷成功而吃到罐头，反而因为被主人拿着当了借口而吃到罐头。 　　另一边，东方无患关上微信，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二十九啊……”东方无患喃喃地说了一句。他现在知道了张经纪的真实年纪，也就知道了张经纪真实的属相，加上他之前就已知道的张经纪的星座、名字等等，他都可以偷偷给张经纪算上一算了。 　　属相有三合、六合之说。用通俗的话来说，六合就是特别合，天作之合！ 　　他的属相，我的属相…… 　　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相生相克、相克相生，东方无患面色一变。 　　“不会吧……也许单独算属相算得不准，再算算其他好了。”东方无患跑去卧室，找齐了工具就开始测算其他的属性。对于精通此道的人来说，各种算法都没有很复杂，东方无患很快就算出了结果。 　　东方无患脸上的表情渐渐就严肃了。 　　属相已算，星座已算，命盘已算，生日的年月日已算……结果都指向一个大方向。东方无患想了想，他还有双方的姓名没有算。姓名其实有很多种算法的，有时候算出来的结果互相矛盾，因此只能提供一个非常模糊的大方向，现在却也顾不得了。东方无患觉得自己此刻需要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 　　半个小时后，东方无患把写了姓名的纸条丢到了一边。 　　早知道就不算了，算出这样的结果，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张俊贤啊！ 　　要知道，张俊贤可是群青的主人，他的好友啊！友谊天长地久、不容玷污的啊！ 　　舒九怀别墅外的黑衣人还没有被抓住，不过这人后来也没有再出现过，因此大家的情绪渐渐都放松了。张经纪正式把小周介绍给了舒九怀。小周这个人，虽然东方无患说他身手很好，但功夫好归功夫好，他平时看上去就像是面团一样没有脾气。因着舒九怀很有名，所以小周见到舒九怀时很拘谨。 　　舒九怀乐了，说：“就他这小媳妇的模样，还想管住我？” 　　张经纪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因为他知道，在没有触及原则性的问题时，小周总是显得很没有脾气，往往别人说什么，他就会应什么。可一旦涉及了原则性问题，那么小周又会变得非常坚守原则。 　　既然小周是来当舒九怀的生活助理的，张经纪就给小周定了两条必须要守的原则。 　　第一，不准舒九怀偷吃额外的食物。 　　第二，如果舒九怀克制不住地偷吃了，那么也准许他吃，但吃完以后必须要让舒九怀运动。 　　除了这两点，在别的事情上，小周都可以听舒九怀的。舒九怀要指鹿为马，小周就可以陪着他指鹿为马。反正凭着张经纪对舒九怀的了解，他除了在吃这一事上没有自制力，在其他的方面都很有分寸，不会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因此，小周只要在吃这一事上管住舒九怀，其余事上都不用操心了。 　　小周很听张经纪的话，他不想辜负张经纪开给他的工资，更不想辜负张经纪对他的信任。 　　于是，在小周住进舒九怀别墅的第一天，他就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把舒九怀偷偷藏好的零食全都找了出来，毫不留情地锁进了箱子里去，并且他还把钥匙贴身放好了。舒九怀见他竟然搜索得如此彻底，连一罐装在空置的药瓶里伪装成维生素片的片状糖果都被发现并收缴了，他简直要气成河豚。 　　在小周上岗前，张经纪给过他一份攻略。当他摸不准舒九怀的脾气时，可以按照攻略行事。这位小歌王最喜欢收到礼物了！只要是礼物就好，就算礼物只是一根五毛钱的橡皮筋，他也会很开心的。 　　因此，张经纪早早准备了几十样小东西包装好了放在小周那里，让小周按时给舒九怀顺毛。 　　见舒九怀不高兴了，小周就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舒哥，我觉得你一直想吃东西的原因是嘴巴太空了。要是你嘴巴里一直都是满的，一直没个空闲，估计你就没那么想吃东西了。” 　　舒九怀忍不住一直盯着小盒子看。 　　小周腼腆地笑着：“舒哥，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盒子里装着什么呢？不会是那种每一颗都可以吃上很久的硬糖吧？ 　　舒九怀满怀期待地拆开了包装。 　　一个奶嘴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仿佛在嘲笑他。 　　———————— 　　“我掐指一算，你这样是会被辞退的，你知道吗？”舒大佬叼着奶嘴说，“真不是我吓唬你，我身边已经辞好几个助理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样吧，给我一粒奶糖，这事就算过去了。” 第七十四章 　　在舒九怀跟前待了一天，小周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去了。 　　在见到舒九怀之前，小周一直很担心自己和这位特受欢迎的大明星相处不好。对于小周这种自认平凡的人来说，明星距离他的生活非常遥远，他做梦都没想过要到如此有名的人身边来工作。他怕自己做不好，又怕舒九怀脾气不好，更担心自己坏了事连累得东方无患在他朋友张经纪那儿没了面子。 　　但其实，舒九怀是个非常好伺候的人，小周也用不着伺候他，只用帮助他管住嘴巴就行了。吃不到零食的舒九怀确实有一点暴躁。但他暴躁来暴躁去，最后也只会气急败坏地坐在那里……嘬奶嘴。 　　虽然表情凶狠吧，但凶狠地嘬着奶嘴……嗯，小周忽然就淡定了。 　　张经纪请了小周来做舒九怀的生活助理，倒不仅仅是因为小周很有原则，更重要的是小周比较会察言观色。他渐渐就摸清楚了舒九怀的性格，知道舒九怀所有的张扬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其实舒九怀一直都没有长大吧，他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害怕寂寞、喜欢热闹、想要获得大家关注的胆怯的孩子。 　　弄清楚这一点后，小周就知道该怎么照顾舒九怀了。 　　明明小周比着舒九怀小了几岁，他却对着舒九怀硬生生地生出了几分父爱。这种父爱还不是宋云对着方岳真的那种父爱。宋云和方岳真是情侣，宋云的心情中更多的其实是一种“真是拿着真真没办法啊，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可劲宠着他啊”的甜蜜，小周则是真的有了一种当爹当妈的心酸之感啊！ 　　“老婆还没影呢，倒是先当爹了。”新助理·可能是舒九怀身边难得的真正的直男·小周如此想到。 　　东方无患有两天没联系张经纪。不过，张经纪忙起来的时候是真忙，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交往本来就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再加上彼此的工作还暂时搭不上边，于是他们之间几天不联系是常有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东方无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安静地宅了两天。 　　第三天，张经纪有空了，在傍晚时约东方无患一起去小公园里遛狗。 　　东方无患乐滋滋地说：“好啊，我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楼。”他的语气听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样，好像被张经纪邀请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连张经纪这样的人精都听不出来他其实独自纠结了整整两天。 　　狗、男、男在小花园里聚首。 　　群青可以证明，张经纪在出门前换了好久的衣服。他本来把那件暗红色的外套翻出来了，就是东方无患夸好看的那件。但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临出门时又把暗红色的外套脱了，换成了身上这件棕色的。不过，这棕色外套上有道红色的图案。这图案还挺明显的，从后背一直延续到左边口袋。 　　可惜群青再聪明，也没法用狗语说出这么一段话。 　　东方无患轻轻地抱了张经纪一下。张经纪一愣，东方无患却已经松开他，弯下腰抱了抱狗。张经纪低头看着东方无患和群青之间的互动，那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硬是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两人在小花园里绕着圈散步。 　　张经纪说：“上次去福利院的时候……刘阿姨把宋云扮演白大侠时的一张剧照签名照送给了小妆。后来小妆偷偷问我，能不能见到真的白大侠。她很喜欢白大侠，想用自己编的手链当报酬，委托白大侠为她做一件事。我昨天问了宋云，他接下来几天正好有空，可以装扮成白大侠的样子去看望小妆。” 　　小妆今年六岁，有先天性糖尿病，吃饭前要先打胰岛素针。她的小名之所以叫小妆，是因为妆、壮同音，大家希望她能健康壮实，但一个小姑娘要是小名叫了壮壮就不太合适，于是就叫她小妆了。 　　至于白大侠，这是宋云担任主角的一部古装剧里的人物。白大侠武功高强，只要能出得起让他感兴趣的价码，他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前提是，那价码确实是能让他满意的。这里面的可操控空间很大，如果有人想委托白大侠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白大侠不愿意做，完全可以拿着不满意价码来当借口。因为他心里自有公道，行事却又好像没什么顾忌，因此江湖人都觉得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曾有清官遭人诬陷以至于满门抄斩，白大侠就受了忠仆一文钱的报酬，为清官洗刷冤屈并报仇。 　　这样的白大侠想来会喜欢小妆亲手编的手链的吧。 　　按说张经纪这个提议确实是在为小妆着想，想要满足小姑娘的心愿，东方无患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明显是想要拒绝张经纪这个提议的，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此在心里组织着言语。 　　张经纪却不等东方无患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个事情需要好好安排一下，我们悄悄地去，悄悄地回，过程中不要惊动媒体。要是你觉得这安排没问题，那我就去联系福利院的负责人了。” 　　东方无患愣了一下，问：“不惊动媒体？” 　　“要是现在福利院资金不够，那么请媒体来宣传下，这也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但我上次去福利院时特意注意了一下，现在政府拨款充裕，那么就没有必要特意去搞宣传了，还是让孩子安静地不受打扰地长大吧。”张经纪笑着说，“至于宋云，他现在的发展已如日中天，完全不需要这点宣传去赚人气。” 　　东方无患看向张经纪的眼神无比柔和，说：“谢谢你。” 　　之前东方无患想要拒绝张经纪的提议，就是因为他以为张经纪会通知媒体。站在张经纪的角度想一想，他作为一个金牌经纪人，既然手下的艺人去做了这么一件能让人感动的事，他为什么不去宣传呢？这甚至不能说张经纪虚伪，因为宋云是真的去做了好事的。既然真做了好事，自然经得起表扬。 　　东方无患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懂这些道理，并且他同样很感谢张经纪能有这份心。 　　但是，作为一个孤儿院里走出来的人，东方无患比常人更能明白孤儿的心情。养孩子，不是给他吃饱穿暖就够的，还要满足他心理上的需求，这样他才会健康快乐地长大。人们却总是忽略这一点。 　　打个比方，六七岁的孩子想要吃麦当劳，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电视里相关的广告做得太多了，也因为上学时班里的同学们可能会聊到这个话题。事实上，麦当劳也不贵，一份套餐不过二三十块钱，完全可以偶尔满足一下孩子的心愿。但如果，院长妈妈真带着孩子去吃了，然后这个事情被传扬出去了，世人马上就会变得很苛责。他们会说，既然孤儿院里这么有钱，以后别再让社会捐款。 　　孤儿的身份就好像是一个原罪。因为是孤儿，所以你不能主动要求有新衣服，好心人给你们捐的衣服不是还没有穿破吗？因为是孤儿，所以你不能向往生日礼物，要是有好心人记得送你也就罢了，要是没人记得，明明孤儿院里还有弟弟妹妹们看病需要花钱，你还矫情得要什么礼物！因为是孤儿，所以懂事是应该的，好心人养着你们，你们就必须要珍惜学习的机会，所以考试考不好都罪无可赦。 　　然而，只拿读书这事来说吧，学习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确实没有天赋，就因为是孤儿，所以就没有资格当差生了吗？而且，顽皮是小孩子的天性，就因为他是孤儿，所以他就不能调皮捣蛋了吗？ 　　为什么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中，有些人过度自卑，有些人却又过度骄傲？ 　　因为社会从来没有公正地看待过他们。 　　人们总是太苛求。如果一个小姑娘，她心里有一个舞蹈梦，所以她心心念念想要一双舞蹈鞋，在拿到补助款后，她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买一双舞蹈鞋？当然，如果她心心念念是一个LV包包，这又另当别论了。然而，人们总是会把“舞鞋”和“LV包包”搞混，就好像小姑娘要买一双舞鞋都是在挥霍补助款。 　　东方无患在那个环境中长大。他想要说的是，在孤儿的身份前，他们还是一个孩子，有着和天底下所有孩子一样的天性。在吃饱穿暖的同时，他们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还需要心灵上的满足。 　　因此，东方无患一开始才想要拒绝张经纪。 　　宋云这两年太有名了，他去孤儿院的消息一经报导，接下来肯定会引来无数的媒体和粉丝，那么孩子们从此就要生活在探照灯底下了，这对孩子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现在孤儿院里是另一种情况，资金缺乏、孩子无钱看病，那么有了这样一个宣传的机会，东方无患也不会矫情拒绝。 　　出乎东方无患意料的是，张经纪却主动放弃了要给宋云做宣传的机会。 　　张经纪和宋云策划了这件事，仅仅是为了满足小妆的一个心愿而已。 　　东方无患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想，他绝对不能因为前两天掐算出来的结果就做一些对不起张俊贤的事情。他一直相信玄学，但玄学却控制不了人心。他要守在张俊贤身边，两人永远是朋友。 　　“对了，群青最喜欢的那个玩具坏掉了。是一只这么大的玩具狗，里面塞满了棉花，它每天睡觉时都会抱着的。”张经纪比划了一下，“我分给你一个讨好群青的机会吧，不如你送它一只新的玩具狗？” 　　“没问题！”东方无患高兴地应了下来。这种克制不住就是想要为群青花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东方无患拎着两大袋东西上了张俊贤家里。袋子里装的东西特别多，东方无患的手都被勒红了。张经纪开门让东方无患进来时，都被他吓了一跳，问：“你不会是把一家宠物店搬空了吧？” 　　东方无患把袋子放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张经纪看，说：“都是有用的。我没有瞎买东西。你看，这个是梳毛用的梳子，不起静电的。这个是磨牙棒……你家肯定有，但这个是消耗品，多买一些备着也没关系。还有这个，这个你家里肯定没有，这是尖叫鸡，据说狗狗很喜欢玩的！” 　　张经纪无语地看着东方无患，他觉得东方无患肯定是被宠物店的导购坑了。光玩具球，他都买了好多种，有发声的，有不发声的，有侧重于耐咬的，有侧重于弹力足的，有圆球形的，有椭圆的…… 　　因为东方无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张经纪也就耐心地听了一会儿。 　　群青把自己的鼻子埋进了礼物堆中。 　　“群青的玩具狗抱枕呢？主要是让你买那个的……”张经纪问。 　　“有的有的！”东方无患赶紧从最底下翻出了玩具狗，“店家看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就送了一只玩具狗给我。” 　　张经纪：“……” 　　厉害啊！让他去买玩具狗，最后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家，唯有玩具狗是赠品。 第七十五章 　　东方无患兴致勃勃地展现着他给群青准备的礼物，客厅里堆得都可以开家宠物用品店了。 　　群青好奇地盯着尖叫鸡看。 　　张经纪无奈地说：“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你是不是想要讨好……” 　　“不不不……”东方无患心虚地说。我不是在讨好你啊，我是发自内心想要对你好啊。 　　“……你是不是想要讨好群青？” 　　“是是是……”原来说的是这个，东方无患赶紧点头。说要讨好群青，这应该是没有错的。 　　张经纪呵呵一笑，觉得今天的东方无患真是傻透了，就连他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傻劲。张经纪不再逮着东方无患使劲调侃，免得他慌张之下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见群青还在好奇地观察那只尖叫鸡，张经纪就在尖叫鸡的肚子上按了一下。尖叫鸡发出了一种尖锐而又猥琐的声音，把群青吓住了。 　　群青飞快地跑到窗帘后面，把半个身子藏了起来，但屁股还露在外面呢！ 　　“它好像有点怕？”东方无患说。 　　“没事的，它现在和尖叫鸡不熟。当它和尖叫鸡熟起来以后，就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你放心，你买的东西，它一定都会喜欢的。”张经纪显然非常了解自家的狗狗，群青根本就是好奇心过剩的典型。 　　张经纪办事向来很有效率，他很快就联系了福利院那边的负责人，经过协商后就把活动定在了这周的周末。周末时，平时需要上学的孩子们也都放假了，不会有人因为上学就错过了白大侠的出场。 　　宋云现在有独属于他的团队，自带了化妆师，造型这方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给自己的化妆师。因为要满足小妆的心愿，所以他必须要一出场就已经是白大侠的造型了，因此他在公司里就先画好了妆。 　　舒九怀这两天正好有空，非闹着也要去孤儿院里玩。 　　“这可不是玩的。”张经纪双手抱胸说。 　　舒九怀早就准备，从身后摸出了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扣在脑袋上，说：“我不去玩，我去给孩子们卖个萌。卖萌总可以了吧？”他歪着脑袋，眼神懵懂，自以为很萌，其实却好像是一个英俊的智障。 　　张经纪一直相信，当舒九怀真遇到了事时，他会有分寸的，便说：“行，那你跟着我们一起吧。” 　　大家都有车，最后开了东方无患的那辆，因为他的车是最低调的，要是用上宋云的保姆车，那他们很可能没法低调了。东方无患开车，张经纪坐副驾驶位上，宋云、舒九怀和小周坐在后排位置上。 　　“把空调打低一点，宋云肯定会热。”张经纪对东方无患说。 　　宋云的戏服有里外三层，他要戴上假头套，要戴上一个半截的面具，脚上还要穿靴子……这样的造型肯定是不舒服的。但他今天一整天都要维持这样的造型。东方无患忍不住说：“宋先生辛苦了。” 　　宋云轻轻摇了下头，语气温和地说：“这没什么，孩子们开心就好。” 　　舒九怀小声地问宋云：“你儿子呢？” 　　“在家里闭关。”宋云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最近画画都要画得走火入魔了。” 　　大家坐在同一个车厢内，舒九怀的声音再小，东方无患和小周依然听清楚了他说的话。东方无患非常诧异，他没有想到宋云竟然都隐婚生子了！儿子能画画了是个什么概念？最起码也有五岁了吧？ 　　方五岁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到福利院后，东方无患把车子停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去。宋云下车整理了一下戏服，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柄剑背在身上。他动作潇洒地走到福利院的门口，说：“在下远行至此，想讨一碗水喝。” 　　福利院里大一点的孩子们早早就得了吩咐，纷纷说：“白大侠来了！是白大侠啊！”小一点的还分不清楚电视和现实的孩子们听到了这话，一个个好奇地盯着宋云看，都把宋云当成了真正的白大侠。 　　小妆听说了白大侠回来，从早上起就把手链攥在了手里。这是一条很简单的手链，不过是一根红绳上穿着几粒不值钱的小珠子而已。此刻，心目中的大英雄出现在了眼前，小姑娘激动得都要哭了。 　　宋云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说：“姑娘这款手链颇为别致，不知道需要在下为你做些什么？” 　　“我……我不想再打针了！”每天都要打上好几针才能正常生活的小妆脱口而出。这话才刚说完，她却又开始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对不对……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白大侠把妙妙带回来。” 　　宋云的眼神飘向站在小妆身边的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点了下头。 　　宋云便摸了摸小妆的头，问：“你想要见到妙妙是吗？” 　　小妆点了点头：“妙妙生病了，白大侠让她快点好起来，她就会回来了。” 　　宋云很心疼这个小姑娘，她这一辈子都需要靠注射胰岛素活着。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不负责任的父母，他们明明可以在孩子出生前进行产检，以便能优生优育，但他们却抱着侥幸自私的心理，以为自己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来。结果等孩子出生被发现有生理问题后，他们又把孩子遗弃在了孤儿院里。 　　好在这家福利院很好，工作人员很负责，只要用爱来浇灌，苦痛中也能开出美丽的花儿。 　　让小妆不打针这事，宋云是真的做不到。于是，他只能答应后一件事了。 　　“好，我答应你了。我会尽快把妙妙带回来的。”宋云说。 　　小妆扑进宋云怀里，给了这位大英雄一个甜甜的拥抱。 　　工作人员悄悄地对宋云说，妙妙今年五岁，去大医院接受手术治疗了，手术的风险很高，好在妙妙已经顺利完成手术，等到医生说她可以出院，她就能够回来了。因此，白大侠不会让小妆失望的。 　　白大侠不仅接受了小妆的委托，还检查了低年级孩子们的作业，说自己是古人没做过方程式，让孩子们教他。然后，他在院子里当母鸡陪着孩子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又教几个男孩子比划招式…… 　　整个福利院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东方无患站在张经纪身边，看着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这些快乐是宋云和张经纪带来的。东方无患犹豫了好久，鼓起勇气说：“我……能不能问下你的八字？” 　　“八字？” 　　“就是出生的年月日时，我已经知道你的年月日了，现在差具体的时间点。”东方无患说。 　　“怎么，难道你还想要给我算命？”张经纪笑着问。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东方无患不是一个特别会撒谎的人，编不出各种毫无破绽的理由来，还不如就这么简单地说上一句。即便张经纪不理解东方无患有什么可好奇的，他却也没有具体问了。 　　“我是午夜生的，十二点半左右吧，应该算是子时？”张经纪说。 　　“算早子。” 　　“早子？” 　　“对，二十三点到一点之间都是子时。其中，二十三点零零分到二十三点五十九之间是晚子。零点零零分到零点五十九分之间是早子。算生辰八字时，有些派别是有早子和晚子之分的。”东方无患说。 　　“学到了。”张经纪点了下头并不着痕迹地夸了东方无患一下，“到底你是专业的。” 　　要想知道两个人的命理到底是何种纠缠，算八字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古代的人成个亲都需要合个八字。不过，东方无患本人的八字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现在的八字是一位大师帮他逆推出来的。 　　当初东方无患被丢到孤儿院时，他全身赤裸地被裹在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被子里，被子是很普通的被子，上面没能留下任何线索。不过，院长妈妈见过的孩子多了，倒是一眼就瞧出来他当时应该是刚出生还没几天的样子。也就是说，他出生的年、月都是准确的，但日子就有些模糊了，时辰更是不知道。在上户口时，院长妈妈把见到他的前三天定为了他的生日，但其实这个生日很可能是不对的。 　　后来，东方无患遇到了一位净土宗的大师。 　　那位佛家大师据说有一些神通，往往能看到普通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东方无患是去寺庙参加一个法会时见到这位大师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大师却说东方无患和他有缘。然后，他就帮东方无患逆推出了他的生辰八字。大师算出来的出生日期比他身份证上的身份日期还要早两天。时辰则是卯时。 　　在他遇到大师后的第二年，大师圆寂了。据说，大师临死前心有所感，他本来坐在那里向弟子们传道，忽然就站了起来，说：“我要走了。”然后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就那么闭上眼睛去世了。 　　这样的死法更显得大师不同寻常了。 　　自见过那位大师后，东方无患掐算时都会用大师帮他逆推出来的那个八字。但在这一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用八字算出来的结果不合心意，就当大师逆推出来的八字是错的吧。但如果结果是好的，那他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正说明他确实要和张经纪当一辈子朋友！ 　　总之，等他今天晚上回到家，他一定要拿着八字好好算一算他和张经纪之间的缘分！ 　　因为心里一直很纠结，东方无患做事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带着孩子们玩耍时，东方无患就犯了很多低级的错误。比如说，玩老鹰抓小鸡时，他竟然踩到自己的鞋带摔了一跤，孩子们都要笑疯了。再比如说，玩成语接龙时，他竟然有好几次没有回答上来！这下就连张经纪都意识到他有点不对劲了。 　　中午吃饭时，张经纪、东方无患和舒九怀坐在一起。白大侠坐在孩子们中间。 　　眼看着东方无患把调味用的大片生姜吃进了嘴里，张经纪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忘记给智商充值了。”同样的话，这话如果是对舒九怀说的，那肯定就是讽刺的语气了。 　　“别担心，智商这东西没了就没了吧。”满脑子都是美食的舒九怀安慰东方无患说。 　　东方无患：“……” 　　“反正智商也不能当饭吃，你说是吧？”舒九怀总是很机智。 第七十六章 　　傍晚离开福利院后，东方无患先把宋云、舒九怀送到了东煌娱乐——他们之后会自行回家——然后就带着张经纪回家去了。这一天大家都过得挺累的，尤其是宋云，他那一身行头不轻，一整天带着孩子们玩下来，里头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来来回回好几次，后脑勺还被头套捂得有点发痒。 　　张经纪也累得够呛。早上起得太早，中午又没有午休，回家的路上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东方无患等红绿灯时抽空看了张经纪一眼，只见他微微皱着眉头，睡得不算安稳。作为一个非常毒舌又好像非常强大的人，他很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看着他，东方无患就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忽然，东方无患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东方无患的小区里没有室内停车位，车子只能是停在楼下露天的地方，好在他买的国产车经得起折腾，风吹日晒也不心疼。他刚停好车，张经纪就睁开了眼睛。显然张经纪这一路上并没有睡安稳。 　　张经纪低头解开安全带，说：“今天有点累，我就先回去了。改天请你喝茶。” 　　“我送送你吧。”东方无患抢着说，“本来应该直接开车送你到楼下的，但进你们小区还要登记，我嫌太麻烦了……反正也没多远，我走路送送你吧。群青在家里关了一天了，我正好可以去瞧一瞧它。” 　　“就这么点路，哪里需要你送，我又不是小女生。走了走了，你快上楼吧。”张经纪拒绝了。 　　东方无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张经纪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忽然，东方无患叫住了张经纪：“等等！” 　　张经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东方无患。 　　东方无患小跑两步，走到张经纪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这个动作有点突兀，张经纪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空举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手轻轻搭在东方无患的背上。张经纪忍不住在心里为东方无患寻找着他忽然拥抱自己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东方无患很感激张经纪今天的安排？这么一想，这个拥抱也就合理了，这是一个代表了感激的拥抱。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几秒钟。 　　东方无患松开了张经纪，认真地说：“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这句话就像是刚刚那个拥抱一样又砸得张经纪措手不及。 　　一辈子啊……一辈子太遥远了。对于张经纪这种不屑于誓言的人来说，一切用“一辈子”做为期限的话都显得特别可笑。多少相知的人最终会形同陌路，多少相爱的人最终会反目成仇，不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谁能保证说好的一辈子就真的是一辈子呢。所以，张经纪深深厌恶着誓言这种虚伪的东西。 　　偏偏现在说出这句话来的人是东方无患。 　　张经纪想了想，只轻轻点了下头。 　　东方无患心里得了安慰，似乎松了好大一口气，说：“光是朋友还不够，必须是好朋友才行。”在福利院时，东方无患盼着能尽快回家。因为回到家以后，他就能静下心来好好推演他和张经纪的八字了。然而，这一刻的他忽然不想去推八字了，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想放弃张经纪这个好朋友。 　　若是算出来的结果不如意，那倒不如不去触碰那个结果。 　　张经纪拍了拍东方无患的后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那你得对我好才行。”尽管他这个人戒备心很强，但他又不是完全铁石心肠，若有人真的对他好，那么他总不会率先做对不起那个人的事。 　　“这是肯定的！”东方无患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两个人再次说了再见。 　　回到家后，东方无患直接把自己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在这个屋子里好像被渐渐模糊了，东方无患站起来对自己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先合一下八字。要是八字有问题，那就改命！”人这一生的福祉不是恒定不变的，它会有变化。 　　改命不容易，甚至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命确实是可以改的。 　　东方无患的态度非常郑重。 　　他先去浴室洗了个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在屋子里点上檀香。檀香的味道有些浓郁，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人会觉得它很难闻，张经纪就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东方无患最近供香时都换了另一种味道更雅致的香。但现在他需要点檀香。 　　两个人的八字被放在了桌子上，一个是张俊贤的，一个是东方无患的。 　　东方无患取出了红纸和毛笔。 　　…… 　　张经纪又有好几天没瞧见东方无患了，就连早上遛狗时都没有见到他。当他想要约东方无患出来喝茶时，东方无患却说没空，道：“今天傍晚不行啊，我今天约了一个人过来看房子。要不明天吧？” 　　“看什么房子？” 　　“我把我家那个书房收拾出来了，打算租出去，今天租客上门看房子。” 　　张经纪闻言，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东方无患家是九十平米两室一厅的格局，一间卧室，一间做了书房。东方无患是SOHO，需要在家办公，现在他把书房租了出去，难道他以后要在卧室里工作？ 　　而且，这方便不方便的还另说，房子就这么租出去也存在安全隐患啊！ 　　“你是不是缺钱了？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你点应应急。”张经纪说。 　　“不是不是……”东方无患连忙解释说，“我现在不缺钱。要缺钱也是以后缺。我就是想着……等屋子租出去以后，我又能多一笔收入了。积少成多，一年怎么都能有个四五万。这些钱可以用来捐款。” 　　他们的小区距离地铁口很近，交通非常方便。很多外来的打工人员在城里上班，但三环上的房子租不起，就会跑来他们这儿租房子。因为有地铁，所以他们每天上下班还是非常方便的。而因为想要租房子的人多，于是租金就一年一年地涨起来了。东方无患的书房的租金能有一千八到两千五之间。 　　张经纪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据张经纪所知，东方无患日常的收入一共分成了四份，一份供房贷，一份供日常开销，一份用于慈善，剩下一份作为存款。他不是那种为了做好事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的人。东方无患当然也很佩服那些全然无私去做慈善的人了，但是他在回馈社会的同时，也不想自己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这点让张经纪非常欣赏。 　　这样一个东方无患，他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着很强的规划性。他对得起社会，也对得起自己。如果福利院里谁忽然需要急用钱，比如有孩子需要动大手术什么的，东方无患也愿意动用自己的积蓄去帮助他。但在平时，他虽然不会放弃慈善，但他是有底线的，他也要对自己现在和未来的生活负责啊。 　　所以，张经纪不明白，东方无患怎么忽然就为了能多一点钱捐款而去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了。 　　家里要是住了一个陌生的租客进来，东方无患的生活中就会增添很多麻烦。而且，为什么东方无患年纪轻轻就咬牙买房了？还不是因为他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房子，他就好像是无根的浮萍终于能找到一个地方安稳下来了。所以，房子是独属于他的私人领地，他怎么舍得租出去！ 　　再说了，东方无患一直围着群青转悠，还给群青买了那么多的礼物，不就是因为他想要寻到自己的正桃花吗？按照东方无患的逻辑，正桃花是奔着结婚去的，他们会一生一世长长久久。既然他如此期待着自己未来爱人的到来，那房子就会是婚房了。难道等他和爱人同居了，家里还要留一个租客？ 　　这真是太奇怪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缺钱就直说，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却选择独自扛下来，那就是没有把我当朋友。”张经纪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话说在前头，“凭着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太可能会把房子租出去。我现在去你家吧。” 　　“我真的不缺钱，我只是……有备无患吧。”东方无患在电话里的语气还能轻松。 　　张经纪心存疑虑、放心不了。他决定带着群青去东方无患的楼下守着。虽说他不能干涉东方无患的决定，但如果东方无患真遇到了什么急需花钱的不好解决的事，他能帮就一定要帮一下东方无患。 　　“你不是约了租客吗？我也过来瞧瞧吧，帮你把下关。”张经纪如此说。 第七十七章 　　想要租东方无患家房子的人姓魏。魏先生在一家游戏公司当主美（首席游戏图形设计师）。游戏这行业挺赚钱的，主美的月工资20K起步，要是游戏上线后的数据好看，那么收入还会蹭蹭蹭地涨。 　　东方无患虽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把房子租出去一部分，但他宁可少要几百租金，也不愿意去租房网上找个不知根底的人。这位魏先生是他在一个大型QQ群里认识的，平时会聊上两句，后来几个聊得好的人又拉了小群，他们这小群里的关系都很不错。虽三次元没见过面，但二次元已经算是朋友了。 　　像东方无患这种SOHO，想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发展同事关系，可不是都得靠二次元了么！ 　　魏先生这次虽说是来看房子的，但其实租房这事情已经基本上算是定下来了。他们在二次元聊得不错，而东方无患这房子的地段确实好，魏先生很满意周边的交通，东方无患很满意魏先生的人品。 　　谁知道这里头偏偏要插进来一个张经纪！ 　　三人坐在客厅里，张经纪仔细打量了魏先生一番，问：“魏先生的工作地点在人大那边吧？从咱们这儿过去，乘坐地铁需换乘两次，下了地铁后，您还要再坐个公交车，这好像有些不太方便了。” 　　张经纪对魏先生充满了戒心！ 　　魏先生的工资不低，完全可以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接近东方无患的！别说魏先生是东方无患的QQ好友，就是网友才更不让人放心，每年被网友骗财骗色的社会新闻还少么！ 　　魏先生笑眯眯地说：“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有存钱的计划，药药这里的租金相对低一点。” 　　药药就是指东方无患，他的网名叫西方有药，简称药药。魏先生是个很有理想的人，他的理想就是日系的漫画，早年出国去了日本，但因为画漫画一直收入不定，最后被遣返了回来。别看他现在工作安稳、收入不低，但他的梦想就是留在日本画漫画啊，因此他努力地存着钱，计划着再一次出国。 　　东方无患很佩服这种执着于自己梦想的人。 　　张经纪却对魏先生存在着很深的偏见。药药？叫那么亲切做什么！张经纪顿时觉得魏先生这个人过于轻佻了。这样给里给气的男人怎么可以放到东方无患身边去，万一把东方无患带坏了该怎么办？ 　　“我听说在你们游戏行业，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情。”张经纪继续挑剔着魏先生，“你也知道东方的工作情况，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工作室，因此他在家里是不能受到打扰的。要是魏先生你三天两头闹到半夜才回来，回来以后又得洗澡，又得在屋子里走动，这一定会影响到东方的工作和休息。” 　　“关于你说的这方面，我会尽量和药药互相理解并互相配合的。”魏先生说。 　　张经纪觉得这人真是好不要脸，难道非要他把话说透了才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看魏先生这个年纪……肯定谈女朋友了吧？不如单独租个屋子，否则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夜多尴尬啊。” 　　魏先生严肃地说：“放心，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有女朋友的。” 　　张经纪听得火冒三丈。好啊，竟然是一个基佬！这基佬在二次元当了东方无患两年的朋友，又追到了三次元中来，不会是对东方无患有意思吧？要不是有意思，他为什么要亲切地叫东方无患药药？ 　　张经纪决定要捍卫东方无患的贞操。 　　魏先生却继续说了下去：“谈恋爱太麻烦了，二次元的萌萝莉才是我的爱啊。” 　　张经纪：“……” 　　很好，可以确定这不是基佬，而是一个死宅变态了！张经纪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东方无患和一个死宅变态待在同一屋檐下！拆散！必须拆散他们！张经纪想了想，回头对东方无患说：“你算过没有？” 　　“什么？” 　　张经纪提醒东方无患说：“你们俩说不定在某些方面相克！万一相克就不能住一起了。”他一直是不信这些的，但他知道东方无患非常信，因此他现在理直气壮地为东方无患扛起了封建迷信的大旗。 　　“这不用算吧……”东方无患迟疑地说。他虽然信这些，但在他看来，他既然都已经和魏先生做了几年的网友了，说明他和魏先生在三观上、玄学上都是比较合拍的，否则他们之间早就出现问题了。 　　“算一算吧，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魏先生考虑啊，要是你压了魏先生的气运就不好了。” 　　“我们肯定很合拍的，自从我和药药认识后，我每年都在涨工资。”魏先生连忙说。 　　张经纪眼睛一眯，一字一句地说：“还是、再仔细、算一下、更为、保险。你、觉、得、呢？”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呢，这位张先生好像对我非常有意见啊……魏先生渐渐觉察出了什么，他看了眼东方无患，又看了看张经纪，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莫非这位张先生想要…… 　　魏先生不是圣母，但作为成年人，在明知道张经纪和东方无患关系不错的情况下，他不想让东方无患难做。于是，魏先生主动退了一步，说：“我猜张先生也想租房吧，那就把机会让给张先生吧。” 　　神经粗大的直男还以为张经纪同样看上了东方无患的房子才会对自己有意见。 　　张经纪被魏先生这么一提醒，立刻心里一动，顺着话头往下说：“我确实想要……” 　　“别闹了，你家两百平的房子还不够你住啊。”东方无患摇着头笑了起来。 　　张经纪的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想出了一个理由，说：“我、我想要把屋子重新装修一下。装修时就没地方住了，要不你收留一下我吧。”只要他住过来占了东方无患的书房，别人就都没有机会了！ 　　东方无患不怎么相信张经纪说的话，但当着魏先生的面，他却不愿意去拆穿张经纪。每个人都会有亲疏远近，东方无患不想让张经纪在魏先生面前丢了面子。最后，他非常抱歉地把魏先生送走了。 　　东方无患只觉得非常对不起魏先生，竟然让他白走一趟。于是，当张经纪喋喋不休地说着要搬过来时，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好像非常无奈的样子，把脸上的表情一收，说：“阿贤，别闹了，真的。” 　　阿……阿贤是什么鬼！ 　　张经纪只觉得心脏一痒，然后这股痒意迅速窜向了四肢百骸，叫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闹，他的脑子转得更快了，说：“我觉得……开源比节流更重要。我不反对你做好事，也不反对你捐款，但是努力赚钱不比降低生活质量更可行吗？捐款的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东方无患若有所思。 　　张经纪很快就把自己的逻辑理顺了，越发理直气壮，说：“你现在不是在写剧本吗？我虽然不是编剧，但这些年攒了不少挑剧本的眼光，很有资格评判一个剧本的好坏。这样吧，我帮你分析分析市场，说不定你下个剧本就红了。等你红了，每个月赚到的钱岂是你出租房子这一两千能比得上的？” 　　这话是对的，但谁能保证自己忽然就红了呢？ 　　张经纪之前从未看过东方无患写的剧本，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分寸——其实是太有分寸了——不会轻易介入到别人的生活中去。所以，他可以和东方无患聊群青，可以和东方无患聊股票，却不会在东方无患没有主动说起自己具体的工作之前就问起东方无患的工作来。张经纪一直是个非常被动的人。 　　但现在，张经纪已经顾不得“分寸”了，他催着东方无患赶快把他写的剧本拿出来。 　　———————— 　　“他啊，就是太善良了，可现在圣父、圣母又不是什么褒义词，你们说对不对？”张经纪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基佬小伙伴们抱怨，“为了能更好地回馈社会，他竟然想要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我替他着急啊。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我瞧着他那样子，坏人肯定是一骗就一个准。” 　　已经见过了东方无患的宋云忍不住说了句实话，道：“我瞧着东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骗？肯定是你想得太多了啊。再说了，房子出租也没什么吧，你不觉得你的情绪不对吗？” 　　方岳真在一旁点着头。宋云说什么都是对的！ 　　徐蕴合一边给沈知言剥着石榴，一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现在和方岳真是一样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徐蕴合的身上。方岳真很好奇，宋云也很好奇。 　　张经纪想了想，说：“宋云脾气好，喜欢与人为善，也难怪方岳真和我一样会担心宋云被人欺负了。方岳真，你平时一定也为宋云操着不少的心吧？”宋云连忙摇头，他什么时候让方岳真担心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方岳真一样，都喜欢变着法子夸自己的心上人。”徐蕴合微微笑着。 　　看似是在抱怨，但其实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一股子骄傲啊！那翘起来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啊！心里肯定有一组啦啦队小人儿在转圈圈撒花花了啊！呵呵，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徐蕴合又说:“一夸起来还都没完没了了。” 第七十八章 　　不可能！ 　　张经纪坚定地否决了徐蕴合说的话，认为徐蕴合只是在开玩笑，并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搞笑。他始终认为，像他这么冷心冷肺的人，喜欢上一个人的可能性比起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可能性还要低。 　　就在这时，张经纪的手机响了。他连忙站起来，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们的聚会地点是一家私密性很强的会所。一个大包间内有几个小包间，他们可以打台球，可以打乒乓，可以唱K等等。张经纪说是要出去打电话，其实并没有离开大包间，而是去了几个小包之间的客厅里。这里消费水平不低，却也很好地保护了客人的隐私。当他们离开时可用直达车库的电梯。 　　张经纪走到客厅时，特意带上了门，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空间。知道包间里的人看不到自己了，张经纪没有接通电话，反而把手机调为了静音。然后，他安静地站在门口，偷听着小包间里的对话。 　　“老张不会真的喜欢上东方了吧？”这欠揍的话显然是方岳真说出来的。 　　“十有八九。”徐蕴合说。他总是这么一副淡定的模样。 　　方岳真似乎很激动，兴奋地说：“那我也算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人了！要不是我这么积极地盯着他们俩，你们估计还不知道东方是谁！”他起先想要看老张舅舅的笑话，才会一直盯着张经纪。等张经纪和东方无患认识后，方岳真把他们的相识过程分享给了徐蕴合，只觉得张经纪和东方之间的相处很逗。 　　大家都没想到张经纪正站在门口偷听，沈知言从徐蕴合的手里接过装满了石榴籽的小碗，一粒一粒地吃了起来，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位东方是谁了吗？无法想象张果老也会谈恋爱啊！” 　　徐蕴合淡定地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了？快说说！” 　　“你们想啊，就凭着他们俩那奇葩的认识过程，要是老张对着东方完全没有好感，”徐蕴合跟着方岳真学坏了，也开始叫张经纪为老张了，“那么就算那位东方很有毅力，他越是死缠烂打，老张就越是讨厌他。有个人非要缠着你们家的狗不可，也相当于是在缠着你本人了，这种事情都可以报警了啊！” 　　大家恍然大悟，都觉得徐蕴合说得很有道理。 　　张经纪和东方是在东方的死缠烂打之下才相识的，要是张经纪对着东方全无好感，报个警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哪怕不报警，他也会越来越讨厌东方。他之所以能和东方成为朋友，肯定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讨厌这个人。这也意味着，东方身上肯定存在着某种气质使得张经纪愿意被他纠缠着。 　　张经纪可不是什么善人，换个另外什么人的想要纠缠他，或许早就被他报复回去了！ 　　唯有东方无患是特殊的。 　　“那你觉得，凭什么东方无患就是特殊的？”宋云问。 　　徐蕴合不紧不慢地给大家分析着：“老张是毒鸡汤的忠实爱好者。他说他不相信爱情，这点我是相信的。但他在理智上不相信爱情，并不意味着他在情感上就不会被人所吸引了。我们来分析一下老张的性格，他应该算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看得透，混得开，是根老油条。这样的人会被什么人吸引？” 　　有人喜欢和自己极度相似的人，因为他们会有共同语言。有人喜欢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因为自己缺乏什么就会渴望什么。像张经纪这种心思深沉的人，他或许会欣赏另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但他肯定不会去喜欢那个人。因为，他原本就不相信人性，原本就习惯性怀疑一切，存在着很强的戒备心。 　　遇到和自己相似的人，张经纪只会永远保持警惕。 　　只有遇到和他相反的人，张经纪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所以，老张喜欢像小九那样的傻甜白？”方岳真抢答了。 　　“你们说到我了？在说什么呢？”听到自己名字的舒九怀问。他的注意力放在平板上，一直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能把身边人忽略到这份上，这也是他的本事啊！ 　　“没说你，继续玩游戏吧。”方岳真赶紧说。 　　舒九怀哦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聊些什么，注意力又钻进游戏里去了。 　　徐蕴合摇了摇头，否决了方岳真的上一句话，说：“老张不喜欢傻甜白。傻甜白在他那里只会有两种待遇，一种像小九这样，因是自己人，所以他会勤勤恳恳地把小九仔细照顾好了。另一种是外人，不犯到他手里还好，要是犯到他手里，肯定会被骂哭吧！他根本就厌恶着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甜白。” 　　“心思深沉也不喜欢，傻甜白也不喜欢，那老张到底喜欢什么！” 　　徐蕴合不再卖关子，说：“能吸引他的大概是那种……虽然经历过苦难，但苦难没有磨灭他眼中的希望，虽然路过了荒芜，但他的心里依然开出了鲜花，虽然见证了黑暗，但他还在追寻着光明，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吸引到他吧。明明早就懂得了世事沧桑和人生艰苦，却依然选择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就算还没有见过东方无患，徐蕴合却能猜到，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大家都觉得徐蕴合说得有道理，纷纷对着徐大佬肃然起敬。 　　站在门口的偷听的张经纪神色未变，却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手机。他低头一看，刚刚那个没接通的电话恰好是东方无患打来的。心思深沉如他放弃了继续偷听，走到客厅中间坐下，然后给东方无患拨了回去，把语气调到轻松平常的程度，说：“啊，是我，刚刚没注意到手机响。有什么事情吗……” 　　包间里，徐大佬的讲座还在继续。 　　宋云有些担忧地说：“我承认蕴合说得有道理，但是……老张的性格摆在那里，他就算真喜欢上了谁，也会及时把这份感情消灭掉吧。”大家都跟着方岳真学坏了，说到张经纪时都用了“老张”这称呼。 　　张经纪的肚子里装着那么多关于爱情的毒鸡汤，这一方面可以证明他在爱情这事上看得透，另一方面却也证明了他对于爱情毫无信心。所以，宋云觉得他很可能会放弃这份感情，都不屑于去争取。 　　“他不相信爱情，但他可以相信自己的能力啊。”徐蕴合说。 　　“你的意思是？” 　　“我猜老张心里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但他不是一个喜欢做亏本生意的人。”徐蕴合把剥好的第二碗石榴籽递到沈知言的手里，“所以，他会布局让东方爱上他。我打个比方，如果爱情是一场狩猎，那么只有让自己处在猎人的位置上，他才能安心。于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设局让那个人更喜欢自己。只要让东方喜欢他永远比他喜欢东方要多一点，那么他就会觉得爱情也是无害的了。” 　　这真是很好很霸道，喜欢一个人，就要设计让那个人喜欢自己更多一点。 　　“厉害啊……”宋云说。 　　“卑鄙啊……”方岳真说。 　　徐蕴合做了一个免责说明：“以上都是我猜的，我不是专业研究心理学的，也许实际情况和我说的南辕北辙了。再也许……老张特别喜欢一个人，真是爱惨了那个人，他或许又不忍心去设计那人了。” 　　人性太复杂，感情这种事情太多变，确实很难预测。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觉得老张快打完电话回来了。他肯定不喜欢我们聊这个，我们赶紧说点别的。”沈知言连忙说，“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在老张面前提这个事了啊，我担心他会恼羞成怒。” 　　有宋云和沈知言这两个演技派撑着，包间里那种八卦的氛围很快就消失了。 　　客厅里，张经纪和东方无患的电话也已经接近尾声。张经纪忽然问：“你明天忙不忙？” 　　“上午要和一个导演谈事情。晚上有空的。”东方无患说。 　　“下午呢？” 　　“下午要学手语，已经报班了。”东方无患说，“我打算以后去特殊学校当义工。” 　　他希望自己能够多做点好事，但做好事也要考虑实际。原本打算把房子出租多赚点钱用于捐款，结果张经纪竭力阻止了这件事，东方无患仔细想了想后也觉得出租房子太麻烦，于是这个主意就放弃了。不过，定期捐款还是有必要的，但正如张经纪说的那样，他完全可以努力提高收入，从而提高在捐款方面的支出嘛！除了捐款，东方无患还希望自己能多做义工，就像当初常来福利院里帮忙的义工阿姨一样。把快乐带给需要的人，把爱带给需要的人，把希望带给需要的人，把未来带给需要的人。 　　正巧这两天看到了一个关于聋哑儿童的报导，东方无患觉得这就是天意，于是开始自学手语了。 　　“手语难学吗？”张经纪问。 　　“我觉得不难，但是需要积累，努力点就好了。”东方无患似乎充满了信心，这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于是，在电话这头听着他说话的张经纪也忍不住笑了，就像是被东方无患的好心情感染了。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张经纪问。 　　“行啊！” 　　“下午六点，你家楼下见。” 　　“好。” 　　———————— 　　呵，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七十九章 　　张经纪和东方无患约好了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饭，他却在白天时先去了舒九怀那里。 　　舒九怀算是半个创造型歌手，最近正忙着整理新专辑中的作品。要是没人约他出门，他能在别墅里窝到天荒地老。小周是他的生活助理，自然跟着他一起住在别墅里，尽可能地盯着他不让他偷吃。 　　如果没有人帮忙盯着舒九怀，只有他一个人待在别墅里，那么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的，他的身材就能从“泰坦尼克号中英俊的小李子”变成“拿着水枪放飞了自我的大肚腩小李子”了。而这就太恐怖了啊！ 　　张经纪来的时候，舒九怀还在床上赖着。 　　哦，小九这孩子不仅好吃，他还嗜睡。 　　听见说小舅舅来了，舒九怀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还算是个比较敬业的艺人。他以为张经纪来得这么早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尽管身体还没有彻底清醒，却还是努力起床了。 　　小舅舅和小九坐在了一楼的客厅里。 　　小九睡眼朦胧，等着小舅舅说一说工作上的安排。小舅舅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小九窝在沙发里，就快要重新睡着了。小周作为生活助理，赶紧给小舅舅泡了一壶茶端上来。 　　茶是上好的绿茶，张经纪却说自己最近胃不太好，绿茶必须少喝，只能麻烦小周重新去煮一壶普洱来了。煮茶要比泡茶费时间一些。客厅里设有小型的吧台，距离张经纪和东方无患坐的地方不远。煮茶可以在吧台那边煮。张经纪一再说麻烦了，小周连忙说没关系的，赶紧撤下绿茶去煮普洱去了。 　　舒九怀是真的快要睡着了。他头上戴着一个小怪兽睡帽，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张经纪背对着忙碌的小周，神情落寞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些年都没有去看过我爸妈，也不知道他们怪不怪我。” 　　“不是上周才刚在一起吃过饭的吗？他们还想让你去相亲，你忘记了？”舒九怀不假思索地说。 　　“我是说……我是说我亲爸亲妈。”上周见面的是养父一家。 　　亲爹亲妈……舒九怀艰难地思考着，小舅舅的亲爹亲妈不是都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吗？ 　　哦，说的是扫墓吧……舒九怀的脑子转了一下。 　　不年不节的扫什么墓，清明在四月，现在是几月来着……舒九怀的脑子又转了一下。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智商被困意侵蚀，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不怪他们就是好的了，他们还敢怪你？”舒九怀特别护短地说。 　　…… 　　待到中午张经纪离开时，舒九怀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回头看向小周，问：“我小舅舅不是来找我聊工作的啊……他是来求开导的？我小舅舅那种人竟然需要我来开导？！天啊，今天的太阳还正常吗？” 　　小周忍不住替张经纪说话，道：“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还好张哥已经走出阴影了。” 　　舒九怀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吃饭的地点是东方无患定的，他最近好吃一口辣的，而张经纪只说随便哪里吃都好，甜的辣的都无所谓，于是东方无患就做主定了一家川菜馆。这家店距离他们的住处不远。 　　菜上齐了以后，张经纪决定先聊工作。 　　“我觉得，当你想要往原创剧本发展时，爱情类轻松搞笑电影剧本可以是首选。”张经纪认真地给东方无患分析着，“现在整体的电影市场中，搞笑电影是很占优势的，毕竟大家进电影院只是想图个轻松而已。当然，场面宏大的激情英雄电影也很受欢迎。但后者需要的成本是前者是几十甚至几百倍。” 　　东方无患认真地听着。 　　张经纪给自己倒了杯水：“如果你是投资商，投个一百万，预期收益两千万，或者投上一个亿，预期收益几个亿，听上去是后者赚到的钱更多，但肯定是前者的钱赚起来更轻松，对不对？而且，能拿出一百万来投资的投资商有很多，那些轻轻松松就能拿出一个亿来的投资商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东方无患笑着说：“我现在还没有到能和投资商接触的程度吧？我连原创剧本都还没卖出去。” 　　“你总要为以后做准备的。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琢磨爱情类的轻松搞笑电影剧本了。” 　　东方无患摇了摇头：“我不擅长搞笑啊……要是写出来是尬笑，那就尴尬了，你说是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你身为创造者，必须要有一双能从有限的生活中发现无限的灵感的眼睛。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完全可以把我和你之间的故事写成剧本嘛！这个其实就非常有意思。”张经纪笑着说。 　　“咦？”东方无患似乎被张经纪这个说法吸引了。 　　“男主角完全可以用你自己来当原型，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别人却很难理解他。这种矛盾就会产生搞笑的效果。然后，有一天男主角算到了自己的桃花运落在了一条狗身上，接着就和狗的主人，也就是我展开了一系列的故事。当然，考虑到我们国家的国情和相关政策规定，你需要在剧本里弱化宗教的元素。然后，你可以把我性转一下，将我写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生。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东方无患顿时觉得张经纪说得很有道理！这样的剧情真可以有啊！ 　　张经纪挑剧本的眼光是一流的，他或许自己写不出剧本来，但他却知道怎样的剧本算是一个好剧本。他的脑子里已经有很多想法了，说：“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都可以用作参考。比如说，我们可以在剧本中加入奇幻的元素。男主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漫天的神佛都会保护他。但是，他的情商太低了，于是总是会错过神仙们给他创造的机会。最后神仙们气得在云上打起了牌，他们要放弃男主了。” 　　东方无患被张经纪这样的说法逗笑了。 　　“至于神仙的设定，不仅有中国的神仙，外国的丘比特、圣母玛利亚什么的都可以在剧中出现。这样一来，搞笑的感觉肯定就重了，而宗教本身的味道自然就轻了，也方便到时候过审。”张经纪又说。 　　两人聊着聊着，一顿饭就吃了过半。 　　张经纪忽然问：“你能喝酒吗？我想叫一扎啤酒，你陪我喝点？” 　　很多宗教都是禁酒的。比如说佛教，佛教徒若是受了戒，他们就不能喝酒了。当然，这不是一种强制性的规定，如果在家居士没有受戒的话，喝酒是没问题的。再比如说基督教，尽管基督教里有领圣餐的仪式，大家在仪式上将会分喝葡萄酒，但很多牧师在讲道时都会说烟酒能不碰就不要碰。在他们看来，像烟酒这种能让人上瘾的东西，都是魔鬼撒旦给世人的诱惑。不过禁酒也不是强制性规定。 　　总得来说，东方无患应该是可以喝一点酒的，尽管很多宗教不提倡喝酒。 　　“怎么想到要喝酒了？”东方无患问。 　　“这两天心情不痛快，说不定喝点酒就好了。”张经纪低着头说。 　　“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张经纪笑着摇了摇头。然而这样的笑容在东方无患看来就是强颜欢笑了。 　　东方无患顿时觉得非常内疚。他们这顿饭已经吃了大半了，他却一直没注意到其实张经纪的心情并不好，他竟然还让张经纪陪自己聊了这么久的剧本！他这个朋友当得真是太失职了！不过，话也说回来，张经纪就是这样一个善于为朋友着想的人吧？所以，他才会先把剧本的事情谈好了再去喝酒。 　　一扎啤酒没多少，东方无患只倒了小半杯，剩下的都被张经纪喝了。 　　这点酒当然不足以让人醉了。 　　吃完饭，他们从川菜馆一直走到了小区里。张经纪没怎么说话。东方无患有心想要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工作上的原因，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张经纪却摇了摇头，说自己现在不太想要聊这个。 　　东方无患不是那种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既然张经纪不愿意说，他就不会一直问了。他说：“……不管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有事就叫我，哪怕只是陪你吃吃喝喝呢，也好过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你这话说得和小九一样。”张经纪像是随口提到了舒九怀一样，“今天上午时我去找了小九……他那人，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却还要想尽办法安慰我。我要是再矫情下去，倒不像是个男人了。” 　　“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东方无患说。 　　“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张经纪笑着说。 　　东方无患把张经纪送到了家。两人说了再见。当东方无患往回走时，他越想越觉得让张经纪心里不痛快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在他的印象中，张经纪一直是个非常强大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回到家的张经纪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显然，他的心情很轻松。 　　东方无患却越想越觉得担心。他想了又想，摸出手机给小周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你最近工作都还好吧？舒歌王私底下肯定不难相处。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歌王的经纪人是不是去找他了？你知道他们聊什么了吗？我也是关心你张哥，他今天情绪不对啊……” 　　小周悄悄地说：“张哥他……哎，有时候吧，他们有爸妈的还不如我们没有爸妈的……” 　　东方无患脸上的表情渐渐都消失了。他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残忍的父母亲！尽管他从未见过那对夫妻，但他打心底里厌恶他们，因为他们竟然让小时候的张俊贤遭遇了那么多的痛苦。 　　在很多时候，原生家庭的不幸将会是一个人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阴影。 　　———————— 　　第一步：暴露自己的脆弱，让他心疼，让他怜惜，激发他的保护欲。 第八十章 　　东方无患的作息一直很有规律。他会在晚上十点左右睡觉，于是会在九点半左右洗澡。而在晚饭和洗澡之间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看看书、写写东西、刷刷网页等等，总之可以过得很惬意。因为这两天开始学习手语了，因此这段时间也可以用于巩固手语的学习。早日学好手语也能早日去做义工。 　　但是，今天的他因为张经纪的事情有些心烦意乱，不管做什么的都觉得心不在焉的，他总是忙着忙着就想起小周说的那些话来，发着呆就把时间耗过去了。等他回过神，眼看着都已经晚上十点了，东方无患叹了一口气，从沙发里爬起来，去阳台拿了一条已经晾干了的内裤，打算去卫生间里洗澡。 　　就在这时，东方无患的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张经纪打来的。 　　东方无患赶紧接通电话。 　　“胃疼……”张经纪有气无力地说。 　　东方无患什么时候听过张经纪这么有气无力的声音！只听着这个声音，他就自动脑补出张经纪虚弱至极的样子了。他被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就胃疼了呢？晚饭吃得太辣了？你家里有胃药吗？” 　　“没准备……”张经纪依然说得有气无力。 　　东方无患随手把内裤放在一边，单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飞快地朝着自家大门走去，说：“我现在就出门去给你买胃药。你以前胃疼过吗？那时是吃什么胃药的？我估计二十分钟以后到你家……” 　　“你看着买吧，买点冲剂就好了。我这是老毛病。” 　　“我知道了……你现在疼得厉害吗？能站起来吗？要是可以的话，就先烧壶水，说不定喝点热水会好一点。”东方无患三两下换了鞋子，拿上钥匙就出门了，“算了，你还是躺着吧，我马上就过来了。” 　　小区一楼有一排底商，底商中就有药店。 　　东方无患一路狂奔到了药店，店员见他匆匆地跑进来，还以为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是来买避孕套救急的——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结果这人却是来买胃药的。啧，这么帅的人竟然没有性生活。 　　药店门口停着几辆扫码自行车。东方无患扫了一辆，动作迅速地骑走了。其实，物业方面曾经有过非硬性的规定，为了方便管理，这种扫码自行车最好不要进小区。虽然违反规定的人非常多。按照东方无患的性格，他平时再急也不会骑车进小区，但现在为了给张经纪送药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东方无患预估的二十分钟是以跑步来算的，有了自行车，他就到得更快了。他在楼下按了门铃，张经纪在楼上开了门。东方无患迈着大长腿，飞快地跑上了楼。群青正摇着尾巴守在门口欢迎他。 　　张经纪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裹着毛毯。 　　只见他冷汗淋漓、脸色煞白，可见胃疼得厉害！ 　　东方无患心疼坏了，一边跑去厨房弄了热水，一边自责地说：“你的胃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早知道今天晚上就不该吃川菜的。”吃川菜的地点是东方无患定下来的，他现在特别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张经纪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东方无患弄好热水，把胃药冲剂化开，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端着送到了张经纪的面前。刚刚泡好的冲剂有一点烫。东方无患在张经纪面前坐了下来，拿着勺子不断搅拌着碗里的液体用以降温。 　　药液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东方无患把碗递给张经纪，说：“快点把药喝了。” 　　张经纪也不矫情，端过碗一口气就喝光了。 　　东方无患去洗了碗，又弄了一杯热水，然后重新走到沙发边坐下来，问：“好点没有？” 　　“药效没有这么快的吧？”张经纪虚弱地说。 　　习惯了张经纪那种非常职业化的很有气势的造型，东方无患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东方无患皱着眉头问：“你前面还没回答我，你这胃病多久了？以前有没有疼得这么厉害过？” 　　“老毛病了。你也知道，我们做经纪人的跟着明星跑通告，三餐最不稳定了。” 　　“既然是老毛病了，家里也不备着一点药？”东方无患摇着头说，“而且，之前我问你能不能吃川菜时，你应该实话告诉我你有胃病。大家都是朋友，你不能吃的却还非要陪我吃，我心里也不会高兴。” 　　张经纪把身上的毛毯裹得更严实了一点，说：“我是故意的啊。” 　　“什么？” 　　“就是故意的啊……”张经纪缓缓地说，“其实这两天胃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是都没疼得这么厉害，我就没有放在心上。我正好爱吃川菜，吃完了要是不疼，那就算是老天爷赏我的。吃完要是疼了……” 　　东方无患还真没想到张经纪竟然是自找的！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明明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眼看着都要奔三了啊，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体呢！难道真的要放在膝盖上打屁屁吗！ 　　“……吃完要是疼了，你肯定会来照顾我的。所以，我就是故意的啊。”张经纪说。 　　张经纪的意思是，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但又找不到理由让别人照顾他。所以，他明知道自己有胃病，还是作死让自己犯病了。因着白天时刚巧知道了张经纪的身世，他这样做会让人更加心疼。 　　东方无患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张经纪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呢？结果，张经纪这话一出，他的很多话都堵在嗓子眼，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愣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来：“你是不是傻啊！” 　　张经纪叹了一口气，老实承认了，道：“是的吧。” 　　胃疼一事在张经纪的意料之中。而比起“虽然我最近胃不好，但我还是选择陪你吃川菜，因为我在乎你啊”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张经纪走得路线则更高明了。别看网上现在对“白莲花”贬低得很厉害，但其实男人就是喜欢白莲花啊，他们最喜欢那种透着脆弱的坚强，喜欢那种令人心疼的倔强的犯傻。 　　“我胃疼，但我依然陪你吃川菜，因为我在意你”，这看似好像是全然为了你，但其实却是一种道德绑架，进化一下就是“我可以为你去死，因为我喜欢你”。有很多痴男怨女喜欢这么做，但其实他们只能感动自己。但张经纪走的路线却是“我胃疼，但我依然陪你吃川菜，因为我想让你来照顾我”，他承认了自己别有用心，在东方无患正心疼张经纪的时刻，直击了他的心灵，反而比道德绑架更高明。 　　“屋子太大太空了，可能是因为最近状态不好吧，忽然不想独自一个人待着。”张经纪说。 　　毕竟是从小缺爱的孩子啊…… 　　这可能就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想要得到一点关注就得让自己先生病…… 　　东方无患都没有力气骂张经纪了，只说：“你怎么……你怎么像个小女生一样？我都懒得说你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这次就算了，你以后再这样，我是不会过来照顾你的。” 　　张经纪用毯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住了，好像是因为东方无患的话不高兴了。 　　男人大体上可以被分为两种，一种薄情，一种深情。 　　即使张经纪一直觉得世人多薄情，他也不得不承认东方无患是深情的那个。对付薄情的人呢，就要比他更为薄情，要不上不下地吊着他，要不远不近地勾着他。而想要俘获深情的人，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到你的情真，然后一步步诱导他付出感情来。他付出的感情越多，他就越不容易回头。 　　东方无患笑着说：“说你是小女生，你还有意见了？可我说错了吗？成熟男人哪有你这样的？” 　　张经纪把毯子掀开，无视了东方无患的调侃，说：“今天晚上，你就住这里了吧？万一我半夜胃疼得更厉害了呢？我这儿平时没什么人来，客房正乱着。不过，你可以去群青的狗窝里头和它一起睡。” 　　“你舍得让我睡狗窝？” 　　“反正我的床不给你睡！我又不需要你贴身照顾！” 　　“你启发我了……要是你半夜胃疼得更厉害了呢？所以，我可不能让你一人待着。”东方无患引用了张经纪之前说的一句话，“你需要的就是贴身照顾啊。卧室里的床有多大，应该够我们俩睡的吧？” 　　“还没有人能爬得上我的床……”张经纪幽幽地说。 　　“那挺好的啊，我就当吃螃蟹的第一人了。”东方无患故意喜滋滋地说。他虽说过自己有双性恋的倾向，但大致上还是纯直男的思维。在纯直男之间，男生们互相开爬床的玩笑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坏人清白是要被浸猪笼的。” 　　“要浸也是奸夫淫妇一起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独活的。”东方无患开着玩笑，“行了，胃药吃下去有一阵子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能站起来吗？要是不能，那就我抱你去卧室吧……该睡觉了。” 　　“我要洗澡。” 　　“你看你脸色白的，洗什么澡！” 　　“要洗澡，不然不舒服。” 　　“今天不洗了，万一你晕倒在浴室里怎么办？缺一天不洗不会死人的。” 　　“想洗澡……” 　　“要不这样，我帮你接点热水，你稍微擦一擦身上的汗？” 　　张经纪不需要东方无患抱着走，东方无患就扶着他去了卧室。卧室的门一直关着，东方无患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的瞬间，群青逮着机会冲了进去。当张经纪打开灯，只见群青洋洋得意地趴在床上。 　　“从来没有人上过你的床，哈？”东方无患挑了挑眉毛。 　　“群青是狗，不是人。”张经纪辩解道。他虽然不让狗上床睡觉，但拦不住狗主动往床上跳啊。 　　几分钟后。 　　“群青！下去！” 　　“嗷呜呜……” 　　“算了算了，就让它留在床上睡吧。” 　　“你别纵着它，我从来没有让它上床睡过。” 　　“这样吧，我给群青洗个澡，再帮它把毛毛吹干，然后我们就让它上床睡觉，好不好？” 　　“……” 　　———————— 　　问：江湖救急！在一个家庭里，该如果挑拨人和狗的关系？ 　　答：请问题主是猫吗？ 第八十一章 　　就算张经纪再如何有心谋划，他也没想过要这么快就发展到同床共枕的这一步。 　　好吧，勉强算是两人同床共枕吧。 　　张经纪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热情喘气的狗头，如此想到。 　　东方无患没有换洗的衣服，因此洗了澡后就穿了张经纪的内裤。当然，这内裤其实也是新的，张经纪本人并没有穿过。张经纪还说让他自己去衣橱里拿一套睡衣，东方无患却觉得有条内裤就够了，都睡觉了还穿什么衣服！于是，离开卫生间时，东方无患全身上下就只有三角区是有布料遮挡的了。 　　张经纪默默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确实有胃病，这胃病也确实是老毛病了，这一次为了让自己能真的生一场病，他故意饿一顿后就暴食一顿，热的吃完紧跟着就吃冰的，并且还吃了顿正宗的川菜，于是他的胃发出了严重的抗议。 　　所以，胃是真的很疼啊！ 　　喝过冲剂后，张经纪也没觉得好多少。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虽然自己有点作，但不至于作出急性胃炎出来吧？要真到了胃炎的程度，肯定要上医院了，这一去一回不知道耽误多少工作！但如果真去了医院，他倒是更有理由把东方无患留在身边了。像东方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丢下生病的朋友不管。 　　因为身体不舒服，再加上群青这二傻子非要凑热闹，尽管身边躺了一个几近赤裸的美男，张经纪心里却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他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用掌心捂着胃，这样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东方无患拍了拍群青的屁股，群青在床上像虫子似的蠕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继续撒娇。东方无患趁机靠近了张俊贤，把手贴在张俊贤的肚子上，说：“我来帮你捂着。你只管安心睡觉，赶紧的！” 　　尽管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靠得很近，但依然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因为东方无患表现得太过坦然了。张经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纵自己睡过去了。等第二天醒来时，张经纪已经感觉不到胃疼了。 　　这是一个阳光特别好的早晨。 　　张经纪的卧室里有着深色的窗帘，屋子里常年照不到太阳。可今天不一样，那厚重的窗帘被人拉开了，阳光透过玻璃窗伸进了懒懒的触须。不得不承认，早起时能见到阳光确实能叫人有个好心情。 　　张经纪慢腾腾地爬起来，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羞耻感。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张经纪很想把自己的脸捂上。 　　等他洗漱完毕，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时，已经遛完狗回来的东方无患正在打扫卫生。他拿着那种能够拧干水的室内拖把在拖地。客厅的地上铺着瓷砖，其实不脏，但扫一扫还是能扫出一些毛发的。 　　“你醒了？厨房里煮着粥，马上就能吃了。”东方无患笑着说。 　　张经纪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团被扫出来的毛发，心里越发羞耻了。明明前两天刚拖过地的，为什么今天还能被东方无患扫出脏东西来呢？显得他平时好像疏于打扫一样！这真是太破坏他的形象了！ 　　东方无患似乎察觉到了张经纪的尴尬，打算讲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提着拖把直起腰说：“你听过一首三行诗吗？名字是《女人和猫》。我念给你听啊。咳咳！养猫的，长发女人，家里全是毛。” 　　“……” 　　“这首诗改一改就能用啊，叫《男人与狗》。养狗的，脱发男人，家里全是毛。” 　　“……”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形象？你们做经纪人的，随时有应酬，随时需要和媒体打交道，工作压力肯定很大吧？每天掉点头发也是正常的。”其实张经纪个人掉毛不太多，主要是群青在掉毛。但写诗是可以用夸张这一修辞手法的。因此，东方无患调侃张经纪是“脱发的男人”，这也是可以的吧？ 　　“我饿了。”张经纪非常生硬地切换了话题。 　　“粥马上就好了。”东方无患说。他今天起得很早，遛狗时顺便去了一下早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回来。他在张家的厨房里找出了自买回来就没有用过的小奶锅，煮了一锅蔬菜粥当早饭。粥已经差不多要成了。东方无患本来是打算拖完客厅的地就去叫张经纪起床的，没想到张经纪自己就先起来了。 　　客厅的地还差一点点没有拖完，东方无患索性干完了才去厨房端粥。 　　张经纪坐在餐桌旁看着东方无患忙碌。这里是张经纪的家，但在这一时刻，东方无患比张经纪更像是一个主人。厨房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使得这个总是显得过大的空间里有了很多尘世烟火气。 　　蔬菜粥很快就被端上桌了。因为张经纪胃疼，东方无患就没敢做多油多盐的食物。他语气温和地解释说：“本来我还想要再凉拌两个小菜的，但是你现在应该少吃凉的。只吃蔬菜粥应该没问题吧？” 　　“有粥喝就好了……”张经纪的眼睛又紧紧地落在了粥上，热气氤氲叫人心生温暖。当他还是一个初中生时，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慢性胃炎急性发作，自己独自去医院挂针，然后又自己弄吃的。医生只说不要吃有油有盐的食物，于是他就自己煮白粥。喝了整整一星期的粥，他都要喝吐了。 　　从此以后，张经纪就特别讨厌米粥这种食物。 　　但今天的蔬菜粥不一样。它闻着就很香。它看着就很好吃。刚出锅的粥有一点烫，张经纪拿着勺子，从碗的边缘一点一点地刮着粥，慢腾腾地吃着。温暖的粥一下肚，他的额头沁出了一点点汗水。 　　“好喝吗？”东方无患问。 　　“好喝……中饭吃什么？”张经纪表现得很期待。 　　谈话是需要技巧的。如果张经纪问，你中午还在吗？那么东方无患可能会说，要是张经纪身体舒服一点了，他就该回去了。但张经纪现在问的是，中午吃什么，他已经默认东方无患要留下来了。像东方无患这样面对朋友毫无保留的人，他自然而然就会顺着张经纪话里的意思把中午那顿饭也做了。 　　“做点清淡的吧……清炒小油菜什么的。你觉得呢？”东方无患问。 　　“都好。”张经纪继续低下头喝粥。 　　吃完早饭，张经纪原本想主动把餐桌收拾了，东方无患却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了沙发里，语气很坚决地说：“你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天吧。什么活都不要干。对了，你记得等会儿把胃药吃了。” 　　于是，张经纪就抱着方枕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陪着群青看天线宝宝。 　　等东方无患收拾完厨房，张经纪指了指书房，说：“书房里有两台笔记本和一个台式机，笔记本就在桌子上放着，你要用电脑的话请随意。今天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了吧？”嘴里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正常人在这时都会接上一句“要是你忙的话，就先走吧，下次请你吃饭”，偏偏张经纪就没有。 　　“没事，我们工作时间自由，一天不干活也没什么。”东方无患跑去书房里抱了一台笔记本出来，紧挨着张经纪坐进了沙发里，“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可以学一会儿手语。网上真是什么资源都有啊！” 　　张经纪侧头看着屏幕。对于东方无患来说，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做好事，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要求。但他之前租房想要提高收入用于捐款，现在又开始自学手语，似乎做好事的心情更为迫切了？ 　　趁着东方无患专心学手语的功夫，张经纪躲到卧室的卫生间里去偷偷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舒九怀的。 　　舒九怀左手拿着吃的，右手也拿着吃的，低下头用鼻尖蹭着屏幕接通了电话。 　　“你上次买的那瓶洗发水好用吗？防脱发的那款，据说是国外代购的？”张经纪问。 　　舒九怀最近用的洗发水确实是防脱发的，倒不是说他有脱发的烦恼，而是他经常要做造型，头发总是被啫喱、染发剂等等折腾，因此平时需要刻意地保养头发，用的洗发水都是具有一定功效性的。 　　“小周说挺好用的……” 　　“那你等会儿把牌子发给我。”张经纪说。担心自己会有中年脱发危机的小舅舅决定要未雨绸缪。 　　“好……”舒九怀继续吃着东西。 　　张经纪警觉地问：“你在吃什么？小周呢？” 　　“就……就是普通的馒头啊，是馒头啊！我这不是睡到现在刚起床嘛，是正常的早饭。小周昨天晚上回家住了，等会儿过来。”舒九怀赶紧说，“你要相信我，我连牛奶都没喝，只喝了一点白开水。” 　　其实，面食比米饭更容易让人发胖。但舒九怀总觉得馒头噎人，每回吃馒头时都吃不了多少。 　　张经纪隐隐有些放心了，说：“你最好不要偷偷摸摸给自己加餐。” 　　“真的是馒头。”舒九怀把左手的菜包子啃完了，又开始啃右手的肉包子。 　　———————— 　　死亡是一种新生。 　　绝望中能生出希望。 　　吃什么都胖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胖起来也是天使。 　　而包子…… 　　啊，包子！ 　　它真的也是一种馒头啊，虽然它藏着馅儿。 　　——《我没有撒谎》 第八十二章 　　等张经纪请教完防脱发洗发水的牌子从卧室里走出来时，东方无患已经帮他把药冲好了。张经纪喝过药，整个人继续窝在客厅的沙发里陪着群青一起看天线宝宝，就像是个一百多斤的乖宝宝一样。 　　东方无患就坐在他身边看手语教育视频。 　　忽然，东方无患觉得肩膀上一沉。他侧头一看，就见张经纪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东方无患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两天的相处实在颠覆了张经纪以前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刚认识张经纪时，东方无患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后来，他发现了张经纪那种藏在毒舌下的温柔，知道他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而现在，他又发现了张经纪孩子气的一面。真的很孩子气呐，明明都二十九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出他最真实的一面，那么他肯定是把你当成真朋友了。 　　东方无患心想，他和张经纪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啊。 　　张经纪眯了半个小时。坐在沙发里睡到底不如躺在床上睡舒服，他侧着身子睡得后背有点酸，于是忍不住伸了一个大懒腰。伸懒腰时，张经纪的手随便那么一挥，正好从东方无患的嘴边蹭过去了。 　　“不好意思，打到你了？”张经纪立刻就清醒了。 　　“没事……”东方无患小声地说。 　　张经纪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偶像剧中在类似情况下会出现的套路。 　　就在这时，群青猛地跳上了沙发，正好挤在两个男人之间，汪汪两声把刚刚酝酿出来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东方无患的注意力立刻放到了狗身上，举高了怀里的笔记本，说：“别别，别踩键盘。” 　　张经纪在沙发的坐垫下掏了掏，掏出一枚球来，在群青眼睛前挥了两下。 　　群青兴奋得眼睛都直了。 　　张经纪把球丢了出去。群青立刻跑了出去。然后，其实只是做了一个假动作的张经纪把球重新塞回了坐垫底下。群青那只傻狗没有追到球，整个屋子都被它蹿了一遍，只能茫然地蹲在拐角处发呆。 　　张经纪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反派式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得意两秒钟，东方无患就在张经纪头上揉了两把，说：“别欺负群青。” 　　“你竟然！”张经纪根本没料到东方无患竟然做了这样的事。 　　“我怎么了？” 　　张经纪生气地说：“你竟然摸了我的毛！”头上的毛是随随便便能被人摸的吗！像他这种气场两米八的人，怎么可以被人摸头呢！即便他用生病这事设计了东方无患，但他依然是大家长式的人物啊！ 　　东方无患故意说：“你也太小气了吧？上面的毛摸了能有什么事？我又没摸你下面的毛。” 　　张经纪：“……” 　　一言不合就开车，张经纪怀疑自己可能是引狼入室了。 　　找不到球的群青猛冲过来，热情地扑到张经纪的身上。东方无患顺手摸了摸群青，故意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说：“而且，你的毛有群青的舒服？来，群青让叔叔好好摸一摸。”这语气真是猥琐极了。 　　张经纪盯着群青看了两秒钟，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撸狗大业。撸狗真的好幸福啊！ 　　被撸的群青生无可恋。 　　两人一边撸狗一边聊天。张经纪知道不可能把东方无患留太久。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夜，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再住第二夜，除非张经纪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健康。但张经纪总不能继续折腾自己了吧？ 　　张经纪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开门见山，便一口气地说：“你最近忙不忙……要是不太忙的话，能不能再在我这里住两天？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任性，不过……唉，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张经纪看上去似乎很泄气。这招叫以退为进。 　　“其实也不用非住在你家不可吧？只要你召唤我，我随时都能过来。但我住自己家也很方便。”东方无患笑着说。他们俩的房子挨得近，哪怕东方无患陪张经纪待到晚上十一点，他也能回自己家睡。 　　“我就是觉得这屋子太大太空了。”张经纪叹了一口气。 　　东方无患忽然问：“你这两天都不用上班了吗？” 　　“我昨天刚休了年假。”其实并没有，过会儿就给公司打电话，强行休年假。 　　“既然有年假，那你应该出去走走。一直宅在家里，人容易丧。”东方无患真诚地建议道。他觉得张经纪需要一场旅行。在他看来，张经纪肯定是想到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心里才会一直不舒坦。人总是这样，很多事情看似过去了好久，但其实一直都过不去。尤其是像张经纪这种，差点被亲生父母坑成了自闭症的，即使他现在已经变得无比强大了，但在夜深人静时，伤口还是会觉得疼痛的吧？ 　　有时候哪怕是做了一场噩梦，都能被迫回忆起从前，然后痛苦好几天。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 　　张经纪领受了东方无患的关心，立刻打蛇随棍上，问：“旅游？你陪我一起去吗？” 　　东方无患本来没有旅游的计划，但张经纪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提议不错。两个人在旅游时还能就原创剧本的事好好聊一聊。于是，他们接下来就顺着旅游的问题聊开去了，一起讨论了去哪玩、玩几天等等。张经纪的行动力惊人，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各种APP，把来回机票、酒店住宿都定好了。 　　很快就到了中午。 　　准备午饭时，张经纪有心要进厨房帮忙，东方无患却说他身为病号只要在一边看着就好了。于是张经纪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东方无患忙忙碌碌。这一幕似曾相识，有一次张经纪上东方无患家吃火锅时，张经纪也是这么看着东方无患的背影的。那一次，张经纪还从东方无患那里得了一罐炒薏米。 　　若是能这么看一辈子，好像也很不错？ 　　张经纪忽然问：“喂，你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了？”东方无患一边洗着菜，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看看我距离你的理想型还差多少啊。”张经纪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反正飞机票已经买了，是明天的飞机，相关的酒店也定好了，酒店押金都付了，东方无患是那种不舍得浪费钱的人，也就是说旅行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出问题了。于是，张经纪不用担心自己在言语上撩得太过，东方无患忽然就跑了。 　　东方无患真把张经纪的话当玩笑听了，摇着头说：“那你得失望了……” 　　“怎么，难道你的理想型和我截然相反？你要照我的样子反着找伴侣？”张经纪故意做出了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那你惨了。我通情达理，你得找个不讲理的。我事业有成，你得找个一事无成的。我长相好气质佳，你得找个样子丑气质猥琐的。我有房有车有存款，你得找个无房无车有欠债的。” 　　东方无患始终觉得张经纪是在开玩笑，还觉得张经纪这人特别幽默，说：“哈哈哈哈，我才发现你真的好自恋啊……不过，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是，我没什么理想型，你就没法对号入座了。” 　　“怎么会没有理想型呢？” 　　东方无患坦率地说：“像孝顺父母、认真工作、诚实守信这种，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用特意拿出来说吧？”在东方看来，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做人的要求，不光是找伴侣，就是交朋友时也看重这些。 　　“还是我问你答吧。你喜欢活泼的，还是文静的？” 　　“都可以啊。” 　　“单纯的，还是成熟的？” 　　“都可以。” 　　“个子高挑的，还是个子小巧的？” 　　“还是都可以。”东方无患开始切菜了，“你看，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理想型。” 　　张经纪想了想，说：“不，你肯定还是有理想型的。我觉得你肯定想找个八字和你合的。”凭着东方无患那种迷信的程度，他都相信自己的桃花运和狗有关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能不算八字吗？ 　　东方无患嗯了两声：“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张经纪笑了笑。 　　东方无患切完了菜，开始切肉丝。 　　张经纪忽然说：“……我记得你问我要过我的八字。你不会已经给我们俩算过八字了吧？” 　　东方无患差一点切到手。他赶紧放下刀，回头看向张经纪，说：“你、你听我解释！” 　　张经纪顿时就明白了，果然是算过的。 　　东方无患是真慌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是个人都替他觉得着急。他这样的表现落在张经纪眼里明显就是心虚了，说不定这心虚中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张经纪略有些得意地问：“莫非算出我们是天作之合了？” 　　东方无患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张经纪心里高兴，却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模样，问：“还真是天作之合啊？那要不我们俩试试？” 　　“这种事情哪有试的？你当买衣服呢，不合适还能退了？”东方无患很显然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好了好了，我要炒菜了。你去把群青的耳朵捂上。我发现它特别害怕菜下油锅时发出的刺啦的声音。” 　　张经纪见好就收，去了客厅打电话。他通知了手底下的艺人，告诉他们自己要出门旅游，工作暂时由助理顶上。当他联系宋云时，方岳真正好在宋云身边。方岳真说：“群青呢？我和群青聊两句。” 　　张经纪按了免提，把手机靠近群青的耳朵。 　　“群青乖乖啊，你要记住一点，你哥我永远是你亲哥，而其他人都是生命中来去匆匆的过客，所以你要时常记得想念你哥哥我，不要被其他人拐走了，知道了吗？”方岳真装模作样地教育着群青。 　　群青汪汪叫了两声。 　　张经纪心里一动。方岳真这话说得有意思啊。 　　———————— 　　儿啊，你爸我一直是你亲爸，但你东方叔却不会一直是你亲叔叔。 　　嗯，他很有可能是你后爸。：） 第八十三章 　　这天晚上，东方无患到底还是没能留在张经纪的家里住，因为他要回家收拾行礼。 　　一转眼，他们俩认识都有大半年了，原本只是陪着遛遛狗的浅薄关系，渐渐就发展到了能分享工作和生活的关系。东方无患想到张经纪调侃的那一句天作之合，忍不住再次算了一下他们俩的八字。 　　算出来的还是上次那个结果。 　　东方无患盯着结果看了半天，心情变得无比复杂。他先静坐了好半天，然后找出一个烧香用的小香炉，把写有两人八字的纸放进香炉里点燃了。纸条很快就燃烧了起来，迅速化为了轻飘飘的灰烬。 　　多想无益，顺其自然。 　　东方无患一直相信自己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同样一朵玫瑰，有人专注于它艳丽的花朵，有人却只能看到它身上的刺。东方无患经历过很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事，也许，换作另一个人有着东方无患的经历，他大概只能看到自己失了马，从而觉得自己很倒霉。但东方无患却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当幸运的东方无患遇到一些难以抉择的事情时，他会把它们交给命运。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不外如是。 　　第二天，东方无患和张经纪一起坐上了飞往祖国南方一座城市的飞机。他们俩都是那种比较干脆利落的人，带的行李刚刚装满各自的登机箱。东方无患要细心点，特意带上了一个小型家庭医药包。 　　“创口贴、纱布、感冒药、消炎药、止疼药……你准备得挺齐全的啊？”张经纪说。 　　“我让你带的保温茶杯，你带上了吗？”东方无患问。 　　“带了，在行李箱里放着。” 　　东方无患满意地点了下头。虽说现在“生病了多喝热水”已经被玩成一个梗了，但如果张经纪在旅途中又觉得胃不舒服的话，那么喝点温热的水还是有点用的。这是他坚持让张经纪带保温杯的原因。 　　“你出门时有没有算过？”张经纪挑着东方无患喜欢的话题聊。 　　东方无患摇了摇头，好似有些委屈。这种委屈是非常不明显的，毕竟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了。但有那么一瞬间，张经纪还是怀疑自己看到了一条找不到肉骨头的狗狗，他的眼睛里藏着一点茫然。 　　“怎么了？”张经纪问。 　　东方无患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我自己一个人需要出远门，我肯定要算一下行程，绝对不会忘了卜算。但是，你昨天订机票时，我竟然忽略这个了。”这对于东方无患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他竟然因为张经纪的邀请，直接答应了陪他旅行又直接订下了飞机票，都没有好好算过此行的运道！ 　　“那你要不要现在临时算一卦？”张经纪问。要是卦象不好，他不介意改签。 　　张经纪表示，他愿意用实际行动纵容东方神棍！ 　　“应该不会有事的……我出门前给菩萨上了香，又做了祷告。”东方无患认真地说。 　　虽说张经纪现在觉得迷信的东方无患很可爱，但他自己依然不太信这些。听了东方无患的话，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香是给菩萨上的，祷告是做给耶稣的，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明，菩萨和耶稣两大佬看到东方无患这小子竟然求到了竞争对手那里去，他们会不会觉得他不够虔诚，从而把他拉黑了？ 　　嗯，也有可能两大佬互相抢业务，从此加倍保佑东方无患。 　　张经纪努力往好的方向想。 　　他们从祖国的北方飞向祖国的南方，中间飞越了辽阔的土地，总行程需要三个半小时。因为旅途中的花销是AA制的——东方无患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张经纪就舍弃头等舱，订了经济舱的票。在东方无患的金钱观中，头等舱票比经济舱票多出来的那些钱是没必要出的，他们在这方面可以节约点。 　　当然，东方无患肯定没有明说，他有自己的坚持，却也愿意纵容朋友。要是张经纪习惯性订了头等舱的票，他肯定也不会反对。