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甜小允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渡劫老祖是炮灰[快穿] 作者:公子优 文案: 药师都是神经病? 别人未必,容祁肯定是。 不然他怎么会为了个莫名执念逆天而行,还成功把自己作死了? 渡劫老祖重踏轮回路本只想老老实实的休养破损神魂,哪知谁都想把他当成炮灰踩两脚。 简直欺人太甚! 容祁怒! 轮回路向来孤独,不如诸君结伴同行? 本文主攻。 容公子VS萧先生,外和内黑师父攻X深情明睿徒弟受。 内容标签:强强 快穿 主角:容祁 ┃ 配角:萧景 ┃ 其它: ==================== 第1章 雷劫   层叠的雷鸣从远及近,似如战鼓,震天动地,透入心扉。碗口粗的闪电像是舞动的厉鞭,把墨色的天际撕裂开道道纹痕,狰狞恐怖。暗色的云层不知何时聚在一起,形成了无数颜色氤氲的巨大旋涡,天色灰暗沉郁,云起风涌时如同野兽大张的嘴,似要癫狂的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   而在紫电环绕的旋涡正下方,一个丹药炼制守护大阵正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容祁小心候在丹炉旁边,他神态倦怠,却似惊鸿照影。他墨发凌乱,却难掩卓绝风姿。   容祁着一身窄袖玄袍,衣袍被天雷带来的狂风不停地撕扯着,发出猎猎响声。他的神情凝重认真,似乎除了炉中丹药,其余均不能入他眼耳。   容祁眉心微微蹙起,双手快速结印,终于在最后数道仿佛越过亘古的雷劫到来之前打出一个繁复古朴的阵法,他将阵法推入丹炉中之时雷劫累至,只听得‘轰’的一声,阵法光芒大乍,丹炉在雷劫的威势下瞬间爆炸开来,三枚泛着莹莹光辉的丹药缓缓升了上来。   他的还生丹成了!   容祁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将才成的还生丹握在手中,不想刚触及丹药,紫色玄雷便霹雳而来。容祁来不及庆幸,他僵硬的抬起头,就见另外几道婴儿手臂粗的闪电也正朝着他劈来。容祁骂了一声天,再顾不得许多,一把将还生丹抓在手中,又祭出法器阻挡闪电,然而……   三道累积而至的紫芒玄雷让容祁来不及周全应对,只得眼睁睁看着其中一道打碎他祭出的数道法器。又硬生生以血肉身躯受下一道,身死道消。至于最后一道……似是也被人承下了。对方是谁,容祁没有机会看清,也来不及思考。   容祁逆天行事,为天道不容,道消身死。   然而,谁也想不到,容祁竟会在一片灰白雾绕之地重生,就像容祁也从未想过他还有睁眼的机会,被九天玄雷击中,本该灰飞烟灭,不曾想即将消散的破碎神魂竟是被还生丹生生留住。   真是死也还生丹,生也还生丹。容祁也不知还生丹于他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容祁已经不记得炼制还生丹的初衷了,也知依他渡劫期的修为炼制还生丹是有悖天道,但印刻在神魂中的执念驱使着他所有思绪行动,让他不忍停下。他或许是想要复活什么人,复活一个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消失无痕的人。   容祁在这片灰白之地修行已逾百载,勉强将神魂凝合,但依然不稳定。   神魂不稳定,他根本没办法重修血肉身躯,只能像鬼一般在这片雾气萦绕的地方沉浮。   而且,容祁缓缓低下头,凝视着几乎透明的斑驳身躯,他也是死后才知道,他不仅神魂不稳,他的神魂还不全。   容祁终于下定决心到小世界凝练休养凝练神魂,希望能早日重塑血肉身躯。 第2章 废太子谋略1   容祁还未彻底清醒,就听得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他忍着浑身的疼痛睁开眼睛,就见数名着青衫华袍的男人围在他的周边讨论争吵个不停。   他们的身上都有浓重浑厚的药香,想来是药师之流。   容祁实在不愿意继续听他们唠叨,咬着牙道:“都给我闭嘴,再闹就都滚出去!”   几人听容祁说话,像是听到鬼开口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   也不知道是不可置信他的清醒,还是在不可置信他的开口。   “侯爷醒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其中一名药师颤颤巍巍的询问。   “无。”容祁闭了闭眼,开口说道。   他其实全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但他是能够炼制出圣品还生丹的炼药师,他自信本源世界都无几个能在医药方面超越他的,更不用说是灵气匮乏的小世界了。   众太医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温雅随和的前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不过想想也是,任谁遇到这种事,也难以承受。   容祁暂时还没有原主的记忆,他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便在众人开口之前说到:“都出去,方子你们商量着开,没事儿别来打扰。”   众太医还想说什么,但见容祁满脸疲倦,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模样,也都闭了嘴,退了出去。   待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容祁才开始调动神魂力量,接收原主记忆,并查看此小世界本源。   这个小世界的本源是一册书籍,其中记录着小世界的人物和大致走向,小世界的人物以辰国皇三子为主,书写了皇三子从低位庶子行至最高位的历程。   辰皇三子名唤容安,生母是低等宫娥,因为皇帝醉酒爬上皇帝的床,不想竟是结上龙胎,自此山鸡跃上梧桐树,风光一时。   只是,容安生母并无大富大贵的命格,在生皇三子容安的时候因难产去世,皇三子容安无生母疼宠,性子安静内敛,并不讨喜的他过了很长一段透明人的日子。   皇三子容安崛起是在他加冠那年,他一夕之间变了性子,懂诗词会策略,因为提出治理淮河水灾而被宣帝看重,自此皇三子容安以不世之才名声初扬。   容安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在名声初扬之后,他开始亲民,于朝堂之上提出‘民贵君轻’的思想,大受清流一派朝臣赞赏,与此同时,他提出处理贪污受贿的官员,受到民众支持。   容安是个聪明的人,他懂取舍,会计谋,能打仗,他利用一些在这个时代不曾出现的策论和物件,大肆收揽人心。   在历经朝堂的尔虞我诈,宫廷的钩心斗角之后,容安快速的成长着,他脚踢炮灰,拳打敌对,终于抱得美人,登上高位。   而原主,就是被容安踢走的炮灰之一,辰国前太子容祁。   原主是宣帝嫡子,自小被着重培养,是为太子人选,原主也不负宣帝所望,成长为一个德才兼备的皇子,又于弱冠之年加封太子。太子品性颇佳,为人更是温润谦和,在朝堂和民间都有不错的名声,然而他在朝政和战场上却无大的建树,以至于人心不齐。   从原主手下几员重要官员被连续打击落马之后,原主在朝堂中的势力就被削弱许多,这时候再传出原主对宣帝不敬不满的流言,更是让已经对原主心生隔阂之意的宣帝真正疏远了原主。   而使原主从太子落到平安候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宣帝锦妃,其实原主是被设计了,他喝了一杯带料的酒,又恰巧遇上了宣帝的锦妃,而宣帝等人又恰巧在原主对锦妃动手动脚的时候到来,锦妃又恰巧哭得梨花带雨对此不作任何解释,太子私德不佳与宫妃有染一事又恰巧迅速传遍朝野。   宣帝名声落地,原本是想将原主直接削成平民的,好在追随原主的朝臣不停求情,再加上皇后及其家族从中斡旋,宣帝这才只废了太子位,降为有俸禄无实权的平康候,自此再与高位无缘。   原主的心性虽然不错,但一时间也难以接受云泥落差,在被废的当日于醉红楼买酒消愁,不想竟是遭遇刺客追杀,弄得不生不死,心脉俱伤,成了活死人。   按照书册发展,原主被刺杀之后没挺几天就去了,容祁就是在原主去了才夺舍成功的,所以他的清醒才会让那么多太医不可置信。   容祁一边检查身体,一边思考未来的出路,他想要借用原主的身体修养神魂,那么原主的身体里定然是不能有阴怨之气存在的,那么对于完成原主的渴望就很重要。   天理昭昭,因果循环。   就算是为了不结业果,他也得想办法实现原主的心愿。   容祁有些苦恼,原主的心愿要怎么实现?   容祁努力回忆着原主去世前几天的所思所想,原主心系黎民百姓,心系母后亲弟,心系河川大山……   查完身体之后,容祁眉心微微蹙起,好在原主的心愿里没有要做好皇帝这一条,他的心脉俱损,便是好生调理也只有五六年的命数。至于黎民百姓,母后亲弟,他会帮他照看着的。   容祁精神不济,才清醒没多长时间就又昏昏沉沉的了,他也不与病魔睡意斗争,遵从意识,沉睡。   容祁作为本源世界的渡劫老祖,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觉了,现在这一睡,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容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现在外面是有人在守着的,他微吸了口气,道:“来人。”   容祁话音刚落,便听得推门的声响,紧接着便有两个太监装扮的人小跑进来,来人是原主的贴身太监,小平子和小安子。   小平子是个忠厚本分的,原主死后,小平子守满百日,便随着去了。倒是小安子,原主死后便另寻他主,新主正是皇三子容安,后他坐上了一宫总管的位置,还算被新主重视。   说起来,原主这次被废,小安子也是‘功’不可没。   小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面容平凡,眼含担忧:“殿……侯爷,您可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就在外面候着,奴才马上去叫。”   容祁的视线缓缓从小平子和小安子身上扫过,小平子面含关心紧张,小安子则是面色苍白眼神慌乱,好在容祁只是安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   “我有些饿了,小安子去厨房吩咐,让他们准备一些吃的。”容祁淡淡开口道:“小平子给我倒杯水来。”   容祁吩咐过后,两个太监才松了口气,立刻去执行容祁的吩咐了。   小安子离开之后,容祁把小平子招到跟前,先问了具体时候,暗自算了书籍中所谓剧情的发展,摸约着该到时候了,这才又询问道:“河阳暴民一事是怎么处理的?”   小平子小心道:“回侯爷话,暂时还未有任何消息。”   还未有任何消息?那就是这事儿宣帝还未着人处理?   容祁眸光微沉,尽量吐词清晰道:“你现在去帮我做两件事情,亲自去。第一,马上去通知户部周大人,处理暴民一事让他务必揽下。第二,告知八皇弟,最近京都的天气莫测,让他尽量别出门。”   小平子忙道:“奴才立刻去办。”   “把太医叫进来。”   太医来得很快,为容祁把脉之确定他的性命暂时无忧之后就出去开方备药了。容祁虽然看不上太医的医术,但相较于小世界的其余大夫,这些太医也算是佼佼者了,相信要暂时调理他的身体是没多大问题的。   屋子里很快又变得寂静,容祁再次陷入沉思,在书册中,河阳暴民是由容安一行处理的,因为朝堂中并没有几人愿意前往河阳。那些暴民其实并无多大罪孽,因天干欠收而奋起,他们为的,只是一口吃的,极好招安。   在河阳暴民发动的时候,京都也是云起风涌,危机四伏。   皇八子容鸣是原主的同胞兄弟,也因为被风雨侵袭而失去宣帝的最后信任,碌碌几年之后便被打发到了边远荒凉地。   容祁的思绪是被扑鼻而来的香气打断的,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正好看到小安子带着数名丫鬟蜂拥而入,他们的手上都端着盛着美食的托盘。   “侯爷,饭食已经备好。”小安子躬身行至容祁跟前,恭谨开口。   容祁道:“粥。”   依着容祁现在的身体状况,要自己吃饭是绝对不行的,所以伺候他用餐的活就落在了小安子的身上,好在小安子对他还是有几分敬畏的,伺候用餐也算仔细小心。   用过餐,太医熬制的药也差不多了,容祁只略微一嗅,便辨析出了其中用药的成分和剂量,虽然不甚理想,也差不多了。   服过药,容祁就没再作任何思考,真正睡下。   在床上躺了七天,容祁才能勉强起身,这些天他在太医开的药方中又添加了几位药材,所以康复速度远比太医预料的要快。从第三天开始,容祁就不再让太医把脉了,因为他的异常并不难察觉。   河阳暴民一责终于还是被周尚书拿下了,他派了心腹前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心腹归来,就能将官位动一动了。 第3章 废太子谋略2   容祁重伤,最担心的他的莫过于亲母皇后,然而身在后宫,不能由己,没有皇帝的许可,皇后便是想出宫看望自己半生不死的儿子都不行,只能遣了贴身太监福安探望关心情况。   此时,福安刚从侯府回来,立刻就在皇后面前回:“禀娘娘,太……侯爷今天的精神很好,睡的时间也多,身体看着已经大好,听小平子说,侯爷今天除了用流食,还用了些素菜,奴才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呢,他托奴才跟娘娘问安,还请娘娘不要担心。”   皇后绞在一起的手指总算是松了些,苍白的脸上再一次浮起了几缕端庄笑容,说道:“这就好,皇儿好转了就好,好转了就好,福安,你马上去本宫的库房,寻寻哪些是侯爷能用到的,都给送过去。”皇后忙吩咐,在福安答应的时候,她又改口:“还是本宫自己去,侯爷和小八喜欢什么,能用什么,还是本宫这个做娘的最是清楚。”   想到已经被废的长子和年幼的次子,皇后的精致端庄的脸上掠过一丝戾气,却又很快被优雅端庄覆盖,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得笑,哪怕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也得笑。   