但张经纪已经很了解东方无患了，他也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去纵容他。 　　张经纪拿出同款眼罩，又分了一只耳机给东方无患，说：“古典钢琴曲，你喜欢听的。” 　　两人戴上同款眼罩，各自塞了一只耳机，脑袋抵着脑袋，非常给里给气地闭上眼休息了。东方无患起先睡不着，闭着眼睛只是为了欣赏音乐而已，渐渐地却也生出了一点点困意。等到他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落地了。东方无患没有叫醒张经纪，默默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飞机还有十分钟要落定时，张经纪也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没过多久，飞机开始降落。张经纪正低头和东方无患说着话，忽然机身一阵抖动，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咣当声。所有人都被这冷不丁是声音吓了一跳，就连张经纪和东方无患也不例外。他们俩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又感觉到整个机身一阵抖动，然后本来已经在降落且临近了地面的飞机开始往上飞。 　　飞机出事故了？ 　　张经纪下意识握住了东方无患的手，说：“没事的没事的，说不定只是降落时出了点小问题。” 　　很快，空姐甜美的声音透过广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空姐说，这次降落失误是因为灯坏了，他们马上会重新降落。虽然她的语气很镇定，但乘客们依然很不满。灯坏了？是哪里的灯坏了？这说法一点都没能让大家安心。又有空姐出现在经济舱，让大家都坐在自己位置上，把安全带系好，还把女士的高跟鞋等尖锐物品收起来了。张经纪前面就坐着一位穿高跟鞋的女士，鞋子被收走让她很火大。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挑动起来了，并非是空姐几句话就能够安抚的。 　　但大家也不敢闹事，都是空姐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毕竟，飞机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大约半个小时后，飞机尝试第二次降落，但再次失败。空姐解释说，这是因为飞机的位置不正，马上会有第三次降落的。然而，乘客们已经不是很信服空姐的解释了，不安和恐惧的气氛渐渐升起。 　　张经纪也开始有点慌了，后背沁出了冷汗。大家都是凡人，自然都会怕死。 　　以后再出远门一定要请东方无患提前算一算卦！张经纪这么想到。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脸色很苍白。他看向东方无患，东方无患整个人已经都没有什么表情了，正在神情严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汪建国吗？他专门演皇帝的，是皇帝专业户的。他有一次乘飞机时，飞机在起飞后，因驾驶舱的挡风玻璃破裂了，于是不得不在空中盘旋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油料耗尽后才能设法降落。”张经纪努力地安慰东方无患，“后来飞机迫降成功，他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们也会没事的。” 　　“嗯，我们会没事的。”东方无患说。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好像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力量。 　　第三次降落再次失败。空姐坚持说飞机没有任何问题。有乘客冲着广播大喊，滚滚滚，我们不信你们的鬼话！大家的情绪已经非常不好了。坐在东方无患左边的人翻出了纸质的垃圾袋。他摸遍了全身，似乎想要找到能代替笔的东西，但却找不到。于是，他直接咬破手指，想用血在垃圾袋上写字。 　　其实，血凝固很快的，写血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人只写了两笔，就写不下去了，忽然丢下垃圾袋嚎啕大哭起来。 　　不远处发生了一些骚动。原来有人想要开机给家人打最后一个电话，结果有人看他开机了，就想要揍他。虽然现在科技升级，很多飞机上已经不禁止使用手机了，但人们的很多观点还是陈旧的。在这种已经很危险的时刻，见有人拿出手机来用，只觉得他肯定会把大家都害死，当然要发狠揍他了。 　　东方无患把眼罩递给张经纪，说：“也许，我们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飞机就落地了。” 　　“我宁可睁着眼睛看着。”张经纪说。他给出一只耳机，问：“要不要听音乐？”早先以为飞机会顺利降落时，他已经把音乐播放器收起来了。谁能想到飞机会出事呢？他这会儿重新翻出了音乐播放器。 　　东方无患接过耳机，说：“希望在播放器没电之前，我们顺利到达地面了。” 　　第四次降落依然失败，此时飞机已经在空中盘旋了快两个小时。 　　飞机一直转圈，颠簸感越来越强烈。 　　舱内的乘客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站起来要求机组给出合理的解释。空姐却还是坚持说飞机没有任何问题。乘客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闹事，他们也知道他们闹会让情况更糟糕，但是他们的情绪需要宣泄，而且他们就是想要求个明白。说句难听的，都到了这种时刻，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音乐播放器真的没电了。原本坚定他们能平安落地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张经纪却渐渐冷静了。他忽然说：“如果我们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恨我？毕竟是我硬要拉着你出来旅游的。”如果没有他，东方无患现在说不定正在家里赶稿子，平平安安就把这几个小时度过去了。 　　是他害了东方无患！ 　　东方无患的嘴唇也有些白，谁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呢？因为长时间的担忧，他这会儿甚至有点冷。他摇了摇头，说：“你说要出来玩，我答应了，所以这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选择。” 　　基督教中有个故事，一位老妇人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病逝，小女儿嫁去了大海的另一边。她乘坐船去看望小女儿时，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所有人都很慌张，唯有她很淡定。因为，在她看来，如果船顺利到岸，她能看到小女儿了，如果船翻了，她也能去天堂看到大女儿。因为坦然，所以无惧。 　　东方无患还达不到这个境界，但他至少能努力让自己在面临死亡时不要怨恨。 　　“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东方无患对张经纪说。 　　他眼神清亮。张经纪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双比这更好看的眼睛了。 　　大家都还年轻，大家都不想死。张经纪的心里存有太多的遗憾。不过，他的脑子在这一刻变得越发清醒。他想，如果他们真的要就此死去，至少他现在还能做点什么，让临死前的遗憾减少掉一份。 　　张经纪任性地解开了安全带。 　　他侧过身。 　　他的嘴唇落在了东方无患的嘴角。 　　两个人的嘴唇都凉凉的。 　　在暴躁的、恐惧的、惊慌的、愤怒的人群中，张俊贤吻上了东方无患的嘴角。 　　东方无患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似乎没有。 　　几秒钟后，东方无患伸出双手拥抱了张俊贤，加深了这个吻。他们在死亡的阴影前相濡以沫。 第八十四章 　　飞机在第五次降落时，降落成功。 　　大悲大惊之后有大喜。有些人想要欢呼，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因为情绪变化过于强烈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没有人愿意再待在这个破飞机上！但人们的素质也在这时体现出来了，谁都想要尽快下飞机，但大家却还能排队守序。又因为大家的腿都有些软，不管认不认识，他们都互相扶着旁边的人。 　　机场的地面上全都是泡沫。周围还停着好几辆救护车、消防车。 　　东方无患和张经纪相互扶着在地面上站稳后，终于松了口气。但当他们注意到地面上的布置时，他们却也知道，飞机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机组人员大概是不想引起恐慌才死咬着说飞机没出事的。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气味很重，非常难闻。 　　乘客们被引导着朝出口走去。一对中年夫妻互相扶着，妻子因为一系列事情觉得心脏不舒服，丈夫就一直小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还有年轻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给家中父母打电话，不说自己刚刚遭遇的惊险时刻，只说忽然很想家里，忽然很舍不得爸妈。如果张经纪现在是处在正常状态的他，那么他肯定已经战斗力十足地航空公司打电话，责问他们的负责人，让他们就此事作出一个交代了。 　　但张经纪已经不是那个难以被外物搅扰的他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飞机上的那个吻。 　　这吻就如玫瑰。 　　绝望的土壤开出了鲜艳的花，它美丽芬芳，然而那刺却又能穿破一个真情人的心脏。 　　他们吻了很久，从嘴唇相触一直吻到飞机成功降落。他们就像是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而他本来就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因此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再不分开了。当飞机停稳、空姐安排大家下飞机时，他们嘴唇分开，手却依然握得很紧，但他们又一句话都没有说。 　　所以，张经纪的心里既甜蜜又苦涩。 　　如果，那个吻是属于爱情的，那就太好了。但也许它只是一个安慰，只是一个放纵。 　　出口处围满了媒体记者，逮着人就要采访。很多乘客正好想要找航空公司要个说法，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在给家人朋友打完电话后，见有记者要采访自己，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机组人员是如何处理的，乘客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现在死里逃生又是什么心情……这三个问题几乎是每一个记者在面对每一个采访对象时都会选择提出的。大概是因为东方无患和张经纪这对俊男的组合太多引人注目，有记者拦着了他们。虽然他们俩一直没有言语交流，但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女生和女生手牵手，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只以为她们是好闺蜜。 　　男生和男生手牵手，这事就太不常见了啊，大家肯定以为他们的关系不纯洁。 　　所以，这位记者没有按照套路出牌，他似乎难耐激动，努力把录音笔递到两位俊男身边，选择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两位现在平安下了飞机，在此时此刻，有什么心里话最想要对自己的爱人说呢？” 　　张经纪：“……” 　　好人啊！我谢谢您嘞！我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东方无患看向张经纪，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在记者看来就是他害羞了，记者觉得他肯定是个感情内敛的人——然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牵起张经纪的手，问：“你……前面为什么忽然就亲我了？” 　　张经纪：“……” 　　非逼我把话说那么清楚，是不？老子难道是瞎几把亲着玩的？当然是因为老子喜欢你啊！张经纪在心里喊着。他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有些面色不善。让他亲口说出喜欢，这太难了。 　　在张经纪的观念里，爱情一直是一种既恶心又恐怖的傻逼玩意儿。即便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东方无患了，但他对爱情的偏见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去多少。所以，他在人前表现得有多不在意，心里就有多惶恐。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爱情那种东西，会让人迷失自己。他太害怕自己会迷失了。 　　所以，他想要掌握主动权。 　　如果是东方无患先喜欢上他的，那么他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保持淡定了？如果东方无患喜欢他比他喜欢东方无患更多一点，那么他是不是就能一直那么从容？他承认这样很自私，但他存有心魔。 　　他的父母在没有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时，就先伤害了他。 　　并不是多复杂的故事，一对已经互有订婚对象的男女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真爱其实是对方，于是他们作天作地地在一起了，迅速结婚又迅速生子。然而，在女方怀孕后期，男方却又发现了新的真爱。 　　女方也干脆，哭哭啼啼了一阵子，某天忽然就醒悟过来，他玩他的，她也可以去玩她的啊！他有了真爱，她也要去找真爱。至于离婚，离婚是不可能的，都是要脸的人的，当初背叛各自的订婚对象都要在一起，被父母威胁着扫地出门都要在一起，要是不到一年就离婚了，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了？ 　　他们自私地强撑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脸面，于是他们的孩子就真的成为了一个笑话。 　　一个怕孩子哭闹会耽误自己出去玩于是就给自己孩子喂安眠药的母亲，你能指望她对自己的孩子有多少爱呢？她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十分冷漠，这种冷暴力贯穿了张俊贤整个童年。至于本该为孩子遮风挡雨的父亲，他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一次，若是张俊贤不躲得快一点，肯定就逃不了一顿毒打。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眼看着那对男女用爱情的名义做尽了恶心的事情。 　　后来，他们终于撑不住要离婚了，然后在去民政局的路上车祸而亡。接到死亡通知时，张俊贤只觉得自己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想，他真是一个心肝都黑透了的坏人，所以他竟然连一丝不舍都没有。 　　张俊贤一直很聪明，记事很早，所以那些本该被时间模糊了的伤害其实从来都没有远离过他。 　　此时，当东方无患问他为什么要吻他时，张经纪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回答这么傻逼的问题，他肯定一个字都不说！但其实，在东方无患看来，张经纪却好像被自己逼到一定份上了，他好像快要哭了。 　　东方无患叹了一口气，当着记者的面，低下头在张经纪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又立刻松开。记者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想，没错了没错了，每个感情内敛的人都有个小妖精似的爱人！在记者看来，张经纪就是那个小妖精，东方无患和他对视着对视着，被小妖精吸引，于是忍不住吻他了！ 　　这样的琢吻来得猝不及防。 　　张经纪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舒张，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惊炸毛的猫。 　　“是不是喜欢我？”东方无患问。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温和的人，也是常人眼中的好人，但他同样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有着属于自己的脾气。所以，当他强势时，他也会很强势。 　　张经纪的血性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压倒了他心里的童年阴影。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是喜欢你啊。你要么现在就拒绝我，要么就陪我过一辈子，不然我弄死你！”张经纪说。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喜欢，这太难太难了。他现在能这样轻易说出口，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太喜欢太喜欢了。 　　东方无患被逗笑了。 　　记者傻乎乎地举着录音笔。 　　东方无患松开张经纪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肩膀，看向记者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想对我爱人说的是，他威胁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所以他必须把他一辈子都赔给我。” 　　这天稍晚时，远在北京的舒九怀等人接到了张经纪的电话，才知道他搭乘的飞机遭遇了事故。这把大家吓了一跳。虽说张经纪已经平安了，但一想到飞机迫降那么多次，他们还是忍不住觉得后怕。 　　“你和东方都还好吧？” 　　“我们很好啊。”张经纪的声音在夜色中荡漾。 　　“航空公司那边怎么说？出了这种事情，一定要让他们给个交代！” 　　“没空搭理他们，我等通知就好了。”张经纪继续荡漾着。 　　舒九怀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挂了电话后，他开始上网搜相关新闻。像这种差点出现事故但最终没有人员伤亡的事，网上肯定有新闻，但这新闻还没有全网推送到人尽皆知的程度。要不是张经纪给他打了个电话，舒九怀大概根本不会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不过，他现在倒是很想把新闻找出来看看。 　　几个门户网站都就此事有了报导。 　　记者好像也没采访出什么重料来，飞机发生事故的原因还没有被披露，报导中都是有关乘客的采访。在一众“当时真的是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想到自己的父母和老婆孩子”、“经历这一切后，只觉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腿脚还是软的”的描述中，有一位乘客的采访简直清丽脱俗。 　　———————— 　　来自北京的普通市民张先生说：“感谢这场飞机事故，它成全了我的爱情。” 第八十五章 　　马上就要结婚的准新娘都有属于自己的闺蜜团。 　　张先生没有闺蜜团。 　　不过没关系，他有基佬团。 　　张经纪带着他的基佬团坐在私人会所里喝酒聊天。哦，直接说是基佬团就有些描述不准确了，应该说是基佬团再加一个单身的舒九怀。舒九怀作为人群之中唯一的一条单身狗，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此时的张经纪已经旅游回来了。他之前请了十天的年假，于是就只玩了十天。如果他想继续玩的话，其实还可以继续请假，毕竟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很不一般，但东方无患比张经纪本人还要关心他的工作，这种关心就像是家长关心孩子的学业一样。要是张经纪继续请假，东方无患肯定会担心的，担心他让公司的高层不高兴什么的。张经纪现在正处在万事都想顺着东方无患的状态，就回来上班了。 　　不过，上班第一天，他带着基佬团一起喝酒什么的，这种事情就不要告诉东方无患了。 　　“发展到哪一步了？”沈知言一针见血地问。 　　张经纪立刻抓起沙发上的一个小靠垫，朝沈知言砸去，说：“龌蹉！你们的思想都太龌龊了！” 　　“不会吧？你们都历经生死、两情相悦了，那这场旅行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变成蜜月旅行了啊。你们天天住一个房间里，竟然没有趁机发生点什么？”沈知言的这种想法大概是普通男人们都会有的想法。 　　“我们订下的酒店都是标准双人间，都是分床睡的。你们别想歪了。”张经纪辩解说。 　　其实，在面对自己这些友人时，张经纪的心里还是非常尴尬的。因为，他活了二十九年，之前从来不相信爱情，坚信自己这辈子肯定要孤独终老，并且他很满意孤独终老这个结局，于是在平时聊天时总会有意无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结果做人果然不能太铁齿了，现在他的脸都要被自己打肿了啊！ 　　不过，身为一个经纪人，厚脸皮是基本的职业素养，张经纪强行忽略了心里的尴尬。 　　“那你们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沈知言问。 　　张经纪冷笑。 　　逗猫不能逗得太急，不然猫咪是会伸爪子的。被猫挠到还是很疼的。徐蕴合知道沈知言再说下去肯定要把小舅舅惹急了，赶紧解释说：“沈知言的意思是，你和东方先生白天一起玩，晚上一起睡，整整十天都亲密地腻在一起，有没有谈论过未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发展到一起规划未来？” 　　沈知言赶紧顺着徐蕴合给的台阶滚了下来：“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他之前不是想过要把房子出租吗？你们俩现在可以住一起了，正好能空出一套房子用于出租。” 　　方岳真一边玩着宋云的手，只觉得这双手怎么瞧怎么赏心悦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这主意好！要是老张你想要和他同居却开不了口，就直接把沈知言说的这个理由拿去用吧，肯定能把他骗上床。” 　　骗上床和骗上♂床是有区别的。 　　沈知言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要是你们真的同居了，我们送你一束用避孕套扎的花当贺礼！” 　　舒九怀身为唯一的单身狗，并没有参与到这么浪的话题之中去，很认真地低头剥着橙子。橙子不好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用刀切开了吃的，但他想要好好珍惜这个橙子，于是打算慢慢剥着吃。 　　我还是个孩子啊！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哇，这橙子真性感啊！舒九怀沉迷于给橙子脱衣服而不可自拔。 　　方岳真的图形记忆力很强大，毕竟是老夫老夫了，他其实已经快把宋云手上的纹路背下来了。他低着头好像还在认真研究宋云的手，其实却有些走神。送避孕套有什么用呢？摆在床头当装饰品吗？ 　　互相撸一撸就能非常满足了的方五岁以为避孕套是只用于男女之间的。 　　张经纪都快要被这帮明摆着是想看戏的基佬们气死了。他其实有些心事，自己想不透看不开，于是想要向朋友们请教一下。然而，虽然有了要请教别人的想法，他又觉得有些话不太说得出口。于是他自个儿心里正纠结着。结果，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沈知言他们几个就话赶话把他调侃了一顿。 　　张经纪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懒得再理会这帮损友了。 　　空气里弥漫着属于橙子的清香。舒九怀仿佛要和那一颗橙子爱到天荒地老了。 　　宋云温和地问：“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张经纪当然很开心。只是，他的心里却又有一丝不安。有人把爱情比喻成酒，因为爱情不仅仅的甜的，它也是苦的，是辣的，是涩的，是百种滋味绕在心头。所有陷在爱情里的人都难免患得患失。 　　“我要是说了，你们不准笑我。”张经纪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挣扎了。 　　宋云努力地表现出自己可靠的一面：“你说吧。”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张经纪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在旅行的那十天里，他是想不到这些的，因为他和东方无患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守在一起，他们一起旅行，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但是，当他们回到京城并分开了一个晚上后，张经纪心里的不安就开始觉醒了。他觉得过去的十天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而梦都是要醒的。 　　宋云想了想，言辞谨慎地说：“据我所知，东方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我和他相处过，我觉得他非常成熟，也非常理智。这样一个人，我相信他对于感情肯定是认真的。那么，你在担心什么呢？” 　　张经纪想要回答，却没有回答。他张了张嘴，又选择了沉默。 　　像他这样的人，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越是在乎什么，嘴上就越难以把这事说出来。 　　“我们是朋友。我们都很关心你。”宋云认真地说。 　　沈知言、方岳真和徐蕴合也都认真地看着张经纪。舒九怀偷偷竖起了耳朵。 　　张经纪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 　　“我觉得……他可能是在可怜我。”张经纪艰难地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懂得拒绝别人。尤其是……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把我当成是好朋友了，于是他更不会去拒绝一位朋友。” 　　在没有得到他的爱情之前，他费尽心机想要谋算到他的感情。 　　在得到了他的爱情之后，他又唯恐这份感情都来自于自己的谋算。 　　“我们没法给你答案，你应该直接开口问他。”徐蕴合的语气很冷静，眼神中却透着担忧。 　　张经纪闭上眼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自己很卑鄙。而卑鄙的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方岳真和沈知言对视一眼，赶紧说：“老张啊，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的嘛！云云说，其实公司里有很多人暗恋你的，只是因为你太毒舌了，然后你的个人能力又太过强大，他们才没有勇气去追求你。” 　　宋云点头说：“上回我在卫生间里，听到有人聊到老张，他们都觉得老张很有魅力。” 　　这句话里的信息含量实在太大了。男卫生间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你凭什么觉得东方不是因为你的魅力而喜欢上你呢？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沈知言也说。 　　张经纪摇了摇头，显然大家的安慰并没能起到什么应有的作用。不过，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是能够听得进去建议的，说：“你们说得很对，我应该直接问他。不管答案是不是我想要的，至少我能活明白了。”他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大概都源自于童年阴影吧。当爱情暴露它丑陋的一面时，他会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当爱情只有美好的一面时，他却会怀疑，为什么他能得到这份美好呢，凭什么呢？ 　　他总是态度强硬地面对这个世界，有人觉得这是因为他能力强大，但其实也有可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软弱。正因为软弱了，才要装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来，用以骗过所有人，甚至还骗过了自己。 　　舒九怀终于把一颗橙子剥完了，掰下一瓣塞进嘴里，立刻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说你们吧，我不在的这几天，一切都还顺利吧？”张经纪说。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像那一点脆弱立刻都消失不见了。大家也都很配合，就好像未曾见过他的失态。 　　宋云和沈知言两人都没有什么新鲜事可以说，于是拼命给舒九怀使着眼色。 　　舒九怀赶紧说：“舅舅啊，前两天你不在，《绝密委托2》的剧组接触我了，他们似乎有意向和我合作。《绝密委托1》那么火，业内业外都很看好2。我好激动啊，不知道他们会给我安排什么角色。” 　　《绝密委托》讲述了一个拿人钱财替人取物的组织，一群高智商盗窃的小伙伴，一只背景诡异的见习大盗和一位携秘密归来的男神。第一部 大爆特爆了。电影上映前大家普遍不很看好这部经由新人导演、新人编剧第一次合作拍出来的片子，结果它却拿下了当时的暑期档电影票房冠军！电影海报上印着组织宣言：我们郑重承诺，你们付得起酬劳，我们盗得了一切。多少人被海报苏得神魂颠倒啊！ 　　现在原版人马开始筹拍第二部 了，听说他们找上了舒九怀，张经纪心里只觉得非常诧异。 　　舒九怀虽然名气不小，但他混得是歌坛，此前除了MV就没有正经地拍过什么影视作品了。剧组为什么要来找他？张经纪问：“你确定他们是想要给你安排一个角色，而不是让你去唱电影主题曲？” 　　“我确定啊！你说，我去演个什么角色好呢？是演优雅从容的大盗，还是演身手了得的黑客？” 　　“你真的要演《绝密委托2》？” 　　“对啊对啊！” 　　“挺好的，我觉得你可以去演那个2！”张经纪真诚地说。 第八十六章 　　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的东方无患正待在家里写剧本。剧本的名字暂定为《天降奇缘》。这个剧本就是之前张经纪说起过的以他们俩为原型创造的剧本。自从确定关系，东方无患就拥有了很多素材。 　　一部普通长度的电影剧本，字数在三万字左右，甚至于更少。但是，这三万字却不是那么容易写出来的。因为《天降奇缘》的定位是喜剧电影，因此东方无患必须确保剧本中有着非常密集的笑点。 　　每一个字都不能是废话啊！ 　　东方无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灵感，也记录了不少素材，但开局的前几场戏是非常关键的，为了能抓住别人的眼球、调动大家的注意力，他尝试着把开头修改了无数次，整整一天只写了几场戏。 　　因为沉迷于剧本而无心吃饭，东方无患把自己的午饭随意打发了。 　　不过，考虑到张经纪会回来吃晚饭，到了下午四点半时，东方无患终于舍得关上了电脑，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食材。等到张经纪站在他家楼下按响门铃时，东方无患已经把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把张经纪迎进了家门，东方无患朝着玄关处的小柜子努了努嘴，说：“我今天上午就把家里的备用钥匙都找出来了，这一串你拿着走吧。以后你再来我这儿，就能自己上来，不用我特意给你开门了。” 　　小柜子上放着两把钥匙，楼下的单元门和楼上的防盗门钥匙都在这里了。 　　张经纪没想到东方无患这么细心，愣了一下才说：“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他就没这么细心，竟然被东方无患抢先给了钥匙。不过，这种感觉真是不赖。他忍不住把钥匙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这有什么好谢的？”东方无患忍不住笑了，“你快去洗个手，我们这就吃饭了。” 　　张经纪原本计划着一到家就要问问东方无患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他现在忽然就问不出口了。气氛实在太好，他不舍得破坏这样的气氛。等到吃饭时，闻着香喷喷的饭菜，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这样简单而又温暖的时光，真是每一秒都想要贪恋啊！ 　　吃完了饭，张经纪主动抢了洗碗的工作。 　　东方无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张经纪洗碗的背影，忽然问：“你今天不开心吗？” 　　张经纪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只管低着头洗碗，就好像没有听到东方无患的话。东方无患走到了张经纪身边，他已经贴上了张经纪的后背。然后，他搂住了张经纪的腰，问：“真的不开心？” 　　张经纪推了推东方无患：“别闹，洗碗呢。” 　　“你洗你的，我抱我的。”东方无患不以为意地说。好像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东方无患就渐渐暴露了他性格中较为强势的一面。当然，这种强势只体现在一些细节方面，他也依然尊重张经纪本人。 　　热度从东方无患身上源源不断地传到张经纪的身上。只要张经纪动一动手，手肘就必定会撞到身后的东方无患。而洗着碗筷的张经纪是不可能不动手的。这还怎么洗下去啊！他只得关上了自来水。 　　东方无患似乎很喜欢张经纪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略弯了身子，把脑袋搁在张经纪的肩膀上。他啄了一下张经纪的耳垂，说：“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别什么事都自己藏着憋着，会憋坏的。” 　　张经纪侧过头，和东方无患交换了一个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另外一个人，他像我一样认识了你，成为了你的朋友，和你相处很愉快，然后当你们遇到了危险，他忍不住亲了你一口。你也会像接受我一样的接受他吗？”张经纪问。 　　“绝对不会。”东方无患立刻斩钉截铁地说。 　　他之所以和张经纪在一起了，确实是因为通过长期的相处发现了他的魅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和谁都能日久情深。只能说，因为张经纪是最特别的那个，所以他才不知不觉就接受了张经纪的存在。 　　书上说，当爱人问起一些假设的问题时，不能嫌他幼稚，一定要态度坚决地表明立场。 　　东方无患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两人换了个姿势。本来是东方无患站在张经纪身后抱着他，现在张经纪转了身，两人就变成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了。这样一来，虽然他们不再拥抱，但他们的脸却靠得更近，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就算他亲了你一口，你也不会接受他？”张经纪忍不住强调了一下。 　　“绝对不会！”无论张经纪问几遍，东方无患都很坚决地表明了立场。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一定会让张经纪满意的，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过，即使这种基于假设而产生的问题其实毫无意义。 　　然而，张经纪的脸上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竟然允许别人亲你一口？” 　　东方无患：“……” 　　这题超纲了，书上没教他怎么回答。 　　瞧着东方无患脸上的无奈越积越多，张经纪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逗你的。” 　　东方无患松了一口气。他刚刚想过，要是张经纪就着这个问题一直闹腾的话，他就把张经纪按在料理台上亲个爽。书上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强势而又温柔的吻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张经纪笑了好一会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说：“虽然是逗你的，但我确实很担心。你可能会怪我矫情，会怪我不信任你。但我其实一直担心……担心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都是我自己引导的。” 　　“就因为这点事情不开心？”东方无患问。 　　一旦成功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很多话就都容易说出口了。张经纪点头承认，道：“你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觉得恐慌，总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偷来的。而像我这种卑鄙的小偷，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东方无患认真地看着张经纪，安静地听着张经纪往下说。 　　“你太高尚，而我太卑劣，也许我们的感情都源于我的算计；而且你有很重情，也许你愿意接受我只是不愿意失去我这个朋友而已；哦，还有八字，也许是因为我们俩八字太合，所以你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但要是日后出现一个八字和你更合的人呢？我害怕我会让你失望。”张经纪自嘲地笑了起来。 　　如果不知道张经纪的童年阴影，那么东方无患大概没法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还会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有点作。但是，正因为东方无患早就知道了一切，他知道张经纪的性格缺陷，所以他能够明白，张经纪越是不安就越能证明他对于这段感情的在乎。东方无患自己也是有性格缺陷的，作为孤儿，他一直很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所以，他一旦认准了自己的爱人，就会有一种过度的执着。 　　从某种角度来说，张经纪和东方无患分明就是同一类人！ 　　弄清楚了张经纪的心结在哪里，东方无患拉着他走到卧室里。东方无患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说：“这些都是你见过的，房本、车本、存折等等。大不了咱们家以后由你来掌管经济大权，我每天从你手上领零花钱。要是你觉得我不听话，就把我当天的零花钱扣了。” 　　张经纪的脸都要黑了，说：“我不要。”他捏着东方无患的财产做什么？他只想弄清楚他的感情！ 　　不明白为什么书上教的套路再次失效了。东方无患想了想，又拉着张经纪站起来，他恭敬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说：“其实，我巴不得我们俩的八字算出来是天作之合。可惜，我们偏偏就不是啊。” 　　张经纪愣了一下。 　　东方无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我的心里，确实有过动摇。就这一点来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们俩的生肖是相克的。除了生肖，还有很多细节都相克了，我知道这一点后，心里真是一凉。那会儿我们还只是朋友嘛，我不想放弃我们之间的友谊，就问你要了八字。结果，八字算出来我们是相克的。” 　　“什么？” 　　“确切地说，是你克我，但我不克你。虽然我也不会旺你。”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知道东方无患这人有多迷信！他一直都知道！对于一个过度迷信的人来说，相克是件绝对没法容忍的事！张经纪的心里涌出了一阵绝望，他的理智却让他相信东方无患。 　　檀香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了开来。 　　“为什么你偏偏是克我的呢？我算了好几遍，然而每一次都是这个结果。所以，我花几天时间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一直是个很好的朋友，即使掐算出来的结果并不如意，但你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被你克着，好像也没什么。还好，你没有被我克着。”东方无患说。 　　真的是相克的？！张经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摆上了审判席。 　　东方无患说：“克就克了吧，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我当时想要把房子出租赚租金就是因为这个，现在学手语去当义工也是为了这个，我想要再做点好事，把你克我的不良影响抵消掉。” 　　张经纪脑海中的思路渐渐清晰了。 　　八字是相克的，东方无患一直都知道张经纪会克他。那么，当他们遭遇飞机事故时，当他们处在生死一线时，东方无患那时是怎么想的呢？他或许会想，果然是被张经纪克到了啊，所以他们才会遇到飞机事故。但他当时确实又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所以他肯定觉得陪张经纪旅行、和张经纪做朋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能去怪别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本来可以把一切的不幸都推到张经纪头上！ 　　但是，东方无患没有！ 　　于是，当东方无患回应张经纪的亲吻时，他又是怎么想的？他接受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还是余生都要被克的命运。人都是自私的，东方无患也不例外。但在这份感情里，东方无患放弃了他自己。 　　他明明知道，当他们在一起后，也许他从此以后再无法一帆风顺。但他依然接受了他。 　　张经纪总担心东方无患对这份感情不够认真，其实他比谁都要认真。 　　在死亡的阴影中，东方无患反而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并且还坚守了自己的感情。 　　“对了，虽然你克我，但我不克你，既然不克你，这意味着我肯定不会害你落入到失去爱人的悲惨境地中去，也就是说你是不会失去我的。反过来说，即使你克我，我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东方无患笑着说，“所以，别再用这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我了。其实我并没做什么。我只是喜欢你。” 　　东方无患对着张经纪张开了怀抱。 　　———————— 　　为了遇见你，我赔上了余生所有的运气。 　　长路漫漫，请多指教。 第八十七章 　　有些话，如果你不问，那么他永远都不会说。 　　八字不合这种事，如果不是为了解开张经纪的心结，那么东方无患肯定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因为他并不想增加张经纪的心理负担。不过，既然他敢说出口，那么他也不怕增加张经纪的心理负担了。 　　他是不会让张经纪有机会产生那种“我们在一起会害了你”的想法的。 　　“如果你很喜欢我，那么当我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时，你一定会感同身受。我生病了，你也跟着难受。我受伤了，你会跟着心疼。我破产了，我的困顿也会给你造成经济负担。这些事情都是能够影响你的生活品质的。如果你很喜欢我，当我不好过了，你就会跟着不好过，而这就和‘我不克你’这一结论矛盾了。”东方无患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所以，我不克你的前提时，我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即使张经纪是克东方无患的，但如果他很喜欢他，那么东方无患就不会真的陷入严重的麻烦中。 　　因为，那会让张经纪自己跟着难过。 　　而这就和东方无患不克张经纪的结论相违背了。 　　“当然，如果忽然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或者你不那么喜欢我了，那么情况就又不一样了。”东方无患继续说，“当你不喜欢我时，我生病了，你只会觉得无所谓，我受伤了，你可以当做没看见，我破产了，你或许反而能够彻底松了一口气，因为你觉得从此可以彻底摆脱我了。当我面临的困境不能再给你造成麻烦时，就算我遭遇的不幸不能再给你带去伤害时，等到了那种时候，你才会真的克到我。” 　　“不会的！”张经纪连忙说。他不会不喜欢东方无患，也不会让东方无患遭遇各种不幸。 　　“所以，你应该对我很放心，不是吗？你看，我未来到底过得好，还是不好，这只取决于你有多爱我。你可以用你的爱来保护我，也可以用你的爱来伤害我，主动权一直都在你的手里。”东方无患脸上的笑容非常温和平静，就好像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舍得伤害我的，对吗？” 　　东方无患是真的相信命理，他连早上出门时都忍不住要算一算今天适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每天都读经祷告抄经打坐烧香拜佛。所以他说的这些话并非是什么说来好听的情话，而是他的真心话。 　　从此以后，我是功成名就一帆风顺，还是颠沛流离一生困苦，这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张经纪见惯了太多的套路，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够听到一句如此重的誓言。原生家庭给他造成的伤害使得他永远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去爱一个人，他始终不安，又始终怀疑一切。可是，东方无患就不害怕了吗？当他面对未知的无法掌控的未来时，他真的不害怕吗？他却依然选择相信了张经纪。 　　“你不舍得伤害我的，对吗？”东方无患这样问道。 　　被摆上了审判席的人永远都不是张经纪，而是东方无患。 　　张经纪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流眼泪了。他没想哭，但眼泪自己克制不住。 　　即使强大如他，这时的情绪也已经濒临失控。 　　东方无患把张经纪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愿意相信你。”东方无患这样说道。所以，你也会相信自己并相信这份感情，对吗？ 　　就好像有一缕阳光执着而专注地破开了张经纪的新房，嚣张地照进了那些张牙舞爪的阴影中。张经纪还能说什么呢？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的心情。他只能用力地抱住东方无患，也被他用力地抱住。 　　这天晚上，张经纪没有回家，直接睡在了东方无患这里。 　　他们只是很单纯的抱在一起睡觉而已，并没有做什么成年人应该做的事。在张经纪的印象中，他几乎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过。很多人小时候都会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睡觉，但是他却没有这样的经历。 　　不得不说，两个人贴着睡，被对方温暖着也温暖着对方，这种感觉真是不赖。 　　不过，起床时出了一点点男人都懂的小麻烦。东方无患红着脸跑去了卫生间。 　　张经纪恢复了自己职场老油条的样子，打开东方无患的衣柜，挑了一件卫衣和一条牛仔裤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问：“你那么硬，真能尿得出来吗？要不要我先帮你撸一发？”卫生间里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估计是东方无患惊慌之下把什么东西撞倒了。 　　张经纪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二十分钟以后，东方无患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空气里弥漫着白米粥的香味。 　　张经纪煮了点粥，又叫了一份外卖。外卖里有包子和油条，还有一份小菜。 　　“对了……你以前算出来，你的正桃花落在了群青身上，而我是群青的主人，这倒是叫你算对了。我是你的正桃花吧？”张经纪学着东方无患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不管他信不信这些，他都想求菩萨保佑东方无患平平安安的。他又说：“但如果我是你的正桃花，为什么我会克你？” 　　“正桃花只代表着我们俩能两情相悦。”东方无患说。 　　正桃花是区别于烂桃花来说的。烂桃花指不正当的男女感情，也指没有结果的感情。 　　“如果你是女孩，我们就能拿结婚证了。”东方无患又说。 　　现代人已经忽略八字这种东西了，有些人明明八字相克，但他们还是结婚了，并且磕磕绊绊过了一辈子，这样的也叫正桃花。而有些人即使八字合，却没能在一起，这叫有缘无分，就不是正桃花。 　　张经纪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的正桃花就是指群青。” 　　狗儿子成情敌什么的，这实在是太虐了一点啊！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演啊！ 　　“怎么可能啊！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方无患被逗笑了，“不行不行，这真是太逗了，越想越觉得逗，我一定要把这个梗写到《天降奇缘》里面去。以前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其实挺逗的？” 　　张经纪连忙推卸责任：“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明明是你没有把话说清楚。”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东方无患说。 　　“什么？” 　　“男主角姓蒋，养了一条狗叫讲道理。”东方无患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吃过早饭，张经纪去上班。人为什么要上班呢？最近沉迷于恋爱，实在是无心工作啊。 　　鼎方集团总部。 　　“Boss，我明天休假一天。”助理在汇报完当天的工作后，马上接了一句。 　　方岳善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这是他进公司的第二年招到的助理，几乎没有怎么经历磨合期，这些年一直配合默契、合作愉快。他们俩正好都是工作狂，非常能适应彼此的工作节奏。这么说吧，如果这位助理结婚了，那么助理和他妻子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估计还没有他待在方岳善身边的时间长。 　　那么，助理到底结婚了没有？ 　　方岳善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助理的关心还是太少了。他默默地检讨了一下自己。 　　助理见方岳善没有说话，还以为老大不是很赞同他请假的行为，连忙解释了一下：“事实上，我上一周便已经就明天的请假提出申请了，工作已经全部交接到位，并不会耽误工作的。”凭着他的资历，他就是当天请假当天走也没有什么，但作为一个对工作非常负责的人，他并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或许别人很难理解，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确实是……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方岳善和颜悦色地问：“怎么忽然要请假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他记得很清楚，这位助理自从到了他身边后，从未迟到早退，也从未休过年假，年年都能评上优秀职工，然后抱走最高份额的红包。 　　助理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傻笑，说：“我未婚妻上个月回国了，我们明天结婚，约好了一起去民政局拿结婚证。本来可以等周六去的，这样不用请假。但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有些迷信，特意去算了一个好日子，正好就是明天。我想着，结婚这种事情，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当然还是要慎重一点。” 　　方岳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父母都觉得明天是个非常好的日子。”助理说。 　　方岳善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日子。恭喜你。” 　　助理继续傻笑着：“谢谢！对了，我下个月需要请出整月的假期用于摆酒席和度蜜月。在原本的计划中，我下个月需要陪您出国，对欧美的市场进行考察。现在我已经把这部分工作移交给于特助了。” 　　“行的，没有问题。”方岳善虽然是个工作狂，但这不耽误他爱护自己的员工，“这样吧，你们度蜜月的花销由公司全部报销了，就当是公司送给你的新婚贺礼。酒席当日，我会以私人名义送上红包。” 　　助理很感动。离开办公室前，他和方岳善确认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方岳善明天上午有个公司内部的视频会议，下午需要接受国家电视台的采访，晚上还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总之一整天都非常忙。 　　第二天，助理早早就起床了，他仔细打扮了一下，然后开车带着未婚妻到了民政局。 　　鼎方集团的高层一起开了个视频会议。视频会议运用到的软件技术由沈氏旗下的研究所提供，总之非常安全方便。大家注意到，总裁是待在车里开这个会的，因为他的视频背景是车子的后排座椅。 　　车子本来在行驶中，后来停了下来，估计是总裁到目的地了。 　　不过，总裁并没有下车，而是继续待在车里开会。 　　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开到了中午十一点。 　　十一点零五分，总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抬头看向屏幕说：“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开完会的总裁关上电脑下了车。这是一处地下车库。不远处有辆刚刚停稳的商务车，从车上走下来一个气场强大的漂亮女人，正是东煌娱乐的沈总裁。方总裁走到沈总裁身边，沈总裁挽上了方总裁的胳膊。方总裁微笑着说：“你今天真漂亮。”沈总裁回以同样的微笑，说：“你也是一如既往地英俊。” 　　方哥哥和沈姐姐手挽着手坐上了电梯，进入了一栋建筑物的二楼。 　　排队，登记，拿号，等待。 　　助理搂着新婚妻子，抱着刚刚拿到手的结婚证，整个人笑得像个傻瓜。忽然，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忍不住停下脚步，使劲揉了揉眼睛。天啊！他瞧见了什么！他看到了Boss！ 　　Boss也来结婚吗？怪不得Boss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等等！Boss不是在开视频会议吗？Boss下午不还要接受电视台采访吗？Boss一整天都在忙啊！ 　　两位总裁预约了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的民政局结婚服务。因为是预约过的，所以很快就轮到他们俩了。两位总裁花半个小时结了个婚。拿到结婚证后，方总裁非常绅士地邀请沈总裁一起共进午餐。 　　“不好意思，我下午要飞去上海，现在得去机场了。改天再一起吃饭？”沈总裁抱歉地笑了笑。 　　“工作更重要，你忙吧。照顾好你自己。”方总裁表示理解。 　　两位工作狂忙里偷闲结了个婚。至于其他…… 　　结婚约会？不存在的。 　　蜜月旅行？不存在的。 　　洞房花烛夜？在工作狂的世界里，这些通通都是可以不存在的。 　　———————— 　　方总裁嘱咐了司机，从今天开始，晚上就不回方家老宅睡觉了，而是去他和沈总裁的新房。 　　沈总裁去了上海。独守空房的方总裁替她代收了一份快递。 　　快递员：“名字或手机号码后四位。” 　　方总裁：“……” 　　你等会儿，我去翻下结婚证，一直都叫沈总、偶尔叫阿薇的，我老婆的全名到底是啥来着？ 第八十八章 　　张经纪总是很忙。虽然他手底下的艺人在精不在多，但总归有那么几个。他最近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了舒九怀的身上，因为舒九怀正在筹备新专辑，目前已经进行到挑选歌曲和练习歌曲的阶段了。 　　之前舒九怀说过，《绝密委托2》的剧组联络过他，张经纪是真不觉得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剧组会主动找上他，但舒九怀总不可能撒谎吧？于是张经纪特意问了下细节，联系他的人自称是剧组里的副导演。那位副导演说，如果舒九怀有空的话，他想要和舒九怀见面详谈一下。舒九怀当时已经约了他大哥吃饭，作为一个兄控，还有什么事情比和大哥吃饭更重要呢？于是，舒九怀就老实说当天没空。 　　张经纪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绝密》的剧组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姓欧的导演。 　　“你就因为要陪舒总吃大餐，推了《绝密》的邀请？”张经纪快要对舒九怀无话可说了。 　　兄控的舒九怀义正言辞地说：“毕竟是陪我哥……” 　　张经纪眼神凉凉地斜了舒九怀一眼。 　　舒九怀一缩脑袋，只得实话实说，道：“毕、毕竟是大餐……” 　　张经纪冷冷一笑。 　　舒九怀连忙说：“我当时说得很婉转，我让那位副导演先去联系你。我只说你是我的经纪人，我的工作都是由你来安排的。”本来也该是这样的流程，导演先接触经纪人，经纪人再去联系自己的艺人。 　　张经纪微微皱了眉头：“他们并没有联系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有些怪了。如果《绝密委托2》的剧组真的很有诚意，那么他们现在肯定早已经联系张经纪了，除非他们另有算计需要避开张俊贤这个精明的经纪人，或者舒九怀遇到了骗子。 　　张经纪和舒九怀所在东煌娱乐虽然在华国一家独大，别的经纪公司都不能与之相比，但华国并非只有这么一家娱乐公司。《绝密》这剧组背后的经纪公司叫承奇娱乐，在外头没什么名气，但张经纪作为业内人士，却觉得这家公司的投资眼光非常精准。他隐隐有些知道，承奇娱乐背后是陆氏集团。 　　陆家和方岳真所在的方家、舒九怀所在的舒家一样，都是底蕴深厚的老牌世家。莫非一直专注于和军方合作的陆氏集团终于动了要进军娱乐业的心思，所以承奇娱乐想偷偷挖走舒九怀当他们一哥？ 　　“要不我们主动找剧组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舒九怀说。 　　“如果整个事情里确实有人存心想挖角，那么所有过程肯定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我通过官方渠道去问估计问不出来什么。如果你只是遇到了一个信口开河的骗子……呵呵，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这两年，有好几个明星被一些很简单的电话、短信诈骗骗走了几万、几十万的钱，网友们都忍不住要感慨，到底是明星钱太多了，还是心眼太少了？虽说身为明星确实需要曝光率，但要是因为这种事情上了新闻，实在是太丢人了吧？张经纪一点都不希望舒九怀成为警方报导中的“知名歌星舒某”。 　　“那现在怎么办？”舒九怀问。 　　“等着。如果他们真的有意要邀请你，他们肯定还会联系我。否则，这个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额……我偷偷问一问景玉啄，这都不可以吗？” 　　《绝密委托1》的主演是景玉啄。景玉啄这两年的名气越来越大了。不过，当他刚接拍《绝密委托1》时，虽然他那时已经出道两年，演技也能得到业内人士的认可，但确实没什么代表作，几乎没什么名气，大家不觉得他能扛票房。后来，这部电影大爆特爆，他身为主演当然从中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现在要拍第二部 了，因为是原班人马一起拍的，第二部的主演应该还是景玉啄。 　　舒九怀在圈子里的人缘很好，他和景玉啄也是朋友。 　　“我觉得没必要问。还是那句话，如果剧组有诚意，他们肯定还会再联系我。你的职业规划中本来就没有接拍电影这一项，这次就算要演，肯定也是一个小角色。我们没必要这么上赶着。”张经纪说。 　　舒九怀低头琢磨了一下。万一他真遇到骗子了，要是开口问了景玉啄，那就是在景玉啄面前丢人了。虽说他和景玉啄关系不错，但到底没有到好得像方岳真那种无所顾忌的程度。他还是要点脸的。 　　这个事情暂时就这么放下了。 　　张经纪开始琢磨搬家的事。搬家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就像他那帮基佬团给他出的主意一样，要是他和东方无患住到一起去，那就能多出一套房子用于出租了，到时候租金都捐出去，东方无患身上能多攒攒功德。那么就算张经纪真的克了东方无患，这种被克的不良影响也会被功德金光给消除掉吧。 　　张经纪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其实现在依然不太信。但是，有一句说得好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做点好事总是没错的，即使并不能靠这得到神明的庇佑，到底他们真的帮助了有需要的人。 　　东方无患也会觉得高兴。 　　这就够了。 　　张经纪的房子更大一点，但装修风格偏冷硬了，不如东方无患的小屋子温馨。而且，东方无患的卧室里还摆着几尊佛像。当这些佛像要被挪动时，可不能用“搬”这个字，得说是“请”，想要把佛像请来请去，这里面是有颇多忌讳的。张经纪一琢磨，这怎么看都还是他主动搬去东方无患那儿更方便啊！ 　　就是有点委屈群青了，要是带着它一起搬去东方无患那里，群青的室内活动空间就小了。 　　不过，东方无患可以早中晚三次遛狗，这又是一天只能溜一次狗的张经纪所不能比的了。 　　作为一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张经纪找出一个箱子，把换洗的衣服塞到箱子里，然后拎着群青的口粮，就那么带着群青上东方无患的门了。东方无患吓了一跳，问：“你又要出差了，把狗放我这？” 　　“不，我打算正式住进你的屋子，吃光你的粮食，顺便睡了你的人。”张经纪说。 　　东方无患并非是那种特别老实的孩子，他有时候在私底下也会冒出一两句带颜色的话来。但这只限于他自己说，他自己当老司机时，他能非常坦然。可一旦张经纪说了带颜色的话去调戏他，他又会变得非常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击。于是张经纪就更喜欢调戏他了，因为这真的很好玩啊。 　　“行不行的，你给个准话吧。”张经纪又说。 　　东方无患赶紧让开门，接过张经纪手里的行李箱，说：“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我去帮你搬。” 　　“不用。你认真写剧本吧。我这两天慢慢收拾着。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就把房子租出去。”张经纪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调戏东方无患了，“要是你能给我生个孩子，等过两年孩子大了，我们就搬回我那边去住，毕竟孩子也需要独立的房间。不过，既然我们俩都没法生，倒是可以在你这儿住一辈子了。” 　　东方无患假装没听到张经纪在说什么，蹲下身摸了摸群青的脑袋，说：“明天去早市买猪肉，肉剃下来给你做狗饭吃，剩下一点猪骨头给你爹炖汤喝。”他的微博里收藏了很多自制狗饭的教程视频。 　　“不是吧？狗吃肉，我啃骨头？”张经纪佯装不满地说。 　　“有骨头让你啃就不错了。”东方无患沉迷于撸狗而不可自拔，“群青是我们的媒人，我们可要对它好一点。”要不是有群青作为中间枢纽，最初的东方无患和最初的张经纪大概永远没有认识的机会了。 　　群青高兴地把尾巴都甩成电钻了。 　　一人一狗当着张经纪的面亲热得不行。 　　媒人？呵呵，媳妇娶过门，媒人扔过墙。张经纪决定过两天就把群青“扔”到舒九怀那儿去。 　　舒九怀的新专辑很快就进行到了录歌阶段。音乐监制是圈子里的老牌人物，水平很高，要求很严格，和舒九怀合作很多次了，一直很喜欢有才华又努力的舒九怀。他觉得，舒九怀又进步了，把情歌中的感情演绎得很到位。音乐监制笑眯眯地问：“小九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地谈恋爱了啊？” 　　小九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没有恋爱。我单身，我骄傲。” 　　张经纪最清楚舒九怀的感情生活了，在私底下问他：“小九啊，我知道你没谈恋爱，但你为什么能把那种爱而不得、思之若狂的感情演绎得那么到位？”感情演绎这一块，以前一直都是舒九怀的弱项。 　　“还不是因为小周管我管得太严了。”舒九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汉堡、炸鸡、披萨通通吃不到，羊腿、牛排、五花肉就只能想想，蛋糕、奶茶、曲奇都离开了我……我一想到它们，心里就难受啊。” 　　爱而不得的是汉堡披萨，思之若狂的是烤羊腿，想得心都要痛了的是奶茶和曲奇。 　　张经纪：“……” 　　舒九怀又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在梦里创造了一首新歌曲，叫《火车行进之歌》，台词都是现成的。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方便面，前面的麻烦把腿收一下。”说着说着，他还真唱出来了！ 　　张经纪：“……” 　　“小舅舅，你是不是忽然觉得我好有才华、好可爱的了？”舒九怀捧着大脸凑到了张经纪面前。 　　张经纪揉了揉太阳穴，说：“别离我太近，我有傻逼恐惧症。” 　　“舅舅啊，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舒九怀假装自己只有七岁。 　　张经纪想了想，说：“行。” 　　啊，小舅舅竟然同意了！爱情竟然把我的毒舌小舅舅改造成了这么好说话的人！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东方兄果然是无敌的！舒九怀莫名地有些感动，再次捧着大脸，重新坐到了张经纪身边。 　　张经纪再次拦住了他，温柔而宠溺地说：“别离我太近，我有小傻瓜恐惧症。” 第八十九章 　　在张经纪为了舒九怀的新专辑忙碌时，东方无患就一心准备《天降奇缘》的剧本。 　　很多SOHO都会被人误解，大家觉得他们年纪轻轻却不出去上班整日待在家里面，这是一件非常没出息的事情。在这一点上，SOHO就像是家庭主妇一样，人们永远看不到他们的付出。但张经纪却不是这么想的。在张经纪看来，他是一个忙于职场的俗人，而东方无患是一个醉心于创造的高人啊！ 　　这大概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高人自然要享受高人的待遇。张经纪特意请了一个小时工阿姨，让她每天中午和傍晚来家里做中两顿饭，这就把东方无患从厨房中彻底解放出来了。不过，去集市买菜和遛狗这种事还是东方无患自己做的。因为东方无患每天需要一些运动量。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变成一个彻底的宅男吧？ 　　东方无患本来是不愿意请小时工的，然而张经纪说服了他。 　　“如果不请阿姨来家里做饭，那么中午那顿饭，你肯定就随便吃点打发了。这是对你的身体不负责啊。”张经纪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再说晚上这顿，因为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尽量赶回家吃饭，你因为我都会多准备一些，从处理食材开始到做完整顿饭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我怎么舍得让你这么辛苦？” 　　别看东方无患每天都待在家里，其实他也是在工作啊！ 　　张经纪才舍不得让东方无患在忙于工作的同时还要做家务呢！ 　　“如果你觉得请阿姨帮忙是浪费钱的话，那我更有话要说了。这位阿姨一小时才收三十块钱，而你每小时能创造的财富远超于三十元，把你从家务中解放让你能够更用心地搞创造，这完全是赚到的。” 　　张经纪早就想要帮东方无患把他的消费观念更新了。 　　“更何况，这位阿姨也是个可怜人。她的儿子患有脑瘫，她本人却没有什么文化，只能在家政公司里当保姆。除了公司给她介绍的活，她也接点私活。我们请她来做饭，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帮助！” 　　可以说，张经纪确实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于是请阿姨来做饭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东方无患再次去福利院看望刘妈妈时，刘妈妈习惯性地念叨着他该找个女朋友了，东方无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等刘妈妈说起最近有个义工姑娘很漂亮时，他连忙说：“我……我已经谈了一个。” 　　刘妈妈高兴地说：“可算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了！真是太好了，我回头就给菩萨上一炷香。”刘妈妈是真高兴，连忙追问东方无患的女朋友是怎样的，叫什么呀，哪里人呀，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东方无患是真把刘妈妈看作为重要亲人的，但正因为他很看重刘妈妈，所以他反而不好立刻坦白说自己没谈女朋友，而是找了一个男朋友。毕竟，三次元对于同性恋的接受度并没有二次元那么高。 　　于是，东方无患只能含糊地回答说：“叫贤贤，京城本地人，已经认识快一年了……” 　　“叫仙仙呀？真是个好名字！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错不了了！”刘妈妈可劲地夸着。 　　东方无患有些心虚地笑了起来。希望张俊贤永远没机会知道他有了个“仙仙”的外号。 　　刘妈妈又问：“你见过姑娘的家人了没有？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啊？” 　　东方无患倒是想结婚呢，但国家法律不允许啊！听刘妈妈这么一问，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刘妈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位很有智慧的女性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刘妈妈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女朋友胸口或者大腿上，有没有什么疤啊、痣啊的？” 　　东方无患没往深处想。刘妈妈信佛，有时候会信那种“胸口有痣是胸怀大志的意思”、“屁股上有痣意味着能坐办公室当上领导”、“脚背有痣则终生忙碌”等等的说法。他就老实回答说：“没有的吧……” 　　刘妈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恨不得脱下脚上的鞋子砸到东方无患身上去，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欠揍啊？睡了人家姑娘竟然还没想过要结婚？！”都知道胸口没痣了，这肯定是睡过了啊！ 　　东方无患：“……” 　　您为何要如此机智呢？我要说自己真的还没睡过他，您还能相信我的清白不？ 　　离开福利院时，东方无患忍不住给张经纪打了一个电话。刘妈妈肯定不会真的揍他，但这不妨碍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说：“……她一直让我对你好点，我要是敢对你不好，她要打断我的腿。” 　　“那我可舍不得……”张经纪笑着说，“对了，你现在离开福利院了吗？那你直接来我公司楼下吧。” 　　“接你下班？” 　　“接我下班是顺带的。我需要让人量一下你的身材，给你定制一套西服。”张经纪说。 　　“我有西服啊。” 　　“不一样的……我的顶头上司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参加酒席，我们需要一套新礼服。” 　　方总裁和沈总裁之间的婚姻，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鼎方集团和东煌娱乐的事。要是按照方总裁和沈总裁自己的心意，他们觉得拿了结婚证就可以了，还要花什么时间和精力去办酒席！但从两个大家族的角度来说，如果不办婚礼，外人瞧着大概会觉得两个家族都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吧。 　　综合了新人和家族之间的考虑，婚礼各方面规格非常高，却只邀请亲朋好友参加。 　　东方无患诧异地问：“我也参加吗？”他一直都知道张经纪不忌讳被外人发现他们俩的关系，但是张经纪毕竟需要很多对外的交际，如果被周围的同事、上司知道他是同性恋，这肯定会对他有影响。 　　“那当然，沈家邀请了我们俩。”张经纪好像没有发现东方无患心里的纠结，“说起来我和沈家还有点亲戚关系，沈知言得叫我一声小舅舅。这回结婚的是沈知言的姐姐，是我们东煌娱乐的大Boss。” 　　既然张经纪心里有数，东方无患也就不再拒绝，把车开到了东煌娱乐楼下。 　　张经纪细心地给东方无患讲解了一下各人各家之间的关系：“……宋云的爱人叫方岳真，他就是这次要结婚的方总的堂弟。沈知言的爱人叫徐蕴合，是一位科研工作者。他们都和我们一样。你看，他们一个金云新影帝，一个高人气小天王，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一个幕后工作者还有什么好怕的？” 　　东方无患听得一愣一愣的。娱乐圈里的秘密可真是多啊。 　　“对了，需要准备什么结婚礼物吗？还是直接给礼金就行了？”东方无患问。 　　张经纪想了想说：“我们和那位方总不太熟，是作为沈总这边的亲朋好友参加婚礼的。沈总的妈妈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和你差不多了吧。你觉得我们可以送点什么？最好是寓意比较好又很喜庆的。” 　　“那我好好想一想。”东方无患认真地说。 　　“不急。婚礼定在了年底，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虽然张经纪的态度很随意，东方无患却郑重地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那位即将要结婚的新人既是张经纪的顶头上司，又是他的亲戚，东方无患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准备贺礼，不能丢了张经纪的脸。 　　周末时，东方无患和张经纪一起开车出门挑选礼物。郊区有一家做紫檀木雕的店非常有名。非常巧的是，他们在店里碰到了沈夫人，也就是沈知言和沈慎微的母亲。沈夫人由徐蕴合陪着挑选东西。 　　张经纪的养父和沈夫人有些远房的关系。沈夫人自然也把他看作为自家的小辈。 　　沈夫人目光温和地看了眼东方无患，对他微微颔首，又看向张经纪说：“我瞧着你们就觉得欢喜。你们啊，今生能在一起，得益于前几世修得好。不错不错，几世修行换一世美满，世间难得有情儿。” 　　东方无患心里一动。 　　沈夫人大约真的有些什么缘法，不见她掐算，也不见她问卦，却看向东方无患，说：“若是我没有观错，那么你们两个之间确实该有些磨难，但只要磨难过去了，接下来就会是步步顺遂、一世安康。” 　　张经纪对于沈夫人向来很尊重，听她这么说，连忙问道：“这磨难会应在何处？”他知道自己在八字上克了东方无患，不会这所谓的“克”就应在了这处磨难上吧？那这磨难能不能用其他方法化解掉？ 　　沈夫人笑了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喜欢看到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她没有直接回答张经纪的问题，反而看向东方无患，问：“你觉得，你从小到大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了！ 　　东方无患虽然是个孤儿，但他却遇到了刘妈妈和很多好心人；他曾经差点被公交炸弹炸死，还好他提早下了车；他还有可能被烧死，还好得了一个道士的指点，起床撒尿时把火灾的源头掐灭了……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这都证明了他的运气非常好！要不是运气好，他能一次又一次地有惊无险吗？ 　　等等！ 　　东方无患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但如果真的运气好，他或许就不是孤儿了，而是直接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和一个美满的家庭；如果真的运气好，他都不会和那个想报复社会的公交炸弹男碰面；如果真的运气好，福利院厨房里的线路隐患会在日常的电力检修时被人发现，不用等东方无患半夜起床撒尿时才注意到线路老化着火了…… 　　人们往往会忽略一个问题。 　　真正的好运气不在于死里逃生，而在于永远都不会遇到危险的事。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沈夫人微笑着说，“所以，你们之间的磨难早已经过去了。” 　　张俊贤确实克了东方无患，然而这“克”没有应在未来，而是应在了过去。东方无患只能算出最浅显的命理，如沈夫人这样有大智慧的人却一眼就看破了他们之间的缘分纠缠。从此以后，尽是坦途。 　　———————— 　　为了遇见你，我耗尽了前半生所有的运气。 　　余生有你，何其有幸。 第九十章 　　如果张经纪还是以前的张经纪，如果他心里不相信有关爱情的任何一点美好，如果他还是习惯把爱情鸡汤变成毒鸡汤，那么当沈夫人说出她的祝福时，张经纪肯定以为是徐蕴合在私底下做了什么。 　　徐蕴合那么聪明，只要他认真了，世间事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可张经纪真的不再是以前的他了。舒九怀说得没有错，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够把爱装进一个从来都不相信爱的人的心里。张经纪忍不住紧紧攥着东方无患的手，认真对沈夫人说了一声谢谢。 　　东方无患也很开心，虽说他从来都不介意张经纪是不是克了他，但他们俩之间从今往后都会是一帆风顺的，这真的是太好了。沈夫人一语道破玄机，倒是叫所有人心里都跟着轻松了不少。东方无患甚至还微微有些出神，他觉得可以把这个桥段写到《天降奇缘》里面去，在结局时把一桩罗密欧和朱丽叶似的凄美爱情分分钟翻转成圆圆满满的大喜剧。这样也符合他们对《天降奇缘》喜剧片的定位。 　　张经纪一直自嘲为俗人，把东方无患视为高人，那《天降奇缘》就是属于高人的浪漫了。别人谈恋爱的时候送巧克力送鲜花，或者送房子送车子，而我送你一场电影，让全世界都为我们露出微笑。 　　沈夫人显然很喜欢东方无患。她还邀请东方无患去家里玩。 　　东方无患从未想过如沈夫人这一层次的人竟然还能这么平易近人。沈夫人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韵味，当你待在她身边，就好像时间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了。她总是那么优雅，一直受到时光的偏爱。 　　这种优雅就好比是……人人都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奔波着过了一生，而她却站在了长河之边。 　　自从遇见过沈夫人，东方无患和张经纪的感情变得更好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虽然每天早上起床时，张经纪都要在床上赖上好一会儿，搂着东方无患赤裸的腰腹说不想去上班，颇有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但他就只是说说而已。他依然还是那个在业内让竞争对手胆寒的金牌经纪人啊。 　　天气很快就冷了下来。 　　沈总裁和方总裁的婚礼定在了年底，已经很快就要到了。舒九怀的专辑录制开始接近尾声，各种宣传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天降奇缘》已经完成了初稿，不过东方无患打算从头到尾再精修一遍。 　　这一天，张经纪约了一位广告商喝茶。 　　从公司出发去喝茶时，因为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期，张经纪怕自己被堵在半路上，就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地铁。于是，等到和广告商聊完工作分开时，他就只能打车回公司了。喝茶的地点在一家商业大厦的五楼，底下四楼全部是逛街的地方。张经纪见喝完茶还有点时间，就稍微逛了一会儿街。 　　男人逛街一般都有很强的目的性，清楚自己要买的是什么，绝对不会瞎逛。 　　张经纪想着东方无患的皮鞋都穿得有点开胶了，得给他买双新的；冬天早晨去遛狗时，从有暖气的室内走到气温很低的室外，这真是一种折磨，所以还得给东方无患再买一件保暖效果非常好的羽绒服……等等，羽绒服可以不买的。张经纪忽然想到，他自己有好几件名牌羽绒服呢，长款短款都有。 　　“我可以让他穿我的衣服。”张经纪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那么多偶像剧的剧本果然没有白看！ 　　真不是张经纪舍不得给东方无患买新衣服，但张经纪要是真花个三五千给东方无患买羽绒服，东方无患肯定会觉得衣服太贵了，他不喜欢买这么贵的衣服。两人的消费习惯一直是存在很大差异的。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张经纪就是想让东方无患穿自己的衣服啊！男友衣的穿法很有爱啊！虽说他们的体型存在一点点差异，但冬天的羽绒服本来就比较宽松，稍微大一点、小一点都是可以穿的。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仅可以让东方无患穿自己的衣服，他也可以去穿东方无患的衣服嘛！ 　　张经纪心情很好地走进了一家男士内衣专卖店，挑了两条骚包的内裤，叫服务员打包装起来。 　　等他走了以后，美女服务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又是一个基佬。果然帅哥都是基佬。” 　　“你怎么确定的？”同事问。 　　“不是基佬肯定Hold不住暗红色的内裤！”美女服务员说。 　　“说不定人家是本命年呢？大红色、暗红色也差不多嘛！” 　　“不不不……人家买的是暗红色的情趣内裤。” 　　张经纪高效率地买了不少东西，只把内裤拆了包装塞进西服内兜里，其余的东西直接寄回家了。这一通忙下来时间就差不多了，张经纪觉得自己该回公司了，下午还有事呢。他打算叫一辆出租车。 　　张经纪站在路边等车，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他旁边停了下来。张经纪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这种豪车是为自己停下来的。于是，他往旁边退了两步。却不想副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人，说：“张先生。” 　　“您是……”张经纪飞快地查询自己的记忆。他并不觉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个人。 　　“张先生您好，我姓袁，是陆氏集团陆总的特别助理。”袁特助礼貌而强势地说，“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我们陆总想要和您谈谈。”说着话，他已经打开了车子后排的门，对张经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张经纪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没有空，也得说自己有空了。可问题是，陆总找他谈什么啊！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经纪人而已啊！他和陆总这种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大人物没有任何交集！ 　　陆总是谁？ 　　张经纪并未见过陆总，但这一点不耽误他知道陆总是个神经病，还知道他是个手段强硬、心狠手辣的人物。除此以外，凭着张经纪在娱乐圈中的地位，他还知道这位陆总和景玉啄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种非同一般落在那些嫉妒景玉啄的人眼里，大概以为景玉啄是被陆总包养了。 　　但张经纪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短短几秒钟，张经纪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和陆总产生交集的一个点就落在了景玉啄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点，毕竟他和他手下的艺人肯定没有主动得罪过景玉啄。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了……那解开误会就好了，陆总肯定不会把我拉去沉塘的。 　　张经纪飞快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低头钻进车里。包括张经纪在内，车中有四个人，分别是张经纪、袁特助、司机和陆总。陆总主动对张经纪伸出了右手，说：“陆念先。”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张经纪稍稍安心了。 　　“张俊贤。”张经纪握住了陆总的手。 　　陆总不常在江湖中露面，但江湖中处处都是他的传说。在没有亲眼见到陆总之前，张经纪以为他是一个气场强大的人，就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所过之处能掀起血雨腥风。见到了陆总以后，张经纪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事实上，陆总确实气势惊人，但是他锋芒内敛，如同一柄千钧重剑。 　　“此番冒昧打扰张先生，是因为想请张先生帮一个忙。”陆总开门见山地说。 　　“陆总客气了，若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不甚荣幸。”张经纪也就是在口头上随便客气一下而已。他不觉得自己真能帮上陆总的忙。陆总要是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呢，他一个小小的经纪人算什么？不过，若陆总想让他接手景玉啄，张经纪肯定是非常愿意的。 　　…… 　　车子稳稳地开在三环上，没过多久，就到了东煌娱乐楼下。陆总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张经纪知道这位陆总看似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但其实他作为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事实上，陆总的请求和景玉啄无关，可以说是非常出乎张经纪的意料了。 　　不，这不仅仅是出人意料，这都有些奇葩了！ 　　张经纪低头仔细想了想。车厢内很安静，气氛有些凝重。 　　如陆总这种捕食者，他们都有着惊人的耐心。 　　“我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但您必须向我保证一点，绝对不能伤害到舒九怀。”张经纪说。 　　“这是自然的，否则我也不好向舒总交代。如果张先生愿意配合我们，那么我们感谢小舒先生还来不及呢。”陆总应该是一个不怎么擅长微笑的人，他微微翘了下嘴角，看上去就变得更加不像好人了。 　　陆总口中的舒总是指舒九怀的大哥。因为舒总是大舒先生，所以舒九怀就是小舒先生了。 　　听陆总提起了舒总，张经纪彻底松了一口气。舒总对于舒九怀这个弟弟还是颇为看重的，而舒总现在已经能全权代表舒家了。有了舒总这一重靠山，陆总肯定会遵循他的诺言，不会伤害到舒九怀。 　　“合作愉快。”陆总说。 　　“合作愉快。”张经纪不得不这么说，心里有些憋屈。 第四卷 萌婚日常【CP舒九怀和？？？】 第九十一章 　　在舒家，舒九怀排行第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寻常家庭中，排在中间不上不下的那个孩子都比较容易被忽视，更别说舒家这种特殊情况了。舒家其实很有意思，舒九怀三兄弟共有三个母亲。 　　舒父前后结了三次婚。 　　第一任夫人姓严。当舒老先生还是年轻的舒先生时，他和严女士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婚姻。舒严两家是正常的商业联姻，结婚的两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婚后没多久，严女士就生下了联姻的结晶。当结晶三岁时，严女士求学时的恋人回国了。严女士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决定和舒先生离婚。 　　第二任夫人姓孟。孟女士就是舒九怀的母亲。当舒先生认识孟女士时，他已经离婚一年多，孟女士研究生在读。此处暂且不提他们罗曼蒂克的恋爱过程，总之舒先生和孟女士在当时都觉得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归属，于是舒先生牵着孟女士的手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孟女士自身非常优秀，但她家境普通，且她在结婚前坚持和舒先生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于是严家对前女婿的第二任夫人评价很高。 　　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完美结局了。然而，现实总是要比童话故事残忍许多。孟女士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她想要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她还想要深造，然而舒家却需要一位能对外塑造公众形象的舒太太。她很快就厌倦了豪门的生活，买买买、逛逛逛、刷刷刷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不想为了这种安逸的生活放弃自己的追求。 　　很快，舒先生和孟女士就因是“安心做一个豪门太太”还是“抓住出国的机会继续深造”这一问题达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孟女士此时已经怀有身孕，感性战胜了她的理性，她决定退让一步。但这样的退让显然让她心里有了极大的遗憾。在孩子出生后的半年，她患上了产妇抑郁症，并且病情日渐严重。 　　舒九怀两岁左右，孟女士和舒先生和平分手。孟女士随后就出了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 　　第三任夫人姓崔。崔女士同时也是现任的舒夫人。她和舒先生的故事此处也暂且不提，总之当年舒先生牵着未婚先孕的崔女士迎来了第三次婚姻。崔家是有钱的暴发户。舒小弟比舒九怀小了两岁。 　　舒九怀和孟女士、舒先生的感情都不是很深，毕竟一个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了国，一个始终忙于事业而无暇顾忌家庭。舒九怀小时候被丢给了保姆照顾。然而，不是所有的从正规渠道请来的并且还拿着高薪的保姆都是可靠的，那位保姆对舒九怀实施了长达一年的冷暴力，直到被舒大哥发现端倪。 　　保姆被处理后，舒九怀就成了舒大哥的小尾巴。 　　那会儿舒大哥刚上小学，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如何能把弟弟照顾好呢？可是，舒九怀太害怕被人抛弃了，恨不得能用胶带把自己粘在大哥身上。舒大哥只好自学了《好爸爸是怎样炼成》，努力学会了给弟弟穿衣服，喂弟弟吃饭，帮弟弟洗澡……可以说，舒九怀就是被舒大哥跌跌撞撞拉扯大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九怀毫无意外地长成了一枚兄控。 　　舒大哥结婚后，舒九怀忽然意识到，他不能给大哥当一辈子的小尾巴，因为大哥有属于大哥的生活，而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于是，他搬出了舒家，进了娱乐圈，成为了人人都爱他的小歌王。 　　舒歌王很高产，保持着一年出一张精品专辑的频率，今年的新专辑就快要上市了！ 　　“小周，这是形体教练给小九制定的锻炼计划，马上就要拍MV了，你最近盯紧了他，让他按照计划好好锻炼。”张经纪对小周说完，又看向舒九怀，“你坚持一下，等MV拍完，你就能放飞自我了。” 　　舒九怀绝望地窝成一团：“每年拍MV之前的魔鬼训练又要开始了……嗷，明年一定要出一张赞美吃货的新专辑，名字就叫《陪你一起变胖》，那我就可以在拍MV时把自己吃成一个幸福的胖子了。” 　　张经纪还来不及毒舌，他的手机响了，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小周接过锻炼计划表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份计划并非很严苛，只是需要坚持。他体贴地说：“九哥，我在网上报了一个烹饪班。虽然你最近只能吃营养餐，但我一定会努力把营养餐弄得美味点的。” 　　舒九怀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周。 　　“我该走了。”张经纪站起来说，“你明天下午还有一个综艺需要参加，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张经纪在舒九怀家里熟来熟往，不需要舒九怀和小周特意送他。他走到大门边打开门，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靠，这是什么啊？！”舒九怀和小周齐齐地向张经纪望过去，小周更是跑到了大门边。 　　几分钟后，三人围在大门口，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个蹲坐在他们大门口的人。 　　这人瞧着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带兜帽的衣服，蹲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蘑菇。他本来是靠着墙角在睡觉，渐渐就醒了过来，慢慢注意到自己身边围着人，张口就是一句：“我……饿。” 　　很好，可以说是很像舒九怀了。 　　“你饿了也不能蹲在我家门口啊。快点回家吃饭去吧。”舒九怀说。 　　“我……饿了……”蘑菇委屈地说。 　　小周扯了扯舒九怀的衣角，小声地说：“九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瞧着有些脑子不正常啊？” 　　汉语词典中对“少年”的定义是指十岁左右到十七八岁的孩子。这只蘑菇勉强能被称之为少年。少年蹲坐在那儿的姿势有些奇葩，不像是一个人类，倒像是一只猫。而他的眼神也清澈得有些过分了。 　　舒九怀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几个月以前，我家院子里不就出现过一只蘑菇吗，不会就是他吧？”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张经纪怕舒九怀被坏人盯上了，不仅让物业好好调查了一番，还在别墅的四周都装上了监控器。张经纪又特意派了小周来舒九怀的跟前守着，因为小周是有武术底子的。 　　“那我们要不要报警？”小周问。 　　张经纪想着陆总那一句合作愉快，只觉得非常头疼，赶紧说：“等等……先别报警。宜月苑的安保设施早就升级了，他肯定不会是从外面溜进来的，估计就是这里的住户，应该很快能找到他的家人。要是他的脑子真有问题，我们先把他安顿下来，然后去找物业，让物业通知他的家人。先不要报警。” 　　张经纪这话听着有些道理。一般没什么事，大家都不是很想和警察打交道。再说，舒九怀已经在一些事情上习惯性听从张经纪的意见了。而且，大家对残障人士没有什么戒心，只会想要帮助他们。 　　天气这么冷，舒九怀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小傻子待在院子里吹寒风。 　　舒九怀让出了大门的位置，让小周把这团看上去非常无害的蘑菇请到了家里。 　　就当是日行一善了，舒九怀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小周很有耐心，哄着少年进了屋子。 　　张经纪示意舒九怀看向少年的衣服，说：“这件套头衫，我记得你也有一件，就是颜色不一样，得大几千了吧？他这一身行头下来，没有五位数打不住的。所以，我觉得他肯定也是宜月苑里的住户。” 　　舒九怀点着头说：“那估计是谁家走丢的吧……这么冷的天……小周啊，咱家还有吃的不？” 　　张经纪扬了扬手机说：“我现在去给物业打电话。” 　　演戏要演全套。张经纪走到了落地窗前，真的开始打电话了。不过，他的电话不是打给物业的，而是打给陆总的生活助理袁特助的。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忍不住多看了那位穿着套头衫的少年几眼。 　　陆总只对张经纪说，这人是他的家里人，却并没有告知这人的具体身份，所以这会是谁呢，是陆家的小孩吗？据张经纪所知，陆总的父母好像只生了他一个，而从这个小孩的样貌来看，也和陆总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就算他不是陆家人，陆总点明了要张经纪多照顾一下他，那张经纪自然要做到。 　　少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却瞪圆了眼睛不老实地看来看去。 　　张经纪心中明了，这人确实不是很正常。 　　有流言说陆总是个神经病，这并不是在骂陆总是神经病，而是在叙述客观事实，陆总确实是个神经病啊！这人和陆总有些关系，所以脑子也是有点问题的？难道说，陆家有什么遗传的精神病史吗？ 　　张经纪的脑子转得飞快。 　　“舒总已经知道此事了，陆总和他达成了共识，您要是不放心的话，稍后可以联系舒总……对，并不需要小舒先生特意做什么，只需要收留他几个晚上就可以了。”袁特助说。小舒先生就是指舒九怀。 　　张经纪挂了电话，走回舒九怀身边。 　　“物业怎么说？”舒九怀问。 　　“他们已经开始排查用户了，让我们耐心等待。”张经纪说。 　　小周去厨房里拿了一块戚风蛋糕，又泡了一杯牛奶，端到了蘑菇少年面前。 　　“给、给我吃的吗？”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是啊。”小周笑眯眯地说。 　　少年很努力地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又很努力地挺胸抬头，做出了一副高贵而矜持的样子，像童话里的小王子那样对着小周伸出了自己右手的手背，说：“你真是一个好人，我允许你亲吻我的指尖。” 　　小周：“……” 　　舒九怀：“……” 　　张经纪：“……” 　　这可怜的孩子，果然病得不轻！ 　　小周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决定配合一下蘑菇少年，说：“你真可爱。” 　　“我本来就很可爱啊，每一只猫都很可爱！嗷~嗷~~”少年说。 　　“不对不对……咳咳……”少年连忙改口。 　　在大家的注视中，少年清了清嗓子，歪着脑袋叫了一声：“喵~” 第九十二章 　　因为蘑菇少年的出现，本来打算离开的张经纪就选择留了下来。好吧，其实张经纪早就知道蘑菇少年要来了，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离开。他得确保这个人确实不能对舒九怀造成什么伤害才行。 　　眼看着蘑菇少年马上就要直接用手抓蛋糕了，小周连忙拦住他，说：“我们先洗下手手吧。” 　　张经纪怀疑蘑菇少年的智商最多只有十岁——当然这也不一定，毕竟蘑菇少年的眼神看上去颇为灵动——十岁当然只能被称之为孩子，而张经纪和舒九怀都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舒九怀虽然很喜欢大哥家的小侄子，可是他没有和小侄子长时间相处过啊！这么一看，这蘑菇少年只能让小周来照顾了。 　　是时候给小周涨工资了！ 　　小周本来还担心蘑菇少年不配合，毕竟猫咪们都不怎么喜欢水，没想到蘑菇少年还挺乖的。他大概已经习惯被人照顾了，乖乖地走到水池边，乖乖地伸出手，乖乖地由小周帮忙洗手，又乖乖地让小周帮忙擦干。然后他兴奋地跑到沙发边，抓起戚风蛋糕就吃了起来，吃两口蛋糕就低头喝一口牛奶。 　　牛奶在他的嘴边留下了一圈白色的痕迹。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这样子果然很像是一只猫。 　　蘑菇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舒九怀坐在沙发里，抓了一只企鹅抱枕到怀里，羡慕极了。 　　小周语气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假装自己是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说话。 　　蘑菇少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猫咪没有名字。猫咪的名字都是人类取的。当我还没有变成这副奇怪的样子时，我养过几任人类。他们叫我咪咪，叫我乖乖，叫我阿雪……你们想叫我什么？” 　　小周：“……” 　　张经纪：“……” 　　舒九怀已经跟上了蘑菇少年的思路，打了个响指，不怀好意地说：“那就叫你蛋蛋吧。” 　　“好的啊。”蘑菇少年满不在乎地说，“我是蛋蛋，你就是蛋蛋养的人类，那你就叫……蛋人吧。” 　　舒九怀：“……” 　　舒九怀指着蘑菇少年对张经纪和小周说：“他仿佛是在嘲笑我。” 　　张经纪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接受了蘑菇少年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那些设定，再去琢磨蘑菇少年的言行举止，那么这少年的逻辑其实一直都很符合他自己的设定。也就是说，这少年并不是傻子啊。 　　不过，少年的眼神确实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小周没有理会舒九怀，拉着蘑菇少年在沙发里坐下来，说：“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呢？我们都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哦！你还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你家里人……啊不，家里猫都有谁？” 　　蘑菇少年苦恼地说：“我以前全身上下都是毛……现在变成这样子后就没有毛了。” 　　“就算没有毛，你也很可爱啊。”小周连忙说。 　　蘑菇少年失落地摇了摇头：“我秃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其实是斯芬克斯猫吗？你天生就没有毛的。”舒九怀认真地说。 　　“斯……斯什么？”蘑菇少年好奇地问。 　　舒九怀兴致勃勃地拿出了手机：“来，我给你搜下图片啊。你的兄弟姐妹们全身都没有毛了，你比它们幸运点，头上还留了这么一大片儿。你们这种猫简直是猫毛过敏症患者的福音，就是长得太……” 　　张经纪连忙捂住舒九怀的嘴，说：“你别添乱。小周你继续问吧。”这蘑菇少年和陆总有点关系，要是舒九怀让蘑菇少年的病情加重了，谁知道那位心狠手辣的陆总会不会忽然把舒九怀拉去沉塘了。 　　小周耐心地问了好一会儿，都没能从蘑菇少年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算了，我们还是等物业那边的通知吧。”小周偷偷地对舒九怀和张经纪说，“我觉得这孩子应该没有吃过苦头，他家里人把他养得挺好的。既然这样，等他家里人知道他不见了时，肯定会找过来的。” 　　舒九怀对此没什么意见，说：“反正小舅舅已经打过电话了，那我们就等着吧。” 　　张经纪微笑着说：“小九，你该去做形体训练了。” 　　舒九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会抱怨张经纪管得太严、训练任务太重，但其实是个敬业而又认真的艺人。因此，他听话地去了健身室。张经纪去健身室陪他。小周就留在客厅里照顾蘑菇少年。 　　等舒九怀完成下午的锻炼计划离开健身室时，蘑菇少年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天线宝宝。 　　张经纪觉得，这蘑菇少年肯定和群青很有共同语言。不对，猫和狗说不定要打架啊！ 　　“你喜欢看这个啊？”舒九怀问。他的目光直直地瞄向了少年怀里的零食。 　　少年摇了摇头。 　　“本来是给他看少儿频道的，在放《猫抓老鼠》，结果猫怎么都抓不住老鼠，把他气坏了……为了电视机的安全，我就换到了这个台。”小周连忙解释说。让一只猫看《猫抓老鼠》，简直就是虐猫啊！ 　　累坏了的舒九怀去喝了一点盐水，然后瘫在了沙发里。 　　张经纪把小周拉到了一边去问话。他主要是想知道，这蘑菇少年究竟有没有攻击性。小周摇着头说：“特别特别安静……他可能是真的把自己当猫了。给他一个软垫子，再给他准备一些零食，我觉得他就能在那儿老老实实地趴上一下午。之前他被电视机里的蠢猫气坏了，但也没有说要喊打喊杀的。” 　　张经纪嘱咐小周说：“今天辛苦你了……宜月苑里的房子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这孩子家里肯定非富即贵，我们对他客气点，等他家人找过来时，不求他们感谢我们，但求他们找不出我们的错来。” 　　“我明白了……其实，他真的挺乖的，照顾起来并不难。”小周说。 　　就算蘑菇少年是个真正的乞丐，但凡有机会帮助他，小周都会尽力的。只不过，如果没有征得舒九怀的同意，小周不会把人领到屋子里来。现在，舒九怀默认了他们要帮一帮这个少年，张经纪又特意提醒说对这少年好一点，那么小周肯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他。小周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啊。 　　张经纪对小周很放心。小周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而且他的脾气非常好。就算舒九怀不着调，但是有了小周在一边看着，总不至于把蘑菇少年养坏了。这样大家就都平安了，不用被陆总啦去沉塘了。 　　知道一部分真相的张经纪觉得自己简直操着一颗卖白粉的心啊！ 　　客厅里，蘑菇少年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一边在吃薯片。 　　喀嚓。喀嚓。喀嚓。 　　舒九怀咽了一下口水。 　　少年的身边堆着好多零食。舒九怀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那些零食上面看。再看看垃圾桶里的包装纸，说不定当舒九怀在做形体锻炼时，蘑菇少年就一直在吃东西！垃圾桶里都快要装满了啊！ 　　喀嚓。喀嚓。喀嚓。 　　舒九怀注意到，少年的嘴唇长得很好看，颜色是那种淡淡的粉，就像是岛国漫画里的樱花少年。而且少年的手也很漂亮，修长的手指若能从钢琴键上划过，那一定很赏心悦目！这样好看的少年却又不显女气。当少年用他漂亮的手拿起一片薯片放进漂亮的嘴里时，这一动作简直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咔嚓。咔嚓。咔嚓。 　　少年再好看，也不如薯片好看。或者说，吃着薯片的少年果然就更好看了！ 　　蘑菇少年早就察觉到了舒九怀的视线。他本来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因为身为一只猫就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收获人类的视线的！但舒九怀一直盯着他看，他就忍不住看向了舒九怀，说：“谢谢赞美。” 　　“什么？”舒九怀愣了一下。 　　“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心声。我们喵星人确实都很好看。”蘑菇少年矜持地说。 　　舒九怀：“……” 　　你他喵的要是真能听到我的心声，就不能把薯片分我一口吗！ 　　蘑菇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瞪圆了眼睛把薯片往自己的怀里藏了藏，警觉地说：“我的！” 　　“是是是，都是你的！”舒九怀没好气地说。 　　猫咪是一种很护食的动物。蘑菇少年依然警觉地盯着舒九怀。 　　舒九怀总不能真从一个小傻子手里抢零食吃吧？ 　　舒九怀把散落在沙发上的零食全都捡起来塞进了蘑菇少年的怀里，说：“以这个坐垫为界限，从现在开始，你的东西就不能再超过这个坐垫了。要是超过，那么超过的东西就都归我了。清楚了没有？” 　　舒九怀在沙发上拉了一道三八线。要是零食过了三八线，那么就不怪舒九怀把它吃掉了！ 　　大不了他再去健身室里锻炼两小时！ 　　“那你呢？”蘑菇少年抱着一堆零食问，“要是你的东西超过了这个坐垫……”猫咪们很喜欢圈地盘，蘑菇少年以为这就是一个圈地盘的游戏。坐垫这边都是他的地盘。坐垫那边则是属于舒九怀的地盘。 　　“都一样。谁都不能过三八线。”舒九怀瘫在了沙发里，懒洋洋地说。 　　蘑菇少年稳稳地抱着零食，没有一样落在了坐垫这边。舒九怀使劲盯着他看，渐渐就有些撑不住了。刚刚结束了一场锻炼的他现在又累又饿，他在沙发里不断下滑、再下滑，整个人软得就像是面条一样。他觉得困了，渐渐闭上了眼睛。嘛，也许等他醒了，就能看到少年把零食散落得到处都是了。 　　忽然，蘑菇少年叫了起来。 　　“那个，你的脚……”蘑菇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的脚超过这个坐垫了哦。” 　　舒九怀掀起眼皮一看，他把脚伸直以后确实过三八线了。他懒洋洋地问：“你想怎么样？” 　　蘑菇少年把怀里的零食放到茶几上，扑到了舒九怀的身上，说：“过了这片坐垫的东西都归我！” 　　———————— 　　从现在开始，你整个人都是属于猫咪的私有财产了哦。 第九十三章 　　“曾子杀彘的故事听说过没有？你既然当着孩子的面自己制定了规则，就要遵守规则嘛！”张经纪有些头疼地教育着舒九怀，“蘑菇说你是他的，你就在口头上赞同一下，反正不痛不痒也不少块肉。” 　　“蘑菇？” 　　“哦，我们总要给他取个名字吧。难道要叫他咪咪、乖乖、阿雪什么的？”张经纪说。 　　舒九怀之前开玩笑要叫蘑菇少年为蛋蛋，蘑菇少年淡定地接受了。结果现在舒九怀成了蘑菇少年的“私有财产”，他就成了蛋蛋的人，简称蛋人。这简直可以被当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经典案例。不过，蘑菇少年是个很体贴的人，他察觉到舒九怀似乎很不喜欢“蛋人”这个称呼，于是就叫他蛋儿。 　　蛋儿也不能忍！ 　　舒九怀认真地说：“蛋蛋啊，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好帅气好不好？”张舅舅都把曾子杀猪的故事拎出来说了，舒九怀决定在口头上随蘑菇少年占点便宜。蘑菇少年成了好帅气，那他就是好帅气的人了。 　　蘑菇想了想，说：“可以啊。我叫好帅气，那你就叫气人吧。”帅气的人简称气人，没毛病！ 　　舒九怀：“……” 　　“不对不对，我还是叫你特温柔吧。”舒九怀连忙改口说。 　　“那你简称温人吗？”蘑菇少年问。 　　“瘟人。”张经纪说。 　　舒九怀：“……我还是个孩子，能不能对我友好点？” 　　蘑菇少年歪着脑袋看着舒九怀，似乎是非常乖巧的样子，眼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宠溺。 　　“蛋蛋啊，现在都流行四个字的名字了。我还是叫你潇洒英俊吧。”舒九怀又说。 　　“那你是潇洒英俊的人？不对，你是潇洒英俊的还是孩子的人类……简称潇子类？” 　　“孝子嘞。小九啊，你干脆叫他爹算了。”张经纪说。 　　舒九怀：“……” 　　舒九怀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蘑菇少年和张经纪，说：“你们俩仿佛是在嘲笑我。” 　　蘑菇少年笑得非常纯良，张经纪耸了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辜。舒九怀哼哼两声，使劲揉了揉蘑菇少年的头发，把头发都揉乱了。他之所以愿意哄着蘑菇少年，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最多过上半日，他们就能把蘑菇少年送走了，因此要对少年包容点。结果到了傍晚，却还是没有人来把这只大猫接走。 　　舒九怀忍不住对张经纪说：“舅啊，你再给物业打个电话呗。” 　　张经纪心里明白，这电话不管怎么打都是没用的，蘑菇少年注定要在舒九怀这里住一晚上。他费尽心思地找着理由，说：“我已经在物业那留了电话，要是他家人找到了物业那里去，肯定会给我们打电话。现在电话还没有来，这就说明他们家肯定遇到了一些什么事……反正他这么乖，随他待着吧。” 　　“家里丢了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心也太大了吧。”舒九怀不满地说。 　　“这样吧，这个时间点物业都要下班了，现在再去找他们……我觉得是来不及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我们直接收留他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门打听打听。”张经纪十分坦然地说着瞎话。 　　“要不……咱们报警？”小周问。。 　　“等我们报了警，如果警方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家人，应该会把他送到流浪汉救济站里去。像他这种从来没有吃过苦的脑子又真的有些不正常的小少爷，进了救济站肯定会被人欺负的。”张经纪说。 　　舒九怀和小周顿时就有些不忍心了。他们和蘑菇少年相处了大半天，已经很清楚这孩子其实除了认定自己是一只猫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仔细想一想，这个毛病虽然不好，但还是挺萌的啊！ 　　“那就留他住一晚吧。真把他交出去，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人。”舒九怀说。 　　小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弱弱地说：“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有些坏人专门抓那种脑子不是很正常的人，然后把他们塞到黑煤矿里去，让他们玩命地挖煤……我本来不是很相信的，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了。结果，我前两天看到了一条社会新闻。有个硬汉为了找到坏人的窝点，故意装作自己是个智障，在火车站附近游荡，又故意从垃圾箱里捡吃的，结果他真的被抓走了！” 　　然后这硬汉逃了出来，再报警把所有的坏人都抓了起来。 　　虽然这社会上好人很多，但坏人也有不少。像蘑菇这样的少年，若是任由他被抓去挖煤，被乞丐团伙控制，甚至被拿去当活体器官贩卖……舒九怀赶紧说：“算了，咱们帮人帮到底，先照顾他吧。” 　　张经纪松了一口气。陆总给的任务勉强完成了。沉塘危机算是彻底度过了。 　　因为蘑菇少年的出现，张经纪总觉得不是很放心，正好小九这儿房间多，张经纪就不回家了，打算在舒九怀这里住一晚上。他抽空给东方无患打了个电话。本以为东方无患虽然会理解他出于工作原因不回家睡但口头上还是要和他腻歪两句的，结果东方无患开心地说：“那我今晚抱着群青睡了啊！” 　　人不如狗！ 　　小周弄了一份简单的晚饭。他和张经纪两人都陪着舒九怀吃营养餐，免得舒九怀心里不平衡——反正他们俩要是半夜饿了，还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加餐——却额外给蘑菇少年煎了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舒九怀盯着那荷包蛋看了两眼，痛心疾首地说：“人不如猫啊！人不如猫！” 　　吃过晚饭以后，舒九怀和张经纪商量着明天要录制的那档综艺节目的细节，而小周就陪着蘑菇少年在客厅里玩。小周留了个心眼，他虽同情少年，但毕竟不知少年的底细，怕少年半夜时卷着别墅里的财物跑了，因此就把别墅的大门用钥匙反锁了一下。这样一来，少年待在别墅里也打不开大门了。 　　晚上睡觉时，小周本来是想要把蘑菇少年安排到自己房间里去的。结果少年不乐意。他非要趴在客厅的龙猫沙发上，那是一个椭圆的单人沙发，特别特别软，坐在上面能整个人陷入到沙发里面去。像蘑菇少年这样四肢修长的男人，其实根本睡不开，但如果他蜷缩起来睡的话，那就又睡得下去了。 　　蘑菇少年把龙猫沙发拖到了落地窗前。月光在地板上铺下了一层清辉。 　　“我要在这儿睡。”蘑菇少年说。 　　张经纪赶紧对小周说：“随他吧，他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 　　小周去客房里抱了一床干净的被子出来，又拿了一件睡衣。他不知道蘑菇少年能不能自己洗澡，但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一天不洗澡也没什么，于是只让蘑菇少年把外套脱了，等换上睡衣再睡觉。 　　蘑菇少年嫌弃地看着这件纯灰色的睡衣，说：“我想要那种黄、白、黑相间的毛茸茸的睡衣。” 　　“我明白了，当他还没有变成人的时候，他肯定是一只三花猫。”舒九怀小声地对张经纪说。 　　“三花都是母猫。” 　　“这样啊……我还以为黄、白、黑相间的睡衣和他原本的毛色相接近呢！” 　　小周试图给蘑菇少年讲道理。家里没有黄白黑相间的睡衣，也没有毛茸茸的长尾巴的睡衣，更没有黄白黑相间并且还毛茸茸长尾巴的睡衣！然而，蘑菇少年却有些固执，他觉得纯灰色睡衣太丑了。 　　舒九怀说：“小周你让开……这还得看我的……” 　　这套睡衣是系扣的。扣子做得很精致。舒九怀捏起一颗扣子，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喵星人的能量石。当你握着能量石时，你就能得到喵神的祝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可爱的一只猫。” 　　小周立刻给了舒九怀一个佩服的眼神。哄孩子确实就应该这么哄啊！ 　　张经纪也觉得舒九怀这回确实干了一件正经事。 　　结果，蘑菇少年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类，说：“这就是一颗普通的扣子啊。” 　　舒九怀：“……” 　　小周：“……” 　　张经纪：“……”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把喵星人当傻子哄是要遭报应的。 　　“我喜欢你穿这件灰色的睡衣，你能不能马上穿着它去睡觉，好让我开心一下？”舒九怀问。 　　蘑菇少年笑眯眯地说：“好啊。”虽然私有财产的审美很有问题，竟然喜欢把这种灰扑扑的皮毛裹在身上，但谁叫这个人类是他的私有财产呢？猫大爷很愿意在一些小事上纵容一下自己的私有财产。 　　第二天，大家起床时，蘑菇少年还窝在沙发里睡着，蜷缩成了一团儿，像只小猫儿。 　　阳光透过落地窗懒洋洋地照了进来。蘑菇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神茫然地坐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懵逼状态。小周笑眯眯地对着蘑菇少年打了个招呼。 　　蘑菇少年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们昨天在门口捡到了你，给你准备了吃的，你想起来了没有？”小周问。 　　蘑菇少年依然警惕地看着小周。 　　小周立刻停下脚步。他虽然不知道蘑菇少年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站在了一个让蘑菇少年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外。蘑菇少年果然松了一口气，又把视线挪到了张经纪的身上，依然像是在看一位陌生人。 　　“他把我们都忘了？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每天早上醒来都没有前一天的记忆？”舒九怀问。 　　蘑菇少年猛然看向了舒九怀。忽然，他笑了起来，说：“蛋儿，早安。” 　　“等等，你知道我是谁？”舒九怀好奇地问，“那他们呢，他和他，你有印象吗？” 　　蘑菇少年觉得舒九怀问了一个傻问题。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私有财产是什么了，身为一只占有欲强大的猫，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私有财产呢？他的脸上露出了宠溺的表情，说：“蛋儿要乖乖的哦！” 　　乖个毛！ 　　“不要叫我蛋儿。”舒九怀炸毛了。 　　———————— 　　“如果你不乖的话，你将会失去蛋蛋（的宠爱）。”蘑菇少年仿佛是在威胁舒九怀。 第九十四章 　　三个人类围着蘑菇少年研究了一会儿。他们很快就能确认，蘑菇少年确实忘了小周和张经纪，他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一样。并且，他也把昨天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还记得舒九怀。 　　“这种……忽然……有点……感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小周用并不存在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一觉醒来会忘记全世界，然而我从未忘记你。这样的设定真是罗曼蒂克啊。” 　　舒九怀盯着蘑菇少年看了一会儿，回头问张经纪说：“舅啊，猫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样的？” 　　“就是……每天一觉醒来会忘了整个世界，只对自己的铲屎官有点印象？” 　　“我又不是猫，我怎么知道。”张经纪觉得舒九怀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舒九怀苦恼地说：“那他为什么把你们都忘了，偏偏只记得我？我还以为所有的猫都是这样的。”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也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为什么蘑菇少年把其他东西都忘了，却依然记得舒九怀呢？张经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症叫记忆障碍。记忆障碍可以是生理原因引起的，也可以是心理原因引起的。不同的患者会有不同的记忆障碍的表现。也许，蘑菇少年就存着某种心理障碍呢？ 　　如果蘑菇少年总会忘记全世界，只能记住舒九怀…… 　　怪不得陆总会找上舒九怀…… 　　张经纪若有所思。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蘑菇少年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犯病的，他若是早就有了这个问题，那陆总肯定早就找上舒九怀了。不，也有可能是……蘑菇少年一直都有这个病，但陆总最近刚发现舒九怀对他的病有治疗作用，于是才把蘑菇少年安排到舒九怀身边来，为此还特意先和张经纪打了招呼。 　　舒九怀作为一个歌坛小天王，不仅一年年地出着专辑，还时不时会参加一些综艺节目。可能少年无意间看过他的综艺节目并且结果记住了节目内容，这让陆总注意到了，于是陆总就急病乱投医了。 　　但是，为什么少年偏偏能记住舒九怀呢？ 　　用老年痴呆症来举个例子，老年痴呆症也是一种记忆障碍。有些老人把子女忘光了，却还记得每天早上走到老伴儿的坟前去给老伴儿献上一朵玫瑰花。这样的社会新闻其实还挺常见的，当然不同老人记住的东西不一样，有一位老人始终记得自己的小女儿爱吃糖什么的，即便他的小女儿都已经五六十岁了。这样的感情当然很叫人感动。可是，老人之所以能记住老伴儿的玫瑰，是因为他们相濡以沫地过了一辈子。而舒九怀呢？他之前都没有见过蘑菇少年！为什么蘑菇少年偏偏就能记住舒九怀呢？ 　　舒九怀有什么特殊的？ 　　张经纪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有些问题没想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有个神棍当爱人，也习惯用科学去解释一切了。总之，在他看来这位蘑菇少年就是患了一些认知障碍和记忆障碍而已。 　　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迷信的东方无患，他也不会相信蘑菇少年会是真的猫妖成精啊！ 　　舒九怀的思考方向却和张经纪的思考方向截然不同。他用手机百度了几个问题，然后恍然大悟地对小周说：“我看到网上有人说，猫猫狗狗的短期记忆都不行。它们很快就能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忘光了……哇，那这么一看，蘑菇还真的挺像猫的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真的从猫变成人类的？” 　　小周诧异地看了舒九怀一眼，问：“你信了？” 　　舒九怀犹豫了一下，把小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网上有很多类似的奇闻异录，比如说有人昏迷后忽然醒了过来，但醒过来的他就不是以前的他了，而是另一个灵魂在这个身体中重生……” 　　“九哥你说的是小说吧，穿越小说和重生小说在网上确实挺多的。”小周说。 　　“不是啊！我是说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灵魂转移事件！你可以用关键词搜一下，网上应该挺多这方面的消息的。我记得以前就曾看到过的，有个台省的人忽然说自己是东北一个已经死了老太太。哦，国外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个女孩在车祸后醒来，但她的灵魂和另一个人的灵魂互换了……” 　　小周一脸同情地看着舒九怀：“九哥，我觉得你平时应该多唱唱歌，少上上网。现在网上很多消息都是假的，正所谓开局一张图，内容都瞎编，主要看谁编得好。前段时间还有人把一位波兰画家的作品放到了微博上，说是一位植物人画家醒来后画出的死后世界轰动全球什么什么的，但其实……” 　　“等等，我也见过那个，吓坏我了，看完那些画的我都不敢死了……” 　　“是假的！画是真的，但不是什么植物人画家，也不是什么死后的世界。你等会儿，我给你查下那位画家的名字……”小周拿出了手机，“哦，叫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九哥你看，战争和屠杀毁了他的童年，他用病态暗黑的作品来回报这一切。这些画其实和他的心理阴影有关，和死后世界无关。” 　　舒九怀拿过小周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周说的都是真的。他义愤填膺地说：“那些瞎编乱造的博主太可恶了！”现在有很多新闻都不能看了，什么消息都得等上几天，等反转再反转再再反转。 　　“对啊！”小周以为自己已经把舒九怀说服了。 　　舒九怀把手机还给小周，说：“虽然现在无良的博主很多，但有些东西确实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我在知乎收藏了好几个和神秘学相关的问题，有些未解之谜真的……真的……真的太神奇了！” 　　“九哥，你冷静啊！” 　　舒九怀再次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你不觉得……蘑菇他……真的有可能是一只猫上他身了？” 　　“九哥，你认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也许他的确就是一只猫呢！你觉得呢？” 　　“不觉得。”小周斩钉截铁地说。看样子他们得赶紧把蘑菇少年送走了，小周在心里如此想到。不然，等蘑菇少年把舒九怀传染以后就什么都晚了，估计歌迷们以后只能去精神病院里探望小天王了。 　　见小周不赞同自己的观点，舒九怀有些失望。他决定继续观察蘑菇！ 　　蘑菇虽然忘了小周，但等小周重新做了自我介绍后，他又很坦然地接受了小周的照顾。对于一只猫来说，被人类这么照顾，大概本来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吧。吃过早饭后，张经纪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来自于袁特助的，得知蘑菇少年能够记住舒九怀后，电话被转移给了陆总。 　　陆总仔细地问了一下蘑菇少年的表现，也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舒九怀的大哥联系了他。作为一个兄控，舒九怀接到大哥电话后自然非常开心。等他挂了电话，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张经纪，说：“我哥知道蘑菇了，他说蘑菇的家里有一点特殊的情况，现在他们家里人不方便照顾蘑菇，让我暂时把蘑菇留在身边。舅啊，我哥是怎么知道蘑菇的？” 　　“你哥还说什么了没有？”张经纪问。 　　舒九怀摇了摇头：“他只说，要是我觉得为难，可以把蘑菇送走。”舒总并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要么是他出于某种目的没有说，要么就是舒总知道的也不多。大家依然不知道蘑菇的真实身份。 　　张经纪已经搞不懂陆总在做什么了。如果舒九怀真的对蘑菇的治疗有效果，那么只要他实话实说了，舒九怀肯定愿意为蘑菇提供一些帮助。偏偏陆总什么都不说，安排好了一切，却要瞒着舒九怀。 　　“既然蘑菇的家人都求到我哥面前去了……算了，就让蘑菇跟着我们吧。”舒九怀拍板说。蘑菇虽然有些不正常，但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智商也是在线的。这样的蘑菇并不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麻烦。 　　“九哥你看，人家蘑菇都有家人了……他肯定不是猫妖成精了。”小周趁机说。 　　舒九怀瞪圆了眼睛：“我没有说他是猫妖成精啊，我的意思是……有只猫上他的身了。” 　　张经纪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几秒钟以后，张经纪闭上了嘴，盯着舒九怀的表情看了一会儿，问：“你认真的？”不行，他必须要和陆总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了，别到时候蘑菇少年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并改善，舒九怀却犯病了啊！ 第九十五章 　　“这不能怪我的，对不对？他真的很像是一只猫。”舒九怀抱着一只小黄人说。 　　就好像是要把自己缺失的童年找回来一样，舒九怀的别墅里到处都是卡通的元素，装修风格就和五颜六色的幼儿园一模一样。屋内的很多东西上都印着卡通形象，比如说印着史努比的抱枕、印着米奇的桌布、印着阿拉丁神灯的地毯等等。而有很多东西干脆就做成了卡通形状，比如说龙猫状的单人沙发、魔杖形状的电视遥控器、布置成魔法阵形状的照片装饰墙等等。这里就像是一个童话的世界。 　　即便舒九怀早已经长成了一位外表成熟的男人，粉丝们、路人们都觉得这位情歌小天王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一样，人人都期盼自己会是那位被困在恶龙手里等着舒九怀来救赎的幸运公主。然而，在舒九怀自己的心里，他或许始终守着一份天真，固执地抱着自己的玩具，一直不愿意长大。 　　在那些床头故事里，幸运儿会遇到他的田螺姑娘，那为什么他就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猫咪少年呢？ 　　“……他可能是来报恩的，你们有点想象力啊！”舒九怀企图说服张经纪和小周两人，“我们现在不能证明他就是一只猫，但你们也不能证明他不是一只猫，对不？所以，即使你们不相信他是一只猫，也可以和我一起把他想象成一只猫！他把你们都忘了，却还能够记住我，也许就是来找我报恩的！” 　　从唯心的角度来讲，舒九怀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 　　小周已经放弃挣扎了。反正他是舒九怀的生活助理，又不是舒九怀的爹，只要舒九怀开心就好。 　　张经纪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你确实救助过很多流浪猫。按照你自己提出的要求，你的私人理财顾问每年都会帮你向很多组织捐钱，比如说红十字会，比如说失学儿童救助机构等等。在各种接受捐款的组织中有一个流浪猫狗救助机构。他们资金透明公开，会把大家的捐款真正用于做实事。” 　　舒九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他是真有可能来找我报恩的了？”他忍不住脑洞大开，虽然直接帮助了流浪猫狗的人不是他舒九怀，但他在这方面有资金投入，聪明的猫当然也会把他当恩人之一了！ 　　张经纪继续微笑着：“对啊，它们说不定是真的来找你报恩的。” 　　舒九怀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出了一部五十集的感人电视剧。小周却觉得张经纪肯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张经纪又推了下眼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据我所知，流浪猫救助的原则之一是给它们做绝育，你资助的那个组织也不例外。如果它们真的能成精，我相信它们一定非常感谢你吧。” 　　舒九怀：“……” 　　从维持生态平衡、流浪猫自身健康程度、降低流浪猫数量尽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流浪猫问题等角度来说，给流浪猫做绝育手术是利远大于弊的。但是，如果被绝育的猫能成精……这事就有些不妙了。 　　张果老永远都是你的张果老，分分钟把舒九怀脑内的童话报恩故事改写成了恐怖故事。 　　小周捂着嘴偷笑说：“怪不得蘑菇这么执着于叫九哥蛋儿……原来他真是来找你赔他蛋蛋的啊！” 　　舒九怀有气无力地说：“行，你们赢了！我承认他就是个人还不行吗！” 　　他们三人坐一起聊天时，蘑菇少年就窝在沙发里自顾自地看电视。他一直在吃零食，嘴巴好像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因为他吃再多的零食也不耽误他正经吃饭，小周就没有管他。说起来，蘑菇少年长得一点都不胖，那身材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好，那么他这么多的零食加一日三餐到底是吃到哪里去了？ 　　“他可能有法术，零食吃到了他的肚子里，肉却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去。”舒九怀悄悄地说。 　　这天下午，舒九怀有个通告要赶，怎么安置蘑菇少年是个问题。 　　张经纪想了想，说：“小九去录制节目，小周肯定要跟着去的，我也不能一直留在别墅里，那么别墅里除了蘑菇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样肯定不行。所以，不如把蘑菇也带去吧，只要让蘑菇紧跟着小周就可以了。我看他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安静的，到时候给他准备一袋零食，让他坐在那里慢慢吃。” 　　“我哥让我好好照顾他……就让他跟着我吧。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他是我的助理。”舒九怀赞同了张经纪的说法，“不过，带着他出门可以，我们必须先列一些注意事项让他背下去并且记在心里。” 　　首先第一条，他对着外人不能说自己是一只猫。 　　综艺节目是下午开始录制的，他们上午坐飞机出发，到了那边是中午，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参加节目录制了。蘑菇少年自己也愿意跟着舒九怀。于是大家在一路上对他进行了紧急的培训。张经纪给他取了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名字，说：“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叫你蛋蛋，这样好了，我们就叫你小猫吧。” 　　少年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有了“小猫”这个外号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节目是在室内录制的。台下有很多观众。这些观众有一部分是受邀嘉宾的粉丝，还有一部分是电视台雇来的群演。电视台内部会有一些内部票。于是张经纪就用了一张内部票，找了个前排的位置让小猫坐下了。小猫抱着一大袋零食，按照经纪人的吩咐，决定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坐到节目录制结束。 　　小猫旁边坐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年轻姑娘。姑娘手里拿着应援牌子，应该是舒九怀的歌迷。 　　“你好，你也是甜心吗？”双马尾态度非常友好地问。甜心是舒九怀歌迷的众多昵称中的一种，他的歌迷有很多昵称。怀，思念也。思由“田”和“心”两部分组成，田和甜同音，于是歌迷就成甜心了。 　　被迫接受了一番紧急训练的小猫谨慎地回答说：“不，我是人类。” 　　双马尾：“……” 　　双马尾很快就笑了起来，她以为小猫是在开玩笑，便非常配合地说：“是吗？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我来自外星，地球人通常叫我们凯缇安人，不过我们喜欢自称是费雷萨人。我们是友好的素食主义者。”她玩了一个《星际迷航》中的梗，其实大家都戏称凯缇安人为喵星人，因为真的很像喵啊！ 　　小猫闻言打量了双马尾一番，说：“你的地球伪态做得不错，已经很像人类了。” 　　“谢谢。”双马尾说。 　　舒九怀录制的这档节目叫《明星近距离》，每期都会请三到四位嘉宾。等舒九怀上场时，节目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舒九怀唱了一首歌，主持人提议要玩游戏，他们将会邀请台下的观众一起参与。 　　歌迷们疯狂地举起了手。主持人邀请了十位女歌迷上台，又邀请了四位男歌迷。 　　看到小猫上台时，坐在台下的张经纪立刻提起了心。小猫是怎么被选上的？难道主持人是看脸选的吗？！事实上，还真叫张经纪猜对了，主持人确实是看脸选的。帅哥素人也能成为节目的看点嘛！ 　　游戏很简单，是一个非常常见的破冰类游戏。 　　男生代表五毛钱，女生代表一块钱，大家在台上随意走动，当主持人喊出具体的钱数时，比如说他喊三块钱，那么大家就抱在一起凑个三块钱出来，成功凑出来的人能进行下一轮，凑不出的淘汰。 　　这个游戏是《明星近距离》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游戏，因为大家凑钱时会抱在一起，这就给粉丝们制造了一个能和嘉宾亲密接触的机会。对于粉丝们来说，能和偶像拥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也因为这样，每次主持人一报数，大家都忍不住向舒九怀冲过去，谁都想要当那个能和偶像拥抱的幸运儿，因此舒九怀总是最先把正确的钱数凑出来。见抱不到舒九怀了，剩下的人才会互相凑对。 　　几轮游戏后，台上只剩下五个人，分别是舒九怀、小猫、男主持人和两个女歌迷。负责报数的女主持人决定给女歌迷制造一个机会。音乐响起后，大家在台上走动。忽然女主持人喊了一声一块五。 　　男生代表五毛，女生代表一块，一个男生抱住一个女生，就能凑出一块五了。 　　张经纪坐在观众席中，只见舒九怀长手一扯，二话不说先把小猫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女歌迷想要往舒九怀这边凑，舒九怀连忙说：“已经一块了，已经一块了，再来个五毛啊！”然后男主持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三个男人兴奋地叫了起来。舒九怀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我的天，我真是太机智了”的表情。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完成的。台下观众拼命鼓着掌。 　　两个女歌迷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女主持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三个男人抱成了一团，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分开了。 　　这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基了， 　　张经纪默默捂住了脸。 第九十六章 　　舒九怀玩得意犹未尽，搂着小猫的脖子冲着女主持人喊：“再玩个一块的！” 　　其他的游戏参与者都已经被淘汰，场上只剩下了舒九怀、小猫和男主持人。到了这时候，游戏已经没什么好玩的，可以彻底结束了。结果舒九怀非要搂着小猫再玩个一块钱的，这明显是在欺负男主持人。男主持人故意做出了一副怨妇的模样，说：“刚刚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转眼就把我抛弃了。” 　　张经纪不忍再看台上的画面。他已经预见到舒九怀被做成表情包的样子了。 　　话说，当初到底是谁给舒九怀定下要走优雅王子路线的？这不是坑人吗！因为这份虚假人设，每天被迫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啊！张经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他想起来给舒九怀制定发展路线的正是他自己后，他恨不得能穿越到那时去，把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拍死了。那时的自己就是太傻太年轻了！ 　　像这种综艺节目，到时候在电视里放出来时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小时，但录制过程却需要一下午。当节目录制彻底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大家都是饥肠辘辘的。节目组的导演顺势提出要请大家吃饭。 　　张经纪连忙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小舒明天还有工作，定了两小时后的飞机票飞回去，现在就要赶往机场了……哎，下次有机会再请大家吃饭。总之今天辛苦大家了！谢谢大家对小舒的照顾。” 　　凭着舒九怀现在的咖位，他就算直接走人，也没有人会当面说他什么——当然背后的议论肯定是少不了的——更何况张经纪还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导演忙说没有关系的，又和张经纪拉了一番交情。 　　张经纪倒也没有说谎，他们确实还要赶回京城，舒九怀明天也确实还有工作。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舒九怀的饮食依然需要控制，像这种聚餐能少参加就少参加吧。再说，他们的队伍里现在还有一个小猫。小猫情况特殊，又因为陆总的关系，张经纪还需要特别地盯着他。 　　回京的飞机上，小猫一直眼睛发亮地看着舒九怀。 　　这里值得一说的是，买飞机票是需要用身份证的。本来大家还想着该怎么把没有身份证的小猫弄上飞机，实在不行只能把他留家里了。结果舒总表示他好友愿意提供私人飞机。其实，国内很多土豪都买得起私人飞机，对他们来说，买架飞机真不算什么，比较难弄到手的是私人航线，这需要申请。 　　张经纪觉得舒总这位“好友”肯定就是那位很关心小猫的陆总！所以，他们能坐上私人飞机，都是借了小猫的光啊。不过，为了不引发一些无意义的新闻，张经纪在外人面前把私人飞机这事隐下了。 　　舒九怀伸手捂住了小猫的眼睛，问：“别的猫儿整天都在睡觉，你怎么就这么有精神？” 　　小猫开心地说：“你唱歌真好听！” 　　张经纪忽然意识到，这小猫可能一直都是舒九怀的歌迷。但因为他有记忆障碍，也许不小心忘记这一点了，直到听过舒九怀的现场演唱后，他才就又想起了这一点。然后，他就开启了小迷弟模式。 　　舒九怀想不了这么深入，得到小猫发自内心的赞美后，他顿时又和小猫亲近了不少。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偶像，面对那些真心喜欢自己的人，舒九怀总是不乏耐心和温柔，并且会回以同样的喜欢。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舒九怀对小猫说。 　　张经纪推了推眼镜，凉凉地一笑，说：“别忘了你自己还需要我们大家的照顾。” 　　第二天醒来，小猫果然又忘记张经纪和小周了。前一天发生的事在他的脑子里变得模模糊糊的，但是他还记得舒九怀。舒九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少年和他如此有缘，真的不是来找他报恩的吗？ 　　好在张经纪早有准备。 　　我们机智的经纪人在头天晚上拉着大家录制了一个视频，负责举手机录视频的人是舒九怀。在这个视频中，小猫自己举着一张写有年月日的纸，然后小周、张经纪依次做了自我介绍。张经纪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还说了小猫现在正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在视频的最后，视频里的小猫举着写有年月日的纸说：“明天及明天以后的我，你好。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希望你能和他们好好相处哦。” 　　简直完美！ 　　小猫虽然没了前一天的记忆，但随遇而安的他在看完视频后还是迅速接受了一切。 　　这个视频将会在他每天早上起床时给他播放一遍。 　　除了视频，张经纪还准备了一张写有各种注意事项的纸。当小猫看完视频后，还要再把这张纸看一遍，把纸上的各种注意事项都记在心里，然后再开始新一天的生活。第一条注意事项就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是猫，当然也不用当着外人的面强调自己是人类，因为没有一个人类会这么强调的！ 　　张经纪已经能够肯定，抛开认知障碍和记忆障碍这两点来说，小猫的智商是正常的。因此，只要他乖乖把各种注意事项记在心里并且真按照注意事项去做，张经纪就能留他在舒九怀跟前当个助理。 　　等到事情进入了正轨，张经纪终于能回家见东方无患了。 　　“经纪大人……” 　　“别叫我经纪大人，我现在是熊孩子幼儿园园长。” 　　“行吧……园长啊，你上次换下来的那件外套，我看你一直挂在那里由它吃灰，干脆给你洗了。结果，从你外套的内兜里发现了这个……”东方无患掏出了一团暗红色的东西，是一条情趣内裤。 　　张经纪：“……” 　　于是，任由群青在卧室外面挠门，夫夫俩跑去床上干了个爽。 　　舒九怀的身材很快就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他忍不住对镜子拍了自己穿运动背心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毫不意外地引发了一阵狼嚎。《绝密委托2》的剧组终于联系了张经纪，似乎真的想要和舒九怀合作。舒九怀无意在大荧幕发展，所以不注重角色戏份的多寡，主要是想和剧组达成宣传上的共赢。 　　“对，是主角团队中的一个正面角色，舒天王本色出演就行了。”剧组导演如此说。 　　张经纪试探着问：“难道……那角色的定位是优雅而又忧郁的小王子？” 　　“等等，舒天王不是一个逗比吗？”导演吃惊地问。 　　张经纪：“……” 　　很好，导演您真是慧眼如炬。 　　舒九怀去导演面前晃了晃，大家就签订了合同。因为成功拿到角色，舒九怀提议去吃烤羊腿庆祝一番。他最近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儿来了，看到电视的广告都忍不住要流口水，真的很想吃点大肉啊！ 　　张经纪也不是真的不许舒九怀吃高热量的东西，但如果舒九怀吃了，那么他当天必须增加运动量把吃进去的热量再消耗掉。偶尔吃一顿大餐没什么。虽然张经纪总是在口头上嫌弃舒九怀，其实在心里也心疼他。征得张经纪同意后，舒九怀立刻打电话定了位置，然后带着小猫、小周杀向了烤羊腿。 　　这家店是舒九怀非常喜欢的，装修风格很别致。店占地面积很大，做成了蒙古包形状的包房一个个错落有致地安插在了花草树木间，就餐环境非常新颖有趣。当然，这儿的人均消费也不低就是了。 　　舒九怀点了烤羊腿，又点了一份店里特制的酸奶，然后就把菜单让给了别人。 　　张经纪和小周又按照自己的口味加了几个菜。 　　小猫习惯于被人照顾了，不喜欢点菜。 　　“你要不要也来一份酸奶？他们家的酸奶口感特别好，就是有点酸，所以我们喝之前要往里面加蜂蜜。”舒九怀很耐心地照顾着小猫，“看你自己喜好了，我喜欢吃甜一点的，所以我会加很多蜂蜜。” 　　“那我也多加点蜂蜜吧。”小猫说。 　　菜渐渐就上齐了，这家店的羊肉很新鲜，做法特殊所以还没有那么膻，总之味道很好。因为在场的都是男人，大家的胃口都不小，就吃得非常热闹。最近一直在吃营养餐的舒九怀终于吃上了肉，都快要感动得哭出来了。他要不是进入娱乐圈成为了一个艺人，肯定早就把自己吃成八百斤的胖子了。 　　小猫咬了一口羊腿上的肉，也眯起眼睛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你啊，记不住东西并没有什么关系。”舒九怀借机教育小猫，“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也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你总会有意或无意地接收到很多消息，但其实这些消息都没什么大用。比如说，你好容易记住了今天的首富是谁，明天股市动荡下，首富就有可能换人做了。” 　　小猫认真地听着。 　　张经纪忙说：“小九啊，你别误人子弟。” 　　“我怎么就误人子弟了！”有了小猫的捧场，舒九怀就说得更开心了，“这个世界是动态的！所以，你记住那些东西都没有用！古往今来多少重要的人物，在他们当时的环境中，他们确实都非常重要。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再伟大，也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 　　小猫认真地点了下头。 　　舒九怀套上了一次性手套，决定用手拿着骨头尽情地啃。 　　“现在你知道了吧？只有吃才是永恒的。”舒九怀总结说，“就好比说这个烤羊腿。几百年前有烤羊腿的做法，我们现在依然有烤羊腿的做法。几百前的人，他们吃烤羊腿。我们现在依然吃烤羊腿。” 　　舒九怀手上拿着羊骨，就像是指挥家拿到了他的指挥棒。 　　“所以，小猫你不用去记几百年前那位金榜题名的状元是谁，因为没人关心那位状元是谁，我们只关心烤羊腿，你只用记住眼前的这盘烤羊腿就好了。”这一刻的舒九怀睿智得就像是一位哲学家。 　　有太多的东西被历史渐渐淘汰了，只有食物是经典而永恒的。 　　张经纪和小周对视了一眼。怎么办，好像真的要被说服了啊！ 第九十七章 　　一顿香喷喷的烤羊腿吃得舒九怀心满意足。张经纪见他开心，心里立时涌出了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说：“等你专辑的事情都忙完了，我就不让小周这么紧盯着你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舒九怀是易胖体质，他每时每刻都需要进行身材管理，不过是有时候管理得严格一点，有时候管理地宽松一点的区别。在没有身材管理的青春期，他曾经长成了一个可爱的胖子。 　　吃过饭，张经纪回了自己家，舒九怀则带着小周和小猫回宜月苑。小周一直没有学车的机会，因此驾照还没有考下来，所以虽然他才是生活助理，开车的人却是舒九怀。小周坐在后排和小猫聊天。 　　通过几天的相处，小周还挺喜欢小猫的。正因为喜欢，所以小周的心里也就有了一些担忧。 　　“小猫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小周忽然问。 　　小猫两眼茫然地看着小周。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你现在都已经是人类了。”小周其实一直觉得小猫是得了某种认知障碍，但这不妨碍他顺着小猫来说话，好像他真相信小猫以前是只猫一样，“身为人类，你应该有一份工作。” 　　“工作？” 　　“对啊！” 　　在小周看来，没有人能靠着别人活一辈子。小猫应该找一份能养活他自己的工作。这样一来，当小猫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也能把自己照顾好了。当然，也有可能小猫的家里真的很有钱，有钱到小猫每天躺在床上也能挥霍一辈子，但是小猫不能真的混吃等死去吧？有份工作也能让他变得充实起来。 　　小周能考虑到这些，说明他是真的在替小猫着想了。 　　舒九怀顺嘴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小猫能做什么呢？”他们对于小猫以前的生活一无所知，不知道小猫有没有学历证书，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而小猫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情况，这怎么上班呢？ 　　“我这两天都在琢磨这个……本来我想过，可以让小猫进娱乐圈。可是，他每天都能把前一天的事情忘记了，那当歌手记不住歌词，当演员记不住台词，这就不行了。真要进娱乐圈，他只能当群演。” 　　小猫自身条件还是很不错的，颜即正义。 　　但是，正如小周说的那样，他的记忆障碍将会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只能去当工资日结的群演。 　　“不行，做群演太辛苦了。”舒九怀连忙摇头，“而且，影视城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怕小猫会被别人骗了。”小猫家里肯定挺有钱的，所以就算要充实人生，也不必让他去做群演这么累的一份工作。 　　小周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小猫开直播怎么样？” 　　最近几年，网上的直播平台越来越多了，以前还只有俊男美女在直播中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现在却有胖乎乎的家庭主妇直播做饭，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直播练习书法，家里养了很多猫的铲屎官直播吸猫……总之可以直播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玩直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直播也成了一份新颖的工作。 　　“我是这么想的。小猫直播时，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直播间的名字都可以直接取为……类似于‘怎么办我忽然变成人类了’这样的。也许这反而会成为他的个人特色，说不定他忽然就火了呢！”小周说。 　　网友们肯定不会真的相信他是一只猫，只会以为他是在一本正经地在玩梗。 　　小周想了想，又说：“而且小猫不是一直都记不住事情吗……要是他玩直播的话，哪怕每天只直播一个小时，等他有空时看一下回放，那他就能够知道自己在过去的某一天中的某一小时做了什么的。” 　　舒九怀顿时觉得小周这个想法真是不错。他心里顿时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要是小周一直像这样有想法的话，那么让他当生活助理就有些屈才了，可以让公司把小周往经纪人的方向培养一下。 　　至于小猫的工作问题…… 　　舒九怀说：“主要还是看小猫自己吧。他想玩直播就玩，他不想玩就算了。” 　　“肯定要随小猫高兴啊……那小猫你要不要开直播？”小周看向小猫问。 　　小猫有些犹豫。 　　“不急不急，我只是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而已。你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小周连忙说。 　　小猫随身带着一个袖珍笔记本，本子中还自带了一支同样袖珍的笔。这是张经纪特意为小猫准备的。当小猫心里有了什么想法，又怕自己第二天会忘记时，他就可以用简单的几句话把想法写下来。 　　小猫拿出笔记本，写下了“直播”“找工作”五个字。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第二天，小猫翻开本子，盯着这五个字看了半天。这是什么意思？是谁要直播找工作吗？现在的人类真有意思啊，连找工作的过程都可以直播，真的有观众愿意看吗？ 　　小猫立刻把这五个字抛在了脑后。 　　对于一只猫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吃吃喝喝晒晒太阳更重要了。 　　小猫把龙猫沙发拖到阳光下，趴在上面继续睡回笼觉。明明别墅里的其他人都很忙，舒九怀早出晚归不得闲；明明小猫大部分时间都跟在舒九怀身边，他却有本事把日子过得像真正的猫那样悠闲。 　　舒九怀可羡慕小猫了。小猫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他却一点都不胖！ 　　“他肯定懂法术！就是那种呜啦啦能量让肥肉通通消失的法术。”舒九怀偷偷地对小周吐槽说。 　　因为舒九怀最近的生活重心都在新专辑上，小猫的工作问题先被放到了一边。 　　月底，舒九怀的新专辑发布了。主打曲直接冲上了各大排行榜的榜首，在各大平台都饱受好评，狠狠打了那些每年都会冒出来说他“江郎才尽”的黑子们的脸。但专辑的发布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宣传还要继续跟上。这就需要宣传部门和舒九怀共同的努力了。也就是说，舒九怀的忙碌季并没有结束。 　　舒九怀整天忙得团团转。 　　张经纪给舒九怀接了一档访谈类的节目，节目中肯定要提及新专辑的事。 　　专辑中有一首歌的名字叫《黑色童话》，MV中就把一些经典的童话重新演绎了一遍，其中有美人鱼篇，舒九怀在这个MV中做了海妖的造型，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浸在水里，漂亮的腹肌清晰可见。 　　这个MV一经发布，相关话题直接冲上了微博的热搜榜。 　　为什么舒九怀的身材会这么好！ 　　大家表示屏幕都要被舔脏了啊！他们纷纷双手打字以示清白。 　　主持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热门话题，夸赞说舒九怀身材真好，还问能不能戳一戳他的腹肌。 　　现在的化妆技术太强大了。明明是平胸的人，通过在胸前化妆，竟然能化出豪乳的效果来；明明是没有腹肌的人，通过在腹部化妆，也能展现出完美的腹肌。主持人说想要戳一戳舒九怀的腹肌，这一方面是为了节目的效果，另一方面也是给舒九怀一个展示的机会。舒九怀的腹肌必须是真实的啊！ 　　于是，舒九怀很主动地掀起了衬衫的一角。主持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表示好硬哦。 　　台下的观众立刻都捧着脸花痴尖叫。 　　主持人趁机问：“你的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是有什么秘诀的吗？” 　　舒九怀立刻露出了一个苦不堪言的表情，苦笑着说：“这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啊。实不相瞒，我是易胖体质，我怀疑我每天只喝白开水都能胖起来。所以，我并没有秘诀，只能说……少吃、多运动。” 　　“哦？”主持人适时作出了一个倾听的姿态。 　　若是按照正常的套路往下发展，舒九怀接下来就该诉苦了，就像是娱乐圈里其他的明星一样。他们会说自己是如何辛苦控制饮食的，又是如何辛苦坚持运动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敬业。 　　但是，观众们越来越精明了，明星在访谈节目中演苦情戏也没有以前那么吃香了。 　　早些年，要是明星们主动说自己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吃东西，好不容易吃了一块肉，吃完以后却不得不催吐，大家可能会买账。可现在，舒九怀要真是这么说了，说不定会过犹不及产生一些反效果。 　　主持人是清楚这些伎俩的，但是她没有提醒舒九怀。毕竟，她追求的是节目效果。 　　但舒九怀毕竟是舒九怀。我们的小歌王从来不走寻常路。 　　“为了保持身材，我每天的运动量都很大。”舒九怀把自己的形体训练计划表报了出来，“……这些运动项目做完后，我还要进行户外运动，一般都是跑步。跑了一大圈，我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歇着了。但我转念一想，不行啊，晚上要吃羊蝎子，那就再跑两圈吧。跑着跑着，我又想，晚上除了羊蝎子，还有一份冰激凌呢，那就再跑两圈吧。哎，一想到丰盛的晚饭，就觉得没什么不能坚持的了。” 　　舒九怀的脸上露出了迷之幸福的笑容。 第九十八章 　　张经纪研究了一下网上和舒九怀有关的热门话题，对宣传部门的负责人说：“我决定放弃了。” 　　舒九怀出道已有几年。他不差钱，张经纪又是自己人，根本不会为了钱给他安排一些乱七八糟的工作，所以他能够专心致志地搞音乐。虽说现在的社会很浮躁，什么都需要宣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酒香不怕巷子深了。但舒九怀不用担心这些。出第一张专辑时，舒大哥直接自掏腰包给他做了宣传。 　　第一张专辑宣传到位，作品质量又确实是好，因此舒九怀出道后直接靠作品凝聚了神格。 　　最开始的那两年，张经纪给舒九怀对外塑造的是“优雅贵公子”以及“一心一意搞音乐的单纯艺人”的形象。那时候舒九怀接的通告少，当他出现在媒体粉丝面前时，凭借着他前二十年的家教，确实很符合人们想象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不管舒九怀在私底下有多么逗比，总有很多人坚信他很高贵冷艳！ 　　然而，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比如说咳嗽，比如说贫穷，比如说爱，也比如说舒九怀的逗比属性。这两年各类和唱歌有关的综艺节目渐渐多了起来，歌星们和大家接触的方式已经不局限于演唱会和出专辑了。舒九怀毕竟是做流行音乐的，连老牌的天王都出来参加综艺节目了，舒九怀总不能继续端着架子艹自己的高冷人设吧？ 　　于是，张经纪觉得有必要让舒九怀改变下发展路线了。 　　然而，即便张经纪早就准备，谁能想到舒九怀的形象转变得如此之快呢！不过是参加了几次综艺而已，贵公子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和舒九怀有关的热门话题下面全是网友哈哈哈六六六的留言。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专辑的销量挺不错的，不是吗？”张经纪安慰宣传部门的负责人。 　　负责人反过来安慰张经纪，说：“是挺好的，各节目组请他去参加综艺时的报价也越来越高了。” 　　那、那就这样吧。张经纪和负责人对视一眼。 　　他们决定，从此让舒九怀自由地…… 　　趁着新专辑的热度，舒九怀高调地进入了《绝密委托2》的剧组。此时剧组已经开机一段时间，舒九怀戏份少，导演就把他的戏份安排到了一起，他只用集中拍摄三四天，因此晚些进入剧组并不耽误大家的进度。他在这时进入剧组，一方面是给自己的新专辑做宣传，另一方面也是在给剧组做宣传。 　　到达剧组时是一个傍晚，舒九怀第二天才开始拍戏。于是他抽空关注了一下小猫的事业。 　　小猫决定要开直播。 　　直播间的名字就用了小周之前开玩笑时说的那个：怎么办！我忽然变成人类了！ 　　直播的内容就是吃东西，或者说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大家聊天。 　　直播的时间暂时定为一天一小时。 　　直播已经开了两天，直播间里却没有什么人气，观众最多时只有十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小周，剩下十三个估计都是直播平台安排的僵尸粉。没有舒九怀，是因为看别人吃零食对于他来说太虐了。 　　小猫无所谓有没有观众，反正他自己坐那里吃零食也是吃，现在直播吃零食也是吃，只要能把零食都吃进肚子里去就好了。所以，他没让小周给他买人气买推荐，也没让舒九怀用微博帮他转一下。 　　“一步一步慢慢来，好歹现在已经有十四个人看我的直播了。”小猫说。 　　小周没好意思告诉他，这里面有十三个都是僵尸粉。 　　“都有十四个观众了？那我们快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吧！”舒九怀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美食。 　　小周附在舒九怀耳边小声地说：“一共十四个观众，其中十三个都是僵尸粉。” 　　舒九怀连忙说：“这不还有一个活体观众吗？庆祝庆祝！我看看附近都有什么好吃的……” 　　“唯一的活体是我。”小周无奈地说。 　　舒九怀捧着手机愣住了。他没想到小猫的直播数据这么惨。他在心里琢磨了两秒钟，说：“哎，既然这样……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安慰一下小猫吧！看，这家店评分好高，我们现在就去试试这家店吧！” 　　小周：“……” 　　在舒九怀锲而不舍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吃到了好吃的。吃完晚饭，为了消耗多余的热量，舒九怀拉着小周和小猫散了好大一圈的步。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舒九怀戴着帽子，用围巾围住了半张脸，再加上这片地方不像市中心那么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很多，舒九怀也就没有被路人认出来。 　　散完步回酒店时，他们在路边遇到了一只猫。那猫是一只英短，戴着项圈，应该是家养的。 　　英短窝在草丛里，怯生生地观察着整个世界。 　　小猫蹲下了身，英短就朝他凑了过来。小猫伸出了手，英短就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小猫动了动手指，英短就撒娇似的把整个脑袋都塞到他怀里来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猫是小猫养的呢！ 　　舒九怀和小周看得眼馋，这么可爱的猫，他们也想要近距离地接触一下啊！然而，当他们上前一步想要摸摸英短时，英短却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似乎很害怕他们。舒九怀和小周只得退回了原地。 　　“你看，这猫不亲近我们，只亲近小猫，可能因为小猫是它们的猫祖宗。”舒九怀小声地说。 　　小周见舒九怀还没有放弃他的脑洞，哭笑不得地说：“有些人天生就有动物缘啊。我朋友东方就特别招狗狗喜欢。小猫可能就是比较招猫咪的喜欢而已。”小周的朋友东方现在已经是舒九怀的舅母啦！ 　　小猫和英短玩了一会儿，抬头对舒九怀说：“它口渴了，需要喝点水。” 　　小周连忙从包里取出矿泉水递给小猫。小猫先冲了一下手心，然后倒了一点水在手心里。英短果然是渴了，拼命舔着他手心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小猫又如此反复了几回，直到英短喝够了为止。 　　“咪咪真可爱！”舒九怀被英短喝水的样子萌化了。 　　小猫纠正舒九怀说：“它不叫咪咪，叫包子。” 　　“长得是挺像包子的，圆头圆脑的。”小周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以为这是小猫临时取的名字。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包子的大圆脸，看不到包子的屁股。于是他说：“这么可爱肯定是女猫吧！” 　　在小周这样的大直男的思想里，女孩子都是可爱的萌萝莉，男孩子都是不可爱的熊娃子。 　　“是母猫，刚过完两岁的生日。”小猫认真地说。 　　舒九怀和小周愣住了。舒九怀忍不住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猜的？” 　　“我看的啊！”小猫回答说。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漫不经心，好像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一样。 　　舒九怀和小周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小猫能看得出这只英短是母猫，这不奇怪。对于内行来说，分辨猫的性别并不难。但小猫到底是怎么看出这只英短刚过两岁生日的？这也实在是太神奇了一点吧？ 　　有那么一瞬间，舒九怀再次坚定了自己的脑洞。小猫或许真的是被猫上身了！ 　　小周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小猫的影子，若无其事地问：“这只猫是家养的吧？不知道它是走丢了，还是被遗弃了，我们把它抱回去？” 　　小猫顺着英短的脊背一路摸到了英短的尾巴。英短冲着小猫喵喵喵地叫了起来。 　　小猫摸了摸英短的肚子，就好像真的能听懂英短在说什么一样。小猫抬头对舒九怀说：“它应该是自己走丢的。它的主人现在肯定不知道有多着急呢！我们给它主人打个电话吧。电话号码是132……” 　　舒九怀：“！！” 　　小周：“！！” 　　两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要不是猫祖宗，怎么可能会从猫嘴里问出电话号码来呢！是电话号码啊！不过，这英短既然能说出主人的电话号码，那它的智商也挺高的，比三岁小孩都厉害了！ 　　小猫见舒九怀和小周都没有给英短主人打电话，忍不住抱着英短站了起来。他挠了挠英短下巴，示意英短抬起脑袋，然后把项圈上的吊牌翻过来给舒九怀看，说：“你们不打电话吗，号码在这里。” 　　舒九怀：“……” 　　小周：“……” 　　吊牌很小，上面的字却不少。正面写着英短的名字和生日。反面写着主人的手机号码。怪不得小猫能知道英短叫包子，能知道它刚过两岁的生日，还能知道它主人的联系方式，原来真是看来的啊！ 　　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光辉下，妖精什么都是不存在的。 　　半个小时后，英短主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千恩万谢地把英短抱了回去。大概是因为终于找到猫太激动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猫身上，都没有注意捡到他猫的人中有一个超级大明星。 　　见英短被它的主人如此看重，小猫心里也替它高兴。 　　———————— 　　“要是哪天我走丢了，你也会着急找我吗？”小猫问。 　　“肯定找啊！”舒九怀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谁家丢了一百多斤的肉不着急啊！” 第九十九章 　　“给小猫多准备一点零食。”舒九怀私底下对小周说。 　　小周有些诧异，问：“九哥，你昨天不还说，不能让小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吗？” 　　这不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需要哄小猫开心么……舒九怀支支吾吾地说：“我看他平时虽然能吃那么多零食，可这也没有耽误他一日三餐正经吃饭。更何况他长得那么瘦，有胖的余地，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容易肚子饿，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不如随他敞开肚皮吃吧。总之，你多给他准备些零食就好了。” 　　小周给小猫准备的零食大都很干净。即便是辣条，都是那种非常卫生专业的食品店做出来的。所以，小周倒是不担心小猫吃坏肚子。不过，小周心里也有些嘀咕。为什么小猫吃那么多就不见胖呢？ 　　这次来《绝密委托2》的剧组拍戏，小周本来就早有准备。在张经纪的提点下，小周带了很多卫生美味的零食，足足装了四个大箱子。这并不是为舒九怀准备的，而是要抬去剧组里让大家分着吃的。 　　当然，在让大家分吃之前，小周可以留个小半箱给小猫。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小周准备这么多零食，是为了贿赂一下剧组中的各位工作人员，好让他们能在职责范围内照顾一下舒九怀。不过，送零食这个事情也是有讲究的。如果舒九怀咖位不够，那他这边越殷勤，别人或许对他越没有好感。很多人当面笑呵呵的，背地里却会骂一句小人多作怪。 　　总之，在娱乐圈这种很讲究论资排位的地方，客不是谁都能请的。虽说请客的人要掏钱，被请客的人好像占了便宜，但要是请客的人地位不够却偏偏要贸然站出来刷存在感，他们反而会招人反感。 　　在这个圈子里，跟红顶白的事情不要太常见了！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是种常态。 　　好在舒九怀的江湖地位已经稳固，虽说他以前没有跨界混过影视圈，但《绝密委托2》的导演是新人，目前只有《绝密委托1》这么一部作品，《绝密委托2》的演员中又只有主演景玉啄比较红，而景玉啄偏偏还是舒九怀的朋友，因此舒九怀在这个剧组里可以算是真正的大咖了，没有人对他不服气。 　　如此，舒九怀开工第一天叫人扛来几大箱零食，大家都觉得他平易近人，很愿意接受他的好。 　　《绝密》是一部现代魔术犯罪片。主角团队的演员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西装革履的英俊造型，因此在化妆方面要比古装剧容易很多。景玉啄的造型是最复杂的，因为他的眼角需要化上一道疤。不过这道疤痕没有破坏他的英俊，反而让他有了一种宛若西幻传奇故事中游吟诗人一般的不羁的帅气。 　　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在一个废弃的军事工程里取景，拍摄的条件并不算很好。景玉啄作为主演，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化妆休息室。等舒九怀来了以后，因为舒九怀只在剧组里待几天，正好他和景玉啄的关系不错，工作人员在征得舒九怀和景玉啄的同意后，直接让舒九怀和景玉啄共享了休息室。 　　小猫得了小周的吩咐，决定一整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休息室里。 　　景玉啄化妆时，眼神总忍不住要朝小猫飘过去。如果张经纪在这里，他会觉得这一幕很好理解，景玉啄明摆着是认识小猫的。小猫之所以能够跟在舒九怀身边，这里面少不了陆总的推动，张经纪一直猜测小猫是陆总家的什么重要的亲戚，而陆总和景玉啄关系斐然，因此景玉啄肯定是认识小猫的。 　　不过，小猫显然对景玉啄没什么印象了。他自顾自地吃着零食，对景玉啄探究的视线毫不在意。 　　眼看着小猫吃完了一包牛肉干，又翻出了一包小鱼仔，吃完了一包小鱼仔，又翻出了一包巧克力豆，吃完了一包巧克力豆，又翻出了一包芒果干……景玉啄抽了抽嘴角，怀君什么时候成吃货了？！ 　　景玉啄刚念大学时就到了陆家，此后一直生活在陆家的别墅里，和小猫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几个月前，小猫出了事，景玉啄也替他着急。陆家有钱有势，陆总确实对小猫很看重，结果陆总已经想办法把国内外的各种专家都请过来了，小猫也被迫接受了一番治疗，可是他的情况完全没有得到改善。 　　把小猫送到舒九怀面前是无奈之举，别说陆总不放心，就是景玉啄都不是很放心。 　　因为陆总那该死的占有欲，为了景玉啄的出道，他特意成立了一家名为承奇娱乐的经纪公司，而景玉啄就是这家经纪公司里唯一的签约艺人。但凡有景玉啄参与的片子、综艺，这背后都有承奇娱乐的投资。像《绝密委托》这样的片子，因为一开始业内没多少人看好，更是由承奇娱乐独立投资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承奇娱乐想要让电影里安插一个角色就很容易了。 　　舒九怀能够参演《绝密2》，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沾了小猫的光。当然，陆总从来不拿有景玉啄参演的作品来开玩笑，舒九怀的加入确实让片子增色不少，那个角色就像是为舒九怀量身打造的一样。 　　这样的合作是能共赢的，而景玉啄也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小猫了。 　　在见到小猫前，景玉啄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一个吃货了！明明是十六岁就完成了大学学业的沉着少年，明明是十八岁就取得了全国武术专业赛冠军的高冷少年……为什么他现在变成吃货了啊！ 　　小猫对于景玉啄心底的呐喊一无所知。 　　在景玉啄无比纠结的心情中，他做完了造型，走出休息室去拍戏了。 　　舒九怀在此之前只拍过MV，MV和电影对于演技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导演为了照顾他，特意先留他待在自己身边，看看景玉啄他们是怎么演戏的。舒九怀对于工作向来很认真，因此看得目不转睛。 　　拍了两场戏后，导演似乎有了新的灵感，拉着编剧走到一边去窃窃私语。 　　舒九怀便朝景玉啄走了过去。他站在一旁观察许久，心里确实产生了一些疑问，就想要请教一下景玉啄。景玉啄和舒九怀的关系原本就挺不错的，现在有了小猫——尽管舒九怀对此一无所知——他对着舒九怀就更有耐心了，在演技、站位方面不吝啬地点拨了舒九怀一番，舒九怀立刻恍然大悟了。 　　“其实你不用太紧张。你基本上都是文戏，台词方面我可以带带你。”景玉啄说。舒九怀需要扮演的人物是主角团队中的一个角色，大部分戏份和都景玉啄有关。景玉啄是头脑担当，他是逗比担当。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紧张了啊。到时候你肯定能把我的演技衬托得一无是处。”舒九怀笑着说。 　　景玉啄连忙说：“你应该放松一点……要不我们现在对一下戏？” 　　这当然再好不过了！舒九怀连忙拿出了自己的台词本。 　　两人正说着话呢，导演和编剧已经商量完事情，重新开工了。副导演站在场地中间喊景老师，景玉啄高声应了一句，对舒九怀说：“先这样吧，改天有空了我请你吃饭啊。”他说着就朝副导演走去。 　　“不用改天啊，我今天就有空。”舒九怀不假思索地说。对于吃饭这种事情，他向来是很积极的。 　　景玉啄：“……” 　　虽说他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请舒九怀吃饭的，然而在一般情况下，当一个人说出“改天请吃饭”这样的话时，另一个人都会很客气地说“行，改天约”这样的话吧？为什么舒九怀就不能按套路出牌呢？ 　　景玉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舒九怀这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忙说：“那行，晚上请你吃饭！” 　　“好啊！”舒九怀开心地说。 　　两人约得好好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的拍摄过程并不顺利。为了赶进度，所有人晚上都留在了剧组里吃盒饭，这样比较省时间。整个剧组赶戏赶到了晚上八点钟。一天的拍摄任务终于结束时，景玉啄和舒九怀一起坐在休息室里卸妆。“看来，只能请你吃夜宵了。夜宵约不约？”景玉啄问。 　　舒九怀有些犹豫。 　　“吃夜宵……会让我长胖的，说不定第二天醒来时脸上还会爆痘，而且对胃也不好。”舒九怀说。 　　“那就不吃了吧。”景玉啄很体贴。 　　舒九怀继续犹豫着。 　　景玉啄从镜子里看到了舒九怀的表情，试探着说：“其实，我有点饿了……” 　　舒九怀终于下定了决心，斗志昂扬地说：“既然你饿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吃烧烤吧！” 　　景玉啄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怀君忽然就变成吃货了。 　　———————— 　　吃夜宵的坏处：不利于消化，使得胃肠负担加重；易得结石；营养过剩，无法消耗；可能会影响性功能；诱发失眠；会胖，会胖，会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那为什么你还要去吃夜宵呢？” 　　舒九怀深情地说：“因为有一好处能抵过万千坏处。” 　　吃夜宵的好处：食物使我快乐。 第一百章 　　吃夜宵得人多才有气氛，于是舒九怀和景玉啄都带上了自己人。 　　舒九怀这边跟着小周和小猫。景玉啄则带上了一位姓范的生活助理。范助理瞧着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一副胡子拉碴的颓废中年男模样，不过从他胳膊上的肌肉能够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一位练家子。 　　小周在私底下得过张经纪的指点，作为一个上进的青年，他不会只拿着生活助理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见舒九怀和景玉啄关系不错，小周自觉要和范助理亲近点，便主动凑到了范助理面前，说：“范助理，你好。我姓周，是九哥的生活助理，你叫我小周就可以了。你是饭，我是粥，我俩挺有缘的啊！” 　　范助理的年纪比景玉啄大，因此大家都叫他老范。老范面无表情地看了小周一眼。 　　小周以为范助理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又说：“范助理你比我年长，我就叫你一声范哥了。” 　　老范是一个外表粗犷内心纤细的人，见小周如此热情，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作为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即便他留了胡子降低了颜值，依然有人想要撩他……他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认干弟弟的人吗？！ 　　没办法，见多了大老板（陆总）和小老板（景玉啄）之间的相处模式，见多了大老板发神经时对出现在小老板面前的男人们的严防死守，老范已经下意识不相信男人之间是存在着纯粹的友谊的了。 　　就这点来说，陆总和小景简直是在作孽哦！ 　　小周不知道老范心里的想法，见老范没出言反对，就直接叫上哥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哥，你肯定会开车吧？那待会儿就辛苦你开车了，我坐在副驾驶上，让九哥和景哥还有小猫坐在后排位置上。” 　　老范闻言，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小猫一眼。 　　要死了啊！凶残的小少爷竟然被人叫作小猫了！ 　　小猫叼着一根棒棒糖，低头玩着手机。因为玩手机就顾不上看路了，为了防止跌倒，他就用左手牵住了舒九怀的衣角，看上去真是好一副乖巧软萌的模样。老范赶紧收回目光，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附近没有吃烧烤的地方，他们开了二十分钟的车才到达夜市。 　　舒九怀直接领着景玉啄去了网上评分最高的那家店。这样的烧烤店是没有包间的，他们进屋后挑了一个被柱子挡住的位于角落的位置。因为他们表现得大大方方的，反而就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们看。 　　舒九怀拿着菜单开始点菜，他指着菜单上的字对服务员说：“这一排……全要了。” 　　老范心想，这唱歌的小白脸还真不客气啊，竟然自作主张地帮大家点菜了。这小白脸也就是小老板的朋友了，他管不着。如果是他的朋友，谁要敢这么不客气，他肯定要把那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舒九怀点了一大堆后，把菜单递给了景玉啄，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哈哈，我点完了。你们要吃什么都自己点啊，别客气！”原来，他刚刚报出来的那一大堆只是他自己想吃的，别人的都还没有点！ 　　老范心想，哦豁，没想到这唱歌的小子这么能吃，真有他当年的风范！ 　　大家依次点了菜后，就开始等菜上桌了。这会儿正好是吃夜宵的高峰期，店里的客人挺多的，在他们前面还有好几桌没有上菜呢，他们肯定得多等一会儿。服务员先给他们桌上了一壶免费的热茶。 　　小周十分殷勤，忙接过茶壶用茶水先把大家的餐具都烫了一遍，然后给大家把茶倒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倒茶时手一抖，杯子一晃就要朝地上摔去了，老范迅速反应过来，瞬间接住了茶杯。 　　小周都要惊呆了，说：“范、范哥厉害啊！” 　　老范摇了摇头没说话，仿佛非常谦逊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却在想：呵，他竟然敢叫我范范。 　　舒九怀很肯定地问：“老范以前当过兵吧？”陆氏集团和军方有合作，陆总把景玉啄看得像眼珠子一样，老范肯定是陆总安排到景玉啄身边来的人。舒九怀猜测，老范不止当过兵，肯定还是特种兵！ 　　陆氏集团中雇佣了很多退伍军人，其中有大部分是因伤退伍的，有一些直接缺胳膊断腿了。因为这个，国家在税收等政策方面给了陆氏一些便利。舒九怀曾听他自己的大哥说起过这些。舒家在十年前左右涉入了医疗器械等行业，有项目组是专门研发假肢的。舒家就这一方面也和陆家有一些合作。 　　老范的声音有些低沉，说：“当过十二年的兵。”十八岁参军，三十岁因伤退伍。 　　小周立刻肃然起敬，语气中难耐激动：“厉害啊！真是太厉害了！我从小就崇拜军人！”他这话是真的。大概是因为从小在福利院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吧，小周佩服一切“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人物！ 　　“范哥，我给你倒茶！哎，我一直想要学点真功夫，要是范哥能指点下我就好了。”舒九怀也说。 　　老范的视线又忍不住朝小猫飘了过去。他心想，小猫少爷是他们兄弟几个教出来的，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舒九怀既然和小猫少爷的关系这么好，跟着小猫少爷学不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别看小猫少爷现在一副软萌可欺的样子，其实他手底下的功夫并没忘记！要不他怎么跑出去的！ 　　莫非是小猫少爷不愿意教导舒九怀？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小猫少爷或许就想要在武力上压制舒九怀吧，就像是大老板压制小老板那样的……yoooooooo~那他可千万不能坏了小猫少爷的事啊！ 　　老范一不小心就想多了，连忙低头灌了一大口热茶。 　　在舒九怀和小周捧着老范说话时，景玉啄就小声地和小猫说话。见小猫一直低头玩手机游戏，景玉啄忍不住问：“你在玩什么啊？”小猫一直很喜欢玩电脑，都有些痴迷了。他的代码玩得很溜。前几年国内外的黑客进行红黑大战时，小猫那会儿才多大年纪啊？他竟然还是我方红客中的主力军之一。 　　景玉啄不敢贸然和小猫相认，因为他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小猫的认知障碍加重，从而使得他的病情恶化，只好把小猫当作了陌生人。好在景玉啄的演技非常不错，所以大家并不能从他脸上瞧出什么。 　　在景玉啄期待的目光中，小猫举起了手机给他看，说：“宠物连连看。” 　　景玉啄：“……” 　　这么幼稚的游戏，据你陆哥说，你不是六岁以后就不玩了吗！ 　　“很好玩的。你要玩吗？”小猫眨了眨眼睛，问。 　　景玉啄连忙捂住了胸口。这么软萌的弟弟，他果然还有些不适应啊！ 　　服务员终于把他们这桌点好的一部分烧烤送上来了。舒九怀在别的方面挺照顾小猫的，但依然比较护食。该舒九怀自己吃的东西，他都用眼睛盯着呢，大家都别想从他的碗里把属于他的食物拿走！ 　　他身为歌者，其实不太适合出来和大家一起吃烧烤，就算偶尔放纵一回，也不能吃那种太过辛辣的调料，因此他这一份是单独烤的，味道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舒九怀完全能弄清楚哪些是他的食物！ 　　景玉啄虽说在这之前就和舒九怀的关系不错，但这种不错是相对于外人来说的，其实他很少在私底下和舒九怀进行聚会，因此对于舒九怀逗比的本性并没有很了解。今日的聚会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免忧心忡忡，要是任由小猫继续跟着舒九怀，过些日子小猫会变成什么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吃货者猪猪，古人诚不欺我啊！ 　　不过，要是小猫的病情真能好转并且每天都很快乐，那么小猫崩了人设算什么，他们感谢舒九怀都来不及！考虑到小猫的特殊情况，他们暂时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舒九怀，景玉啄心里也有些内疚。 　　吃着烧烤、聊着天，景玉啄又知道了小猫如今在玩直播。 　　景玉啄连忙掏出手机，问：“在哪个平台上直播？用的什么APP？我下一个，关注一下你。” 　　舒九怀一手拿着烤鸡翅，一手拿着烤面筋，好奇地看着景玉啄。就在景玉啄以为自己表现得太殷勤被舒九怀看出不对了时，舒九怀忽然说：“镯子啊，挖墙脚是没有用的，我家小猫又没打算出道。” 　　“……等等，你叫我什么？” 　　“我们以前总是连名带姓地称呼对方，这多不亲切啊……不如这样，你以后就叫我小九吧。”舒九怀笑着说，“我想叫你玉啄来着……玉啄、玉啄，听着像玉镯子。你要不喜欢，我以后叫你阿玉吧。” 　　“那你还是叫我镯子吧。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我听着新鲜。” 　　“不是吧？在你念书时，同学们就没给你取外号？” 　　“他们那会儿都叫我啄木鸟的。”景玉啄无语地说。 　　舒九怀的笑点真不算高，闻言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厅的另一角落里挂着电视，此刻正在播放一个诗朗诵比赛。穿着红裙的小姑娘甜甜地说：“……如果快乐是一朵花，我想要送你一片花海。如果幸福是一片阳光，我愿意为你种下一颗太阳……” 　　舒九怀眉一挑，表情欢快地拿起了一截鸭脖，学着电视里的句式，抑扬顿挫地说：“啊，如果快乐是一顿夜宵，我想要送你一家烧烤店。如果幸福是啃鸭脖，我愿意为你开一家养鸭场！为友谊干杯！” 　　景玉啄：“……” 　　小周：“……” 　　老范：“……” 　　小猫眉眼弯弯，非常捧场地说：“说得真好！” 　　“咦，这是香辣口味的啊？怎么没有五香的……小猫啊，我把鸭脖交给你了，你可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对待它，一定要细细地品尝它，千万不要辜负了它的美味。”舒九怀把鸭脖放到了小猫的碗里。 　　———————— 　　“我觉得舒先生对少爷有不良企图。”老范在向陆总汇报工作时如此说。 　　“怎么说？” 　　“舒先生提出想开一家养鸭场，这肯定是在暗示少爷。他为什么不开养鸡场，不开养猪场，不开养羊场，偏偏只开养鸭场呢？明明鸡肉、猪肉、羊肉什么的也都很好吃！这是因为鸭子有特殊的含义。” 　　“……” 第一百零一章 　　小周无意间发现老范收了一份快递。快递是次日达，头天寄，第二天就能收到。 　　“你网购了什么呀？看上去还挺沉的。”小周好奇地问。 　　其实这包裹不是老范网购来的，而是陆总命人给他寄来的。老范也很好奇包裹里装着什么。他用钥匙串划破了包裹外头的胶带纸，从包裹中拿出了好几本书，分别是《编剧的自我修养》、《编剧的艺术》、《电影编剧的秘密》、《电影剧本写作基础》、《编剧原理》、《编剧的核心技巧》等等。 　　陆总是在暗示我内心戏太多了。老范如此想着。 　　小周佩服地说：“范哥，原来你想要改行当编剧啊？太了不起了！我们都是做生活助理的，我想要朝着经纪人的方向努力一下，没想到你的志向比我更加远大。希望以后能在电视里看到你的作品哦！” 　　我感觉这碗稀饭（粥）在讽刺我。老范如此想着。 　　小周拿出了手机，说：“看范哥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落后了。我上网查过资料，在成为经纪人之前要考经纪人证……我本来想到了明年再考虑这些事情的。不过，范哥你提醒了我，看书的时间挤挤总是有的。我应该现在就把书买齐了……我这就去二手书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书……我要向范哥学习！” 　　老范拍了拍小周的肩膀，说：“嗯，你加油。” 　　小周脸上露出了郑重的表情，说：“我会的！” 　　饭饭和粥粥就这样成为了学习上的好朋友（并没有），他们互相鼓励，期待能共同进步。 　　因为头天晚上吃了夜宵，舒九怀回到酒店后，等肚子里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做了好多个俯卧撑，一连锻炼了两小时。大概是因为运动过量了吧，他第二天起床后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好像被哪个小妖精吸干了一样。不过，考虑到舒九怀需要拍摄的内容，他这种状态又是对的，剧本中的他确实需要呈现这种状态。因此导演还以为舒九怀是为了培养戏感故意一整夜没有睡好，忍不住夸他敬业！ 　　舒九怀偷偷对小周扬了扬眉毛，朝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他连出去吃夜宵都算着时间呢！他就是一位如此机智而又敬业的汉纸！ 　　可能还有一点自恋。→_→ 　　《绝密委托》是一部犯罪片，因为主角是大盗。如果把主角称之为正派的话，那么和主角作对的警察就是反派了。考虑到华国的影视审核制度，像警察这样的角色最好都是正面人物，否则不容易过审。于是，编剧又安排了一批国际雇佣兵来充当真正的反派。这样一来，警察的角色还是很正面的。 　　舒九怀扮演的这个角色，他一开始出场时和国际雇佣兵们站在一块儿，瞧上去是个吊儿郎当哈欠连连仿佛吸毒过重的雇佣兵。他甚至还嘴欠撩了景玉啄扮演的主角。但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是主角这边的人，是主角安插到雇佣兵中的卧底。最后，舒九怀为了救主角而受伤，从而结束了自己的戏份。 　　这个人设其实是非常讨喜的！别看他戏份少，他和主角的互动多啊！ 　　大概是因为准备充分——不仅和景玉啄对过台词，还故意把自己折腾成哈欠连天的样子——舒九怀的拍戏过程非常顺利。虽然一直都有NG，但NG在拍电影时算是一种常态，没有NG的拍戏过程就不叫拍戏了，像景玉啄那样总是一遍过的才是变态好不好！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对舒九怀的印象挺好的。 　　因为没有看到小猫，景玉啄就在拍戏的间隙佯装不经意地问了起来：“小猫去哪儿了？” 　　“他早上起床时有一点鼻塞，我就让他待在酒店里休息了。”舒九怀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今天早上出门时，我问他想吃什么，等会儿让小周给他带过去。结果他和我说想吃冰激凌。这么冷的天还吃什么冰激凌！更何况他都已经鼻塞了！”虽说是在抱怨，但这份抱怨中明显含着关心，不是真的在抱怨。 　　“感冒了啊？我那儿有感冒药，等会儿叫老范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不用。我们也带了感冒药。”舒九怀连忙说，“我们有小周呢，小周特别细心，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他还给特意我准备了暖宝宝，这东西真是管大用了！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已经冻得直哆嗦了。” 　　现在是冬天，他们却在拍秋天的戏。虽说主角穿着西服马甲三件套，可还是冷啊！他们在念台词的时候，为了不让口中喷出白雾，事先都要在嘴里含一口冰水，等开始拍戏时，再把那口冰水吐掉。 　　舒九怀的后背上贴了一排的暖宝宝，他还竭力给景玉啄推荐着，说：“你要不？我那儿还有！” 　　“我没有你怕冷……”景玉啄拍了拍舒九怀的肩膀，“对了，我们中午时要不要去看下小猫？” 　　“一去一回挺耽误工夫的，鼻塞又不是什么大病，他能照顾好他自己。对了，小周中午会给他送午饭去，早上听他们聊天时，小猫中午吃饭时估计要开直播。我们通过直播看看他就好了。”舒九怀说。 　　“这样也行。那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啊！我让老范去拿盒饭，他身手好，说不定能抢到限量供应的小灶盒饭。”趁着舒九怀不注意，景玉啄连忙在手机上把直播间链接发给了陆总，让陆总记得关注直播。 　　“有小灶吗？”舒九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额……其实是没有的，但你可以把老范抢回来的盒饭当小灶吃。”景玉啄开了一个玩笑。在剧组里，大家吃的都一样。但因为资金到位，其实盒饭的质量并不差，味道就大锅饭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中午吃饭时，小猫果然开了直播。观众有十六个。小周算一个，舒九怀和景玉啄是挤在一起用景玉啄的手机看的，只能算一个，那位传说中的陆总算一个……于是，活体观众可能就只有这么三个。 　　小猫也不说话，就直播吃午饭。因为他有点感冒的症状，所以小周给他准备的都是清淡的食物。舒九怀看了眼小猫的清粥小菜，又看了眼自己碗里的红烧排骨，感慨说：“人啊，果然就不能生病。” 　　小猫吃东西的样子看上去非常乖萌。如果观众中有厌食症患者，他们要是看了小猫的直播，估计能增加一点食欲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猫的直播间就是没有什么观众，一直只维持着十六个人。 　　按说直播软件中有附近推荐等服务，总会有一些活体观众误入他直播间的啊！但小猫的直播间一直保持着十三个僵尸粉加三个活体观众的状态。中途小周接电话掉了下线，活体观众就只有两个了。 　　景玉啄都替小猫觉得心酸！ 　　不到半个小时，小猫吃完了饭，朝着镜头挥挥手就结束了直播。直播间黑了下来。舒九怀三两口把盒饭吃完，说：“明明我更喜欢吃肉，看了他的直播后，我现在有点馋白米粥了……他简直有毒！” 　　“我也想喝粥了。晚上叫份养身粥的外卖吧。”景玉啄点头说。 　　午饭后有短暂的午休时间。景玉啄坐在休息室里，趁着舒九怀外出散步时给陆念先打电话。 　　“为什么怀君的直播间里只有这么一点人？”陆总问。陆总裁很想给自家弟弟买点粉。 　　“人确实是少了一点……”景玉啄也觉得奇怪呢。 　　“这样吧，我在公司内部论坛里发一个通知，让大家都去关注怀君的直播间。”陆总说。 　　景玉啄连忙说：“别别别！小猫……啊不，我是说怀君，他弄这个直播就是玩儿的。他现在这么听舒九怀的话，结果舒九怀说用自己的微博给他转发宣传一下，他都没有同意。你还是不要添乱了吧。” 　　“这怎么是添乱呢。”陆总不高兴了。 　　陆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景玉啄不是谄媚主上的奸臣，他是忠臣，便说：“而且，你真用内部论坛给怀君做宣传，这是以权谋私吧！将军，军中威望要紧，您千万不要为了区区小事劳动三军啊！” 　　守在景玉啄身边的老范心想，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大老板和小老板的角色扮演又开始了。 　　景玉啄很有戏感地说：“将军，您请一定要三思啊！”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西装，还真有几分为主将担忧的苦口婆心的副将的样子了。老范见怪不怪地随手拿起一本《编剧的自我修养》慢慢翻看起来。 　　“你又错把朕叫成将军了。”陆总比任何时候都要有霸道总裁的样子。 　　景玉啄噎了一下，连忙说：“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您的语气果然听着就比将军气派多了。” 　　“呵呵。”陆总冷笑数声。 　　“皇上，请您收回成命，不要因为怀君而做下昏君之举啊！”景玉啄忙说。 　　一皇上和一皇上的宠臣就要不要给弟弟的直播间买点粉丝、搞点特权、号召全公司来关注这一事展开了讨论。景玉啄的演技非常好，但在这种时候，他演技越好，不就越衬得他和陆总像神经病吗？ 　　———————— 　　哦豁，到底是谁的内心戏比较多啊！ 　　老范愤愤不平地想。 第一百零二章 　　等舒九怀散完一大圈步回来，景玉啄已经打完电话了，正坐在沙发里看真人秀视频。屋子里开着空凋，舒九怀从外面进来，带来了一点点寒意。瞧着景玉啄那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舒九怀非常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好啊！吃完了饭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考虑运动，却一个个都能保持好身材。” 　　景玉啄笑着说：“我的身材可没有你的好。” 　　“我不信！你只是没在公众面前脱过，要是你脱了，肯定也是非常漂亮的好身材。”舒九怀说。景玉啄在《绝密》中有打戏。舒九怀见过景玉啄拍打戏，只觉得他动作非常干脆利落，肯定是练过的。所以，舒九怀有理由相信景玉啄也有一身锻炼出来的漂亮肌肉，只是他不喜欢在屏幕上脱衣服而已。 　　“真没有你身材好……因为我比你瘦……咳咳……一点。”景玉啄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舒九怀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控诉道：“你还不如说你身材比我好呢！我又一次受打击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动得都要比我少，却一个个比我要瘦！我的心啊，这会儿真是拔凉拔凉的了。” 　　尤其是小猫，他在舒九怀眼中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一般的存在了！他真是干吃不胖的！ 　　景玉啄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对了……”舒九怀走到自己的位置旁，从包里取出一个平板，“你现在正在看的这个真人秀，我听着声音觉得还挺有趣的，用蓝牙给我传一份吧。小猫下午过来，就让他待在屋子里看看真人秀好了。” 　　“行啊！我这里三季都有，每季各十集。都给你传吗？”景玉啄问。 　　舒九怀摇了摇头：“给我传第一季的五集好了。我觉得五集肯定够他看的了。” 　　“剩下的明天再传？” 　　“剩下的不用传了。”舒九怀的脸上露出了机智的表情。 　　景玉啄虽愣了一下，却马上就想明白了。舒九怀出于尊重小猫的原因，没有把小猫现在的情况告诉景玉啄，但其实景玉啄对于小猫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得比舒九怀还要多。五集可不是就够用了么！小猫今天才花时间把五集看完了，明天早上醒来时都忘了，然后得花时间再重新看一遍。 　　要是小猫这记忆障碍问题得不到解决，五集真人秀能让他看到天荒地老去！ 　　这么一想，景玉啄的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小猫并非是陆家人，虽然陆念先把他当作弟弟，对着他比隔房的堂兄弟还要亲，但其实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小猫是陆家收养的。他的心理疾病其实早就存在了，但以前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情况更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完全有可能痊愈，直到那位心理医生因事离职…… 　　景玉啄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时，小猫果然来剧组了。大家一开始把他当成是舒九怀的助理，但后来瞧着他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助理，又见他从头到脚穿得很齐整，就以为是舒九怀亲戚家的小孩。舒九怀的家世并不是什么秘密，拜他那位面善心恶的继母所赐，谁都知道他是舒家的二少，并且还以为他已经被剥夺继承权了。大家既然把小猫当成是舒九怀亲戚家的孩子，便觉得他应该也是一位小少爷，就不会故意来招惹他。 　　舒九怀摸了摸小猫的额头，关心地问：“没烧……还鼻塞吗？” 　　小猫摇了摇头：“我已经好透了。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 　　“嗯，挺好！”舒九怀见小猫面色红润，就知道他是真的好透了。 　　小猫趁机问：“那我能不能吃冰激凌了？” 　　“这么冷的天，吃什么冰激凌！”舒九怀没好气地说，对着小猫的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 　　老范远远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啧”了一声。上回敢对小猫少爷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坟头的草都已经三米高了吧（此处用了戏剧夸张）。舒九怀如此命大，很显然是因为小猫少爷对他高看一眼啊！ 　　有句俗话说得好啊，这世界上本没有奸情，脑补的人多了，也就有奸情。老范显然是不会觉得自己脑补太多的，于是又有俗话说得好啊，生活中并不缺乏奸情，只是缺乏能观察到奸情的眼睛。 　　小猫捂着自己的额头，软绵绵地说：“可是，冬天才是最适合吃冰激凌的季节啊。” 　　“谁说的？就算是夏天，吃多了冰激凌都会伤胃，更何况是冬天呢？”舒九怀根据从舒总那里得来的经验，觉得教育孩子时必须要态度强硬，“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才刚好一点，就不要再作死了。” 　　小猫默默地拿出了手机，低头打开微博APP，翻到舒九怀的微博，搜索关键字，找出舒九怀一年前发的一条微博，然后把手机递给舒九怀，说：“听说雪天和冰激凌更配。你看，这是你自己说的！” 　　这是舒九怀去年冬天发的一条微博，有配图。图片的正中央是一份大大的冰激凌，应该是奥利奥口味的，上面插着一根漂亮的小银勺。图片的背景是窗台，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头的地上堆着积雪。 　　舒九怀：“……” 　　“这是……装逼用的啦。”舒九怀努力寻找着理由，“其实这份冰激凌最后是被我舅舅吃掉的。我只是拿着它拍了个照，然后发了个微博而已。它对我来说只是一件道具。真的，我又不喜欢吃奥利奥。” 　　哦，我亲爱的奥利奥冰激凌，我是乱说的，我虽然不爱奥利奥，但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真的？”小猫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舒九怀。 　　舒九怀为了树立自己家长式的权威，义正言辞地说：“总之，我是绝不会在冬天吃冰激凌的。” 　　“那好吧……我也不吃了。”小猫说。 　　旁边有三五个工作人员围成一圈似乎在凑单点外卖。其中一个女孩也许听到了小猫和舒九怀之间的对话，问：“我们正要给甜品店下单呢！他们店也卖冰激凌，你们有谁想吃吗，正好大家凑个单。” 　　小猫连忙说：“不要冰激凌了。给我点一份黑森林吧，谢谢。我给你现金。” 　　舒九怀非常欣慰，只觉得自己的教育非常成功。他见过大哥教儿子时的场景，他侄子可皮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阴奉阳违这一招。和侄子一比，小猫就乖巧多了。舒九怀忍不住揉了揉小猫的头发。 　　等舒九怀忙起来时，他就让小猫去休息室里待着了，又取出平板给他玩。 　　因为剧组这几天都在赶进度，这天晚上依然有夜戏。一起吃了盒饭当晚饭后，舒九怀就让小猫先回酒店去休息了。他的理由很充分，夜里有风，气温和白天一比骤降了很多，小猫既然不是演员又何必留在剧组里吃苦呢？不仅舒九怀很坚持，景玉啄也在一旁劝着小猫，于是小猫溜达着先回酒店了。 　　等到这一天的拍摄彻底结束时，舒九怀已经精疲力尽。他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什么补充一下能量。 　　