听到容祁大好的消息之后,皇后的心情是真的不错的,然而在后宫之后,你的笑就是别人的哭,别人哭了,总会想尽办法让你也哭上一哭。   皇后刚从私库出来,好心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心腹就传来一个让她的好心情瞬间跌落的消息。   淑妃滑胎了!   宫妃滑胎原本时间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坏就坏在,现在时机不对!   皇后面色微变,却也没有失色的地步,她沉默了瞬间,开口道:“先回去再说。”   自太子被废后,皇后便一病不起的消息早已在后宫传得人尽皆知,皇帝也因为太子一事迁怒皇后,让皇后在和坤殿禁足自省,所以这宫妃滑胎一事,若不是刻意针对,还真怪不到她头上来。   怕就怕,是有人故意设计。   容祁现在最熟悉的人不是原主的亲人朋友,而是面前的和坤宫的太监总管福安,此太监相貌圆滑,说话圆滑,连心都是圆滑的,但这种圆滑并不让人厌恶。   福安在这几天中天天来侯府,还带来一大堆礼品,吃的,喝的,用的,摆的,玩的……像是少了什么就会让他这位前皇太子不高兴似的。   容祁摆出原主温文尔雅的模样,说道:“麻烦公公了,母亲怎么样,她还好吗?”   福安面上快速掠过一丝忧郁,却还是摇头道:“没事没事,皇后娘娘好得很,侯爷莫要担心,您的身体养好了,皇后娘娘自然就高兴了。”   容祁垂了垂眼睑,心中猜测,看着福安现在的模样,定然不是没事儿的表情,能让皇后心腹太监露出明显担忧的除了他这个前皇太子,就只有皇八子容鸣和皇后了。他现在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也再没多少问题了。皇八子居于宫外皇子府,福安接触的该也不多。那么出问题的就是皇宫了,他这个前太子被废不久,那些人就忙着重新洗牌了?   想到这里,容祁道:“福安,你告知母亲,现下不管是前堂还是后堂,都是风雨的中心点,为了自身,还是少入风雨得好。”   因着原主的事儿,皇后现在的处境是非常尴尬的,想要在后宫的血雨腥风中独善其身,现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明哲保身以退为进。   而且,精明的辰宣帝也不会让风雨一直蔓延下去,待他着手处理的时候,那些沾上血腥的人要如何全身而退?   不管容祁愿不愿意承认,他这次轮回的小世界,是以皇权为尊的,皇帝位于权力的至高点,他一声令下便能让无数人为他奔走舍命,也能让无数的人头落地。   真正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福安被容祁的话说得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行的是仁心德善,哪里会思考后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福安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容祁的举动,从表面上,侯爷依然儒雅正直,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福安仔细想了想,该是眼睛,以前的殿下的眼中总是透着几分纯意,而现在的侯爷,他那双狭长精致的凤眸中却是满满的深沉,如古井一般,丝毫不透。   福安暗想,许是遭了算计,心性变了。   福安得了容祁的话便回宫与皇后回禀去了,皇后听了容祁的建议,面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低声道:“若是祈儿以前就有这份觉悟,也不会被算计的连皇族身份也丢了。”   容祁现在是被贬谪的平康侯,以后见到皇族的人,再没有傲视或者平视他们的资格,他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须得躬身见礼。   容祁对皇位并没有兴趣,他暂时也不知道该把谁推上皇位,但按照原主的心愿,上位者必然得是个明君,能容下皇后和容鸣,能守护辰国山河,能暂时让大部分百姓无生命忧患。   容祁的外伤基本完全康复的时候,原主的夫人才总算想起了他,带着孩子前来看望。   原主的夫人李氏长得十分明艳,发髻高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白皙的面容,她着宝蓝色的束腰华服,衬得她身姿窈窕曼妙。   李氏为原主育有一儿一女,是龙凤双生的,女儿自小被送在女学教养,每月只能归家三次,儿子在太学教养,倒是每天都能回家。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氏和儿女也是在原主重伤月余才前来探望,他们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容祁看着面前精致美丽的女人,脑海中却翻滚着本源书籍的关于李氏的记录,李氏在原主去世之后便出家做尼姑了,只是这个尼姑只做了半年余,便与皇三子容安勾搭成奸,最后还隐姓埋名的入了三皇子府,做了容安的侧妃。   至于原主的一双儿女,在父亡母离之后,只能由八皇叔容鸣和祖母皇后拉扯着成长,只是他们的父亲已经被皇族驱逐,容鸣和皇后能帮到他们的其实也不多。   李氏和两个孩子恭恭敬敬的与容祁见完礼之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李氏神情冷漠淡然,两个孩子倒是多多少少有些儒慕之情,只是对于并不亲近的父亲,他们终究还是怕的。   “扬儿,月儿,坐下与父亲说话,夫人也坐吧。”容祁道。   李氏低眉顺眼的坐在距离容祁最远的石凳上,也不说话,视线也不往容祁的方向看。   容祁先是问了两个孩子一些学业上的问题,两个孩子都对答如流,可见两个孩子在学业上都是非常用心的。   问过学业,关心了生活上的事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眼看着日上中空,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容祁便起了留两个孩子用餐的想法,两个孩子得到父亲的留饭,自然是高兴得很。   李氏不愿意与容祁同桌用饭,便起身告辞了。   容扬和容月占嫡不占长,现如今也不过八岁,皇家的孩子在八岁的时候已经懂事了,所以容扬和容月虽然好奇父亲和母亲不在一起用餐的原因,却也没有提出疑问。   两个孩子都被教导得很好,用餐的时候斯文优雅,丫鬟布什么菜,他们就安静的吃什么。   容祁还是第一次与这种年龄段的孩子接触,他看得清楚明白,两个孩子在见到苦荠的时候是皱了眉头的,但碍于礼仪,还是想要闷头将苦荠吃下,似乎还得做出一副很好吃的模样。   容祁放下碗筷,开口道:“在父亲面前,可是不用管礼仪,喜欢吃什么就直接夹,不喜欢的,放在一边就是了,随意一些。”   容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很快把头垂了下去,安静乖巧。容祁稍事一想,就明白了缘由。原主是太子,一言一行都是被严格要求教导的,所以他在教导儿女的时候也难免严厉了一些,对两个嫡出子女,他更是不允许他们在礼仪方面出任何错误,因为他们和他一样,代表的是辰国的脸面。   容祁叹气道:“父亲以前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你们是父亲的儿女,你们的言行自然也是受人关注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侯爷,可以随心而过,你们自然也是一样的。”   容月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容月小心试探性的问:“父亲,小月不喜欢苦荠,可不可以不吃?”   容祁颔首:“自然是可以的。”   容月一边看着她父亲的神色变化,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碗中苦荠扒在一边,见她父亲依然温和浅笑,容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扒开苦荠之后,容月又指着桌面上几道她喜欢的菜式,要丫鬟帮忙夹,丫鬟为难的看了菜式一眼,若是全部夹齐,就得围着整个桌子走上一周,这是非常不合规矩的。   容祁道:“把小月喜欢的菜式调整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着吃吧。”   容月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弯着眉眼道:“谢谢爹爹。” 第4章 废太子谋略3   容月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她亲切的喊法让容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容扬见容月的请求得到了许可,于是他也小心翼翼的向容祁提出不想吃苦荠的请求,自然也得到了容祁的许可。   两个孩子难得的放下骄矜的礼仪,做了一回真正的孩子。   用过午膳,李氏的大丫鬟便来接两个孩子回去了,在临走之时,容月不舍的揪着容祁的衣角,巴巴道:“父亲,我和哥哥以后还能与您用膳吗?”   容祁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发丝,柔软温热,手感不错,他笑着点头:“父亲现在正是闲着无事的时候,可是巴不得你们两个经常来陪父亲用膳呢!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吩咐了丫鬟小厮来说一声,父亲让膳房准备你们喜欢的食物。”   两个小孩儿眼前一亮,立刻高兴道:“谢谢父亲。”   两个小孩儿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父亲不做太子原来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至少父亲愿意与他们说笑,不会口口声声让他们注意皇家礼仪。想到父亲之前为他们添的菜,他们觉得再学院里受再多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自原主因为私德不佳被废太子位,逐出皇族后,两个孩子在学院里的待遇自然是及不上以前了,以前对他们卑躬屈膝的同窗现在能蔑视嘲讽他们,以前与他们交好的朋友,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远离,甚至还在背后说他们坏话。不过,那些人终究还是不敢太过得罪他们,他们的父亲虽然不再是太子,但他们的祖母始终是皇后,他们的八皇叔始终是嫡皇子。   虽然容祁说了两个孩子可以随时过来主院,容扬和容月还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   容祁是在一个清风和煦的早晨见到原主的胞弟容鸣的,此时的容鸣早已不复当初的明润开朗意气风发,他是有些狼狈的出现在容祁跟前的。   “兄长,北疆战起,大舅重伤,母后惹恼了父皇,怕是……”容鸣低声道。   容祁听容鸣说完,这才亲自给容鸣倒了一杯热茶,开门见山的说道:“容鸣,你对上位怎么看?”   容鸣瞳孔缩了缩,苦笑道:“兄长,我对上位是真的没有兴趣,你不必……”再行试探。   “容鸣,我现在已非皇族之人,绝无再问鼎上位的可能,你若心系百姓,又意谋上位,兄长便助你一臂之力。”容祁道。   容鸣抬起头,深深看了容祁一眼,在容鸣的眼中,他的兄长君子端方,温文尔雅,虽然成长在血雨腥风的中心,却依然存着一份赤子之心。其实,生在帝王家,作为太子,有仁心善意是好事,但过于澄澈于人于己都是弊端。   容祁见容鸣不说话,又道:“你虽然还未及政,但你也该看出来了,现在朝堂后宫风起云涌,一步走错就可能灰飞烟灭,可是要怎么走,能否步步谨慎,全在你自己。”   容鸣还是不说话,只闷声喝茶,过了一会儿,容鸣才说:“兄长,还记得我六岁时与你说的愿望吗?我说等你上位之后,就一定把江南富庶地赐给我作封地,我要在靠水的位置圈一大块地,建上一座精致华美的宅子,再在宅子里养上三五个漂亮的妻室,生七八个小娃,做一辈子的逍遥王爷。兄长,我的愿望,至今未变。”   容祁道:“容鸣,你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兄长已经被废了太子位,被逐出皇族,也没了把江南富庶地给你的资格。不过,兄长尊重你的想法,你若是不愿,也就罢了!”   容鸣捏着茶杯的手微紧,面上却道:“多谢兄长。”   容祁轻微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其实挺为难的,若是容鸣不愿意为帝,他还得从皇帝的众皇子中选择一个能够容下原主亲朋且仁心仁义的皇子上位,这对于目前只见了容鸣一个皇子的容祁来说,无疑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容祁不是没想过与原籍一般,待容安与众皇子斗争,最后一步一步踏上高位,但容安并不是个宽容的皇子,他的上位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白骨堆积起来的。   容祁道:“你再仔细想想,若真是无意,也罢!”   容鸣的心性不错,义气度然,做事果断,又有仁德之心,扶他上位,想来原主也是不会反对的。   容鸣僵硬的点点头,与容祁说起了别的事情。   容鸣没有在侯府用午膳,与容祁谈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容祁准备了一份礼物,让他入宫之时带给皇后。   容祁再一次见容鸣是在三天之后,此时的容鸣满脸疲倦,他的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见到容祁,容鸣的第一句话便是:“兄长,我决定了,我要那个位置。”   