也许是因为白天时和小猫聊起过冰激凌吧，舒九怀忽然特别想要吃冰激凌。在他们入住的酒店，有一层是专门提供餐饮服务的。舒九怀记得那一层里有专卖冰激凌的窗口，他决定现在就去吃一份。 　　什么，他答应了小猫，自己不会在冬天吃冰激凌？ 　　只要没有被自家的小孩抓住，大人就可以装作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大人就是这么“无耻”的一种生物！ 　　舒九怀兴匆匆地回了酒店，又兴匆匆地去了餐厅。酒店里的冰激凌有很多种口味，每一种都是舒九怀想要吃的。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要两个冰激凌球。大不了今天晚上再做两小时的俯卧撑嘛！ 　　“给我打包吧……不不不，还是在这儿吃把。”舒九怀说。 　　舒九怀有时候总会特别地机智！他觉得，要是他打包带回去，虽说他并不和小猫住一个房间，但万一小猫跑过来串门呢？那他不是暴露了吗！他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的破绽，不能在小猫面前被打脸。 　　服务员把舒九怀点好的双色球从窗口递了出来。酒店提供的餐具非常漂亮。冰激凌球被盛在了浅浅的瓷碗里，配上精致的小勺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舒九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变得愉悦起来了，这冰激凌看着就很好吃啊！即便冬天吃冷的伤胃又如何？大人们在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任性的！ 　　舒九怀端着小瓷碗，找了个位置，正要坐下。 　　忽然，舒九怀似有所觉地朝某个地方看去。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小猫的目光撞上了。 　　小猫也坐在餐厅里，他的面前也摆着一个装冰激凌的瓷碗，不过他碗里的冰激凌已经快吃完了。 　　两人对视着，对视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一个偷吃的我该如何去拯救一个偷吃的你？ 　　两人继续对视着，对视着。忽然，他们很有默契地转开了视线。 　　———————— 　　朋友啊朋友，为了眼前的冰激凌，这一秒就当我们从来都不曾认识吧。 第一百零三章 　　舒九怀陷入了某种烦恼之中。 　　拍戏的间隙，他抱着水杯和小周商量事情：“……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下去。他对我的声音比较敏感，能记住我唱的歌。那你觉得，如果用软件模拟出我的声音，然后用这种声音给小猫读教科书，他有没有可能把教科书上的内容全部记住？虽说现在去学校念初中、高中是晚了，但还有成人教育啊。” 　　从舒九怀和小周身边路过的景玉啄脚底一滑。 　　夭寿啊！ 　　像小猫这种十六岁就拿到了大学毕业文凭的天才竟然被当成是无学历、没念过书的社会青年了。 　　舒九怀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说：“要不咱们就试试？说不定他还能拿个文凭回来！” 　　小周一直是支持小猫能走出去接触社会的。在他看来，像小猫这样有心理问题的也好，像孤儿院里那种真正身有残疾的也罢，如果只关闭心门、封锁交际圈，那么他们的人生会变得越来越狭隘。但只要敢走出去真正接触到社会，只要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了，他们就能够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小周便说：“可以试试啊。” 　　“如果用软件模拟出来的声音不管用的话……那就只能把教科书买回来，我亲自念给他听了。”舒九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我这边的工作量就太大了。但是……唉，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即便舒九怀之所以愿意照顾小猫，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舒总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他能够想到这些，并且愿意为小猫做到这些，他其实已经很用心了。相处了这些天，他也是盼着小猫好的。 　　小周想了想，说：“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他只对你唱出来的歌印象深刻，对你念出来的教科书一点都不敏感，这可怎么办？”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小周就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在了前头。 　　“要真是这样，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舒九怀再次叹了一口气。 　　景玉啄心里有些感动，主动凑到舒九怀面前，说：“你们在讨论什么？小猫怎么了？” 　　舒九怀和小周一直没把小猫的情况往外说。一个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大家的关系并没近到一定份上；另一个是因为他们怕别人知道真相后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小猫。但是，在这几天中，舒九怀和景玉啄的关系突飞猛进，景玉啄又确实很关心小猫，舒九怀怀疑他已经看出点什么了。 　　此刻景玉啄问起，舒九怀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了。 　　景玉啄明明是早就知道真相的人，此时却故意做出了一副惊叹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说：“我……你们要是不告诉我，我还真是没瞧出来。这两天和小猫聊天说话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他特别正常啊。” 　　“他本来就很正常啊。”舒九怀有了一点点小脾气。 　　景玉啄连忙解释说：“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是真的没能看出来小猫存在着认知障碍和记忆障碍。所以，我觉得他身上的问题应该是由心理原因造成的，而不是由生理原因造成的。” 　　如果是生理原因造成的，那么小猫应该会彻底记不住事情。 　　舒九怀和小周对视一眼。 　　景玉啄又说：“我觉得他痊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他并不是把前一天所有的事情彻底忘光了，他还能记住和小九你有关的事。小九啊，我说句实话，你又不是生养了他的父母，又不是他信赖的兄长，你们在半个月前还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呢。他为什么记不住自己的家人了，偏偏能记住你？” 　　“为、为什么？”舒九怀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了。 　　“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你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比如说你的歌声曾经陪伴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期。于是，在他出事以后，他潜意识里想让自己记住你，他就记住了你。”景玉啄把心理学专家的话复述了出来，“因此，你是一把钥匙。通过你，他说不定能重新认识世界，然后真正恢复正常。” 　　“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景玉啄拍了拍舒九怀的肩膀，说：“他的心里被迫住进了一条恶龙，出于某种原因，恶龙把真正的王子关起来了。你是预言中唯一的勇士，带上你的剑，破开恶龙设下的荆棘，去把王子拯救出来吧！” 　　舒九怀心里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 　　小周用并不存在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说：“这样的说法真是好罗曼蒂克啊！” 　　舒九怀上心了，把景玉啄说的话在心里反复琢磨了一下。他觉得，要是景玉啄的猜测是真的，那他或许真能帮到小猫。但是，他到底能取得怎样的效果，这就取决于他在小猫心里有怎样的地位了。 　　于是，舒九怀找上小猫，说：“我想要考验一下你。” 　　“考验什么？”小猫好奇地问。 　　“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在意我。”舒九怀一本正经地说。 　　“这怎么证明？回答你哥和你都掉进了河里，我先救谁的问题吗？”小猫问。 　　舒九怀的思路被小猫岔开了，忍不住说：“……这个问题真可以有。对啊，你先救谁？” 　　“当然是救你了！你笨啊，我又不认识你哥！” 　　“……” 　　舒九怀这才意识到小猫那问题设置得有问题！他要是真对着小猫问“我和我哥同时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这就是有毛病了！于是，他假装刚刚的事情并不存在，义正言辞地说：“你要是在意我，肯定会把我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所以，我现在就考验一下你吧，看看你对我的事情究竟记住了多少。” 　　小猫机智地说：“这对我而言不公平。你想要知道我在不在意你，于是要考验我。可是我都用不着考验你，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肯定比不过食物。比如说，我现在的地位就不如你手里的提拉米苏。” 　　“胡、胡说！你怎么会不如一块提拉米苏呢！”舒九怀急切地说。 　　“那你把它送给我吃啊！” 　　“……” 　　小猫略等了一会儿，见舒九怀无话可说了，就像电视里的老头子那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故意捏着嗓子用一种非常沧桑的声音说：“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的重要性果然不如一块提拉米苏吧？” 　　舒九怀心想，他是万万不能认下这话的。难道他是一个不顾兄弟情谊、满脑子都是吃食的人吗？ 　　虽然提拉米苏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虽然它身上的每一部位都在诱惑着舒九怀，虽然舒九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把这块提拉米苏吃掉，但是舒九怀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无视了提拉米苏的勾引，说：“这样吧，我问你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和我有关。要是你每个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那就证明你确实是很在意我的了。既然你在意我，我自然也要在意你，那么这块提拉米苏就归你了！” 　　能从舒九怀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小猫转了转眼珠子，说：“行吧！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问吧。” 　　舒九怀清了清嗓子，说：“第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印着哆啦A梦的白色套头衫，衣服有个很大的前兜，你喜欢把两只手都塞进兜里去。裤子是和套头衫同款的家居宽松裤，拖鞋上印着米奇。”小猫想也不想地说。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真是太简单了。 　　舒九怀都惊呆了！没想到小猫竟然真能记得这么清楚！ 　　他确实很在意我啊……舒九怀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动。 　　舒九怀心想，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啊，既然如此，他把这块提拉米苏给了小猫又如何！ 　　不过，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呢！ 　　舒九怀不信邪地又问：“我新专辑中主打歌《老友》的歌词。”这个问题就有些难度了。 　　小猫眯着眼睛笑了，张口就来：“这样的天气不好不坏，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他其实只听过几遍《老友》，没有刻意背过歌词。但是，脑海中回响着舒九怀的声音，歌词自然而然就念出来了。 　　舒九怀的心里更加感动了！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竟被景玉啄说对了，小猫在别的地方存在着记忆障碍，对于舒九怀的事情却记得非常清楚。这两个问题并不简单，要让方岳真来回答，他肯定是回答不出来的。但是没想到小猫都回答上来了，不仅回答出来了，他还回答得一点都不勉强。舒九怀在心里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等第三个问题也能回答上来，提拉米苏就归小猫了。舒九怀盯着提拉米苏看了一会儿。 　　小猫笑着说：“你还想问什么？我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要我现在把它们一样样都列出来吗？” 　　虽然舒九怀是个真正的吃货，但他对于食物也是有偏好的，并非真的来者不拒。方岳真总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舒九怀不爱吃的，这话其实是错误的。打个比方，他一直不喜欢吃奥利奥，但是对于奥利奥口味的冰激凌又爱得深沉。小猫能回答出前两个问题，也许只是因为他记忆好。额，是只针对舒九怀的记忆好。但如果他真能说出舒九怀最喜欢吃的东西，这就说明他观察入微，算是特别有心的了！ 　　人生在世，好友难求。第三个问题都不用问了！一块提拉米苏算得了什么！ 　　舒九怀特别感动！ 　　舒九怀想了想，说：“第三个问题是……你看过我那首《黑色童话》的MV吧？我在拍摄这首歌的MV时，做了一个海妖造型，上半身赤裸画了图腾，下半身呈现出了蛇尾的效果。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如果你真想吃掉我的提拉米苏），那么你一定能够回答得出来，我那蛇尾造型上一共有多少鳞片？” 　　“……” 　　———————— 　　这块提拉米苏可以是你的，可以是我的，但终究还是我的。：） 第一百零四章 　　小猫沉默地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 　　舒九怀抬头朝天空看了一眼，天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飞鸟也没有飞机，他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舒九怀把视线收了回来，再看小猫依然是一副伸手指天的样子，好奇地问：“你想要让我看什么呢？” 　　小猫没说话，再次摇摇头。他收回了手指，把两只手揣在裤兜里，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老范原本是不想多嘴的。然而，舒九怀脸上的表情太过茫然了，明显是没有弄懂小猫的意思。老范怕小猫少爷被舒九怀的智商气死，便走到舒九怀身边，小声问：“舒先生，你觉得天上有什么呢？” 　　“白云？”舒九怀试探着说。 　　“今天阳光这么好，哪里有云了！哪里有了？您没瞧见天上那么大一个太阳吗？”老范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太不符合他沉默寡言的人设了。 　　厉害啊，舒天王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总能把别人影响到OOC呢。 　　“太阳？太阳有什么稀奇的，还需要小猫眼巴巴地指给我看吗？”舒九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青天白日的，要是没有太阳就见鬼了……哪怕是天狗食日呢，太阳其实也还在天上，只是被阴影挡住了。” 　　“……” 　　老范竟然觉得舒九怀说得很对，他都要无言以对了。 　　不行，他不能输。 　　老范学着小猫的样子指了指天空，说：“这个动作是在指向太阳，摇摇头则表示没有。一边指太阳一边说没有，意思就是没有太阳……” 　　舒九怀忽然脸色大变，老范以为他想明白了。结果，舒九怀有些着急地说：“难道等会儿要下雨？那今天的戏份岂不是拍不完了？小猫是怎么看出来要下雨的？是天气预报说的吗？得告诉导演一声。” 　　老范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小猫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是在说，您比较……欠日。”可以说是相当欠日了。 　　“……” 　　舒九怀立刻伸手捂住胸口，做出了一副“吾儿叛逆伤透吾心”的表情，可以说是更加欠日了。但不管怎么说，经过三个问题的考验后，舒九怀确实把景玉啄说的话放在了心上，打算尽力帮一帮小猫。 　　转眼一天又要过去了。 　　舒九怀拍戏时陷入了瓶颈。在某几场戏中，他作为一名吊儿郎当疑似吸毒过量的雇佣兵，虽然这副样子是该角色故意装出来的，但他确实有一些嘴巴里叼着烟的镜头。然而，舒九怀本人并不抽烟。 　　舒九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讨厌香烟的味道。虽说，他已经在尽力克服这一点了。结果，当他叼着烟时，因为近距离接触到了香烟，他就忍不住要反胃，然后嘴巴里总是泛起唾沫。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说台词还好，一说台词就有一种……小孩子因为口水腺不发达以至于口水过多说话含糊的样子。 　　一连拍了几次，导演都对他的表现不满意。舒九怀也快被烟味恶心透了。 　　生理上的困难真的很难克服。舒九怀的脸都有些白了。但是，他却不敢开口说休息，因为他一旦说了自己不适应香烟的味道，在场的工作人员难免会觉得他娇气。舒九怀不愿意背上这样的坏名声。 　　曾经有一位女演员，对某种坚果类食物过敏，然而拍戏时有广告植入，她作为主角需要吃一种带了该坚果的零食，她不愿意吃。结果，她从此以后就有了一个不敬业的名声，直到这两年才被洗白。 　　在这个圈子里，无风都要起浪。 　　多少被人传得人尽皆知的黑料，其实它们根本就是假的。当然，凭着舒九怀现有的江湖地位，他就是真的耍大牌都没什么。只要他还红，只要舒家还在，就没有人敢故意搞他。可是，他就是不愿意主动去破坏自己的形象。因为，他想要让大家尽可能地喜欢他啊。所以，他怎么可以让大家失望呢？ 　　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长久的喜欢。 　　你想要被人长久喜欢，那么你自己肯定要付出什么。 　　舒九怀有些缺爱，他想要收获很多爱，于是他付出的就是自己的敬业和专业。他总是苛求自己。 　　再一次NG后，导演皱着眉头让舒九怀站到一边去休息。舒九怀赶紧用矿泉水漱了口，又剥了一颗橘子糖吃。导演看了下回放。刚才那遍，台词倒是说得不错，可舒九怀脸色苍白，看上去可怜兮兮，哪里还有角色需要的吊儿郎当的味道！副导演说：“要不就拿前几次拍的镜头用吧，台词后期再补。” 　　这在业内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如说，在电影送审后，忽然有某段台词不能过审，就需要编剧重新设计台词，然后让演员补念一下。要是能对上画面中的口型还好，对不上……反正大部分观众并不会注意到这个。还有就是某些演员专业能力差，要么是拍戏时没有背过台词，只会念1234567来充当台词，要么是他们的台词功底非常差，基本上没有什么戏感，这都需要配音演员在后期为他们配音。 　　副导演的提议其实是可行的。 　　导演却摇摇头，把编剧招过来说话。没过多久，道具组的一位小哥就骑着电动车跑出去了。等小哥回来时，他怀里抱着一桶棒棒糖。导演对舒九怀招了招手，说：“来，你挑一支你喜欢的口味吧。” 　　“导演，您真好！”舒九怀感动地说。导演竟然准备了这么多棒棒糖来安慰他！ 　　导演默默地收下一张好人卡，说：“我们做了一些细节调整，你不用叼烟了，你叼棒棒糖吧。”相应地，他们还增加了几句台词。比如说，良莠不济的雇佣兵里有人嘲笑舒九怀抽棒棒糖的行为娘儿兮兮的，舒九怀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把飞镖冲着那人的肺甩过去，说：“吸烟有害健康，你的肺还好吗？” 　　景玉啄走到舒九怀身边，搂着舒九怀的肩膀，对导演说：“福利这么好？拍戏竟然有棒棒糖吃？” 　　见导演、主演、特邀演员齐聚，副导演立刻把镜头扫过来，说不定能拍到什么有意思的花絮呢！ 　　舒九怀真诚地说：“导演啊……正所谓食不外露，这和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你们买了这么多棒棒糖，还都被我瞧见了。万一我潜意识里为了能多吃到几根棒棒糖，继续不自觉地NG，这可怎么办？” 　　导演：“……” 　　入圈两年，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颖别致的威胁。舒九怀主动制造的这个花絮挺好玩的。 　　“你要是能一次过，这一桶棒棒糖就都归你了。”导演笑着说。 　　于是，舒九怀还真就一次过了。 　　终于完成了一天的拍摄任务，舒九怀抱着一桶棒棒糖回酒店。这天剧组歇工早，舒九怀就没有留在剧组里吃盒饭，而是选择在酒店的自带的西餐厅里吃西餐。他和小周、小猫一起三人坐了四人桌。 　　他们旁边是一对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聚会。妈妈们聊得热火朝天，小孩们似乎觉得无聊了。 　　“之前那块提拉米苏就算了，棒棒糖有这么多，你都舍不得分给我一支？”小猫问。 　　“马上要吃饭了，还吃什么棒棒糖！”舒九怀理直气壮地说，顺手就给自己剥了一颗。 　　小猫猛然站起来，隔着桌子弯下腰，用嘴巴叼住了舒九怀剥好的糖。他的动作太快了，舒九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于是，舒九怀的手还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柄，小猫就当着他的面，在糖上舔了两口。 　　想想看吧，一个男人拿着糖，另一个男人从他手里吃糖，故意伸出舌尖舔了两下……棒棒糖应该是草莓口味的，所以糖体是粉色的，即便这很可能是小猫在情急之下做出的没过脑子的行为，但…… 　　整个场面简直GAY得叫人不忍直视啊！ 　　小周默默转开了视线。 　　隔壁那桌的妈妈们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她们的孩子，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好奇地看着小猫和舒九怀两个人。也许是因为整个画面太GAY了，一个小孩尚且懵懂，另一个小孩却忽然恍然大悟了过来，伸手捂住同伴的眼睛，说：“别看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是男孩子，不要像他们学习。” 　　舒九怀和小猫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懵懂的男孩把同伴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继续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人。他纯洁的目光就像是鞭子一样击打着舒九怀和小猫的内心。小猫立刻坐回椅子上，舒九怀继续捏着棒棒糖，两人都正襟危坐了。 　　“他们在做什么呀？”懵懂男孩问。 　　“我们不要学！”另一个小男孩说。 　　“不是不是，叔叔没有！”舒九怀连忙小声地反驳。他简直羞得无地自容。难道他和小猫真的GAY到被一个小孩子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了？这不是带坏祖国未来的花花草草吗？他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小猫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天花板，又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地板。 　　“他们在玩过家家。”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语气无比坚决，“这是小女生玩的游戏，我们不要学。他们在扮演爸爸妈妈和儿子。儿子要吃棒棒糖，爸爸不给他吃，儿子就撒娇了，妈妈在一旁不说话。” 　　小周妈妈一脸茫然。Excuse me，为什么这里面会有我的戏份？ 　　———————— 　　误会小男孩以为自己在搞GAY什么的，这真是太GAY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两位聊天聊得把孩子都忘了的妈妈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给自家小孩了，又顺着孩子的视线看向了舒九怀。她们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先是诧异，后是惊喜，终于意识到旁边坐了个大明星。 　　其中一人捂着嘴巴，激动地说：“哎，你不就是那位……不就是那位……是那位……” 　　“对啊，我就是。”舒九怀见那位妈妈很激动，自然以为她是自己的粉丝，就微笑着说。 　　我们的小歌王向来很宠粉的。 　　从舒九怀嘴里得到了肯定，妈妈更激动了，说：“果然就是你啊！你是沈知言吧！” 　　舒九怀：“……” 　　敢情这位妈妈平时都混欧美圈，听的歌、看的电影都是欧美风格的，所以对于华国的娱乐圈所知不多。虽说舒九怀很有名了，但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现任的国家主席是谁呢，他一个歌坛小天王算得了什么。偏偏沈知言的情况确实和舒九怀的情况有些相似，比如说他们都很火，都是行走的头条，再比如说他们的家世都很好，每回盘点娱乐圈中的贵公子时他们都会榜上有名，难怪这位妈妈弄错了。 　　小猫马上背过了身。不过，他肩膀一抖一抖的，很明显是在偷笑啊。 　　气氛一度尴尬，不过，两位妈妈最后还是拿出手机和舒九怀合了个影。 　　大概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并非为饭点，在酒店餐厅里用餐的客人不是很多，虽有人认出了舒九怀，但没有引发什么骚动。用过餐后，舒九怀就带着小猫和小周回房间休息了，一路上也没什么人尾随。 　　一直到他们晚上休息时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结果，舒九怀第二天又上了微博头条。 　　原来小猫从舒九怀手里舔棒棒糖那一幕被偷拍了。偷拍的角度非常好，只拍到了小猫和舒九怀，没有拍到小周，也没有拍到邻桌。如果大家只看照片的话，他们会误以为舒九怀和小猫是在那种环境很好、很适合约会的西餐厅里约会，不会以为他们是在酒店的公共餐厅中候餐。再加上舒九怀和小猫的动作确实特别引人误会，舒九怀竟然丧心病狂地喂一个男人吃棒棒♂糖？绯闻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照片是在凌晨两点在微博上发出去的，经过了水军们一夜的努力，等张经纪起床时，热度已经很高了。很多公众号转发时都用上了特别吸睛的文案，比如说“震惊！歌坛小天王携小男友公开出柜”。 　　张经纪立刻给舒九怀的打了电话。 　　“舅啊！你别着急！你听我解释！”舒九怀连忙说，“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舅舅你想啊，我这么纯洁正直的人，肯定干不出来那种事情吧？所以，你误会我了啊。” 　　张经纪愣了一下，说：“我误会你了？难道不是因为小猫想要吃你手里的糖，但是你却护食护得厉害，不愿意给他吃，最后逼得他没办法了，只好从你手里抢吃的了。难道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吗？” 　　呵，凭着张经纪对舒九怀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信舒九怀和小猫两人会搞GAY。舒九怀是个怎样的人？他能舍得让别人从他的锅里分饭吃？像他这种吝啬的吃货，一般人还真没法和他过到一块儿去。 　　“哦。”舒九怀冷漠地说。虽然舅舅没有误会他搅基，但这种完全无法感动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舒九怀摸了一把脸，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要急，也不要乱说话。”张经纪说。 　　“行，我心里有数了。” 　　网上的转发已经越来越多了。小周急得团团转。即便他还没有将娱乐圈里的很多规则弄透，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沾的。虽然华国已经越来越开放了，但同性恋问题依然不能被摆在台面上来说。 　　小周不明白，为什么真有人敢和舒九怀过不去？ 　　要知道，舒九怀背后可是有一整个舒家的啊，东煌娱乐也力挺他。 　　舒九怀渐渐把小周当自己人了，在一些事情上不会很瞒着他，便稍微解释了一下，说：“我家里有三兄弟，我和我哥走得比较近，我算是他一手带大的。现在当家做主的确实是我哥，但我爸手里还捏着不少股份。我下面有个弟弟……家里的产业就那么多，我这边要是少拿一点，别人就能多分一点。” 　　继母那一派不敢针对地位稳固、后台强硬的长子，于是一直小动作不断地针对舒九怀这个次子。 　　小周听明白了。但正因为听明白了，他反而又有些搞不懂了。舒家那么大的一份产业，即使是三兄弟均分，那也够他们各自吃上十辈子的啊！为什么还有人不满足，为了这些东西去算计亲兄弟呢？ 　　啧，有钱人的世界啊！ 　　有些人确实不敢得罪舒九怀，但也有人更不敢得罪舒小弟。就明面上的情况来看，舒九怀混娱乐圈去了，成了戏子不上台面，舒小弟却被安排到总公司里历练了，他们两人谁更有优势呢？总有些人只能看到明面上的东西，于是以为舒九怀不足为惧，就想要巴结上舒小弟。所以，事情不就来了吗？ 　　“我舅舅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别担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舒九怀笑眯眯地说。 　　张果老可是一件大杀器啊，总有人对神仙舅舅掌握的力量一无所知。 　　因为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等舒九怀去剧组的时候，他就没有带上小猫，而是让小猫留在酒店里玩手机。剧组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知道了网上的事，看见舒九怀时都有些不自在，他们怕舒九怀会因为网上的事而心情不好，从而迁怒他们。谁想到，舒九怀一直笑眯眯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导演把舒九怀拉到一边去说话：“你经纪人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还把昨天拍的花絮要走了。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的。不用担心，这种没根据的绯闻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不过，今天你还是回酒店休息一下吧。你要留在这里，我怕你被各路娱乐记者堵住了。”他们现在位于一个弃用的军事工程里，并不是在专业的影视城里拍戏，剧组的安保设施肯定是无法应付那么多蜂拥而至的记者的。 　　舒九怀点头表示理解，于是又带着小周回酒店了。 　　这样的情况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还以为导演想放弃舒九怀了，于是有人得意地笑了。很快，网上的又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黑料冒了出去。之前水军还只是看图说话，拿着小猫吃棒棒糖的照片说舒九怀搞基，还不到中午时，又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站了出来，说小猫未满十八岁，早就被舒九怀包养了。 　　小周忧心忡忡。 　　舒九怀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哈哈大笑，说：“看来我舅舅已经出手了。如果真的想要黑我，这个时候就应该编一些我和圈内GAY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比如说我经常去某某酒吧钓小GAY什么的。这种绯闻是最不好澄清的。结果，现在水军只知道拿着我和小猫来说事，看似是在害我，其实是在帮我啊。” 　　因为，小猫和舒九怀的事情特别容易澄清，现在炒得越厉害，等澄清时，舒九怀就越显得无辜。那些想要害舒九怀的人估计正洋洋得意呢，但其实他们已经入了张经纪的套子。张经纪已经为舒九怀争取到了时间。水军正顺着张经纪给出的路线傻傻走下去，他们就来不起去编造别的方面的黑料了。 　　张经纪没有直接帮舒九怀澄清的原因在于，他还没有摸到幕后的黑手是谁。虽说，舒家的某些人肯定在背后推了一把，但他们不会主动陷害舒九怀，只会在事情已经发生后落井下石，因此张经纪想要先把那个隐藏着的黑手找出来。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张经纪其实还想借黑手之力来给舒九怀宣传。 　　只要事情得到了澄清，现在的这些黑料宣传就能迅速转为对舒九怀和剧组的正面宣传。 　　我们的张果老从来不吃亏。 　　很快，张经纪安排的记者就到了酒店。这位记者所在的传媒公司一直是东煌娱乐的合作伙伴。 　　当记者采访舒九怀时，《绝密委托》的官方微博放出了昨天拍摄时的花絮，就是舒九怀抱着一桶道具棒棒糖对导演插科打屁的那段。与此同时，和舒九怀合过影的两位妈妈的微博也被人翻了出来。 　　采访开始前，记者提醒舒九怀说：“我们的采访将直接录制成视频上传官微，需要对下稿子吗？” 　　“不用！你直接问吧！”舒九怀不以为意地说。 　　记者以为张经纪已经给了舒九怀一份能应付采访的稿子，便直接开始采访了。随行的工作人员打开录像机。记者问：“您好，我是亚新传媒的记者，请问您对于网上现在关于您自己的绯闻怎么看？” 　　“什么绯闻？”舒九怀装得一手好傻。 　　记者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上的配图，递给舒九怀，说：“就是这张亲密照。” 　　舒九怀瞪圆了眼睛，说：“你们管这叫亲密照？你们竟然管这叫亲密照？哪里亲密了？” 　　“额，您和照片上这位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记者连忙在言语中暗示舒九怀。 　　“不，我没有他那样的朋友。”舒九怀无视了记者的暗示。 　　记者心里一突。舒九怀竟然否认了他和照片上的男子的亲密关系，可现在否认了有什么用！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通过照片就已经能看出舒九怀和那人的亲密关系，舒九怀越是否认，大家越觉得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正常的发展应该是舒九怀坦然地承认，照片上的人确实是他的亲密友人。要知道，直男之间的玩笑可以比喂棒棒糖更过分。只有舒九怀坦然了，这起绯闻的杀伤力才会减小。 　　“额……”记者想要叫同事别拍了，这采访得重新来一遍。 　　舒九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心疾首地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他竟然敢虎口夺食，嗷！” 第一百零六章 　　等到采访视频一上传，网友们都要笑疯了！ 　　因为剧组的花絮是先上传的，大家先看到了舒九怀为着一桶棒棒糖对着导演“威逼利诱”，已经能够看出他对棒棒糖的珍惜了，然后再放出采访视频，这“虎口夺食”的说法一放出去，大家真笑疯了。 　　虽说舒九怀吃货的本性已经藏不住了，但是谁能猜到他竟然护食护到了这种程度呢？ 　　张经纪让水军刻意引导了一下舆论，网上立刻段子频出，整个舆论的重点立刻从“舒九怀出柜”转移到了“舒九怀是个吃货”上面去。本来大家就不是很信舒九怀真能出柜，再说舒九怀的采访确实给大家制造了很多笑点，由此衍伸出来的段子、条漫都特别多，水军稍加引导，大家的注意力就过去了。 　　这时，有人翻出了邻桌妈妈的微博，她们和舒九怀合影后，把照片上传到了各自的微博上。从她们的照片可以看得出来，舒九怀身边当时还跟着一个助理，而且他们的邻桌还坐着人。如果舒九怀真的有小男友，他不可能带着小男友出现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开放式的场合中。所以，出柜一说不成立。 　　绯闻得到澄清，但是整个事情的热度并没有降下来。 　　有关舒九怀是个吃货的段子不断被转发，有才的网友们从各种角度把“虎口夺食”这一说调侃了一遍。有一位网友还跑去最开始暗示舒九怀出柜了的微博下留言说，本以为吃完棒棒糖以后，照片中的两人能够去开个房间干他个爽，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是，两个人为了一根棒棒糖互相把对方揍了个爽。 　　网友们说，面对别人的示爱，现在有新的拒绝说辞了：对不起，我还是更想要我的棒棒糖。舒九怀的粉丝们更是跑到了他的微博下留言说：这辈子都不指望能看到你谈恋爱了，给你寄点棒棒糖吧。 　　《绝密委托》的官微趁机卖了下萌。舒九怀之所以能加入剧组，本来就是打着宣传双赢的主意，现在舒九怀的热度一上来，整个事情正好和道具棒棒糖有关，官微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宣传机会呢？ 　　在张经纪的操纵下，在网友们自发的努力下，“虎口夺食”和“棒棒糖”已经成为了一个流行梗。 　　《绝密2》也成功艹了一波流量。 　　绯闻虽已澄清，但舒九怀和棒棒糖小哥（小猫）的CP粉却悄然出现。有大大画了条漫，当舒九怀说出“你竟敢虎口夺食”时，天上一道闪电劈下来，舒九怀就变成了一只老虎，棒棒糖小哥变成了一只兔子。老虎很小，就像是一只小奶猫。兔子很大只，全身上下都是肌肉。然后，兔子把虎仔叼走了。 　　等到下午两点，张经纪再次给舒九怀打了一个电话。 　　“黄逸春？我没有和他闹矛盾！真没有！”舒九怀吃了一惊，“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主动闹事。” 　　“但确实是他找的人去偷拍你。”张经纪很肯定地说。尽管黄逸春做事隐秘，但是张经纪到底在圈子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有手段又有情商，虽然总把身边的工作人员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又确实很够义气，大家其实很愿意买他的账。黄逸春做得再隐秘，还不是被张经纪摸到尾巴了。 　　舒九怀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不是吧，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黄逸春在接拍《绝密委托1》时只是个小十八线，后来《绝密1》火了，他趁着东风接了好几部电视剧，那几部电视剧的质量都不错，他赶场似的拍了一年多，哪儿都有他的宣传，把因《绝密1》生出来的人气彻底巩固住了。张经纪一直觉得黄逸春很聪明，因为《绝密1》是电影，有很多演员会在一部电影大爆后彻底扎进电影圈，再也不愿意“自降身价”回到电视圈，偏偏黄逸春就回去拍电视剧去了。 　　偏偏，黄逸春还成功了。 　　于是，在《绝密2》的剧组中，除掉主演景玉啄，再除掉打酱油的舒九怀，就黄逸春相对最红了。 　　“你觉得你和他无冤无仇，他说不定觉得你挡他道了。”张经纪冷笑了一声。 　　舒九怀毫无诚意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我一个唱歌的，他拍戏的，我能挡他的道？莫非他嫉妒我？但这也说不通啊，其实剧组并没有给我多少优待，我连休息室都是和镯子……哦，就是景玉啄，休息室是和他共用的。这两天拍戏任务重，我也和大家一样吃盒饭。”要是剧组很巴结舒九怀，那么黄逸春还能因此有点嫉妒的理由，但舒九怀一直是剧组怎么方便怎么来的。 　　张经纪就让舒九怀把他在剧组中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觉得问题就出在你昨天的NG上。”张经纪分析说，“NG就算了，偏偏导演为你改了剧本……” 　　“等等！导演改剧本不能怪我吧？他的个人风格就是这样的，当时在拍《绝密1》时，就喜欢在细节处修改剧本，使人物的形象变得更加丰满，不是单独为我一个人改的剧本。再说了，我扮演的这个角色本来就需要那种吊儿郎当、亦正亦邪的劲儿，把抽烟改成抽棒棒糖，其实就更符合人物设定了。” 　　“你能这么想，他却不会这么想。在他看来，导演改了剧本就是偏向你了。你的台词增加了，说不定他的戏份会被减弱，他肯定觉得自己吃亏了。给你往外倒点黑料，是想要破坏你的公众形象，而一旦你的形象被破坏了，导演若是想要把电影从黑料中摘出来，就肯定要把你的戏份压缩。”张经纪说。 　　“那他为什么非要说我是GAY，难道我看上去很GAY吗？” 　　“我猜，他只是想传你的黑料，不想真把剧组拖进去。要是传你在剧组耍大牌，一个有窝里斗的嫌疑，另一个也很容易被澄清。只有桃色新闻才是最难澄清的。不过，还好你没有谈恋爱的那个情商。” 　　“舅啊，我怎么感觉你在鄙视我？” 　　“呵，被你听出来了？”恋爱中的张果老表示，“我最近可能对单身狗有些过敏。” 　　“……” 　　张经纪继续说正事：“那黄逸春说不定和你弟弟有点关系……” 　　舒九怀的脸马上黑了下来，问：“是他安排的？” 　　“你弟弟要是真插手了，舒夫人能不帮他兜着？怎么会如此小打小闹？黄逸春很可能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了舒三少身边的某个人，比如说舒三少的某位狐朋狗友……他们想要通过抹黑你去讨好舒三少。” 　　“我现在是谁都能来踩一脚了？”舒九怀自嘲了一句。 　　“那些真知道你家具体情况的，他们谁敢随随便便就对付你？只有这种不入流的小喽啰才会自作聪明且自以为是。”张经纪这是在说黄逸春自作聪明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需要我反击到哪种程度？” 　　其实，如何反击黄逸春是张经纪的事，不需要舒九怀发表意见。张经纪之所以问了舒九怀，是因为他这人护短。所以，只要舒九怀开心就好，张经纪不会太过计较利益得失。舅舅其实很宠小九的。 　　“不急。等《绝密2》上映吧。我不想给剧组造成麻烦。”舒九怀说。 　　“那就不急。你留个心眼防着他就是了。”张经纪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了，你要好好照顾小猫。” 　　“行，我一定把他当我祖宗供着。”舒九怀开着玩笑说。 　　张经纪又和舒九怀商量了一下接下去几天的行程安排，这才挂了电话。自从网上闹出绯闻后，舒九怀就没有去剧组报到。为了避开记者，他和小周一起窝在了酒店里。等舒九怀挂了电话，本来坐在一旁玩游戏的小猫立刻放下了手机，把手伸到舒九怀面前。舒九怀好奇地问：“做什么？想要什么？” 　　“问你要供品啊！我不是你祖宗吗？”小猫说。 　　“滚你！”舒九怀立刻在小猫摊开的手心上拍打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使劲揉了揉小猫的头发。 　　小猫不高兴了，说：“你好小气啊，我不和你玩了。”这威胁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幼儿园风。 　　舒九怀不以为意地说：“你不理我就不理我吧，我又不稀罕。从此以后，我抱着我的棒棒糖、我的提拉米苏、我的早饭、我的中饭、我的晚饭、我的下午茶、我的夜宵、我的各种临时加餐……过我的独木桥，你自己去走你的阳关道吧。我会远远把你甩在我身后的，我要是回头看你一眼，就算我输。” 　　“你要输了怎么办？”小猫似乎是顺嘴问了一句。 　　“我要输了，我叫你哥！” 　　“……”小猫不说话了。 　　舒九怀得意洋洋地说：“你瞧，放狠话谁不会啊。你说不过我了吧？” 　　“……”小猫还是不说话。 　　舒九怀再次揉了揉小猫的头发，然后就去给导演打电话了。他虽不打算现在就收拾黄逸春，但这个事情还是要透露给导演知道，得做到大家心里都有数才行。等他打完电话回来，他已经把自己放的狠话忘光了。他想要凑过来和小猫说话，小猫却不理他。舒九怀渐渐意识到，小猫好像是真生气了。 　　问题大条了！ 　　舒九怀这才慌了，连忙说：“喂喂，要不我给你一张银行卡吧，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买，行不？其实我一直很大方的，只是你别盯着我手里的零食啊！你要真想吃，我以后买零食时就直接多买一份。” 　　小猫始终低着头玩游戏。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舒九怀凑到了小猫面前，说：“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来，你给本大爷笑一个呗。” 　　小猫玩的连连看是限时的，因为舒九怀的捣乱，很快就玩不下去了。他把手机放下，表情严肃地说：“你之前说，你走你的独木桥，再回头看我一眼就算你输。你输了要叫我哥。叫一声猫哥听听。” 　　舒九怀：“……” 　　—————— 　　“我没有回头找你啊，就不许我做着圆周运动又碰到你了？”小九机智而无辜地说。 第一百零七章 　　舒九怀转了下眼珠子，扭了扭脖子，大开大合地把胳膊甩成了圆圈，说：“你瞧瞧，我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最喜欢做圆周运动。眼珠子转一圈，脖子转一圈，胳膊甩一圈，双手叉腰把腰转一圈……” 　　“难为你还能找到自己的腰。”小猫无比佩服地说。他是在开嘲讽啊！ 　　“我很瘦的！我特别瘦！我不光能找到自己的腰，我还能扭呢！”舒九怀表情嚣张地扭了扭屁股。他本来是正面对着小猫的，扭着扭着可能扭得得意了吧，就嚣张地转过身，背对着小猫又扭了几下。 　　小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在舒九怀扭动的屁股上戳了一下。 　　舒九怀迅速转身，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跳三米远，惊慌失措地说：“你、你在做什么？” 　　小猫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刚做了那么一个动作。别人的屁股岂是随随便便能戳的？为什么他会这么手欠呢？！忽然，小猫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又不是人，他明明是一只猫啊！猫戳屁股不能算手欠……戳一戳而已……猫的事，能算手欠么明明是那个屁股先动手的！ 　　于是，小猫立刻就坦然了，看也不看舒九怀一眼，拿起手机继续玩起了连连看。 　　舒九怀：“……” 　　为什么小猫会表现得如此无辜！为什么他能表现得这么无辜！ 　　有了小猫做对比，明明被戳屁股的是舒九怀，但他要继续闹下去，倒显得他有多大惊小怪似的。 　　算了算了，只是被戳一下屁股而已……大不了日后找机会戳回来吧。 　　小周拎着一袋子橘子从外面走进来，见舒九怀捂着屁股站在那里，关心地问：“九哥，你怎么了？屁股疼吗？”好端端的怎么就屁股疼了？小周的脑海中也是灵光一现，连忙问：“九哥，你得痔疮了？” 　　舒九怀连忙把手放下：“你才有痔疮呢！” 　　小周同情地看着舒九怀。都说十男九痔，舒九怀这么傲娇，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真的很可疑啊！他语气温和地说：“这条街上就有药店，我可以偷偷帮你买支痔疮膏，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真没有！我这不是……这不是……屁股太冷，稍微捂捂嘛！”舒九怀机智地找了个借口。 　　小周用一种怜爱傻逼的眼神看着舒九怀。他刚到舒九怀身边时，真是把舒九怀当成是男神来看待的，为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舒九怀偏偏要如此完美呢？结果，男神什么都是不存在的，只有男神经。 　　戳屁股这事暂时就这么过去了，此后谁也没有提。 　　舒九怀重新回到了剧组。景玉啄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舒九怀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你来剧组的第一天，我就带你去吃夜宵了。我对你这么好，怎么没有人传我们的绯闻？我觉得他们真是没有眼光。” 　　舒九怀就哈哈地抱住了景玉啄，然后附在景玉啄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话。他说得特别小声，又故意用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唇——这是为了防住那些懂唇语的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大家都不知道舒九怀说了什么，还以为他反过来调戏了景玉啄一句，但其实舒九怀说的是：“镯子啊，要是因为你的玩笑话，陆总把我弄死了……你每年清明给我上坟时，别的不用多带，就给我带一桌满汉全席吧。” 　　景玉啄松开舒九怀，说：“我家老陆很看好你，以后有事说一声。” 　　景玉啄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舒九怀在舒家吃亏了，只要他说一声，陆总一定会想办法帮他的忙。这话要是传出去，其实对陆总的影响并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插手别人家的家事了，这为世家所忌讳。因此，景玉啄说这话是担了风险的。舒九怀愣愣地看了景玉啄两眼，景玉啄的眼里满是认真。 　　“好兄弟！”舒九怀以为陆总能这么说是看在了景玉啄的面子上，心里十分感动。做人需要以心换心，舒九怀也就说了实话，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始终是站在我大哥那头的，我大哥也始终是护着我的。”舒九怀手里已经有了一些股份，等老爷子去世后，他还能再得到一些股份，他早就想好了，要把自己手里的股份都授权给他大哥打理，如果他大哥有需要，他甚至都可以直接卖给他大哥。 　　舒总不觊觎舒九怀手里的东西，但他亲自把舒九怀拉扯大，舒九怀愿意把什么都给大哥。如方岳真这样的经年老友都知道，舒九怀这个人其实很简单，你对他有一分好，他就傻傻地想要还你十分。 　　当舒九怀在休息室里化妆时，他听到外头有一些喧嚣声，好像是出事了。 　　没过多久，老范从外面走进来，对景玉啄说：“老板，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黄逸春好端端就摔了一跤，地上有些小石子，他整个左手的手掌都被擦破了。好在他拍戏时要带皮质手套，不影响拍戏。” 　　“活该！”舒九怀在心里说，“像这种背后乱搞手段的卑鄙小人活该要受点罪。”虽说摔一跤不能影响什么，但是疼啊！为什么别人不摔，偏偏就黄逸春摔了？舒九怀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老天有眼的爽感。 　　景玉啄了解老范。老范对别人的事情不够上心。要仅仅是黄逸春摔了，那么就算他把自己摔出了一百种花样来，老范都不会在意，更不会来景玉啄面前汇报。此刻，老范能在第一时间来汇报，说明这个事情肯定和景玉啄有关。而景玉啄平时不怎么和黄逸春打交道。他迅速反应过来：“难道是……” 　　老范点了下头。这事可不就和小猫少爷有关么！ 　　别人看得不清楚，老范这双眼睛是看得真真的。小猫少爷只是丢了一颗小石子，就让黄逸春在平地上大摔了一跤。黄逸春本人肯定都没想明白，他估计还以为是自己的脚忽然抽了下，才会摔跤的。 　　景玉啄和老范都忍不住看向了舒九怀。小猫明显是在给舒九怀出气啊！ 　　张经纪那边能查出来的事情，陆总这边肯定能查出来。但陆总并没有做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把像黄逸春这样营营汲汲的小人放在心上，而且他们不想越过张经纪和舒九怀，做一些越俎代庖的事。陆总和景玉啄的意思是，只要舒九怀有所行动，他们就一定支持，哪怕影响《绝密2》的进度也没关系，这点损失还是负担得起的。却没想到，舒九怀那边暂时把事放下了，小猫却跳出来为舒九怀报仇了。 　　小猫对舒九怀真好啊！ 　　景玉啄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类似于岳父见到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对女婿特别好的酸涩感。 　　舒九怀乐呵呵的，对于背后的真相一无所知。 　　这天的拍摄任务结束，舒九怀在《绝密2》中的戏份就拍得差不多了。等顺利收个尾，他就可以离开剧组了。舒九怀来剧组时没有请大家吃饭，现在就要离开了，这天晚上就请全剧组一起吃了一顿。 　　小猫没跟着大家一起吃，他先回酒店休息去了。 　　吃饭肯定要喝酒。舒九怀平时是很少喝酒的，毕竟唱歌需要保养嗓子。他给导演敬了一杯，其他人不敢真把舒九怀灌醉了，却也意思意思地敬了他几杯。等到饭局结束，舒九怀仅仅是有一点微醺。 　　吃饭中途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黄逸春去上厕所时，有位清洁工正带着工具从厕所里出来，那拖把不小心从黄逸春裤腿上擦过去了。黄逸春骂了清洁工两句，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裤腿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结果等他上完厕所回来，包厢里开着暖气，裤腿上残留的化学品立刻开始挥发，他周围的人都闻到了尿味。大家虽明面上没说什么，心里都觉得是黄逸春尿裤腿上了。 　　猫咪的报复都是很恶劣的。相信黄逸春撒尿脱靶这种事情很快就会被当做是一个笑话，在圈子里被传得人尽皆知，即使不传到圈外去，这丢人也丢大发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质疑他的男性能力。 　　被迫扮成清洁工的老范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小猫少爷不记得他了，却还知道支使他？为什么小猫少爷都变得如此单纯可爱了，报复别人时还能鬼主意这么多？不过，姓黄的小白脸确实是活该啊！ 　　果然，小猫少爷才是陆家最不好惹的人。老范在心里如此想到。 　　远离猫科动物，保平安！ 　　等舒九怀回到酒店时，小猫还留在舒九怀的房里，正趴在床上玩手机游戏。舒九怀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猫的头发，每回揉小猫头发时，舒九怀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在撸猫啊！撸猫让人快乐！ 　　舒九怀说：“整天玩游戏，小心把眼睛玩坏了！” 　　小猫头也不抬地说：“没大没小！我可是你的猫哥，怎么和你猫哥说话的？” 　　“毛都没长齐整，还想给我当哥？”舒九怀反正是死活不愿意叫小猫哥哥的。 　　小猫也懒得去争辩“我的毛早已经长齐整了，我当年全身上下都是毛，只不过最近有点秃”这种事情了，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纸，说：“要么你从此以后都叫我猫哥，要么你就把这个协议签了。” 　　舒九怀接过纸一看，乐了。这份协议的格式还挺正规的，就是内容很不正规。协议表示，如果舒九怀不愿意叫小猫哥哥，那等他们回家，舒九怀就要和小猫一起玩两人三足的游戏，绕别墅跑十周。 　　绕着别墅跑十周真的很简单啊！一周才几百米而已！舒九怀立刻就签字了。 　　小猫微微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笔，对舒九怀说：“君子一诺千斤重，本来你应该遵守诺言叫我哥哥的，但你不愿意，你已经违约一次了。这份协议是第二次，我相信你这次肯定不会食言了。” 　　———————— 　　小猫用笔在绕着别墅跑十周的“十周”上加了个注解。 　　注：一周等于一星期。 　　接下去的七十天里，希望大家能相处愉快。：） 第一百零八章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养猫啊，就是养了个祖宗！ 　　舒九怀就直接管小猫叫小祖宗了！ 　　“小祖宗哎，你这脑子不是转得挺快的吗？怎么就记不住事呢？”舒九怀积极地转移着话题，“你要能把对付我时的这点心用在其他方面，说不定你早就大学毕业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小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我睡觉去了。” 　　“你给我回来！”舒九怀连忙扑向小猫，想要从小猫手里把协议书拿回来。 　　小猫本来是躺在床上玩游戏的，现在起身离开，也还是站在床边。舒九怀出于对自己八块腹肌的信任，以为自己能靠着一身的力气，直接把小猫压倒在床上。他都已经想好了，把小猫扑倒后，他就坐小猫身上，用大腿夹住小猫的身体，让小猫无可动弹。然后，他就可以用实力把协议书抢回来了。 　　结果，舒九怀这么扑了过去，小猫却还是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身形毫无晃动。 　　舒九怀不信邪，又用大腿勾住小猫的腿，想要把小猫往床上带。当小周拎着舒九怀明天要穿的已经熨好了的衣服走进来时，就看见小猫直直地站在那里，而舒九怀整个人都贴在了小猫的身上。小周开着玩笑问：“九哥，你跳钢管舞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小猫这钢管扮演得不错，笔直笔直的。” 　　笔直笔直的小猫伸手拍了拍舒九怀的屁股，说：“别闹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舒九怀立刻满身不自在地松开了小猫。他想了想，说：“七十天就七十天！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尽可能地把前一天的事记住，然后在第二天复述给我听。怎么样？你总要努力一下的吧？” 　　如果小猫一直都是记不住事的，那么他估计就学不会听说读写了。而现在的情况是，小猫明明掌握了很多生活技能，能熟练地运用文字，将很多常识都铭记于心了，这说明他以前肯定是能记事的。 　　舒九怀不是什么心理学家，他对于小猫的“病情”所知不多，因此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那就是强迫小猫努力去记住一些事。舒九怀说：“你不是能记住和我有关的事吗？要么这样，在晚上睡觉前，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对我仔细地说一遍。说完以后再睡觉。等到明天早上醒来时，看看你能记得多少。” 　　小周把衣服挂好，说：“这办法不错，我看可行。” 　　“我们又不住在一起，睡觉前怎么聊天？我这就回我房间去了。”小猫说。 　　“不住一起，可以打电话啊！你就在电话里和我说，说完电话才能睡觉。”舒九怀说。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男人在每天晚上睡觉前煲一些毫无营养的电话粥，这种行为显得他们真是GAYGAY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当小猫洗完澡躺在床上时，他给舒九怀打了电话。 　　其实电话里也没有什么内容好说的。小猫能说的无非就是早饭吃了点什么，上午做了点什么，中饭又吃了点什么，下午又做了点什么。在舒九怀的认知里，小猫的生活其实挺无聊的，闲暇的时候都在玩游戏，开了个直播也没什么人气，每天也就是吃吃睡睡玩游戏而已。因此小猫把他对付黄逸春的事情瞒下了，没有告诉舒九怀，舒九怀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小猫是怎么说的，舒九怀也就怎么信了。 　　因为这说的是小猫的生活日常，所以主要是小猫在说，舒九怀只需要简单地应上几句就行了。 　　小猫忽然觉得舒九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 　　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还带着粗重的呼吸声。这是在干什么呢？ 　　“呼呼……你应该多运动一下……呼呼……然后呢……呼呼……整个上午都玩游戏了？呼呼……呼呼……不行……不能让你如此荒度光阴……明天开始……要给你布置些功课了……呼呼……呼呼……” 　　小猫手里捏着电话，因为舒九怀的呼吸声太重了，小歌王嘴里带出来的热气仿佛能通过电话线喷到小猫的耳朵上。小猫顿时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痒，而这股痒意还透过他的耳朵一直往他的心里蔓延。舒九怀的声音条件非常好——这大概和他的职业是歌手有关——就连喘息时的声音都比别人的好听。 　　小猫忽然不说话了，就那么愣愣地听着舒九怀的呼吸声。 　　“呼呼……呼呼……呼呼……”舒九怀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呼呼……” 　　“你在做什么？”小猫问。 　　“在做俯卧撑啊……呼呼……”舒九怀傻乎乎地说。他把手机放在了两臂之间，开了免提。刚开始打电话时，他没觉得累，呼吸也就趋于正常。等他累了以后，他的呼吸就粗了，变得像钩子一样了。 　　俯卧撑？原来在做打桩运动啊。小猫握紧了手机，说：“以后你运动时，不许给别人打电话。” 　　“为……为什么啊……” 　　“因为运动时需要保证呼吸畅通，需要有固定的呼吸频率。你一说话，呼吸就乱了。” 　　“这、这倒是啊……今天一边和你打电话，一边运动，确实比平时累了很多。”舒九怀撑着手臂休息了几秒钟，然后又开始做俯卧撑了，“那……我不说话了……你说吧，我就嗯啊、啊啊的应几句。” 　　本来这呼吸声就够让人误会的了，结果舒九怀还想要嗯嗯啊啊的。小猫黑着脸说：“我睡了！” 　　挂了电话后，小猫却毫无睡意。今晚的天气不够好，半夜时忽然下起了雨，估计明天会降温。小猫心想，这鬼天气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发春，在这个季节弄大了肚子生出来的小猫，大都是养不活的。 　　小猫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他好像在做梦，梦到了自己正在吃早饭，盘子里放着一份煎好的鸡蛋。忽然，那块煎鸡蛋长出了腿脚，逃出了盘子，在前头拼命地逃啊逃啊，小猫就在后面努力地追啊追啊。煎鸡蛋逃进了森林深处的一座城堡里。这城堡用各种各样的食物做着装饰，看上去竟然也很漂亮呢！城堡里住着一只恶龙。 　　舒恶龙把煎鸡蛋挡在自己身后，对小猫说：“你没有资格吃煎鸡蛋。” 　　不吃就不吃吧，这城堡里到处都是吃的，小猫的目光转向了那些装饰用的食物。汉堡包铺成的地面，黑森林蛋糕做成的墙壁，糖果做的窗户，饼干话梅组成了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各类水果灯笼。 　　舒恶龙跳着脚说：“城堡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吃我的城堡！” 　　小猫冷笑着说：“那我把你吃掉好了！” 　　…… 　　小猫半夜爬起来洗了内裤。 　　因为老范的的缘故，小猫是如何对付黄逸春的，这些事当天就传到了陆总的耳朵里。陆总若有所思。如果小猫真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猫，那么他会如何报复黄逸春呢？最多就是伸出爪子挠烂黄逸春的脸，或者干脆咬他一口。然而，别看小猫的报复有些孩子气，其实他的报复都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的。 　　所以，其实小猫并没有被彻底洗脑。他并没有彻底把自己当成是一只猫。 　　陆总忽然想到了小猫的直播间。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一直都没有增加。他的观众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系统给予的僵尸观众，一种是像小周、景玉啄这样主动搜索并关注他的人。如果不知道有小猫这个人，也没有去搜索过他的直播间，想要通过别的途径进入他的直播间，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但是，事实上所有的直播软件都会对新人有些优待。比如说，他们会有“你的附近有哪些人正在开直播”这种推送，还会有“新人直播”、“你可能会感兴趣的直播”等推送，这种推送是系统自动形成的，只要小猫开了直播，总有一些新的观众会通过这种推送误入到他的直播间里来。小猫却没有新观众。 　　陆总的心里猛然跳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小猫的直播室被动了手脚呢？ 　　如果有一个程序阻止了小猫的直播室被推送呢？ 　　那么，写这个程序的人是谁？ 　　在小猫出事前，其实他就患有记忆障碍。但是，他那时的记忆障碍对人不对事。打个比方，新的家庭教师在前一天给小猫上了一天课，到了第二天，小猫会记得课程内容，但会把家庭教师忘记了。当然，如果新的家庭教师一连给小猫上了很久的课，成为了老的家庭教师，那么小猫也就记住他了。 　　等到小猫出事后，陆总试了很多办法、请了很多专家，却都不管用。 　　虽然陆总想办法把小猫送到了舒九怀身边，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毫无办法了，于是只能把死马当活马来医。却没有想到，陆总现在真的从小猫身上看到了转机！每天开直播的人那么多，谁会盯着像小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新人呢？只有可能是小猫自己！只有可能是小猫写了小程序阻止自己被推送！ 　　虽说小猫很听舒九怀的话，但作为怀君时，他其实是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作为小猫，他知道舒九怀为自己好，于是开了直播；作为怀君，他不想成为网红什么的，于是写了小程序。 　　陆总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小猫真名姓莫，叫莫怀君。 　　莫怀君的父亲是缉毒警察。缉毒警察很苦。莫怀君四岁时，莫父的身份因为意外而暴露，莫家遭受了来自毒枭的疯狂报复。当时莫父在休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信息已经泄露了，因抱着要补偿出生后一直没机会好好相处过的儿子的念头，就一家人一起去了游乐场。结果，在去游乐场的路上，包括莫父、莫母、莫爷爷、莫奶奶在内的一家四口全部死于车祸。莫怀君是那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 　　在车祸中，莫怀君也受了不轻的伤，并且他亲眼见证了家人们惨痛的死亡过程。 　　现在的无所不能的陆总在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陆氏集团一直蒸蒸日上，但陆家内部却向来很乱，陆总的父亲虽然是长房嫡子，可这年头的长房嫡子和古代的长房嫡子不一样，陆父再如何有本事，上头的长辈稍稍偏点心，其他的婚生子、私生子、隔房堂兄弟就都冒出来了，各路牛鬼蛇神总不消停。而陆父身上偏偏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弱点！他唯一的儿子陆念先竟然是个疯子！ 　　陆父和陆母只有陆念先这么一个孩子。陆念先小时候极为聪明，到了八岁时，性情有所变化，脾气渐渐变得暴躁起来了。那会儿，陆父陆母还以为是孩子的青春期提前来了。谁想到了十岁时，陆念先竟然就需要看心理医生了。虽说心理辅导的作用不大，但如果不尽力压制，陆念先真的会抓狂的。 　　陆父陆母就是在陪陆念先看心理医生时遇到莫怀君的。 　　莫怀君当时被福利机构收养，因为悲惨经历而出现了心理问题，他有自闭倾向，并且还出现了记忆障碍。人脑是一样非常精密复杂的玩意儿，有时候它出于自保的原因会做出一些用现有的科学无法解释的反应来。莫怀君潜意识里不愿意再回想起亲人死亡的过程，于是四岁的他就出现了记忆障碍。 　　陆念先太疯，莫怀君太静，陆母忽然生出了隐恻之心，就收养了莫怀君。 　　此后，莫怀君一直接受着最好的治疗。他起先完全记不住事，后来虽渐渐能记住一些事情了，只还是记不住人。但如果某个人能时常在他眼前晃着，那么他到最后还是能够记住这个人的。比如说，他能够记住陆父、陆母，能够记住陆念先，也能够记住家里的管家爷爷、保姆阿姨、保镖叔叔等等。 　　在陆家人的关爱下，莫怀君的自闭症状也渐渐减轻了。 　　到了莫怀君八岁时，他虽然还记不住外人，但却可以进行正常的学习生活了。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陆家为莫怀君请了家庭教师。也就是说，莫怀君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去学校里接受基础教育。 　　从某种程度来说，莫怀君是一个天才！除了每个月都要接受两次的心理治疗，他允文允武，比同龄人要厉害很多！陆家对他的保护也很到位，起先是陆父、陆母护着他，后来就是陆念先护着他了。 　　到了莫怀君十四岁时，一直为他治疗的心理医生因身体原因辞职。这位心理医生临走前，为陆家人引荐了他的大徒弟蔡正诚。用他导师的话来说，蔡正诚在心理学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各大权威杂志上发表了多篇重要的论文。并且，他的品性也对得起他的能力，他曾远赴战乱区工作，免费为那些失去家园、失去父母、见证了战争的孩子做心理疏导。所有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蔡正诚到了陆家后，迅速取得了陆家人的好感和信任。因莫怀君表示他对心理学有了兴趣，故蔡正诚不仅担任莫怀君的心理治疗师，还担任他在心理学方面的家庭教师，和莫怀君的关系非常亲密。 　　需要心理治疗的本来还有一个陆念先，但此时陆念先已经遇到了景玉啄。他的病情在景玉啄的帮助下被控制得很好。这位别人口中的疯子终于能正常生活了，他开始清理陆家，重新为陆氏制定发展方向。而他本来就厌烦医生，从不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于是最后接受蔡正诚治疗的便只有莫怀君。 　　此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陆家为莫怀君找了学校挂靠学籍，莫怀君参加高考并顺利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求学期间，他甚至能走出陆家，和别人一样享受校园生活了。陆爸陆妈相信，再这么发展下去，莫怀君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恢复健康的。他们觉得这是蔡正诚的功劳，于是陆家对他更为优待。 　　然而，这只是假象。 　　等到陆总隐隐意识到到蔡正诚这个人有问题时，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把蔡正诚和莫怀君隔离开来。蔡正诚表现得非常坦荡，陆总不让他接触莫怀君，他就老老实实地埋头搞研究。陆总一度人为自己想错了。结果，等到蔡正诚因为涉及多起刑事案件被捕后，莫怀君就疯了——他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猫。 　　原来，在蔡正诚刚刚接触到莫怀君时，他就已经对莫怀君下手了。在蔡正诚为莫怀君治疗的这些年里，莫怀君看似是在渐渐转好，其实却被蔡正诚长期催眠了。要不怎么说蔡正诚是个心理学方面的天才呢？他确实是个天才，所以能把治疗和催眠结合得完美无缺。他用这种方法引导控制了很多人。 　　要不是陆总敏锐，蔡正诚还能继续催眠下去，他还会害了更多的人。 　　而蔡正诚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把治疗对象都当作了是试验品，他在搞研究！天才和疯子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蔡正诚其实就是个疯子，温和谦逊不过是他披的外皮而已，他内里就是一个漠视生命的魔鬼！他能救得了别人，但其实他自己的心理问题比什么都严重，他还以自己这种残忍为傲。 　　陆家人可以不在意蔡正诚，只要把他丢进监狱里就好，但他们在乎莫怀君！ 　　莫怀君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猫，这样的认知不是突然有的，是在蔡正诚过去几年的不断的暗示中形成的，谁也不知道蔡正诚的催眠钥匙是什么，他用钥匙开了门，莫怀君的脑子就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人脑是非常精密复杂的，没有人敢说自己真弄明白了有关人体的一切奥秘。 　　陆总为莫怀君请来了很多心理学家，但是没有用，蔡正诚是天才，他布下的陷阱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莫怀君的情况一直不好，他还靠着自己的好身手在保镖们严密的看管下跑出了别墅，跑到了舒九怀那里去。这是舒九怀第一次见到阴影君时的事情，莫怀君的出现让张经纪把物业支使得团团转。 　　保镖们把莫怀君重新带了回去。又是几个月的努力，莫怀君的情况反而越来越糟了。 　　有一位资深的心理学家虽然对莫怀君的情况束手无策，却提出了一个假设。蔡正诚是天才，是他们这些人都比不上的，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蔡正诚并且得到了蔡正诚的真传，这人就是莫怀君自己。他们对莫怀君的治疗无效，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莫怀君潜意识里竖起了很坚固的心理屏障。并不是蔡正诚把莫怀君催眠成了一只猫，而是蔡正诚诱导莫怀君自己把自己催眠成了一只猫。 　　这么说似乎有些拗口，但在这位心理学专家看来，莫怀君能否恢复健康主要看他自己了。 　　陆总经过慎重的考虑，把莫怀君安排到了舒九怀身边去。 　　在舒九怀刚出道时，莫怀君就开始关注他了。陆总本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莫怀君想追星就随他追呗。因为知道舒九怀在宜月苑里有房子，莫怀君也在那儿置办了一套房产。对于他来说，这行为就和普通粉丝支持偶像买张专辑的行为是一样的，这就是有钱人的消费观念。但是，当莫怀君怀疑自己是只猫时，他逃出自己的房子后却跑到了舒九怀那里去，这一点就让陆总上心了。后来又见莫怀君对舒九怀的歌曲有反应，于是陆总的心里就起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但是，如果治疗的关键真落在莫怀君自己身上，那么为了不让莫怀君觉察出异样，舒九怀必须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所以，陆总联系了舒九怀的大哥，也联系了张经纪，就是没有联系舒九怀本人。 　　其实，陆总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舒九怀身上，他还在全世界地搜罗心理学专家。 　　而现在，陆总忽然看到了希望。 　　没有人知道，能让莫怀君彻底恢复正常的钥匙是什么，但是在他虚构的思维迷宫中，在他把自己真当成是一只猫的情况下，真正属于莫怀君的意识并没有被抹杀，它也许只是被关在了小黑屋里面。 　　找到小黑屋的所在，打开它，真正的莫怀君就回来了。 　　———————— 　　他是沉睡的小王子。万物沉寂，黑暗永现。城堡周围长出了一道玫瑰花树的篱笆，这篱笆越长越高，最后把整个城堡遮盖得严严实实。这位王子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他也仿佛遗忘了整个世界。 　　不过，这没关系。 　　在童话故事里，很快就会有勇士带着绝对的热情和赤忱来披荆斩棘。 第一百一十章 　　自从做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梦，小猫看向舒九怀的目光顿时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 　　这目光中多了一种名为占有欲的东西。 　　比如说，当舒九怀离开剧组时，景玉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马上要分开了，两人还走到一边去悄悄说了些什么。这要放在以前，小猫肯定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现在，小猫的目光立刻飞了过去，紧紧盯着舒九怀和景玉啄两人的背影，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似乎想搞清楚这两人在做什么。 　　等到舒九怀和景玉啄终于说完话，两人挥手说再见时，小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其实并不在意舒九怀和景玉啄之间有点亲密的动作，因为他们二人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如此亲密的。 　　小猫一直是个非常大方的人……猫！ 　　但是，再如何大方，小猫就是忍不住要看着舒九怀，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了。 　　导演代表全剧组给舒九怀准备了一份礼物，是《绝密委托1》的精装版蓝光影碟，封面上还有所有主要演员的签名。舒九怀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接过了导演的礼物，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舒九怀有一个癖好，那就是他很喜欢收礼。当然，他确实也很珍惜别人送的礼物。见舒九怀开心地抱着影碟，小猫便又仔细地观察了导演了一会儿，确认导演对舒九怀没有什么不良用心后，就转移目光紧紧地盯着影碟了。他才不是嫉妒舒九怀如此喜欢别人送的礼物呢！他一直是只非常大方的猫！ 　　小猫只是在想，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给舒九怀准备过礼物，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回程的车上，张经纪为舒九怀一行人请了专车，雇佣了一位可靠的司机。舒九怀和小猫坐在后排的位置上。车行平稳，舒九怀戴上眼罩，靠在小猫身上进行补眠。他的眼罩上印着维尼熊和跳跳虎。 　　小周坐在副驾驶上。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他觉得有点饿，就拆了一袋饼干。 　　听到塑料袋的声音，舒九怀立刻鼻子一动，醒了。 　　“你在吃什么？”舒九怀问。 　　“饼干……九哥，你要不要吃一片？”小周大方地说，“一片没多少热量的。” 　　“行，你拿一片给我。”舒九怀笑着将身体往前倾，从小周的手里把一片饼干叼走了。他其实是懒得自己动手，但他这样子就好像是被小周喂他吃饼干一样。于是，小猫的视线理所当然地扫了过来。 　　小猫是一只非常大方的猫，这不是在说反话，他真的很大方！因此小猫没有嫉妒小周，只是忍不住畅想了一下他喂东西给舒九怀吃的场景……嗷，有机会一定要试试！小猫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舒九怀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含糊地问。 　　小周拿出手机看时间。舒九怀注意到，小周竟然用上了手机套。那手机套上印着变形金刚。小周解释了一下：“我的手机也是多灾多难，本来屏幕就有些问题，前两天收拾东西时，手机直接从桌子上摔倒了地上，彻底不能用了……买新手机时，我索性就买了手机套，打算用手机套把手机保护起来。” 　　“感觉还挺好玩的，我也弄一个吧……有别的什么图案吗？”舒九怀问。 　　“不同的机型，手机套的图案是不一样的。”小周说。 　　“我不想要变形金刚……有没有那种很可爱的卡通图案？”舒九怀问。似乎是想要把缺失的童年找回来，舒九怀特别着迷于各种卡通形象。他已经把家装修成幼儿园了，手机套当然也要买个可爱的。 　　小周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直男，对于“可爱”这一词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理解。他想了想，说：“特别可爱的图案当然有了……但九哥，你一个大男人的，那图案可能不是很适合你，是Hello Kitty的。” 　　还不等舒九怀说什么，小猫立刻就正襟危坐了，接了小周的话头，说：“这确实有点不合适。” 　　舒九怀想问问有没有唐老鸭、米老鼠等的图案，正要张嘴，小猫的视线刷的一下就扫过来了。小猫有点不高兴地问：“你想要Hello Kitty的？那猫有什么好看的？她是母的，你是公的，你该自重些。” 　　“谁说我要Hello Kitty了？”舒九怀顿时觉得很莫名其妙，“我想要哆啦A梦的。” 　　“不行！哆啦A梦也不行！” 　　“哆啦A梦惹你了？” 　　“对，它就是惹我了！” 　　小猫是一只大方的猫，他不介意舒九怀和别人拥抱，不介意舒九怀收别人的礼物，不介意舒九怀被小周投喂。但是，如果舒九怀买了哆啦A梦的手机套，把一只别的猫捧在手心里，这绝对不能忍！ 　　就是这么有原则！ 　　眼看着舒九怀和小猫两人就要为一只卡通猫吵起来了，就像是两个读幼儿园的孩子，估计他们两人加起来一共五岁不能更多了吧，小周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舒九怀，说：“九哥，张经纪的电话。” 　　舒九怀接过手机：“舅啊……” 　　“黄逸春的事，既然你说不急，我就先放放了。”张经纪笑着说，“你和小猫稍微注意点，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不是刚传过绯闻吗？这两天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了，我要帮东方把剧本的事情弄一弄。” 　　“东方的剧本已经写好了吗？”舒九怀关心地问了一句。 　　包括舒九怀、方岳真、沈知言在内的这一帮人，其实他们都比较护短。虽说舒九怀之前和东方无患不熟，但既然张经纪选择和东方在一起了，在舒九怀看来，东方无患就是他的“舅妈”了。因为小周和东方无患是认识的，舒九怀还特意从小周那里打探了很多消息，好歹知道了东方无患的脾气性格。 　　“是啊……我很好看这个剧本，想要自己投资。”张经纪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那我也投点吧！还有沈知言，把他们都叫上，大家都投一点。”舒九怀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担心张经纪没钱，也不是觉得东方无患写的剧本一定能大红大紫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事实上，张经纪除了经纪人这份职业，平时也会搞搞投资什么的，投几百万去拍个爱情喜剧片的钱肯定是拿得出来的。 　　但即便张经纪能够独立投资，要是沈知言和舒九怀几人真愿意投资，这依然是对张经纪的一种帮助。这么说吧，一部电影想要成功拍摄并顺利上映、成功盈利，这里面有了剧本和投资商还不够，还需要有导演，有各路演员，有后期团队，有宣传人员，成片能通过审核，上映前能谈妥各种院线…… 　　如果投资人只有张经纪，那么在请导演、请演员、搞宣传等一系列事情时，就只有张经纪一个人的面子了。就算知名的导演和演员能被好剧本打动，就算他们剧组内部的事情都顺利，但如果同期的电影想要找他们的麻烦呢？这个圈子其实并不如外人想象得那么光鲜亮丽，当舒九怀他们一起参与投资时，他们众人合在一起的面子就大了，所有的事情会变得更加顺利，外人也不敢随意对剧组动手。 　　当然，如果电影最终赚钱，那么舒九怀他们肯定也要分走一杯羹，张经纪能赚到的钱就少了。可是，比起能赚更多的钱，张经纪还是更希望东方无患的剧本不要被辜负，他更希望东方的作品能以更加完美的姿态被搬上大荧幕。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舒九怀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剧本，就愿意花钱投资了，他其实也有亏钱的危险，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这证明在他心里，张经纪比几百万要重要。 　　张经纪知道舒九怀是为自己好，因为对剧本很有信心，他相信这肯定是一个赚钱的剧本，于是他也就不客气了，说：“行啊！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叫上你们的。要不，你今天干脆就来我家吃饭算了。” 　　对于被请吃饭这种事情，舒九怀向来是很积极的，高兴地说：“好好好，你地址发给我。” 　　“我微信上给你发个定位吧，其实就是我原来那栋房子的对面小区……”张经纪这边对舒九怀说完了，又回头对东方无患说，“等会儿小九他们来吃饭，不是给群青买排骨了吗？给小九他们炖上吧。” 　　舒九怀怀疑自己听错了：“舅啊，群青的排骨……给我吃？” 　　“怎么的，你不吃？”张经纪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大概是欺负舒九怀上瘾了吧。其实，他们给群青买的排骨都是超市里最好的排骨，买来后就在冰箱里放着，要说炖了来招待客人，并没有辱没客人。 　　这不过是便宜行事而已。 　　这其实就和……做爸妈的本来想用剩饭喂狗，一听说儿子要回家了，于是剩饭还是留着先紧着儿子吃吧，是一个道理。哦，剩饭到底是剩的，那排骨其实还很新鲜呢！是东方无患精心挑选回来的！ 　　“现在临时去超市买菜肯定是来不及了……群青不会介意的啦！”张经纪继续逗着舒九怀。 　　“哼，群青不介意，我介意！”舒九怀气呼呼地说。然后，他很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趁着舒九怀他们还没来，张经纪赶紧把小猫的特殊情况对着东方无患说明了一下。 　　东方无患和舒九怀不熟，却很开心小周的到来。然而这高兴没保持多久，他的心里又起了担忧。他指了指群青，问：“自古猫狗不两立，万一那位叫小猫的朋友和群青打起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张经纪愣住了。是啊，该怎么办啊！ 　　猫狗的习性不同。打个比方，狗狗甩尾巴是表示开心，猫猫甩尾巴却表示进攻。如果一猫一狗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它们之间没有默契，那么当狗狗甩尾巴表达自己的热情时，猫猫却猛然给了它一爪子……这还能不能好了？张经纪回头看向自己的傻儿子群青，万一它发脾气把小猫扑倒了怎么办？ 　　东方无患犹豫着说：“要不，咱们把群青关到卧室里面去？” 　　张经纪立刻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搬来才多久？它已经祸害掉五个枕头了！我看，不如就把它关在卫生间里好了。”群青特别喜欢咬枕头，先后祸害了羽毛枕、荞麦枕、棉枕等等，把它关到卧室去就好比是放虎入山林，群青肯定会在卧室里玩疯了，到时候新换的枕头还要不要了？卧室还要不要了？ 　　东方无患立刻就心疼了：“卫生间里太潮了，群青会觉得不舒服的。” 　　这年头，亲爹当得像后爸，后爸倒是更加像亲爹。 　　张经纪和东方无患对视一眼，最后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舒九怀去解决，让舒九怀先把小猫安抚好了。毕竟，群青是条真狗，你没法和一条狗讲道理。但小猫却是只假猫，他是能够听得懂人话的啊。 　　然而，舒九怀是个不着调的。 　　看过来自张经纪的微信后，舒九怀直接教育小猫说：“老张是我舅舅，他儿子就是我表弟。我们这会儿上老张家里去玩，我们是客人。既然是客人，我们就要客气点，你可千万别欺负老张他儿子啊！” 　　小猫还以为舒九怀真有个表弟，掀了眼皮凉凉地看了舒九怀一眼，说：“我会欺负表弟？笑话！你还是先想办法管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你和表弟抢吃的，把表弟惹哭了，使得舅舅把我们都赶出去。” 　　小猫已经顺杆爬叫了张经纪为舅舅，叫了群青为小表弟。舒九怀却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嘟囔着说：“抢都已经抢了……我这小表弟是条狗，至今不能化形。你修炼得比它好，要让着它一点。” 　　“……你竟然连狗粮都不放过？！”小猫觉得再也没有比舒九怀更丧心病狂的了。 　　当舒九怀、小猫和小周三人到达东方无患的家里时，排骨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舒九怀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群青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条高冷的狗。见家里来了人，它立刻做出了警戒的样子。见主人热情地把陌生人迎了进来，聪明的它又重新趴了回去。反正，它才不会主动去找陌生人玩呢！ 　　小猫忍不住偷偷地打量着群青。 　　舒九怀和群青见过几面。他喜欢猫猫狗狗这种毛茸茸的生物，立刻凑到群青面前，想要摸一摸群青的头。结果，群青把头一歪，避开了舒九怀的手，十分不愿意配合。张经纪见状，小声地对东方无患说：“瞧见没有，它高冷起来连小九的面子都不愿意给，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喜欢你！” 　　东方无患脸上洋溢着傻子似的幸福笑容：“这说明……它合该要给我当儿子的。” 　　张经纪和东方无患身上穿着情侣棉拖，裹着情侣围裙。这样的打扮把张经纪这朵曾经的高岭之花衬托得分外有尘世烟火气。舒九怀和张经纪相交多年，再也想不到张经纪在家里竟然是这个画风的。 　　厨房里的活儿还没有干完，东方无患和舒九怀他们打了招呼，就重新回厨房去了。小周连忙过去帮忙。张经纪脱了围裙，留在客厅里，和舒九怀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小猫没有主动去惹群青，群青也不惹小猫。张经纪观察了一下，觉得他们一人一狗应该是能够和谐相处的，于是就稍微放下了心来。 　　小猫注意到客厅的一角摆着猫爬架。小猫瞧着猫爬架觉得分外亲切。 　　可惜，他这一百多斤的肉已经不适合往猫爬架上挂了。 　　小猫想了想，直接走到群青面前，把群青抱了起来，然后用力把一脸懵逼的群青高举，将它放在了猫爬架中间支柱的架子上。架子很小，群青只能使劲收拢四个爪子，才能勉强立在上面不摔下来。 　　张经纪吓得站了起来，说：“快把狗放下！”万一群青一害怕又一紧张就咬了小猫，那可怎么办？ 　　群青嗷呜呜地叫了两声。 　　张经纪快步走到猫爬架旁边，想要把群青抱下来，可是群青太重了，要不是小猫在旁边帮忙扶了下，张经纪就摔了。张经纪这才意识到小猫的力气有多大，几十斤的狗子，他竟然说举就举起来了。 　　张经纪忍不住仔细看了小猫两眼。小猫也忍不住观察着张经纪。 　　两人都没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东方无患和张经纪坐一起，舒九怀和小猫坐一起，小周孤零零一个人。东方无患和张经纪之间并没有刻意地炫恩爱，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藏不住的。于是小猫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小周作为笔直笔直的直男，在面对GAY时多少有些别扭，但看到东方和张经纪之间颇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他心里的这份别扭很快就消失了，隐隐还生出了几分独属于单身狗的羡慕来。 　　舒九怀幸福地消灭着排骨。 　　小猫似乎有些心事。他看了看正低头给张经纪夹菜的东方无患，看了看正对着舒九怀炫耀剧本的张经纪，又看了看刚刚吓得不轻现在趴在地毯上生闷气的群青，忽然问：“表弟……是你们谁生的？” 　　大家都愣住了。 　　小猫指了指群青，又问：“他是谁生的啊？” 　　在莫怀君本体被关了小黑屋的情况下，虽说小猫脑子里有着丰富的常识，但既然他都坚信自己是一只猫了，那么在正确的常识之外，他还必须有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逻辑来支持他认为自己是猫的观点。在他看来，他可以从猫变成人，自然也有人可以从狗变成人，说不定东方无患就是狗狗变的了。 　　因为被舒九怀误导过——对于正常人来说，那根本就不是误导，可小猫他现在并非是正常人——莫怀君还以为群青真的是张经纪的儿子。所以，当他看到群青后，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既然别人家都能生出小狗来，那他和舒九怀说不定能生出小猫呢！也因此，他一直在观察着这个三口之家。 　　“虽然它不是我生的，但我一直是把他当亲儿子的。”东方无患开着玩笑说。 　　张经纪连忙推了东方无患一下，说：“你别添乱！”张经纪算是看出来了，小猫是真的误会了啊！于是他连忙解释说：“群青是条狗，是真正的狗。它不是我们谁生的，而是我们的宠物。你懂了吧？” 　　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七嘴八舌地给小猫科普了“宠物”的概念。 　　在小猫的脑内常识里，他当然知道宠物是什么了，只是之前没想到群青会是宠物而已。在大家急切的解说中，小猫开始走神了。他本来以为这只蠢狗是张经纪的儿子，却没想到只是一只宠物而已。 　　宠物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 　　它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 　　它是被人类养着的。 　　它能给人类带去快乐。 　　它只是一只狗而已，没有人类的身份证，也没有人类的银行卡。 　　小猫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他现在的状态和群青何其相似！他也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吃穿住行都花着舒九怀的钱。他相当于是被舒九怀养着。他也没有人类的身份证。他竟然是一只宠物？ 　　宠物是不能和主人结婚的。因为他们的地位从来就没有平等过。 　　小猫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是时候赚钱养家以重新确定家庭地位了。 　　———————— 　　“我觉得小猫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和宠物有些相似了……你快去安慰一下他。”张经纪说。 　　“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宠物！”舒九怀说。 　　“但架不住他会主动这么想啊……你看，他独自坐在那里，肯定是伤心了。”张经纪说。 　　于是，舒九怀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小猫身边，摸了摸小猫的头，无比温柔地说：“……猫咪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你啊。我们都心甘情愿想要对你好。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正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赚钱的没空伤心的小猫抬起头问：“不要有心理负担？” 　　舒九怀连忙点头。 　　“我能有什么心理负担？难道你也觉得（我是一只宠物，所以）我配不上你？”小猫不高兴地问。 　　舒九怀有些傻眼。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见舒九怀没有否决，有着教科书式傲娇的小猫更不高兴了，说：“我配不上你？我呸，不上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舒九怀听来，小猫只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几句“我配不上你？”的反问，然后就开始生闷气了。舒九怀对此是很绝望的，他根本不知道小猫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古人说得对，唯小猫和小孩难养也。 　　因为意识到自己是家庭中的宠物了，这一点让小猫自尊大伤。随后，他又误会了舒九怀的意思。于是，小猫现在拼着一口气就想要做点什么，好让自己脱颖而出，在家庭中成为大家长式的的人物。 　　可是，小猫能做什么呢？小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在一些早期的不甚严谨的理论中，人们曾用劳动来区分人和动物。该种理论的中心思想是，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具有创造劳动力和改造劳动力。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里说，具有主观能动性是人与动物的重要区别。主观能动性又叫自觉能动性，包括“想”、“做”和“精神状态”三个方面。 　　当小猫觉得自己是一只猫时，他不觉得吃着舒九怀的、住着舒九怀的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只是一只猫而已啊。千百年来，人类用食物圈养了猫咪，而在猫咪们看来，这其实是它们赐予人类的荣幸。 　　猫还需要什么工作呢？猫觉得自己就是上帝！人类不过是区区铲屎官而已。 　　然而，当一只猫想要反过来圈养一个人类时，他对世界的认知就在悄无声息间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主动地去认识这个世界，因此他重新构建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并且，他开始主动去改造这个世界，只要他真的有了工作，那么这份工作就是他实践的一部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决心不灭，那么他就真正具有了自觉能动性。也就是说，他的思维模式终于开始向着人类靠拢了。 　　也可以说，小猫终于开始向着人类的方向“进化”了。莫怀君把自己困在了思维的小黑屋里，他把自己当成了是一只猫。而当一只猫想要有一份工作时，小黑屋就被撬开了一条缝，渐渐困不住他了。 　　但小猫还没有想好他能做点什么。没有身份证是硬伤啊。 　　“我这么可爱，但是可爱不能当饭吃。”小猫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好无情好无义好无理取闹的，“柔顺的头毛，漂亮的爪子，矫健的身姿……全都不能当饭吃。我竟然堕落到要用人类的科技来换饭吃了。” 　　这话千万不能被人类（比如说小周）听见，否则就算是好脾气的小周也会忍不住想要揍猫的啊！ 　　小猫抱着笔记本，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给各大网站找程序BUG。 　　这份工作在国内也许不是很常见，你就算真给网站找到了程序BUG，那网站都不一定会付给你酬金，因为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但在国际上却已经有了成熟的模式。印度有很多有才华却陷于贫穷的人就靠着给欧美各种网站找程序BUG获得酬金，从而攒够离开印度远赴他国求学、创业的资金。 　　对于小猫来说，这份工作即简单又不违法。 　　只要小猫在找到BUG后把具体情况发到网站特定邮箱中，网站一般会在几个工作日内进行审核，一旦审核通过，钱款就会打到小猫提供的银行账号中。小猫直接用上了舒九怀的账号。这一方面是因为小猫还没有自己的银行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小猫看来，反正他赚到的钱都是给舒九怀用的。 　　舒九怀继续忙于自己新专辑的宣传，一时间没注意到小猫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小猫忽然没有以前那么黏人了。额，这么说其实不对。应该说，小猫在白天时没有那么黏人了，然而他在晚上时却会抱着枕头敲响舒九怀卧室的房门，面无表情地说：“打雷了，我有点怕，所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不能！”舒九怀把卧室的门关上了。呵呵，这大冬天的，你倒是真让老天爷打个雷试试啊！ 　　就这么过了一些日子，舒九怀收到了银行短信，通知他收到了一笔国际汇款。舒九怀直接把这条短信当作是骗子发来的了。骗子用伪基站发的短信，那号码可以和银行的服务电话一模一样。小九如此机智，怎么可能会上当受骗呢？这笔汇款通知像是开了个头，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笔。小九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他觉得现在的骗子真是太努力了！骗子都如此上进了，他要更努力才行啊！ 　　小九趁机给自己灌了一口鸡汤。 　　等到银行方面因为多笔的国际汇款给舒九怀打了电话，通知他去银行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时，舒九怀更是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你们是骗子了。别白费心思盯着我了。我是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 　　小九把电话挂了，还把号码拉黑了。 　　小猫算着自己的酬劳该到账了，却始终不见舒九怀有什么表示。他翻着自己的记事小本本，一度怀疑自己记错了，难道自己并没有赚到那些钱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小猫更努力地去赚钱了。 　　等到舒九怀意识到所有的汇款都是真的以后，他都要惊呆了！他怀疑过是别人汇款汇错了，怀疑过是方岳真想要借他的银行卡做点什么，怀疑过是他哥哥给他准备的小惊喜……他就是没想过那是小猫的酬劳。当舒九怀在饭桌上把这事儿当个悬疑事件说出来时，小猫气得想要把舒九怀按到碗里去。 　　“你就没想过……其实都是因为我吗？”小猫矜持地说，等待着掌声的到来。 　　“你？”舒九怀瞪圆了眼睛，“哦哦，我明白了！你的亲戚终于想起你来啦？是因为他们出国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把你接回去吗？他们觉得你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这很不好意思，于是就寄了点钱过来？” 　　“他们怎么知道你银行卡号和开户行信息的？”小周问。 　　“估计是从我哥那里问来的吧。”舒九怀不以为意地说。 　　小猫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舒九怀身边，直接把舒九怀扛了起来。别看他总是一副纤弱的日系少年的样子，其实扛一个舒九怀绰绰有余。小猫把舒九怀丢进了龙猫沙发里，冷笑着说：“白吃白喝？”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正想要把钱全都给你亲戚退回去呢！”舒九怀连忙说，“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对不对？所以，我巴不得你一直在我家里住着！我跟你说，你亲戚这是在用钱羞辱我啊！” 　　“用钱羞辱你？”小猫继续冷笑着。他用舒九怀放在沙发边的长围巾把舒九怀的手捆了个结实。 　　“卧槽！你想要做什么！”舒九怀根本无从反抗。 　　小周端着饭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小猫……小猫挠了挠舒九怀的下巴，然后他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舒九怀。 　　舒九怀松了一口气：“……呼，我还以为你要弹我蛋蛋呢。” 　　小猫：“……” 　　小周：“……” 　　终于弄明白那些钱都是小猫赚的以后，舒九怀捧着一张脸，做出了祖国的花朵的样子来，说：“请你继续用钱羞辱我吧！”他其实真不缺这些钱，这都是为了鼓励小猫继续努力去工作。这是为小猫好。 　　但小猫不知道舒九怀的好意，只觉得自己从这一刻开始，真的扛起养家糊口的重责了。 　　小猫矜持地说：“这只是过度期的工作而已，我会找到一份薪酬更高的工作的。” 　　专辑宣传期过去后，舒九怀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张经纪虽然给他放假了，但他参与录制的综艺节目还会陆陆续续迎来首播，因此在公众的眼中，他并没有消失。北方的冬天，外头总是很冷，屋内却温暖如春。舒九怀没去别的地方玩，只出门和舒总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在家里宅着打游戏了。 　　景玉啄有空回京城时，约舒九怀见面吃饭。最后，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舒九怀别墅里。 　　“我的天呐，我们才多久没见啊！你的脸怎么圆了？”景玉啄关心地问，“是水肿吗？” 　　“不，就是胖了，每回胖了都是先胖脸。”舒九怀很忧郁。其实，他的脸并没有圆上多少，这对于一般人来说甚至没什么影响。但他作为要上镜头的明星，圆了这么点儿，在镜头中会变得非常明显。 　　景玉啄拍了拍舒九怀的肩膀，以示同情。 　　“我经纪人昨天刚说过我。他还用厉承举了例子。厉承不是谈了一个圈外女友吗？据说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已经读到博士了，瞧把他得意的……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要比以前胖了一圈。我看他最新参演的电视剧，颜值确实下降了些……”舒九怀摇着头说，“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变得和他一样。” 　　“嗯，确实要坚持运动、合理饮食。”景玉啄说。 　　舒九怀继续摇着头：“不啊，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谈圈外女友。哦，我还不能改名姓厉。”都是因为厉承这名字不好，都是因为谈恋爱不好，所以厉承才会胖起来的！嗯，他一定要从中吸取教训！ 　　景玉啄：“……” 　　————————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抱紧食物决不能放。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舒九怀朝景玉啄身后看去，并没有看到车。 　　“我在这边也有房子，所以我是直接走过来的。”景玉啄解释了一句。 　　“哦，那可真是巧了！以后我们可以常聚聚。”舒九怀说着终于把景玉啄迎到了屋子里并关上门。 　　在景玉啄低头换鞋子时，坐在客厅里的小猫嘟囔着说：“你们干嘛一直站在玄关处聊天啊？快进来吧，这天气冷死了！”像小猫这种正处在暗恋的情况下的人，心里肯定会有占有欲，当这份暗恋的程度深一分，占有欲就会跟着强烈一分。曾经很大方的小猫现在越来越不大方啦！他才不愿意让舒九怀和景玉啄继续单独相处呢！所以，他才会出言叫大家都坐到客厅里来聊天，不许躲在玄关处讲悄悄话。 　　景玉啄不知道小猫的心思，还以为小猫是真担心他们会冻着，他受了小猫的这份关心，心里非常高兴，觉得小猫即使处在特殊状态中也知道要对他这个做哥哥的好。他心里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景玉啄给舒九怀带了一份礼物来，是限量版的毛绒小熊。他显然刻意了解过舒九怀的喜好，所以对别墅内部的幼儿园装修风格接受良好，送的礼物也送到了舒九怀的心坎上。舒九怀觉得开心极了。 　　小猫撇了撇嘴，忍不住在景玉啄身上贴了一个“心机男”的标签。 　　景玉啄坐下没多久，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短信，对着舒九怀温和一笑，道：“我有个朋友……他也住在这边。他现在临时有点事要来找我。要是你不介意，我就让他直接来你这边了。” 　　出于对景玉啄人品的信任，舒九怀都没有问那位朋友是谁，就说：“不介意不介意，让他来吧。” 　　几分钟之后，陆总敲响了别墅的大门，面无表情地对舒九怀说：“打扰了。” 　　舒九怀连忙挤出了一个社交性微笑，说：“没事的……陆总快请进。”他心里其实有些慌张。作为舒家人，他对于世家圈里的事情如数家珍。因此，他知道的东西比张经纪更多，陆总他真是个疯子！舒九怀很清楚陆总是怎么对付陆家那一大帮亲戚的，种种手段让人不寒而栗。他佩服他，也畏惧他。 　　陆总长腿一迈，跨过舒九怀身边，进了大门。舒九怀乖得像只小鹌鹑。 　　本以为陆总对景玉啄说完事情后就会离开，结果因为舒九怀多嘴说了句“陆总喝杯茶再走吧”，穿着西服正装却换上了室内卡哇伊粉色猫爪棉拖鞋的陆总就顺势说了句“好”。舒九怀的内心是崩溃的！ 　　舒九怀恨不得能打自己一巴掌。他为什么要多那个嘴！ 　　有这说话的功夫，他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多嗑几枚瓜子么！ 　　舒九怀所不知道的是，这次见面本来就是景玉啄和陆总一起设计的。陆总对小猫非常关心，早就想要亲眼地见一见现在的小猫了。但因为之前那些不成功的治疗，要是陆总贸然接近，那么小猫就会对陆总产生很强的戒心。因此，陆总才会借着景玉啄和舒九怀之间的见面迂回地出现在小猫的面前。 　　“虽然室内开着暖气，但还是应该把袜子穿上。”陆总皱着眉头对小猫说。 　　小猫：“……” 　　舒九怀立刻站起来，一边朝自己的卧室跑去，一边忙不迭地说：“对对对，应该把袜子穿上。”两分钟后，他拿着一双袜子从卧室里跑了出来。舒九怀把袜子递给了小猫，恨不得能亲自帮小猫穿上。 　　小猫火力壮，屋子里的暖气又开得很足，所以即使他赤着脚也不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他脚上还套着全包式的棉拖鞋。因此，他觉得穿袜子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接受了舒九怀的殷勤，接过袜子开始往自己的脚上套。袜子是分趾的，每个脚趾上印着一个emoji表情。左脚大拇趾是抛飞吻的表情。 　　小猫动了动大拇趾，表情图案就跟着一抖一抖的。 　　小猫悄悄地伸直了大拇趾，将大拇趾对着舒九怀，心里美滋滋的。 　　小周泡好茶，端着送了上来。他刚到舒九怀身边时，以为泡茶就是将水烧开往茶叶里一冲，现在倒是学会了不少泡茶的技巧。不说泡得有多好吧，但也不是彻底的外行了。结果，陆总只是端起茶杯稍微闻了闻，就皱了眉头把茶杯放下了。他这动作做得很自然，倒也没有人看出了他对茶水的嫌弃。 　　陆总看着小猫身边的一堆零食，又忍不住说：“……都是添加剂，这些东西尽量要少吃。” 　　小猫：“……” 　　舒九怀偷偷给景玉啄使着眼色，景玉啄只当什么都没看见，默默地低头喝茶。在景玉啄看来，只要小猫和舒九怀关系好，那么陆总迟早会在舒九怀面前暴露的。因此，虽然此刻的陆总有些犯神经，景玉啄却没想过要阻止。好在陆总这次犯神经时，并没有开口闭口“朕朕朕”的，还算能让人接受吧。 　　此时的陆总不过就是事儿妈了一点、啰嗦了一点而已…… 　　年轻人一定要学着淡定。景玉啄如此想到。 　　见景玉啄没什么反应，舒九怀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打圆场，为一堆零食辩解道：“俗话说得好，抛、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零食这种东西，稍微吃点还是没事的，只要没耽误正经吃饭就好了。” 　　陆总凉凉地看了舒九怀一眼。 　　舒九怀立刻正襟危坐了，说：“当、当然了！小猫还在长个子，确实不应该吃那么多零食。” 　　陆总又看向小猫，说：“你把舌苔伸出来给我看看。” 　　小猫：“……” 　　舒九怀握着小猫的手猛站了起来，对着陆总一鞠躬，说：“不好意思，我们去下卫生间。”说着，他就拉着小猫朝着一楼的卫生间走过去了。小猫脚上的鞋子没穿稳，匆匆忙忙之间还弄了一下拖鞋。 　　陆总看着他们的背影目瞪口呆，问景玉啄道：“他们这是……什么毛病？” 　　被你的毛病吓住了呗。景玉啄默默地低头喝茶。 　　舒九怀把小猫推进卫生间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立刻把门反锁上。卫生间里的面积不小，小猫靠着洗手池站着，中间的那块空地还够舒九怀来回踱步的。他走了两圈，问：“陆总他什么意思？” 　　小猫其实也不知道那位陆总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胡说八道，说：“难道他看上我了？” 　　“不可能！”舒九怀说。 　　小猫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既然他没有看上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舒九怀顺着小猫的思路想下去，这一想就有些偏了。他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说：“可是，镯子和陆总难道不是一对吗？为什么陆总要当着镯子的面对你献殷勤？镯子刚刚一直没说话，难道是生气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猫转了转眼珠子，“不过，既然他们俩是一对，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他们俩闹了一点小矛盾，陆总却总是拉不下脸来道歉，于是就故意装得很关心我，想要逼景玉啄生气？” 　　舒九怀想了想，说：“陆总好幼稚啊。” 　　“谁说不是呢！”小猫表示赞同。 　　“可我们是镯子的朋友，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得站在镯子这边。”舒九怀虽然挺怕陆总的，但比起得罪陆总这种事情，他更不愿意让景玉啄受到伤害。他一直保持着这样一颗赤忱之心。 　　小猫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狡猾，说：“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不愿意给陆总当道具。” 　　“你打算怎么做？”舒九怀连忙问。 　　小猫对着舒九怀招了招手，舒九怀立刻就附耳过来了。小猫用一只手攀上舒九怀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说：“像陆总那样的人，他的内心一定非常骄傲，所以我们不能直接扫他的面子……不如我们假装是情侣吧。一旦知道了我们是一对，陆总肯定就不好意思拿我当道具了。”他整个人都贴近舒九怀了。 　　舒九怀无知无觉地踩入了小猫的陷阱，问：“怎么装？” 　　小猫笑了两声，两只手都搭上舒九怀的脖子，这就把舒九怀固定住了。舒九怀还一脸兴奋地看着小猫，显然是等着小猫出主意。小猫冷不丁地在舒九怀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说：“当然是这么装了。” 　　舒九怀脸色爆红，连忙把小猫推开。 　　“我这都是为了景玉啄。”小猫恶人先告状，“你可千万不要多想。”这话说完，他就不看舒九怀的反应了，直接低头玩起了手机，就好像对舒九怀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样，把舒九怀衬托得特别大惊小怪。 　　小周收到了一条来自于小猫的短信。但他不是很明白小猫想要做什么。 　　卫生间里，舒九怀花了两分钟时间反思了一下，说：“亲就亲吧……一切为了镯子。” 　　小猫眯眼一笑。 　　两人商量完事情后，一前一后走出了卫生间，朝着陆总和景玉啄走去。小周端着一盘点心从厨房里走出来，按照小猫短信提示的那样，问：“九哥，我瞧着你……咳咳，今天是不是又胖了一点了？” 　　舒九怀连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身材。 　　小猫当着众人的面，轻松地将舒九怀抱起来转了个圈圈，说：“体重和前两天一样，没有胖。” 　　————————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飞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待客人离开，主家就进入了秋后算账模式。 　　舒九怀跳着脚说：“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我抱起来转圈圈呢？！”最可气的是，小猫之前还在卫生间里亲了舒九怀一口！但因为屋子里还有小周在，于是舒九怀就没好意思把亲嘴那事拿出来说。 　　天知道舒九怀刚刚有多不自在！他都没敢看景玉啄和陆总的表情，总觉得这两人没有笑出来就算是他们涵养好了。不过，如果舒九怀特意注意了景玉啄和陆总的表情，那么他就能知道，其实这两人都没打算笑，他们都很震惊。但为了不对小猫的情绪造成什么负担，他们只能把这份震惊压下去了。 　　“就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随随便便把你抱起来转圈圈了。”小猫举手发誓说。 　　舒九怀觉得小猫这话应得太快，狐疑地盯着小猫看。 　　果不其然，小猫紧接着又笑着来了一句：“我以后都认认真真地把你抱起来转圈圈，好不好？” 　　小周怕舒九怀恼羞成怒，赶紧往舒九怀手里塞了一个布丁，说：“九哥，你快尝尝这个牌子的布丁吧，我觉得奶味挺重，比别的牌子都要好吃。正好网站打折呢，满188减100，我囤了好多吃的。” 　　舒九怀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他对着小猫放了一句狠话：“你等着，我待会儿再找你算账！”这话说完，他立刻掏出手机问小周：“是哪个购物网站打折来着？我也趁机囤几箱零食再说！”他其实不缺这满多少减多少的钱，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一种心理上的快感。打折最让人觉得快乐啊。 　　小猫：“……” 　　他很想晃着舒九怀的身体喊一句，咱们专心点行不行！不然，他这情该怎么继续调下去？ 　　另一边，景玉啄和陆念先离开了舒九怀的别墅，朝着小猫的别墅走去。他们这两天都住在小猫的别墅里。景玉啄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说：“……怀君和舒九怀是怎么回事？以前没瞧出怀君有这个倾向啊！”景玉啄对于同性恋并没有什么偏见——毕竟他自己就是——但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 　　陆念先面无表情，一句话没说。 　　景玉啄心里一跳，连忙说：“不管怀君是怎么想的，你都不准去找舒九怀的麻烦。” 　　作为陆念先的枕边人，景玉啄很清楚，自从他和陆念先在一起后，陆念先就没打算要孩子，即使像他们这样有钱的人可以跑出国去搞代孕。在陆念先的计划中，他已经打算把莫怀君日后生的孩子当成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了。虽说莫怀君和陆家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有时候感情的传承比血缘的传承更为可贵。但如果莫怀君真的对舒九怀有意思的话，那么陆念先的继承人计划无疑要被打乱了。 　　若仅仅是这样，景玉啄还不担心陆念先会找舒九怀的麻烦。但是，陆念先这个人还特别护短。有些小说里常常会有那种因为舍不得女儿/妹妹谈恋爱的女控/妹控的爸爸/哥哥去找女婿/妹夫麻烦的情节，他们会把女婿/妹夫往死里整。正常人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傻逼，毕竟适当的刁难还能理解，往死里整是几个意思？但景玉啄却觉得陆念先真有可能这么做。尽管莫怀君他是弟弟，并不是妹妹。 　　对于极其护短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却没想到，陆念先给了景玉啄一个非常淡定的眼神，说：“你觉得怀君能吃亏吗？” 　　景玉啄恍然大悟，这么一想还真是，考虑到怀君的战斗力，他和舒九怀之间根本就不是舒九怀祸祸了怀君，而是怀君祸祸舒九怀。也就是说，陆总完全可以放松心态，只当自己养大的猪要出栏了。 　　“……哎，忽然觉得好对不起舒九怀啊。”景玉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陆念先就像是传说中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流了两滴鳄鱼眼泪，说：“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弟弟教好，真是愧对舒先生了。要不这样，以后把怀君的嫁妆弄厚一点，把玉山楼给他当嫁妆吧。” 　　玉山楼是一家酒店。这原本是陆念先母亲的产业，后来被陆家人打击得一蹶不振，再后来又在陆念先的手里起死回生，已经被陆念先继承。玉山楼以皇家御膳为主要卖点。现在，这家酒楼已是各位老饕觉得最经典的去处之一。舒九怀不是爱吃么？陆念先很大方地表示，这就送给他们小夫夫俩了。 　　“谁和你聊嫁妆了？我的意思是，把舒九怀这只羊送到了怀君的虎口中，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陆念先轻轻地笑了起来，说：“你的修炼还不到家啊！小舒先生哪里是一只羊了？他不过是习惯性披着羊皮而已，你就真把他当作羊了？在我看来，小舒先生比你精明多了。你就别替他操心了！” 　　景玉啄对此很怀疑，舒九怀那只傻甜白难道真能比他精明？ 　　然而，过去的经历告诉景玉啄，陆总确实比他更会看人。 　　时间漫不经心地走着。小周作为舒九怀的生活助理，大部分时间都和舒九怀生活在一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修罗场了。小猫动不动就要撩一下舒九怀，于是舒九怀动不动就要炸毛一下。 　　比如说，早上起床时，舒九怀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小猫忽然走过去，在舒九怀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舒九怀瞬间清醒，觉得小猫这是以下犯上，于是在屋子里追着他到处跑，想要把小猫抓住了揍一顿。小猫就说：“你来啊来啊！”舒九怀就追啊追啊。小周就在一旁着急地劝着他俩不要再闹了。 　　然而，没有人听小周的。 　　再比如说，中午吃饭时，舒九怀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小猫忽然凑过去，从舒九怀的筷子上把糖醋里脊叼走了。舒九怀立刻把筷子一放，在屋子里追着小猫到处跑，想要把小猫抓住了好揍上一顿。小猫就说：“你来啊来啊！”舒九怀就追啊追啊。小周在一旁劝着说，饭菜都要冷了，先吃饭吧！ 　　然而，还是没有人听小周的。 　　再比如说，晚上睡觉时，小周觉得有点渴，就想走出房间去厨房里倒杯白开水，结果他注意到二楼的过道里有灯光。他爬上二楼一看，小猫正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敲着舒九怀的门呢。小周忍不住劝着说：“你要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睡，就去我房间里挤挤吧，别打扰九哥了。他白天时都被你气坏了啊！” 　　然而，小猫却没有接受小周的好意，反而在第二天送给小周一本《恋爱指南》。 　　…… 　　作为一个神经粗大的直男，小周只觉得舒九怀和小猫最近都很幼稚。他少不得要在一旁劝劝架，省得两个幼稚鬼真的在屋子里打起来。但是，类似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小周也就看出点什么来了。 　　虽说每次都是小猫先招惹了舒九怀，舒九怀也确实炸毛了，但舒九怀并没有真的生气，也没有真正厌恶小猫的种种举动。这么说吧，如果舒九怀真的不高兴了，他只要认真对小猫说一句“你以后再也不可以这么做了”，那么小猫肯定就不敢再招惹他了。偏偏舒九怀没有，他的种种反抗的行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像是……欲拒还迎。换句话说，舒九怀现在就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内心却很诚实嘛！ 　　于是，小周渐渐就淡定了。 　　当舒九怀再次追着小猫到处跑时，小周拿出了一包瓜子，慢慢嗑着打发时间。 　　这一天，小猫又惹到舒九怀了。当舒九怀满屋子追着小猫想要揍他时，小猫很机灵地跑进了厨房里，直接从里面把厨房的门锁上了。舒九怀进不去厨房，气得在厨房门口转了两圈。他咬牙切齿地对小周说：“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理这只臭猫了！他越来越过分了啊！我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小周嗑着瓜子说：“嗯嗯。” 　　舒九怀又放了两句狠话，忽然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着小周，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看戏？” 　　小周连忙把手上的瓜子放下，说：“没有的事……九哥，你说得对，一定要好好教训下小猫！” 　　“这次绝对不可以轻易原谅他了！”舒九怀恶狠狠地说。 　　“没错！”小周在一旁附和着。 　　“我是个文明人，不能和他打架。这样吧，我再也不和他说话了。冷战！”舒九怀又说。 　　“冷战！必须冷战！”小周扮演着一位优秀的狗腿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再和他说话，我就是猪！”舒九怀说。 　　“没错，是猪！”小周喊着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舒九怀气呼呼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小猫也没有过来哄哄他。小周觉得这气氛不对，于是把瓜子放到了一边。不会真的要冷战吧？舒九怀这次的狠话放得好像比以前都要认真啊！ 　　五分钟以后，小猫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傻蛋！” 　　这傻蛋是叫舒九怀吧？小周觉得小猫确实欠揍了。舒九怀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 　　“傻蛋，我要做三明治了。鸡蛋是煎单面，还是煎双面？” 　　发誓要冷战的舒九怀不假思索地说：“单面！要太阳蛋！” 　　小周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瓜子，默默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深人静。舒九怀陷入了噩梦之中。 　　在梦里，舒九怀受困于小小的身体，他仿佛忘了自己其实早已长大这回事，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怯生生的在雷雨夜需要把奥特曼摆在床头才敢入睡的幼儿。他身处在舒家老宅的室内长廊，幼儿因为身高有限，如果是平视的话，就看不到两边墙壁上挂的画作，只能看到一排整齐而无趣的墙纸图案。 　　四周没有人。小小的幼儿忽然觉得很害怕。他踉踉跄跄地奔跑起来。 　　长廊那样长，那样那样长，他仿佛永远都跑不到尽头。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爸爸，还有一个妈妈。就连天上飞的鸟，水里游的鱼，地上跑的兔子，洞里钻的老鼠，它们也都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然而，小小的舒九怀却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在哪里，也找不到妈妈在哪里。他的爸爸仿佛藏在电话里，而他的妈妈飞走了，大家都说她飞去了远方。 　　整日陪在舒九怀身边的，只是一个保姆而已。小小的幼儿不懂保姆是什么意思，那也许是比爸爸妈妈更为亲密的存在？保姆阿姨有着温柔的笑意和温暖的身体。舒九怀在静寂无声的长廊里奔跑着。他想，只要找到了保姆阿姨就好了，保姆阿姨会唱好听的歌谣哄他入睡，于是他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光。 　　保姆阿姨从光亮中走来。她的面目已经模糊。舒九怀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小小的幼儿喃喃着。 　　变故就在一瞬间，保姆阿姨温暖的身体里长出了刺，把舒九怀弄得遍体鳞伤，幼儿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里流出了血。保姆阿姨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她就像是一个恶魔，舔了舔涂抹着鲜血的嘴唇，充满恶意地说：“我不是你的妈妈哦，你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你的妈妈不要你了。你真可怜。” 　　“不……不是的……”幼儿摇着头后退。 　　全世界，我最信任你。你却用日复一日的冷言冷语来伤害我、催眠我、控制我。 　　保姆阿姨在眨眼之间就由人类变成了一个得意洋洋的丑陋的怪物，而这个怪物长久存在于舒九怀的心头。她的嘴里不断吐出各种更为伤人的言语。小小的幼儿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却又无法逃避。 　　舒九怀猛然惊醒。他摩挲着打开了床头灯。白色的灯光有些刺眼，却驱散了他心中的那股难受劲儿。时间是凌晨两点，舒九怀慢慢地坐起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喃喃地说：“……又做这种梦了。” 　　万籁俱寂，别墅里很安静。 　　小周的作息习惯一直就很好，这个点肯定已经睡着了。小猫的话，虽说他最近一直计划着要入侵舒九怀的卧室，但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他知道敲不开舒九怀的门，也应该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吧？ 　　舒九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不符合逻辑的期盼。 　　“我一定是疯了。”舒九怀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他自己。 　　屋子里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舒九怀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穿着拖鞋走到了卧室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后，猛然打开了卧室的门。声控灯的敏锐度非常高，即使开门的声音不大，它依然亮了起来。 　　走廊上空无一人。 　　这个结果其实在舒九怀的意料之中，然而舒九怀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失望。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呢？难道期盼着小猫会抱着枕头守在他的房外？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却期盼小猫能够坚持？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拒绝了别人的人没有权利要求那个被拒绝的人一直都停留在原地。舒九怀觉得自己脑海中那一丝隐秘的心思在这一刻变得极为可笑。 　　舒九怀正要把门关上，小猫房间的门忽然就开了。两个人站在各自的卧室门边看着对方。凌晨两点，当你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另一个恰好也因为某些原因开了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缘分。这样小概率的事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小猫忽然就笑了，问：“怎么，被子里太冷了，睡不着？”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了。暖气这样足，被子里又怎么会冷。 　　舒九怀却也跟着笑了，说：“是啊，一个人睡有些冷，或许两个人会好一点？” 　　在这样沉寂的夜里，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无需用言语来说明的默契。他们相视一笑，舒九怀让开了自己的房门，任由小猫走进来。他的卧室里很空荡，因为他害怕那些习惯躲在阴影处的怪物们。 　　躺回床上抱住小猫的那一刻，舒九怀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一道想法。 　　都说黑猫能驱邪呢……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也就是说，其实小猫只在舒九怀的床上睡了不足四个小时，舒九怀推着小猫说：“喂喂喂，你该起床了！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不然，会被小周发现你竟然睡在我这里了！” 　　被当了四个小时抱枕的小猫打着哈欠说：“他睡一楼，我们在二楼，他不会注意这些的。” 　　“不行！万一他今天突发奇想要叫我起床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让小周误会了！”舒九怀说。 　　“误会什么？”小猫眯眼笑了起来，“你觉得他能误会我们什么？”他这是在明知故问，只要舒九怀回答“他误会我们俩在一起了”或者“他误会我们俩睡过了”，那么小猫就能顺着他说的话继续调戏下去了。 　　“万一他误会我俩打了一夜的游戏，那该怎么办？别把他一个好好的上进青年带坏了！”舒九怀张口胡说道，“不然，他还能误会什么？！等等，你竟然记得小猫睡一楼？你的记忆力是不是变好了？” 　　被子里太温暖。小猫直接用被子一裹，就重新把舒九怀整个人裹住了。他嘟囔着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难道你不知道一只猫在每天都需要睡够二十个小时的吗？快点睡觉吧！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等等，你的记忆力变好了哎！在这种关键时刻，你竟然还要睡觉！”舒九怀不放弃地说。 　　小猫在舒九怀的肩膀上蹭了蹭，慵懒得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小猫，像个坏小子那样说：“睡觉！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巴堵上。”想了想，小猫又补充了一句：“用我的嘴。” 　　舒九怀果然就不说话了。 　　小猫睁开眼睛看了舒九怀一眼，就瞧见了舒九怀不情不愿装睡的模样。小猫只觉得这样的舒九怀瞧着特别好玩。他又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了，便说：“怎么？忽然怎么听话，难道是怕我要吻你吗？” 　　舒九怀哼了一声：“对啊，我怕了啊！” 　　小猫正要接着往下调戏，他手里已经拿上了“十八岁的小混混调戏十七岁的纯情高中女学生”的剧本了，却听见舒九怀说：“你还没有刷牙，我也没有刷牙。虽然你不讲卫生，我可是要讲卫生的啊。” 　　小猫：“……” 　　陆总对自家的猪放任自流了，景玉啄却越想越觉得良心不安。他觉得陆总对小猫的放任分明是在欺负舒九怀这个老实人。老实人招谁惹谁了？就因为他们老实，就得接手你们家猪啊？这什么道理！ 　　于是，景玉啄就给舒九怀打了一个电话。 　　“……我觉得你不能对他太好了，他现在就是纯粹的小孩子脾气，给点阳光他就灿烂，所以你要对他严格一点。”景玉啄毫不犹豫地在言辞间贬低小猫，“他要是行事过分了，你该拒绝就直接拒绝吧。” 　　舒九怀犹豫着说：“其实……都还好吧，他也没怎么过分。” 　　“我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但你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舒九怀忍不住笑了起来：“镯子，你放心吧。虽说，有时候他确实很欠揍，让我气得肝儿颤。” 　　“但是？” 　　“但是，他的厨艺也越来越好了啊。”舒九怀的笑容中有幸福的味道。 　　“……” 　　景玉啄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舒九怀真是好一朵傻甜白的奇葩啊！ 　　挂了电话后，景玉啄又忍不住给陆总打了一个，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舒九怀这个人大智若愚，看似傻甜白，其实很精明，甚至比我都要精明，是吗？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我不信他真的精明。” 　　“打赌？就怕你不敢。”陆总问。 　　虽说过去的种种经历都在证明，陆总这个人看人很准，在舒九怀这件事上，景玉啄按说是应该相信他的。但刚刚和舒九怀通了电话的景玉啄真的无法相信舒九怀会是个精明的人啊！他哪里精明了！ 　　景玉啄充满自信地说：“我怎么不敢了？倒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赌什么呢？”陆总问。 　　一当红艺人和一集团老总，怎么也得赌个几百上千万的才对得起他们的身价吧？ 　　———————— 　　“赌个五块钱的。” 　　“好！” 　　“咱们到时候愿赌服输，谁毁约谁是小狗。” 　　“好！” 　　听着大老板和小老板之间的对话，范范心想，他活了三十年，这是他见过的最无聊的两个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景玉啄放心不下，一有空就会给舒九怀打电话。只可惜，他们互有工作，景玉啄接下去一段时间都不在京城，于是两人并没能见面。电话里能说的话有限，景玉啄也不知道是该担心小猫好，还是该担心舒九怀。陆念先总是说他操心太多，但一个有病的小猫和一个傻甜白的小九怎能不让人操心呢？ 　　不过，小猫的情况或许确实在好转，因为舒九怀卡里的钱越来越多了。 　　舒九怀并不清楚自己在这里面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小猫却好转了。难道说，小猫存在强大的自愈能力吗？还是说，这只修炼成精的猫妖越来越适应人类的生活了？ 　　到了这一年的年底时，鼎方集团的方总和东煌娱乐的沈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景玉啄和舒九怀自然都收到了邀请，但小猫没有。事实上，当小猫还是莫怀君时，他虽为陆家养子，却非常低调，即使能收到请柬，也往往不会出席这种场合。而现在作为小猫，他连请柬都收不到了。当舒九怀打扮妥当去参加婚宴时，小猫就抱着靠枕躲在沙发上，委屈巴巴地被留在了屋里看家。 　　小周因为还没有拿到驾照，于是就没有送舒九怀去婚礼现场，而是留在了别墅里陪小猫。他把黄瓜切块榨成汁并递了一杯给小猫，说：“你就这么舍不得让九哥独自出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失去伴侣后哀鸣的孤雁？” 　　“拉倒吧！你就像是第一天被父母送到了幼儿园里去却始终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小朋友。哈哈哈哈，还孤雁呢，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你有出息一点。”神经粗大的直男小周说，“来，喝杯黄瓜汁冷静一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结婚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 　　但对于方总和沈总来说，显然不是这样的。 　　酒席、婚宴流程等，包括之前的挑选、试穿礼服，都是由家人和助理们操持的，作为新郎、新娘的他们只要在婚礼当日空出日程当好吉祥物就可以了。因此，两位新人看上去精神十足，气色都好得不能再好了，颇有一种脱了西服和婚纱后还能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再干它个三天三夜的豪情壮志。 　　宾客们不知道两位工作狂心里的想法，都觉得新人们是因为婚礼而兴奋，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婚礼的规格很高，酒店、席面、现场布置等等都极尽奢侈。但是，参与婚礼的人却并不是很多。这个不多是相对而言的，事实上，受邀而来的宾客也有几百人了，只是他们没有邀请媒体而已。方、沈两家确实是在把这个婚礼当成是婚礼来办，而不是把这当作是一个宣传的、炫富的、社交的平台。 　　话也说回来，两家都不差钱、不差势，哪里需要用继承人的婚礼来作秀呢？ 　　他们想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十全十美。 　　舒九怀的礼服是白色的休闲西装，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他虽是东煌娱乐的艺人，也是沈知言的好友，但他更是方岳真的发小，是方岳真在遇到宋云之前唯一的知心朋友，所有的方家人都很感激他并且关心他，因此综合考虑之下，他还是作为男方的亲朋好友出席了婚礼。 　　方岳真贱兮兮地说：“小九啊，待会儿我嫂子丢新娘捧花时，我让她往你怀里丢呀？” 　　舒九怀直接把方岳真往宋云的怀里推，说：“快管管你家的。” 　　宋云跟着方岳真学坏了，笑着说：“其实小真说得有道理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捧花的祝福与其给别人，不如给你呢！”舒九怀周围的一帮人都成双成对了，就他还孤单一人，接了捧花说不定能转运。 　　“你们一个个都被家庭束缚住了，我可不想和你们一样。”舒九怀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在方岳真和舒九怀这对关系亲密的发小之间，一直都是舒九怀在照顾方岳真。因为方岳真的脑回路太神奇了，所以舒九怀必须要用自己在方岳真和这个世界之间竖起一道屏障，让方岳真免于受到伤害。在张经纪眼里，傻甜白的小九自己都是需要被照顾的，但其实，他却一直把方岳真保护得很好。 　　不过，现在方岳真已经不需要舒九怀啦。这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友情出现了问题，而是说方岳真和这个世界之间多了一个宋云，宋云完全取代了舒九怀的作用，并且宋云还能做得更多。对此，舒九怀心里是很欣慰的。但这种欣慰之中却又夹着一种淡淡的惆怅，这份惆怅在他哥哥结婚时也曾有过。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所以舒大哥组建了小家庭，方岳真也组建了小家庭。 　　舒九怀笑容满面地祝福他们。他是真的替他们高兴。但他自己却始终站在原地。 　　婚礼的中途，舒九怀抽空去了一趟卫生间。陪着陆总坐沈家客人席的景玉啄见状追了过去。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过去挺长时间了，景玉啄不知道舒九怀和小猫之间发展得如何了。若有可能，景玉啄希望小猫今年春节时能够回家过年。但若是小猫恢复得不好，那说不定小猫会被舒九怀带去舒家过年。 　　两个人忙里偷闲地站在有大丛绿植遮掩的过道里聊天。 　　“方总和沈总真是般配。刚接到他们的请柬时，我却吓了一跳，太突然了。”景玉啄说。 　　聊天从恭维主家的婚礼开始。 　　舒九怀作为方总的弟弟和沈总的弟弟的共同朋友，笑着说：“其实他们挺早之前就在一起了，但他们约会的次数不多，也就没有被媒体拍到。他们……嗯，工作狂的恋爱模式，我这种凡人不是很懂。” 　　景玉啄忍不住笑了起来。话题很快就被转移到了舒九怀自己身上。 　　大概是因为最近常和景玉啄聊起小猫吧，在小猫的事上，舒九怀在景玉啄面前非常放得开。奇怪的是，他反而在张经纪和方岳真面前放不开了。舒九怀摇了摇头，说：“小猫……唉，一言难尽啊。” 　　“怎么？他做了什么对你造成困扰了？”景玉啄问。 　　“他的一些行为很明显对我造成了困扰。”舒九怀皱着眉头说。他毫无疑问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若说东施效颦会惹人发笑，那么舒九怀则更像是这个寓言故事里的西施了，谁能舍得看到他皱眉呢？ 　　即便景玉啄有心要偏心小猫，但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上一句，能让舒九怀不满，小猫肯定是真的过分了。他作为小猫的家属，不得不心虚地问上一句：“小猫……他最近又做什么了？” 　　舒九怀摇了摇头，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景玉啄的心里马上就是一咯噔。有能力的人大都比较骄傲，而骄傲的人对于自己的底线总会有所坚持。凭着景玉啄对小猫的了解，小猫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肯定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来！既然如此，舒九怀又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表情？难道说，失去记忆的小猫同时也失去底线了吗？ 　　景玉啄不得不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小猫真的做了坏事，他肯定要第一个上手揍他。 　　作为一名还算明理的家长，景玉啄当然是站在舒九怀这边的。 　　舒九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和景玉啄两人，他才又继续低声说话：“小猫吧，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当他不想听我念叨时，他会说，你要是继续说下去，我就堵上你的嘴。你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吧？他其实就是在调戏我，暗示会用他的嘴把我的嘴堵上。” 　　景玉啄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以前只是说说而已。”舒九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他最近付诸于行动了啊！” 　　景玉啄心里越发觉得尴尬，虽然舒九怀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但他依然在单方面对舒九怀充满了歉意，恨不得能握住舒九怀的双手，说：“对不起啊，是我教子无方！”他就快要没脸面对舒九怀了。 　　“他……咳咳……亲了你，然后呢？”景玉啄问。然后，那臭小子还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舒九怀摇了摇头，说：“没有了。他亲完以后就跑掉了。” 　　景玉啄隐隐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觉得小猫做对了，只是，如果只是亲吻的话，那么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他安慰舒九怀说：“你……要不就当自己被狗啃了？你以前拍MV时拍过吻戏的吧？” 　　“你不觉得他太过分了吗？”舒九怀瞪大了眼睛。 　　“他确实是过分了！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我不希望你就这样被他气坏了。”景玉啄连忙表明立场。 　　舒九怀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中透着对小猫极度的不满。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真是超级过分的，他亲了我以后，竟然直接跑掉了！他就那么跑掉了啊！头盘开胃汤吃完了，我的正餐呢？” 　　“……哈？” 　　———————— 　　景玉啄用支付宝给陆总转了五块钱，愿赌服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猫窝在沙发里摆弄电脑。 　　小周勤快地打扫着卫生。搞卫生其实不在小周的职责范围内，但这位实诚的小伙子总担心自己做的工作对不起张经纪给他开出来的工资，因此勤快地替自己找活干。不过，他能找到的活也有限，因为别墅里平时会有家政人员定期上门打扫。小周琢磨了半天，才想出要给毛绒玩具清理上面的灰尘。 　　屋子里毛绒玩具数量非常多。小周便拿着一个手持吸尘器。一个个清理过去。 　　路过沙发时，小周拍了拍小猫的肩膀，提醒他说：“你别瘫在那里玩电脑，不光对眼睛不好，还对脊椎不好。”小周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扫过去，又说：“这是哪部偶像剧？结婚的场面弄得挺大的嘛！” 　　“不是偶像剧，是某人今日去参加的那场婚礼。”小猫说。 　　小猫口中的“某人”自然就是指舒九怀了，小周很感兴趣地问：“这就是鼎方集团和东煌娱乐的两位总裁的婚礼吗？真是人生赢家啊，家世好不说，他们自己也有能力，而且两位总裁都长得好好看啊！” 　　小猫不以为意地点着头，看似是在附和小周的话，其实一直盯着舒九怀看。 　　小周忍不住站在小猫的身后围观了几秒钟。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不对，问：“这是哪家媒体搞得现场直播啊？为什么画面不对准两位新人，一直对着宾客席？摄像师太不负责了，应该扣掉他的鸡腿！” 　　小猫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小周终于反应过来了，说：“等等，网上明明说这场婚礼是不对媒体开放的！” 　　“我入侵了他们的监控系统。”小猫很淡定。两位总裁的婚礼是在方家名下的酒店举行的，这种地方的安保设施做得非常好，宴会大厅的各方位都装上了监控器。小猫直接入侵了酒店的监控系统，反复对比了几个监控器中的画面后，最终选择了一个能够看到舒九怀正脸的监控器作为重点关注对象。 　　小周：“……” 　　他是该感慨小猫真厉害比较好，还是该告诉小猫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比较好？ 　　婚礼现场，景玉啄小声地对陆念先说：“你是对的……舒九怀和怀君之间的事，我再不插手了。他们俩互相套路得挺好的。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怀君的真实身份告诉舒九怀？总不能一直瞒着吧。” 　　陆念先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会去监狱里‘看望’一下蔡正诚。” 　　蔡正诚就是那位当了莫怀君几年心理医生和心理学方面家庭教师的穿着西装的疯子，是他害莫怀君变成小猫的。在他们接触的那几年中，他看似在为莫怀君治疗，其实一直把莫怀君当作是试验品。 　　陆念先有理由相信，像蔡正诚这样的疯子往往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把莫怀君当作了是一件由他亲手打造的完美的艺术品，这一件艺术品必须是毫无瑕疵的。所以，虽然蔡正诚一直在利用莫怀君，但是当他给莫怀君传授心理学知识时，他肯定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知识传授给了他。 　　也就是说，莫怀君肯定学到了蔡正诚全部的本事，说不定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陆念先需要找蔡正诚确认一些事情。他要告诉蔡正诚，他催眠了小猫让小猫为自己打造的那个小黑屋是不牢靠的，他要去狠狠地取笑他。被揭穿了真面目，这一点没有打垮蔡正诚；被抓捕入狱，这一点也没有打垮他。但当蔡正诚意识到他的艺术品出现问题时，这个疯子说不定就真疯了，他不能容许这种失败。到了那时，一直没在他身上取得什么进展的刑侦人员说不定就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了。 　　景玉啄在桌子底下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陆念先的大腿上。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陆念先握住了景玉啄的手。 　　“他会恢复正常的。”陆念先说。 　　景玉啄用力地回握着陆念先。 　　婚礼逐渐进行到了新娘丢捧花的环节。方岳真、宋云和沈知言三人合力把舒九怀推到了大厅中间去。舒九怀忍不住回头冲张经纪喊：“舅舅，你管管他们！”结果，张经纪对着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抢捧花的都是姑娘，被兄弟们联手坑了的舒九怀就是那万花丛中的一点绿。 　　舒九怀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墅中的小猫切了监控摄像头，能比较清晰地看到舒九怀的正脸。不过，他们没法听到现场的声音。小周乐呵呵地说：“原来九哥这么恨嫁啊！宋哥和沈哥他们竟然也跟着胡闹，真把他推上去了。” 　　小猫咬牙切齿地说：“太不矜持了！” 　　要是舒九怀知道小猫在说什么，他肯定觉得冤。面对着女士们善意的取笑，舒九怀立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他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结果方岳真几人正站在人群的外围拦着他呢。舒九怀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斗不过他那帮损友，便打算横跨众多等着抢捧花的女士们，直接躲到大厅的另一边去。 　　女士们的注意力都在前头，新娘已经把手里的捧花举起来了。 　　舒九怀的注意力却在大厅的另一边，他很努力地朝那边挤过去。 　　捧花脱手了。 　　女士们或往前冲，或原地跳了起来，总之都是冲着捧花去的，只有舒九怀是往反方向走的。有位女士的指尖触碰到了捧花。结果旁边有人一用力，捧花朝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它掠过好几位女士的指尖，不断被人推着变动方向，终于被一位女士抓住了。结果，她没有拿稳，捧花直接掉在了地上。 　　女士们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舒九怀的脚被某位激动得顾不上风度的女士踩了。那位女士穿了高跟鞋，舒九怀瞬间感觉到脚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把被踩的那只脚提了起来，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金鸡独立不稳当。 　　又是好几位姑娘想要朝捧花所在的方向扑过去，舒九怀就在力的作用下摔倒了。 　　舒九怀像王八一样地趴在地上。他还算机警，立刻大声地叫了起来：“停！停！停！大家不要踩着我！”这种情况下是特别容易发生踩踏事件的。好在，女士们虽然想要捧花，但还不至于疯狂了。见到有人摔了，她们自发就停下了抢夺的动作。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舒九怀叫停的声音就变得非常明显。 　　舒九怀摔得有一点点疼，花了两三秒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士们纷纷朝四周退开了几步，把舒九怀周围的这片地方让了出来，于是所有人都欣赏到了舒九怀这王八孵蛋的造型。有人笑出声音了。 　　“那……那个……不好意思。”舒九怀尴尬地说。他慢腾腾地坐了起来。然而，这坐起来的动作还只做了一半，立刻有人叫了起来：“捧花啊！是捧花啊！”原来，新娘捧花被舒九怀压在肚子底下了。 　　也就是说，舒九怀刚刚那个动作不是王八孵蛋，其实是王八扑捧花。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舒九怀右手的速度比脑子快，他坐在地上，直接伸手把捧花拿了起来。他茫然地举着捧花。咦，这是怎么回事？谁想要这束花来着，你们赶紧拿走？为什么大家都笑了起来？ 　　所有的人开始鼓掌。娘子军们声势浩大，没想到捧花最终被唯一的一位先生拿到了！这一幕虽然很戏剧化，但捧花代表的是祝福。捧花落在了舒九怀的手里，大家也就一起鼓掌开始祝福舒九怀了。 　　拿到了捧花的舒九怀还在懵逼！ 　　别墅里的小周都忍不住笑出声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小猫却不怎么高兴地说：“她们怎么可以推他呢！他刚刚一定摔得很重！” 　　小周立刻不说话了，默默地在心里检讨自己，他怎么可以像别人一样看热闹呢？这时候应该像小猫一样，以关心九哥为第一要务。小周努力调整心态，把自己的思想觉悟拔高到和小猫一样的高度。 　　却听小猫继续说：“……不过，他抢得这么努力，肯定是在暗示我吧。” 　　“暗示什么？”小周问。 　　小猫骄傲地说：“当然是暗示我快点求婚！” 　　“哈哈哈哈……人猫殊途啊，小猫！”小周欢快地说。他觉得自己太机智了，竟然能在瞬间想出“人猫殊途”这种词语，不过，等他日后某天再回想起今日的这一幕时，他就会觉得自己果真是一个傻逼。 　　婚礼现场中，舒九怀仍坐在地上。一对花童手拉手走到了他的面前。两位总裁新人共有好多对花童，一对三五岁，一对七八岁，一对十岁左右……此时走到舒九怀身边来的是那对十岁左右的花童。 　　小姑娘穿着公主裙，小男孩穿着小西装，看上去特别可爱！虽说他们没有精致得真像画里的天使们，但他们脸上纯真的笑意使得他们看上去非常惹人喜欢。小姑娘提起裙子一角，对着舒九怀行了一个淑女礼，说：“叔叔，恭喜你拿到了捧花，愿你马上就能和漂亮的小姐姐一起迎来爱情的丰收哦！” 　　小姑娘的胸前别着一个微型话筒，她说的话能够被大厅中所有的人听见。 　　“是哥哥！”舒九怀立刻纠正小姑娘说。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被叫叔叔呢，他明明是哥哥！ 　　小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朝身边的男伴看去。男伴比较稳重，小声地对小姑娘说：“哥哥就哥哥吧，都一样的。”现在的大人们啊，总是不愿意服老，明明就是叔叔了，偏偏还想骗小孩子叫他哥哥。 　　得到了同伴的鼓励，小姑娘立刻明白要怎么做了。她甜甜地笑了，努力表现得很专业，重新说起了祝福词，道：“叔叔，恭喜你拿到了捧花，愿你马上就能和帅气的小哥哥一起迎来爱情的丰收哦！” 　　舒九怀：“……” 　　———————— 　　猝不及防地出了个柜，舒九怀连忙说：“我是想让你叫我哥哥啊，小姑奶奶！” 　　大家纷纷点头说：“是是是，是这样没错。我们都懂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婚宴结束时，舒九怀像个小媳妇似的蹭到了张经纪的面前。张经纪狐疑地问：“你想做什么？” 　　舒九怀还记恨张经纪在方岳真等人把他推去抢捧花时不帮他，这是亲舅舅吗？哪有亲舅舅站在一旁看戏的啊！他毫无形象地白了张经纪一眼，说：“你走开，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东方的。” 　　张经纪拍了拍舒九怀的胳膊，说：“行啊，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你翅膀长硬了啊！” 　　舒九怀扭了扭身体，避开了张经纪的触碰，不让张经纪碰到自己的胳膊，说：“你别碰我翅膀！” 　　东方无患被逗笑了。也许是因为张经纪平时总在东方无患面前说起舒九怀吧，东方无患听多了舒九怀做的蠢事，就自动带入了“舅妈”心态，真把个二十多岁的舒九怀当成了宝宝，很有长辈风度地对张经纪说：“行了行了，你还不许咱们小九有点秘密了？你去前头等我吧。我和小九说两句悄悄话。” 　　舒九怀赶紧把东方无患拉到了一边。 　　“有什么事情吗？”东方无患友好地问。 　　舒九怀扭捏了一会儿，说：“就是……就是我抢到捧花的事，你不许告诉小周啊。”如果东方无患告诉了小周，那么小周说不定就会告诉小猫。不知道为什么，舒九怀就是不愿意让小猫知道这件事！当然，舒九怀其实不觉得东方无患真会和小周说什么，他只是防范于未然啊！他觉得自己特别机智！ 　　东方无患心里觉得舒九怀这请求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温和地答应了：“你放心，我不告诉他。” 　　舒九怀如释重负。他眼珠子一转，决定要“报复”一下张经纪，便压低了声音对东方无患说：“看在我和你特别投缘的份上，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舅舅特别迷恋超级英雄，你们可以……咳咳……你懂的。”比如说，可以在床上玩个美国队长和钢铁侠或者超人和蝙蝠侠等等的特殊Play啊！ 　　“真、真的啊？”东方无患问。 　　“是真的！他有英雄情结。”舒九怀信誓旦旦地说。 　　等东方无患和舒九怀告别回到张经纪身边，张经纪问他舒九怀说了什么，东方无患只摇头说没什么。张经纪觉得舒九怀那种单细胞确实不该有什么事，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在回家的路上，东方无患犹豫了半路，决定直白地打探一下张经纪的喜好，问：“你……想不想在床上玩点新花样呢？” 　　张经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问：“你说什么？” 　　“就……就是新花样啊，角色扮演什么的。”东方无患佯装镇定地说，他的耳朵尖都开始红了。 　　张经纪很老司机地笑了起来：“好啊。” 　　“那我准备准备。”东方无患很愿意满足爱人在床上的小癖好。 　　“我很期待。”张经纪开始兴奋了。他不知道东方无患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有没有可能是皮鞭蜡烛那样的SM类型角色扮演？还是说，会是那种警察、军官、医生、老师一类的制服系角色扮演？ 　　东方无患从张经纪的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由地在心里琢磨开来了。英雄情结吗？英雄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武力值强大，意味着他无私忘我、不畏艰险，意味着他每一次都能够战胜邪恶。 　　动漫中的经典英雄人物…… 　　东方无患有了灵感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几天后，我们的张经纪在自家的床上捡到一只打扮好了的头戴绿叶葫芦的袒胸露乳的东方牌葫芦娃。那葫芦是红色的，从颜色上来看，应该是老大火娃。：） 　　暂不提舅舅和舅妈之间的事，只说舒九怀带着捧花回到家里，小猫和小周的眼神都落在了捧花之上。舒九怀原本有些心虚，但他转念一想，只要他不说，没能去参加婚礼的小猫和小周哪里会知道这一束其实是捧花呢？——他倒是忘了，如果他真不想暴露抢到捧花这事，他应该在半路把捧花丢了。 　　于是，舒九怀压下了那一点心虚，故作坦然地说：“哈哈，我路上买的花束，是不是很好看？” 　　小周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明明是新娘捧花嘛，当他没有看过监控视频吗？ 　　舒九怀满屋子找花瓶，想要把这束捧花插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买过工艺花瓶，但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却都找不到在哪里了。见到小周那一副心里有话口难开的样子，他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头疼。”小周说。 　　“哦，头疼得去看医生啊，你千万别忍着。”舒九怀说。 　　小猫滴溜溜地转着眼珠，见舒九怀好像很宝贝那束新娘捧花的样子——这不就证明舒九怀确实恨嫁了吗——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忍不住试探说：“这花好漂亮啊，能不能送给我啊！” 　　舒九怀犹豫地站住了。他心里自有一番天人交战。 　　若是我舍不得这束捧花，小猫会不会怀疑它的来历？若是被他们知道我抢到了新娘捧花，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舒九怀如此想到，便做出了一副大方的样子，说：“既然你想要，那你就只管拿去！” 　　对于看过监控的小猫来说，舒九怀的这番大方却又是一种暗示了。 　　新娘捧花意味着什么？都说接到捧花的人就会是下一个结婚的人，大家都是抱着求祝福的心态去抢捧花的。原本舒九怀抢到了捧花，这说明他好事将近了。现在舒九怀又愿意把捧花送给小猫，这说明他也愿意看到小猫好事将近。四舍五入一下，这说明舒九怀盼着能看到他自己和小猫之间的好事！ 　　小猫自觉明白了舒九怀的心意，走上前接过捧花。他不是拿了捧花就走的，而是伸手把捧花连着舒九怀的手一起握住了。两人就这么四手相握、四眼相对。小周忽然觉得这一幕看上去很……酸腐！ 　　小周用原本捂额头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行、行了！既然送给你了，你要把花好好保养着。”舒九怀连忙说，“小周，你又怎么了？” 　　“没事……我牙疼。”小周说。 　　小猫十分爱惜地嗅了嗅捧花，那动作做得很缓慢，就显得非常色情。他做这些动作时，眼睛始终落在舒九怀身上，就好像他闻的不是一束花，而是舒九怀的身体一样。舒九怀不自在地避开了眼神。 　　“你放心，我当然会好好珍惜这束花的，它现在瞧着很鲜活，我就把它放在花瓶里养起来。等到它干枯了，我就把它做成干花存起来。总之，我会一直珍惜它的。”小猫意味深长地说，“有首诗是怎么说得来着？多少人曾爱过和你美好时光的愉悦，多少人又曾或真或假倾慕你的容颜，但唯有一个人爱你圣洁高雅的心灵……当你盛开，就爱你的绽放。当你老去，就爱你的洗尽铅华。爱，是永不止息。” 　　“别自己瞎改经典诗歌、歌词和《圣经》语录！”舒九怀连忙挣脱了小猫的束缚，“我去趟卫生间。” 　　原来，小猫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前面几句是外国的经典诗句，中间是舒九怀某首歌的歌词，最后一句话则来自《圣经》。小猫抱着花站在原地，看着舒九怀像兔子似的蹦跶着去了一楼的卫生间里。 　　“咦，九哥跑得好快！他肯定憋急了。”小周说。 　　“不……他明明是害羞了。”小猫一边哼着歌，一边找花瓶把捧花装起来。 　　舒九怀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给自己鼓劲：“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欠揍了！其实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天到晚只会玩点低级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懂玩火自焚这个道理！我作为成年人，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几分钟，舒九怀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卫生间。 　　“我要去健身室了。今天没什么工作了，小周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舒九怀说。和小周打过招呼后，舒九怀跑去健身室关上了门，很快小猫就跟着进来了。舒九怀注意到小猫直接把门反锁了。 　　呵呵，我一定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舒九怀在心里如此强调。他的视线落在动感单车上，自行车Play？转而又落在了坐姿推胸机上，这很适合坐那里玩脐橙。转而又落在多功能训练器上，不知道这上面的金属链条是不是可拆卸的，要是能拆下来，像这样粗细合适的链条多适合用来玩捆绑Play啊！ 　　舒九怀的心里涌出了无数疯狂的念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淡定。 　　小猫丝毫不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情境中，他打开了立体环绕的室内音乐播放器，经典的交响乐立刻倾泻了出来，慷慨激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舒九怀又忍不住在心里想，哦豁，音乐的声音这么大，那么不管小猫怎么叫，外面的人都听不见了！这可都是小猫自找的，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小猫弄好了音乐，回头就看见舒九怀正盯着自己，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谁看着你了！”舒九怀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都说爱情能使人愚蠢，在小猫这里，这白眼的效果堪比媚眼！小猫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曾经喜欢了舒九怀很多很多年，也许这种喜欢和爱情无关，和欲望也无关，但他确实应该喜欢了他很多年。 　　这样的认知让小猫心情很好。因为，这证明了他和舒九怀之间缘分深久。 　　也许小猫更愿意当一只猫，毕竟他深陷于“自己是只猫”的认知里，而猫是一种极其骄傲的生物，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种族骄傲去成为一个人。但是，在这一刻，小猫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始终是一个人呢？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以更完美的姿态出现在舒九怀面前，早早就捕获他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呵，捕获。 　　小猫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他走到舒九怀身边，牵起舒九怀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 　　舒九怀脑海中无数应该被打马赛克的想法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连忙夺回自己的手，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小媳妇一样，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威胁的话来，只说：“亲、亲什么亲！你……你不要脸！” 　　———————— 　　怎么办，好喜欢他这副纯情的小模样呀！——小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总从监狱中回来，景玉啄见他神色轻松，就知道他拿到好消息了。 　　正如陆总猜测得那样，蔡正诚其实是个有些偏执的人。他将小猫视为他最完美的作品，即便被捕入狱，只要“作品”是完美的，他就依然将自己视为一个胜利者。一旦“作品”出问题了，他就失控了。 　　想从一位过分优异的心理学家口中掏出线索，这很难。可一旦蔡正诚自我失控，这个过程就简单很多了。陆总身后有一个从全世界请来的心理学家团队，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和自信与蔡正诚对抗。 　　“怀君最大的问题时，他的精神堡垒被自我塑造得非常坚固。他就像是一位守着山城的将军，一夫当关则万夫莫开，外人根本没法破开他的心理防线，进入到了他内心的世界中去。”陆总简单地对景玉啄说了两句，“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能从里面破开这道防线。我觉得，他能够做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告知舒九怀真相？”景玉啄问。 　　为了安抚小猫的情绪，他们直接把小猫送到了舒九怀面前，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景玉啄对此是有些内疚的。等知道小猫和舒九怀的关系渐渐开始暧昧后，他这份内疚中还生出了几分不安。恋爱的前提是真诚。如果有人全身大面积整容装成帅哥和别人谈恋爱，如果有人非常穷却借钱装成大款和别人谈恋爱……当真相被拆穿时，他的恋爱对象肯定会愤怒。小猫虽然不是主观上想要隐瞒的，但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不适合谈恋爱的，等到舒九怀得知真相时，谁知道这真相会不会伤害到舒九怀呢？ 　　陆总想了想，说：“……年前吧。”现在距离过年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我们到时候是把舒九怀约出来，还是……” 　　“如果几位专家预估的恢复进度和小猫的实际情况一致，那么……也许这个事情都用不着我们插手了，怀君自己就可以搞定的。”陆总很霸气地把景玉啄往自己怀中一揽，“你啊，总是操心太多了。” 　　景玉啄呵呵一笑：“你以为我愿意操这么多心？”他这都是被逼的啊，家有两朵大奇葩（陆总和小猫），景玉啄作为难得的正常人，能不操心嘛！还好，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以后小猫这朵奇葩大概会由舒九怀接手。景玉啄决定私底下送给舒九怀一本由他本人亲自编写的《奇葩饲养指南》作为礼物。 　　但舒九怀比景玉啄还是要幸福一点。毕竟，他只用扮演好铲屎官这一个角色就好了。景玉啄却需要同时扮演好大内总管、贴身侍卫、小药童等等奇葩的角色，谁叫陆总能够随时切换手里的剧本呢？ 　　果然，最该同情是还是我本人啊！景玉啄颇为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令人操心的舒九怀和小猫已经渐入佳境。 　　直男小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为什么他身边会有这么多的基佬啊！隔壁别墅住着的画家和演员是一对，偶尔来别墅串门的科学家和小天王是一对，他的好大哥东方和张经纪是一对，眼看着小猫和舒九怀也要成为一对了！前几天他才说过人猫殊途的，结果现在就人兽和谐了啊！ 　　我仿佛成为了一个很亮的灯泡。小周在心里如此想到。 　　不行，我不能做无用的灯泡，我一定要开发出自己的新功能来！于是，小周成了传声筒。 　　尽管舒九怀心里有种种手段，仿佛是一位优秀的老司机，但在和小猫相处的过程中，率先炸毛的也是他。等小周都能瞧出他和小猫之间的关系以后，他更是开始作天作地了。比如说，他和小猫坐在沙发里，一人玩手机，一人看电脑。但舒九怀不想和小猫说话，他就会招招手，把小周叫到跟前来。 　　“小周啊，你帮我告诉一下某人，他敲键盘的声音太大了，影响到我了。”舒九怀理直气壮地说。 　　小周看了眼舒九怀，又看了一眼就坐在舒九怀旁边的小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克制不住要吐槽的欲望，小周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用来吐槽舒九怀和小猫的相处日常。没想到他竟然因此成为大V，走上靠接广告就能发家致富的道路了。网友们都怀疑他是一个小学教师，微博里吐槽的恋爱日常肯定是班上两个小学生之间的相处日常，还有人竟猜测他其实是幼儿园老师。 　　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舒九怀又开始忙起来了。各大电视台都开始准备晚会，小年夜的晚会，大年三十的晚会，转过年来的元宵晚会等等，各类的邀请函就像是雪花一样地落在了舒九怀的手里。即便凭着舒九怀的咖位，他直接无视了一些小电视台的邀请，也不用每次彩排都去参加，但他依然过上了在全华国飞来飞去的生活。小猫这回没有跟着他出门，而是选择窝在了家里，整天摆弄他的电脑。 　　这让舒九怀很不习惯。 　　大概是因为小周总是表现得很可靠吧，舒九怀偶尔会和小周聊聊心事。他忍不住说：“小猫他最近越来越不爱出门了，难道是要冬眠了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但眼里却很认真。 　　“又不是初中生，两个人在一起不用考虑未来。”小周旁观者清，“我觉得，小猫其实是想要多赚点钱吧。我很佩服小猫啊，他很有本事，如果他没有……这些个问题，一定能成为那种很厉害的人。” 　　在小周的眼中，小猫敲敲键盘，每一笔的收入就超过他的月收入了，这简直太让人佩服了！ 　　“我要他那么有本事有什么用。”舒九怀嘟囔着说。 　　小周没听清楚舒九怀说了什么，舒九怀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舒九怀其实是一个很需要他人陪伴的人，对于他来说，陪伴是产生感情的基础。但为什么他和方岳真竹马成双地长大，他却从未对方岳真有过特别的心思呢？因为仅仅是陪伴还不够，还需要那个人非常依赖他。就好比说是小猫，在他们刚认识时，小猫一觉醒来就会忘记前一天的事情，他好像不在意这个世界，只在意舒九怀一人。他特别依赖舒九怀，这种依赖甚至有点病态。 　　但不得不说一句实话，这种依赖让舒九怀非常享受。 　　在舒九怀的逻辑中，小猫越依赖他，他就越离不开他，于是他就永远都不会被小猫抛下。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小猫的变化太大了。他开始主动去接触并回应这个世界，他的人生不再是只围着舒九怀一个人转的了。于是，在为小猫感到高兴的同时，舒九怀的心里也起了很多不安。 　　“也许，他很快就会离开我了。”舒九怀喃喃地说，“还好，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吧……” 　　舒九怀已经把自己心里的期待值降到了最低。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舒九怀参加了一个电视台的小年夜直播晚会。他唱歌的时间被安排在开头，唱完歌并没有选择留下来，而是连夜坐飞机回了京城。到家时零时刚过，小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玩电脑。如果说舒九怀最有可能和美食天长地久，那么小猫大概能抱着他的电脑到天荒地老吧。 　　“我查了你的航班……知道你这个点回来，厨房里炖着汤呢，我给你下一碗浓汤面？”小猫说。 　　小周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舒九怀，连忙说：“那什么……要没我什么事，我先回房间去了。”虽然说他也很想吃浓汤面，但是他还是很有眼力劲的！他觉得小猫说不定要告白呢！他还是躲起来吧！ 　　不等舒九怀和小猫说什么，小周就飞快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舒九怀连轴转了几天，现在一到家，顿时觉得很累。他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小猫把笔记本放到了一边，去厨房里给舒九怀下面条。面条是手擀的，早已经准备好了，配菜也都洗好切好放在了一边。因此，都用不了十分钟的时间，小猫就捧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回了客厅。 　　面条装在一个很大的碗里，其实面不多，但汤很多。舒九怀立刻就精神了。 　　舒九怀恨不得能把自己埋进面碗里去！太好吃了啊！ 　　见舒九怀吃得满足，小猫也觉得高兴，说：“……我隐隐有一些做人的记忆了，也许我在成为猫之前，就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类。我想起来我也有银行卡的，我就把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全都转到你的银行卡上去了。这是网上看来的攻略。转钱时，我特意凑了一下数字。你一定要去看一下数字！” 　　舒九怀低头吸着面条，没说话。 　　“其实我本来是想买钻戒的，但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猫继续说。 　　舒九怀整个动作一顿，依然没有抬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 　　“虽然我很满意自己是只猫，但你是人类，我总不能一直当只猫。”小猫非常认真地说，“所以，我要去把自己属于人类的记忆全部找回来。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会等我的，对吗？” 　　小猫不想在这一刻告白，因为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他想等彻底找回自我以后再告白。 　　舒九怀已经吃完了面条，正捧着一个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喝汤。 　　小猫等了又等，只能听到舒九怀喝汤的声音。他有些不安地问：“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舒九怀喝得差不多了，也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把整个碗往桌子上一放，迎着小猫无比期待的眼光，像一个快乐的小吃货那样，很没心没肺且又很吊儿郎当地说：“再来一碗！” 　　小猫：“……” 　　———————— 　　小猫连夜就走了，他似乎真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一点什么，因此叫了陆家的司机在别墅外头等他。 　　舒九怀没有送他。他躺在床上，手机上有一条来自于银行的短信。 　　您尾号为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存入人民币5201314元。考虑到小猫实际的年纪，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应该还没来得及正式参加工作，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小猫全部的存款。 　　舒九怀用被子捂住了头。 第一百二十章 　　舒九怀大概是不记得了，其实莫怀君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曾见过舒九怀一面。 　　陆夫人怜惜莫怀君的遭遇，见他小小年纪却被迫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就和陆先生一起将小小的莫怀君收为了养子。他们没打算将此事藏着掖着，正儿八经地走了手续，这意味着莫怀君在陆家也是有继承权的。陆家内部本来就一团乱，各房的私生子女不计其数，本以为陆先生出淤泥而不染，但见他们夫妻俩收了养子，外人便疑心这是陆先生的私生子。要不然，陆先生为什么会如此大方呢？ 　　私生子女嘛，总是叫人瞧不上的。更何况，莫怀君还是一个需要定期看心理医生的小疯子！ 　　陆念先是大疯子，莫怀君是小疯子，两个孩子都不正常，大家背地里都觉得陆先生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才会遭此报应，气得陆先生想找人打架，偏偏陆先生的能力只是一般，没有天凉王破的魄力。 　　所以，在陆念先成长起来之前，在他彻底掌控了陆家之前，莫怀君虽然收获了很多爱，他有来自陆夫人的母爱，有来自陆先生的父爱，有来自陆念先的兄长爱，但他其实在私底下也受了一些委屈。 　　在那时，陆家其他几房的孩子多跋扈，就连陆念先这样的长房嫡孙都不被他们看在眼里，更何况是莫怀君？而别的家族的孩子，他们又实在不愿意降低身份和莫怀君这样的脑子有问题的“养子”玩。 　　第一次见到舒九怀时，是在一个宴会上，莫怀君当时六岁，舒九怀刚刚十岁出头。 　　莫怀君平时是不参加宴会的，他那时有些自闭倾向且存在记忆障碍，不喜欢和太多外人接触。然而，那一次宴会是由陆先生和陆夫人举办的，地点就在陆家的别墅里。莫怀君不愿意见人，特意躲去了花园里。那儿有个小角落，种着两棵树，树上长着过分茂盛的攀缘植物。那些攀缘植物垂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小洞。这儿是莫怀君的秘密角落，当他钻进洞里去时，别人在外头是看不到他的。 　　陆家人是知道这个安全角落的，但心理医生说不要破坏孩子的安全感，于是他们只装作不知道。但其实，每回莫怀君躲进这个小角落里时，都有保姆阿姨或者管家叔叔站在远处不错眼地盯着这里。 　　在宴会上，舒九怀被他继母当着外人的面明褒暗贬了一顿，心里存了气，就独自跑到了花园里。当时，花园里路过了一只野猫，他追着那只野猫，就像是爱丽丝追着兔子一样钻进了莫怀君的洞里。 　　小小的莫怀君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小的舒九怀。 　　舒九怀猜出了莫怀君的身份。因为莫怀君身上穿着和陆家大少同款的衣服。莫怀君惊恐地看着舒九怀，就像是一只不安的小兽。舒九怀想起了背地里的那些流言。若说在这之前，他因为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对莫怀君的印象并不好，但此时见到了莫怀君长得如此可爱，他立刻就把流言抛到了脑后。 　　舒九怀见色起意，啊不，是见莫怀君长得可爱，就笑了起来，问：“你是童话里的小王子吗？” 　　莫怀君摇了摇头。 　　舒九怀不顾身上昂贵的礼服，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坐在了莫怀君身边。莫怀君立刻抱紧膝盖，往旁边挪了挪。经过两年的治疗，莫怀君的自闭倾向虽好了很多，但依然不习惯和陌生人聊天。 　　“怎么可能不是呢？”舒九怀夸张地叫了起来，“我敢发誓，没有一个小王子能比你更可爱了。” 　　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或者说，这也不算聊天。因为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舒九怀一个人在说话，莫怀君抱着膝盖、低着头坐在那里，都不确定他的注意力真的在舒九怀身上，更别指望他有回应了。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舒九怀讲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呢？” 　　莫怀君无奈之下，只好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舒九怀立刻做出了一副惊呆了的模样，问：“哇，你笑起来这么可爱！大家一定很喜欢你！” 　　“他们不喜欢我。”莫怀君终于有了些许回应，“外面的人，他们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小疯子。” 　　莫怀君以为自己这样说了，舒九怀就会离开，因为没有人喜欢和一个疯子做朋友，结果舒九怀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说：“巧了，外面的人也不喜欢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因为生病了才需要看医生哦！”舒九怀小时候被保姆冷暴力虐待，后来也看过心理医生。 　　同样的经历使得莫怀君渐渐卸下了防备。 　　他们聊了很久，聊得宴会都要散了。莫怀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当然！”舒九怀笑得像一个小太阳。 　　莫怀君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渐渐黯然了，说：“可是……也许我明天就会忘记你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莫怀君能记住事情，却记不住人，除非他们能常年待在一起。可是，舒家和陆家在当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把两家的孩子放到一块儿养。舒九怀想了想，说：“我以后要成为大明星。你知道什么是大明星吗？就是，全世界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我！” 　　莫怀君认真地看着舒九怀。他眼睛漂亮，眼神执着。 　　“我啊，以后一定会唱很好听的歌。你记不住我的脸没有关系，你只用记住我的声音就好了。” 　　“好。” 　　那次宴会后，舒九怀再也没有见过莫怀君。因为，舒家大少因为舒九怀的事对继母非常不满。舒家大少当时是住校生，干脆给学校掏了一笔赞助费，然后申请了独立寝室，把舒九怀接到了学校里一起住。小九起先还能想起那位躲在花园里的小王子，后来渐渐就忘了，忘了那双漂亮的执着的眼睛。 　　后来，舒九怀真的就成了小歌王。而他是小王子收集了他全部的专辑。就像是这位小王子幼年时许诺的那样，即使后来他因被催眠忘了很多事情，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却还记得舒九怀的歌声。 　　——从而记住舒九怀这个人。 　　…… 　　小猫离开后，舒九怀的日子还是那样过。地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停止运转。 　　小周神经粗大，最开始几天，还时不时会念叨两句“不知道小猫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小猫能尽快好起来”、“小猫离开了，我都有些不习惯了”等等。后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就再也不会在舒九怀面前提起小猫了。“小猫”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一个禁忌的词语，舒九怀给它上了一把锁。 　　新年很快就到了。舒九怀给小周放了假，回舒家过年。 　　身为舒家人，他不喜欢舒家。舒家的老宅装修得很好，然而无论是那精致的长廊，还是那华丽的地毯，它们都无数次地出现在舒九怀的噩梦里，在梦的最后，它们总是能长出血盆大口将他吞噬了。 　　而且，那虚伪的继母和跋扈的弟弟，也叫舒九怀看着心累。 　　但是，舒大哥肯定会带着妻儿回老宅过年，舒九怀喜欢并依赖着大哥，这大概是他愿意回舒家的唯一的理由。大年初二，舒大哥要带着妻儿去妻儿的娘家拜年。舒大哥一离开，舒九怀也就离开了。 　　宜月苑的别墅很空荡，毫无过年的气氛。 　　舒九怀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错觉。 　　“不如堆个雪人玩吧。”舒九怀对自己说。他裹上厚厚的羽绒服，跑到院子里去堆雪人。地上的积雪过了一夜，底层都开始结冰了，这并不是堆雪人的最好时机。然而，舒九怀就是想要找点事情做。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被漠视得太多了，也许是因为保姆恶毒的言语终究是在他的心里刻上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所以舒九怀总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活下去，他需要别人的在意，需要大家的关心。 　　抛开舒九怀身上的种种光环不说，在他傻甜白的性格下，他其实一直都是那个容易受伤，容易寂寞，却也容易满足的孩子。他把别墅装修得像幼儿园一样，大概是因为他想要永远生活在童话里吧。 　　毕竟，童话里没有分别，没有寂寞，没有冬天。 　　在童话里，堆上一个雪人，它就能陪主人说话了。 　　雪人的身子团得不够圆，舒九怀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他蹲下身，戳了戳雪球，说：“你真是太不争气了！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扁成这样呢？有你这样的雪球吗？自我身材管理竟然差成了这样！” 　　就在舒九怀数落得越发起劲时，一双鞋出现在了舒九怀的视野里。 　　舒九怀愣了一下，顺着那双鞋慢慢往上看。小猫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休闲裤和一件短款的羽绒服。他的脖子里系着长围巾，舒九怀看着眼熟。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这围巾是他的，只是被小猫戴走了。 　　现在，舒九怀的围巾把小猫带回来了。 　　小猫对着舒九怀伸出手。他稍稍用力，舒九怀就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小猫的手有些凉。舒九怀在室外玩了这么久的雪，他手上的温度反而比小猫要暖和一些。这说明小猫肯定在寒风里站了很久。也许，当舒九怀推着雪球跑来跑去的时候，他就站在远处一直看着他。 　　“我回来了，希望你没有等上很久。”小猫就像是一个离家太久的旅人。 　　有那么一瞬间，小猫身上为舒九怀所熟悉的那些特质好像都消失了，他成为了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人类中的精英。舒九怀没有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小猫，他似乎害怕自己看到是只是一个幻象。 　　小猫犹豫了一下，歪了下脑袋，露出了一个可爱的表情，试探着说：“嗷……啊不，喵？” 　　喵什么喵！卖萌犯法！ 　　舒九怀笑了，问：“你就这样空着手来了？没有给我带点曲奇、烤鸭、蛋糕、苹果什么的？” 　　小猫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所谓近乡情怯，在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心里越是在意，他就越是难以开口。其实莫怀君一直都很担心自己之前的离开会叫舒九怀心里不快，于是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不过，既然现在舒九怀愿意主动先开口说话了，他的心情就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莫怀君本就是一个风神疏朗的青年。他似乎又重新捏住了舒九怀的脉门，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逗舒九怀开心。于是，他放柔了语气，向着舒九怀撒娇说：“你和我说话时竟然没有加上一个亲爱的！” 　　舒九怀不假思索地说：“好吧。那我重新来。” 　　“嗯。”莫怀君眼神温柔、满是期待地看着舒九怀。 　　“你就这样空着手来了？没有给我带点亲爱的曲奇、烤鸭、蛋糕、苹果什么的？” 　　———————— 　　在你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那些时光里，我念你如初。 第五卷 戏婚日常【CP景玉啄和陆念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娱乐圈里那些艺人中，总有些人的路人缘特别好。比如说，宋云的路人缘就很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为人谦和上进，能给人带去正能量，更因为他有一个活在各种金句和表情包中的传奇老父亲。 　　沈知言的路人缘也不错，没办法，谁叫他顶着一个顶级高富帅的光环呢？还有舒九怀，他的作品质量很高，基本上没闹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待粉丝真诚、为人上进，于是也有很不错的路人缘。 　　而景玉啄的路人缘特别好，是因为他学霸人设不崩。他毕业于国外某知名学府，是理科专业的高材生。这不是艹出来的人设，是真实人设！上那学校的官网查询往届优秀毕业生还能看到景玉啄的名字。他求学时是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总之，他的求学履历一直非常厉害，是娱乐圈里难得的真学霸。 　　每到高考、四六级考试、各类等级证书考试时，都有人跑去转发景玉啄的微博向学神求罩。每年还都有人在转发后还愿。这也使得景玉啄的学霸头衔越传越广，好在他确实有真才实学经得起考验。 　　早先还不够出名时，景玉啄曾在微博上教粉丝做题，那些解题痕迹都留在他的微博里。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其实景玉啄也有过穿洞洞裤、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荒唐年月。那时候的他叼着一根牙签就能假装自己叼着烟，整日吊儿郎当，和一帮所谓的兄弟一起混得像社会的渣滓。 　　景玉啄的家境其实挺好的，父母都是高知。他们工作忙，就把景玉啄交给了他姥爷照顾。 　　姥爷住在大山里头，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会自己动手做二胡，会拉二胡，会设陷阱捕兔子，从不看天气预报却能知道第二天是晴是雨……他这辈子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景玉啄的妈妈是他最小的女儿。景玉啄出生时，他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不认识字，除了景玉啄的妈妈，其他孩子也不是读书的料，都是靠天吃饭的老实人。景玉啄就在这样朴实的环境中长大，从幼儿长成了少年。 　　景玉啄是被姥爷带大的，因此他最亲的人是姥爷，其次是和姥爷一起生活的舅舅舅妈。 　　小学六年级的那个寒假，景爸、景妈因为工作忙没回老家过年。农历二十五，舅舅舅妈扛着一袋玉米粒去了邻村的加工厂，想要把玉米磨成粉，好给景玉啄做玉米饼吃。家里其他人都爱吃小麦粉，只有景玉啄爱吃玉米粉。景玉啄跑出去找村里其他孩子玩耍了。于是，家里就只剩下了姥爷一个人。 　　姥爷坐在躺椅上烤火时，毛毯子不小心被炭火燎到了，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怎么都扑不灭。家里的水缸正好没水了，姥爷就拎着两个水桶去了二十米之外的小溪，想要提两桶水来把这点火浇灭了。 　　结果，拎着两桶水的老头子踩着长了青苔的青石板，一不小心就摔了一大跤。 　　到底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摔跤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子一辈子没进过医院，这次进去后，就再也没能出来。姥爷去世后，景玉啄非常非常自责。其实并没有人怪他，但他却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爱吃玉米饼，舅舅舅妈就不会去加工厂，而只要他们留在家里，那么姥爷就不用自己去小溪里提水，那姥爷就不会去世了。或者，如果他当时没有出去玩，他也能帮姥爷提水。 　　他根本没法接受姥爷的死亡，也没法接受父母在姥爷住院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如果他们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回来，那么他们还能见到姥爷最后一面。可是，他们耽误了半天。于是姥爷临死前没能见到自己最想念的小女儿。那时的景玉啄无法原谅自己，他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父母。 　　念中学时，景玉啄的父母把他接到了身边。然而，钻了牛角尖的景玉啄开始愤世嫉俗。 　　品学兼优的小学生变成了社会你景哥。 　　姥爷说，乖崽要好好念书，要出国，要成为名人。于是，景玉啄在校念书时还是很认真的。但是出了校门，他却拉着一帮混混们成立了一个帮派，叫野狼帮。他是军师，自称独狼。之所以没有用真名，是因为景玉啄这个真名会经常出现在各种获奖名单里。要是被帮派里的手下知道了他是重点初中里的好学生，那多丢人！大哥之所以是大哥，就一定要比大家都会混，会乖乖考试的大哥多没面子？ 　　这帮派里都是一帮未成年的混混，根本没能力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和那种真正混黑道的帮派相去甚远。简单来说，就是一帮无聊的未成人做着一个混黑道的梦，只他们自己觉得自己特了不起。 　　景玉啄那会儿去上学时，书包比一般人的书包大了将近一倍。同班同学默认了他书包里装着的都是大部头的参考书。但其实，他书包里放着洞洞裤、破衬衫和一次性染发剂。他伪造了病例，自称身体不好，所以经常请假。老师们见他成绩没下降，没怀疑病例造假，还觉得他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这其实不能怪老师们不负责。 　　首先，景玉啄的病例是通过他的父母工作关系拿到的，是一份经得起检验的病例。其次，景爸景妈的放养也为景玉啄提供了不少便利。第一次去新学校报到的时候，景爸景妈都没有出面，也就是说他们从未去过景玉啄的学校。景玉啄直接从家政公司雇了一个中年女人充当自己的妈妈，留的家长手机号也是他自己新办的号。从此以后，所有需要家长和学校打交道的事情，都是由“假妈妈”出面的。 　　“假妈妈”受景玉啄长期雇佣，各类台词由景玉啄亲自提供。 　　在这种情况下，问题真不在老师身上，而是在家长身上。他们对孩子的关心太少了。 　　景玉啄就这样一边做着重点学校里的身娇体弱的年级第一名，一边做着野狼帮里的孤狼军师。这个事情该怎么说呢？其实，当彻底告别了叛逆期的景玉啄再回头想起这些事时，他会被“野狼帮”和“孤狼”这种称呼弄得尴尬恐惧症都要犯了。但在当时，他是真觉得自己超牛逼、超叛逆、超酷炫的啊！ 　　哦，这儿还有件值得一说的小事。 　　一帮中二期的臭小子们以为成立个帮派就真是大人物了，都喜欢做一些标新立异的事情，于是野狼帮er里有在身上打环的，也有在身上纹身的，还有抽烟的等等。景玉啄身为军师，他决不能输。但是，姥爷生前看电视时，最看不惯别人纹身了。景玉啄琢磨了好几天，最后机智地在胸口贴了贴纸。 　　这贴纸……就是泡泡糖里的那种贴纸。 　　当时有一款泡泡糖赠送的贴纸是一组卡通造型的动物，其中有个造型是哈士奇。景玉啄就把狗狗贴胸口了，只当那是一匹狼。这狗狼当然不能轻易给别人看了，要是有人问起来，他就三言两语暗示别人一番，其实从不说真话。帮派里的兄弟们不明真相，都说军师才是真汉子，胸前纹了一个狼头！ 　　问低年级要保护费这种事，野狼帮是不屑做的。景玉啄作为军师，给帮派制定了很多规矩，他喜欢拿旧上海那些盗亦有道、义薄云天、为国为民的帮派说事，把一帮青春期的小男生说得热血沸腾，时刻把忠义二字挂在嘴上。他们还在帮派的秘密基地——一个废弃的破仓库——贴了一张关二爷的画像。为什么从古至今黑白两道都喜欢拜关公？不仅仅是因为他武力值高，还因为忠义二字在心头啊！ 　　但野狼帮不会因此就有正面形象了。事实上，一帮该读书却不读书的混混，整日混迹于网吧、台球厅、歌厅等地方，时不时会因为抢地盘等原因和别的混混团伙打几架……嗯，好孩子千万不能学。 　　陆念先比景玉啄要大几岁，当时和景玉啄是同校生，不过他是高中部的。陆念先因为自身的特殊情况，只是把学籍挂靠在了学校里，本人很少出现在校园里。但是，每到期中、期末考试时，他肯定会来学校参加考试。那会儿，陆念先手段狠辣的本性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陆家和他同辈的那些堂兄弟们，早先欺负过他们这一房的，逐渐都被陆念先报复了回来。有个堂兄一气之下就想找人教训他。 　　当景玉啄领着十几个野狼er招摇过市时，正好碰见了十几个成年混混把陆念先堵在了巷子里。有道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景玉啄肯定不会自不量力到带着一帮未成年的小弟去和成年人干上，他只是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留作证据，然后派人飞快地跑去了两条街之外的派出所，把值班的警察叫了过来。 　　小混混们不解地看着景玉啄：“军、军师，我们为什么要叫警察啊？这不符合道上的规矩。” 　　景军师老神在在地说：“你懂什么！我们这叫官匪勾结！” 　　小混混们恍然大悟。民警的嘴角抽搐不已。 　　警察来了，成年混混跑了。景玉啄趁机走到巷子里，对陆念先说：“兄弟，你哪条道上混的？我瞧着你眼生啊！大家做个朋友呗！”陆念先穿着一身名牌，瞧着也没成年，身手却是非常非常好的。 　　景玉啄很自来熟地伸出手，拍了拍陆念先的肩膀。 　　陆念先眼神不善地看着景玉啄，说：“别碰朕，你这是以下犯上。” 　　景玉啄愣了一下，很快就恍然大悟了。在他看来，正如他自己总称自己是孤狼一样，眼前的这位兄弟只怕也沉迷于某种角色扮演不可自拔。难道，这人给自己定下的人设是皇帝？啧，孤狼表示这位皇帝同学真是太自恋、太幼稚了。封建王朝都已经被推翻多少年了，现在是民主社会啦，还皇帝呢！ 　　心里是这么想的，景玉啄口上却非常配合，道：“皇上啊，草民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景玉啄之所以这么配合，是因为亲眼见过陆念先的身手，想要把陆念先拉到自己的帮派中来！ 　　陆念先微微皱了眉头。他可以肯定，他不认识景玉啄这个人。但是，身为日理万机的皇帝嘛，岂能每一个下属都认识？只要下属认识他就好了。于是，他矜持地点点头，说：“恕你们无罪。你是？” 　　“草民是野狼帮的军师。”景玉啄沾沾自喜地说。 　　“野狼帮？民间匪帮？”陆念先上下打量了景玉啄一番，觉得这一位壮士（？）看上去文质彬彬，应该是读书人，大约是被逼得不得不落草为寇的。皇上认为这样的人可以被朝廷收编。于是，我们的皇上非常大气地说：“以后，你们都听从朕的调令吧。野狼……唔，你们以后就是有编制的警犬了。” 　　“……” 　　景玉啄见到陆念先的第一面，忍不住撸起袖子和陆念先打了一架。 　　———————— 　　……没、没打过，被压了。QAQ 第一百二十二章 　　景玉啄被陆念先压了，纯字面意思。 　　代号独狼的军师是野狼帮里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作为一个带头大哥，怎么可以被人压了呢！但是，景玉啄确实打不过陆念先。首先，他们的年龄、体能差距很明显。其次，陆念先的身手是跟着退伍特种兵们练出来的，根本不是景玉啄这种报了跆拳道、长拳兴趣班的初中生能比的。 　　陆念先轻轻松松地制服了景玉啄，然后目光凶狠地朝野狼帮的其他人看去。 　　军师被人抓了！这种事情能忍吗？不能！ 　　于是，一帮野狼er很讲义气地往后退了一步，纷纷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军师说得好啊，好汉不吃眼前亏，野狼帮的众位当然都是好汉，所以他们选择投降了。军师还说得好啊，大丈夫能屈能伸。野狼帮的众位当然是大丈夫了，所以他们选择投降后，毫无心理负担，根本就不会觉得尴尬呢！再说了，军师的武力值是他们中最高的，现在连军师都败了，他们再往上冲就是自取其辱了。军师曾经强调过，真正的勇士在困境中也能忍辱偷生，而不是只会制造无谓的牺牲！ 　　“你们的动作很整齐啊！”陆念先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稍显讽刺的弧度。 　　野狼er们非常谦虚，异口同声地说：“嘿嘿嘿，这不算什么，主要是我们军师平时教得好。” 　　陆念先：“……” 　　陆念先同情地看着被他压着的景玉啄，手底下跟着这么一帮人，这军师肯定当得很辛苦吧？ 　　景玉啄却在走神。 　　像景玉啄这样的人，如果你想要在感情上捕获他，那么你一定要对他好，因为他吃软不吃硬。而如果你想要在事业上征服他，那么你一定要比他强，因为他的目光习惯于追逐着那些比他强的人。被陆念先压了，景玉啄本来是好气的，但他很快就把心态调节过来了，他立时变得对陆念先很感兴趣！ 　　要是能把这人收进帮派，或者从这人手里学到几手……景玉啄眨了眨眼睛，眨眼之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和这人成为朋友！就算这人是个用朕来自称的中二，但他一定会包容他的！景玉啄发誓，如果这人是杰瑞，他不介意当一回汤姆！哦不，是假装配合这个人，让这人误以为他是汤姆。 　　景玉啄自诩成熟，一厢情愿地把实际年龄比他大的陆念先当成了一个任性的大宝宝。 　　“哈哈，圣上乃真龙也，化境之功纯阳全盛，百密无衅，草民殚竭股肱之力，亦难敌万一。”景玉啄就着被压倒的姿势艰难地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文绉绉地说，“草民愿追随于圣上左右，望成全。” 　　陆念先低头看了景玉啄一会儿，见他似乎是真的心悦诚服了，也就松开了他。景玉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都顾不上先拍去自己身上的灰土，就伸手帮陆念先理了理他在打架中变得皱巴巴的衣袖。景玉啄这样子非常狗腿，就和电视里演的小太监似的。陆念先挑了挑眉毛，淡定地接受了他的服侍。 　　忽然，景玉啄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电话是野狼里的一把手胡萌打来的。 　　这里说句题外话。胡萌，道上人称猛哥，他的爸妈给他取名字时，“萌”这个字还没有“萌萌哒”的意思，指的是草木的芽，常用于描述植物发芽的过程。他爸姓胡，他妈妈姓孟，觉得胡孟不够好听，就给他取名叫胡萌了。他这两年一直给爸妈做思想工作，想要把名字改成“胡猛”，结果爸妈都不同意。 　　景玉啄立刻走到了一边去接电话。为了防止他人偷听，他一边打电话，还一边走远了。 　　看着景玉啄远去的背影，想着自己被整理到一半的衣袖，陆念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服侍圣上时还敢如此不专心，若放在以前，这人早分分钟被拖下去打板子了。呵，这样的人迟早会恃宠而骄的。 　　记仇的陆皇帝在心里用小黑本本给景玉啄记了一笔。 　　野狼er们都站在原地没动。毕竟景玉啄的书包还在陆念先的脚边搁着。他们要守护军师的书包！ 　　陆念先继续皱着眉，目光像教导主任一样锋利，将这帮小混混们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们的陆皇帝指着其中一位个子最高、最魁梧的说：“你，藏獒，站出来。我们聊聊。”陆皇帝直觉这人最好套话。 　　被点到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我？” 　　陆皇帝点了一下头。 　　藏獒同学委屈地说：“我、我不叫藏獒……” 　　陆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藏獒同学连忙挺胸抬头，很识时务地说：“当、当然，藏獒这代号很气派，我以后就是藏獒了！” 　　“他叫什么。”陆皇帝冲着景玉啄离开的方向微微抬了下巴。 　　“那是我们的军师，代号独狼！” 　　“我问的是真名。” 　　“像军师那样神秘的人物，他的真名岂是人人都能知道的！”藏獒同学骄傲地说。 　　“……” 　　这帮人简直有病！病得不清的陆念先如此想到。 　　陆皇帝不打算继续和这帮有病的狗崽子废话了。他弯腰捡起自己的书包，慢慢朝巷子外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电话叫私人司机来接他。这司机因为找不到他急得都快要哭了。要不是景玉啄多事，陆皇帝其实已经搞定那帮成年混混并策反他们去搞自己堂兄了。不过，虽然被景玉啄坏了事，陆皇帝却不怪景玉啄，毕竟这种偶尔被陌生人保护了的感觉还挺不错的，非常符合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 　　野狼er们依然站在原地，目送陆念先离开。 　　