容祁诧异的扬起了眉头,将手中玉白的棋子轻轻一放,棋子和棋盘接触间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落在容鸣的心头,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两分。   “决定了?”容祁又拿起一枚黑子慢慢落下,棋盘上的棋子纵横交错,势强势弱,尔虞争夺,都一一呈现,容祁似是没有发现黑白双棋之间的明灭,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什么。”   容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几丝狰狞和绝望,他咬唇握紧了拳头,不久后又缓缓放开:“我不想再让我所钟爱的一点点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容祁敛眸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与周三小姐有关?”   容鸣难堪的闭上了眼眸,无力道:“阿兰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今天该是周阿兰的大婚之日。   周阿兰和容鸣也算是两情相悦,原本容鸣想着今年就迎了周阿兰进门的,不想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容祁被废一事让帝后彻底离心,还不等容鸣向宣帝请婚,周阿兰的父亲便为她和康郡王世子订了婚,期间并未询问过周阿兰的意见。   今天是周阿兰和康郡王世子的大婚之日,却也变成了周阿兰的祭日。   容祁已经下完一局,他将黑子给了容鸣,说道:“与我下一局。”   容鸣现在的心情着实不好,但习惯了听兄长话的他还是老实的坐在容祁对面,与他对弈。   容祁道:“容鸣,你要知道,这世间不能如所愿的不止你一个,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遇到磨难就想要那个位置,那么这天下还有何秩序可言?”   容鸣脸色微白,听得容祁又道:“你该知道的,那个位置代表的不仅是生杀予夺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无数的责任,河山的守护,将士的性命,百姓的生机,以及皇朝的福泽。”   容祁抬眸看了容鸣一眼,将手中的白子慢慢落下,又道:“容安虽然不羁于世,但他有句话是没有说错的,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明白?”   容鸣苦笑道:“兄长,其实这皇帝的位置最该坐的还是你,你仁心善德,登上高位,于江山和万民来说,都是福泽。”   容祁失笑道:“容鸣,其实你能做一个好皇帝的。对于现在的朝堂,你认为你该如何?”   “进!”容鸣坚定道。   容祁指着棋局,慢慢开口:“你看局中,可是有三方势力在相互争夺?”   容鸣知晓容祁是在与他讲那个局中的局势,他想了想,点头道:“兄长说的是。”   容祁微微一笑,又往棋局中落下两子:“现在如何?”   “多了一方势力。”容鸣道。   “非也!”容祁漫不经心的将其中一枚棋子收回,开口道:“我只是把执棋者也拉了进来,没有谁是绝对理智的下棋人,你我也是,那位……更是!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入局,而是离棋局越远越好。”   “兄长的意思是?”   “北疆战事将起,你作为皇帝嫡子,为国出力当是应该。”容祁道。   以退,未必不能进!辰宣帝五十大寿未过,现在正是龙生虎猛的时候,他对权柄的渴望也是一生中最为旺盛的时候,在这个时间段,不管是谁,不管是谁觊觎他的权柄,他都会无情将对方屠杀。现在的朝堂,虽然尔虞我诈得厉害,但未必不是风声鹤唳的。   暂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北疆战士一向有着虎狼之师的美名,若是能够将他们收揽,对容鸣的将来,有着无法限量的好处。   容鸣神情复杂的看着容祁,他的兄长本是惊才绝艳的太子,却因为一个女人的陷害而被逐出皇族,与上位失之交臂,这于皇族于百姓来说,如何不是个天大的损失。   那锦妃,着实可恶!   容鸣在侯府用过饭才离开的,既然已经绝对对那个位置抢夺一番,他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什么都依靠兄长。   宣帝二十六年,北疆战起,皇八子容鸣向帝请命,愿亲往北疆,誓要将入侵者赶出辰国河山,护佑辰国百姓。   帝大喜,曰,善,遂册封皇八子容鸣为镇北将军,赐龙符,出征北疆。   容鸣在出发之前又到侯府见了容祁一面,兄弟俩在书房密聊了整整一个时辰,皇八子在离开侯府书房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安定神色。 第5章 废太子谋略4   容鸣的离开并未让朝堂的风雨稍事平息,容祁也安住在侯府,摆花弄草,看书走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关心京都的风起云涌,日升日落,仿佛已经心死如灰。   宣帝二十六年七月十九,宣帝五十大寿,合普天同庆。   自两个月前,辰国皇都便陆陆续续有使者和外地官员入畿,一来为述职,二来为皇帝贺寿。这一个多月来,本就繁荣的辰国皇都更是热闹非凡。   容祁带着小平子走在京都的街面上,容祁见过更加繁荣的街面,所以对这小世界的繁荣并不看在眼里。   容祁出门,是为了见一个人的,一个自称是原主故友的外来者。   容祁结合原主的记忆和原籍推算过,推测出几个可能人选,他现在过去,是为了确认他的推测的正确性的。   小平子小跑着跟在容祁的身后,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的,一副乡巴佬入城的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容祁入了别月楼,在酒楼小二的带领下进了与故友相约的包厢,容祁到的时候故友已经在了,他着一身青衫长袍,跪坐在矮桌边,正用修长白皙的手指为桌上的茶杯添置茶水。   水声潺潺,茶雾袅袅,将绕在其中的青衫男子衬得不似真人。   小平子见对方不仅不行礼,甚至还不起身相迎,正想呵斥对方的无礼,却被容祁制止下来,容祁道:“小平子,你随着这位小哥下去,让他们准备一些好酒好菜送上来,本侯今天要招待贵客。”   小平子不忿,他家公子就算不再是金玉尊贵的太子殿下,但也是身份高贵的侯爷,什么时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对他们家公子这般无礼了?   “有问题吗?”容祁微微转过头,问道。   小平子连忙摇了摇头,躬身道:“奴才马上下去准备。”   小平子出门之后,顺手为容祁和青衫男子关上了房门,容祁这才缓步朝着那男子走去,坐在他的对面:“萧公子。”   青衫男子续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随即又优雅自如的继续,过了一会儿,一杯散发着清浅香气的茶水便被递到了容祁的面前:“容侯爷,请用茶。”   容祁端起茶水,轻微抿了一口,对方泡的一手好茶,茶味香醇,入口甘甜,香气萦于鼻息之间,让人的心绪都不由的松懈许多。   “好茶,萧公子好手艺。”容祁淡笑道。   容祁还是第一次见到原籍中容安的左膀萧景宁,萧景宁是容安的智多星,为容安出谋划策,算计将来。这人多智近妖,运筹帷幄,永远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但所有的一切却都被他轻易掌握在手中。   原籍中写道,萧景宁此人生得极美,皎若月华,灼似芙蕖,翩如惊鸿,婉若游龙,一身青衫,潋滟风华。   现在看来,这萧景宁当真当得起极美这两个字,所谓眉眼如画也不过如是。   萧景宁也为他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抿了一口之后却是蹙起了好看的眉头,说道:“这茶煮得并不如意,许是这别月楼的水不对味,待哪日有空,在下换个地方在重新为侯爷煮上一壶。”   容祁道:“本侯倒是觉得甚妙,许是萧公子要求太高了。”   萧景宁微微抿唇,抬眸直视着容祁,问道:“侯爷可是对在下有所误会?”   容祁将手中的茶杯轻放在桌面上,茶杯与桌面接触的时候发出轻微的闷响声,这声音并不大,但在仅有两人呼吸的空间里还是显得尤为明显。   容祁同样望着萧景宁,说道:“误会谈不上,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萧景宁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他道:“侯爷之事,与在下无关。”   容祁慢条斯理的品着香醇可口的茶水,慢慢道:“本侯自是明白,萧公子大才,想来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不屑用的。萧公子,你今日请本侯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本侯品尝你煮的并不如意的茶水么?”   萧景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容祁这幅看似淡然随和的模样的时候,心间不可抑制的浮起几丝慌张震颤。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沉了沉眼眸,将古怪的情绪尽数压下,这才说起了他请容祁过来的目的。   “侯爷以为三殿下如何?”萧景宁问。   容祁扬了扬唇角,似笑非笑的问:“萧公子想听真话还是恭维话?”   萧景宁显然没有想到容祁会反问他这么一句,不过虽然惊愕,但他依然能维持面上温雅:“随侯爷。”   容祁道:“假话么,三殿下才华无双,能力出众,人脉广阔,可堪大用!至于真话……”容祁冷漠的扬起了唇角,说道:“野心勃勃,不羁于世,蔑视礼教,纸上谈兵。”   在萧景宁再一次看向他的时候,容祁又慢慢开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此,萧公子可还要问其它的本侯对三殿下的看法?”   容祁和萧景宁的会面算是不欢而散,其实对于萧景宁约见的目的,容祁在见到萧景宁的时候就有所猜想,萧景宁早在两年前就跟随在皇三子容安身边,对容安可谓是忠心耿耿。在未经容安允许的情形之下,萧景宁是绝对不可能私自约他见面的。虽然现在的他已经被逐出皇族,但他母后娘家的势力还在,他以前的人脉还在,若是三皇子能够招揽到他,定然也是一大助力。   所以,萧景宁会将他这个前太子约在别月楼见面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容祁之前并不是没想过要与他们虚与委蛇,但依着萧景宁的聪明和容安多疑的性子,想来是与他们纠缠不了多长时间的,到时候他不仅浪费了时间,还弄得两面不是人。   如此,倒不如正大光明的战上一回。   容鸣远离京畿,还拿到了龙符,这便是这一阶段他取得的最大胜利。   容安有心天下,但他却放不下京中的富贵荣华,他的拉帮结派便是最后埋葬他的坟墓。   容祁的心情不好不坏,离开了别月楼。   容祁离开不久,容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别月楼的包厢中,他从二楼往下看,刚好看到容祁带着小平子离去的背影。   萧景宁慢慢走过来,与容安并排站在窗棂边,容安转过头,低声问道:“他怎么说?”   萧景宁眉心微凝,他下意识的不想把容祁说的原话告诉,他沉吟了一瞬,开口道:“不愿。”   容安放在窗棂上的手紧握了一下,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容祁的背影,冷声道:“早就料到了,不过他已经被逐出皇族了,想来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以后就不用管他了。”   萧景宁听着容安的话,下意识的又想到了容祁说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更古怪的是,他竟然诡异的认同容祁的话语。   萧景宁抿了抿唇,出于谋士心理,他还是开口道:“容侯爷背后还有异姓王苏家,还有侯爷夫人所在的李家,还有一些支持他的朝臣,容侯爷手中的势力,不可小觑。此外,八殿下是陛下亲子。”   容安笑道:“景宁你就是这般小心谨慎,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容祁已经与皇族没有关系,这些势力现在都支持他又如何,他们总不能支持一个绝无可能的前太子吧?至于老八,他已经远离京都,便是手握龙符又能如何,北疆战事将起,没有几年是完不了的,等他平息战乱回来,早就尘埃落定了。他们手中的力量还不是得落到我的手里,便先让容祁保管一段时间也无妨。现在,咱们也不用在这里杞人忧天了,先去喝上两杯,放宽心再说。”   萧景宁见容安这幅志得意满的模样,他其实也不确定,这个人真的是师傅说的明君,师傅让他下山辅佐这人,真的是正确的?   跟了容安两年了,容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与容安相比,他觉得容祁才更像是明君。   说句实在的,容安除了运气好些,会做些不羁的诗词,女人缘不错,他着实没有看出他哪里有成为明君的潜质。   萧景宁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容安渐行渐远的背影,精致澄澈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类似于迷惘的神情来。   希望师傅没有算错罢!   