忽然，已经走到巷子口的陆念先挂了电话，猛然一转身。野狼er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陆念先再次把几位小混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对着藏獒同学招了招手，说：“你过来，我给你看看病。” 　　哈？ 　　藏獒同学回想了一下陆念先的武力值，乖巧地走到了陆念先面前。 　　陆念先伸出手指，搭在了藏獒同学的脉搏上。藏獒同学紧张地看着陆念先，却觉得陆念先的脾气好像一下子好了很多，看上去没有刚刚那么暴躁了。陆神医沉吟片刻，温和地说：“你最近夜间睡眠不好，以至于白天哈欠连天提不起神……你该吃点安神养心丸。莲子百合粥也不错，都是蕴养心神的。” 　　藏獒同学傻傻地看着陆念先。 　　陆念先却松开他，看向了另一个人，说：“吉娃娃，你过来。我再给你看看。” 　　身为在场野狼er中个子最娇小的那人，默默领了吉娃娃的代号，走到陆念先面前。陆念先同样是先替他把脉，然后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道：“我见你脸色发黑、手脚冰凉，这都是肾阳虚的表现。” 　　最近确实有些怕冷的吉娃娃忙问：“那、那我吃点什么药啊？” 　　“吃金匮肾气丸吧。”陆神医淡定地说，“光吃药还不够，以后万万不可沉迷于胡思乱想。” 　　吉娃娃立刻点头应下了。 　　在场的野狼er都有些傻眼。因为，从藏獒同学和吉娃娃同学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陆念先的诊断结果应该是对的！可是，陆念先瞧着也不过是高中生的模样，他竟然会看病了？！这是天才啊！ 　　有个刘海挑染了一抹蓝的混混主动跑到陆念先面前递出手腕，说：“您再给我看看。” 　　陆神医仔细看了一抹蓝两眼，说：“我就叫你小哈吧。小哈啊，你的症状非常明显，我不用把脉就知道了。你的身体非常健康，如果硬要找点毛病出来……这样吧，你以后就每天坚持多吃点核桃吧。” 　　小哈忙不迭地应了。 　　只怪陆家的司机来得太快，陆神医没能替在场所有的人看病，就意犹未尽地回家了。 　　等他到家时，陆妈妈正待在客厅里陪莫怀君搭积木。莫怀君不爱说话，陆妈妈也不吵他，只在一旁安静地递积木块。见陆念先似乎很高兴，陆妈妈语气轻柔地问：“学校里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帮人简单地看了下病，开了些简单的方子。”陆念先说。 　　陆妈妈：“！！” 　　要不是怕吓到莫怀君，陆妈妈当场就要叫出声来了。她连忙给陆爸爸发消息说：“你儿子闯祸了！自以为是神医但其实是庸医的那个状态不是不常出现吗？今天偏偏就出现了，还给同学们开方子了！” 　　万一吃死了人，算谁的？ 　　陆爸爸就一个亲生儿子，虽然这儿子糟心了点，但肯定舍不得让他给人偿命。他忙说：“我马上找人去查查。趁着他同学还没开始吃药，赶紧都叫停了！这孩子愁死个人了，他还不如一直当皇帝呢！” 　　———————— 　　景玉啄打完电话回来拿书包时，他的手下们正激动地讨论着陆神医。 　　“真有这么神？”景玉啄很怀疑地问。 　　“对啊！他一眼就瞧出来我晚上睡眠不好了。”藏獒同学说。 　　景玉啄面无表情地说：“呵呵，你找面镜子仔细瞧瞧你的黑眼圈吧！我没学过医，我也知道你最近晚上睡得不好。是不是又去网吧里连续通宵了？我怎么和你说得来着？劳逸结合！劳逸结合懂不懂！” 　　吉娃娃弱弱地说：“还、还有我啊，他说我肾阳虚。” 　　“你他妈的就是撸多了！脸青得像鬼似的，你不能悠着点吗！出息呢！”景玉啄恨铁不成钢地说。 　　小哈举起了手：“他说我很健康！” 　　景玉啄点了点头：“我瞧着也觉得你活力四射。” 　　“不过，他建议我每天坚持吃核桃。”小哈继续说。 　　景玉啄继续欣慰地点着头：“没错，我也觉得你应该补补脑子。你这件T恤衫上印的英语，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敢往身上穿！你都初二了！不是二年级！你今天回去把初一第一单元的单词每个抄写十遍。第一单元抄完了，自觉点抄第二单元的。只要你能努力争气，我还就不信你学不好英语了！” 　　“等等，军师你快醒醒！我们是混混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天，陆念先一觉醒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思考问题。 　　“呵，有意思。”陆将军如此说道。 　　陆将军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一般情况下，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他都不喜欢耗费额外精力去用脑子解决。只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啦，不能像封建社会那样随随便便打人了，于是陆将军很忧郁。 　　若不是丢不开陆家的这一堆烂摊子，按照陆将军的心意，他其实是想要去参军的。因为他最适应的就是军营中的生活了。只可惜，陆爸陆妈都是老实守成的性子，要是没陆念先这个当儿子的一心护着，他们迟早会被陆家的其他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陆将军很看重亲情，只好将梦想深埋于心底。 　　在陆家，动脑子的机会多，动手的机会少，所以陆将军不常出面。 　　当然，作为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每天早上的时间是属于陆将军的，因为他想要坚持晨练。 　　陆将军、陆皇帝、陆神医什么的，听上去像是人格分裂。最开始，陆爸陆妈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以为自己的孩子得了精神分裂。但在陆念先看心理医生时，陆爸陆妈也没少阅读相关专业书籍，发现陆念先的症状和精神分裂有着很明显区别。与其说陆将军等是独立的人格，不如说这是一种状态。 　　套用游戏术语来解释陆念先的情况，无论陆念先是陆将军状态，还是陆皇帝状态，其实他一直都是陆念先本人，只是被迫套上了一个将军Buff或者皇帝Buff而已。额，或将这种状态视为Debuff也行。 　　陆念先听话地看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他的情况始终没能改善多少。唯一让陆爸陆妈欣慰的是，陆念先已经能渐渐不受各种状态的影响从而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精神分裂会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但是陆念先现在却已经能正常生活。陆爸陆妈还能怎么办呢？他们只能当自己养了一个戏精儿子吧。 　　因为陆念先的特殊情况，在他昨天碰到景玉啄和那帮野狼er的时候，虽然当时的他不是陆将军的状态，但这不妨碍现在的陆将军想起昨天的事。陆将军坐在床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呵，有意思。” 　　陆将军很有军营作风地在短时间内洗漱完毕，然后拿上红缨枪去院子里练了一套枪法。 　　等陆将军结束晨练，陆爸陆妈和莫怀君都起床了。陆爸正坐在客厅里打哈欠。他用的是最舒服的那种坐姿，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面去了。见陆念先从外面走进来，陆爸赶紧正襟危坐，挪动屁股使自己只微微地占了一点沙发面积，后背挺直，眼睛直视前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个退伍的老将军。 　　“父亲。”陆将军对着陆爸一拱手。这场景不像是儿子见到了父亲，倒像是少帅参见主帅。 　　陆爸爸很是威仪地点了点头。 　　陆妈妈说：“念儿快去梳洗沐浴。待你打理好了，我们就该摆膳了。” 　　陆将军又对着陆妈一拱手，说：“母亲，我今日有事要出门一趟，就不在家吃了。” 　　“咦，你要出门？要去哪里？”陆妈妈诧异地问，“啊，不对不对……咳咳……汝欲行何处也？”要知道自己能生出这么一个奇葩的儿子来，她当年念书时就该抱住语文老师的大腿，好好学习文言文的。 　　陆将军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道：“训犬。” 　　训犬？训什么犬？训哪里的犬？为什么要训犬？陆将军上楼洗澡换衣服了，留下陆爸爸和陆妈妈面面相觑。他们很怀疑儿子身上又多出了一个状态来。这新状态会是什么呢？难道新状态很喜欢狗？ 　　“我记得历史上的雍正皇帝是很喜欢狗的，会亲自给狗狗设计衣服。”陆爸爸说。 　　“皇帝状态已经有一个了。我觉得……他现在有可能是那种靠训狗赚钱的江湖艺人。”陆妈妈说。 　　陆爸爸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二郎神。二郎神有一条哮天犬。”要是儿子套上了二郎神的Buff，为了配合儿子，他是不是要扮演一下杨天佑？那孩子他妈就是玉帝的妹妹了，怀君可以反串三圣母。 　　陆妈妈白了陆爸爸一眼，说：“你怎么不猜是冥王哈迪斯呢？他有一头地狱三头犬！”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是冥王。那是希腊神话里的东西。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呼哧呼哧去学希腊语吗？”陆爸爸连忙摇头说。当儿子是神医时，他为了能和儿子有共同语言，背了多少中医书啊！ 　　陆妈妈顿时觉得孩子他爸说得很有道理，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陆家的早晨还是这么有趣。景家的早晨就很没意思了。 　　别看景玉啄都念初中了，但也许是因为他自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吧，景爸景妈至今还没有为人父母的自觉。景爸经常加班，景妈因为工作的地方距离家很远干脆常住单位里。景玉啄就被彻底地放养了。景玉啄起床时，家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他忽然觉得上学没意思，打算把整一天的课都逃掉。 　　早饭没吃，书包不带，景玉啄就那么出门了。他往手上缠了好几根金属手链，走路时总叮叮当当地响。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特别酷。他打车去了野狼帮的总部，那是职高后面的一个废旧的仓库。 　　仓库里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破旧的体育器材，一些坏掉的课桌椅，还有各个年级的脏兮兮的课本等等。野狼er把灰尘扫了，把课桌椅拼到一起，勉强凑出了一个能聚会的秘密基地。景玉啄到达仓库时，这里空无一人。他在一个课桌里掏了掏，掏出一包未开封的干脆面，就捏碎了当早餐吃。 　　吃了两口，景玉啄觉得嘴巴干得厉害，就把干脆面随手放在了一边。 　　这仓库里平时都没什么人来。即便是野狼er，那也得是接到了要开帮会的通知才会过来。景玉啄越发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他跳上课桌，躺在上面，用手枕着脑袋，打开Mp3，开始听音乐。 　　半个小时后，景玉啄听到了仓库外面有动静，他立刻从课桌上跳了下来。 　　仓库外有一片荒地，上面长满了杂草。景玉啄凑到门边往外看去，就见藏獒同学等野狼er排着队站在那里。而他昨天见过的那个中二自恋狂正在问话。景玉啄连忙打开门，说：“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呢！”他这话中隐隐带了一种责问的意思。陆念先跑来野狼的秘密基地训野狼的人，明显是过界了啊！ 　　陆念先回头看了景玉啄一眼，又看向藏獒，问：“你不是告诉我，下午三点之前找不到你们的军师吗？”景玉啄上午时不太逃课，他逃课的高峰期发生在下午。因此，野狼er都习惯在下午瞧见军师了。 　　藏獒那傻大个哭唧唧地说：“我、我可以解释的……” 　　陆将军眼神凉凉地看着藏獒。 　　藏獒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补救说：“报告！” 　　说话之前要先打报告，藏獒努力记住了。 　　“说。”陆将军点了下头。 　　“我、我可以解释的……”藏獒继续哭唧唧地说，“军师来无影去无踪，他的踪迹岂是我能知道的？” 　　见陆念先把自己的属下训得像狗一样，景玉啄冷笑一声，说：“你过分了啊！你自称一声皇帝，我也跟着叫你一声陛下，那是我给你面子。可你别给脸不要脸。怎么的？难道你还想做我们野狼的主？” 　　吉娃娃和小哈趁着陆将军不注意，纷纷对着景玉啄挤眉弄眼。军师啊，咱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陆将军猛然看向吉娃娃，吉娃娃立刻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向天空。陆将军又看向小哈，小哈立刻低下头，一脸小媳妇样儿地用脚尖蹭了蹭地面。陆将军这才回头看向景玉啄，说：“你们这些人的身手都太差劲了，我其实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要帮你们训一训身手而已。难道你不想要变强吗？” 　　手里无兵的将军还是将军吗？ 　　陆将军确实看上景玉啄的野狼帮并且想将这个帮派占为己有了。他要把这群吊儿郎当的混混训成自己手里的兵！其实这帮混混中没一个符合陆将军的征兵要求的，但陆将军觉得，要是他能把混混们训成精兵，岂不是更能说明他的本事吗！于是，话少人狠的陆将军从网吧、台球厅、街头小巷等地方把野狼er一个个拎了出来，叫他们互相指认，谁要不服就先揍一顿，很快就凑出十几个人的队伍了。 　　面对陆将军的提议，景玉啄有些沉默。 　　“要不，我们先比划比划？”陆将军问。一支队伍里只需要有一个发号命令的人。 　　景玉啄确实眼馋陆念先的身手，但又觉得他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他不信陆念先会那么好心，会不计任何报酬就来帮他们训练身手。但就算知道了陆念先野心勃勃，他们这些人确实都打不过他啊！ 　　景玉啄朝野狼er们看去。 　　野狼er目光真诚地看着军师。他们仿佛在说，军师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等我们把这家伙的本事都学到手了，我们就联手把今天挨得揍都还回去！景玉啄立刻心里一动，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他今天就算接受了这中二自恋狂的提议也没关系，只要能从他身上学到本事就好！ 　　“好。”景玉啄说。 　　陆将军觉得这小子还算识时务，可为副将。 　　景玉啄主动朝陆念先伸出手，说：“独狼。” 　　不说真名吗？陆念先略想了想，握住景玉啄的手，说：“以后你们都叫我训练员吧。” 　　靠，真当他们是警犬了？！野狼不发威，你当我是灰太狼啊！景玉啄顿时气得胃疼。 　　———————— 　　真诚的野狼er…… 　　藏獒:肚子好饿……肚子好饿……肚子好饿……我在秘密基地里藏了一包干脆面，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偷吃掉……咦，军师在看我？ 　　吉娃娃：军师啊，我今天穿了一双新球鞋，你瞧见了吗，你瞧见了吗，你瞧见了吗！ 　　小哈：军师啊，答应吧答应吧，我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习武的！所以英语单词就不用我抄了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景玉啄是真的胃疼了，不一定是被气的。 　　距离他离开姥爷的家乡到京城还没有过去半年的时间，景玉啄就给自己作出了胃病。他不是一个很喜欢撒娇的人，也不喜欢用生病这种事去博取别人的关注和同情，因此每当他的胃开始疼了，他就只会默默忍着。也亏得他的胃病是因为饮食不规律作出来的，没什么急性炎症，忍忍也就真过去了。 　　这次胃疼也是一样。 　　景玉啄若无其事地排进了队伍里去，想要跟着大家一起被陆念先操练，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陆念先却皱着眉头打量了景玉啄两眼，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野狼er们因为在昨天见识过陆神医给大家看病——虽然后来被景玉啄拆穿了——他们觉得陆念先多少懂一点医术，见他这么说，立刻目光齐齐地看向了景玉啄，问：“军师，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人类是一种群体性生物，所以人类有时很奇怪。当你只有自己时，你可以忍受难过、委屈等种种负面的情绪，也可以忍受各种生理上的疼痛。可是，一旦有人关心你，那么原本能够忍受的一切反而就变得不可忍受了。原本的你可以无比坚强，但被人关心着的你却下意识想要依赖那个关心你的人。 　　被陆念先这么一问，景玉啄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痕迹。 　　因为身边有病患，以救治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陆神医在瞬间强硬地压过陆将军，成为了陆念先身上的主导状态。每次切换状态的时候，陆念先都会有几秒到十几秒钟左右的时间处在混沌中。在一般情况下，几秒钟的时间其实不耽误什么，因为这完全可以用“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这样的理由打发掉。 　　但有时候，走个几秒钟的神……那简直是要命的。 　　比如说现在。 　　当陆念先被动切换状态时，野狼er们正在关心他们的军师，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军师，你捂着肚子做什么，是肚子疼吗？” 　　“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体温呢？体温升高了吗？有没有发烧？” 　　…… 　　其实，野狼帮成立并没有多久。景玉啄才当了半个学期的初中生，野狼帮的历史不会比半个学期更长。而野狼er们都是各个学校里的问题学生，明明还处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年纪，却偏偏要当混混。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某些方面又确实很坚持。比如说，他们都讲义气，此刻都很关心景玉啄。 　　陆神医有些心急，他不等自己的记忆被彻底理顺，耳朵里就开始捕捉病患的信息了。捂着肚子？恶心想吐？体温升高？哎呀，这个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啊！陆神医连忙说：“莫不是……怀有身孕了？”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藏獒同学正低头瞧着景玉啄的肚子，最开始问景玉啄是不是肚子疼了的人就是他。这傻大个不知道是不是想到电视里的台词了，听了陆神医的话以后，他下意识就接了一句，道：“不、不是我的！” 　　其他野狼er都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藏獒。瞧这话说得！也不是他们的啊！ 　　不对，军师是雄性，不可能怀孕啊！ 　　景玉啄的脸都要绿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陆念先，但这一刻的他只想和陆念先同归于尽！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就是在放屁！因景玉啄不知道陆念先的特殊情况，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就是被陆念先羞辱了！这样的羞辱绝对不能忍，忍下了就不是男人了！ 　　陆神医讪笑了一声。那话出口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己话音刚落，他就明白那个病患是指景玉啄了，而他竟然说景玉啄怀了。这不是作死吗？然而，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啊！顶着景玉啄刀子似的眼神，陆神医毫不犹豫地缩了回去，把陆将军或陆皇帝或随便什么给踢了出来。 　　陆将军被陆神医踢出来以后，又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于是，他错过了道歉的最佳时机。要不是吉娃娃和小哈一左一右用力抱紧了景玉啄的胳膊，景玉啄的拳头大概已经冲着他帅气的脸抡上来了。 　　陆将军恨不得能把陆神医往死里揍一顿。只可惜，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状态，揍不到啊。 　　陆将军身为一个能动手就绝对不动脑子的人，面对眼前这种棘手状况，很是束手无策。但他又不能不管。另一个状态下的自己闯了祸，这一个自己含着眼泪也要把锅扛到背上，勇于承担一切后果。 　　陆将军的动作永远比思维快。他直接冲上前把景玉啄整个儿抱在了怀里。他也不管这动作看上去是不是过于暧昧了，也不管景玉啄心里会不会气得更厉害，他只想在这一刻让景玉啄失去反抗能力。 　　因为陆氏集团和军方有合作，陆爸爸的保镖都是退伍的特种兵。这会儿，有位保镖正奉命调查陆念先昨天遇到了些什么事情，找到那几个被陆神医开了药方的人，帮陆神医收拾烂摊子。他询问了昨日出警的民警——片警对于辖区内的事情所知颇多——从民警的口中听到了一两个孩子的名字，又顺藤摸瓜找到了野狼的秘密基地。然后，他看着抱着一个漂亮少年的陆念先惊呆了！不管了，先拍照！ 　　保镖把陆家大少强抱民男的照片发到了陆爸爸的手机上。 　　景玉啄发了疯似的挣扎。陆将军一直拼命地抱着他，他的胳膊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钢铁。景玉啄不明白为什么这混蛋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运动促进血液循序加快，景玉啄的胃更疼了。疼痛使得他渐渐失去了力气。陆将军见他挣扎幅度小了，直接把景玉啄打横抱了起来。这是一个漂亮的公主抱。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送你去医院。”陆将军说。 　　景玉啄疼得脸色发白、嘴唇乌青，额头上都冒了虚汗。 　　保镖走上前，和陆将军打了个招呼。陆将军问：“你开车来的？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说着，陆将军就抱着景玉啄往车子走去了。保镖抓紧时间和野狼er说了几句话，叫他们别吃陆神医开的方子。 　　吉娃娃心有戚戚地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敢吃了。” 　　军师都“被怀孕”了，他哪里还敢信啊！ 　　景玉啄疼归疼，脑子还是清楚的。他发现自己和陆念先的实力差距太大，就算是想要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于是，他破罐子破摔了，也不拘于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报复陆念先就好。他微微侧了一下脑袋，脸就撞上了陆念先的胳膊，然后他在陆念先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陆念先就这样被偷袭了。 　　保镖心想，哦豁，这漂亮的小男孩死定了！所以，他连忙发了信息给陆爸爸。 　　只有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能阻止小皇帝发疯。 　　陆将军却根本没怎么生气。在景玉啄这件事上，毕竟是他理亏。他虽然手段狠辣，但并不是是非不分，也犯不上和一个初中男生计较，要是景玉啄咬这一口后能消了气，那陆将军还要松一口气呢！ 　　于是，陆将军淡定地抱着景玉啄往前走，说：“你放心咬，我保证不松手把你摔地上。”想了想，陆将军又补充说了一句：“我们军人不仅有钢铁般的意志力，还有钢铁般的身躯。很硬的，咬不坏。” 　　景玉啄：“……” 　　这种被宠溺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昨个儿不还是皇帝吗，今天怎么就成军人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陆将军扶着景玉啄一路做了检查。景玉啄多次说自己没有大碍，回头吃点流质的食物，再吃点胃药就好了。陆将军充耳不闻，态度强硬地带着景玉啄做完检查，陪着他输液。 　　景玉啄这个人是典型地吃软不吃硬。 　　被陆念先这么照顾着，景玉啄顿时就觉得前头想和陆念先同归于尽的自己小题大做了。也许陆念先只是开了个不搞笑的小玩笑而已，结果他却咬了陆念先一口。景玉啄犹豫了一下，说：“那个……” 　　“什么？”陆念先抬起头来看向景玉啄。 　　“那个……我叫景玉啄。” 　　“陆念先。” 　　“啊，原来你姓陆啊。”景玉啄眯眼笑了一下，“我以后叫你陆哥？还是照昨天那样叫你陛下？” 　　“陆哥吧。”陆将军有心要把野狼帮里的众人当自己手下的兵来训，景玉啄也被包括在内，这是他看好的副将人选。一般来说，副将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不仅仅是下属，也是兄弟。所以，在陆将军看来，景玉啄叫他一声“陆哥”是没有错的。当然，为了这一声“陆哥”，他以后会更严格要求景玉啄的。 　　其实，陆将军更喜欢被人称呼一声将军，陆神医肯定也喜欢被人叫做神医，但他们都不如陆皇帝那么恣意妄为。他们在外人面前会尽可能少得做些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无论是陆将军，还是陆神医，他们首先都得是陆家大少。他们都接受了这个身份，接受了为人子的责任，要努力扛起陆家的一切。 　　景玉啄就笑着叫了一声“陆哥”。 　　陆将军点了点头。他的手机正好振动了——进医院时特意调成了振动模式——电话是陆妈妈打过来的，他就对着景玉啄扬了扬手机，起身去了输液室的外面接电话。这电话打了蛮久，因为陆妈妈似乎想要试探什么却又不敢直白地问，就扯了一堆云里雾里的没用东西。最后陆将军说自己正陪朋友待在医院里，陆妈妈马上表示，她要来探望儿子的朋友。陆将军推辞不过，说：“妈妈带点粥过来吧。” 　　挂了电话，陆将军慢慢走回了输液室。 　　景玉啄正无聊地仰头看着电视里的节目。电视挂在墙上，在放小孩子爱看的动画片。见陆念先走了进来，他忙说：“陆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输完液能自己回家的。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竟然叫朕陆哥？虽然是“我”允许的，但他真的就顺着竿子往上爬叫朕陆哥了？ 　　陆皇帝微微抬着下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骄傲的神经病。 　　———————— 　　呵，不出朕的所料，他果然恃宠而骄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陆爸爸见到了保镖偷拍的照片，立刻给陆妈妈打了电话：“你大儿子竟然强抱了一个小男生！” 　　“什么？他做什么了？你再说一遍！”陆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陆爸爸又激动地重复了一遍：“你大儿子强抱了一个小男生！” 　　“强暴？！不可能！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刑法》、《民法》、《商法》塞我儿子脑子里去了，他绝不可能知法犯法！肯定是老陆你弄错了！”陆妈妈无原则相信儿子，“到底是谁在陷害我儿子？” 　　“没弄错，我手里有照片。”陆爸爸说。 　　“照片可以是合成的。”陆妈妈气坏了，“你个老古板，就算你不会ps，你总听过ps吧！” 　　“我这就把照片发给你。” 　　“他不是出去训狗了吗？怎么是找小男生去了……” 　　陆爸爸连忙把保镖拍的照片发给了陆妈妈。在某一瞬间，陆妈妈的心里闪过了万千思绪。她虽然相信自己儿子，但也怕陆念先遭人陷害。要是他真被迫强暴了一个男生……这个事情该如何收场？ 　　所以，在点开照片之前，陆妈妈整颗心都提起来了。等点开图片一看，陆妈妈愣了两秒钟，然后冲陆爸爸吼着说：“你还会不会说话了！”强行拥抱就强行拥抱吧，怎么可以图省事说成是强抱呢？！ 　　陆爸爸赶紧把电话挪开了一点点，耳朵都要被媳妇吼聋了。 　　只从照片来看，陆妈妈是很欣慰的。因为，陆念先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八岁以前，他过于早熟。八岁以后，他的精神世界开始出问题，连带着他的性格也有了变化，因为承受不住各种状态的随机切换而变得极为暴躁。尽管家人们可以用亲情去包容他，但没有友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陆妈妈曾无数次做梦梦到了陆念先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混在同龄的孩子中蹦蹦跳跳的。结果，梦终究是一场梦。 　　而现在，陆念先竟然强行拥抱了一个男生。陆妈妈将这视为了他终于开始学着交朋友的表现。 　　在欣慰的同时，陆妈妈又不免忧心忡忡。陆念先的情况比较特殊，万一照片里的小男生被他吓到了怎么办？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念先好不容易踏出了交朋友的第一步，要是不能取得一个好的结果，陆妈妈怕他以后再也不能敞开心扉了。于是，陆妈妈立刻下定决心要帮陆念先把这个小男生拿下！当然，她不会故意多事，只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在孩子们的友谊中，家长其实不用插手太多。 　　于是，当陆妈妈得知景玉啄进了医院后，她才会迫不及待地来看景玉啄。 　　而陆妈妈所料不错，景玉啄确实被陆念先吓到了。 　　景玉啄昨天见到的是陆皇帝。而今天，除掉中间可以忽略不计的陆神医出现的短暂时间，景玉啄一直都在和陆将军相处。于是，景玉啄理所当然地认为，陆将军状态的陆念先才是陆念先本体的真正性格，而陆皇帝状态的陆念先不过是他偶尔的中二表现而已。这种角色扮演可以说是相当羞耻的。在景玉啄看来，陆皇帝已经永远随风而逝了。结果，陆将军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人却成了陆皇帝。 　　景玉啄起先觉得陆念先是在开玩笑。但他注意观察着陆念先脸上的表情又觉得不对劲。因为，他见陆哥一脸高高在上，就哈哈笑了两声，说陆哥你别玩了，结果陆哥却像看傻子似的在看着他。景玉啄立刻就意识到。陆哥是认真的，他是很认真地在中二，很认真地在扮演一位皇帝，很认真地傻子！ 　　景玉啄的心情无比复杂。 　　怎么会有人真中二到这份上呢！他不相信陆哥会是一个喜欢用“朕”来自称的傻子。 　　忽然，景玉啄恍然大悟了，说：“那、那什么……你一定是陆哥的双胞胎兄弟吧？你们兄弟长得真像！真羡慕你们，你们兄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不然，你们外出时就不会选择穿一样的衣服了。” 　　陆皇帝心想，这个恃宠而骄的小傻瓜竟然以为他有双生兄弟，他难道不知道皇帝都是唯我独尊、独一无二的吗？还是说，这傻瓜是故意在用这种方式装傻，以便能逃过和皇帝称兄道弟的犯上罪名？ 　　陆皇帝冷冷一笑，朝景玉啄伸出了胳膊，指了指大臂上的痕迹，说：“你咬的。” 　　景玉啄把自己的眼睛都瞪圆了。还真是哎，陆皇帝身上有咬痕。虽然那痕迹已经快要消失了，但可以确定是咬痕。就算陆将军真有双胞胎兄弟，就算他们爱穿一样的衣服，但总不能咬痕都一样吧？ 　　景玉啄的心情更加复杂。 　　在此时此刻，景玉啄对陆将军的好感度要大于对陆皇帝的。毕竟，将军瞧上去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好人，而皇帝瞧上去则像是一个神经病。景玉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陆哥，这玩笑不好玩。” 　　“你以为朕是在和你开玩笑么？男人，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 　　当陆妈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景玉啄正在和陆皇帝讲道理。景玉啄苦口婆心地说：“……我瞧着陆哥比你成熟很多，我猜他应该是你哥哥。陛下啊，尽管你和你哥哥一胎双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一种存在。但是，你不要这么病娇好不好！你肯定雇了人监视你哥哥吧？我在你哥哥胳膊上咬了一口，你为了能和你哥哥一样，马上就叫人在同样位置咬一口。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变态啊！” 　　景玉啄依然不愿意相信陆将军和陆皇帝是同一个人，于是自己脑补出了“合理”的剧情。 　　陆皇帝都要气疯了。陆妈妈拎着保温罐走进输液室时，陆皇帝正恶狠狠地说：“要不是……要不是朕答应了要照顾你，朕就把你丢这里了！”陆妈妈心里偷乐。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陆皇帝是非常霸道的，根本不存在其他状态下的陆念先想留下照顾景玉啄，陆皇帝就会真的留下这种情况。也就是说，陆皇帝之所以选择待在输液室里，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待在输液室里，想要留在这里照顾景玉啄。 　　景玉啄却抓住了陆皇帝话中的漏洞，说：“你答应谁要照顾我？是你哥哥吗？你果然有哥哥！” 　　陆妈妈连忙叫了儿子一声：“阿念！” 　　陆皇帝见妈妈来了，忙说：“母后，您亲自和他说说，您究竟有几个孩子？” 　　陆妈妈不假思索地说：“两个！” 　　景玉啄立刻用一种“你果然撒谎了”的目光看着陆皇帝。 　　陆皇帝忙说：“朕还有一个弟弟，小王爷比我小了十多岁。”他这弟弟指的就是莫怀君。 　　景玉啄没理会陆皇帝的解释，脸上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向陆妈妈打招呼说：“阿姨您好。”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姥爷身边长大吧，景玉啄特别擅长和长辈打交道，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长辈们的喜欢。 　　陆妈妈也不例外，只觉得景玉啄果真是一个好孩子。 　　这会儿已经进入秋天了，景玉啄身上还穿着短袖。陆妈妈责怪地看了陆念先一眼，说：“你朋友输液呢，整个胳膊都露在外面，多冷啊！你也不想办法给他弄张毯子来。真是不指望你能照顾人！” 　　陆皇帝虽然骄傲自大，但确实是一位孝顺的皇帝，便说：“那朕去给他找毯子。” 　　“一起去吧。就你这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大爷模样，我猜护士根本不愿意理你。”陆妈妈把保温罐放在景玉啄面前，冲着景玉啄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拉着儿子走了。她还得找儿子说上几句悄悄话呢！ 　　陆皇帝走了。陆将军拿着毯子回来了。陆妈妈笑着说：“医院里没有毯子，这是在医院旁边的超市买的。新毯子肯定有点刚出厂时的味道，你将就着用。”陆将军沉默着把景玉啄整个人裹起来了。 　　景玉啄先对陆妈妈道了谢，然后试探着冲着陆将军叫了一声陆哥。 　　陆将军点了点头。 　　景玉啄松了一口气，说：“你弟弟走了啊？你这弟弟……”他本来想要抱怨几句，但一想到陆皇帝再怎么说都是陆哥的亲人，怎么可以在陆哥面前说他亲人的坏话呢？于是，他找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语，用玩笑的语气说：“你弟弟……明明和你是双胞胎，但陆哥你就很可靠啊，他像是一个幼稚鬼。” 　　陆念先：“……”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将军还真是没法承认他和陆皇帝是同一个人了。不然，他能怎么说呢？难道要冲着景玉啄扮个鬼脸，然后说：“成熟是我，幼稚鬼还是我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陆妈妈已经从儿子那里问出了景玉啄的名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小景形容得没错。” 　　有陆妈妈和陆将军陪着，景玉啄只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输完液后，陆妈妈开车把景玉啄送到了他家楼下。因为医疗费和毯子的钱都是陆念先垫付的，景玉啄就问陆念先要了联系方式。陆将军本来想说这么点钱就不用还了，但陆妈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陆将军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景玉啄。 　　就这样，陆将军成功拿到了景玉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这天是周五，第二天是周末。陆将军一心想要练兵，就通过景玉啄再次把野狼er们聚到了一起。景玉啄的胃病是作出来的，只要他饮食规律，胃病就不会犯。周六时，景玉啄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陆将军请大家吃了一顿自助，在聊天中把众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待周日时，他们正式开始了训练。 　　考虑到景玉啄已经休息了一天，身体已经彻底无碍，他也一同参与了训练。 　　一顿自助餐拉进了陆将军和野狼er的关系，但他们没想到，开启训练模式后，陆将军会变得如此恐怖！他们已经要累趴下了，陆将军却还冷酷地说：“你们现在是军人！军人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力！” 　　野狼er们是来跟着陆将军学武功的，结果陆将军让他们从基础练起。基础就基础吧，为什么他们的训练量会这么大！他们其实都没真正吃过苦，半天的训练下来，一个个都累成了吐舌头的小狗狗。 　　“我……我忽然想起了，我首先还是个学生。我要回家抄英语单词了。”小哈累得撑不住了。 　　这给了其他野狼er启示，藏獒同学忙说：“我、我要回去背语文课文。” 　　“我要去做数学题，这周的数学作业超级多。”吉娃娃说。 　　景玉啄犹豫了一下。陆将军的目光直射过来：“你呢？难道你也要回去做题？” 　　景玉啄想了想，说：“明天是周一，学校有升旗仪式，我是这周‘国旗下讲话’的演讲人。我需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从主席台旁边的阶梯走到主席台上去。要是我的腿因为运动过度疼得没法弯曲，那我明天只能用僵尸跳的姿势跳上主席台了。这样的出场方式很傻，我拒绝。所以，我申请回家休息。” 　　野狼er们都一脸佩服地看着景玉啄。不愧是军师啊，找的理由都这么高大上。 　　———————— 　　众野狼er：军师加油，你吹得已经很像是真的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期以来，陆将军作为一位光杆司令，只是白担了将军的名头，如今手底下好不容易有了些兵，在他没有过足练兵的瘾头之前，他怎么可能会放野狼er们走！再说，作为一名（自诩为）有经验的将军，陆将军了解人体的极限。在他看来，他安排的训练量还不到野狼er的极限，大家是可以坚持的。 　　于是，陆将军看向第一个开口说想要回家的小哈，问：“你要回家抄单词？” 　　“没错！”小哈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军师给我安排的特别任务。他知道我英语水平不高，就让我好好补一补基础，从初一第一单元的单词开始，一直往后抄。作为一名学生，我觉得军师说得特别对！” 　　陆将军又看向景玉啄，问：“他说得是真的？” 　　景玉啄点了点头：“是真的，我确实是这么要求他的。”不过，小哈在此之前显然没打算照着景玉啄的话去做。毕竟……如果小哈真爱学习，他就不会当混混了。就算是现在，回家抄单词也是他的借口而已。如果陆将军真放小哈离开，那小哈肯定转头就去台球厅了，绝对不会乖乖回家学习英语的。 　　陆将军了解了小哈的情况，又看向藏獒同学，问：“你要背什么语文课本？” 　　“就、就是我们初二这学期的课、课本上要求的那些文言文啊。”藏獒不太会撒谎，脸都涨红了。 　　待陆将军看向吉娃娃，吉娃娃不等他提问，主动回答说：“我初三了，老师整天叫我们做卷子。这两天不是周末吗？数学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让我们做。”别看吉娃娃是野狼er中个子最小的，其实他已经读初三了，但他这个人比较幼稚。他压根不知道各科老师都布置了什么作业，这些话是他瞎说的。 　　“你哪所学校的？”陆将军问。 　　“三中的。”吉娃娃说。 　　陆将军点头表示了解，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询问景玉啄那国旗下讲话的具体情况时，陆将军却停下了自己问话的行为，很无情很无义很无理取闹地说：“全体都有，向左转。第一排准备，蛙跳前行。” 　　“不是吧？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吉娃娃都要哭了。 　　陆将军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跳完这组蛙跳就可以写作业去了。” 　　虽说陆将军在训练时比较铁血、独裁，但好在他也说话算话。跳完这组蛙跳就可以写作业去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们只要完成了这组蛙跳，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啊！野狼er们都很兴奋。 　　只景玉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练兵的场地就选在了野狼的秘密基地里。这儿正好有一片荒地，小伙子们能够活动得开。陆将军让他们四人一组一起跳，只要有一个人的动作不符合规范，就整个小组重来一遍。不服？不服就揍！ 　　半个小时后，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 　　野狼er们起先没把这卡车当一回事。结果，卡车就停在了破仓库旁边。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从卡车上跳下来，把崭新的书桌、书椅搬到了仓库中去，又重新拉了电源线，还添置了其他的家具。野狼er们都很好奇，这仓库明明是废弃了的，难道现在又重新启用了吗？那他们以后该去哪里聚会呢？ 　　工人们的动作很麻利。其中一人拿着一叠文件走到了陆念先身边。 　　陆念先接过文件，对野狼er们说：“这个仓库被我租下来了，以后继续用作帮派的基地。我已经命人把初一的英语书、初二的语文书、三中初三年级的数学作业等都拿过来了。大家原地休息一下，散散热气，清醒清醒脑子，然后大家就进仓库里写做作业去吧。你们没有放弃文化课，我对此很欣慰。” 　　哈？ 　　野狼er们脑子短路了。 　　陆将军却是真的非常欣慰。当代的战场和古代的战场是不一样的，当代的军人和古代的军人更是不一样的。古代士兵只要能听懂指挥、会杀人、敢杀人就好了，就算大字不识，只要有勇有谋照样能立战功、当将军。而当代的军人却必须掌握打信息化战争的技能。所以，文化课是绝对不能落下的。 　　“你们的觉悟都很高，我可以对你们多一点信心了。”陆将军说。 　　野狼er：“……” 　　在工人们的努力下，仓库里焕然一新，课桌摆好了，桌上摆着各科课本、卷子和学习用品。陆将军领着大家进了仓库，自己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说：“你们快点写作业吧。不会做的可以问我。” 　　野狼er绝望地看着仓库中的一切。我们不爱学习，学习让我们绝望。 　　小哈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靠，老子长这么大，老子爸妈都没逼老子写过作业……” 　　陆将军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一张废旧的课桌前。这张课桌是仓库里的旧物。陆将军不等小哈把那句话说完，直接冲着课桌就是一脚。哗啦一声，桌子散架了，灰尘扬了起来，非常呛人。 　　整个仓库都安静了。 　　小哈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说：“所、所以啊！所以啊，陆哥真是比我亲爸亲妈还负责啊！陆哥，你对我真好。我爸妈都放弃我了，你还督促我学习。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陆将军点了点头，说：“行了，表忠心的话不必多说，你坐下抄单词吧。” 　　小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他机灵啊，赶紧改了口，他这辈子就指着这么点机灵劲活着了。 　　别的优点不知道有没有的野狼er却有一个识时务的优点。大家看了看那散架的破桌子，纷纷走到新课桌前坐下，开始像小媳妇一样地委委屈屈地做起了作业来。但景玉啄本身就是学霸，不需要陆将军这么督促，他自己就有一套学习的方法。他看着陆将军，说：“我的作业早做完了，我先回家了？” 　　野狼er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着景玉啄和陆念先。 　　陆念先手边有一个塑料袋，他从中取出了一瓶看上去包装朴素、特别像是三无产品的药膏，递给景玉啄，说：“这药很管用的，你使点劲把药在皮肤上揉开，明天就没有那么酸疼了。你拿去用吧。” 　　景玉啄接过药说了一声谢谢。 　　“要不要我先帮你涂一下？”陆将军问。 　　景玉啄连忙摇头，说：“不用不用，陆哥你看上去不太像是会伺候人的，可别把我揉坏了。”他低头研究了一下药，果然找不到生产日期、保质期等信息，犹豫了下，问：“这不会是你弟弟配的吧？” 　　在景玉啄现有的认知里，陆皇帝和陆神医是一个人，陆将军是一个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陆将军的脸立刻就黑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可类似于“我其实是和那两个丢人的东西共用一个身体，我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啊。如果他真有那么一个双胞胎兄弟，他肯定早就把兄弟收拾利索了。只可惜，他们不是。于是，这种很想把自己揍一顿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是家里一位认识的老先生配的。”陆将军说。 　　“哦哦哦，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景玉啄笑了两声，“我这就……嗯……回家去了？” 　　“行吧。记得按时吃晚饭，早点休息。”陆将军嘱咐说。 　　景玉啄心里一软，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真诚。他和野狼er们打了招呼，就在大家羡慕的眼光中轻飘飘地离开了。野狼er们在这一刻恍然大悟，他们自以为看破了军师的套路！怪不得人家能当军师啊！ 　　正因为军师脑子好，所以军师回家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写作业。野狼er们后悔不已，他们刚刚为什么要多嘴说要写作业！藏獒同学小声地问吉娃娃，说：“如果，我现在和陆哥说，我明天也要参加国旗下的讲话，那陆哥会不会也放我离开了？”背书什么的，这种事情难度太大，他的脑袋都开始疼了。 　　“就你？”吉娃娃上下打量了藏獒一番，“你不如说你明天要上主席台念检讨书。”也许军师说的话不全是瞎编的，军师肯定不会真参与国旗下的讲话，说不定他是要念检讨书。吉娃娃在心里如此想到。 　　藏獒正思索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已经离开了的景玉啄却又回来了，手上拎着好几袋子的鸡排和饮料。他笑着对大家说：“我忽然想到……我留在这里休息也是一样的。”家里没有人，他不想回去。 　　比起冷清、没有人气的家里，景玉啄更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更何况，以他对野狼er的了解，就成绩和学习态度而言，藏獒他们确实都是差生，基础差、学习能力一般、还都不爱学习。如果没有他在这儿进行调节，万一陆念先被大家气得想揍人，那可怎么办才好？景玉啄便又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把吃的东西分给大家，景玉啄盯着藏獒背课文，陆念先则在一边辅导吉娃娃做数学。如果贴在墙壁上的关二爷有灵，当他看到了这一幕，他可能会觉得自己抢了孔子的供奉，这儿分明该贴孔子啊！ 　　野狼er的脑袋都大了。 　　景玉啄觉得这一幕非常搞笑，但他同样觉得这一幕很有意义。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可以很幼稚，景玉啄曾经想过要狠狠地叛逆一回，要彻底堕落去让父母后悔。但是，当他想到姥爷生前的期望，他到底没有放弃自己的成绩。堕落不过是一时痛快，未来总有后悔的时候。学生嘛，念书终究是主业。 　　“虽然你们基础差了一点，但我相信，后天的努力是很重要的。希望你们能够坚持。”陆将军说。 　　“等等，后天周二，我要上学的！”藏獒连忙说。他宁可去学校念书，也不要在短时间内加训了！ 　　“对啊对啊，我们后天上课呢！”野狼er纷纷说。这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欠揍了。 　　景玉啄连忙起身拉住陆将军，动作夸张地抚着他的胸口，说：“气大伤身！陆哥，你千万不要和这帮臭小子一般见识。”他又看向藏獒几人，说：“又没拦着你去上学！你们也是！陆哥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陆哥总不会害你们。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放学后，大家都来这里聚会，大家一起写作业。” 　　藏獒莫名觉得这一幕看上去很熟悉。他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了。以前他妈妈还在世时，每当他犯了错误，他爸爸要揍他，他妈妈就是这么拦着他爸爸的……可是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啊。 　　藏獒低下头，觉得眼眶有点湿。他想妈妈了。 　　“陆哥身手这么好，他又用心教我们，只要我们用心学，肯定受益无穷。等我们战斗力上去了，以后这片地方就肯定由我们野狼帮做主了。”景玉啄给大家画了一个大饼，“至于写作业，那是陆哥怕我们训练太辛苦，给我们安排的消遣呢！陆哥把仓库租了下来，又添置了东西，我们别让他白花了钱。” 　　陆将军面无表情，景玉啄面上带笑，可以说是很严父慈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野狼帮名义上的老大叫胡萌，江湖人称猛哥。 　　胡萌是唯一知道景玉啄学霸属性的人，因为他们两家就住在楼上楼下。在景玉啄还没有转学过来之前，一直都是胡萌带着野狼er们一起玩的。他这个人手头有钱、很大方，也讲义气，藏獒、吉娃娃等人都是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而跟着的。结果胡萌初中毕业后，被他父母花了点钱、托了点关系，送进寄宿高中里严格看管起来了。藏獒他们顿时群龙无首，景玉啄就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撑起了场子。 　　野狼帮这个称呼是在景玉啄手里才有的，他还制定了一系列帮规。 　　胡萌一个月才能出一次校园——野狼帮er们权当老大坐牢去了，一个月才有一次放风的机会——野狼帮的实际掌权者就成了景玉啄。景玉啄一心一意要把野狼帮发展起来，结果他还没来得及一条街一条街地扫地盘——倒是已经有过不少小打小闹之举了——野狼帮又吸引了陆念先的眼光。景玉啄肯定打不过陆念先，而他又特别想要从陆念先那里学点功夫，于是陆念先很快就在帮派中有了话语权。 　　景玉啄有一点点小心机。在训练野狼er的时候，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他们必须要有策略。他和陆念先两个人，一个负责唱红脸，一个负责唱白脸。他选择扮演那个友善的角色，陆念先就只能当严厉的、被人讨厌的角色了。如此一来，他的手下终究还是会忠于他的，肯定不会被陆念先抢走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景玉啄的控制。 　　景玉啄肯定不知道，他这样的小心机使得他、陆念先和野狼们之间营造出了一种严父慈母傻儿子的友好家庭氛围。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自己卖了还要帮着数钱，自己主动挖坑往下跳。 　　陆念先平时不用去学校上课，他每个学期只在学校里出现两次，分别是参加是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而学校里之所以允许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情况确实很特殊，也是因为陆爸陆妈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还因为陆念先成绩很好，就算不跟着同年级的学生一起上课，但考试成绩从来没有落下过。 　　已经念高中的陆念先完全有能力辅导还在初中里挣扎的野狼er们。 　　但是，陆念先很快就失去耐心了。 　　因为，野狼er们的基础实在太差劲了。他们根本听不懂陆念先的讲解。 　　“我的兵怎么会这么蠢？！苍天负我！”陆将军仰天长叹。他打了个电话叫人送了几套初一的课本来，说：“初三、初二的作业都先放放，我觉得你们需要从初一重新学起。我们的要求是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小哈同学惊呆了，“陆哥，是我耳朵坏掉了，还是你脑子坏掉了！” 　　景玉啄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有些不好意思。手下太蠢，他这个军师也面上无光。 　　陆将军没有理会小哈的冒犯，说：“从现在开始到本学期结束，每天下午放学后，大家都在这里聚会。我会训练你们的身手，也会留出一部分时间给你们补文化课。等到这学期结束时，如果你们中有谁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招，或者文化课大有进步，那么你们将获得一份非常特别且很有意义的礼物。” 　　景玉啄忙说：“陆哥，礼物什么就算了，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这礼物不是能用钱买得到的。”陆将军说。 　　野狼er们立刻就议论开了。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陆哥绝对不会缺钱。如果礼物是用钱买的，他们反而就不好意思收了，显得他们占陆哥便宜似的。但如果这礼物不是用钱买来的，那会是什么呢？莫非是陆家不外传的武功招式？还是陆哥亲传弟子的名额？大家都兴奋起来了。 　　能被陆哥特意拿出来说的，这礼物肯定不简单啊！ 　　“我、我继续抄单词，大家都不许打扰我了啊！”小哈嗷了一声，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藏獒和吉娃娃却不怎么期待礼物，或者说，比起拿到礼物这件事，他们更想不用读书。然而，藏獒和景玉啄一样，家里的气氛并不好，他不愿意回家，更喜欢和兄弟待在一起，因此继续拿着语文书装模作样地背着。而吉娃娃呢，他不期待礼物，却是真的想要学武，于是不敢当面反驳陆念先的话。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野狼er至少看着都像是在读书了。 　　景玉啄好奇那礼物会是什么，忍不住朝陆念先看去，目光就和陆念先对上了。陆将军已经（单方面）任命景玉啄为自己的副将，为了展现自己礼贤下士的风度，他友好地说：“需要我帮你涂药吗？” 　　景玉啄正想摇头说不用了，陆将军又说：“至少，你要允许我帮你按一按两条腿，还是说，你更想要在明天用僵尸跳的姿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上台？”这会儿天气还没有彻底冷下来，上药还是方便的。 　　见陆念先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景玉啄也就点头同意了。 　　吉娃娃对着藏獒同学挤眉弄眼的，没想到陆哥还真被军师骗到了，竟然真相信军师会参与国旗下的讲话。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陆哥厉害吧？他们都没能骗过陆哥去，陆哥偏偏要在军师面前掉智商。 　　景玉啄和陆将军找了椅子坐下。景玉啄身上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他直接把裤腿撩上去，卷到了大腿根。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按说会缺乏运动，又长期坐在室内念书，所以皮肤会很白。但景玉啄以前跟着姥爷，下河捉鱼虾、上树逮知了的事情没少做，他的皮肤就是那种被太阳偏爱的健康色。 　　薄薄一层肌肉使得景玉啄的腿型特别好看。 　　大家这会儿都很纯洁，就算景玉啄光着两条修长的大腿，也没有人会想歪。陆将军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景玉啄把脚抬起来放到他的腿上。等景玉啄照做了，他就用手挖了一块药膏，放在掌心焐热了，顺着景玉啄的大腿根往下涂。一边涂，他还一边告知了景玉啄腿上有哪些穴位是需要多揉揉的。 　　陆将军的手法不轻，景玉啄觉得有一点疼。不过，这点疼痛是可以忍受的。 　　忽然，陆将军捏了捏景玉啄的小腿肉，然后就没动作了。景玉啄等了几秒钟，见陆将军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就动了动自己的小腿，用以吸引陆将军的注意力，还笑着问：“怎么了？你这是在发呆？” 　　陆皇帝低头看着架在自己大腿上的属于景玉啄的腿，又看着自己手里的药膏。嗷，他堂堂天子何曾给别人献过殷勤？为什么将军那该死的家伙要帮人涂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该如何收场啊！ 　　陆皇帝又抬头朝景玉啄看去。 　　在陆皇帝的心里，景玉啄最是恃宠而骄，要是他现在继续帮他涂药，只怕会把景玉啄惯得越来越不懂事。话又说回来了，即使皇帝和将军是不同的状态，但他们归根究底还是一个人，所以他们在很多方面是有相似点的，比如说他们都是那种非常骄傲的人。骄傲如将军，为什么会帮景玉啄涂药呢？ 　　陆皇帝的目光中渐渐染上了些许怀疑。 　　陆皇帝和陆将军的记忆是能够共享的。 　　从记忆来看，是将军主动要帮景玉啄涂药的，景玉啄似乎很无辜。但陆皇帝不可知道陆将军具体的心理状态——如果心理状态也能相通，那他们这几个状态就会彻底合而为一了，不会一个个泾渭分明——陆皇帝现在很怀疑，陆将军说不定有断袖之癖！呵，他都已经把小景子的裤腿撩到大腿根了！ 　　陆皇帝有些羞恼。他和将军可是共用一个身体的，将军竟然拿着他的身体去搅基！ 　　景玉啄不知道陆皇帝具体的心理活动。在景玉啄看来，陆念先始终是陆念先，但陆哥忽然捏着他的小腿开始发呆了，这一呆就呆了好久。景玉啄眼看着陆哥的耳朵渐渐红了，就好像他害羞了一样。 　　为什么你要捏着我光裸的小腿害羞啊！景玉啄在心里咆哮着。 　　独狼军师觉得整个事情怪怪的。 　　景玉啄想要把自己的腿收回来。 　　陆皇帝深深地看了景玉啄一眼，似乎想要把这个男狐狸精牢牢地记住。若有一天，陆将军真用他们的身体和这男狐狸精共赴巫山云雨，那他就……他就……算了，他就给小景子一个妃子的分位吧。 　　万不可轻易把他封为皇后，像这种容易恃宠而骄的人，必须要在分位上适当地压一压。 　　陆皇帝深谙平衡的技巧。╭(╯^╰)╮ 　　一般情况下，陆念先身上的几个状态都是随机切换的，也是不可控制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状态冒出来。但大致的规律却是有的。比如说，每天早晨起床时的状态一般都是陆将军。而且，当明面上的那个状态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可以自主沉入潜意识里，把别的状态踢到明面上去。 　　不过是区区一妃子而已，陆皇帝觉得自己不能给这妃子太大的脸——才不是因为他害羞了呢——于是他迅速沉回了潜意识里，然后把别的状态中的一个踢了出来。陆皇帝就这样又切换成了陆神医。 　　因为陆皇帝出现时一句话都没有说，景玉啄并不知道陆哥身上换过状态了。在景玉啄看来，陆哥始终是在发呆而已，还是摸着他的小腿在发呆。景玉啄浑身都不自在了。他朝藏獒他们看过去，只见野狼er们一个个都不做作业了，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和陆念先两个人。景玉啄越来越不自在了。 　　“陆哥！”景玉啄的声音刻意高了一点。他又扫了野狼er一眼，想看戏的野狼er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陆神医终于过了那几秒钟的意识混沌期，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他激动地抚摸着景玉啄的小腿，用自己的指尖一处一处摸过去，每一寸的肌理都没有放过，就像是一个变态一样。这其实是一位医者对病患肉体的研究欲，但在正常人看来，这更像是变态色情狂对美好肉体的贪欲，简直让人没法忍！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陆念先，景玉啄肯定二话不说就揍上去了。正因为是陆念先，景玉啄一来揍不过他，二来已经接纳陆念先当自己兄弟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会是变态，于是就等着陆念先的解释。这时候的景玉啄，他心里连同性恋的概念都没有，因此没有想歪，只是觉得整个事情怪怪的。 　　“陆哥！”景玉啄又高声叫了一句。如果陆念先再不给他一个解释，他真的要生气了。 　　陆神医终于抬起了头，眼中含着一抹热切，说：“我、我这就帮你涂药。我一定好好涂。” 　　景玉啄隐隐觉得陆哥的状态不对劲。 　　“学医这么多年，我终于能亲手帮别人抹一次药了。”陆神医的眼眶微微有些红。 　　景玉啄：“……” 　　您这么感性真的好吗？还有，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会原谅你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情的走向变得非常诡异。 　　涂药本来是件简简单单的事情，但在陆念先不同状态的切换下，事情变得不再简单了。景玉啄不能理解陆神医突如其来的激动，陆神医也克制不住自己那“医尽天下人从给景玉啄涂药开始”的决心。 　　看着陆神医一脸狂热的样子，景玉啄忍不住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独狼军师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脚从陆念先手里收回来。 　　抽了抽。 　　没抽动。 　　景玉啄用一双死鱼眼瞪着陆神医。陆神医紧紧抓住景玉啄的腿，寸步不让。 　　野狼er们能够感知到空气中诡异的气氛，他们还能听到景玉啄的呵斥声。景玉啄对陆念先说：“你正常点！”他们很想抬起头看一看陆哥的反应。然而在军师那饱含威胁的眼光中，他们只能憋屈地低着脑袋，很有一种“爸爸妈妈在做一些我们小孩不怎么懂的事情，小孩子不许管，也不许看”的既视感。 　　“不许再闹了。”陆神医自觉有一颗医者仁心，轻松卸去了景玉啄反抗的力道，自以为是地用包容的眼光看着景玉啄，还怪景玉啄不懂事，“身体不舒服呢，是一定要看医生的。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景玉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哥！景玉啄忽然想到了陆哥的双胞胎弟弟（陆皇帝），那位也很喜欢给人看病。独狼军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实在不愿意叫手下看了笑话，便不耐烦地说：“那你快点涂！” 　　陆神医全身围绕着一种难以被人理解的喜悦。 　　如陆爸爸和陆妈妈这样了解陆神医的人，他们都很清楚，陆神医的理论知识很全面，他能背得出很多中药方子，能认识人体中的每一个穴位，能说出不同派别针灸术的优劣……如果把几百种中药药材混在一起叫陆神医去辨别，他闭上眼睛只用触觉和嗅觉就能把所有的中药分门别类了，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然而，他总是无法把理论和实践很好地结合起来。也就是说，从实践层面来说，他是庸医。 　　庸医一出手，全靠大忽悠。 　　陆神医愉快地帮景玉啄按摩小腿。 　　“疼疼疼！你轻点！我这可是人腿，不是义肢。”景玉啄疼得叫了起来。 　　“疼就对了！”陆神医镇定自诺地说，“你去医院打针，疼不疼？针头扎进皮肤里，就没有不疼的。你生病吃药，苦不苦？苦了才有效果。我这按摩也是一样的，要是不疼，那就白按了。你忍着点吧。” 　　“真疼了！轻点轻点！”景玉啄继续哎呦哎呦地叫着，“靠，我快要坏掉了。” 　　吉娃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景玉啄的视线冲着吉娃娃扫了过去。 　　吉娃娃挤眉弄眼地说：“军师啊，你能不能换一种叫法？这叫得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他不像景玉啄，景玉啄早先在农村上学，在资讯方面要落后很多。城市里的小学生们都学会亲嘴了，景玉啄他姥爷家乡的小镇上，高中生都还不敢手牵手。吉娃娃是野狼er中年纪较大的，手机里藏着不少小电影。 　　“误会什么？”景玉啄茫然地问。 　　吉娃娃敢开一些擦边的玩笑，但要他直白地说出“女人叫床”这样的字眼来，他却是不好意思的。见景玉啄没能在第一时间意会，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扭扭捏捏地解释说：“就……就那种意思啊。” 　　景玉啄依然有些茫然。 　　陆神医直接怼上了吉娃娃，说：“这是公众场合，有些话既然是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 　　吉娃娃连忙做了个投降求饶的姿势，马上低下头，继续和数学装模作样地相爱相杀了。 　　景玉啄的好奇心一上来，就有些压不住了。他凑到陆神医耳边，小声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陆神医很不高兴地说：“他的意思是，你那么不管不顾地叫起来，会让人误会我是庸医的。这绝对是谣言！我怎么可能是庸医呢！有人私底下乱说也就算了，既然是公众场合，我们要坚决杜绝谣言。” 　　吉娃娃：“……” 　　陆哥这是在装傻呢，还是在哄军师呢，还是在装傻哄军师呢？ 　　景玉啄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小腿上的淤青，说：“我觉得他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你肯定是在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淤痕都被你按出来了，再任由你按下去，我估计要双腿残废下不了床了。” 　　陆神医更加激动了，他都要兴奋地荡漾起来了，说：“没关系啊！等你残废了，我帮你治！” 　　景玉啄呵呵一声。 　　陆神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本性，连忙补救说：“我没有盼着你残废的意思，真的！我怎么可能会盼着你遭遇不幸呢？像你这样的好人，我都是盼着你好的。所以，如果你残废了，能让我帮你治疗吗？” 　　简直越描越黑。 　　陆神医尴尬地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好嘛，瞧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景玉啄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特别能唬人。当景玉啄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神医时，心虚的陆神医犹豫了一下，把景玉啄的脚放回了地上，还非常体贴地帮景玉啄把裤腿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整理好。 　　可以说是非常狗腿了。 　　景玉啄把另一只脚的裤腿卷上去，朝陆神医伸出手，说：“把药膏给我，这只脚我自己涂。” 　　陆神医非常眼馋地看着这一切。 　　景玉啄很不放心陆神医，一边涂药，一边还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陆神医，把陆神医脸上那种向往的表情尽收眼底。景玉啄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忍不住把和陆念先相遇后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肯定有哪里不对！ 　　就在景玉啄努力回忆的时候，陆神医的手机响了。陆神医拿出手机一看，是陆妈妈打来的。他依依不舍地对景玉啄说：“我娘的电话，我先去外面接个电话。你慢慢涂，不急的，千万要慢慢涂啊。” 　　景玉啄才不会听陆神医的，三两下就涂完药膏，把裤腿放下了。 　　陆神医走到仓库外面，接通电话，先叫了一声娘。 　　陆妈妈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皇帝一般不叫娘，他都叫母后。将军为人严谨，喜欢一本正经叫母亲。如果是不带任何Buff的陆念先，他一般直接喊一声妈……一一排除以后，这位只能是陆神医了。 　　“儿啊，你没有闯祸吧？”陆妈妈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没有非要给别人看病吧？” 　　陆神医不高兴地说：“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医术如此高明，您就放心吧。不过是帮景玉啄涂了下药膏而已，怎么可能会给他涂坏掉呢？至于力道掌握不对掐出淤痕来这种事，更不会发生了。” 　　“……你为什么不能诚实坦率一点？”陆妈妈毫不犹豫地点破了陆神医的谎言。 　　陆神医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娘，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和小景在一起吧？你问一问，他喜欢吃饺子不。我正打算亲手包饺子，要是他爱吃，等会儿你就把他带回来。你跟他说，就算在咱家玩得时间晚点也没关系，反正咱家有车，到时候肯定能平安给他送回去。”陆妈妈说，“对了，你问问小景爱吃什么馅儿的，再问问他喜欢吃煮的，还是煎的。” 　　因为陆念先从小到大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陆念先还强抱过景玉啄，所以陆妈妈非常看重景玉啄。 　　“娘，您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吃饺子。”陆神医委屈地说。 　　“你爱吃不吃。”比起不省心的儿子，陆妈妈现在更想见到乖巧可爱的小景，“快去问问小景吧。” 　　等陆神医挂了电话回到仓库时，景玉啄见他面色复杂，便关心地问：“你妈妈说什么了？” 　　“不，她已经不是我妈妈了。”陆神医语气沉重地说。 　　景玉啄吓了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爸爸和陆妈妈离婚了吗？可这也太突然了啊！ 　　吓死人不偿命的陆神医继续沉重地说：“从现在开始，她是你的娘了。” 　　景玉啄：“？？？” 　　———————— 　　“什么意思？你妈妈为什么是我妈妈了？” 　　还在混沌期的陆皇帝闻得此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哦豁，虽朕已打算封他做妃子，但此事到底还没落实，小景子还是民男的身份，结果他这就想要认太后为母后了，这真是……真是好不矜持啊！ 　　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伺候朕了。皇上骄傲而自恋地想着。 　　“你……年纪还小。”陆皇帝委婉地拒绝道。就算他有心要封妃，也得等到小景子成年以后。 　　景玉啄却以为陆皇帝的意思是，自己年纪小，于是陆妈妈就多照顾他一点，这让陆念先吃醋了。他摇着头说：“陆哥，你这也太幼稚了一点吧。阿姨肯定只是嘱咐你稍微照顾我一点，你就吃醋了。” 　　很多孩子都这样，看到父母对别家的孩子好，就会吃别家孩子的醋。 　　陆皇帝跳着脚说：“你想得美！朕才不会因为你和母后关系好，就去吃母后的醋呢！” 　　景玉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景玉啄坐在陆家的客厅里，起先还有些拘束，但很快就坦然了。 　　陆爸爸在陆氏集团里担任重要职务，他面对外人时，一身气度还是挺能唬人的。陆妈妈在杂志中出现时，给人的感觉都比较高贵冷艳，但自从景玉啄见到她以来，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非常平和可亲。 　　其实陆妈妈经常会参加一些慈善活动，但还在念初中的景玉啄不常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因此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可陆爸爸不一样，不管他实际能力如何，不管他在陆氏集团中的地位稳不稳固，他目前都是陆氏对外公布的继承人，因此他的照片经常会上一些财经杂志和报纸的财经板块。 　　景玉啄压根没想到自己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啊！他没想到陆念先的家世竟然是这样的！ 　　但是，少年人的世界比成年人要简单很多。若是一个成年人面临景玉啄现在的状况，他或许会失去平常心。可景玉啄心里的念头却只有一个，其实他根本不图陆家什么好处，所以他完全可以表现得轻松一点，用不卑不亢的态度来面对传说中的重要人物。景玉啄的脑子里忍不住刷过了一排排弹幕。 　　#虽然陆家很有钱，我跟他们完全不能比，但在上帝面前，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 　　#虽然我现在不如陆家有钱，但是我这么聪明，我会考上好大学的，我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我和陆哥成为朋友，又不是图他的钱，我图的仅仅是他这个人啊# 　　#上面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总之，少年人的心思是如此单纯可爱。他们还没看到社会的复杂，于是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陆爸爸陪着景玉啄聊了几句“你今年多大”、“在哪个学校念书”、“平时喜欢参加什么课余活动”等的废话，就站起来说：“小景，你阿姨说想带着你一起包饺子，你帮我陪陪她吧。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后一句话是对陆念先说的，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朝书房走去了。临走前，陆念先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景玉啄一眼。但景玉啄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景玉啄有些生气，他觉得陆念先不够坦诚。 　　陆妈妈带着景玉啄去了厨房，却没有开始包饺子，而是拉开座椅，取出饮料和甜点，像是要和景玉啄畅谈一番。景玉啄默默拿起一片饼干吃了起来，吃完以后，他才问：“陆哥……他不是故意的？”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和我们不一样，这不太好解释，正好你以为他是双胞胎，于是他就默认了。不过，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不是吗？”陆妈妈笑着说，“如果他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他吗？” 　　景玉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如果我不愿意原谅他，我就不会跟着他回来了。”想了想，景玉啄又说：“我就是有一点点生气。因为，回来的一路上，我都等着他对我解释，但他什么都不说。” 　　“他总是那样。他爸爸说，他像是保密局里出来的。”陆妈妈毫不客气地说着自己的儿子。 　　景玉啄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陆妈妈又说：“他那种情况……我们带他去看过医生，但医生始终没能给出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后来，我和他爸爸经过观察，发现只要我们尽力地配合他……怎么说呢，就像是角色扮演，你懂吗？那么他就不会因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发脾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配合他。你愿意吗？” 　　实际情况当然要比陆妈妈说的复杂多了。 　　但是，只要有人配合陆念先，这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他。 　　景玉啄出现的时机太巧。他和陆念先第一回 见面时，就碰上了皇帝状态的陆念先，那时候景玉啄把陆念先当成了一个中二病，因为想把陆念先吸纳进自己的帮派，于是就可劲地配合着陆皇帝。这样一来，他就被陆皇帝当作是“孺子可教”的自己人了。再后来，陆将军又顺顺利利地把他当成了副将。 　　像景玉啄这样自己出现在陆念先面前的人，他比陆爸陆妈精挑细选找出来放到陆念先身边去的人更能为陆念先所接纳。也就是说，他的配合对于陆念先来说，比起陆爸陆妈找来的那些人要更有用。 　　陆念先再如何神经病，他却不是傻子，或者说，他其实比一般人要更加聪明。最近这两年，陆爸爸的很多决策都为集团创下了不小的功勋，在集团中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大家只以为他历练出来了，其实是因为他身后站着陆念先。但陆念先才多大呢？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这就非常不简单了。 　　这样的陆念先岂会被人轻易糊弄了去？因此，景玉啄的存在是不可复制的。 　　“您的意思是……他这种情况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对吗？如果他是皇帝，我就自觉点扮演朝廷重臣？”景玉啄很有信心地说，“这不难，我顺着他就是了。”从陆妈妈口中确认陆念先是个病人后，景玉啄立马就原谅他了。少年人总会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古道热肠的热情，不太会去计较自己的得失。 　　“谢谢你。”陆妈妈真诚地说。 　　景玉啄再次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陆、陆哥对我们很好的，主动教我们习武，还管着我们学习。我、我也没做什么。”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担不起陆妈妈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他还有一点点羡慕。 　　要说忙，陆爸爸管着一个集团，难道不比景爸景妈更忙吗？但是，他却能抽出时间陪孩子聊天，而陆妈妈身为贵妇人，明明厨房里请了厨师，她还愿意亲手包饺子给大家吃！景玉啄不羡慕陆家有钱，但他羡慕陆爸陆妈对孩子们的这份心意。两家这么一对比，景玉啄觉得自己是颗可怜的小白菜。 　　这个年纪的景玉啄本来就已经钻了牛角尖了，这下子，他更要往牛角尖里去了。很多年以后，当景玉啄在回忆起青春期的这些事情时，他觉得自己愿意惯着陆念先的“臭毛病”，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陆念先是亲密的朋友，还因为他贪恋陆家这种家庭氛围。景玉啄眼中的陆家专指四口之家这个小家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妈妈起身说：“馅儿凉得差不多了，我该包饺子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景玉啄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不会的。我……我以前只吃过速冻饺子。”他以前跟着姥爷住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那儿方圆百里的地方，过年时都不吃饺子，只吃一种巴掌大的面饼。所以，姥爷一家都不会包饺子，只偶尔会在镇上的超市里买那种速冻的饺子吃个新鲜。那种速冻饺并不是什么大名牌，里头的肉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反正景玉啄觉得难吃极了，因此他一直不爱吃饺子。 　　陆妈妈把工具都拿出来摆在了料理台上。 　　“没关系啊，没有人生来就是什么都会的。”陆妈妈把面团揉成了条状，然后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她拿起一小块擀成饺子皮，摊在手心里给景玉啄看，“你瞧，其实也不难的。要不，你先试试？” 　　景玉啄顿时有些心痒痒。 　　陆妈妈连陆念先这样的奇葩都带大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见景玉啄跃跃欲试，马上招呼着景玉啄去洗手，说：“来，你先洗个手，洗干净点。然后，你试着擀一个。自己包的饺子吃着香。” 　　对于新手来说，饺子皮非常不好擀。 　　陆妈妈擀皮时，景玉啄在一旁瞧着，只觉得陆妈妈的动作行云流水，整个过程看上去很轻松，眨眼之间一张饺子皮就擀好了。然而，真轮到景玉啄自己动手时，他就发现这里头的难度很大。面团在他手里根本转不起来啊，稍微一用力，就擀过了，面皮黏在了擀面杖上，整个饺子皮立刻不成型了。 　　陆妈妈哈哈地笑着，说：“不急不急，新手都这样的。” 　　景玉啄的脸微微有些红。身为学霸的他怎么可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呢！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陆妈妈找出另一根擀面杖，几秒钟时间就擀出了三张皮。陆妈妈说：“要不，你跟着我学一下怎么包饺子。然后，你来包饺子，我来擀皮吧。”说着，她就拿着一张擀好的皮，三两下包出一个饺子来。 　　景玉啄盯着那胖胖的饺子看了一会儿，觉得包饺子比擀皮更有难度，说：“那我还是擀皮吧。” 　　“你可以动作放慢一点。”陆妈妈又善意地为景玉啄掩饰了一遍擀皮的技巧。 　　如果放慢速度慢慢擀，那么景玉啄能勉强把饺子皮擀得成型。不过，他擀的皮形状不够圆。陆妈妈说：“这样就可以了。我包饺子的技术很厉害哦，虽然你擀的皮有点怪，但我也能给它包成饺子。” 　　果然，即使这皮长得怪了点，陆妈妈包出来的饺子依然很漂亮。 　　等到陆念先找到厨房里来的时候，景玉啄正笨拙地擀皮，而陆妈妈站在一旁包饺子。两人有说有笑。因为景玉啄擀皮的速度完全追不上陆妈妈包饺子的速度，陆妈妈隔段时间就会自己擀上十几张。 　　本该在厨房里帮忙的厨师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屋子里只能听到陆妈妈和景玉啄的说笑声。 　　陆念先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从他站的地方看过去，能看到景玉啄和陆妈妈擀皮的动作，却看不到他们具体把皮擀成什么样儿了，说：“妈妈，景玉啄擀得好认真啊，看着就比妈妈您擀得好。” 　　陆妈妈：“……” 　　儿子啊，你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景玉啄觉得陆念先肯定是在说反话，他也不恼，直接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笑眯眯地说：“我第一次干这个，确实干得不好。以后多练练说不定就能好了。阿姨真厉害。阿姨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陆妈妈收到过很多赞誉，却第一次因为会擀皮成为别人口中“最厉害的人”。她很快就被逗笑了。 　　陆念先走到了案板前，这下子终于把景玉啄和陆妈妈擀的皮看清楚了。 　　陆妈妈擀的皮超级漂亮，形状规则，薄厚均匀，就像是用机器做的。景玉啄擀的皮则很丑，每个长得都不一样，各有各的丑法。就算是违心想夸夸景玉啄，除了干活时态度认真，再找不出别的了。 　　陆妈妈洋洋得意地等着自己儿子把他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妈，我必须要批评您了。”陆念先说。 　　“我？我做错什么了？” 　　“妈，你好好瞧瞧景玉啄擀的皮，每个都不一样，多有创造力啊！”陆念先睁眼说着瞎话，听他的语气，他自己似乎已经信了，“再瞧瞧您的，一成不变！守旧！您一定要多向景玉啄同志学习学习。” 　　陆妈妈：“……” 　　景玉啄红着脸给了陆念先一手肘。 　　———————— 　　多年以后。 　　“孩子他妈，你有没有觉得……咱儿子是个媳妇迷啊？” 　　“呵，毫不意外。”陆妈妈淡定地说。早在小景第一次上我们家门时，她就已经看明白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临吃饭时，景玉啄见到了陆念先的弟弟。 　　在和陆妈妈一起包饺子的时候，陆妈妈已经对景玉啄说了莫怀君的特殊状况——她没有说这孩子是陆家收养的，只说这孩子有些自闭症，面对陌生人时会有些不自然——景玉啄怕吓到莫怀君，就没有主动往莫怀君面前凑，只远远地坐在了客厅的另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移到莫怀君身上去。 　　因为陆妈妈只说了莫怀君的名字，没有说他的姓氏，于是景玉啄还以为他的大名是陆怀君。 　　景玉啄忍不住想，陆爸爸和陆妈妈真是会给孩子取名呢！长子叫念先，有怀念先人的意思。幼子叫怀君，也有怀念尊者的意思。这两名字取得多好啊，外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弟了。 　　不过，陆家两兄弟也够多灾多难的，一个人格分裂，一个自闭症，陆爸爸和陆妈妈一定非常辛苦吧？其实陆念先的症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人格分裂，但景玉啄对心理学了解不多，就以为他是精分。 　　大概是因为景玉啄表现得比较无害，再加上他又没有主动往莫怀君面前凑，于是莫怀君的状态还算不错，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因为家里忽然多了一个陌生人就表现得很不安。但也就是这样了，景玉啄到底没能和莫怀君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莫怀君有一张独属于他的小饭桌，一直没有抬头。 　　“等怀君的年纪再大一点，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害羞了。”陆妈妈温柔地说。 　　景玉啄连忙说：“怀君已经很棒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挑食挑得特别厉害，每次一到饭点，我就跑到外面去躲起来，害得我姥爷得跑遍全村去找我。怀君能自己乖乖吃饭，真是比我强太多了呢！” 　　“和这臭小子一样……”陆妈妈指着自己的大儿子说，“他有阵子也很挑食，挑得特别厉害。” 　　景玉啄好奇地看着陆念先。啧，真是没想到啊，硬汉陆哥竟然也有挑食的时候！ 　　陆念先立刻看向陆爸爸，说：“陆先生，我希望您能管一管您的夫人。”能不能别再揭我短了！ 　　“小陆先生，希望你能够明确一点，不管我夫人做了什么，她都拥有我的支持。我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陆爸爸面无表情地说，“你确实挑食过。我夫人没有说错。”儿子算什么，儿子就是用来坑的。 　　呵呵，两位陆先生同时冷笑一声。老婆奴和未来的老婆奴用眼神“厮杀”了一阵。 　　景玉啄的眼中渐渐起了一丝羡慕。他很羡慕陆念先和陆爸爸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吃过饭，时间还不算晚。 　　景玉啄很捧陆妈妈的场，理所当然地吃撑了。他第一次get了饺子的美味。 　　“小景，你爸爸妈妈是怎么说的？他们有没有叫你在几点之前必须回家？”陆妈妈笑着说，“现在还不到六点，要是你不着急回家呢，就让念念带你去书房玩一玩吧。你们好朋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念念这个小名也真是和陆哥的硬汉身份不符呢！ 　　陆家的家庭氛围太好。景玉啄忽然有一点点委屈，却又强行把那一丝委屈压了下去，装作不在意地说：“我爸爸妈妈的工作都很忙。他们都不在家。不过，我明天要上学，所以还是不能玩到太晚。” 　　大概是因为没能从小留在父母身边长大吧，景玉啄和父母的关系没有很亲密。这并不是说景爸景妈不爱孩子，但他们或许也不知道要怎么科学地、自然地和孩子相处吧。大半年前，景玉啄更是因为姥爷过世的事单方面对父母产生了隔阂。他越是拒绝，景爸景妈怕他会有逆反心理，就越不敢管他。 　　后来见景玉啄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好了，景爸景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以为这样是正常的，于是就真的撒手不管了。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不管孩子，孩子心里的隔阂就越重，以至于以前品学兼优的景玉啄现在都不着调地想混帮派去了。其实，孩子们都是需要来自父母的关心和重视的。 　　陆妈妈似乎能感知到景玉啄内心深处的难过，笑着说：“既然你家里没有人，那你不如今晚别回去了。你等会儿打个电话给你爸妈，向他们征求一下意见。要是他们不反对，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 　　留在陆家？景玉啄当然愿意了，他眼睛发亮地看着陆妈妈。 　　陆妈妈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要是不麻烦的话……”景玉啄犹豫了一下，说。 　　“当然不麻烦！你只管安心住下吧。” 　　陆爸爸和陆妈妈体贴地给孩子们留出了单独相处的时间。景玉啄毕竟是陆念先的朋友，他们帮着自家的傻儿子招待一阵也就是了，但总不能一直霸着景玉啄不给陆念先，那样可就是本末倒置了啊。 　　于是，陆妈妈抱着莫怀君去了莫怀君的房间，陆爸爸表示他要去书房工作。 　　景玉啄和陆念先两个大男孩被单独留在客厅里。景玉啄就在心里好好思索了一番，他该怎么面对陆念先？直接把陆念先当病人肯定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去配合陆念先。 　　越坦然，越好。 　　于是，景玉啄见陆念先没有说什么皇帝、将军的胡话，就觉得他应该是正常状态。正常状态的陆哥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景玉啄便主动走过去，揽住陆念先的肩膀，说：“晚上，我们一起打游戏。” 　　陆念先年龄比景玉啄大，个子比景玉啄高，低头看向景玉啄微微踮起的脚尖，抽搐着眼角说好。 　　陆家给景玉啄安排的客房就在景玉啄的卧室旁边。两个房间只隔着一堵墙。这自然是陆妈妈的安排。事实上，陆家有不少客房。但陆妈妈为了让两个男孩能够亲近一点，就安排他们住得近一点了。 　　景玉啄住的房间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客房——尽管这个房间的面积不小且装修非常到位，用来待客是绝对不会失礼的——应该算是陆念先卧室的自带书房。所以，墙上有一扇门能够连接这两个房间。 　　陆念先特意开了一下这扇门给景玉啄看，说：“你要是觉得私密性不够，可以把这扇门反锁。” 　　“直接关上就好了，不用反锁的。”景玉啄并不是一个挑剔的客人。在他看来，他和陆念先都是男孩子，像这种男孩子去了男同学家做客的情况，要不是陆家房间多，他们两个睡同一张床都不稀奇。 　　“那行……桌上的电脑随便用，没有开机密码，打开就能用了。”因为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因此陆念先没有道晚安，“我现在要去一下我弟弟的房间，等会儿再过来找你。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吧。” 　　“好的，你快去忙吧。”景玉啄体贴地说。 　　陆念先离开后，景玉啄在客房里转了一圈。因为没什么事情干，他打算先去洗个澡。 　　景玉啄有个习惯。他洗完澡后，总嫌卫生间里太潮湿，于是会走到卫生间外擦身体、穿衣服。这个习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他住的房间里都有自带的浴室，只要把房门关上、窗帘拉好，这样的习惯根本不会影响别人。如果有一天，景玉啄不得不和别人同住了，那他说不定就把这个习惯改了。 　　这天晚上，景玉啄虽然住在陆家，但他把窗帘拉上，这个房间就成了独立的空间，于是他遵照自己的习惯，洗完澡以后就光溜溜地走出了浴室，用浴巾把自己擦干了。正要穿衣服时，意外发生了。 　　连接了陆念先卧室的那扇门被撞开了。 　　景玉啄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陆念先正趴在地毯上，似乎摔了一跤。 　　陆将军本来是想过来找景玉啄聊聊天的。他是个正直的人，正常情况下肯定会先敲门的。敲门，征询对方同意后再进入，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然而，不久前开过这扇门的陆念先在那时并没有把这个门关好——但陆念先以为自己关好了，景玉啄也默认陆念先把这个门关好了——这门其实一直都是虚掩着的状态。陆将军想走到门边去敲门时，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直接扑在了门上，把门扑开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景玉啄连忙转过身，把正面的三点都挡住了，不在意地露着挺翘的屁股。 　　有些单纯的男孩啊，都以为他们把自己的鸟儿藏好，就能够万事大吉了。 　　正直的陆将军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赶紧低头站了起来。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啊！陆将军的动态视力很强，那身影已经直接印在他脑子里了啊！气氛有些尴尬，需要谁先说点什么才能缓解尴尬。 　　心理医生一直赞同一个观点，那就是陆念先的症状并不是多重人格症。多重人格症是指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或多种非常不同的人格，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人住在了同一个身体里，每个人格有它独立的姓名、记忆、特质及行为方式。但陆念先不是这样的，尽管当他套上不同的Buff时就会表现出不同的特质，但他本质上还是陆念先这个人，除掉Buff的加成后，其他的行为方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比如说，陆将军会格外正直，陆皇帝会格外自恋，陆神医心心念念要给人看病，这是不同Buff对陆念先造成的影响，但是抛开这些不同，在很多重要的问题上——对陆爸陆妈的维护，对莫怀君的关心，对其他陆家人的憎恶，对陆爸在工作上提供帮助等等——所有状态下陆念先的表现都是一样的。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虽各有各的特点，却继承了一样的记忆、能力和感情。 　　人类的大脑本来就是一样过分精密的没有被现代医学研究透彻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能自发地做出多少神奇的事情来。陆念先的这种症状，也许全世界除了他以外就找不出第二例了。陆爸爸和陆妈妈没有前例可循，但好在他们面对孩子时总有着足够的耐心，也就慢慢总结出了陆念先的病症规律。 　　额，陆爸爸不把这情况称之为病症，他对陆念先说，这或许是上帝的恩赐。 　　千钧一发之际，陆将军的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这或许确实是玉帝的恩赐！ 　　面对眼前这种尴尬的场面，格外正直的陆将军反应极快地抬起了下巴，像个骄傲的神经病。 　　“大、大胆！你就是这么衣衫不整地迎接朕的？！”当陆将军扮演陆皇帝时，简直是入木三分！ 　　坑自己能叫坑吗？这当然是不能的。 　　被自己的拖鞋绊倒以至于做出了失礼之举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将军呢？！陆将军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事情都推到了陆皇帝的头上。待陆将军演完了戏，他快速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好险，还好本将军智勇无双、处世不惊、运筹帷幄……此处省略一万字……临危不惧、稳如泰山。 　　———————— 　　又及，因为都是同一个人，所以谁说自恋就是陆皇帝的专属了？只不过他表现得格外明显而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妈妈没有说错，陆念先确实有阵子挑食挑得特别厉害。 　　列夫·作者瞎编的·吃货斯泰说得好啊，有些人之所以食欲好，这原因都是相似的，那是因为他们就是喜欢吃啊，但挑食的人却各有各的挑食理由。一部分人挑食是生理层面的，因为他们打一开始就没办法接受某种食物的味道或者样子，比如说有些人天生不爱吃葱姜蒜。一部分人挑食则是心理层面的，比如说他们经常被迫吃某种食物以至于吃腻了，再或者因为信仰等原因发誓不碰某类食物等等。 　　在生理层面，陆念先们（“们”字没有用错）都不爱吃生姜。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爱吃，就像是有人天生不爱吃蒜，有些人天生不爱吃香菜。他闻到生姜味就想吐。这应该是他唯一不能吃的东西。 　　在心理层面，陆念先们挑食的原因就五花八门了。 　　陆神医作为理论强人，坚决拥护各类中医养身理论。比如说，他解渴只喝白开水，坚决不喝各种瓶装饮料。他这样的坚持其实也没错，但他在执行时却有些过了。再比如说，他吃饭时坚决只吃清淡的食物，吃水果只吃当季的、本地的。陆家的餐桌比较百花齐放，谁受得了天天陪着陆神医吃草啊！ 　　至于陆皇帝，我们的皇上挑剔得很，觉得吃完大蒜嘴巴里有异味，于是不吃蒜，觉得啃肘子的动作不雅，于是不吃肘子，觉得吃葡萄没有人帮他剥皮，于是不吃葡萄，觉得某道菜的摆盘不够艺术，于是整顿饭坚决不会碰那道菜，觉得某道菜很好吃但身为皇帝怎可沉迷于口腹之欲，于是不吃了…… 　　陆将军相对而言懂事一点，一般情况下是不挑食的，但他无肉不欢。 　　当各种状态轮番出现时，陆念先仿佛无时不刻都在挑食。那会儿，陆爸爸、陆妈妈和陆家的厨师们简直心力憔悴。陆念先正在长身体呢，需要加强营养，结果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么严重的挑食问题并没能持续多久，陆念先自己就努力克服了。 　　原因在于…… 　　某一天，当陆皇帝脱离切换状态时的几秒混沌期后，他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抱着一个大肘子！油腻腻的大肘子！他的嘴巴油腻腻的，双手也油腻腻的！陆皇帝就快要疯掉了！身为皇帝，怎么可以抱着肘子啃呢？！虽然这肘子闻着确实挺香的。毫无疑问，在陆皇帝出现之前吃着饭的肯定是陆将军了。 　　该死的，他竟然拿着我们的身体啃肘子！！朕一定要报复他！受不了自己两手油腻腻的陆皇帝连忙丢下肘子，跑去卫生间里仔细地洗了手，然后非常暴躁地说：“从现在开始，我要吃全素！全素！” 　　那个时候，陆念先刚开始“犯病”没多久，周围的人都弄不清楚他“生病”的原理，无法给予很好的配合，以至于陆念先长期处在暴躁之中。当他提出要求时，大家不敢不顺着他。于是，当陆皇帝说要吃全素，陆神医对于素食接受度良好，大家就真的给他准备全素了。陆将军连着好几顿都没吃上肉。 　　陆将军忍了又忍，最终没能忍住，他也开始报复了。 　　于是，只要是陆将军的时间，他就一刻都不停歇地啃油炸鸡腿。当陆将军切换成陆皇帝，陆皇帝低头一看，手里拿着炸鸡腿。当陆将军切换成陆神医，神医低头一看，桌子上一堆啃剩下的鸡骨头。 　　陆神医快要疯掉了！高热量的油炸鸡腿，说啃就啃，身体还要不要了！ 　　于是，到了陆神医的时间时，他开始给自己煮中药养身茶喝。当陆神医切换成陆皇帝，陆皇帝砸了砸嘴，嘴巴里味道怪怪的。当陆神医切换成陆将军，陆将军砸了砸嘴，也觉得嘴巴里味道怪怪的。 　　喵了个咪了！这都是什么鬼味道啊！ 　　战况升级！ 　　你既不仁，休怪我无义！知道陆神医只吃当季、当地产的水果，陆皇帝一气之下，叫人买了很多海外水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陆将军则继续大鱼大肉。这么吃着，陆念先毫无疑问地拉肚子了。 　　战况继续升级。 　　其实，陆念先真正挑食只挑一样，那就是不吃生姜，其他都是矫情的！ 　　陆神医一气之下，选择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报复方式。他往嘴巴里塞了一片腌制过的生姜，忍着呕吐的欲望，嚼吧嚼吧咽下去了。切换到陆皇帝时，陆皇帝砸了砸嘴，生姜的味道还留在嘴巴里，他差点就吐了。但皇帝的报复心理非常重，他坚强地忍住了，并且又吃了一片生姜，用以去报复其他的状态。等切换成陆将军时，陆将军砸了砸嘴，连忙冲去卫生间里漱了口。好容易把生姜的味道去干净了以后，他转念一想，不能让别的状态渔翁得利啊，于是他也忍着呕吐的欲望，干嚼了一片姜…… 　　这场战争真是太惨烈了。 　　围观了全过程的陆爸爸在私底下悄悄地对陆妈妈说：“咱儿子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 　　“什么意思？” 　　“对自己太狠了……啧，我真同情他未来的对手。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有啊，就是我啊。” 　　生姜的杀伤力是惊人的！Buff们终于选择休战。休战时，各状态用本人的名誉发誓，提出了和平共处几大原则，其中一条是，他们每个状态都必须郑重承诺，不率先使用生姜作为武器。从此以后，陆神医虽然依然坚持养身，但不会刻意作了；陆皇帝虽然依然各种矫情，但矫情程度有所降低；陆将军继续无肉不欢，但也对陆神医和陆皇帝的习惯表示了理解。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对于陆爸爸和陆妈妈而言，他们欣慰地发现，儿子虽然更厌恶生姜了，但在别的方面却终于不怎么挑食了。陆爸爸和陆妈妈觉得生姜很伟大，于是玩笑似的给它颁发了一个蔬菜界的诺贝尔和平奖。 　　以上可称之为生姜事件，各状态之间签订的和平共处条约可称之为生姜条约。 　　靠在门板上自恋了一把的陆将军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在那种尴尬的情况下灵机一动扮演了陆皇帝，这种行为算不算是违反了生姜条约？应该不算的吧……毕竟，他又没有往嘴巴里塞生姜片！ 　　啧，大不了就在景玉啄面前帮陆皇帝多说说好话咯！ 　　正直的陆将军如此想到。就在这时，门板被敲响了。 　　穿好了衣服的景玉啄在门的那边敲着门说：“我……啊不对，是草民。草民已经穿好衣服了，还望皇上能恕草民失仪之罪。”皇上真是好不要脸呢，把别人看光光了，却还要别人反过来向他道歉。 　　陆将军连忙打开门，说：“别叫我皇上。” 　　景玉啄懂事地点点头，他以为陆念先患有多重人格的症状，听陆将军这么说，就以为陆念先身上换了一个人格了。他记得陆妈妈说过的话，知道要配合陆念先，就试探着问：“那……我叫你陆哥？” 　　陆将军矜持地点了下头，说：“嗯。” 　　景玉啄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他此刻穿的是陆将军的衣服。陆念先的衣服有专人打理，衣橱按季度更新，除去最喜欢的几件衣服之外，其他衣服往往只穿了几次就在更新衣橱时捐掉了。也就是说，陆念先几年前的衣服肯定都不在了。景玉啄身上穿的是他现在的衣服，显得有些大，领口大敞着，能让人一眼就瞧见他漂亮的锁骨和锁骨往下的大片光裸的皮肤。陆将军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眼神。 　　与此相反，景玉啄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他刚刚才被人看光光了一次，但景玉啄始终没有觉得多尴尬。因为大家都是男孩子啊！以前随着姥爷住在乡下时，村里的男孩们还一起光着身去小溪里游泳呢！大大小小的男生都有，游完泳，大家有时还会来一场看谁撒尿撒得更远的无聊比赛等等。 　　“陆哥，现在距离睡觉还早，我们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呢？我们前面说好了要玩单机对抗游戏。你现在想玩别的也行。”景玉啄说。怕几个人格之间互相没有对方的记忆，景玉啄体贴地解释了一句。 　　“你会下军旗吗？