萧景宁眼睑微沉,抬眸追随容祁远去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看到容祁回头对着他笑了一笑,萧景宁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心跳得很快。   萧景宁疑惑的歪了歪头,手指慢慢抚上心口,细细感受着心口陌生又熟悉的跳动。   萧景宁之前见到容祁的时候,其实很想问他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是,这分明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却是第一次让他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容祁可能不知道,萧景宁在与他相处的短短的时间里,曾一度心不在焉。若不是一直谨记着他的职责,他怕是……   容祁带着小平子一路往侯府走,没走多远,便见无数的书生往城西的方向跑去,容祁看着众多匆忙的书生,转头问小平子:“他们这是怎么了?”   小平子立刻道:“侯爷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奴才先去问问。” 第6章 废太子谋略5   小平子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给容祁带回了确切的信息。原来是城西有个斗诗大赛,据说胜出者能够获得孙大儒手写长乐赋一篇。   孙大儒是当世名家,功于诗词,擅长琴画,随手一曲,便是绕梁之音,随意一画,便是传世之作。诗词更是被人竞相传唱的存在。可以这么说,孙大儒在文学艺术方面的造诣,属当世之最!   说起来,这孙大儒还是原主的授业老师。   小平子小心翼翼的守在容祁身前,就怕他被人冲撞了。   容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是斗诗大会,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小平子苦着脸和容祁一起去了城西,彼时斗诗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学子们已经开始酝酿情绪,就打算在斗诗大会上一展才能。   容祁和小平子隐没在人群中,看着踏上高台的学子们,这些学子都是寒窗苦读十数载,准备在两月后下场科举为国效力的,斗诗大会只是他们平步青云的基点,若能借此扬名,自然对他们的将来有着无限的好处。   容祁记得,前几届斗诗大会的魁首都是容安,容安做出的诗被人大肆传唱,例如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再比如,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再例如,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以及明明妻妾成群,却偏生作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然而,这些诗词风格多变,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作出来的。   容安一个生在帝都,长在帝都的皇子,穿的是锦衣玉袍,吃的是山珍海味,哪里来的那么多愁绪?   看过原籍的容祁知道,容安和他一样,也是借尸还魂的外来者,前世的容安是宅男,空有一腔野心抱负,却没有施展的机会。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容安所谓的才华都是他那个时代流传的经典,是读书人都会背诵的古人的大作。   所以说,容安就是个彻底的抄袭者,他现在得来的荣誉和美名本不该属于他!   容祁眉眼微凝,既然是抄袭,那么他对原作者写诗作词时的心绪和要表达的思想是知之甚浅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容祁想起,书册的后部分记载了一些诗词,一些来自后世的夺舍者经常盗用的诗词!   也许,容安比预想中更好对付!   用原籍里的话说,就是不作不死,他自己作死,都不用别人推波助澜。   在容祁思考能怎么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容安的时候,斗诗大赛已经开始了,台上的青衫儒生个个才华横溢,对诗词的运用极为灵活,花费的时间虽然长些,但句句经典。   最后斗诗大赛的胜出者是一名三十开外的男人,他着一身灰白长衫,拿到孙大儒亲笔抄写的长乐赋的时候他几乎喜极而泣。   看完了斗诗大赛,容祁又深深看了那胜出者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回去。”   小平子道:“奴才听说,前几届的斗诗大会这人都在,只是他运气不怎么好,次次都遇上三殿下,与魁首之位失之交臂。他这次可算是夺得了魁首,真是可喜可贺。”   容祁笑着说:“人家还是会说,他不如三殿下,因为他夺得魁首的时候三殿下并没有参与,于是人家又会想,若是三殿下也参加斗诗大会,这魁首的位置也就与他无关了,他这纯粹是运气。”   小平子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解:“好麻烦。”   容祁并没有继续和小平子解释,一路悠哉的回了侯府。   容祁刚带着小平子他住的主院,就听得一阵女人的吵嚷声,容祁歪着头看小平子,小平子硬着头皮道:“应该是如夫人,娇夫人,还有云夫人她们。”   容祁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小平子口中所谓的夫人的身份,院中几位夫人都是原主的妾侍,育有子女,且比较受宠的几位。   容祁只要一想到他现在是有妻有妾,子女成群,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曾经活了三百余年,可是连个让他心动的人都没有啊!   “她们来做什么?”容祁没有急着进去,目光深远的望了一眼内院,问道。   小平子想了想,说道:“还有三天就是陛下的寿诞了,以前几位夫人倒是都能跟着侯爷参加陛下大寿,今年却是不同了。”   听小平子这么一说,容祁倒是也想起来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平康候,皇帝寿辰那日他能带进宫的,除了正妻李氏,一双嫡出子女,另外就只能带两名妾侍贴身伺候了。   容祁仔细想了想,他自醒来之后,成群的妻妾中除了正妻李氏,别的都没有见到:“这些时日,有谁到正院拜见过?”   小平子道:“只有云夫人带着三公子来过。”   “那便她罢。”容祁道。   小平子忙恭谨应下。   容祁才踏入院子,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像是见到蜜的蜂一般迅速涌了上来,她们身上珠翠首饰的碰撞声扰得他耳鸣,她们浓妆艳抹的甜腻脂粉气息让他鼻翼发痒。   容祁不堪其扰的走出女人环绕的中心,冷声道:“夫人们来本侯院子,可是有事?”   曾经比较受宠的娇夫人娇娇弱弱的行了个礼,说道:“侯爷,是这样的,妾们见陛下寿诞即将来临,便想过来询问侯爷,看是否有什么是需要妾们准备的。”   “无。”容祁淡淡道:“没别的事,就都回自己院子罢!”   如夫人道:“侯爷,陛下寿诞那日,可需要妾们伺候侯爷和夫人?”   容祁眯了眯眼睛,视线缓缓从几个妾侍身上扫过,淡声道:“你们都是这般想的?”   几个妾侍垂头不语,容祁随然一笑,说道:“既然诸位夫人觉得我这侯府不好待,那便不待了罢!小平子,去诸位夫人的娘家通知一声,说是夫人想念她们的亲人了,想回娘家住。”   几个妾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们作为太子侧妃的时候还尚有地位可言,作为侯爷的妾侍,就真的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罢了。被侯府遣送回娘家,她们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几位妾侍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乞求容祁的原谅。   容祁目不斜视的走了,几个妾侍又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了小平子身上,小平子跺了跺脚,说道:“几位夫人还是先回院子罢,指不得侯爷什么时候就消了火气,忘了这事儿了。”   几个妾侍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还把身上带的金银塞了一些给小平子,托小平子为她们讲上几句好话。   小平子略微叹了口气,侯爷就算是对几位夫人的作为感到心寒,也绝对不会用休弃来惩罚她们的,因为她们都是他孩子的母亲。   小平子望了几位夫人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小跑着跟上容祁。   在宣帝寿诞的前两天,侯府管家将礼单拿了过来给容祁过目,容祁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不知道贺礼该如何选择,便让他随一般侯府的礼单。不过,容祁也大致能够猜到,不管他这次如何随礼,他都会是皇帝寿诞上的笑话谈资。   在辰宣帝寿诞这一天,容祁和李氏带着容扬和容月早早的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因着朝臣的马车是不被允许驶入宫门的,他们必须在宫门前便下车步行入宫。   一路上,容祁遇到过许多曾经的同僚,他们或多或少都对他们一家有些疏远,有的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悄然离去。   容祁对此浑不在意,辰宣帝寿辰是在承德殿举办的,一般的朝臣到了之后先去御花园打发时间,容祁也不例外。   就在容祁坐在凉亭中打发多余的时间的时候,皇后身边的福安找到了容祁:“老奴见过侯爷,见过夫人,小公子,小小姐。侯爷,娘娘有请。”   容祁微微颔首,简单交代了李氏几句,便随着福安去了皇后的和坤宫。   容祁到的时候,皇后正焦急的在寝宫中走来走去,时不时的问贴身宫娥她的精神是否不济,又时不时的问她们她为容祁准备的点心是不是足够,在得到宫娥肯定的答案之后,皇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容祁是被福安直接带进皇后寝宫的,所以容祁将皇后着急的一面尽数揽入眼中。   在看到皇后憔悴疲倦的面容的时候,容祁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主心中牵挂的只有母亲胞弟,而没有子女,因为他的子女永远不会像皇后这般全心全意的对他。   “儿子见过母亲。”容祁快步走了过去,单膝跪下。   皇后愣了一瞬,立刻斥退下人,她眼睛一眨,眼泪立刻汹涌而出,她亲手把容祁搀扶起来,摸着他的脸道:“我儿苦了,瘦了。”   容祁对着皇后好一阵安慰,皇后才收敛了悲伤的情绪,与容祁交谈起来:“祁儿,你且放心,谋害于你的,母后一个都不会放过,母后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因为进宫机会难得,容祁也率先与皇后说起了正事:“母亲,我无妨,只是有一事,儿想问问母亲的意见。”   皇后道:“你说。”   容祁垂下眼睑,低声道:“儿和容鸣的打算,母亲可是知了?”   皇后面露担忧道:“鸣儿已经与母后说过,可是祁儿,你……”   “儿无事,只是儿不愿意见这江山落入小人之手,也不想母亲和容鸣陷入风雨无所依,所以儿支持并且帮助容鸣争夺那个位置。儿现在想问的是,母亲对父亲,可还有感情?”容祁道。 第7章 废太子谋略6   皇后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屹立二十多年,靠的自然不单是她娘家的势力,她自己也是聪明绝顶的。   皇后听容祁这么说,心中便有所猜想,她抿了抿唇,说道:“母亲和你父亲,有的从来都只是夫妻之情。我儿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便是,母亲永远都会支持你。”   也就是并无恩爱了?   容祁略带迟疑道:“两月后,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若是赵侍郎,康太傅,李郡王三家也有女儿入宫参选,儿希望母亲能够留下她们。”   皇后神情复杂的看了容祁一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谈过正事,容祁与皇后又说了些常事,便起身离开了。   在辰宣帝的寿宴上,容祁果不其然的成为了众多来使和大臣的笑资,容祁并不怎么在意,但李氏却是极为在乎,她脸色煞白看着众人谈笑,仿佛所有的笑颜都变成了嘲笑,都是冲着他们夫妻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承德殿中的热闹也平息了一些,容祁寻了个档口,悄悄离开了承德殿,一个人在外面转悠起来。   因着有原主的记忆傍身,行走间也不会有过多阻碍,不知不觉间,容祁竟走到了原主被陷害的假山处,这座假山造的很是逼真,假山临湖,山下还有不少山洞,人若是躲在其中,是很难被发现的。   容祁缓步进了其中一个山洞,这个山洞的一边通向湖面,一边则是通向御花园旁侧的鹅暖小径,其间的距离并不算短,行走间隐有回音浮现。   容祁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容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就是这么爱我的,我为了你不惜陷害容祁,可你怎么对我的,我进冷宫这么长时间,你来看过我吗?”   