我们可以玩玩军旗，顺便聊聊天。”陆将军问。 　　“会啊。”景玉啄简直多才多艺，“我还会围棋和象棋。围棋才刚开始学，象棋下得比较好。” 　　于是，陆将军回自己房间找出了一盒军旗出来。 　　下棋时，陆将军不动声色地夸了陆皇帝好几句，用以弥补自己的错误，类似于“要说围棋啊，等我自称朕的时候，你就抓紧时间向我请教，那时的我下围棋下得特别好。”当皇帝的都比较能算计。 　　不知道等陆皇帝知道陆将军如此夸他时，他会不会大吃一惊。 　　———————— 　　大吃一惊？ 　　凌晨两点，陆皇帝醒了过来。他已经知道陆将军做了什么事了。 　　呵呵，没有人敢这么算计一位皇帝！ 　　陆皇帝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人，只有自动感应的灯光亮了。陆皇帝面无表情地打开冰箱，从中取出了一盒酱肘子，然后把肘子放进微波炉里面加热。 　　叮。 　　加热成功，肘子香喷喷。 　　陆皇帝端着肘子去了陆爸爸和陆妈妈的卧室外面。他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再次敲了敲门。爸爸妈妈被吵醒了。爸爸叫妈妈继续睡着，自己爬起来开门看情况，睡眼朦胧地问：“你要做什么呢？” 　　陆皇帝端着肘子问：“父亲，您和母亲想吃夜宵不？这是本将军孝敬你们的。” 　　陆爸爸：“……” 　　这样的孝敬真是要不起啊！ 　　啪的一声，陆爸爸把房门关上了。 　　门内传来了陆妈妈迷糊的声音：“谁敲的门啊？”然后是陆爸爸哄陆妈妈的声音：“没人敲门，你听错了，一切都是幻觉。”陆妈妈又问：“是不是老大？”陆爸爸说：“我们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小儿子吗？” 　　陆皇帝端着酱肘子回到客厅，然后愉快地拿着肘子啃了起来。他其实想这么吃肘子很久了，只是一直放不下皇帝包袱。不过，没关系，现在吃肘子的不是陆皇帝，而是陆将军啊，陆爸爸就是人证！ 　　啊，确实是大吃一斤！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陆妈妈第二天起床后才知道自家大儿子在头天晚上爬起来加了一顿大餐。陆念先正处在生长发育的高峰期，都说他这个年纪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因此偶尔半夜起来加个餐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唯一叫人觉得奇怪的是，陆念先为何要大半夜敲响父母的房门？就算要孝顺父母，他也该有点分寸啊！ 　　陆爸爸半夜被闹醒了一回，第二天就不是很想起床，很没正经样子地赖在床上，说：“不想去上班啊……好烦……不想去上班……”谁说只有员工们会有周一上班综合症的？其实，他们的老总也有啊！ 　　“快点起床！要到小景去上学的时间了，虽然不用你亲自送他去学校，但总要和他道别吧。你大儿子好不容易交了一个朋友，咱一定要在各种细节上都表现出对他朋友的尊重。”陆妈妈兴致勃勃地说。 　　陆爸爸把头埋进了枕头底下，用枕头捂住耳朵，嘟囔着说：“儿子……儿子不要了……都怪他，什么时候献殷勤不好，偏偏要赶在凌晨两点我们睡得正香的时候……最靠谱的将军儿子也不靠谱了……” 　　陆妈妈敏锐地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问：“这不像是将军儿子能做出来的事。他当时怎么说的？” 　　“端着夜宵说要孝敬我们……”陆爸爸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他猛然清醒了过来，“我好像被骗了。我想想，你儿子的原话是，父亲，您和母亲想吃夜宵不？这是本将军孝敬你们的。行了，将军儿子还是靠谱的，不靠谱的果然是皇帝儿子。”当皇帝的人都比较随心所欲，这里的套路十八弯啊。 　　陆妈妈和陆爸爸对视一眼，分分钟拆穿了陆皇帝的伪装。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儿子，因此他们对陆念先的了解只怕还超过了陆念先本人。如果昨晚上真的是将军，将军肯定是这么说话的：“父亲，您和母亲想吃夜宵不？这是儿子孝敬你们的。”只有习惯了用“朕”来自称的皇帝，他在说话时已习惯了带上各种能明确社会地位的自称，常说本皇如何如何，才会多此一举用上“本将军”这样的自称。 　　“真蠢，都不想承认那是我儿子。”陆妈妈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眼角眉梢已经带上了笑意。 　　“只听说过谈恋爱会掉智商的，没见过交个朋友也能掉智商的啊。”陆爸爸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不过，已经洞悉了真相的陆爸爸和陆妈妈却都不打算在陆念先面前说破这件事。陆皇帝必须是猫系的啊！猫系生物一旦傲娇起来，能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陆爸爸和陆妈妈决定给儿子留一点面子。 　　景玉啄被闹钟叫起来时，陆将军已经在花园里展开晨练了，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威。景玉啄忍不住趴在窗台上欣赏了一会儿。嘿，他家陆哥果然超帅的呐！景玉啄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被洗好烘干后就放在他卧室的门口框子里。等景玉啄换好衣服下了楼，陆爸爸正一脸精英模样地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景玉啄心想，原来像陆爸爸这样的有钱人都是六点钟不到就起床的呀，怪不得人家那么成功呢！ 　　陆爸爸和陆妈妈亲自把景玉啄送出了陆家的大门，陆妈妈递给景玉啄一份牛奶、面包、新鲜水果当早餐。因为景玉啄还要先绕回景家拿书包，不能直接去学校，所以这早饭只能在路上解决了。负责送景玉啄离开的司机已经为陆家工作了十几年，看上去憨厚老实话不多，应该是个很可靠的中年人。 　　等景玉啄到达学校时，正好是上学的高峰期，校门口挤着很多学生。 　　陆家的车子嘛，再如何低调，那也是普通人眼里的豪车。十几岁的男孩子大都喜欢汽车杂志、军事杂志等等。等到车子停稳，校门口有几个男生也随之停下了脚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牛逼人物坐了这么高级的车来学校。当景玉啄从车子里钻出来时，周围有不少视线朝他射来，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正巧不远处站着的一位男生是景玉啄的同班同学，见到景玉啄后，兴奋得开始苍蝇搓手。 　　“学委，牛逼啊！”那位同学说。 　　景玉啄回头看了一眼豪车，又转过来看向同学，连忙摇头解释说：“这不是我家的车……” 　　说话间，陆家的司机已经从驾驶位上钻了出来，稳稳地站定，不等景玉啄把话说完，这位看上去非常可靠的中年人就像是国外那种私人管家，是gentleman's gentleman，对着景玉啄微微鞠躬，非常礼貌地说：“景少爷，鄙人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听闻您今日将会有一个重要的讲话，祝您一切顺利。” 　　景玉啄：“……” 　　景玉啄的同学：“……” 　　景玉啄很怀疑，想要成为陆家的工作人员，是不是都要先去演技培训班里待上几个月？ 　　陆家的车很快就开走了。面对着同学闪闪发亮的眼神，景玉啄头疼地说：“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学委你是哪个家族的继承人吧？周末时是不是去参加宴会了？”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学委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那车子真不是我家的啊！我和你一样，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同学似乎相信了景玉啄的解释，景玉啄便以为这个事情过去了。在升旗仪式上，他脱稿完成了国旗下的讲话，赢得了全校师生的掌声。从操场回教室的一路上，不断有同学挤到景玉啄面前来，有个男生压低了声音问：“听说你周末去太平洋的某个岛上参加宴会了，是被一位王子的管家送回来的？” 　　“不，我没有。”景玉啄面无表情地说。 　　时间过得很快。自陆念先成为了野狼帮的编外教官之后，野狼er们就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每天不仅要接受高强度体能训练，还要接受文化课的培训。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逃了训练——能学武的吸引力有时候比不上学习文化课对他们造成的折磨——可是陆念先连大公司里的Case都能搞得定，还搞不定几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屁孩吗？陆将军终于能够练一回兵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半途而废。 　　和藏獒、吉娃娃、小哈他们比起来，景玉啄在陆念先手底下就适应得非常好了。 　　景玉啄的文化课根本不需要陆念先多费心。至于体能训练，景玉啄是个很有韧性的人，而且他之前报过武术班，多少有一点基础，虽然他在训练中也会觉得很累，但还能坚持。和得过且过的野狼er不一样，景玉啄一直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啊！因此，他在完成训练任务后，还会主动要求加训。 　　陆将军真是越来越欣赏景玉啄了。 　　说来也是奇怪，在训练野狼er时，陆念先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将军状态。要配合将军很容易，大家只要听话训练就是了。偶尔，陆念先也会切换到其他状态，那个时候就需要景玉啄来配合了。景玉啄没有对野狼er说出真相，只说他和陆念先打赌打输了，因此要叫陆念先为皇上，这样就糊弄过去了。 　　野狼er们心里很好奇，为什么军师总是要和陆哥打赌，并且还总是打输了啊？ 　　随着和陆念先相处的时间的增多，景玉啄也就越来越了解陆家人了。每到周末，陆妈妈都会带着全家一起下次厨房。包饺子那次，如果不是陆妈妈有话要单独对景玉啄说，本来也应该是全家参与的活动。后来，景玉啄还和陆家人一起吃了DIY火锅，一起榨了各种蔬菜汁给面条染色做多彩面条…… 　　陆念先和莫怀君的情况都很特殊，陆妈妈想了很多方法，很努力地在维护着他们温暖的小家庭。 　　景玉啄后来又在陆家住了几次，带上了书包和换洗的衣物，不会耽误第二天上学。 　　莫怀君都慢慢地能够接受景玉啄的存在了。虽然他从来没有和景玉啄说过话，但是当他安静搭积木、玩拼图的时候，景玉啄坐在他的旁边，帮他递积木块或是拼图片，这并不会惊扰到莫怀君了。景玉啄发现莫怀君简直是一个天才！大概，当上帝关上一扇门时，他真的会给大家打开一扇窗户的吧。 　　景玉啄是在姥爷身边长大的。姥爷虽然不识字，却懂得很多朴素的道理。姥爷曾对他说过，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一定要有来有往，景玉啄深以为然。陆念先和他的家人都对景玉啄很好，景玉啄就想要回馈一二。不过，他和陆念先的家世相差太大，他没那么多钱买奢侈品，所以送礼还是要看心意。 　　又一次要跟着陆念先去陆家玩时，景玉啄逃了午间自习课，绕到了一家糕点铺子去。这糕点铺子距离他们学校不远，门面很小，但生意很好。据说店家祖上做过御厨，手里捏着好几道御用糕点的方子，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绿豆糕、豌豆黄，他们家做的也比别店好吃很多。这家店一年四季都在排队。 　　景玉啄赶到时，队伍从巷子里一直排到了巷子口。景玉啄不懂这家店为什么不扩大经营。 　　很快，景玉啄身后也排起了人，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对颜值特别高的兄弟。哥哥穿着高中校服，看校服是和景玉啄同一个学校的。他们学校分了初中部和高中部。弟弟还是小学生，有点儿婴儿肥。 　　虽然弟弟是小学生，但应该也读五六年级了，不比景玉啄小很多。 　　哥哥逗着弟弟问：“如果他们家的雪果礼盒只剩下一份了，你给谁吃？” 　　弟弟不假思索地说：“给哥哥吃！” 　　“真的？” 　　“真的！最喜欢哥哥了！” 　　“有多喜欢？比雪果礼盒还喜欢？” 　　弟弟转了转眼珠子，当即表演起了咏叹调：“啊，哥哥，你是我灵魂里面最切身的珍宝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部舞台剧里的台词。 　　景玉啄被逗笑了。这弟弟怎么这么好玩！雪果礼盒每天只限量卖两百份，每人限购两份。景玉啄今天之所以逃了自习课，就是为了来买雪果礼盒的。轮到景玉啄时，雪果礼盒还有，他就买了两份。 　　那对颜值很高的兄弟也想买雪果礼盒，然而很不巧的，礼盒竟然真的只剩下一份了。 　　哥哥低头看着弟弟。 　　哥哥说：“礼盒归我，我再给你买点别的糕点？”看他脸上的表情，他显然是在故意逗着弟弟。 　　弟弟就快要哭出来了。 　　哥哥故意说：“怎么，不舍得了？可你刚刚明明说，我是你灵魂里的珍宝啊。” 　　“是啊，没错啊，你确实是我灵魂里的珍宝。灵魂比身体更为重要。”弟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的身体需要依靠美食活着。没有美食，我的身体就死了，灵魂也就无处可依了。哥，你懂的。” 　　正要离开的景玉啄实在是忍不住了，尽管他觉得这样不够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 　　这就是景玉啄第一次遇见舒九怀时的场景。可惜，因为不是同级生，他们没机会熟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买到了雪果礼盒，景玉啄老老实实地回学校上课了。 　　这并不是因为景玉啄有一颗勤学上进的心——他其实是逃课专业户啊——而是因为陆家的司机会按照约定在放学的时候来学校这边接他。在陆爸爸和陆妈妈面前，景玉啄一直努力地伪装成一个认真读书的好孩子，幸亏他的成绩确实不错，于是自以为没有露馅。第二天又是周末了，景爸爸帮同事代班，景妈妈去了祖国的南方出差，景家没有人，于是景玉啄整个周末都会在陆家和陆念先一起度过。 　　对于十来岁的景玉啄来说，能和好朋友一起过周末真是一件让人充满期待的事情呢！ 　　好容易到了放学的时间，景玉啄拎着包飞快地冲出了教室，给同学们留下了一道残影。因为陆家司机身上的戏实在是太多了，景玉啄不想继续给同学们增加谈资，就让司机叔叔把车停在了距离学校最近的十字路口。只要景玉啄动作够快，就不会被同学看见了。没有了舞台的司机叔叔似乎很失望。 　　陆家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得温馨。 　　对于景玉啄送的雪果礼盒，陆家人都表示很喜欢。即便是像陆爸爸这种平时不怎么吃甜食的人，他都觉得糕点里的糖份比例可以接受。莫怀君似乎尤为喜欢吃。于是，大人们分吃了一盒，然后单独给莫怀君留了一盒。陆妈妈特意问清楚了那家糕点铺子的位置，想来是要成为那铺子的长期顾客了。 　　“古代宫廷传下来的方子？”陆念先捏着一块卖相很好的糕点问。 　　“说是这么说……是真是假不清楚。”景玉啄笑着回答，“不过，他们家的糕点确实比别家的都要好吃一些。我今天排队的时候，一对兄弟排在我后面，就因为一盒雪果，弟弟非要和他哥哥斗智斗勇。” 　　陆念先若有所思。 　　景玉啄就具体说了弟弟怎么斗智斗勇的故事，陆爸爸和陆妈妈都被逗笑了。 　　陆念先没有笑，他在思考问题。忽然，他看向陆妈妈，问：“妈，我记得你手里有个酒店，这几年生意都不太好做，是吗？”那酒店算是陆妈妈的私产，并不是陆家的产业。在陆爸爸这一辈中，陆爸爸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比起来，不太受长辈的重视，偏偏陆爸爸对外还有一个继承人的身份，陆家的其他那些人会格外针对他们。于是，本来生意还算不错的酒店被恶性竞争了，最近几年都有些一蹶不振。 　　陆爸爸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其实是多方平衡的结果。首先，陆爸爸的外家还算给力。其次，陆家的长辈中，有偏心这个的，有偏心那个的，陆爸爸虽不受重视，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渔翁得利了。 　　可惜，陆爸爸是个守成之君，如果陆家环境好，他绝对能带领陆氏集团平稳走过二十年不出任何大问题。偏偏陆家的环境非常恶劣，他的个人能力就有些跟不上了，继承人的位置坐得有一些勉强。 　　还好，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不择手段地把陆爸爸拉下来之前，陆念先已经成长起来了。 　　“你说的是金威吧？其实账面上没有亏损，不过生意确实有些不好做，你二叔那边……”陆妈妈略微说了两句就收了口。她本身不是打理生意的人，平时多忙于慈善事业，把酒店交给了职业经理人。 　　陆念先说：“妈，把金威给我吧。” 　　陆妈妈愣了一下。金威是一家大酒店，这不同于一件衣服，也不同于一辆千万的跑车，陆念先却说要就要了。舒家的长子和陆念先差不多大，陆妈妈敢说，舒家的长子绝对不敢像这么对父母开口。一时间，陆妈妈觉得无比欣慰。是的，她觉得欣慰，而不是冒犯。她温柔地笑了起来，说：“好啊。” 　　陆爸爸拍了拍陆妈妈的手，看向自己儿子，问：“你想要做什么呢？” 　　“既然现在生意不好做，那就索性把金威关了吧。我打算把酒店重新装修，然后重新定位它。”陆念先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认真，“你觉得，以皇家御膳为主要卖点，怎么样？” 　　后一句话是对景玉啄说的。 　　景玉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我？我、我不知道啊。” 　　陆念先伸出手揉了揉景玉啄的头发：“算了，也没指望你能说个一二三四。但因为是你带来的糕点给了我灵感，所以还是谢谢你啦！新酒店改名叫玉山楼怎么样？等以后赚钱了，就送你一张免单卡。” 　　“免单卡？好好好，兄弟你够意思啊！”景玉啄说。这时的他还以为陆念先是在开玩笑呢。 　　陆妈妈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她很喜欢看到孩子们亲亲热热的相处模式。 　　陆爸爸很了解陆念先。陆念先身上有一种敢于创新的魄力。也许，改造金威的想法早已经存在于他的计划中了，只是刚巧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而已。陆爸爸为儿子骄傲，但该有的教导还是要有的。 　　“你妈妈的酒店不能被你随意糟蹋了。你先去写一份企划案给我。”陆爸爸故作严厉地说，“年轻人做事不要太急，你想做皇家御膳，那我问你，方子呢？菜谱呢？厨师呢？什么都还没有就敢说大话！” 　　陆妈妈嗔怪地看了陆爸爸一眼：“念念有分寸的。” 　　就这样，陆爸陆妈在谈笑间就把大酒店交给陆念先了，叫景玉啄大开眼界。景家算是小康之家，景爸景妈的年薪加一块儿，一年能有五六十万，且日后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景玉啄有小金库，从没缺过零花钱。但这一刻的景玉啄还是忍不住想开句玩笑，身为小穷逼的我还是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吧。 　　话又说回来，和陆氏集团的继承人比，谁还不是小穷逼呢？ 　　于是，景玉啄迅速坦然了。 　　第二天上午，景玉啄和陆将军一起去了野狼的秘密基地练兵。中午时，陆将军请大家吃了一顿自助烤肉，也算是与兵同乐了一回。周末的训练是全天的，本来下午还有训练任务，但陆爸爸和陆妈妈需要在这天晚上出席一个重要宴会，他们在下午就必须准备起来了。因此，陆将军需要回家带孩子。 　　景玉啄和陆将军回到陆家时，为莫怀君看病的心理医生刚刚离开。景玉啄心里泛起了嘀咕，明明陆念先和莫怀君都有心理问题，莫怀君还在坚持治疗，陆念先怎么不看心理医生了呢？但他相信陆爸爸和陆妈妈是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的，便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午的时光是在书房里度过的。 　　陆家有好几间书房，因为要看孩子，陆念先就选择了最大的那间。书房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所有的家具都做了包角处理，并且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只要是莫怀君可以够得到的地方，就不存在插座、尖锐物品、易吞食小物件等东西。地毯上散落着莫怀君的玩具，有一幅拼图刚拼到了一半。 　　莫怀君安静地坐在那儿，自顾自地玩着。 　　景玉啄就坐在莫怀君身边，搭了个小桌子写着作业。 　　陆念先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前，处理工作。 　　三个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又互相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景玉啄时不时会抬头看看怀君弟弟，又看看陆念先。不管是陆将军，还是陆皇帝，还是陆神医，还是陆念先，因为他没有说话，景玉啄就无从分辨他正处在哪个状态，但他始终在认真地看着报表。 　　这些东西是景玉啄从未接触过的，他是年级第一，却看不懂报表上的那些英文缩写。但陆念先不仅看得懂——他或许在几年前就能看得懂了——还能从中分析出一些信息为自己所用。这还仅仅是陆念先众多工作中的很小一部分，还是不那么要紧的一部分。如果是很要紧的文件，他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景玉啄的面看。景玉啄很能理解这一点，他虽年纪不大，却也知道避嫌两个字该怎么写。 　　这样认真工作的陆念先是真实存在的，又是景玉啄无法想象的。 　　陆念先作为一个高中生，他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待在家里。一直以来，景玉啄下意识以为陆念先的生活肯定是乏善可陈的。他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看看病、看看书、自学高中课程而已，了不起再雇几个私人教师，上一些特长班。但其实陆念先能做的事情远超了景玉啄的意料。 　　在知道真相的一刹那间，景玉啄对陆念先的崇拜之情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时间被突兀地斩断成了两截。这一秒以前，因为陆念先的特殊情况，景玉啄一直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好好配合陆念先，就算陆念先很能打，景玉啄潜意识里也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被呵护的人。这一秒以后，陆念先毫不顾忌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强者之姿，他在景玉啄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变得无比高大。 　　景玉啄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陆爸爸和陆妈妈会放心地把酒店交给陆念先。因为，他们了解陆念先，他们知道陆念先不会胡闹。这并不是说他们盲目自信，觉得陆念先不可能会遇到失败。而是说，他们都知道，就算陆念先也有可能会遭遇失败，但失败肯定能化为经验值成为他升级之路上的养分。 　　认真工作的陆念先不在意景玉啄是不是在观察自己。景玉啄却想，认真工作的男人……额，男孩吧，显得特别帅！年少的他毫不犹豫把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同龄人（陆念先）视为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等陆念先忙完工作抬起头时，莫怀君已经不玩拼图了，他在画画。景玉啄早就做完了作业，坐在一边看着莫怀君画画。陆念先轻轻地走到弟弟身边，就见纸上画了三个人，一个盘着头发、穿着裙子的女人，一个穿着裤子的男人和一个小孩子。陆念先高兴地说：“这画的是爸爸妈妈和怀君自己吧？” 　　莫怀君摇了摇头。 　　景玉啄替小怀君解释说：“怀君画的是我们仨啦。” 　　陆念先同情地看着景玉啄，问：“为什么在怀君的心里，你是穿裙子的？” 　　景玉啄：“……” 　　陆念先不怀好意地笑了：“都说孩子的眼睛是最亮的。怀君肯定觉得你温柔得就像是姐姐一样。” 　　景玉啄呵呵一笑：“不是啊，穿裤子的这个才是我，你仔细看，这套衣服像不像我的校服装？” 　　陆念先看向莫怀君，莫怀君点了点头，肯定了景玉啄的说法。 　　景玉啄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这个才是你啊！原来，你以为自己穿着的是裙子吗？难道你就这么想要穿裙子吗？其实，这盘起来的不是头发，是你的龙冠。这穿在身上的也不是裙子，这是龙袍啊！” 　　陆念先：“……” 　　景玉啄坏笑着问：“怀君画得好不好？” 　　在小怀君期待的眼神中，未来的暴君总裁屈辱地点了点头，咬着牙说：“好。” 　　———————— 　　我，灵魂画手莫小君，鼓掌。 　　作者有话要说： 　　玉山楼在前文里提到过，以皇家御膳为主要卖点。陆总表示，既然小九喜欢吃，那就把玉山楼留给莫怀君当“嫁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等到陆爸爸和陆妈妈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莫怀君被景玉啄哄睡了。不过，景玉啄和陆念先都还没有睡。他先被陆念先拉着下军旗，又被陆皇帝拉着下围棋。围棋嘛，肯定是陆皇帝赢了。 　　景玉啄才刚开始接触围棋没多久，陆皇帝连着赢了好几盘，渐渐就觉得没意思了，知道景玉啄也会下象棋后，他便想陪着景玉啄改玩象棋。景玉啄连忙摇头说：“陛下的围棋水平真是高啊！您指尖漏出那么两三技巧就够草民揣摩很久了。陛下，您就忍了草民的愚钝，继续陪草民下指导围棋吧。” 　　面上如此恭敬，景玉啄心想却想，他的象棋水平是跟着他姥爷村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大爷们历练出来的，说不定比陆念先要强很多！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陪皇上下棋还敢赢，那是不要命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围棋，每局都输给陆皇帝也就算了。象棋是他的强项，想要假装输给皇帝不容易啊！ 　　如果陆皇帝知道景玉啄心里的想法，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又是逃不了了的。 　　可惜陆皇帝不知道。 　　陆爸爸和陆妈妈回到家时，景玉啄又快要输了。如果他和陆念先之间玩赌注，只怕他连内裤都要输掉了吧。陆妈妈连脸上的妆都来不及卸，就敲响了书房的门，仔细问了莫怀君这天下午和晚上都做了什么事情。景玉啄心里都记着呢，一一回答。陆妈妈连忙对景玉啄说了一声谢谢，又看向陆念先，嗔怪地说：“我叫你看着怀君，你倒好，事情都让小景做了。小心怀君日后只要景哥哥，不要你了。” 　　陆皇帝心想，他只管前朝的事。未成年的小王爷还住在内宫里，本来就该是由他“嫂子”照顾的。 　　如果景玉啄知道陆皇帝心里的想法，肯定是忍不住要以下犯上的。可惜他不知道。于是他还在心里疑惑，明明他都已经很顺着陆皇帝了，怎么皇上大人还不封他一个大官做做呢？这皇帝很吝啬啊！ 　　第二天是周日。 　　吃早饭的时候，陆妈妈举着莫怀君的大作——就是把龙袍画得像裙子的那幅——高高兴兴地对莫怀君说：“怀君，这是你的作品。等会儿妈妈叫人拿去装裱，然后把怀君的作品挂起来，好不好呀？” 　　陆将军抬头看着画中的“女人”，脸都黑了。这画简直就是黑历史！ 　　莫怀君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点点小骄傲。 　　景玉啄同情地看着莫怀君。这画不仅是陆念先的黑历史，其实也是莫怀君自己的黑历史啊！等到莫怀君长大后，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灵魂画风，肯定会羞耻的！原来陆妈妈也有身为家长的恶趣味啊！ 　　吃过早饭，陆念先带着景玉啄去了野狼的秘密基地。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流程，先做体能训练，再补文化课。不过，因为天气渐冷了，体能训练改到了室内进行。陆念先命人买了一些垫子放在地上。 　　“你们在搞什么！”临近中午时，有人猛然推开了仓库的大门冲了进来。 　　景玉啄和陆念先都被吓了一跳。 　　藏獒同学抬头一看，脸瞬间就白了。救命啊！他学校里的教导主任怎么来这里了？！ 　　初高中的老师大都比较负责，哪怕是下班了，他们也依然心系学生。有一些学校甚至组织了老师在学生放假时去网吧、台球厅等地方蹲守。在大人们看来，只有不良学生才会在这种地方出没，老师们随机检查，见到有认识的学生，就把他们拎回家，可能还会给予处分。这是为了阻止学生堕落啊。 　　但在学生们看来，这样的老师就很讨厌了。 　　藏獒同学在三中念书。三中的教导主任就是这么一个负责任的却很受学生讨厌的老师。即使没有人给他加工资，这位教导主任依然坚持在每天放学后骑车去各个网吧巡游，害得网管们都认识他了。 　　前几天，这位教导主任接到了举报，说是有学生聚众搞事。他就摸过来了。 　　教导主任摸到仓库后，先从窗户外头偷偷往里面看，果然看到了好些学生在聚会。那会儿，陆念先正带着大家做体能训练呢！教导主任大致一扫，觉得这里面最起码有二十个学生。他们中有几个把头发留长后烫了刘海，有几个索性把头发都染了，再看他们穿的衣服，也都不符合中学生行为规范。 　　这些都是不良少年啊！他们聚在一起能做什么事情呢？说不定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啊！ 　　教导主任简直气坏了！他走远了几步，打了个电话把学校里的几位体育老师都叫了过来。在教导主任等体育老师的这会儿功夫，野狼er们完成了体能训练，照例补起了文化课。教导主任带着一帮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踹了仓库大门后，野狼er一个个紧皱着眉头、咬着笔头，可以说是非常认真的了！ 　　“都给我站起来！一个个排整齐了。三中的先出列。其他的也按学校站好。我有你们老师的联系方式，我会打电话叫他们把你们一个个领回去的。”教导主任说起了他去网吧逮学生时常说的台词。 　　藏獒吓坏了！谁说不良学生就不怕老师了？藏獒都快要被吓哭了好吗！ 　　当然，在场的野狼er中，也有人不服气，脸上露出了桀骜（欠揍）的表情。 　　景玉啄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动作飞快地抓住了陆念先的胳膊，稍用力捏了两下。这是在提醒陆念先不要出面。景玉啄怕老师的到来会把陆念先刺激到临时切换状态，所以这个事情由他出面比较好。 　　景玉啄又抓紧时间给野狼er们使了眼色。野狼er们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在野狼er们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同情眼神中，景玉啄主动朝教导主任迎了上去。他把自己身上的桀骜收敛得干干净净，脸上只剩下了属于优等生的乖巧懂事。他冲着教导主任露出了一个好学生的坦然笑容，说：“老师您好，我是一中的景玉啄。老师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来不及向兄弟们解释了，先把老师安抚住了再说。 　　在这一刻，很多野狼er都和吉娃娃一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不服天不服地，只服军师！都什么时候了，军师竟然还能够面不改色地撒谎！要是军师能把老师们糊弄过去，解除眼前的危机…… 　　藏獒却怀疑自己因为紧张听错了。军师怎么可能是一中的呢？一中是重点高中啊！ 　　教导主任摸了摸自己不剩几根头发的头，没顾上问景玉啄是真一中的还是假一中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疑惑，说：“景玉啄？这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啊……等等！真的很耳熟！我在哪里听过来着？” 　　教导主任回头看了看他带来的体育老师，体育老师们都摇了摇头。 　　教导主任继续深思。忽然，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这学期初一的期中考是十校联合一起考的……第一名的名字就是叫景玉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玉不琢不成器，是王字边的琢啊，怎么是啄木鸟的啄呢？只能说，这当父母的真有意思，给孩子的名气起得真有创意！” 　　野狼er们：“……” 　　军师用什么假身份不好，偏偏要用第一名的！你瞧，这已经快露馅了吧！ 　　景玉啄微笑着说：“嗯，我爸妈确实很有意思。” 　　“你就是那个第一名？”教导主任问。 　　景玉啄点头说：“并非是同名同姓，期中考试的第一名确实是我。”这第一名的分量很重，因为这不是他们一个学校的第一名，而是十所学校联合在一起的第一名，这里头光是重点高中就有三所啊。 　　野狼er们：“！！！” 　　景玉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胸卡，递给教导主任。胸卡上是有照片的。 　　教导主任侧过头看了看那帮不良学生，又看向景玉啄。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了。从事教育事业这么多年，他见过成绩好的学生进网吧，所以“第一名”真和不良少年混到一起去，这事情也不算太稀奇。然而，景玉啄表现得很坦然！他要真的在校外当了混混，见到老师时，怎么可能会不心虚呢？ 　　景玉啄确实很坦然。他走到野狼er面前，把他们桌上的作业收了，递给教导主任，说：“老师，我觉得你们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你看，我们待在这里是正儿八经在学习的，根本没有做什么坏事。” 　　教导主任接过作业翻了翻。从作业本的新旧程度和利用率来看，大家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在做作业，他们很可能在坚持这件事。教导主任顿时觉得有些羞愧。如果孩子们自发在校外补习功课，那他可不就是误会这些孩子们了吗？他有些迟疑地说：“但我们接到了举报，说你们搞了个什么帮派……” 　　“野狼帮。”有位体育老师忍着笑念出了这个略显羞耻的名字，提醒教导主任说。 　　“对，野狼帮。”教导主任狐疑地盯着景玉啄。 　　景玉啄笑着说：“老师，这肯定是弄错了。我们这是……额……野狼学习小组。” 　　野狼er们：“？？？” 　　风太大，你说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秋风萧瑟，落叶打着卷儿飘过无人的街。 　　一堵高墙隔开了两个天地。 　　老大站在高墙内，隔着钢精护栏看着墙外无精打采的手下们，脸上起了一丝怒火，问：“是谁欺负你们了？妈蛋，老子才退出江湖多久，那帮龟孙子就敢对你们动手了。叫他们等着，等老子出来……” 　　墙内的生活肯定很辛苦，繁重的任务显然把老大折磨得够呛，以至于老大现在虽然在放狠话，却丝毫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老大这才被关进去多久啊，竟然就成这样了……忠心的手下吸了吸鼻子，说：“老大，你在里头好好改造，不用老是想着我们。我们……我们现在的日子挺好的，真的！” 　　老大哪里听不出手下这话里头的言不由衷？他发狠似的踢了一脚围墙，越发不高兴了：“你们今天能相约来看我，我领情！大家都是兄弟，就别唧唧歪歪地客气了。说吧，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手下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却纷纷摇头，接二连三地说：“没什么，真没什么。” 　　有一位手下连忙举起了手上的塑料袋，说：“老大，我们凑钱买了一堆你爱吃的零食。你在里头不容易，拿去和大家分一分吧。我们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只盼着你能好好改造，争取获得减刑的机会。” 　　“你们肯定有事瞒我。算了，既然你们不说，那我也不问了。”老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上顿时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沧桑感，他捻了捻手指，做出了一个要烟的动作，“有没有这个？给我来一根。” 　　“有有有！”手下之一连忙掏了自己的兜，翻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给了墙内的老大。 　　老大三两下拆了糖纸，叼着棒棒糖，说：“草莓味娘兮兮的，下次给我准备青苹果口味的。” 　　“行，下次我把小卖部里的青苹果味棒棒糖包圆了，专门给老大你留着。”小哈很是机灵地说。 　　野狼帮名义上的老大胡萌，江湖人称猛哥，被关在全寄宿制高中里出不来，野狼er们权当他坐牢去了。这所全寄宿制学校每月只放两天假。像猛哥这种学生，因为家长特意向学校打了招呼，等到放假的时候，会有专门的校车，把他从学校里直接送到家门口。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自由的时间了。 　　猛哥这人一直特别讲义气，但因为被限制得太厉害了，于是就没法照顾到墙外的兄弟们了。 　　猛哥吸了一会儿棒棒糖，问：“老二呢？”老二就是指景玉啄。胡萌和景玉啄住上下楼，一心把景玉啄当亲弟弟。因为知道景玉啄的真实情况，也一直把景玉啄当成文化人，就怕别人欺负景玉啄了。 　　被问到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胡萌和景玉啄的真实关系，在这种军师身份被揭发了的特殊时期，手下们很担心老大承受不住这残忍的真相。谁能料到他们野狼竟然一直由优等生把持着呢？ 　　朴实的藏獒同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那个……老大啊，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苦是苦了点，但晚上临睡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还觉得挺充实的。我会背《春》了，朱自清写的，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现代文比较好背啊，古文我也背了几篇，不过没有现代文这么流利。” 　　胡萌叼着棒棒糖，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你说的是啥？啥玩意儿？”野狼帮内流行背书了？ 　　“对对，就是这样！老大，我们现在真的过得挺好的，你就放心吧。你不知道，我现在都已经能搞得懂等可能事件和独立事件的区别了。涉及到这方面的数学概率题，我再也不会丢分了。”吉娃娃说。 　　胡萌思路被带歪了，又忍不住说了一声靠：“概率这种东西……简直了！老子做一题错一题。” 　　“老大，前两天有英语随堂小考，你猜我拿到了多少分？我这回考得超级好的！”小哈说。 　　胡萌将信将疑地说：“难道及格了？” 　　小哈欢快地摇了摇头：“及格太有难度了。我以前不都考十几分的嘛，这回考了四十多分！” 　　“那你高兴个鬼！” 　　小哈欢乐地摇起了尾巴：“老大，我玩游戏进世界服的时候，别人用英语骂我，我已经可以流利地用‘fuck yourself’骂回去了！哦，这还是低级的呢，还有更高级的骂人的方法，老大你可能听不懂。” 　　老大隔着金属护栏给了小哈一个毛栗子。 　　猛哥把棒棒糖咬碎了，说：“你们都开始读书了？这样也好。我不在的日子，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对了，老二那边也帮我照顾着。你们皮糙肉厚的，和别人打架就打了，可不能让人欺负了老二去。”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欺负得了军师！明明是军师在欺负我们！野狼er们在心里呐喊着。 　　野狼er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又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快打预备铃了。”猛哥说。 　　藏獒忽然朝猛哥伸出了手，隔着护栏抱着猛哥的胳膊，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为自己伸张正义的老父亲那样，委屈地哭了起来（并没有），说：“老大，我们的日子真是太苦了啊……” 　　藏獒这一哭（并没有）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他人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哭诉说：“老大，你在里头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在外头的日子更苦啊！你看看我的手，我竟然因为写字太多起笔茧子了啊！” 　　等到景玉啄带着猛哥爱吃的烤鸭找过来时，就看见墙内的老大带着墙外的手下们一起批判《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等参考书。想要买正宗的烤鸭，得绕去城东那边的一家老店买，所以景玉啄到得晚。 　　陆念先本来应该回家去了。但他怕景玉啄压不住场子，于是还陪在景玉啄身边。 　　自从陆念先带着景玉啄出现后，原本站无站姿的野狼er们立刻变得精神了起来，一个个挺胸抬头地站着，瞧着真有几分纪律严明的样子了。这都是被训出来的啊！陆将军在练兵方面确实很有一手。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在求学时期，成绩好的学生一般都不带成绩差的学生玩，反过来也是这样。混混们尤其鄙视那些乖乖牌的优等生们，两者可以说是敌对的。于是，在知道了景玉啄的真实身份后，野狼帮帮众都觉得心情复杂。倒不是他们从此就不愿意接受景玉啄了，而是因为优等生、家长、老师三者显然是统一战线的，而他们这些混混们又不讨老师们的喜欢，又经常惹家长们生气。知道景玉啄是优等生后，他们有了一种景玉啄应该是对方战队里的人物的感觉，他是不属于己方的。 　　“我可以解释的。我成绩好，这就给了我机会，比如说打入敌方当卧底什么的。”景玉啄说。 　　这个解释很好很强大。但他这话是没有错的。这次他们被三中的教导主任突击检查，要不是有景玉啄在，只怕整个野狼帮都要被老师们端了。更何况，陆哥揍人那么疼，谁要是敢对军师不敬，陆哥肯定会揍谁……拳头硬的就是老大，陆哥说的话可比猛哥管用多了。这个事情就先不用告诉猛哥了。 　　总之，军师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野狼er们没有在老大面前说破景玉啄那优等生的身份。胡萌也替景玉啄瞒着。 　　双方都觉得自己很体贴。 　　猛哥高高兴兴地接过烤鸭，隔着护栏给了景玉啄一个拥抱，说：“食堂的饭菜难吃死了！还是老二了解我啊……”他又就着抱着景玉啄的姿势对其他手下们说：“你们也有心了，还知道给我带老干妈。” 　　两人还没有抱多久。陆念先把手搭在景玉啄肩膀上，看似轻巧地一扯，景玉啄就和猛哥分开了。 　　猛哥叼着棒棒糖的塑料柄，痞痞地瞧着陆念先，说：“你谁啊！” 　　景玉啄最了解陆皇帝的心思，因为胡萌的语气有些嚣张，景玉啄就知道陆念先这位小祖宗八成是忍不住了。他连忙附在陆皇帝的耳边，小声地说：“皇上啊，您答应过草民的，今日是微服私访啊！”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就不能透露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了。 　　景玉啄为了能让陆皇帝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人，他也算是操碎了心呐！微服私访这种理由都被他想出来了！但不得不说，当皇上的都有一颗要白龙鱼服的心。陆皇帝就很喜欢这个理由。 　　陆皇帝打量了猛哥一番，把景玉啄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说：“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姓陆，叫我陆爷就可以了。你在里头不容易，你的手下，我就替你管着了，保证他们一个个都不会往歪了长。” 　　呵，允许你们称呼朕为陆爷，这真是便宜你们了！ 　　“靠！你谁啊！”猛哥不高兴地说。他觉得陆念先这人有点过于嚣张了。 　　陆皇帝心想，朕要告诉你朕是皇帝，非吓死你不可！但朕偏偏就不告诉你！ 　　于是，陆皇帝微笑着说：“不用太感谢我，我是雷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的更新有点晚，三次元有点事情耽搁了。 　　“你们老大呢？” 　　“被关在全寄宿制高中里出不来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景玉啄怕陆念先把胡萌气出好歹来，赶紧抱住了陆念先的胳膊，把他拦在了自己的身后。景玉啄这肢体语言的意思是，让陆念先不许再说话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做个美男子吧。但胡萌没有了解过陆念先的战斗力，不知道他是一柄人间凶器，还以为景玉啄是在护着陆念先，不让自己揍他。 　　#靠，这姓陆的家伙这么嚣张不懂事，我弟弟却还护着他！# 　　“吾弟叛逆，伤透吾心！” 　　#护个毛线！我倒是真想揍他一顿，可我们隔着钢筋护栏！# 　　#算他命大！# 　　胡萌痛心疾首地说：“老二！我承认这家伙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我养的是个弟弟啊！”要是景玉啄是妹妹，那胡萌就当自己妹妹不懂事，被一个小白脸勾走了。可景玉啄是他如假包换的弟弟啊！ 　　“确有几分姿色”的陆皇帝不满地哼了一声。景玉啄偷偷扯了一下陆皇帝的衣角，陆皇帝不情愿地把自己的不满咽下去了。呵，他身为九五至尊，怎么可能是“确有几分姿色”？他分明是美颜盛世啊！ 　　“猛哥，你必须是我亲哥！哥，我们还有事，下周再来看你啊！”景玉啄赶紧把陆念先拉走了。 　　为了维护陆念先在野狼帮中的权威，景玉啄一直很努力地把陆念先和大家分隔开，所以陆念先和野狼er们之间是有距离感的，尽管他们经常在一起训练，却很少交心。以至于野狼er们一直以为陆念先特别喜欢和景玉啄打赌，而景玉啄输了就得把陆念先当皇上伺候着，谁能相信这真是一位皇上呢？ 　　啊，不对。 　　谁能相信这真是一位神经病呢？ 　　铁血的陆哥离开了，野狼er们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而见景玉啄匆匆忙忙地拉着陆念先跑了，胡萌心里那种好不容易养大的“景妹妹”就这么跟着一个小白脸跑了的既视感更强烈了。他盯着景玉啄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问他的手下们，说：“那小白脸是谁？老二怎么和他认识的？老二没被他骗了吧？” 　　手下们哪里敢顺着胡萌的话去说陆念先的坏话呢？还要不要命了？ 　　小哈同学还算机灵，连忙说：“老大，你只管放心，咱军师那么聪明，是吧？谁能骗得了他呢？陆哥和军师的关系很不一般……当初有人要找陆哥的麻烦，咱军师救过他。他肯定不会恩将仇报。” 　　“老大，我们等你出来啊！”藏獒同学很是真情实感地说，“虽然陆哥对我们也挺好的，但我们始终都记得，你是我们的老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尊重你。老大，你千万不要和陆哥对上，陆哥他……” 　　老实巴交的藏獒同学本来想说，陆哥他的身手太好了，猛哥绝不是陆哥的对手，要是猛哥非要找陆哥打架，只怕会自取其辱。但他转念一想，这么说肯定会伤了猛哥的自尊心。于是，这位向来很老实的同学难得不老实了一回，改口说：“陆哥他……和军师关系好，你和陆哥对上，军师会伤心的。” 　　胡萌：“……” 　　某种既视感更更更强烈了。 　　就在这时，学校里的预备铃响了，胡萌该去教室上自习课了。胡萌和野狼er们匆匆告别，拎着一大袋零食，心情沉重地朝教室走去。都说养个妹妹总会担心自家的好白菜被外面的坏猪拱了。本以为养个弟弟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但是，胡萌没想到，他养的是猪，猪不会被拱，但猪会自己跑丢啊！ 　　“你在想什么呢？数学作业做完了吗？”猛哥的同桌问。 　　猛哥忧伤地说：“你说，农民伯伯们辛辛苦苦养只猪都是图啥呀？还不如一开始就种颗白菜呢，白菜虽然有可能被拱，但它扎根长在地里，不会主动往外跑。猪呢？你刚一撒手，它就跑没影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在猛哥真情实感的忧伤中，猛哥同桌一脸同情地看着猛哥，摇头自语道：“完了，这破学校又逼疯了一个。萌萌，你安心地疯吧。你的零食，哥会帮你解决的！” 　　几秒钟后，教室前排的同学听到后排传来一阵阵“雅美蝶”的叫声。不用回头看，前排的学生就知道，肯定是后排胡萌等几位男生又开始搞事了。真是的，直男学生搞起事来把教室弄得像GV现场。 　　景猪猪跟着陆皇帝站在路边等车。陆家的司机很快就来了。 　　上了车，景猪猪苦口婆心地教育着陆皇帝：“皇上啊，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微服私访的吗？既然是微服私访，别人哪里知道您就是皇上呢？因此，他们难免会有些不恭敬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再有一个，草民知道皇上的武功天下第一，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要低调些啊。” 　　陆皇帝若有所思，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景玉啄松了一口气。 　　陆皇帝继续说：“朕的武功确实是天下第一啊。” 　　景玉啄：“……” 　　我他喵的说了那么一堆的忠言，你他喵的就只把拍你马屁的话听进去了？你乾隆转世啊？！景玉啄气得脸都鼓起来了。这样的他看上去很有几分孩子气。哦，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就有些孩子气的。 　　陆皇帝被萌到了，摸了摸景玉啄的头，说：“朕知道你武功不济，八成是害怕了。不过，有朕陪着你，你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武功不行，朕的武功行就好了。放心吧，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景玉啄：“……” 　　我确实是好害怕哦，我他喵的是怕你太嚣张了被人围殴啊！结果，你他喵的都脑补了一些什么狗血剧情啊！最近电视里是不是又开始放什么霸道总裁的偶像剧了？景玉啄觉得陆皇帝就是一个智障。 　　“对了，到底是谁向学校老师举报了我们，这需要好好查一查。”陆皇帝又说。 　　自带好学生光环很容易获取老师好感的景玉啄摇头说：“不用查了。我问过三中的教导主任，他说是住在附近的一位居民举报的。”既然是居民举报的，那就不存在有人陷害他们野狼帮的问题了。 　　“这说明我们深入群众的工作做得还不到位。”陆皇帝积极与时代接轨，每天都会认真地看新闻联播，用以关心天下大事。时间久了，像那种“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台词基本上都能张口就来。 　　景玉啄：“……” 　　我们混帮派的到底要怎么去深入群众啊！皇帝，您念台词时也要遵循基本法啊！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渐渐就冷了。景玉啄刚认识陆念先的时候是在期中，很快就到了期末。对于学生来说，每学年的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都显得特别重要，因为考完试就放寒假了，而寒假正值新年是要走亲戚的，亲戚们打招呼的方式往往都是：“读几年级了？成绩怎么样啊？考了多少分啊？” 　　景玉啄是半点不用担心的。优等生向来无所畏惧。 　　陆念先也没什么问题。尽管他下半个学期时都在忙着酒店改革的事，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成绩。在轻松完成考试的同时，陆念先还有心思琢磨别的事，比如说抓住一切机会展开基层宣传工作等等。 　　很快，期末考试就考完了。老师们的改卷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公布了成绩。 　　野狼er们的成绩大有进步。经三中教导主任的宣传，又有陆念先的推动，野狼帮的军师……啊，不对，是积极团结差生、为差生无偿补课的好学生景玉啄，成为了感动社会十大人物的候选人之一。 　　景玉啄：“？？？” 　　啥？这都是啥？啥玩意儿？ 　　———————— 　　N年后。 　　初中男生的撩妹技巧大都很差劲，他们中有一些，喜欢一个人就会使劲地欺负那个人，知道小女生喜欢景玉啄，他非要睁眼说瞎话，嘴欠了几句：“原来你喜欢小白脸啊？哼，你们女生真是肤浅！” 　　女生气坏了！这讨厌鬼竟然说她偶像的坏话？！ 　　这位女生很有教养，实在做不到出口成脏，就算是气急了也只会和别人讲道理，她说：“我们家的景玉啄是真正的学霸，他念初中时，常年考第一名。你呢，你现在也在读初中，你能考几分？！” 　　男生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女生是景玉啄的小迷妹，对景玉啄的资料了如指掌，又说：“而且，景玉啄不光自己成绩好，他还连着几年坚持无偿帮别人补习功课。他学校附近的小混混们就是因为有了他的监督，这些人才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成绩大幅度提升。因为这件事，这些人的父母深受感动，所以投票让景玉啄连着几年蝉联了‘感动社区十大人物’，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像你这样幼稚的人，和我偶像根本不能比！” 　　感动社区十大人物这个梗，大概永远都过不去了。 　　———————— 　　“其实，我最初的目的，真的是想要去混江湖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独狼军师如此说。成年后的独狼基本上没有黑历史，混帮派混到了感动社区，他还能说什么呢？这寂寞如雪的人生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感动社区十大人物”这种活动是怎么出现的？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旧例啊！分明是今年新出来的！ 　　景玉啄一脸迷茫地抱着获奖证书。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其实，整个事情非常简单。”陆念先对景玉啄说，“我只需要和各小区物业的负责人对话就可以了。定期在社区内展开精神文明活动的建设，这本来就是物业的职责之一。我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方案，用这个方案给几位负责人起个头，再为他们提供一部分资金和资源，他们就能把‘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了。放心，我没有给你开后门。” 　　景玉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获奖证书，又抬头看了看陆念先。 　　原来整个事情的源头在陆念先这里！ 　　景玉啄的眼神极其复杂。 　　陆念先见景玉啄兴致不高，一边在心里揣测景玉啄不那么高兴的原因，一边赞扬景玉啄说：“所以你获得的每一票都是真实的！你是当之无愧的获奖者！”犹豫了下，陆念先又加了句：“我为你骄傲。” 　　这么善解人意的（自以为的）陆念先真是不多见呢！ 　　然而，景玉啄并不想领情，反而很想把证书糊到陆念先的脸上去。 　　和景玉啄一起获奖的，有科学救治流浪猫狗、免费为流浪猫狗看病节育的社区宠物医院医生，有十几年如一日照顾邻居失独老人的热心阿姨，有在保安岗位上坚守了二十年的并顺利阻止了多起偷盗事件的保安叔叔……这里面还有一位社区幼儿园老师，这是一位非常负责的老师。某天，她班上的某位学生无故缺课，她立刻给该生家长打了电话，家长的电话却总是打不通，她又联系物业，和物业人员一路找到学生家里，结果发现学生一家人煤气中毒。这位老师负责任的行为挽救了一家人的性命。 　　和其他的获奖者站在一起，景玉啄总觉得自己的画风特别不对。 　　哦，更别提那整整五百个字的颁奖词了，不知道是谁写的，夸得景玉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为帮派里的二把手，这能证明了他高尚人品的证书真的不是在讽刺他吗？独狼军师在心里如此想着。 　　有一种羞耻感悄悄地油然而生。 　　不管陆念先处在什么状态，其实他都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身为皇帝，只有别人小心观察他脸色的份，什么时候需要他去讨好别人了？身为将军，他习惯用武力解决一切，就算要动脑子，那谋的也是天下大事，哪需要对着别人的小心思斤斤计较？身为神医，神医倒是很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但那是因为他想看看大家有没有生病，至于那人的心情好不好，并不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身为不加任何状态的陆念先，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做事时颇有些肆无忌惮，根本不会顾忌他人的感受。 　　虽然陆念先也有体贴的时候，但他之所以体贴，只在于他智商高，绝对不会是因为情商本身。 　　于是，突然上线的陆将军并没能看到景玉啄心里那悲壮的情绪。在陆将军看来，他的景副将一直是一位颇能吃苦的品性正直的年轻人。陆将军见景玉啄不高兴，还以为“正直”的景玉啄是在担心自己受之有愧。陆将军连忙说：“我们真的没有进行过暗箱操作。不过，小哈的奶奶是广场舞的领舞……” 　　最有时间八卦的人是谁？是退休以后没事儿干的老太太们。 　　小哈的奶奶身为广场舞的领舞，手底下管着几十号老太太。这几十号老太太的战斗力是惊人的。 　　小哈不喜欢读书，为了读书这件事，家里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家里对他的要求变得很低，只要他不出去杀人放火、吸毒嫖娼，家里都随他去了。所以，在小哈被景玉啄逼着熬夜抄单词的时候，哈奶奶差点以为小哈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特意点了一根香围着小哈念佛经。 　　在所有野狼er的家人中，哈奶奶是第一个知道景玉啄的家长。自从这位迷信而又善良的老太太知道景玉啄后，她一天三炷香求老天爷保佑景玉啄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好人得好报、永远考第一名。 　　虽然小哈的成绩提升不大——上帝给每个人点的技能点都不一样，这是天生的，在同等努力的情况下，有些人就是会读书，而有些人就是不擅长——但哈奶奶依然很感谢景玉啄。因为，有了这位善良的好孩子盯着，她孙子终于能做一些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了，而不是整日游手好闲像个混混一样。 　　所以，等到“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活动展开后，哈奶奶立刻发动了广场舞团所有的老太太为景玉啄拉票。老太太们对景玉啄这种成绩好、品德好、长相好的少年有着天然的好感，在拉票时自然不遗余力。社区里的年轻上班族其实不大关注这种活动，但老年人却大都很热情，得老人心者得天下啊。 　　景玉啄已经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听着陆将军说起哈奶奶的事，景玉啄心里的羞耻感更重了，同时也觉得获奖证书的分量更重了。面对别人的恶意，景玉啄可以用一百种方法回击。但在面对别人的善意时，景玉啄却总像个羞涩的孩子那样不知所措。景玉啄郑重地说：“那……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地盯着小哈的，不能让他奶奶失望。” 　　既然是老太太们真心为自己投的票，那他就绝对不能让老太太们失望。景玉啄下定了决心。 　　也许，这证书的意义就在于此吧，每一张给景玉啄投出的票里都是家长对自家孩子的爱啊。 　　这应该就是哄开心了吧，陆将军松了一口气。 　　景玉啄却又问：“整个活动没少花钱吧？别的不提，只说‘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获奖奖金，加一块都有两万了。这些钱都是你资助的？”毕竟是社区内的活动，获奖金额并没有很多，一个人才两千，但十个人也有两万了。不是陆念先小气，不愿意赞助更多，而是若金钱奖励太多，那么活动就会变质。 　　既然陆念先想要把这项活动作为长期活动来展开，那么他就必须要预估到人心。除掉那两万人民币不提，整个活动都可以算是陆念先一手策划的，所有环节都落实下来，陆念先肯定没少为此花钱。 　　虽说陆家肯定不缺这点钱，只怕陆念先可以调用的零花钱就有五位数了。但在景玉啄看来，钱不是这么花的啊！一想到陆念先为了捧自己而花了那么多钱，景玉啄就有一种他被昏君宠溺了的错觉。 　　昏君嘛，当然是不好的。 　　“不过是一些小钱而已。”陆将军很有昏君模样地说。 　　景爱妃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一点都不愿意成为一骑红尘妃子笑里面的那种妃子啊！ 　　不对，怎么可以用妃子自比呢，我也不是奸臣蔽君无所畏里的佞臣啊！景玉啄如此想着。 　　陆将军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实话实说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整个区的一把手，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位亲戚，算是我的表舅舅。我母亲娘家从商，这位表舅舅从政，虽然两家人都遵纪守法，并没有做过官商勾结的事。但毕竟是亲戚，平时也会守望相助。这一次，我在表舅舅的辖区内推行了‘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评选活动，其他的社区很快就会模仿起来。这可以成为表舅舅的政绩。” 　　所谓官商勾结，是大家一起做坏事。陆将军不屑为之，但做好事顺便向表舅舅卖好却是可为的。 　　“不止如此。”陆将军继续说，“我近来发现，舒家的长子是可交之人。舒家在十几年投身于房地产行业。为了展开活动，我联络了附近几个街区的物业负责人，这里面最大的那家物业就是舒家的。这事儿或许已经为舒家所知，若是舒家的现任家主觉得我行事颇有章法，他会让他的长子来接触我的。” 　　陆念先想要和舒大接触一下（这种接触很可能关系到两家未来的合作程度），但他作为一个心思深沉的且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舒大交朋友呢？必然是创造一个机会让舒大反过来找他啊！ 　　如果舒家现任家主没有眼光，那这个事情就先押后。 　　景玉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脸被打得噼啪响的声音。还爱妃呢……把陆念先当成昏君的他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啊，真是太羞耻了！陆念先展开活动的理由明明有那么多，才不是为了景玉啄一人呢！ 　　景玉啄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又听陆念先说：“再有，我们陆氏虽一直和军方有合作，但早几年开始踏入医疗器械这块了。我一直觉得，既然选择做医疗器械，那么企业的对外形象就非常重要，一定要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塑造成百姓心中的‘良心企业’。陆氏赞助感动社区的活动就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景玉啄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陆将军摊了摊手，说：“你瞧，我花掉的钱是物超所值的。” 　　景玉啄心中的羞耻感已经爆棚了。他想，还好陆念先不知道他刚刚那自作多情的想法，要是被陆哥知道了，那就真是太尴尬了。不过，陆哥很厉害啊！别人走一步看一步，他算是走一步看了十步。 　　“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陆将军借机教导景玉啄道。 　　景玉啄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 　　虽然被打脸了，但景玉啄却又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陆哥做事就是这么有章法的！ 　　对陆哥了解越多，就会越崇拜陆哥呢！ 　　陆将军忽然笑了一下。还有些话是严厉而正直的将军说不出口的，将军选择让皇帝来说。于是，将军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沉入了潜意识里。没错，陆念先已经渐渐能够控制状态的切换了，虽然这种切换总是时灵时不灵，但就算失灵了也没关系，反正陆念先身上的状态数量并不多，多切几次就好了。 　　陆皇帝出现时，景玉啄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他还沉迷于自己的羞耻感中不可自拔。 　　“虽然刚刚说了那么多，但朕还是想要强调一点，之所以会有感动社区的活动，这全然是因为你给了朕灵感。”陆皇帝表现得很有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的气质，“朕不想你被群众误会，不想你的努力被时光埋没，于是搞了这个活动，为你承包了一整片的街区。”尽管这项活动最终的意义已经和景玉啄无关了，但它出现的原因却和景玉啄有关。从某种角度而言，这项活动所带来的其他益处都是附加的。 　　景爱妃其实并没有自作多情啊。这样的转折真是让景玉啄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而见景玉啄没有说话，陆皇帝还以为他是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继续洋洋得意地解释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扩大野狼帮的影响力和地盘吗？从现在开始，这一整片街区都将要传扬歌颂你的英名了。” 　　景玉啄：“……” 　　这种……虽然我很想感动但却根本无法感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这一整片街区都可以算作是你的地盘了。激不激动？开不开心？惊不惊喜？你瞧，这是朕为你打下来的江山啊。”陆皇帝很是霸气地说，“朕知道，你现在肯定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那感恩戴德的话就不用你说了。不过，朕要提醒你一点，虽然朕对你这样好，但你切记不可恃宠而骄啊。” 　　景玉啄：“……” 　　这种……虽然让我免除了自作多情的尴尬但我依然想要揍人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来景玉啄的喜极而泣，陆皇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试探着说：“那个……朕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别人恃宠而骄。你这种不谢恩的行为就很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了。还不抓紧时间谢恩！” 　　景玉啄：“……” 　　景玉啄回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被陆皇帝压在身下的场景。即便跟着陆将军练了小半年，但他依然是打不过陆念先的。要是景玉啄真要打架，只怕还会被陆皇帝再压一次。他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陆皇帝终于意识到了景玉啄的情绪好像有些暴躁。 　　但是，意识到了又如何呢？身为皇帝的他怎么能低声下气地安抚别人呢？ 　　陆皇帝想了想，决定甩锅给陆神医，让陆神医去安抚景玉啄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神医很是很好装的，只要开口你有病闭口我有药就可以了。 　　于是，陆皇帝赶紧拉住了景玉啄，问：“你转身走得这样急……难道是身体不舒服了吗？啊，你的脸果然好红啊……这红得确实有点不正常了。我想想，脸红的原因有很多种……有可能是发春了。” 　　景玉啄把袖子撸了起来。什么都不说了，打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期末考试结束了，野狼帮也该开个会，进行一下阶段性的总结了。 　　按照惯例，应该是老大先说话。但猛哥那学校放假放得比一般学校都要晚，他还被关在里头出不来，于是大家盯着一张空椅子集体默哀了十秒钟，就算已经听过老大的训导了。这里说句题外话，陆念先肯定不愿意屈与人下，但他如果真和猛哥计较老大的位置，这又显得很小家子气。机智的景玉啄就想出了一个主意，给陆念先安排了一个顾问的位置。顾问嘛，他不属于帮派，但又和帮派有关系。 　　老大不在，接下来应该是军师或者顾问讲话了。 　　然而，野狼er们透过仓库的大门向外看，军师和顾问正在外头扭成一团呢！额，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影响军师或顾问的形象。那就换一种说法吧。军师和顾问正像一个人和他的影子一样难舍难分呢！ 　　顾问陆哥的身手那是非常厉害的！军师小景很快就被全面压制住了。 　　这一回，陆哥没有把军师往地上压，而是把军师压在了墙上。 　　小哈咽了下口水，说：“壁……壁咚？” 　　下一秒，其他野狼er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小哈的身上。小哈胆怯地缩了下脖子，说：“我、我瞎说的！”吉娃娃拍了拍小哈的肩膀，说：“这怎么能是瞎说的呢？你说得多形象啊！可不就是壁咚呗！” 　　于是，这帮直男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极其猥琐。 　　陆皇帝把景玉啄压在了墙上，用手抓住景玉啄的手，使得景玉啄的手高举过头顶，又把一条腿插进了景玉啄的两腿之间，使得景玉啄的四肢都被固定住，没法动弹了。这一身武艺严格来说是陆将军练出来的，但陆皇帝也能轻松使用。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这就好比一个人会说西班牙语，那么无论他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当他高兴的时候，他会说，当他难过的时候，他同样会说西班牙语。 　　陆皇帝继续尽责地模仿着陆神医，说：“我好心给你看病，你怎么不领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景玉啄的脑子彻底短路了。他气得只剩下了本能，做事根本没经过脑子。虽然四肢被缚，但他的身体中还有一个部位是可以动的啊！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能够活动的脑袋凑到了陆念先的面前，然后张嘴在陆念先那张帅气的脸上咬了一口。他这一口咬得很快，也咬得很重。 　　很注意维护己身形象的陆皇帝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景玉啄马上就后悔了。他这种打不过就咬人的行为和农村里那种厉害的泼妇有什么区别！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而且，这一咬，本来是他占理的事情都变得他不占理了。他忙说：“对、对不起啊。” 　　野狼er们挤在仓库的门口，亲眼见证了景玉啄咬陆念先的这一幕，这一帮单身的直男们激动得恨不能站在原地狼嚎。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军师心里那种尴尬得要死的情绪，嘴里发出“哦哦哦”的怪叫。 　　景玉啄和陆皇帝面面相觑。陆皇帝难得呆愣了几秒钟。 　　身为皇帝，陆念先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像他这般骄傲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人偷袭并且还偷袭成功了呢？像他这般骄傲的人，怎么可以被人在脸上咬了一口并且很可能留下牙印了呢？ 　　就算这个事情已经出人意料地发生了，但是陆皇帝的骄傲使得他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于是，陆皇帝强行挽尊道：“你好笨啊，亲亲不是这样的。亲吻这种事，只需要用到嘴唇和舌头就好了，根本用不上牙齿。”没错，他只是被无比热情的景玉啄亲了一口而已，根本不是被景玉啄咬了！ 　　景玉啄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样啊，那我下、下次注意。” 　　两人同时安静了几秒钟。 　　“艹！”反应过来了的景玉啄难得飙了一句脏话，“没有下次了！” 　　顾问松开了军师，两人一前一后杀气腾腾地进了仓库。原本在起哄的野狼er们突然察觉到了一种危险。他们本来以为军师和顾问是闹着玩儿的，结果没想到顾问脸上的牙印竟然那么明显，可见军师下嘴时有点狠。救命，顾问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野狼er们低着头，尽管他们脑内的小剧场都已经关不住了，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都很努力地保持着淡定，尽可能地无视了顾问先生脸上的牙印。 　　军师心累得不想说话，把时间都交给了顾问。 　　顾问环视了一周，看着众位野狼er说：“在我们刚展开训练的那一天，我曾对你们说过，只要在这学期结束时，你们中的谁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招，或者学习成绩大有进步，那我就送你们一件礼物。” 　　“撑过十招太难了，我们肯定打不过陆哥的。”吉娃娃忙说。他们刚看了顾问和军师之间的一场大戏，这时候要凑上去和顾问过招，肯定会被陆哥当成泄愤的工具，成了一个破麻袋被顾问摔来摔去。 　　野狼er最擅长趋利避害，其他的野狼er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陆念先身上现在是将军状态，那么面对野狼er这种不战而屈的行为，他肯定是要生气的，他的手里怎么可以有怂兵呢！像这种平时的切磋又伤不了、死不了人，大家竟然还想要当逃兵！但现在陆念先身上是皇帝状态，他见野狼er不敢和自己对打，顿时觉得自己果然是九五至尊、气势逼人啊。 　　陆皇帝说：“虽然你们都撑不过十招，但你们的成绩都有进步，我这人向来一言九鼎，礼物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陆皇帝这样说着，就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了好多个信封，每个信封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野狼er们都有些激动。这礼物会是什么呢？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野狼er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陆哥家里应该挺有钱的。虽说他们不会主动去占陆哥的便宜，但既然陆哥都已经把礼物准备好了，他们也不想去辜负陆哥的心意。当然，要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们肯定是不能收的。如果是零食就好了……但这薄薄的信封里明显装不下零食的啊！ 　　陆皇帝按照信封上的名字，把信封发给了每一个人。 　　额，没有景玉啄的信封。 　　“你期中考试是年级第一，期末考试还是年级第一，基本上没有进步。”陆皇帝如此说。 　　野狼er们：“……”总觉得军师和顾问这样的学霸是在唱双簧讽刺他们这些学渣。 　　信封发完以后，陆皇帝说：“打开看看吧，我觉得这是一份很珍贵的很有意义的礼物。” 　　野狼er们低头拆起了信封。景玉啄好奇陆念先会送什么，他正好坐在藏獒身边，就侧过头看着藏獒手上的动作。信封里只装了一张叠好的纸。藏獒把纸拿出来展开，发现这是自己成绩单的复印件。 　　复印件的最下面写着一句话：“通过努力取得了胜利的果实，你们一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像这样变得越来越优秀的过程就是你们送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奔跑吧，少年！你们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景玉啄：“……” 　　野狼er们：“……” 　　真是没想到，陆哥的礼物竟然是一份心灵鸡汤。 　　大概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太过一言难尽了，陆·老母鸡·皇帝连忙说：“好吧，刚刚是和你们开了个玩笑。真正的礼物不是这个。”他带着大家略等了几分钟，陆家的司机给他送来了一个笔记本电脑。 　　陆皇帝打开电脑，点开桌面上的一个视频文件，说：“这才是礼物。” 　　这个视频是陆念先悄悄找人录的，花了不少时间，也费了不小的心思。 　　视频刚开始播放，藏獒同学就忍不住说：“这是我爸爸？”没错，视频里的人是藏獒的爸爸。他有些局促地看着前方，也看着视频前的藏獒。自从藏獒的母亲去世后，他和他爸爸之间的矛盾就日益深重，父子间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常的交流了。而现在这位爸爸在镜头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对儿子的关心。 　　“……我不该凶你的。要是你妈妈看到我凶你，她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藏獒爸爸说，“我后来才知道，你那次逃课是因为在学校里受了委屈，跑去给你妈妈扫墓了……我那会儿不分青红皂白……” 　　藏獒的眼眶有些红。大家都很默契地转开了视线。 　　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却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藏獒爸爸后面是吉娃娃的奶奶。再后面，每一位野狼er的家长都出现了。有一些话，是华国的大多数家长都说不出口的，但陆念先带着团队录制这个视频时，他请来的教育学专家和每一位家长们都聊过了。于是，在视频的最后，这些家长都多少有些不自在地说出了他们最该说的话：“我爱你。你这次考得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并一直为你骄傲。” 　　视频放完了，陆念先关上电脑，说：“虽然寒假就要到了，但我会继续监督你们的。”呵呵，陆将军的手底下终于有了几个兵，满足了他想当将军的欲望。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把这些人训出个人样来！ 　　寒假很快就到了。 　　寒假的第一天，陆念先就没联系上景玉啄，电话打不通，QQ也不回。 　　陆念先在野狼帮的QQ群里问了一声：“你们谁知道军师去哪了，他没有回我消息。”野狼er们并不是都在线的，在线的那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景玉啄去哪里了。这几人暗中怀疑军师是故意躲着陆哥的。 　　也不知道陆哥脸上的牙印消了没有。 　　后来上线的几人在看到了消息后，也都是这么想的，都觉得军师肯定故意躲着陆哥。因为怕陆哥生气，于是他们很机智地帮着打了圆场。或者说，他们自以为很机智地帮着打了圆场，消除了尴尬。 　　藏獒私底下给陆念先发消息说：“陆哥，军师的手机坏了，他要是没联系你，你不要生气啊。” 　　陆念先接到消息时，心想，原来是手机坏了啊。 　　不过，他很快又接到了吉娃娃和小哈的私聊消息。 　　小哈说：“陆哥，我昨晚上和军师通宵打游戏来着。他现在估计正补眠呢！” 　　吉娃娃说：“陆哥，军师早上时对我说了一嘴，他好像要出门办点事，估计不方便发消息吧。” 　　陆念先：“……” 　　本来吧，陆念先一时联系不上景玉啄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是热恋中的情侣，也没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联系的。但是，野狼er们这么积极地为景玉啄编造谎言，这下没有问题也变得有问题了。 　　陆念先原本不觉得景玉啄是在躲着自己，但他现在却有理由怀疑，景玉啄肯定是在躲着自己！于是，被陆念先惦记着的，和父母待在一起的，其实真的没有躲着陆念先的景玉啄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景爸景妈都以为景玉啄是受凉感冒了。 　　景玉啄一脸茫然地揉了揉鼻子，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体贴的野狼er们坑得体无完肤了啊！ 　　———————— 　　天凉了，离家出走的小宫妃应该被抓回来打PP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景玉啄跟着父母回老家给姥爷扫墓了。按照姥爷家乡那一片山窝窝里习俗来看，家中若有长辈去世了，除了刚去世时的七七四十九天需要按照严格的规矩守孝，大家对于逝者去世一周年的忌日也特别看重，有着一整套仪式要做。景爸景妈一年忙到头，终于在年前调了个休，得以回家给长辈扫墓。 　　景玉啄和父母不亲密。不是说做父母的就不关心孩子了，也不是说当孩子的就不爱父母了，只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存在着问题，很多感情凝在心里不知道如何表达，反而弄得孩子心里有怨气。 　　一路上，景家人的交流并不多。 　　景妈妈最近有心想要在工作上更进一步，在勤奋工作的同时，还在自主学习想要拿下业内的某个高级证书。因此，她一路上都在看书。而景爸爸的手机几乎就没有停过，他一直在接电话、打电话。 　　景玉啄没打扰妈妈，也没在意大部分时间都站在火车过道里接电话的爸爸，只是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掠去的景色发呆。他们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回老家的，但爸爸妈妈互相迁就着对方调整了假期后，能回家的日子就只剩这几天了。景玉啄离开得太匆忙，没有和朋友们打过招呼，他心里有一点担心。 　　“反正过几天就回来了。就这几天功夫，那帮没良心的说不定都没有发现我离开过。”景玉啄在心里说。因为姥爷已经不在了，所以今年他们这三口之家没打算留在老家过年，而是会回到京城里来。 　　火车已经提过速了，但他们依然坐了十多个小时。下了火车后，他们又换乘汽车、电动三轮车，才终于到达了老家的镇子上。因为夜里走山路不安全，他们在镇上的小旅店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景爸景妈在镇上买了一些仪式上需要的东西，又给景玉啄买了一支新手机，这才拎着大包小包上山了。 　　景玉啄把手机卡插进了新手机里，刚开机就收到了好几条来自运营商的未接电话提醒。在他没有手机的这段时间里，陆念先一共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小哈、吉娃娃和藏獒等野狼er也给他打了电话。 　　景玉啄本该在这时候给大家回个电话，但景爸景妈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他们的行李有点多，景玉啄两只手里都要提东西，他赶紧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朝着父母追了上去。在景玉啄看来，野狼er联系他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陆哥那两个电话估计也没什么正事，等他到家了再回电话也是一样的。 　　爬到半山腰，景玉啄的手机响了。 　　景爸景妈正好走得有点累了，就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让景玉啄能好好接个电话。 　　电话是陆念先打来的。 　　“陆哥，我手机坏了。”景玉啄连忙解释说，“刚刚才买到新手机。你之前找我有事吗？” 　　陆念先：“……” 　　刹那之间，陆念先的脑海中想起了藏獒同学为景玉啄找的理由，他说军师的手机坏了。难道藏獒说对了？他不动声色地问：“我记得你的手机用了还不到一年吧？你向来很爱惜东西，怎么就坏了？” 　　陆念先的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都怪我爸啦！我们家大扫除，我爸负责洗床单。我的手机就放在床上，我爸也没注意，直接把床单团吧团吧就塞洗衣机去了……”景玉啄觉得自己的旧手机死得太冤了，“还好洗衣机没有被弄坏掉。” 　　陆念先笑了两声，又问：“那你怎么也不上QQ？我给你发QQ消息，你也没有回。” 　　“我前天找到了一个很好玩的单机游戏，是机器人解密过关类的，一不小心就沉迷了，直接玩了个通宵。”景玉啄不是很好意思地说，“我妈就发火了，她觉得电脑游戏害人，所以把开机密码改掉了。” 　　陆念先：“……” 　　小哈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陪着军师通宵玩了游戏，所以军师在白天补眠去了。虽然景玉啄这说法和小哈的说法有些许出入，但关键词是一样的，都是通宵玩了游戏才导致的失联。这是巧合吗？ 　　陆念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继续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啊……对了，你寒假时间有安排吗？我妈妈说，好不容易等你有假期了，整天待在家里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她建议我们一起找个地方旅旅游。” 　　景玉啄有些为难地说：“阿姨真好……不过，我现在不在京城啊。” 　　陆念先心里一动，问：“你去哪里了？” 　　“我回老家了。”景玉啄语气低沉地说，“有点事情要办。”他不愿意说出和姥爷丧事相关的字眼来，就算姥爷已经去世一整年了，他依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此他只说有点事，这么含糊过去了。 　　陆念先：“……” 　　吉娃娃是这么对陆念说的，军师要出门办点事，所以才会失联的。陆念先越发觉得微妙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野狼er自以为体贴的打圆场的行为，那么陆念先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野狼er的蠢已经犯下了，陆念先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总觉得景玉啄私底下和野狼er串过口供了。 　　“你老家在哪里啊？”陆念先像是不经意地问起。 　　景玉啄没有怀疑，见陆念先很感兴趣，他就和陆念先分享了老家的山清水秀好空气，先说老家在哪个省哪个县哪个镇，又说这地方小归小，交通、购物都不是很方便，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乐趣等。 　　这电话打了十多分钟，这还是景玉啄急着赶路才挂的。本来回家给姥爷扫墓是一件沉重的事情，景玉啄的脸上一直就没什么笑容。但和陆念先打电话时，景玉啄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提起来了一点点。 　　景爸景妈对视一眼，要不是他们听出了电话那边是个男孩子，八成要以为自家孩子早恋了。 　　挂了电话后，陆念先研究了一下日程。陆妈妈确实说过让陆念先带着景玉啄一起去旅游的话，陆念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却先对工作任务做出了一些调整，所以他接下去一周的时间都挺空的，就算有工作，也可以远程遥控，不需要在京城待着。陆念先就火速收拾出了行李，定了飞机票出门了。 　　“爸爸妈妈，我去景玉啄的老家玩了，三四天以后回来。”陆念先如此说。 　　陆爸爸和陆妈妈还没来得及嘱咐他什么，陆念先就一阵风似的出门了。陆妈妈追了两步没追上，不由扶额站在原地。她赶紧拿出手机，低头给儿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第一次去别人家时千万不要失礼，因这是年前做客，陆念先上门时最好不要空手。陆爸爸则盯着陆念先风风火火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怎么瞧着……咱儿子这样子，不像是去找小景玩的，而是去捉奸的？”陆爸爸问。 　　“说什么呢！”陆妈妈推了陆爸爸一下，然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咦，我瞧着好像也有几分像。” 　　陆爸爸和陆妈妈尽情地开着长子的玩笑，把向来稳重不出错的陆念先从头到脚地吐槽了一遍。 　　景玉啄的老家太偏僻，飞机只能到达该省的省会城市。下了飞机后，陆念先先去市中心为景玉啄的家人买齐了礼物，因为他还要继续坐车，不好买大件带在身上，就去金银首饰店买了一些小挂件。 　　摸索着到了景玉啄老家的镇子上后，陆念先才打电话告诉景玉啄他来了。景玉啄起先以为陆念先是在开玩笑，这儿和京城隔着千山万水呢，陆念先怎么会来了？直到陆念先站在街上说出了镇上的标志性建筑，一个其丑无比的雕塑，景玉啄才嗷了一声，说：“陆、陆哥，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接你。” 　　景玉啄穿上外套，冲出了家门。 　　舅妈端着一份水果拼盘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他跑得快，忙喊着问：“虫虫，你这是要去哪儿？”虫虫是景玉啄的小名。现在会喊他小名的就只有姥爷村子里的这些人了。他爸妈平时都不会这么叫的。 　　“我朋友来了，已经到镇上了，我去接他。舅妈，他今晚估计得住我们这儿。”景玉啄说。 　　舅妈愣了下，这天寒地冻的，哪个朋友这么缺心眼来这山里头啊？不过，等她听到后一句话，她忙说：“哎，你放心，我一定收拾得妥妥的。你朋友爱吃什么菜啊？咱们得好好招待可不能失礼了。” 　　“让他跟着我们吃素就好。”景玉啄沿着小路下了山。 　　陆念先在镇上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景玉啄。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第一次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出现在南方。别看北方冬天的室外温度更低，但北方室内有暖气啊。陆念先走得有些匆忙，里头穿了一件衬衫，裤子也只穿了一条，只在出门时匆匆套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于是，他肯定冻得够呛。 　　等看到景玉啄时，陆念先忍不住笑了。独狼军师竟然裹着厚厚的棉袄，这打扮很有乡土气息，一点不见他在京城时那种还算时髦的样子。我们的独狼军师，这头从北方回来的狼，在老家冻成了狗。 　　“你怎么来了？”景玉啄问。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惊喜。 　　陆念先肯定不能说，他怀疑景玉啄故意躲着他，所以来兴师问罪。他就把事情都推到陆妈妈身上了，说：“我妈妈一直想要叫我们一起出门玩玩。正好你回老家了，那我就来你老家玩了。欢迎吗？”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景玉啄接过陆念先手上的行李，领着他上了山。 　　一路上，景玉啄和陆念先约法三章。第一，山村里的人对于医院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能不进医院就绝对不会进医院，所以陆神医不许吓唬村子里的人；第二，山村里的人都比较朴实，所以陆皇帝必须是微服私访的状态，不能表明身份吓唬村子里的人；第三，陆将军别琢磨着要进山打猎什么的。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啊？”陆念先面无表情地说。 　　“对啊，我就是对你有意见啊！你知道你有多难伺候吗？”景玉啄的反应速度那是相当快的，“要不是看你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厉害，有了潘安之貌，又有子建之才，我早他喵的不想伺候你了。” 　　炸毛的陆念先瞬间被安抚住了。未来的霸道总裁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即使他的经历有些奇特，但他确实还处在中二青春期中。他故作嫌弃地说：“你这说得太夸张了吧？显得有点假。” 　　这就是被安抚住了。景玉啄偷偷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 　　虽然景玉啄并没有上网查过攻略，他和陆念先也还不是情侣的关系。 　　据说网上的爱情专家博主是这么教导大家的： 　　和女朋友（或者傲娇的男朋友也一样）吵架了怎么办？讲道理？错！冷处理？大错！继续争执？大错特错！正确的答案时，壁咚女朋友，然后说：“要不是看你漂亮、温柔又可爱，我早和你分了！” 　　百试百灵，你值得拥有。 第一百四十章 　　陆念先来得匆忙，虽然景玉啄的舅舅家里还有空房间和多余床铺，但他们却没有多余的晾晒好了的被子。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总不能让客人盖那种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带着霉味的不够暖和的被子吧？反正陆念先和景玉啄的关系瞧着不错，又都是男生，景舅舅就让他们两个大小伙子睡一块儿了。 　　这还是景玉啄和陆念先第一次同床共枕。 　　村子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早吃完晚饭，全家人一起围着火炉看会儿电视，还不到晚上八点，大部分人就要上床睡觉了。景妈虽然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但在城市里生活了多年的她其实已经不能适应村子里的生活了。而陆念先这种从来没有到过村子的城市孩子就更别提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这片土地上，他肯定觉得什么都不适应。但是，好在还有景玉啄，只要有景玉啄陪着就好了。 　　所以，陆念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景玉啄上了床。 　　门一闭，灯一关，被子一盖，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陆念先和景玉啄两个人，屋外院子里带着鸡屎味道的空气、可怕的自制厕所、挂在屋檐下风干的已经长了毛的猪肉（本来舅妈想要炖这个肉来招待陆念先）等东西彻底远离了他们。陆念先并没有瞧不起农村的意思，但是他真的完全不适应啊！ 　　但在这片他不适应的土地上却有一个和他很合拍的景玉啄。 　　陆念先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克服一下困难。没有关系，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不过，适应环境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陆念先在经历了三观不断被打碎重塑的过程后，终于迎来了晚上。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从来都没有拖延症的他在这一次决定把适应环境这事留到明天来做。 　　“喂，你困了吗？”黑暗中，景玉啄的声音响起。 　　“不困。”陆念先说。 　　“那你冷不冷，要不要把羽绒服压在被子上？”景玉啄问。 　　他们盖的被子是棉花被，自己种的棉花，找村里人弹成了被子，舅妈又扯了布缝了被套。这被子很厚实，因为仔细晒过，还有好闻的味道。对于习惯了南方气候的人来说，这样的被子是很暖和的。但对于在北方的暖气中待习惯了的人来说，刚进被窝时，整个被子都是凉的，还需要他们先用自己的体温就暖被窝……天呐，即便陆念先是个火力壮的小伙子，他也仿佛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了。 　　陆念先忙说：“就、就这样。你别动。你去拿羽绒服的功夫，冷风肯定会钻进被子里来。” 　　“那你把脚给我吧，我用大腿帮你夹着。”景玉啄笑着说，“这样比较暖和。”他小时候经常和姥爷一起睡。每次进被窝时，姥爷都会帮他夹一下脚，就算他把凉冰冰的脚丫子戳在姥爷肚子上，姥爷都不会生气，而是乐呵呵地帮他捂脚。他那会儿就想，等他考上大学赚了大钱，他一定要好好孝顺姥爷。 　　陆念先躲了一下，拒绝说：“还是别了，我的脚太冷，别冰到你。”虽然他们在睡前都用热水洗过脚，但也只是洗了脚而已，没有泡到小腿肚子。陆念先的小腿整个儿都是凉的，进被窝后就更冷了。 　　景玉啄废话不多说，直接在被子里偷袭了陆念先，用自己的脚把陆念先的小腿肚子夹住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景玉啄还是被陆念先冰得龇牙咧嘴了一会儿。他嘟囔着说：“你也是的，出发之前都不给我打个电话，穿着那么点衣服就来了……衣服穿少了也就算了，我舅舅特意拿了他的棉袄给你，你为什么不穿？呵呵，叫你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冷得够呛吧？进被窝里都没暖起来。” 　　真暖和啊……热度源源不断地从景玉啄的身上传到陆念先的小腿上，他真想被景玉啄这么一直夹下去。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冰到景玉啄了，怎么好意思继续冰着景玉啄呢，于是抽了抽自己的腿。 　　景玉啄察觉到了陆念先的抗拒，更用力地夹住了陆念先的小腿。 　　“不许动！”景玉啄的上半身也朝陆念先靠了过来，“老实点！不然，我就挠你痒痒了！” 　　陆念先有点怕景玉啄，不是怕景玉啄本人，而是怕景玉啄一动，被子里好不容易熬出来的那一点热气就会散到被子外面去。结果，他有心要躲闪，景玉啄偏偏就起劲了。对于景玉啄来说，陆念先在他面前好像一直都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强大模样，他唯一一次见到陆念先比较怂的时刻就是在现在了。 　　这么怂怂的陆念先真是……真是想要让人尽情欺负下去呢！ 　　于是，景玉啄得寸进尺，把陆念先当成了人形抱枕，四肢都攀在了陆念先的身上。要不是因为怕冷，陆念先真想把景玉啄压在身下教训一顿，然而，怕冷已经是个既定事实了，陆念先只好闭着眼睛装睡。不一会儿，陆皇帝睁开了眼睛，说：“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大胆，你又以下犯上了！” 　　景玉啄贱兮兮地说：“那你治我的罪啊！” 　　陆皇帝可以说是所有状态中最骄傲的状态了。他以前挑食那会儿，就算和陆将军一样很喜欢啃肘子，但为了不崩掉皇帝那精致的人设，竟然能够忍着不吃。这会儿怕冷又算得了什么呢？陆皇帝二话不说，景玉啄是怎么对他的，陆皇帝就怎么反过来对待景玉啄。景玉啄很快就成为了他的人形抱枕。 　　两个人闹起来时动静比较大。被子里灌进了冷风。 　　陆皇帝用凉冰冰的手指戳了戳景玉啄的肚子，说：“这儿是肚脐眼吗？真可爱。” 　　景玉啄像一条咸鱼那样放弃了挣扎，问：“我抱着你是以下犯上。那么，这会儿你抱着我，算不算是欺压民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你快松开我！还有，别摸我肚子……等等，也别挠我痒痒……” 　　“这怎么能叫欺压民众呢？这分明是与民同乐。”陆皇帝笑着说。 　　景玉啄痒得哈哈大笑起来。 　　陆皇帝坏心眼地问：“是不是与民同乐？是不是？” 　　“是是是……哈哈哈……你快松开我……”景玉啄很快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最后拯救了景玉啄的还是舅舅。舅舅站在门外敲门，说：“虫虫，你和你朋友睡着了吗？” 　　“还没有。”景玉啄高声应了一句，“舅啊，你找我们有事？” 　　“家里太冷了，怕你朋友不适应。”舅舅憨憨地说，“你舅妈刚把热水袋收拾出来了，还是好的。给你们暖暖被窝。”他们本身都不爱用热水袋，觉得那玩意儿麻烦。这热水袋买回来后就没有用过几回。 　　对哦，还有热水袋这种东西。 　　有了真正的热水袋，景玉啄这个人体暖炉就可以被闲置了。 　　自觉逃出了魔爪的景玉啄没话找话地说：“你们当皇帝的真是了不起哦？皇帝就可以双标了？我告诉你，我可是国之栋梁，如果你不对我好一点儿，我以后就不给你当官了。我要跑到山林里去隐居。” 　　“当官？你想当什么官？”陆皇帝好奇地问。 　　景玉啄不假思索地说：“最起码也得是内阁大学士什么的吧！我不介意你封我为首辅。” 　　“你想得美！”陆皇帝在黑暗中笑了起来，“瞧瞧你现在做的事，分明就是司寝女官……”正说着话，皇帝意识到景玉啄是男的，便赶紧改口说：“司寝小太监吧！你努力下，说不定能奋斗成大内总管。” 　　景玉啄气得想弑君。 　　陆皇帝赶紧说：“前朝的官员都得先过科举、再熬资历。要不这样，朕封你做个妃子吧？” 　　景玉啄哼哼了两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陆念先，用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陆皇帝笑呵呵地说着当妃子的种种好处。比如说，妃子升职快啦，只要能讨得皇上欢心，皇上总能变着法子给妃子升职。再比如说，能被封妃子的应该都是美人啦，而内阁那帮都是干瘪的老头子。 　　景玉啄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两人就这样睡着了。因为舅妈习惯早上七点就做好早饭，两人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 　　屋子内没有卫生间，两人需要在院子里洗脸刷牙。正蹲在那里刷牙呢，一只大白鹅气势汹汹地冲着他们杀了过来。景玉啄眼珠子一转，把自己藏在了陆念先身后，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皇上，这小畜生最是凶悍了，臣妾的舅家能拿它当个看门狗使……臣妾好怕怕啊，皇上您一定要保护好臣妾啊！” 　　陆将军：“……” 　　景玉啄心中有个小人在叉腰大笑。哈哈，叫你封我做妃子，看我不恶心死你！ 　　大白鹅的战斗力特别强悍，景舅舅是真拿它当看门鹅使的。陆将军不能真把大白鹅弄死，只能且战且躲。景玉啄偏偏还要时不时地做些小动作拖他后腿。很快，两个人就被大白鹅撵得躲进了屋子里去。景玉啄继续捏着嗓子说：“皇上您真威武雄壮，区区小鹅岂能被你看在眼里？臣妾看好皇上哦！” 　　在厨房做饭的舅妈听到了客厅的动静，低头对烧火的舅舅说：“虫虫这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他打小就这样。你还记得不？他四岁时，看到电视里有人结婚，他就把我给咱爸买的红内裤翻了出来，套在头上当新娘子，好好一条全新的内裤，被他玩了半天，捡回来时都是泥……”舅舅笑着说。 　　被舅舅这么一提醒，舅妈立马回想起这件事了，整个人都乐了。 　　———————— 　　景玉啄总会变着法子躲在陆念先的身后，看着陆念先被大白鹅追得狼狈而哈哈大笑。 　　陆皇帝偷偷找上了能被当成看门狗使的大白鹅。 　　大白鹅没有名字，陆皇帝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狗儿，他被你哄得很开心啊，那朕就封你做文华殿大学士吧，怎么样？”文华殿大学士是辅佐太子的，而陆皇帝还没有孩子呢，于是这只是一个虚职。 　　新鲜出炉的文华殿大学士嘎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一下陆皇帝的小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景玉啄跟着家人去给姥爷上坟时，陆念先就留在家里和大白鹅交流感情。 　　按照这方圆百里的规矩，这次上坟需持续三天，每次都耗时不短。舅舅舅妈一家子连带着景玉啄一家子并且还有景玉啄的姨妈家，全都去坟前了。但陆念先作为外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仪式的。除非已经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否则就算是正在谈着男女朋友，都没有资格去给对方家里的长辈上坟。 　　从坟头回来，景玉啄的眼眶红红的，情绪很低落。 　　然而，当景玉啄走进舅家院子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红着眼眶笑了。原来，陆念先到底还是裹上了舅舅的棉袄，人还是那个极有气势的人，衣服却显得特别土气，这样的反差可以说是非常搞笑了。景玉啄笑得停不下来。他反应飞快地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第一时间发给了远在京城的陆妈妈。 　　陆妈妈发出一阵爆笑，把安静看书的莫怀君吓了一跳。 　　网上经常会有城市里的妈妈带孩子和乡下的奶奶带孩子的对比照，陆妈妈也见过这样的照片，她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刻意挑了妈妈带孩子时最美的照片和奶奶带孩子时最丑的照片进行对比，才显得区别明显，结果看到陆念先裹棉袄的照片时，陆妈妈终于信了，淳朴的山村里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陆妈妈很坏心地照片储存了。她还决定把照片洗出来，然后装进相框里摆在书房的桌子上。 　　陆念先在山村里住了四天，就打算要回去了。景玉啄却还要再留几天，所以陆念先是单独走的。舅舅舅妈都是很热情的人，知道陆念先要走了，立刻动手给他打包了好些礼物，都是农家的土特产。 　　现在很多城里人就好一口山珍，这些土特产拿去城里卖，价格上不会便宜。比如说，舅舅自己挖出来葛根洗成的葛根粉，纯的野生葛根粉能卖到一百多块钱一斤呢，不纯的也能卖二三十块钱一斤。 　　陆念先知道舅舅一家都是靠山吃山的人，这葛根粉什么的肯定是用来卖的，卖山珍的钱要用来维持一年的生计，他怎么好意思拿这么贵的礼物呢！于是，他表示自己一定要花钱买，否则就不要了。 　　舅舅拗不过陆念先，拿着钱却又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于是琢磨了一样让陆念先无法抗拒的礼物。 　　舅舅很厉害，能自己当电工，还能自己当木匠。因着冬日里农活不多，舅舅就利用闲暇的时间编了一个竹筐。这筐子并没有很精致，但看上去非常牢固，筐子上头还有一个配套的盖子，非常实用。 　　等到陆念先离开的那天，舅舅亲自抓了大白鹅塞进筐子里去，让陆念先带着走。 　　景玉啄连忙替陆念先拒绝说：“舅舅，活鹅不好带啊！你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舅舅偷偷地对景玉啄说：“你懂什么……你邻家阿婶告诉我，你朋友总是蹲在院子里瞧鹅，一瞧就瞧上好半天，她碰见过好几回了。我琢磨着，城市里的孩子瞧什么都稀奇，你朋友肯定是看上咱家的鹅了。一只鹅也不值当什么，他既然想要，就送给他吧，别让人家空手回去，显得咱们家不知礼数。” 　　在舅舅的心里，陆念先很显然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城市娃。 　　“舅舅，可是这活鹅真的不好带啊！陆哥从京城来我们这儿，千里迢迢就背着一只鹅回去？这事儿说出去，我估计大家都要被笑死。他要是真想要鹅，完全可以回到京城后去菜市场买啊！”景玉啄说。 　　“我们这鹅是散养的，味道好着呢！你们城市里买的鹅都是吃饲料的，能有咱家的鹅壮实吗？能有咱家的鹅威风吗？”舅舅对着城市里的鹅非常不屑一顾，“你也别替你朋友做主，我去问问他要不要。” 　　舅舅提着鹅就去找陆念先了。 　　陆念先低头看着筐子里的文华殿大学士，犹豫了一会儿，说：“谢谢舅舅，那我就不客气了。” 　　舅舅得意地对着景玉啄挤了挤眼睛。 　　景玉啄：“……” 　　活鹅是真的不好带，从小镇到省会城市的汽车上，那鹅还能随身带着，但是从省会城市去京城的路上，无论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活鹅都不能作为一件普通的行李随随便便就混上交通工具。陆念先按照活物托运的规章制度，先找人给狗儿做了个检疫，然后买了航空箱，将狗儿当作宠物托运了。 　　等舅妈知道大白鹅是坐飞机去的京城后，这位朴实的农村婶子羡慕地对景玉啄说：“我这辈子都还没有坐过飞机哩！它坐一回飞机的钱，够你朋友在京城买不知道多少只大鹅了吧？你朋友真舍得啊！” 　　舅舅顿时觉得有些心虚。他这礼物送得……给虫虫的朋友造成麻烦了？ 　　景玉啄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太搞笑了。事实也确实如此，等到陆念先拎着一只鹅回到家时，陆家人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陆爸爸心想，千里迢迢带一只鹅回来，这里头的成本远大于这只鹅本身的价值了，他儿子怎么会做这样的生意？莫怀君却好像很喜欢大白鹅，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这鹅真肥啊……”陆妈妈试探着说。难道陆念先去了一趟景玉啄的老家，忽然就爱上吃鹅肉了？ 　　陆念先郑重地把文华殿大学士介绍给了家人，说：“景玉啄说它能当看门狗使，我就叫它狗儿了。我上网查过，鹅的平均寿命只有七八岁，这是因为它们经常会被宰了吃肉。但其实，如果好好养着它们，那么寿命最长的鹅能活到三十八岁。一般情况下，它们也能够活到二十来岁。狗儿还很年轻呢！” 　　陆妈妈本来想叫人把狗儿拎去厨房的，听陆念先这么说，她立刻回头嘱咐管家说：“马上叫个园丁过来，把别墅后头的那块地翻整一下。就西边那一角吧，把现在种的四季海棠都铲了，改种上一些小青菜什么的，然后扎个篱笆圈起来。以后这鹅就养在那里吧。对了，再找个工匠来，给这鹅做个窝。” 　　“还要挖个小池塘。”陆念先提醒陆妈妈说。 　　于是，别墅后头还挖了一个小池塘。 　　大学士狗儿就这样拥有了一个自带恒温系统的鹅窝，还附带了菜地和池塘。这鹅窝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豪华别墅区内，如果把篱笆圈起来的范围都算作是狗儿的地盘，那么这只鹅拥有的住房面积可能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大白鹅雄纠纠气昂昂地追赶着人类，可以说是鹅生巅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半的时间匆匆而过。 　　一转眼，景玉啄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高中生涯了，而陆念先则是一名大学生了。野狼er们也都各有前程。虽然景玉啄一直认真为他们补课，但有些人确实不擅长念书，所以大家的选择都不太一样。 　　藏獒念书念得晚，初中毕业时正好符合了参军的条件，于是当兵去了。他的身手和纪律性都是陆念先一手训练出来的，肯定特别能够适应军营中的枯燥生活。也许，他的前程就该落在军营之中呢？ 　　小哈很喜欢打游戏，并且他还打得特别好。与此相对，他的成绩一直没有很大的提升。正巧他初中毕业时，有个职业游戏战队参考了他在游戏中的表现后给他发来了邀请函。他家里人一开始是不同意他去打游戏的，但小哈认真了解过行业内的情况后，写了一份两万字的职业规划书给父母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后来家里人就同意了。等景玉啄中考时，他正跟着队伍在国际上打比赛呢！ 　　至于吉娃娃，他的成绩提升最明显，中考时吊车尾上了一个普通高中，过上了“坐牢”的生活。 　　其他的野狼er也各有出路。哦，还有他们的老大猛哥，靠着陆念先送给他的复习笔记，在高考时超长发挥，考进了一所对他而言相当不错的学校。但专业是调剂的，他被调去了较为冷门的历史系。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有点长，远在老家的舅妈特意打电话问景玉啄要不要回老家玩。 　　景玉啄兴奋地说：“先不回了，我和陆哥约好了一起出国玩！” 　　———————— 　　“哦，就是前两年来家里玩过的那个朋友吧？我记得，他还带了一只鹅回去？”舅妈说。 　　“就是他。” 　　“那鹅后来怎么样了？” 　　“养得挺好的，前两天我还看见它了，威风着呢！” 　　“哎？”怎么还活着啊？公鹅又不会下蛋，养这么多年做什么！再养下去，肉都老了，不好吃了。舅妈心里非常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城里人）都是怎么做的啊？”是炖着吃呢，还是烤着吃呢？ 　　“舅妈，你只管放心吧，陆哥对狗儿真是特别特别好呢！为了能让它吃得更健康些，陆哥他们特意在别墅后头挖了个小池塘用来养水藻。还有它平时吃的米，那都是进口的……”景玉啄滔滔不绝地说。 　　舅妈默默地把那一句“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给咽下去了。呵呵，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毕业旅行最终没有去成，因为陆氏集团里有些变动，陆念先需要留京坐镇。 　　景玉啄不知道陆氏集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当他看财经报纸或者本地新闻时，整个陆氏集团呈现给人的就是一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欣欣向荣的氛围。然而，陆念先确实变得很忙。虽然他在几年前就已经能插手集团内部的事情了，但那时的他一直隐藏在陆爸爸身后，现在终于站到了台前去。 　　这位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叫作疯子的年轻暴君终于在人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但这些事情都和景玉啄无关呢。 　　虽然和陆念先认识了有几年，景玉啄也是陆家的常客，但他并没有见过除陆念先四口之家以外的其他陆家人，而且他对整个陆家的内部纷争了解得并不多。用陆念先的话来说，对于那帮注定是失败者的家伙，景玉啄根本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去认识了解他们。他只能想象那种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 　　在这种紧张的时期，景玉啄有时会觉得有一点点沮丧。因为，陆念先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却帮不了陆念先什么。开学之前，景玉啄还能和陆念先通通电话。开学之后，他们就连通电话都不方便了。 　　景玉啄所在的高中实行住校政策，一周才放一次假。在校期间，学校全面禁止使用手机。 　　有些人试图偷偷使用，但是老师装了电子狗来查手机，抓到一个就没收一个，被抓到的学生还要面向全校做检讨。景玉啄虽然把手机带在了身上，到底不敢顶风作案，于是只能关机塞进柜子里去。 　　好在景玉啄寝室里是有固定电话的。 　　固定电话使用的高峰期在晚上。在那时，陆念先的电话不一定打得进来。而且，陆念先有时候忙着整理第二天开会要用的资料，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压缩了，根本没时间接电话。于是景玉啄和陆念先就约好了在中午时打电话。景玉啄匆匆吃完中饭回到寝室，他打电话时，陆念先正好在吃午饭。 　　高中生们习惯于团体活动。几个男生凑一起，就是一个小团体。小团体会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写作业等等。但为了能给陆念先打电话，景玉啄每次都是单独吃了中饭就快速跑回寝室了。而陆念先能够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用蓝牙耳机和景玉啄说话，这也成了秘书眼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 　　景玉啄的同学怀疑景玉啄有了一个外校的女朋友，他们过着牛郎织女一样的生活。 　　陆念先的秘书同样怀疑陆念先有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把陆念先这块钢化为了绕指柔。这位秘书姓赵，赵秘书本来陆爸爸秘书团队里的成员之一，他在陆爸爸身边不得重用——这一来是因为陆爸爸身边已经有了用得更为顺手的秘书，二来是因为陆爸爸有意要磨磨他的性子，其实他本来就是陆爸爸为陆念先准备的人——到了陆念先的身边后，却一下子就被陆念先开发出了潜力，每天忙得团团转。 　　赵秘书一开始并不看好陆念先。 　　这并非是因为赵秘书有了什么不好的小心思，而是因为陆念先这一系的地位并不稳固。陆氏的情况那么复杂，陆爸爸在集团里工作了几十年，尚且如履薄冰，也就是这两年他眼界能力提升以后，日子才好过一点。陆爸爸尚且如此，陆念先这样一位年轻的没有在社会上历练过的年轻人能做什么呢？ 　　而且，没有经验不仅意味着陆念先缺乏基本的能力，还意味着他会犯错。陆氏中的其他派系一直盯着陆爸爸这一派系，一旦陆念先犯了错，其他派系肯定会抓住机会从陆爸爸这一派系中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在赵秘书眼里，陆念先就是陆爸爸的弱点一般的存在。其他派系一定会一直针对陆念先的！ 　　事实上，赵秘书猜对了一半。 　　其他派系的人确实盯上了陆念先，频繁给陆念先下马威，又给他布下重重陷阱。然而，陆念先行事老道，总能借力打力、反将一军。从他进集团到现在，在他手上吃亏的人不少，他却从未吃过亏。 　　有陆念先吸引集团内部各派系的注意力，陆爸爸就能更专注地朝外发展了。一时间，一直纷争不休的陆氏集团内竟然有了一阵诡异的和平时期。只要陆念先不翻船，这种诡异的和平还能保持下去。 　　赵秘书陪着陆念先一路走来，短短数月，他的小心思就彻底烟消云散了！陆氏中的某些人会在背地里叫陆念先一声太子爷，这句太子爷里其实满是讽刺。赵秘书却心甘情愿这么称呼陆念先了。他作为陆念先的下属，很多时候都不觉得自己上司是个年轻人，反而觉得他是个思虑周全的厉害的老手。 　　他仿佛生来就是要玩弄权势的，他仿佛天生就会尔虞我诈，他在商业上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 　　正如景玉啄在新的高中里如鱼得水，陆念先在陆氏集团中也是如鱼得水。赵秘书最为佩服的是，在打江山、固山河的同时，陆念先还没耽误谈恋爱！什么，陆太子爷没有谈恋爱？那每天中午吃饭时的电话是打给谁的呀？有着与实际年纪不符的狠辣手段的太子爷在打电话时终于有了一点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有的样子。赵秘书这只单身狗很心塞，能力不如太子爷也就算了，谈恋爱竟然也不如他。 　　等到陆念先在集团中初步确定了自己的权威，小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景玉啄自暑假开始就没怎么见过陆念先。开学后，他们有一次在周末时约了一下。自那以后，又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景玉啄其实有些担心陆念先。陆念先办公室的玻璃很隔音，赵秘书只能看到他打电话的样子，却听不见他说什么，其实景玉啄一直在安抚陆念先啊。 　　陆念先的情况太过特殊了，当他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时，很需要有人在一旁配合着他。 　　尽管认识景玉啄后，陆念先的情况好了很多。比如说，陆皇帝已经渐渐习惯在人前呈现出微服私访的状态了。在一般人看来，微服私访时的陆皇帝仅仅是比普通人高傲一点而已，只要他没有开口闭口说朕什么的，大家也就不会把他当成神经病。但是这样的转变并不意味着陆念先已经彻底痊愈了。 　　情况转好，所以陆念先能从幕后转到台前，正式进入陆氏集团工作。 　　并未痊愈，所以陆念先在赵秘书、陆氏员工面前总压抑着本性，他需要家人和景玉啄的安抚。 　　景玉啄是陆念先的一味特效药啊。 　　十月底，陆念先终于挤出了一点空余时间。某天，在景玉啄放学回家过周末时，他忽然说要来学校接景玉啄。因为室外的风有点大，景玉啄想着陆念先得有一阵子才能到，就随便进了一家路边的饮品店，点了一杯绿茶打发时间。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课外书看了起来。虽在看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杯绿茶在不知不觉间被景玉啄喝去了一半。 　　时间在景玉啄发呆的过程中悄悄溜走。 　　景玉啄的旁边坐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看她们身上穿的校服，应该是景玉啄的同校生。其中一个女孩子推了推另一个女孩子，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兴奋的情绪，说：“你快看那边！有大帅哥啊！” 　　“哪有什么帅哥，青天白日别做白日梦了……啊啊啊，果然好帅啊！”同伴也忍不住想尖叫了。 　　“我看他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停在我们学校门口，应该是在等人吧？不知道这是谁的哥哥，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哥哥呢？”女生捧着脸问，“我错了！我以前一直以为童话里的白马王子都是骗人的。” 　　“不，我觉得他不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而是像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光亮，然后握住对方的手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景玉啄抬头朝校门口看去。这一看，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被女生们讨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念先。两个月不见，陆念先身上威压渐生。西装革履这种正装真的特别适合他呢！ 　　女生们还在议论不停。 　　其中一个女孩说：“他是在等人吧？我们去问问他在等谁……说不定大家就能认识了！” 　　另一个女孩说：“你还可以假装跌一跤，然后正好被他抱住啊。哦，你跌跤时一定要不小心把他的衣服弄脏，你连忙说这衣服多少钱，你愿意赔，他就说，你赔得起吗……哈哈，都是偶像剧的套路！” 　　女生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找陆念先搭讪，她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当景玉啄起身要去找陆念先时，两位女生也起身了。景玉啄听她们说：“……我们走近去看看，看看这帅哥是不是真的无死角。” 　　景玉啄率先出了门，女生们就嘻嘻哈哈跟在他的身后。女生们显然不觉得景玉啄和陆念先是认识的。因为她们俩还在说些女生之间的俏皮话。要是她们知道景玉啄认识陆念先，早就不好意思说了。 　　陆念先已经看到景玉啄了。但他没有动，仍是站在原地看着景玉啄。 　　青年守在原地，看着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两位少女强忍着激动说：“啊，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啊？还是在看我们前头的那位小帅哥？” 　　景玉啄觉得这两位姑娘太逗了。他存心要“欺负”一下她们，于是灵机一动，在即将走到陆念先身边时故意别了一下脚，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了。陆念先赶紧往前跨了一步，直接把景玉啄捞进了怀里。景玉啄装着陌生人的样子，说：“谢谢你！咦，我好像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衣服多少钱？” 　　围观了这一幕的两位女生面面相觑。真、真摔了？ 　　陆念先沉吟片刻，很自然地顺着剧本演了下去，说：“你可赔不起！” 　　景·灰姑娘·玉啄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一定会赔给你的，你开价吧。” 　　可以说是非常灰姑娘了！ 　　两位女生囧了。呵呵，这位小帅哥难道以为他是在演偶像剧吗，拿的还是女主的剧本？她们偷偷看向陆念先，都觉得这位大帅哥一定会把景玉啄当成是神经病的！女生们一脸同情地担心着景玉啄。 　　陆·霸道总裁·念先却配合地说：“想赔？那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可以说是很霸道总裁了！ 　　两位女生：“……” 　　陆念先替景玉啄打开了副驾驶坐的门，景玉啄矜持而高傲地钻进了车里。 　　在两位女生的懵逼中，车子不带半点云彩地开走了。女生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位小帅哥当着她们的面用偶像剧中的套路撩了大帅哥！而且他还成功了！她们难道会嫉妒吗？不，她们只是无比震惊。 　　———————— 　　妈咪咪呀，为什么这么傻逼的事情竟然真的能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第一百四十三章 　　景玉啄坐在副驾驶位上，笑得草茎乱颤。 　　陆念先面无表情地问：“草茎乱颤什么鬼？” 　　“不是有个成语叫花枝乱颤吗？我不是花，是校草，所以叫草茎乱颤。”景玉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已经会开一点带颜色的笑话了，而且他们大都精力旺盛。举个例子，只要是性取向为女的男生，他们在这个年纪大概看到一个茶壶盖都能联想到女人的乳房。景玉啄本想抖个机灵，然而他这话一出口，话音还没落，自己就先迅速想歪了，深怕陆念先会追问他“草茎到底是哪根茎”。 　　于是，景玉啄赶紧强行淡定地转开眼神，等了等不见陆念先追问，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找我了？工作不忙了？”景玉啄若无其事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周一要出差。有个项目需要我领队去做个实地考察。”这一去，短时间里回不来。所以陆念先才会抽出时间见一见景玉啄。事实上，陆念先这几天一直很忙，因为他还有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要做。 　　“哇，你现在就能独立负责一个项目了？会不会有人不服气？”景玉啄问。 　　在世人看来，陆念先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而已，之前并没有相关的从业经验。就算大家叫他一声太子爷又如何？不说他这太子爷还没有让全公司的人信服，就说方家、舒家的太子爷都地位稳固，他们还不是要从基层做起？偏偏陆念先的起点这么高，刚进公司不到半年就能独立负责项目？ 　　“这项目是陆三那一帮人千方百计要送到我手里来的，我要是不欣然接下，岂不是对不住他们的殷勤？”陆念先笑着说，“有人不服气就随他们不服气吧，已经落到我手心里的东西，我没理由让出去。” 　　陆念先口中的陆三是陆爸爸的兄弟。若是亲戚关系处得好，陆念先该叫他一声叔叔的。事实上，在公司碰见陆三时，陆念先确实会恭敬叫声叔叔，做足了小辈的姿态。然而，现在待在陆念先身边的只有景玉啄，陆念先就不必掩饰他对陆家人的厌恶了。他直接唤他们姓氏加排行，连名字都不屑念。 　　陆家某些人的手段太过肮脏了，所以陆念先从来都不觉得他们是值得尊重的对手，他觉得那些人都是垃圾。几年前，陆爸爸的车子曾被动过手脚，私人医生也被买通过，好在陆爸爸最后平安无事。 　　“他们是想要捧杀你？让你多做多错？”景玉啄问。 　　陆念先的嘴角翘了翘，说：“你瞧瞧，连你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偏以为我年轻看不透呢。” 　　“哈哈，那他们这回肯定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景玉啄半点不担心陆念先，“等等，什么都叫做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你瞧不起我是吧？姓陆的，我告诉你，你完蛋了！冷战，这次我必须要和你冷战！” 　　“正开着车呢，别吓唬我。车毁人亡就不好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 　　…… 　　成熟稳重的陆念先就这样被童言无忌了。都说三岁一代沟，像陆念先这种已经走向社会的人，他和景玉啄这种在校学生之间，代沟显然会更加明显。陆念先和景玉啄聊工作，景玉啄能感兴趣吗？景玉啄和陆念先聊在校生活，陆念先真不会觉得话题太幼稚吗？偏偏他们就这么兴致勃勃地聊了下去。 　　陆念先带着景玉啄去了玉山楼。这两年，玉山楼的发展势头非常好。这家被严重打压的酒店果然在陆念先的手里起死回生了。陆念先作为大BOSS，在玉山楼里有惯用的包间。等他们到那里时，只略等了三五分钟，菜就上来了。因景玉啄不喜浪费，而且他和陆念先之间是老朋友的关系，陆念先也不必为了招待他就刻意追求排场。因此，他们一共只点了六个菜。当然，这六个都是景玉啄爱吃的。 　　吃过饭，陆念先把景玉啄送回了家。然后，陆念先就离开了。 　　哪怕现代社会的交通如此发达，但一个为学业所绊，一个为工作所绊，景玉啄和陆念先之间还真有几分牛郎织女的感觉了。有时景玉啄会问问陆念先的工作进度，陆念先总是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如果不考虑雾霾的话，京城的秋天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季节。天空特别蓝，也特别干净。周末天气好时，景玉啄会用手机把秋天拍下来。他想，等陆念先回来，他可以给陆念先看。就算陆念先已经看了二十年这样的风景，但也许这一年被陆念先错过的秋天是最美的呢？景玉啄只是想和他分享而已。 　　天气渐渐冷了，冬天很快就来了。 　　陆念先在电话里告诉景玉啄，他的工作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随时能回京城了。景玉啄很高兴。他骑车回家时都忍不住哼上了小曲。他以前放假时都是坐公交回家了，但自从养成了用手机记录秋天的习惯后，他就改为自己骑车回家了。他路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绕进了一个胡同，然后他被拦下了。 　　来者不善。 　　景玉啄皱着眉头看着把自己拦下的几位彪形大汉。前后的路都被拦住了，他根本跑不了。而如果他现在张嘴喊救命，估计只要喊上一句，这些人就会立刻冲上来捂住他的嘴。他把手伸进了衣兜里，做出了一个“社会你景哥”的屌屌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帮人。但其实，他正在盲按号码打电话。 　　这电话是打给陆家的保安队长的。 　　景玉啄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和陆家相关者的电话。他有陆爸爸的电话，有陆妈妈的电话，有管家叔叔的电话，自然也有保安队长的电话。他记忆力很好，又在陆念先的要求下，刻意背诵过保安队长的电话，因此不需要翻电话簿，能直接按键把电话打出去。那位队长是特种兵退役，专业素质特别强。 　　也是因为认识保安队长，所以景玉啄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拦住他的人应该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景玉啄不觉得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连着三年都获得感动社区十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招惹到能用得起保镖的厉害人物？就算是同学之间有些小摩擦，最多就是同学和同学之间干一架，绝不可能出动保镖。于是，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这些人是冲着陆念先来的。 　　景玉啄被这些人“请”上了车。他这样配合，倒是让众位保镖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看这样子，应该是朝市中心开去的。景玉啄略微松了一口气。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来看，如果车窗被糊上了，那么他很有可能被带去某些秘密基地，那儿可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但现在车子是往市中心开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被请去赴鸿门宴了，暂时没有被人杀掉的危险。 　　景玉啄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几部他看过的警匪电影。 　　车子停在了一家高档会所。景玉啄被人“请”下了车，然后几个保镖围着他，把他送到了会所顶层的一间包房外头。保镖敲了敲门，门就开了。这门似乎是自动门，保镖敲门的动作有些多余，他可能只是为了表示尊敬。保镖把景玉啄“请”进房间，然后对房间里的某一个人说：“四少，人已经带到了。” 　　屋子里坐着十几个男男女女。景玉啄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保镖重新退出去了。景玉啄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抿了抿嘴唇，忍受众人的打量。 　　那位“四少”显然是这帮男女的领头人物。就算他坐在屋子一角，看着有几分不起眼，其他人也都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四少是个典型的小白脸。他上下打量了景玉啄一番，视线在景玉啄的校服上绕了几圈，说：“哟，这是我堂哥心尖上的人物？堂哥的口味真奇怪，竟然找了个乖乖牌高中生。” 　　景玉啄做出了一副怯懦的样子，真像是个乖孩子被吓坏了一样。他在心里猜测，这位四少口中的堂哥应该就是指陆念先了。所以，四少是陆家的人？陆家除了陆念先的四口之家可没有一个好东西！ 　　四少显然被景玉啄的样子取悦了，他享受着景玉啄的恐惧。他打了个响指，坐在他身边的狗腿子立刻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举起酒杯说：“不要紧张，大家只是见个面就当认识下。我堂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对不？我向来不为难自己的朋友，只要你喝下这杯酒，我就让人把你原模原样地送回去。” 　　景玉啄小声地问：“喝了酒就放我回去？真的吗？” 　　演技是个好东西，景玉啄一直都拥有。 　　四少洋洋得意地笑了，朝着景玉啄举杯。 　　景玉啄慢腾腾地挪到了四少面前。他看上去很小家子气，其实他的脑子转得飞快。酒当然是不能喝的，万一这酒里被人加了料怎么办？如果是毒品，就算以后能戒毒，那景玉啄的身体也要被毁了。如果是能控人心神的药物，那么景玉啄肯定会遭遇危险。而就算这是一杯普普通通的酒，景玉啄也没打算喝。因为，这一大杯酒肯定能让他喝醉。再说，四少要他喝，他就喝，这丢的是陆念先的面子。 　　四少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他得意于自己能折辱陆念先的好友。他的眼中还藏着一种不屑，这不屑是冲着陆念先去的。呵，他在陆念先身上失掉的场子，总能一点一点找回来，就从他这朋友开始。 　　景玉啄接过酒杯，冲着四少怯生生地笑了一下。 　　然后，那笑容渐渐扩大，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景玉啄已经把酒泼到了四少的脸上。然后，他直接脚踩茶几冲到了四少的面前，用一只手掐住了四少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玻璃酒杯在茶几上狠狠一磕，把酒杯磕破了。 　　他的身手是陆念先一手训练出来的。他控制住了四少，用破酒杯顶着四少的脖颈。 　　———————— 　　“所有人，原地下蹲，不许动。我手上的酒杯可没有长眼睛。” 第一百四十四章 　　景玉啄并没有鲁莽行事。 　　他进屋子时就观察过地形。四少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他的后面是一堵墙。所以，等到景玉啄劫持了四少后，只要景玉啄拎着四少稍微挪一挪位置，他就正好站在了两堵墙的夹角处。这样一来，景玉啄只用防范前面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自己后方失守。而有了四少在手，前头其实是很好防范的。 　　四少妄图挣扎，景玉啄直接对着四少的腿关节踹了一脚，疼得四少龇牙咧嘴。然后，他握着酒杯的杯脚，把破碎的那头放在四少的眼前晃了晃，说：“等我在你脖子上开个口子，你大概就老实了。” 　　门外的保镖冲了进来，但景玉啄已经人质在手，保镖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景玉啄劫持的是别人，保镖们或许还能不顾一切直接上。偏偏景玉啄擒贼先擒王，他已经把保镖们的主子捏在了手里，保镖们顾忌太多，现场的气氛反而就僵持住了。景玉啄死死地扣着四少。 　　景玉啄冷笑了一声，对四少说：“你，从我左边的衣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四少腿上的那股疼痛还没有过去。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按照景玉啄说的话去做，于是景玉啄冲着他的关节再次狠狠踹了一脚。景玉啄脸上的表情很凶，谁都觉得他真有可能用酒杯扎了四少的脖子。 　　但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景玉啄不会让四少见血。因为，如果他的玻璃杯真扎了下去，那些保镖们见四少真的受伤了，估计会破罐子破摔地冲上来。景玉啄并没有把握同时对付这么多个专业人士。因此，他不如多踹四少几脚，虽然不见血，却能让四少疼痛难忍，与此同时还威慑了现场的其他人。 　　四少却不知道景玉啄是这么想的。疼痛使他恐惧，他连忙用能动的那只手从景玉啄的校服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并高举到景玉啄面前。景玉啄瞄了一眼手机，见电话还没有被挂断，才彻底松了口气。 　　手机能够被定位。 　　陆家的保安队长姓邱，景玉啄平时都叫他邱叔。邱叔接到电话后立即觉察到了不对，因此第一时间对景玉啄的手机进行了定位。他已经带着人赶过来了。景玉啄没等上几分钟，邱叔就带着人来了。 　　景玉啄直接把现场交给了邱叔。 　　景玉啄这边出了事，邱叔不可能不告知陆念先。于是，当景玉啄坐进邱叔的车里时，陆念先的电话立刻追来了。景玉啄这才觉出一丝后怕。或许，这也不能称之为是后怕。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就算摔得头破血流，也会忍着不哭。可一旦有另一个人能够安慰他了，他就会变得脆弱了。景玉啄也是如此，他分明是胆大妄为的，可当着陆念先的面，他却又觉出几分胆怯来了。 　　“这次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了。”陆念先说。 　　“这怎么能怪你呢？”景玉啄连忙反驳，“你别把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啊！” 　　“你是因为我才会被他们欺负的。”陆念先的语气有些低沉。 　　景玉啄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能和你成为朋友就一定要遭遇这些事，那我只能说，这真是我的荣幸。再说，我并没有被他们欺负啊，反而是我欺负他们了……对了，我那么做，没给你造成麻烦吧？” 　　那位叫四少的是陆家的人，是陆念先的堂弟，比起陆念先这一系在长辈面前的被忽视，四少在陆家长辈面前肯定很受宠。景玉啄忽然觉得自己莽撞了。他踹了四少这么多脚，狠狠地欺负了四少，四少肯定会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四少和他背后的人会不会直接对上陆念先和陆爸爸呢？他们可能会去长辈面前诋毁陆念先，也可能会在工作上给陆念先使绊子。如此一来，陆念先肯定会遇到一些麻烦。 　　景玉啄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刚刚就先忍下了。喝酒就喝酒呗，一杯红酒算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刚刚那么对待四少，痛快是够痛快的，可后续的麻烦却也一茬又一茬地来了。 　　先是陆念先道歉，又是景玉啄懊恼，这并非是想要为坏人开脱，只是因为他们为对方想的都比为自己想的多。坏人会如何，他们俩才不会关心呢！他们却会担心对方的处境，怕给对方造成麻烦等。 　　“你做得很好！”陆念先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隐隐的霸气，“我们是朋友，这份友谊的存在并不是让你去委曲求全的。如果哪一天，你因为我受了委屈却要忍下来，那就是我的失职，也证明了我的无能。” 　　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在陆念先的人生哲学中都是不存在的。 　　景玉啄继续解释说：“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啦……我的意思是，我不如顺着那人的意思把酒喝了，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事情解决了，就不必用更复杂的方式了。反正邱叔很快就到了，我吃不了亏的。” 　　两人隔着电话线，所以景玉啄看不到陆念先脸上的表情，他不知道陆念先此刻有多恐怖。 　　陆念先的语气却是非常温柔的，说：“你担心我对付不了他们？我爸爸在陆家的生活一度很艰难，但他坚持下来了，从一个地位不稳的继承人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他常说，他坚持的意义在于，使得妈妈、我和怀君能成为别人眼中不可招惹的存在，而不是让我们反过来因为他的坚持受尽了各种委屈。” 　　景玉啄屏住了呼吸。 　　“我很赞同这一点。”陆念先继续说，“所以，你要记住一点。任何牺牲你来成全我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那是本末倒置的。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让自己受到委屈。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当天晚上，陆念先回到了京城。他却没有去见景玉啄，而是直接到了医院。 　　四少住在医院里。其实，景玉啄踹他的那几脚，虽然当时很疼，但却并没有真把他怎么样，根本不需要住院。他之所以要待在医院里，明显是要在陆家的长辈面前给陆念先挖坑。陆念先从来不在意那些长辈，然而像四少这样的却极其在意。他们总觉得，只要长辈厌弃了陆念先，他肯定就完蛋了。 　　毕竟，长辈的手里捏着不小的股份呢！ 　　陆念先带着人走进病房时，四少正拉着护士的手占便宜。 　　护士小姑娘急得眼睛都红了。她不过是帮一位姐妹代班而已，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病人！好在陆念先到得非常及时，四少见到陆念先，脸上的表情立刻不好了，松开了护士的手。小姑娘立刻跑掉了。 　　“怎么，来替你那个朋友求情的？”四少挑高了一边眉毛问，“听说他的学校很不错，也许我该找他们学校里的领导谈谈。像他那样暴力的人，大概是没有资格在那么好的学校里继续求学的。你说呢？” 　　陆念先并没有理会四少的挑衅。他带来的人已经把四少的保镖全都控制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少，什么话都没有对这位堂弟说，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他只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说：“动手。” 　　陆念先的身后走出来两个人，他们走到病床边，控制住了四少的腿脚。 　　四少尖叫了起来：“你们要做什么！你他妈的放开我！” 　　又有人上前把一根钢管递给陆念先。陆念先拎着钢管走过去，在四少惊恐的目光中，冲着四少的腿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四少的腿断了。四少立刻疼得几乎要晕过去。然而，陆念先的人却还没有松开他。陆念先忽然笑了，他掂量着钢管，温柔地说：“我再废你一只手吧，好不好？” 　　“疯子……你这个疯子……”四少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谁都没想到，陆念先说动手就动手，还直接下重手。就算四少之前针对了景玉啄，但景玉啄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反而是四少自己吃了亏。所以，如果陆念先想要帮景玉啄讨个说法，他只要找四少放放狠话就可以了，谁想到他一上来就打断了四少的腿，并且仍觉得不够满足，还想再废他一只手。 　　“知道我是疯子，那么你以后就该懂事点。”陆念先笑眯眯地打量着四少的胳膊。 　　想要保护自己的人，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让他尽可能低调，只要景玉啄低调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谁会去找他的麻烦呢？另一种则是尽可能高调，如果对付了景玉啄就要引来陆念先的疯狂报复，谁敢去找他的麻烦呢？陆念先不会让景玉啄受委屈，所以选择了第二种，四少就是一块垫脚石。 　　在四少夹带着恐惧和厌恶的眼光中，陆念先举起钢管，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胳膊。又是咔嚓一声脆响，四少的右手胳膊也断了。四少的呻吟仿佛成了最为动听的背景音，陆念先不紧不慢地说：“在我这里，只要你们谁触犯了我的底线，那就从来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陆念先把钢管丢在了地上，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对手下们说：“好了，松开他吧。” 　　正如陆念先来得突然，他走得也很干脆。在他离开后，门外的医生和保镖才能冲进病房内。医生是该医院中最好的骨科医生，是被陆念先的人拎来的。在陆念先到达医院时，他的一位手下就去找骨科医生了。可见陆念先早就考虑过要废掉四少的手脚了，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不是突发奇想。 　　“你是否觉得我做得太过了？”回到车里后，陆念先这样问赵秘书。 　　赵秘书没有说话。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陆念先微笑着说：“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身为疯子，自然有独属于疯子的处世哲学。很多人敢直接对上正常人，却不敢对上疯子，是因为正常人有正常人的套路，而疯子从不按套路出牌。我那位好堂弟不过是想请小景喝一杯酒，我却打断了他一手一脚。那么，若有人想要对小景做些更过分的事，我就能彻底废了那人。因为我是疯子嘛，所以唯有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我，否则再没有人敢碰小景了。” 　　如果对付景玉啄的代价大到叫人承受不起，那么除非他的保护者陆念先倒了，否则谁敢针对他？没有人敢挑战疯子的底线。年轻的暴君终于在人前显露了他的残忍。他不按套路出牌。他制定规则。 　　很多年后，当舒九怀在方岳真说起景玉啄时，小九提醒小真说：“你要记得啊，见着景玉啄时，态度一定要好点。”因为，景玉啄身后站着陆家的那一位。因为，陆家的那一位是一个手段狠辣的疯子。 　　那时候，景玉啄正和宋云一起拍戏。小真在那之前还没见过宋云，没法直接探宋云的班，只能借着舒九怀和景玉啄认识这件事，打着探班景玉啄的名义见一见宋云。然后，他们就这样成为朋友啦。 　　———————— 　　景玉啄，江湖传言，这是惹不起的男人。 　　陆念先：在下惹不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陆念先离开机场后的第一站便是医院。现在医院的事处理完了，他沉吟片刻，决定直接开车去景玉啄那里。赵秘书不知道经常和陆念先通电话的人就是景玉啄，心里只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太子爷回了京城后不先去公司，也不先回家里，更没有先去看望女朋友，倒是第一时间找上一位高中男生了。 　　这么说起来，陆小四没找上太子爷的女朋友，却找上了这位小男生……而太子爷确实对这位小男生很重视……赵秘书如此想着，在半路下了车，被“抛弃”在了路边。他接下来要自己打车去公司了。 　　陆念先坐在车子的后排闭目养神。 　　司机安静而认真地开着车。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他透过后视镜看了陆太子一眼，只见这位年轻的太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司机心想，太子爷虽闭上了眼睛，大脑却没有休息，只怕还想着工作上的事。 　　这真是太辛苦了！ 　　但其实陆念先正思索的却是自己的衣着问题。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深色的西装，纯手工定制，是永远不会出错的经典样式。一身正装衬得他身姿挺拔、俊逸非凡，也让他显得更为成熟。这样的风格无疑很适合职场。但陆念先此时要去见景玉啄，心里就忍不住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么穿会不会显老了？ 　　其实，陆念先和景玉啄之间的年纪差并不大。但陆念先情况特殊，他的人生经历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寻常人像陆念先这么大时，才刚刚上大学。陆念先却已经是个复杂的社会人，要独当一面了。 　　这就显得陆念先和景玉啄的年纪相差很大似的。如果他们碰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那小朋友肯定会称呼穿校服的景玉啄为哥哥，然后叫穿西装的陆念先为叔叔，这就显得他们像两代人一样了。 　　陆念先心想，他不如把身上的正装换成休闲装，这样看上去会要年轻得多。 　　于是，陆念先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手下，叫他赶紧按照自己的尺码购置一套运动服送过来。二十分钟后，手下开着车火速赶来了。两车在某个十字路口相遇。陆念先从手下的手里接过运动服。 　　陆念先按下一个键，他和司机之间就升起了一个挡板，后座形成一个私密空间。他正要把运动服换上，脑子里却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穿运动服确实是年轻了，但不如穿西装有气势。景玉啄这个年纪的男孩，都不喜欢被当成孩子，想要被当成男人。所以，他们应该会崇拜那些真正的成熟的男人。 　　回想着前几次景玉啄看到自己时眼中的憧憬，陆念先又有些迟疑。或许他就该穿着正装去见景玉啄，好让景玉啄感受到他在工作状态下的强大气场。比起能叫景玉啄崇拜这件事，别的都不重要了。 　　两相取舍之下，陆念先最终还是穿着西装去见了景玉啄。 　　对于景玉啄而言，能见到陆念先自然是一个大惊喜。不过，惊喜过后，他也有些担忧，问：“你昨天还在外地，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因为担心我吗？还是四少那里……你的工作计划都被打乱了吧？” 　　“工作已经完成了，我本来就是打算要在这两天回来的。”陆念先用一只手松了松领带，“正因为我的工作项目完成得不错，陆小四才会狗急跳墙找上你去……呵，我原本还想谢谢他们对我的成全的。” 　　景玉啄只觉得陆念先松领带的动作特别性感！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刚刚和陆小四聊过。”陆念先说。 　　景玉啄不知道陆念先是用钢管和陆小四聊的天，翘了翘嘴角，说：“他们肯定要气坏了。” 　　陆念先手里的项目，是陆小四那系的长辈硬塞给他的。那些人断定了陆念先年轻担不起事，故意派给他一个艰难的任务，又故意虚虚实实布下诸多陷阱，本以为能让陆念先摔上一个大跟头，却不想陆念先就真抓住了这个机会做出了一番成绩来。那陆小四是想要给自家长辈出气才会找上景玉啄的。 　　陆念先笑了笑。他一直觉得陆家的某些人眼界太小又自以为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说那些人了，景玉啄正巧在这时换了话题，兴奋地问：“那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这是没有和陆念先客气呢！ 　　礼物自然是带了，大大小小有好几样，但跟着行李一起托运了，此刻估计已经被人送去了陆家。陆念先身上是没有的。陆念先故意板着脸说：“原来你期待的不是我回来，而是期待我带的礼物啊？” 　　“原来你在外地时并没有像你说得那么想念我，连礼物都没有给我带啊？”景玉啄故意学着陆念先的样子说，“我要是有几周没见到狗儿，狗儿还能给我一个么么哒呢。”狗儿就是那只好命的大白鹅！ 　　狗儿的么么哒比较激烈。它喜欢追赶着景玉啄到处跑，只为了能亲（啄）到他。 　　陆念先很自然地接话说：“我也能给你一个么么哒啊。来，坐我腿上，现在就给你么么哒。” 　　景玉啄：“……” 　　见景玉啄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来了，陆念先幼稚地得意起来了。年轻的暴君故意凑到景玉啄的面前，说：“原来你想要么么哒呀。想要就说呗，何必拿着狗儿说事。只要你想要，马上给你一百个。” 　　负责开车的司机想，太子爷和小景先生这是在搞什么啊，他怎么就弄不懂这画风了呢？ 　　司机是个正常人，他还是个新人。他无法想象新闻联播里的领导人穿上清凉夏装集体跳草裙舞的样子。他无法想象保安队长邱老大穿上女装对人撒娇的样子。所以，他也无法想象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陆家太子爷在一个小男生面前耍赖的样子。偏偏不可思议的事就这么发生了！这是要吓死个人哦！ 　　好在很快就到目的地了，司机停了车。陆念先在景玉啄的脸上偷袭成功地亲了一下，然后迅速打开车门跑了出去。“被占了便宜”的景玉啄毫无疑问地追了上去。两个人在幽暗的地下停车场玩着“你追不到，你赶紧放弃吧”、“你别跑，你给我站住”的幼稚游戏。司机默默闭上了眼睛，这真是没眼看啊！ 　　陆念先和景玉啄一起吃了饭，两人聊了很多，聊陆念先的工作，也聊景玉啄的生活。陆念先故作淡定地说起了别人是如何如何给他布陷阱，他又是如何如何反击的，果然收获了景玉啄崇拜的目光。 　　陆念先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他却不知道，其实他这种行为特别像是开屏的雄孔雀啊！ 　　吃完饭，把景玉啄送回家以后，陆念先才回了陆家。陆爸爸和陆妈妈都在客厅里等着他。他们显然已经知道陆念先对陆小四做的事情了，在陆念先回来之前，陆爸爸和陆妈妈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 　　陆爸爸对陆念先说：“你随我来书房。”这表示陆爸爸想要和陆念先来一场正式的对话。 　　见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了，陆妈妈立刻起身去厨房取了两份小点心，又榨了两杯鲜果汁。她端着点心去了书房，却只在门口站着。陆妈妈了解自己的丈夫，也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很清楚，丈夫和儿子是肯定会产生分歧的。因为，她的丈夫想要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她的儿子却想直接捅破了天。 　　书房的隔音效果很好，陆妈妈听不见父子俩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她等了十五分钟左右，猜测父子俩开始激烈的争吵了，才屈起手指敲了敲房门，问：“我可以进来吗？”她要在父子之间做一个缓冲。 　　书房内的情况却出乎了陆妈妈的意料。事实上，父子之间并没有吵架，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陆妈妈松了一口气，把猕猴桃汁递给陆爸爸，把橙汁递给陆念先，说：“适当补充点维生素。” 　　陆念先端起橙汁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问：“这橙子不错，留一箱，我给景玉啄送去。” 　　陆妈妈点着头说：“他读书辛苦。我再准备一点别的水果，你一起送到他寝室里去吧。” 　　“虽然我觉得以后应该不太有人敢对景玉啄出手，但以防万一，我想派两个人去保护他。”陆念先捧着橙汁说，“学校那边，爸你帮我打个招呼，安排个人进去当校工。学校之外安排一个专属司机。” 　　陆爸爸和陆妈妈对视一眼。 　　陆妈妈说：“专属司机？你的意思是，以后派个专人去接送小景上学吗？” 　　陆念先点了下头。 　　陆妈妈又说：“校工好安排。但专属司机这个事情……小景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人，他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很多事上，我们不能越过他的父母，擅自给他提供安排。你不能让他的父母觉得被冒犯了。” 　　陆念先愣了一下。 　　陆爸爸有些遗憾地摸了摸肚子，说：“小景怎么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呢？” 　　“那就把他变成我们家的！”年轻的暴君霸气侧漏地说。 　　这些轮到陆爸爸和陆妈妈愣住了。 　　陆念先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说：“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只要把他变成我的，我就有资格帮他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了。我还能够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地参与他余下的人生。” 　　“我不同意！”陆爸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给我收一收！” 　　陆念先也站了起来，虽没有说话，虽脸上的表情还很恭敬，但却寸步不让。 　　大战一触即发。 　　陆妈妈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丈夫。做父母的往往都很难赢过他们的孩子，尤其是当孩子很有主见时。陆妈妈叹了一口气，把丈夫重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语气温和地说：“你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不管他说什么，反正这个事情我不同意！”陆爸爸语气坚决地说，“他做事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小景只比他小了三四岁。他要把小景变成他的，很明显是想要把小景收为义子。他这不是胡闹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不能怪我的，对不对？”陆爸爸对着陆妈妈解释说，“你也听见你儿子是怎么说的了。他说，要帮小景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了，他还要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地参与小景余下的人生。在这世上，能够把一个人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的，除了那人的亲爹亲妈，还能有谁？！我当然以为他要收义子了。” 　　陆妈妈斜了丈夫一眼。 　　陆爸爸颇有感慨地说：“所以，这能怪我误解他吗？哎，就咱家老大这样的，他要不是我亲儿子，我早把他丢了……他这次把二房的小四揍了，你知道他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还是老二可爱啊。” 　　陆妈妈把某些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另一句，笑着道：“这是老大信任你呢！老大就是相信你这个当爸爸的能够成为他坚强的后盾，能够无原则地护短，所以他才会一点都不担心来自二房的报复。” 　　陆爸爸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扬，语气中却带着某种不自知的骄傲，笑骂道：“这臭小子！” 　　想了想，陆爸爸又说：“小景这孩子，我也很喜欢。不说他品性能力如何，就冲着他这些年帮了老大很多，使老大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我心里就念他的好……偏偏这孩子还非常仁义，是好孩子啊！” 　　“你要记着这话才好。”陆妈妈笑眯眯地提醒道，“小景自然是好的。所以，万一他哪天做了不顺你心意的事，那绝对不会是小景的错，肯定是有人把小景带坏了。到时候，你只管把那个人揍了就好。” 　　“你这话说得不对。小景虽然年纪不大，心里却很有成算，谁能把他带坏了？” 　　“呵，就是你儿子啊！”陆妈妈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怕你儿子把小景带坏了。” 　　被爸妈先后嫌弃的陆念先在临睡前还给景玉啄打了一个电话。因为第二天是周日，景玉啄不用去学校，两个人便毫无顾忌地聊到了很晚。聊到最后，景玉啄已经很困了，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待他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搁在枕边的手机竟然还维持着通话中的状态。 　　这个电话竟然打了好几个小时！ 　　虽然知道陆念先肯定不缺这点通话费，可景玉啄还是觉得非常心疼。就算陆家很有钱，但是也没必要像个傻子似的让通讯公司占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啊！景玉啄就和陆念先商量着说：“不如我们开通情侣套餐吧。每个月只要付一点月租钱，我们之间的通话就是全免费的了。我觉得这套餐很适合我们。” 　　情侣套餐不一定是情侣才能开通，只要两个人喜欢煲电话粥，那么开通这个套餐后就会很实惠。 　　陆念先明知道景玉啄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在听见情侣套餐这种词语后，却还是忍不住要逗一逗景玉啄，说：“你是在变相地告白吗？莫非你一直都在觊觎我的美色，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出手了？” 　　景玉啄正要回嘴，脑海里忽然闪过陆念先昨日单手松领带的样子。 　　特别性感！特别帅气！特别秀色可餐！ 　　于是，景玉啄特别理直气壮地说：“是的啊，我觊觎你的美色很久了。你要是不服气，就反过来觊觎我好了。我从小到大都是校草，便宜你了。”他不是会得意于自己外貌的人，却想要和陆念先抬杠。 　　“谁还不是校草呢？”陆念先说。他念书时虽然很少出现在学校，但确实是校草无疑。 　　“情侣套餐开不开？”景玉啄故作凶狠地问。 　　“开！我们可以玩个游戏。” 　　“玩什么？” 　　“开完情侣套餐，我们就装情侣。谁先撑不住，就算谁输。”陆念先说。 　　景玉啄一秒钟入戏，捏着嗓子说：“死鬼！你竟然要和我装情侣？我们难道不是真情侣吗？” 　　这反应真是太快了，陆念先差点没接上台词。他只觉得景玉啄的表现极为有趣，被景玉啄逗得哈哈大笑。景玉啄恢复了本音，却还沉浸在戏里不可自拔，说：“笑什么？不准嘲笑你的男朋友，懂？” 　　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景玉啄在心里拟好了剧本，在手机上把陆念先的备注名改成了“亲爱哒”，然后每次打电话时必然要用“亲爱哒”开头，用“吻你哦，么么哒”结尾，可以说是把“甜蜜小娇妻”的这一形象演得非常到位了！ 　　陆念先的工作很忙。他对陆小四下了重手，一些陆家人干脆和他撕破了脸皮，给他的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虽然这些都在陆念先的意料之中，但处理麻烦是需要时间的。陆念先干脆住在了公司里。等到周末时，景玉啄放假了，陆念先肯定要见一见景玉啄。于是，陆念先回陆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陆爸爸一开始觉得自己这大儿子白养了，这哪儿是想要给景玉啄当爹啊，分明是上赶着去给景玉啄当孝子了，每天分早中晚三次请安，从来都没有落下过，陆念先对他这个亲爸爸都没这么殷勤呢！ 　　然后，陆爸爸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打电话时冒出来的粉红气息不会作假。只有景玉啄当局者迷真以为他们是在玩恋爱游戏，其他人哪里看不出陆念先的真实意图？年轻的暴君是挖了个坑让景玉啄跳啊！而且，景玉啄之所以愿意陪着陆念先玩这个幼稚的羞耻度爆表的游戏，难道真是因为他好胜心太强了？怎么可能！景玉啄只是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而已，他还懵懵懂懂着，但如果真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并非对陆念先没意思。 　　陆爸爸沉默了。 　　如果陆念先是一个正常人，他像这世上千千万万和普通人一样长大，那么陆爸爸和陆妈妈或许并不能在第一时间接受他是一个同性恋。他越优秀，他的父母就越会因为他的性向不同而心生遗憾。但陆念先却不是一个正常人。在他的精神世界刚开始出现问题时，他有好几年因为不能适应各种状态的频繁变化而变得极为暴躁，就算是他现在已经能控制诸多状态的变化了，他的性格却已经定下来了。 　　为了让陆念先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陆爸爸和陆妈妈可谓是尽心尽力了。起先，他们只想帮陆念先治好病，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后来，知道陆念先的情况很棘手后，他们只好自己努力研究心理学，希望能尽可能地帮到儿子。再后来，陆念先的情况渐有改善，陆爸爸和陆妈妈又希望他能交到朋友…… 　　他们做父母的无疑是贪心的，总希望陆念先的情况能越来越好。他们做父母的又无疑是什么都不敢奢求的，每当陆念先的情况转好一点，他们就要感恩。于是，他们又必须克制自己的贪心，不敢变得太贪心了。因为，他们很害怕一点，害怕自己太贪心了，老天爷就会把他们现在仅有的东西收走。 　　所以，如果陆念先真有了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那么他们必定是要感恩的。陆爸爸和陆妈妈肯定不会去阻拦。因为，陆念先并非是同性恋，也并非是异性恋，他喜欢的仅仅是景玉啄这个人而已。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但陆念先喜欢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而已。 　　陆念先离不开景玉啄。 　　“我以为你会反对。”陆妈妈眉头舒展了。 　　陆爸爸摇摇头：“我有了个年纪正好的‘儿媳妇’，总比我有了个年纪正好的孙子强。小景很好，老大知道把他叼回窝里当媳妇，这说明老大是正常的。要是老大上赶着给小景当爹，那我真要气死了。” 　　陆妈妈被逗笑了。 　　陆爸爸想了想，又说：“不过，老大还有得等呢。小景现在还没有成年。” 　　“你想做什么？”陆妈妈问。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小景想做什么。”陆爸爸幸灾乐祸地笑了，“小景一直想要出国。因为他姥爷生前就盼着他能念好书、上好大学、出国……正好他又有这个能力，所以他肯定是要出国留学的。” 　　“这倒也是，让老大慢慢等着吧。”陆妈妈也幸灾乐祸地笑了。 　　他们知道景玉啄对陆念先的重要，但他们不会强行把景玉啄禁锢在陆念先身边。景玉啄确实是陆念先的药，但他首先是一个人。反正只要陆家上下对得起景玉啄，这孩子就不会对陆念先弃之不顾。 　　想着陆念先的追妻之路还有不少波折，陆妈妈又有几分惆怅，说：“这要搁在别人家，做父母的再如何开明，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到我们这儿，我们还得想办法帮老大追媳妇。” 　　陆爸爸反过来安慰陆妈妈说：“没关系，我们还有怀君啊。等我们老了，照样能含饴弄孙。” 　　———————— 　　过了些年，莫怀君牵着舒九怀的手出现在了陆爸爸和陆妈妈面前。 　　陆爸爸一脸欣慰地半点不带勉强地对舒九怀说：“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转过身，他又偷偷安慰陆妈妈说：“没关系，我们还有狗儿，等它有了蛋，咱们照样能含饴弄小鹅儿。也挺好的，你说呢？” 　　陆妈妈真不想搭理自己的丈夫。她就算以后没孙子，也不想去遛鹅子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陆念先和景玉啄的游戏还在继续。 　　起先，是好玩的心思大过了其他的心思。景玉啄每天乐此不疲地在电话里对着陆念先么么哒，势要把陆念先恶心得先认输。他拿好了贴心好男友的剧本，每次打电话时，那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因为学校对手机管制得很严格，因此景玉啄一般都在寝室里用公用电话打给陆念先。时间长了，室友们自然以为他有一个外校的女朋友。景玉啄打电话时，室友们就在一旁对着他挤眉弄眼。景玉啄起先还解释了两句，说：“不是女朋友。”室友们齐齐露出鄙视的眼神，说：“不是女朋友？你骗鬼呢！” 　　很多年后，室友们懂了，果然不是女朋友，原来是男朋友。 　　在此时，室友们都以为景玉啄是因为害羞才不承认自己有女朋友的，反正谁都不信他是单身狗。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八卦起哄了。因为觉得景玉啄害羞了，他们反而就更爱追着景玉啄问七问八的了。被室友们集体闹了几回后，景玉啄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时间越久，他就越是修炼得皮厚肉糙。 　　景玉啄本来都是趁着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挤出时间避开室友去给陆念先打电话的，等到他破罐子破摔后，只要他有时间，寝室的公用电话又正好空着，那么他在每天睡觉前也会给陆念先打个电话了。 　　在室友们的笑闹围观中，景玉啄温柔地对电话那头的陆念先说：“亲爱哒，你今天想我了没有？” 　　陆念先的段数自然比景玉啄更高了，不管景玉啄念的台词有多肉麻，他就在赵秘书那种属于大龄单身狗的羡慕眼光中淡定地说：“你有多想我，我就有多想你。所以，请你告诉我，我想你了没有？” 　　得了，这问题就这么被抛回给景玉啄了。 　　这一局是景玉啄输了。 　　景玉啄年轻气盛，肯定不会服气。于是，他第二天琢磨出了一个坏主意，特意赶在室友们都在寝室的时间给陆念先打了电话。他学着偶像剧里的男主那样，无比帅气地对陆念先说：“我让我的室友们给你打个招呼吧。”说完，他立刻冲着室友们比了个手势，说：“来来来，让我媳妇听到你们的声音！” 　　在这个寝室里，大家基本上同龄，但景玉啄的月份要小一点，所以他算是寝室里的老幺。 　　见景玉啄要对着他“媳妇”献殷勤，几个男生肯定愿意配合。他们并没有凑到电话跟前，而是直接把想说的话高声喊了出来，这样也能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只听几个男生异口同声地说：“弟妹好！” 　　陆念先：“……” 　　太无耻了！景玉啄这一招真是太无耻了！ 　　寝室长又朝着电话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弟妹你放心，哥哥们帮你看着景玉啄呢！”他们想象中的弟妹一米六，黑长直，就算是一身大口袋似的校服也遮不住弟妹的青春靓丽。但其实，他们的“弟妹”一米八快一米九了，短发，就算是一身得体的西装也挡不住他的人面兽心（竞争对手语）。 　　“兄弟们干得好，明天请大家去小卖部里吃辣条！寝室长两包！”景玉啄洋洋得意地对室友们说。 　　这一局是陆念先输了。 　　年轻的暴君是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叫他……弟妹？！ 　　不对，景玉啄竟然有胆子故意引导别人喊他……弟妹？！ 　　大概是因为景玉啄太高调了，也因为老师在班上是有耳目的，于是他“谈恋爱”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去。高中的老师对于早恋这种事情向来是严防死守的，班主任就找景玉啄聊天去了。 　　因为景玉啄的成绩一直没有下降，而且景玉啄那位“女朋友”不是本校的，班主任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和“小姑娘”卿卿我我，所以老师的态度还算温和，只是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景玉啄乖巧地说：“老师，如果我告诉您，我和我一位男性朋友在打赌，故意说他是我的女朋友，用以恶心他。您相信吗？” 　　班主任呵呵一笑。他又不是傻子！但为了给常年考第一名的得意门生面子，班主任温和地说：“老师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老师真心希望你能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哦。同学之间正常的交往没有问题，但最好不要和女生交往过密，可以吗？”想了想，班主任又补充了一句，说：“男性朋友也不行。” 　　老师这话里的“男性友人”其实是顺着景玉啄那句“男性友人”调侃了一下。景玉啄却心虚了。 　　班主任在教师这个岗位上干了二十多年，哪里看不出景玉啄的心虚呢？放景玉啄离开后，班主任找出家长联系本，打算和景玉啄的家长沟通一下。结果，按照景玉啄在开学时提供的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位年轻的男人。班主任有些懵了，问：“请问您是景玉啄同学的家长吗？我是他班主任。” 　　“老师您好，我是景玉啄的表哥。”陆念先语气诚恳地回答说。 　　景玉啄没留自己亲爸亲妈的电话，是因为他们中有一个跟着医疗队出国进行国际援助了，还有一个因为工作需要调去了外地。如果景玉啄在学校里忽然生个病什么的，自然还是联系陆念先更方便。然而在留陆念先的电话时，景玉啄肯定没想到，有一天他的班主任会因为他早恋问题给家长打电话。 　　陆念先故意在言辞中暗示了一番，班主任就以为陆念先是景玉啄的亲表哥，也是景玉啄临时监护人。他就对陆念先说了实话，道：“……疑似有早恋的情况，希望家长能在放假时注意下他的行踪。” 　　陆念先：“……” 　　世间有情侣千千万，但在这千千万的情侣中，能接到小男友（虽然还没有真的确立关系）的班主任打来的为要防止小男友早恋电话的人，肯定只有陆念先一人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酸爽啊！ 　　“我一定配合。谢谢老师的提醒。”陆念先咬着牙说。 　　班主任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很强的自尊心。我们老师和你们家长都要对他们有点耐心，不能硬着来，要软着来。陆先生是景玉啄的表哥，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完全可以和他处得像好哥们一样。就算景玉啄真的早恋了，希望陆念先不要粗暴地处理这件事，而是和孩子开诚布公地民主地聊一聊。” 　　陆念先身为早恋事件中的罪魁祸首，被迫接受了来自班主任的防止青少年早恋的手段的教育。 　　陆念先认真听取了老师的意见，并且对老师保证，等到周末放假时，他一定会亲自接送景玉啄，绝对不给他和校外的早恋对象接触的机会。班主任顿时就放心了，大赞陆念先是个负责任的好家长。 　　所以说，即使班主任从业经验丰富，到底缺乏了一些想象力，以至于送羊入虎口。 　　等到周五放学时，陆念先却有个临时会议要开，于是只能让司机来接景玉啄。因着景家没有人，在得到景玉啄的同意后，陆念先直接让司机把景玉啄带到了他工作的地方。陆念先有独立的办公室。 　　赵秘书提前得到了陆念先的嘱咐，见到景玉啄后，就直接把景玉啄领到了办公室里。但赵秘书自己却没有进办公室。景玉啄坐在待客的沙发上，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可是陆念先工作的地方！但他的好奇心却抵不过渐生的困意。因为这天下午有体育课，他打了一节课的篮球，体力消耗得比较多。 　　等到陆念先开完会回来，景玉啄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办公室里有休息间，休息间里有床、有被子和毯子。陆念先却没有去休息间里拿毯子，而是很心机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景玉啄的身上。 　　景玉啄没有睡熟，隐约知道陆念先回来了，很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陆念先抱着自己的胳膊问：“男朋友把衣服给你了，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景玉啄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己身上盖着陆念先的衣服。虽然陆念先和景玉啄只相差三四岁而已，但在这个年纪，相差三四岁就会相差很大了。陆念先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景玉啄却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所以，陆念先的衣服对于景玉啄来说有点大，那衣服还带着陆念先的体温，把景玉啄包围了。 　　景玉啄绝对不能输。面对陆念先的调侃，景玉啄立刻就知道要如何反击了。他没舍得把衣服还给陆念先，盖着衣服坐了起来，给了陆念先给了一个拥抱，说：“男朋友抱你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陆念先顺势在景玉啄的脸上亲了一下，说：“男朋友亲你了，你是不是很激动啊？” 　　可能是因为景玉啄刚刚睡醒，脑子的反应速度还跟不上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气氛太好，而景玉啄的好胜心太强。总之，他对着陆念先的嘴巴亲了一下，说：“真正的亲吻是这样的！” 　　景玉啄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 　　陆念先眸色一按，说：“你错了，真正的亲吻应该是这样的。” 　　舌尖撬开嘴唇，长驱直入。这儿是陆念先的办公室。若他是将军，这儿就是他开疆扩土的战场；若他是皇帝，这儿就是他指点江山的地方。而现在，他却把自己所有的霸道都用在了景玉啄的身上。 　　刹那即永恒。 　　在那一刹那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景玉啄绝对不会输！于是他伸出手抱住了陆念先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少年人的身体更禁不起拨撩，景玉啄很快就有了身体反应。陆念先这才大大方方地放过了他。陆念先承认自己父母的话是对的，在景玉啄离开校园前，他其实不该将关系挑明，因为景玉啄还没有成熟到能够处理一段一旦开始就必须是一生一世的感情。如果陆念先自私点，他完全可以趁着景玉啄还没有成熟就彻底掌控他的身心。如果陆念先再大方些，他应该好好隐瞒自己的感情不泄露一丝一毫。 　　但陆念先没法纯粹地自私，因为他在意景玉啄。 　　而陆念先也没法纯粹地大方，还是因为他在意景玉啄。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变成这样了。一个吻似乎挑破了窗户纸，却又没有促成告白。 　　之后的日子还是那样过。陆念先越来越忙，他在公司里受到的阻碍越来越多，但是他在集团中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他的对手们陷在局中看不分明。但在多年后，当大家回顾陆念先的经历时，他们就能够发现，别人对于陆念先的每一次针对、陷害、算计，其实都在成就一个越来越强大的陆念先。 　　而景玉啄一直都在好好念书，他更专注于自己的学业了。当他看到身边有同学因为早恋而成绩下降时，他总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放任自己成绩下降。对于景玉啄来说，当他开始恋爱或者有了恋爱的目标，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了。否则，你用什么去向对方许未来呢？ 　　读书或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唯有好好念书了，未来才会有更多的选择。景玉啄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积极地参加竞赛、拓展课外兴趣等等。他想，他可是要征服霸道总裁的男人啊！ 　　在人的一生中，最好的求学时间就那么几年，景玉啄敢说，自己绝对没有浪费时间。他也不敢浪费时间。因为，少年人总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和天真。为了能把霸道总裁家养了，他可真是拼了呢！ 　　偶像爱情剧的剧本就这样被替换成了青春励志剧的剧本。 　　几年后，当景玉啄求学归来，那时的陆念先已经是陆氏集团中人尽皆知的暴君了，他们在机场久别重逢。在这一天之前，他们好像从未说过什么誓言。在这一天之后，他们却默契地像是老夫老妻。 　　当然，回国第一天就滚了床单什么的，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等双方的父母都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后，景玉啄在某一天心血来潮，对陆念先说：“我们在国内拿不了结婚证，那就没有结婚纪念日了。要不这样，我们挑个日子当纪念日吧。我回国的那天，怎么样？” 　　陆念先沉默不语。 　　景玉啄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忘记我哪天回国了的吧？” 　　“没有忘。”陆念先认真地回答说，“我只是在想，也许有比你回国那天更适合的日子。比如说，我们初见的那天，这是我一生幸运的开始。我在心里把你封为后妃的那天，果然皇上是最敏锐的。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天，那也是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你放手的一天……”陆念先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纪念日。 　　年轻的暴君很用心地记着每一个时间点。 　　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强势的总裁偶尔也会冒出一点少女心呢！ 　　陆念先的精神问题一直没有痊愈，但他已经能够控制各状态的切换了。就算是不同的状态，他也是同一个人。但就算是同一个人，因为是不同的状态，于是处理事情的方式就不太一样。皇上更喜欢以谋治天下，将军则更喜欢正面突击，神医看似最温和，其实手段最毒辣……他们都各有各的偏好。 　　比如说，其实陆念先真的很喜欢吃肘子，陆皇帝喜欢，陆将军喜欢，陆神医也喜欢。但是，陆皇帝会因为觉得啃肘子这事很不优雅，于是就把自己的爱好强行压下去了。陆神医会觉得肘子太过油腻对养身不利，于是从来不会多吃。这么一来，真正能抱着肘子开开心心啃的，大概就只有陆将军了。 　　他们在很多事情上达不成统一。 　　但没有关系，每一个状态的陆念先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爱着景玉啄。 　　“你使我灵魂深处达到了统一。”这是属于陆念先的告白。 　　———————— 　　很多年后，有媒体采访景玉啄，谈及初恋的话题，景玉啄说自己的初恋在高中。 　　“那会影响学习吗？” 　　“肯定会啊！”景玉啄笑着说，“早恋之前，我一直稳坐年级第一。” 　　记者笑了起来，早恋以后，成绩肯定有大幅度的改变了。 　　果不其然，就听景玉啄说：“早恋以后，我就稳坐十校联考的第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8，愿大家一切顺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完结感恩 　　【少女心】 　　1、 　　《天降奇缘》这部爱情戏剧大获成功。这部电影是今年的黑马，是典型的以小博大，竟然靠着相对较少的投资获得了同期的票房冠军！主演们接二连三地接受各类采访，导演也很高调地接受采访。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方无患这个编剧即使是想要低调都没法低调了。 　　在访谈节目中，主持人问东方无患，面对《天降奇缘》取得的成功，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张经纪坐在台下，眉头微微一皱。作为一个很有经验的经纪人，他立刻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中存在的陷阱。如果东方无患说不意外，考虑到他只是刚有一个成功作品的新人，这回答显得有些狂傲。那么业内的老牌编剧们肯定会对他有意见。如果东方无患说很意外，那么又显得他很没有自信，就好像这次的成功仅仅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么，对于贡献了票房的观众来说，他们可不想被当成瞎猫。 　　也许主持人并没有要给东方无患挖陷阱的意思，只是张经纪已经习惯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呵，有我在，没有人能黑到东方头上。张经纪如此想着。 　　东方无患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只把这当成了一个最普通的问题，微笑着回答说：“在我心里，当我写下《天降奇缘》剧本的第一个字时，在那个时候，即使这剧本还没有成型，它就已经是成功的了。” 　　“哦？你当时就很有信心？”主持人问。 　　东方无患摇了摇头：“我说的成功，不是指普遍意义上的成功，不是指它能卖出多少钱，拍成电影后能获得多少票房，能不能获得什么奖项……我觉得它是成功的，因为这是一份送给我爱人的礼物。” 　　主持人听着东方无患继续往下说。 　　“对我而言，它作为爱情的结晶，必然是成功的。”东方无患说。 　　台下，张经纪一颗七巧玲珑心瞬间炸成了少女心。 　　2、 　　张经纪初次以东方无患男朋友的身份见院长妈妈时，院长妈妈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福利院后面的那片池塘边。本来是定在院长妈妈办公室的，但院长妈妈常在办公室里招待客人，这有点太客气了。 　　院长妈妈希望能把见面的气氛弄得柔和点。 　　福利院建在郊区。远一点的地方有山，看上去就像是用毛笔蘸着水墨画出来的一样。池塘附近的风景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各种植物都是天生天养，空气非常不错。张经纪问：“这小池塘里有鱼吗？” 　　“应该有的吧。”院长妈妈说。 　　“那这里倒是一个适合钓鱼的好地方。”张经纪笑着说。 　　两人便先就着钓鱼这事聊了会。这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钓鱼，而是因为他们需要先用一个和东方无患无关的话题暖一暖气氛，等到双方建立起一定的熟悉感后，就能顺势说到真正想说的话题上了。 　　院长妈妈是个非常包容的人，她或许并不能理解同性恋本身，但她能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 　　3、 　　张经纪很感谢院长妈妈，因为院长妈妈把东方无患教育成了最好的样子。他在网上订阅了钓鱼课程并且买了两副钓鱼工具。等再次和院长妈妈见面时，他就投人所好，约着院长妈妈一起钓鱼去了。 　　两人在钓鱼时相谈甚欢。 　　院长妈妈说起东方小时候的事，张经纪谈及东方现在的事业。 　　4、 　　张经纪一有空就会陪着院长妈妈钓鱼。 　　5、 　　“我快受不了的，真的！”张经纪抓狂地说，“我很愿意孝敬她，因为她真是一位温柔善良的长辈，而且她很关心东方，连带着很关心我。可是，能不能不要再钓鱼了……我真的没有那个耐性了啊！” 　　“那就不要钓鱼了，干点别的。”方岳真说。 　　张经纪瞪了方岳真一眼，说：“你闭嘴吧！我正在刷长辈的好感度，你懂什么呢？你又用不着去讨好长辈。谁有你那样的好福气啊，你追宋云时的手段都是宋云他爸指点的。”张经纪的语气酸溜溜的。 　　“就算院长女士很喜欢，你们也不用每次都钓鱼，你可以试着提议干点别的。”景玉啄说。 　　“院长妈妈喜欢钓鱼，我肯定要陪着她了。”张经纪又瞪了景玉啄一眼，“你也是好福气，你从初中开始就常驻陆家了，几乎就是由陆家长辈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在他们面前比陆总还要有脸面！” 　　“如果院长女士知道你其实不喜欢钓鱼，她肯定不会勉强你的啦。”舒九怀说。 　　张经纪用死鱼眼看着舒九怀：“她确实不会勉强我，但既然她喜欢钓鱼，我作为小辈，还是顺着她比较好。我可不敢听你的意见。你管莫怀君的爸爸叫大哥，莫怀君竟然还让你活着，你也有福气啊！” 　　张经纪说着不想再钓鱼了，但等放假时，还是乐滋滋地去了福利院，继续陪着院长妈妈。 　　6、 　　东方无患很奇怪。院长妈妈什么时候喜欢上钓鱼了？ 　　院长妈妈信佛，而钓鱼杀生。 　　7、 　　院长妈妈和一位常年来福利院里做义工的老阿姨聊天，说：“东方那小子谈了个朋友，那年轻人挺好的，人品好，对东方有心，工作也很上进。他和东方一样，都是孝顺的孩子，时不时就来看看我。” 　　“那不是挺好的？你愁什么？”老阿姨关心地问。 　　“那孩子喜欢钓鱼。”院长妈妈说，“他每次来我们这，就拉着我一块儿去后面的小池塘钓鱼。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啊，年轻的时候操劳惯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更是坐不住，哪里有耐心钓鱼啊！” 　　老阿姨哈哈笑了起来，说：“你心眼好，把孩子们都当自己的亲孩子看。东方在这儿长大，也算是你的亲儿子了。他谈的女朋友，那就是你儿媳妇了。你做婆婆说不钓鱼了，那儿媳妇肯定是要听的。” 　　院长妈妈没有透露东方的性向，摇着头说：“话不能这么说的……他们年轻人，工作压力都大，说不定就指着钓鱼排解压力呢！而且，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陪老人待着。他愿意陪陪我，跟我一起聊聊东方，聊聊生活，聊聊工作，这是真孝顺我呢……哎，他爱钓就钓吧，我慢慢慢慢也就坐习惯了。” 　　8、 　　张经纪和院长妈妈继续“体贴”地陪着对方钓鱼。 　　9、 　　深秋，室外的温度低了，再不适合待在室外钓鱼了，钓鱼活动终于结束。 　　张经纪和院长妈妈都在私底下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10、 　　很久以后，张经纪和院长妈妈才解开误会。他们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是因为有了东方，才开始有了交集。张经纪很努力地孝顺院长妈妈，院长妈妈很努力地体贴张经纪，根源都在东方身上。 　　东方在爱中成长，这爱来自院长妈妈；他也将在爱中老去，这爱属于张经纪。 　　【两个亿】 　　1、 　　“我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方岳真说。 　　2、 　　舒九怀刚和莫怀君在一起时，方岳真和宋云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小九暗戳戳地向小真求资源。 　　“资源？什么资源？”方岳真问。 　　“就是那个啊……那个那个啊……”舒九怀有些不好意思。 　　方岳真一脸茫然地看着舒九怀。 　　3、 　　“……爱情动作片！”舒九怀说。 　　方岳真恍然大悟，似乎明白舒九怀的意思了。他上网搜了一部言情武打电影发给舒九怀。 　　舒九怀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不给我发一部葫芦娃呢？”于是，一天后，舒九怀收到了来自方岳真的葫芦娃全集。方岳真觉得自己无比体贴，但舒九怀却觉得自己仿佛收到了来自已婚人士的嘲讽。 　　4、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舒九怀决定自己找资源。他潜伏于各种隐秘的基佬论坛，用上了VPN，翻墙去了国外的网站，按照网站上的标签，花钱购买了不少正版的GV视频，通通下载了存在硬盘里。 　　GV内的世界很精彩，舒九怀大开眼界。 　　小九在别人面前总是很傻甜白，但在小真面前却习惯性地操着一颗老父亲般的心。老父亲·九自己开了眼界还不算，还想冒充老司机带一带小真。小九想，小真在床上肯定只会一些最简单的招式——其实他高估小真了——他要把GV分享给小真，增加小真的见识，让他和宋云的生活更加和谐有爱。 　　小九是小真的好朋友，各种意义上都是。 　　5、 　　方岳真打开GV，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真是全程只有身体交流的无聊运动啊。 　　方岳真的心灵毫无波动。 　　人类真能靠这种方式得到快感吗？他们的心灵真的得到满足了吗？方岳真对此表示怀疑。 　　6、 　　还是我和宋云好啊。 　　我们达到身体和心灵都满足的最高境界了。 　　方岳真如此想到。 　　7、 　　艺术家是固执的，但艺术家也是好奇的。 　　既然有了好奇心，那就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在小九不遗余力地安利下，小真浏览无数GV，终于忍不住要试试了。小真在事前给宋云打了预防针：“今晚我们要做的事情可能没艺术那么有趣。” 　　宋云：“……” 　　没那么有趣？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8、 　　生命大和谐过后，方岳真长叹一口气：“回想以前，我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那就再来一次吧，把那一个亿都做回来。 　　9、 　　再一次后，方岳真又叹了一口气。 　　10、 　　“我本来有两个亿了。”方岳真如此说。 　　【玩游戏】 　　1、 　　沈妈妈登录游戏账号时，发现沈知言的等级下降了，很明显是被人杀死了一回。她又看了眼徐蕴合的账号，注意到徐蕴合正在打副本。沈妈妈顿时就淡定了。眨眼之间，她就已经猜出了凶手是谁。 　　2、 　　景玉啄身为学霸，是娱乐圈里最会投资的人。他手里捏着不少很有前景的公司的股票。比如说最近市面上最火的那款游戏，它的开发公司的总BOSS是景玉啄的多年好友。景玉啄有该公司的原始股份。因为这款游戏实在好玩，景玉啄给自己的好朋友们都送了账号。沈知言和徐蕴合也收到账号了。 　　沈爸爸是游戏迷，各类知名的游戏，他都要玩一玩。 　　于是，沈爸爸、沈妈妈、沈知言和徐蕴合就进了同一款游戏，组了个小帮派。 　　3、 　　起名时，徐蕴合点了随机，系统给出来的名字是“青天”。 　　徐蕴合就顶着“青天”这名字进了游戏。 　　沈知言灵机一动，把游戏名改成了“一行白鹭”。 　　4、 　　徐蕴合的技术很好，但他玩游戏的时间不多。他在研究所里时是没法上网玩游戏的。于是，有着很多黑科技的沈爸爸悄悄地为他设计了外挂——好孩子们不要学——让他的账号能够自动挂机升级。 　　然后，外挂被封了。 　　沈爸爸又设计了新的外挂，然后外挂又被封了。 　　沈爸爸又双叒叕设计了新的外挂，然后又双叒叕被封了。 　　5、 　　这外挂还有完没完了！ 　　游戏公司含着热泪，真诚地提出，愿以优渥的待遇聘请沈爸爸做他们的技术人员。 　　6、 　　“知言被杀得掉等级了。”沈妈妈对沈爸爸说。 　　“谁干的？” 　　“蕴合干的啦。因为蕴合在打本。如果是别人杀的，蕴合现在肯定在帮知言追杀仇人了。” 　　7、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可能没有矛盾。就算沈知言和徐蕴合感情很好，但也会出现……一方在床上做得太厉害，另一方不高兴啦，一方觉得西红柿鸡蛋里应该多放点鸡蛋，另一方觉得应该多放点西红柿，一方觉得黄瓜这东西还是做成黄瓜肉片好吃，另一方觉得黄瓜就应该生吃……这类的问题。 　　徐蕴合从不让矛盾过夜，能和平解决就尽量和平解决，不能和平解决的……那就上游戏PK吧。 　　谁赢了，听谁的。 　　8、 　　基本上都是徐蕴合赢。 　　徐蕴合是技术玩家，沈知言是RMB玩家。 　　沈爸爸天天给徐蕴合送武器、送晶石，在他的帮助下，徐蕴合也是RMB玩家。 　　沈知言输定了。 　　9、 　　当徐蕴合生气时，他就直接登录游戏，把“一行白鹭”杀得掉等了。 　　这么说也不对。 　　真相是，当徐蕴合生气时，他就趴在沈知言的怀里登录游戏，把“一行白鹭”杀得掉等了。 　　10、 　　今天的沈家也很和平呢！ 　　【好人缘】 　　1、 　　在娱乐圈里，舒九怀是公认的人缘好。但在娱乐圈外，交际圈最广的人却是景玉啄。很多理应和景玉啄没有什么关联的人偏偏就是景玉啄的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这让娱乐记者和粉丝们大为好奇。 　　比如说电竞之王Wolf。 　　华国的电竞圈起步晚，最近这些年才开始系统化、规范化、盈利化。Wolf出头早，虽然现在已经退役了，但因为在职业生涯中取得的成绩太过斐然，在圈子里仍有稳固的江湖地位。退役后，Wolf成了商人，做的就是游戏行业。他偶尔会在自家的直播平台上打打新游戏，每次都有大量的人来围观。 　　Wolf其实很年轻，也就比景玉啄大个一两岁而已。因为历史成绩很传奇，目前身价很可观，长相也很过得去，于是他渐渐火到了电竞圈之外去。有一天，他在直播玩游戏时，景玉啄竟然入镜头了！ 　　2、 　　“我们是老朋友啦，认识十多年了，哈哈。”Wolf如此说。 　　3、 　　王小利是特殊部队的人，他们队伍中常常四人一组出任务。一人在后方负责技术支持，三人则在前方作战。王小利就是他们组里负责技术支持的那个。这一次他们小组盯上了一位境外的间谍。这位间谍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名声极好的商人，但已确认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间谍。 　　王小利他们的任务是，盯紧了这位间谍，找出他在华国的暗线。 　　“队长，目标人物明晚要参加一个宴会，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会在这次宴会中传递消息。”王小利动作飞快得敲击着键盘，“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必须想办法混进去。但我查了下宴会的安保力度……” 　　“邀请函不好弄？”队长问。 　　“时间太赶，来不及伪造邀请函，只能从服务人员身上入手。”王小利说。根据他们的分析，目标任务有极大的可能在宴会上接触暗线，所以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他们肯定是要混进宴会厅的。 　　队长沉吟片刻，说：“邀请函交给我吧，我来弄。” 　　半个小时后，在王小利震惊的目光中，大明星景玉啄给队长送来了三张邀请函。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什么关键的问题都没有问，还说这邀请函来路正常。完全符合保密法。王小利一时脑洞大开，等景玉啄走了以后，他忙问：“队长，难道景天王也是我们的人？他有任务常年埋伏在娱乐圈？” 　　4、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我的老朋友啦，认识十多年了，哈哈。”队长如此说。 　　5、 　　胡萌萌，江湖人称猛哥，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但被调剂到了历史专业。不是说这专业不好，只是这专业很不符合猛哥的气质。猛哥毕业后，回到高中母校当了老师，成为“监牢”里头的“狱卒”。 　　人民教师这种光荣的职业，好像更不符合猛哥的气质了。 　　时代在进步，孩子也越来越不好管了，比猛哥念书时更加难管。但猛哥有特殊的教学技巧，总能轻易地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新学期开学第一天，猛哥就拿出了一叠明星签名照，说：“这是你们爱豆的签名照，只要能成绩进步明显、喜欢助人为乐、参加比赛为班级争光等等，就都能得到一张签名照。” 　　签名照有二三十张，包含了十几个流量明星。 　　有学生故意说：“这些明星都不是我的菜，我想要唱民乐的汪晓老师的签名！” 　　胡萌当着学生们的面拿出手机，对着某位微信朋友发了句语音：“老二啊，汪晓老师的签名照能弄到吗？要是能的话，请务必帮我拿到一张。”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了消息，胡萌就对学生比了个OK。 　　学生们立刻轰动了！这是在娱乐圈里有人的节奏啊！ 　　“景玉啄是我朋友，我刚刚就是在给他发微信。”胡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没有学生相信他的话。胡萌不仅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同时还在网上开了一个叫“胡老师今天也想逃课啊”的微博，每天发一些和校园生活有关的小段子，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了。于是，学生们都以为胡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娱乐圈里的某位工作人员。直到有一天，胡萌和景玉啄吃饭被拍了。 　　6、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他是我的老朋友啦，认识十多年了，哈哈。”网红胡老师如此说。 　　7、 　　当年的野狼er大都已经成家立业。小哈同学是Wolf，藏獒同学成了特殊小队的队长。当年的混混老大成了人民教师。军师和顾问凑一对，正好是狼狈为……啊不，正好是花好月圆。每个人都认真而又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时光匆匆而过，他们从未忘记，在青春时光里，他们还有个名字叫野狼。 　　8、 　　人缘好了，有时候也会带来一点点小麻烦。 　　比如说，舒九怀在娱乐圈里人缘好，于是A想要和B合作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直接联系B时，A往往会请舒九怀攒个饭局，把B也邀请过来。若是A和B能在饭局上达成合作，那就皆大欢喜。但若是他们没能达成合作，大家也不过是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并不会伤了和气。但这就辛苦到舒九怀了。 　　好在舒九怀是个吃货，对这种事情也不讨厌。攒饭局的次数多了，他的饭局渐渐在业内打响了名气，变成了定期举办的高端饭局。只要拿到了舒九怀饭局的邀请函，就算是半脚踏入了顶级人脉圈。 　　到了景玉啄这里，自然也会有人请他帮忙做些牵线搭桥的事。 　　9、 　　“老叔，您刚刚说，您想认识谁？” 　　“我服啊！就是那个打游戏的我服！要是不麻烦的话，想要他的签名。”宋大爷说。 　　10、 　　趁着大家都有空的时候，景玉啄把宋大爷介绍给了Wolf。 　　Wolf开心地说：“大爷，我听说您是我的粉丝？哎呀，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宋大爷同样开心得说：“我服啊，我看过你的直播，真是厉害啊！我也喜欢玩游戏，但玩不好。” 　　“大爷您玩什么？我可以带带你啊！” 　　宋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手机，说：“哎，就是这个……” 　　11、 　　我们电竞圈的传奇人物Wolf教大爷玩了一下午的消消乐。 　　12、 　　宋云和方岳真一年在宋家过年，一年就在方家过，今年轮到宋家。 　　宋云最近很苦恼。 　　春节期间，你家的老父亲半夜十二点多不睡，一副精神亢奋还能奋战到天明的样子陪在你身边，一边唠嗑，一边玩消消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宋云不知道。 　　宋云只想说，爸爸，你好去睡觉了哦。 　　【见家长】 　　1、 　　当舒九怀要跟着莫怀君回家见陆爸爸和陆妈妈时，他的心情一直非常紧张。因为舒九怀基本上没有和中年人相处的经验。他是被自家大哥一手带大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和他父母年纪差不多的人。 　　网上查来的攻略是怎么说的来着？身为一位好老公，第一次上岳父岳母家门的时候，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带一些礼物，毕竟礼多人不怪嘛！送礼不一定能代表心意，但不送礼一定是没心意。 　　于是，舒九怀恨不得能开一辆厢式货车去陆家，最好箱子里装满了礼物！ 　　这种不靠谱的提议理所当然地被莫怀君否决了。 　　舒九怀又去找自己的好兄弟方岳真求经。方岳真不通人情世故，却顺顺利利地把宋云家人全部拿下了！舒九怀就想知道他都是怎么和宋云家人相处的。方岳真一脸茫然地说：“我和爸爸很早以前就已经是朋友了，就当朋友那么处呗！”他口中的爸爸就是指宋大爷。和宋云在一起后，他很快就改了口。 　　“那我第一次上门应该要注意点什么呢？”舒九怀虚心地请教着。 　　艺术家有时候可以同等于哲学家，尤其是方岳真还确实很喜欢研究哲学。于是，方岳真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就做你自己吧。莫怀君喜欢的是真实的你，所以他的家人肯定也会接受真实的你。” 　　舒九怀琢磨着给陆爸爸和陆妈妈唱一首吃货进行曲的可行性。 　　2、 　　音乐+吃货=真实的舒九怀，没毛病。 　　3、 　　据说多吃甜食能够缓解紧张情绪。舒九怀吃了一块黑森林、两个蛋挞、三块巧克力、四枚果冻，然后他忽然想起来，陆家有一只狗儿。在现代的家庭关系中，宠物的地位很高。舒九怀又有了主意。 　　只要我对狗儿好，陆爸爸和陆妈妈就会对我好了！舒九怀如此想到。 　　于是，舒九怀又赶紧去了张经纪那里取经。经过张经纪的紧急培训，舒九怀弄懂了狗狗基础肢体语言，拿到了狗语二级证书。他知道了哪些狗粮只有广告做得好，哪些狗粮才是真正的科学配比。他按照张经纪的建议买了最好的狗粮和狗罐头，还参考群青最喜欢的玩具买了很多狗狗爱玩的小玩具。 　　舒九怀就这样抱着讨好狗儿的目的进了陆家的门。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白鹅。 　　4、 　　“哈哈哈哈，这鹅真肥啊！是从厨房里逃出来的吗？我最喜欢吃鹅肉了。”舒九怀笑着说。其实他最不喜欢吃鸭肉、鹅肉了。他更喜欢吃鸡肉。但他头次上门，不敢辜负主家的盛情招待，就撒谎了。 　　“乖啊，下次我带你去玉楼山吃鹅肉。这只不能吃。这是我哥和我嫂子的爱的见证。”莫怀君说。 　　舒九怀：“……” 　　5、 　　进门还不到一分钟，就已经得罪大哥、大嫂了。 　　哦，大哥还是那位传说中的陆总。 　　舒九怀很绝望。 　　6、 　　“这是给叔叔的，这是给阿姨的，这是给陆总的，这是给镯子的……这些是给狗狗的。” 　　“咦，是狗粮吗？小景啊，狗儿能吃狗粮吗？”陆爸爸回头问景玉啄。 　　舒九怀：“？？？” 　　7、 　　在陆总面无表情地注视中，舒九怀哭着（并没有）说：“狗儿这名字取得真好！” 　　8、 　　吃饭时，陆爸爸拿出了一瓶酒。舒九怀平时很少喝酒，因为他需要保护嗓子。但他也并非滴酒不沾。陆爸爸知道舒九怀的职业，本来没想给舒九怀倒酒，但舒九怀主动倒了一杯，敬了陆爸爸一杯。 　　然后喝着喝着，舒九怀就醉啦。 　　方岳真怎么说的来着？要把老丈人当成是朋友来处！ 　　醉呼呼的舒九怀拍着醉呼呼的陆爸爸的肩膀，说：“大兄弟！你只管把怀君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不让别人欺负他，我自己也绝对不会欺负他！我们家都由他做主……反正我也打不过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爸爸对儿子们（和鹅子）的武力值很有信心。 　　“我、我说一句实话吧，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那我就把你当好哥们儿了！哥们儿，我要是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骂我一顿、揍我一顿都可以，但千万不要不理我。”舒九怀已经醉糊涂了。 　　“都是爽快人！来来，咱们哥俩再走一个。”陆爸爸举起了酒杯。 　　9、 　　陆妈妈和莫怀君淡定地吃着饭，仿佛没有看到那一对勾肩搭背的酒友。 　　“听说你对吃很有研究，那就多吃点！”陆爸爸对舒九怀说，“桌上的菜够不够？要是不够，就让你嫂子去厨房里吩咐一声，让他们再多上一些。”陆爸爸转头对陆妈妈说：“给我兄弟再端几个菜上来！” 　　陆妈妈：“……” 　　“别麻、麻烦嫂子了。”舒九怀大着舌头说，“让嫂子坐着，我、我再喝两杯，就、就差不多了。” 　　10、 　　很好，上门第一天，舒九怀就爬到莫怀君头上当叔叔了。 　　11、 　　“你不去管管？”景玉啄用眼神暗示着莫怀君。 　　莫怀君摇了摇头，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 　　媳妇嘛，要搁在床上慢慢教。 　　【小圆满】 　　温莫和明永思，温影帝的网名是水边明秀，明永思是雪里温柔，正好暗含了对方的姓氏。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这是辛弃疾《念奴娇·梅》中的一句。明永思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叫梅园。 　　他们从年少相识，一路陪伴，如梅遇雪，温柔得恰到好处。 本书由 夏离紫殇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