容祁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唇角,隐身在一块大石身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听起了墙脚:“阿锦,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但你现在是我父皇的妃子,我们怎么能像以前一般轻易相会,若是被父皇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你就是嫌弃我,嫌弃我是你父皇的女人,既然这样,我还活着做什么,我去死,我带着涵儿去死。”女人哭道。   “阿锦,你还不明白吗?我怕被父皇发现,并不是我贪生怕死,我是怕你被父皇惩罚,若是父皇发现了我们的关心,他一定会怀疑涵儿的身份的,到时候你让涵儿怎么办,真的陪着我们一起去死吗?涵儿才两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阿锦,我答应你,等过段时间,等我寻到神医的下落,我一定让他制出假死药,我一定带你出宫。”容安深情款款的说。   容祁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掉满地了,他记得原籍中说过,容安爱他所有的女人,不分妻妾,不分贵贱,他一视同仁。不是容祁心思杂,而是女人心海底针自古以来都是金句名言,一个女人尚且还好,能自尊自守,依着容安后院的女人的数量,迟早得烧起来。   前方已经传来的声音,听下去也没有多少意思,容祁想了想,还是悄然转身。   容祁没去想本该在冷宫的锦妃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也没想现在就拆穿容安和锦妃,毕竟他还需要容安制衡容列,必要的时候他或许还得协助他们平衡势力。   在容鸣回到京城之前,皇太子不可重立。   走出山洞,容祁便见身姿颀长的萧景宁正盛着月光和星辉负手而立,他微微仰着头,完美的五官轮廓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极为美好。   容祁也没有被人发现的慌张,他唇边衔着清浅的笑意,缓步走了过去,说道:“萧公子是在这里赏月吗?”   萧景宁愣愣的看着容祁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跳异常,他今天本来是不必随着容安的入宫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容安提议让他一起进宫为皇帝贺寿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萧景宁才惊觉他所谓的鬼使神差其实就是他心中的渴望。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萧景宁低声道:“此地风大,侯爷还是早些回承德殿罢!”   容祁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景宁一眼,说道:“萧公子也是,此地风景虽好,可待得久了容易染上风寒,美景随时可看,为此病上一场,就得不偿失了。”   萧景宁道:“侯爷请。”   容祁很快转身离开,萧景宁目送容祁离去,又转头看了一眼容祁出来的山洞,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辰宣帝寿诞过后,容祁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生活,他每天在府中摆花弄草,看书下棋,过上了隐士一般的生活。   然而,容祁的正妻李氏却是频繁往外面去,打扮得华贵精美,仿佛又恢复了往日太子妃的荣光。   “主子,夫人与三殿下相约在别月楼。”隐卫凭空出现,汇报之后又迅速消失。   容祁听了,正在修剪花枝的手微顿了一瞬,他倒是没有想到,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李氏竟然也能与容安勾搭上,倒是好手段。   容祁并不在乎李氏,也并不把李氏背后的势力放在眼中,但若是李氏闹出天大的丑闻,这会影响到容祁计划的进程,这是容祁绝对不允许的。   容祁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唤来了管家,吩咐道:“李家三公子的帖子本侯接了,告诉他,本侯在别月楼恭候大驾。”   管家是以前东宫大太监,是对容祁忠心耿耿的人,容祁吩咐的,他必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办成最好的事情,在容祁吩咐完之后,管家立刻亲自去了李府,亲自与李三公子说容祁的决定。   李家三公子是李氏的胞弟,对李氏很好,对容祁这个姐夫也相当敬重,李氏一事,由李三公子亲自出面是最好的。   容祁不紧不慢的换了身衣服,又让府中准备了马车,这才慢吞吞的往别月楼去。   到了别月楼,容祁被小二引进了与李三公子约定的包厢,李三公子还未到来,所以包厢中就容祁和小平子。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别月楼小二匆忙敲响了包厢的房门,站在小二身边的正是李三公子的贴身小厮。容祁让小平子把小厮放了进来,小厮对着容祁行了一礼,道:“侯爷,公子忽然有急事处理,不能前来赴约,说是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致歉,还请侯爷恕罪。”   容祁大方的摆了摆手,说道:“致歉就不必了,还是做事重要,你且回去吧。”   小厮躬身行了一礼,后退几步,转身退下。   小平子恼怒道:“这李三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有事还邀请侯爷出门,临了了又说有事要忙,不能前来赴约,真是……”   容祁却是风轻云淡的说:“谁还没点儿急事儿要忙了,瞧给你气的,快喝杯茶去去火,咱们也准备回去了。”   小平子满头雾水,他家侯爷现在虽然没有以前忙碌,但也不是没事儿可做的好吗?今儿个平白在这别月楼浪费半天功夫,这笔账要怎么算?   不过,不管小平子心思如何,终究还是没有影响到容祁的决定,老老实实的灌下两杯茶水,随着容祁一起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容祁坐在马车上,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掀起了车上的窗帘,从他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一扇紧闭的窗户,那个包厢……是容安在别月楼的专用包厢。   虽无亲眼所见,容祁却能大致猜测那包厢中正发生的事情。   李氏以后会如何容祁暂且不知,但他却是知道,李氏背后的势力,再无成为容安的手中刀的可能。   事情是这样的,李三公子在送出帖子之后就焦急的在府中等待侯府的回音,他原本也像前几次一般未曾抱多大希望的,不想竟真的等来了侯府管家,在得知容祁答应赴约的之后,李三立刻高高兴兴的换了身骚包的衣服前往别月楼赴约,许是他太过兴奋,也没等酒楼小二引路,连多爬了一层楼都未曾注意到,就那么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李三觉得,他宁愿容祁同以往一般拒绝他的帖子,也不想在那个时候推开那间包厢的门。因为,在那个时候,在那间包厢中,他的同胞长姐竟然亲昵的倚靠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笑得温柔娇羞。若是他胞姐现在倚靠的不是他姐夫的兄弟,他也不会觉得如此羞耻难堪,但事实往往与人愿相悖,这让李三一时间难以接受。   李三头晕目眩的离开了那间包厢,李氏与容安对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但李氏不过是一个不事生产的弱女子,哪里比得上李三的脚程,没几步便被李三甩了开去。   李三回到府中,拒绝了所有人的请见,细思之后,还是红着眼睛敲响了李家主书房的大门。李三将在别月楼所见所闻与李家主详细说了,李家主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这件丑事传了出去,别说是容祁颜面尽失,他们李家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可恨容安,可恨李氏!   一个有妻有子,一个有夫有子,他们此举,是苟且!   他们苟且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容侯府,究竟有没有思考丑事曝光后李家的处境?   李三与李家主商议之后,决定断绝与李氏容安的所有来往!   在容祁被逐出皇族之后,李家主不是没想过支持容安,但容安的举动太过薄义,等他上了高位,他们李家会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   等李氏紧赶慢赶回到李府的时候,却被李家告知,说是李府已经不欢迎她了。   李氏脸色煞白的回到侯府,闭门不见人! 第8章 废太子谋略7   容祁是在第三天等到了李家对李氏的惩罚,来人是李家主和李三,在见到他二人和面无血色垂立在一旁的李氏的时候,容祁就知道,李氏怕是要被放弃了。   李家人与容祁见礼寒暄一阵过后,便说起了今日来侯府的目的:“侯爷,是这样的,老臣亡妻近日托梦于老臣,说是想念女儿小敏了,老臣便想着可否向侯爷讨个恩情,恩准小敏回府为她娘吃在念佛一些时候,好圆了她娘的思女之情。”   容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是岳母大人托梦而言,本侯自然不可忤逆,便让夫人随李大人回去罢!扬儿和月儿这边,我近来也无事,接到身边亲自照顾便是,不用担忧。”   李大人老泪纵横的道谢,然后带着李三和李氏离开了。   李氏在离开之前,曾回头看过容祁一眼,那眼中情绪很多,有绝望,有恼怒,有愤恨,也有……淡淡的后悔。   当天下午,隐卫来报:“主子,李氏被送进了李氏家庙。”   容祁颔首,并没有继续关注李氏的事情,只道:“以后撤回对李氏的监视,还有我让你们布置的事情如何了?”   隐卫道:“已经完全布置好了,神医康伦在入京畿的路上,六天后到达。”   六天后?时间刚好!   “务必,万无一失!”容祁眼神微凝,淡漠开口。   宣帝二十六年九月十八,整个太医院出动为皇帝诊治检查,神医康伦也在容祁的安排下入了宫,他是第三批为皇帝整治的太医,在仔细为皇帝检查身体之后,他说了几个病症,然后‘口不择言’道:“没什么大毛病,再活三十年是没问题的。”   皇帝的贴身太监忙斥道:“好大的胆子,陛下万岁。”   神医康伦不羁的翻了个白眼,顶嘴道:“历史上的皇帝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还有百多个耗费人力财力去追寻什么不老仙丹的,你见到几个皇帝万万岁了?”   康伦放肆的言论让太医院众人很快就辨出他不是他们太医院的人,于是,便有太医责问:“你是谁,你不是我们太医院的人,皇上圣体安康,自然是可以万岁的。”   康伦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草谷康伦是也。若不是欠了人情,你们以为老夫愿意和你们这些庸医一起诊疗,简直丢份!”   神医康伦的名声在大夫中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存在,人都说,阎王要谁三更死,神医硬留到五更,由此可见,神医康伦的医术是有多么高超。   神医康伦的名号一出,众太医的脸上就再无多余情绪,唯敬佩尔!   辰宣帝自然也是听过神医康伦的名号的,他笑着道:“原来是神医大驾,真是失敬失敬。”   神医康伦摆了摆手,说道:“你没什么事儿,身上这点小毛病也无大碍,吃点药,喝点汤,就大好了。”   康伦说完,就打算拎着药箱离开。   皇帝挽留不住,只好任由康伦离去。   康伦离开了皇帝的寝宫,并未直接出宫,而是找了个宫娥带路去了皇后所在的和坤殿,许是皇后早已得了神医康伦进宫的消息,早早的派了福安亲自在殿外相迎。   康伦随着福安入了皇后的寝殿,为皇后把过脉,又开过药方之后,说道:“皇后娘娘是心里郁结,还是要放宽心才是。”   皇后幽幽道:“本宫已经一把年纪了,能多活几天都是赚来的。见我那容鸣孩儿信上说,神医是在他前往北疆的途中救下的,不知我那容鸣孩儿可还好?”   神医状似不耐烦道:“还好还好,那小子简直是不识好歹,本神医原本是看在他帮了本神医的份上允他一个要求的,不想他竟然要求本神医来给皇帝诊疗,真是气煞我也!”   皇后忙关心问:“神医刚从陛下那边过来,陛下身体如何了?”   神医哼道:“再活三十年是没问题的,我就想不明白了,老皇帝废了你大儿子,逐了你小儿子,你就不恨么,做什么还这般关心于他。”   皇后慢慢道:“本宫如何能不恨,本宫恨不得把谋害了本宫祁儿的人千刀万剐了,但是这件事追根究底也是祁儿不够谨慎,着了别人的道,本宫一再告诫于他,说是后宫并不如他想的风平浪静,要提防,要步步小心,可是他不听啊!祁儿他,辜负和皇上和本宫的栽培和希望!本宫知晓,皇上放在祁儿身上的期待不比本宫少,废除祁儿太子位,皇上心中的痛苦定然也不比本宫少。再说,那件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不处置祁儿,皇上如何面对天下人?所以,本宫不怨皇上!至于鸣儿,他能远离这京都的是是非非也是好的,不涉及党争,不触及嫡位之争,虽然北疆危险,但好歹遇到的都是真刀真剑,输赢生死各凭本事,本宫也不必担忧他与祁儿一般,被阴谋算计了。”   康伦听着皇后情真意切的话语,心中好一阵感慨,这一家子都是戏精!自大的皇帝活该被人算计。   “神医,祁儿曾遭遇刺杀,不知神医可否帮本宫去看上他一遭?”皇后担忧道。   神医看着皇后,迟疑了一瞬,说道:“在入宫之前,本神医就去容侯府看过容侯爷,他心脉俱损,若是调理得好的话,还有五六年的活头,若是调理不当,也就这两年的时间了。”   皇后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站立不稳,她忙扶着身边的东西,语态艰难的问:“真的?”   神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康伦神医的任务完成之后就离开了,自然,康伦到过和坤殿,与皇后的对话也被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宣帝的耳中,宣帝想到这些天对皇后母子的疏离,想到容祁只有几年寿数,又想到远在边疆的容鸣还时刻记挂他的身体,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熨帖。   宣帝道:“其实说起来,祁儿他自小读圣贤书,行君子事,朕也不是不知他的品性,可皇后说的对啊,那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朕即使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可若朕不处置于他,让朕如何面对天下人?”   皇帝的贴身太监忙躬身道:“陛下行事周全,容祁侯爷明事明理,想来是不会与陛下离心的。”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且去寻个理由,告知容祁,让他每月初一十五可进宫与皇后一聚。”   皇帝的贴身太监忙应‘诺’,随后退下了。   神医康伦入宫的这一天,容扬和容月正在休沐,两个小家伙早早的拿了功课到容祁身边,请父亲为他们指导功课。容祁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在教导两个孩子的时候也算是得心应手。   讲完辰□□的历史,容祁收起线装书籍,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了,你们且先去歇息吧。”   容扬和容月意犹未尽,但作为听话的孩子,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抱着课业离开了。   容祁缓缓抬起头,望着院中一棵枝叶微动的槐树,说道:“既然来了,就请下来罢。”   神医康伦从槐树上跳了下来,坐在容祁身边的石凳上,毫不客气的给他自己倒了杯茶水,说道:“你要我做的事都做好了,方子的下半部分可以给我了吧?”   容祁微微一笑:“自然。”   说着容祁从书籍的夹层中拿出半张纸递给神医康伦,康伦看过之后,又忙把他之前得到的半张拿出来对比,通体看过几遍之后,连叹三个妙字。   神医康伦离开之后,容祁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唇边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要算计多疑的帝王,必须八成真,两成假!   神医康伦是被容鸣碰巧救下的?怎么可能!   神医康伦行踪无定,他是用一张药方和一枚丹药将他引出来的,至于容鸣救人,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那已经是康伦被他的丹药吸引之后的安排。   康伦被安排入京,自然也是容祁的打算,主要目的就是散出皇帝还有三十年寿数的消息。相信该知道,想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现在也都知道了。帝王三十年寿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心的改变,帝王三十年的寿数足以养大许多人的野心。   帝王三十年的寿数,足够让那些决定选择皇子辅佐的大臣动摇,毕竟三十年之后这些皇子会是何种情形,谁也不清楚。   与其选择行迹未定的皇子辅佐,倒不如将族中女送入皇宫,三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毕竟,只有让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皇子上位,族中女儿母仪,才能真正保证家族百年荣华。   其二,便是要让辰宣帝再次信任并依赖皇后。   几日后,辰宣帝派出的隐卫传来确切消息,神医确被容鸣所救 ,神医入宫,确实如他所言,是受容鸣所托。   而容祁的命数,也是事实。   辰宣帝大叹,夜宿和坤殿。   三年一度的选秀,今年尤为热闹,环肥燕瘦,金珠玉宝,应有尽有。去年虽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女儿入宫参选,但远不及今年。 第9章 废太子谋略8   皇后选了之前与容祁商议好的几个世家女,又选择一些别的她认为有用的女子留下,在选秀结果定下之后,选秀名单在第一时间内被送到了容祁的手上。   容祁大大致看了几眼,心里便有了数,皇后不愧是后宫之主,目光着实长远。   十一月初,科举出结果,宣帝二十六年,殿试第一名便是那夺得孙大儒手写长乐赋的素衣男子,名唤宋嘉宝。   帝意压权门世家,扶寒门学子,遂外派宋嘉宝任职于温州。   十一月中旬,前往河阳招安暴民的周敬成返回京都,并且带回了好消息。   宣帝大喜,当朝对周敬成进行封赏,连进三级的周敬成一时风光无两。   宣帝二十六年十二月初三,兵部尚书被六位大臣联名弹劾私吞军饷七十三万两白银,以致边关军饷紧缺,将士朝不保夕,无力作战。宣帝大怒,当朝宣布罢免兵部尚书一切职务,暂封所有家产,羁押兵部尚书一家,待查证属实后,打入天牢,待春后问罪。   大臣既能当朝弹劾兵部尚书,证据自然确凿,兵部尚书入罪,迟早的事。   容安未来的右臂被就此斩断!   宣帝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八,盛郡王府世子世子被人告入大理寺,理由是为财屠杀王姓商人一家上百口人,盛郡王世子身份特殊,大理寺官员做不得主,只好将所有因由禀明宣帝。宣帝吩咐,一切按照国家律例处置。大理寺得了准信,着手调查王姓商人被屠杀一案,终人证物证俱全,证据确凿,盛郡王世子罪无可赦,被打入死牢。   盛郡王独子入死牢,盛郡王怒不可遏,终与大理寺赵博成死仇!   朝堂表面的风平浪静就此被打破!   宣帝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容祁再一次收到了来自故友的帖子,容祁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坐上了前往别月楼的马车。   故友自然是萧景宁,此时的萧景宁同容祁一般,早已经换上了厚重的冬衣,萧景宁似乎很喜欢青衫,容祁每一次与他见面,他身上的都是如青竹一般颜色的衣裳。   容祁将挂在身上的大氅取下,小平子连忙上前接过,抱着站在一旁。   因为身子受损,入冬之后的容祁总是离不得暖炉,他身形逐步消瘦,脸上健康的色彩也在慢慢消失,按照这样的情形下去,容祁根本不能有五六年的寿数。   因为各为其主,萧景宁也极少有与容祁相见的机会,这一次相见,见他面色越发的苍白,身形越发的消瘦,萧景宁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揪着似的,又酸又涩。   萧景宁看着容祁在他跟前坐下,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才勉强扬起一抹浅笑:“容侯爷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是病了么?”   容祁轻轻咳嗽一声,浑不在意的说:“有些怕冷,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萧景宁忙道:“在下认识几个大夫,医术都还不错,不如让他们给侯爷瞧瞧,开些药调理一番也是好的。”   容祁笑道:“容侯府也有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他们都说本侯身体无碍,所以就不麻烦萧公子了。”   萧景宁缓缓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的黯淡,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快过年了,在下先提前祝侯爷过年好了。”   容祁与萧景宁道过谢,开玩笑道:“萧公子不早说约本侯出门是为了说句过年好的,要是早说,本侯在准备贺礼的时候,怎么也不会忘了萧公子这一份。”   萧景宁把他准备的贺礼拿了出来,递到容祁面前,语态认真的说道:“那便下一年罢!在下来年一定不会忘了向侯爷讨要贺礼的。”   容祁却是摇了摇头,他现如今已经亲手挑起了朝堂中几方势力的斗争,他背后的势力也在其中,现下还好,勉强能够维持表面的平和。等来年,指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萧景宁与容祁早在一开始就处于对立的局面,相处得多了,对谁都没好处。   见容祁摇头,萧景宁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他面色僵硬的问:“侯爷是看不上在下送出的贺礼么?”   容祁抬眸去看萧景宁,刚好看到萧景宁近乎孩子气一般的表情,他失笑道:“萧公子眼光卓绝,能让你送出手的,自然是举世无双的东西,本侯哪里有看不上眼的。本侯只是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公子送了贺礼给本侯,本侯自当回礼才是。”   萧景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容祁,想看看他用什么来回礼。   容祁沉吟了一瞬,从腰间掏出一枚精致古朴的玉珏,这枚玉珏上有些浅薄的灵气萦绕,于养身颇有好处。这玉珏并不属于原主,是他亲自去了宝玉轩选购玉石,然后亲自抄刀雕刻成配。   容祁把玉珏递给萧景宁,说道:“便以此作为回礼,萧公子莫要嫌弃。”   萧景宁细细感受着玉珏上柔润的温度,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他听容祁如是说,忙摇了摇头:“那在下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侯爷。”   萧景宁约容祁出门,本就是为了送份新年贺礼,现在贺礼已经送出去了,还很好运的收到了回礼,萧景宁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用说。他小心的把玉珏放在腰间,又不放心的按了按,这才与容祁说起了别的事情。   萧景宁是聪明人,也知道容祁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不会是容安,所以他在与容祁谈话的时候对容安和朝堂风云是只字不提,所说的都是曾经游历时候遇到的趣事。   容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接上一两句,不多。   容祁和萧景宁一起在别月楼用过午膳便各自分开了,回到容侯府的容祁接到了宫中旨意,让他携带正妻李氏与一双儿女于除夕之夜入宫与陛下皇后共享天伦。   宣旨太监离开之后,管家小心询问:“侯爷,这入宫贺礼,要如何备?”   贺礼如何准备?他若还是太子,准备的贺礼自然要对得起太子的分位,可他现在只是个三品侯爷,他筹备的贺礼自然也必须顺应他的身份,否则又要给人多虑的理由了。   容祁想了想,说道:“随侯府礼,另外给母亲单独准备一份养品。”   管家立刻下去筹备。   至于李氏,自从李氏被李家主从侯府带走,容祁不是没派过人去关心,但每次李家主都说李氏仍在吃在念佛,暂时不方便回容侯府。   既然这次宫中已经指明了让他携李氏入宫,少不得要亲自往李府一趟,不管那李氏现在是个什么情景,总该有个交代才是。   容祁唤来小安子,让他亲自去李府送帖子。   十二月二十七,容祁带着人马亲自到了李府,李家主带着李三公子等人亲自候在府门前等人,容祁下车之后,随着李家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与李家众人简单寒暄一阵之后,容祁说起了前来李府的目的:“本侯昨日接到宫中旨意,说是让本侯带着夫人和扬儿月儿进宫过年,本侯想着夫人已经在李府住了半年了,也该是时候接回侯府了。”   李家主在容祁说到李氏的时候,脸色明显阴郁了许多,他勉强打起精神,歉意道:“侯爷,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敏儿自回府后就一直在家庙为她母亲吃斋念佛,不想那孩子竟是过于思念她母亲,病倒了,这都好几个月了,现在都还没有好转。至于入宫过年,小敏怕是没这福气了。”   容祁一惊,忙问:“夫人可还好,本侯现在就去看看夫人。”   李家主忙阻止道:“侯爷,万万不可,现在天气寒凉,病气容易传给人,侯爷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老臣就万死难辞了。府中已经安排了几个大夫轮番为敏儿诊治,相信不用多久,敏儿就能去了心结,会有所好转的。”   容祁迟疑:“这——”   李家主忙道:“待敏儿好转,老臣立刻把敏儿送回容侯府,此外敏儿病重,实属老臣这个做父亲的照顾不当,敏儿不能随侯爷入宫,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失望,是老臣之过,老臣会亲自入宫向陛下和娘娘请罪的。”   目的达到,容祁便故作为难的顺坡下了,至于李氏如何,他并没有真正的心思去关心她。   容祁在李府用过饭,又与李三公子下了两盘棋,这才启程回侯府。   除夕那日,容祁带着容扬和容月踏上了进宫的马车,马车是皇后派来的,可以直接驶入皇宫,免去了脚程之苦。   皇后也有小半年没见容扬和容月了,见到两个孩子,皇后先是心疼的抱了他们一阵,才与容祁说起了家常。   皇后已经大致知晓容祁的身体状况,但为了不引起容祁的伤心,只得闷在心中,只字不提。   “昨儿个上午,李大人入宫请罪,说是李氏重病在身,不能入宫,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后问道。   这半年多以来,皇后忙的焦头烂额的,极少分出心思来关心李氏这个她本来就不怎么满意的儿媳妇。   说起来,李氏与容祁还是皇帝给赐的婚,当初皇后有相中的儿媳妇,但皇帝多疑不肯,便给容祁指了李氏。   在皇后看来,李氏这个女人并不安分,为人乖张不实,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好在李氏生的一双儿女没有随了他们娘亲,否则…… 第10章 废太子谋略9   容祁看了一眼乖巧安静的坐在皇后身边的容扬和容月,漫不经心的说:“许是招了魔,迷了心,损了身,暂时出不得门吧!”   皇后闻言,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但细细一想,又品不出其中的不同来。不过,皇后本就不待见李氏,只浅薄的想了想,便将李氏一事放在一边了。   能有儿孙陪着过年,皇后的心情很不错,拉着容祁说了许多话。有些是她平时做的,有些是后宫的。在与皇后的日常谈话中,容祁大致明了后宫的风起云涌。   之前被皇后特意留下的秀女都已经侍过寝了,其中两个还有了月余的龙胎,被皇帝提了分位,是母凭子贵,风光一时。   巧的是,怀孕的两个秀女,一个姓赵,一个姓李!   淑妃之前滑过胎,所以在听闻后宫中有小殿下即将出生的消息后心中不爽利,纠结了几个后宫女眷闹过几场,不过都被皇后压下去了。   宣帝对此,自然喜闻乐见,要知道那两个新进宫妃腹中的孩儿,可是体现他依然身强力壮的最好证据!宣帝一直以为他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他能继续掌控这天下,享受帝王的一切权益,所以对于那些挑战他权益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剥除。   暮色四合,宫灯早已点燃,穿行的宫娥太监忙碌不堪,容祁和皇后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福安来报,说是晚宴快要开始了,请娘娘和侯爷移驾承德殿。   皇后让福安拿了个又大又显眼的暖炉来给容祁抱着,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带着容祁往承德殿去。   容祁嘴角抽搐的看着他捧着的明显大了好几圈的暖炉,虽然重量与他之前抱得差不多,但这也太显眼,一路行过,宫娥太监除了行礼之外,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手中遮都遮不住的暖炉上。   到了承德殿,绝大多数皇子公主及其家眷都已经到了,见到皇后,都齐齐见礼,容祁虽已不是皇族人,但好歹是帝后亲子,占长,又跟在皇后身边,所以无人敢受他重礼。   皇后和容祁还未落座,就有太监用尖利的声音唱道‘皇上驾到’,紧接着便见宣帝带着两个年轻的宫妃和几个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皇后忙迎了上去,与众多皇子公主一起向宣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端庄,行礼也端正柔雅。   宣帝近来与皇后亲近许多,他亲自扶了皇后起身,大笑道:“皇后免礼。”   皇后起身之后,宣帝这才让其余人平身。   因着现在的身份,容祁是站在最后面的,皇帝扫视了一圈,才看到青竹一般站在最后的容祁,他朝着他招了招手,说道:“祁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容祁垂下眼睑,毕恭毕敬的走了过去,伏身行礼:“臣,容祁,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宣帝皱了皱眉,似是不悦道:“你我亲父子,哪里来的那么多虚礼。”   容祁抿了抿唇,静默不语。   宣帝见容祁这般安静清然的模样,又见他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宣帝只要想到他曾经真心疼爱的孩子只剩下几年寿数,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受,他抹了把眼睛,慈和说道:“祁儿,虽然你已经不再是皇家人,但你毕竟是朕和你母后的亲儿子,以后无外人的时候,叫朕父亲便是。”   容祁抬眸看了宣帝一眼,那清然的眸中似乎蕴藏了许多情绪,最终容祁忐忑改口:“父亲。”   宣帝高高兴兴的应了!   皇家宴席和一般宴席相差不多,都是吃喝吹捧,宣帝今年高兴,连夸奖了不少的皇子公主,让那些原本没多少存在感的皇子公主一时间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酒席刚进到一半,皇后就起身,歉意的与宣帝请罪:“皇上,祁儿身体不好,臣妾想先带他回去了。”   宣帝半举着酒杯,他本来想训斥皇后的扫兴,但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往角落中的容祁看去,只见容祁安静的坐在那里,神情有些萎靡,他面前桌上的酒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坐在他旁边的一双孩子也神情茫然的看着周围人说笑,他们一家,与皇家人已经格格不入。   看着看着,宣帝心中便浮起了一股子愧疚,对皇后道:“那你先带祁儿他们回和坤殿,朕晚些再来看你们。”   皇后连忙道谢,然后对着身后宫娥使了个眼色,宫娥立刻小跑到容祁身边,与他而语几句。   容祁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他在承德殿里一直是强撑着的,因着时间流逝,他抱着的暖炉已经没了温度,回到和坤殿中的他早就手脚冰冷,精神不振了。   容祁勉强随着皇后站在和坤殿里,殿内殿外明显的温度差异让容祁的身体反应不过来,他吼间一涩,一股腥甜被他吐了出来,吓得皇后花容失色。   “福安,福安……”皇后一边小心的搀扶着容祁,一边失态的惊叫:“去,快去,现在就去太医院,马上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本宫叫过来,快点!”   福安才把半只脚踏进殿里,见容祁状况不佳,又见皇后手忙脚乱,忙转身吩咐两个宫娥去叫太医,他则是进了殿里,帮助皇后把容祁扶上软塌。   辰宣帝毕竟已经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比不得年轻人们精神,在皇后和容祁离开后不久,他也带着贴身太监摆驾到了和坤殿,还未入殿,一股紧张肃穆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辰宣帝不耐的皱了皱眉,随手招来一个宫娥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容祁侯爷回来后就病倒了,现在皇后正召来太医会诊呢!   辰宣帝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步走了进去,他未让太监宣驾,也没让宫娥引路,一路上倒是安静的很。   辰宣帝站在殿外,看着皇后守在容祁身边焦急的掉泪珠子,看着太医们忙碌的为容祁会诊,最后却拿不出什么好的结果来。   看着生死不知的容祁,辰宣帝心中怒火沸腾,他大步走了进去,冷声道:“你们这群庸医,若是治不好朕的皇儿,朕要你们狗命。”   太医们忙伏跪在地,又是请罪,又是说容祁病情的。   “还不滚去开药,都愣着做什么,等朕砍你们脑袋吗?”宣帝怒道。   太医们都下去之后,宣帝才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眼眶通红,神色不佳,脸上还有眼泪划过的斑驳痕迹,颇显楚楚。皇后早已不比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但宣帝也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如此皇后的时候,他竟然感受到了久违心跳和心疼。   宣帝放柔了声音安慰:“皇后,莫怕,祁儿不会有事的。”   皇后给宣帝行过礼,道过谢,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昏睡的容祁身上。   宣帝也走了过去,坐在皇后身边,过了一会儿,他从腰间取下一块巴掌大的玉珏交给皇后,说道:“这是朕寿诞那日楚国送来的贺礼,是一块极炎暖玉,有养生蕴热之效,对现在的祁儿最好不过,你且先替他收着,等他醒来,就交给他罢!”   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被宣帝放进手中的暖玉,暖玉温热的触感让皇后的心都在颤抖,她用修长的手指微微握了握暖玉,脸上的神情又是感动又是不舍,但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拒绝道:“陛下日理万机,有这暖玉护身,臣妾也放心许多。至于祁儿……臣妾会另外为他想法子的。”   宣帝见皇后这时候都还在为他着想,心里熨帖得不行,他见皇后不愿意收下暖玉,便故作不悦道:“祁儿不仅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现在儿子生病了,朕想送点东西都不行了?还是说,皇后你觉得朕老了,连个冬天都过不了了?”   皇后忙要下跪,却被宣帝从半路扶了起来,只得诚惶诚恐道:“臣妾不敢。”   宣帝没坐多久就离开了,皇后亲自将宣帝送到殿外,待宣帝走远,皇后脸上的表情立刻淡了下来,她轻微扫了一眼周边的宫娥太监,握紧了暖玉,转身回了寝殿。   皇后今儿个的目的,本就是宣帝身上的暖玉,东西未到手,她会想尽办法拿到手,现在既然已经到手了,就绝无再让出去的可能!   有了极炎暖玉,她的祁儿,在冬天就不会太难过了!   容祁其实并不太严重,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过来,许是被喂过药,他的身子倒是没有病后的沉重感。   皇后一直守在容祁身边,容祁刚醒,她就察觉到了,忙问:“祁儿,可算是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容祁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我无事,您回寝殿歇息吧。”   皇后还是不放心,坚持要守着容祁,还是容祁说被一直看着他也无法入眠,皇后这才罢了!   皇后在离开之前,将才得来不久的暖玉交到了容祁手中,见容祁面露惊愕诧异,皇后得意的扬起了眉头,说道:“暖炉哪有这极炎暖玉好使。” 第11章 废太子谋略10   容祁难得的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然想起了皇后之前让他抱着的明显大了好几圈的暖炉。那时候,皇后就在打着极炎暖玉的主意?   容祁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其间辰宣帝倒是来看过一次,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也有几个以前与容祁关系还不错的皇子也趁着这个机会来看过他两回,但容祁现在都半生不死的模样,多见也是尴尬。   容祁起身回侯府是正月初五,那天天气不怎么好,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着,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凌冽的寒风中,即使是有极炎暖玉护身,容祁依然被初春的寒意冻得四肢僵硬。   宫廷的马车打造豪华,乘坐着也极为舒适,快要到侯府的时候,容月忽然开口:“父亲,那里有个人,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染白了。”   容祁艰难的挪了挪身子,顺着容月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站在雪中的人如雕塑一般,修长挺拔,纷扬的雪花虽然沾满了他的外袍,但依稀可见他衣裳原来的颜色,是青竹的颜色。   容祁眉心微蹙,本想对矗立在雪中的人视而不见的,但一想到对方可能是在这里等他归来,心中便有些不忍。   罢了!   容祁对左右护卫道:“侯府前有个人,他是本侯的友人,你们去个人,把他带进侯府。”   听得外面应承之后,容祁才重新坐回他原来的位置,闭眸不言。   容月转过头与容扬对视一眼,容扬轻微颔首,容月便立刻放下小窗帘,坐回座位,安静乖巧的模样。   容祁才回到容侯府,萧景宁也被人带了进来,萧景宁入门就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容祁假装咳嗽了好几次都没有让萧景宁回神,只好吩咐下人准备热身之物,然后寻了个位置坐下,任由萧景宁盯着看。   良久,萧景宁才僵硬的把视线从容祁脸上挪开,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听得容祁戏谑道:“萧公子,本侯晓得自己生得不错,可你这般盯着本侯瞧,本侯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萧景宁俊美苍白的面容蓦地浮现出几丝红晕,他尴尬的挪开视线,干巴巴道:“在下听闻侯爷身子不爽,就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侯爷。”   容祁笑言:“萧公子请坐,本侯才从宫中回来,说不上打扰。”   萧景宁从善如流的坐在距离容祁最近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偷偷的盯着容祁看。   萧景宁还记得,除夕那日,容安从宫中归来时是这么说的:“以后对容祁的注意可以全部撤回,反正他也就这一两年的命数,想也闹不起什么风浪了。”   萧景宁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感受,那时的他只觉得脑海中空白一片,他的心好像没什么感觉,又好像是被无数尖锐的针狠狠刺着,疼得密密麻麻的。   在心中那近乎麻木的疼痛过后,萧景宁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马上见到容祁,他已经顾不得师傅的吩咐了,他不想再辅佐明君,他也不需要荣华富贵,他只想陪在那人身边,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哪怕一天也好。   萧景宁闭了闭眼睛,这天下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要功名利禄,不爱金银珠宝,不需香车宝马,他只想陪在这个让他一眼万年的人的身边。   萧景宁想跟容祁说,他不想再做容安的谋士,但他又怕容祁瞧不起他,一个谋士,连基本的忠诚都没有,他凭什么将他留在身边?   就在萧景宁斟酌言辞的时候,侯府的丫鬟小厮总算是把热身的东西送了上来,萧景宁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他悄悄看了容祁一眼,见他闭眸假寐,神情安然,他也缓缓扬起了唇角,扯出一个温润柔和的笑容来。   萧景宁收拾好出来,容祁已经躺在软塌上睡下了,睡着的容祁温雅随和,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温润如玉的气息。   丫鬟小厮正往外面搬东西,萧景宁低头看了容祁一眼,转过头向丫鬟小厮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寻了个位置,正大光明的盯着容祁看。   容祁的感觉其实是非常敏锐的,在萧景宁轻步走出内室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但他着实是倦了,所以并不怎么愿意睁开眼睛。   不过,被人用灼灼目光盯着,饶是容祁定力再好,也会有些许不自在,所以他在简单思考一番之后,还是决定‘醒’过来。   见容祁清醒,萧景宁立刻起身去搀扶他,他一边扶着容祁,一边用并不麻利的手给容祁捻了捻被子,还关心开口:“侯爷醒了,可要喝点热水,吃些东西?”   这种被当成小孩子照顾的日子容祁未曾经历过,所以初始还觉得有些新鲜,虽然照顾他的人笨手笨脚的,但并不妨碍他暂时的享受。   容祁摇了摇头,表示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萧景宁见容祁心情不错,终于还是磕磕巴巴的将他的想法说了:“侯爷,景宁仔细想过,觉得侯爷对于三殿下的看法很是全面,以前倒是景宁想得差了,不知……”   萧景宁见容祁用温润清和的眼眸看着他,他闭了闭眼睛,心一横,所有言辞脱口而出:“若是景宁脱离三殿下的势力,侯爷可能收留景宁?”   容祁眸色微凝,他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两分,他看着萧景宁,眼眸深邃:“萧公子所言是真?”   萧景宁觉得他现在就是待宰的鱼,只能躺在砧板上忐忑不安的等待对方的决定,在听到容祁问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回到:“真!”   容祁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萧景宁才听到他不高不低的声音:“萧公子应该知道,容安能给你的,在本侯这里,你永远都得不到。”   萧景宁张了张嘴,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他徘徊在他心底的话语。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能给!   萧景宁正在想对策,不想容祁已经再次开口:“萧公子若是看得上本侯这侯府,便留下罢,至于三殿下那里……”   萧景宁像是抢话一般接道:“三殿下那里我能处理,保证不给侯府带来麻烦。”   萧景宁说完这话,就径自离开了,仿佛是怕容祁反悔一般。   萧景宁再次出现是在一个月之后,彼时的萧景宁背着一个干瘪的包裹,一身青色长衫,身形似乎是消瘦了许多,他面色苍白的站在侯府的大门前,被凌冽寒风吹得衣袍翻飞发丝凌乱。   容侯府的人把萧景宁请了进去,他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侯府请了三五个大夫守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彻底退了烧。大病一场的萧景宁明显憔悴了许多,好在他底子不错,好生养些时候就没问题了。   萧景宁对于他怎么脱离的容安的势力闭口不谈,容祁在问过一次无果之后也就不再询问,萧景宁从此留在了容侯府,身份是容扬和容月的老师。   宣帝二十七年三月初,关于兵部尚书贪污军饷一事彻底查清,证据确凿,宣帝大怒,敕令权门张右丞彻查与军饷贪污一案有关官员,同月十五,张右丞上奏一份名册,其中三名朝中重员并二十六名地方官参与其中,宣帝令,参与者与兵部尚书同罪,其家属均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宣帝二十七年四月,北疆战火连天,边疆捷报频频传来,宣帝大喜,封赏几乎无间断的送入和坤殿和容侯府,真可谓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朝堂风云自兵部尚书贪污军饷一案始,两年来风波从未断过,朝中不少大臣风声鹤唳,生怕哪时候那从未停歇的火焰便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两年来,朝中重位大臣换了几个,地方官员换了不少,皇三子容安和皇五子容列的势力却依然旗鼓相当。宣帝稳坐高位,冷眼看着他的儿子们为了他座下的位置不停的争斗,却是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两年的时间,足够容祁把身后势力分成多股隐没于暗,现在明面上的除了隐藏不了异姓王王家,还有就是两个小的并不起眼的世家,但这几个势力也因为不站边而被宣帝归入中流。   容祁的身体状况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有些人对他竟然能够熬过两年大关很是意外,不过对于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前皇太子,关注他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容祁现在已经极少走出侯府了,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看书下棋,有时候还吩咐家仆去买些药材回来,按照得来的方子自己开药。   “地黄,胡黄连,假苏……”   萧景宁一边看方子一边找药材,兜兜转转许多圈也没有找齐方子上写到的药材。他在药剂方面的天赋相当低,跟在容祁身边两年也只会辨识一些简单的药材,有时候还因为药材的气味相近而认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药材终于寻齐,萧景宁将翻找出来的药材再一次作了对比,然后悲伤的发现,他好像又找错了一味。   容祁静静的看了萧景宁一眼,然后继续慢条斯理的翻看他手上的书籍,他想他前世没有收弟子,定然是没有找到有天赋的,像萧景宁这种的,是绝无入他门下的可能的。   过了一会儿,容祁见萧景宁还不放弃,便说:“容扬他就是把鼻子碰了,小伤而已,过些时候就没事儿了,不必用药。” 第12章 废太子谋略11   萧景宁有些沮丧,他这般努力的学习他并不擅长的药剂领域,为的自然不是容扬那一看就没事的鼻子。   容祁久不见萧景宁说话,就抬眸朝他看去,只见那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埋下头整理那些被选出来的药材,又是看又是闻的,一派虔诚认真。   容祁慢慢收好书籍,稍微拢了一下挂在身上的衣袍,说道:“半月后又到了南山狩猎期,你想去看看么?”   萧景宁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容祁,神色复杂的说:“你想我去么?”   容祁似是没有听懂萧景宁话中的含义,他唇边勾起一抹温润浅笑:“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我倒是每年都会参加,这些年却是缺了两三次了,也不知道狩猎规则有没有变化。”   萧景宁眼睑微阖,遮住眸中的伤色,却在再睁开的时候又是如常的轻淡,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根紫红的药材放在鼻尖轻嗅,才慢慢说道:“丛林规则自来不变。”   容祁恍然:“瞧我,在府里待得连脑子都不好使了,竟然连丛林规则自来不变都不记得了,看来这次狩猎少不得要跑一趟了,免得被磨光了爪牙,等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萧景宁没有接话,只看了容祁一眼,又拿起了另外一张药方,找寻起别的药材来。   容祁之后也没有再说话,安静的看了萧景宁一会儿,又慢慢翻开放在膝盖上的书。并不是容祁不想信任萧景宁,而是此人阴谋多诡,他并不想多年筹谋化作乌有。他现在的势力虽然已经化整为零,但还是有不少是被容安和容列打击到的。   皇宫的帖子如往年一般,在狩猎开始的七天前送到了容侯府,送帖子的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之一,名唤德顺,他每次见到容祁都是慈和带笑的模样,只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个八面玲珑的狐狸。   “侯爷,这是今年的南山请帖和服饰,您过过眼。”德顺太监恭声道。   容祁接过请帖看了两眼,颔首道:“麻烦公公了,请问公公,父亲的身体可还好,神医康伦可还有入宫为父亲诊治?”   德顺道:“侯爷放心,陛下身体可好,这两年宫里新添的皇子公主可得皇上欢心了,皇上每天都很开怀。对了侯爷,皇上吩咐奴才,让奴才一定转告侯爷,说是邪风横行,让侯爷小心身子,莫要病了。”   容祁忙道:“多谢公公。”   顺德送完请帖之后就离开了,容祁再一次翻开顺德送来的帖子,细细看过一次之后,唇角缓缓挑起。   这一次的南山狩猎果真与往常不同,想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容祁会去参加南山狩猎的消息很快被德顺传给了宣帝,宣帝听了皱着眉头说:“容祁这是何意,这次南山狩猎……”   德顺偷偷瞧了宣帝一眼,见他心情似是不爽,便低眉顺眼的说道:“奴才今儿个去侯府,见侯爷在家仆的搀扶下在院中走动,想来侯爷是觉着身体好些好了,也不好再与往年一般辜负陛下的盛情吧。”   宣帝想到几乎两年都足不出户的容祁,若有所感的颔首:“祁儿确实不易,只是这次南山狩猎并不寻常,到时候多安排些人护卫左右,别让他出行狩猎。”   德顺笑道:“奴才会尽快安排的,陛下放心,定不会让那些腌臜事儿辱了容侯爷的眼。”   宣帝闻言,这才罢了。   南山狩猎那日,容祁乘坐着马车早早的与诸多参与的大臣以及世家子候在宫门处,等了约半个时辰,宣帝庞大的队伍才从皇宫出来,在众人山呼万岁之后,宣帝才命令启程。   容祁所在的马车里除了萧景宁还有容扬和容月,两个小家伙都已经十岁了,也都懂事了,但看着人家骑着马挥着鞭的潇洒模样的时候,还是羡慕的眼红。   出了皇城,两个小家伙越发的蠢蠢欲动,容祁不想见到他们的蠢样子,便吩咐了护卫,让他们带着容扬和容月。   没有了两个小家伙的马车十分安静,安静到能让容祁和萧景宁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萧景宁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容祁已经翻了本书出来看,他想要说的话被迫全部咽回喉管。   南山在皇都以南,是皇家专门围起来的狩猎场,距离皇都有两天的车程,容祁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勉强坐几个时辰马车倒是没有多大问题,时间长了,他就受不住了。   刚到南山狩猎场,容祁就不负众望的病倒了,在被随行大夫几幅药水灌下去之后,容祁才略有好转,容祁靠在床头,神色温和的看着烛光灯影中为他忙碌的萧景宁:“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景宁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刚到亥时,你现在感觉如何,头疼吗,心口还难受吗?”   许是烛光中的萧景宁太过温柔美好,容祁竟诡异的觉得他的心底多了几丝柔软,他不自然的别开眼睛,说道:“我病倒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了?”   萧景宁自然也瞧见了容祁的不自然,他眸光微闪,笑着说:“侯爷一共昏睡两个多时辰,在这期间,只有皇后娘娘来看过侯爷。”   容祁颔首,又道:“今年的狩猎场会很热闹,萧公子若也有兴趣,可拿上弓带上箭,痛快的去厮杀一场。”   萧景宁见容祁还有些试探,不由苦笑道:“景宁是与侯爷同车而行,哪有分开的道理?”   容祁和萧景宁极少走出帐篷,在到达南山狩猎场的第二天,宣帝宣布狩猎开始,谁能捕捉到的无伤的白狐的数目越多,谁就是获胜者。当然,在普通白狐之上还有一只无尾白狐,谁能捉到无尾白狐就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在普通白狐之下还有寻常猎物的狩杀,也按照猎物的大小和数量进行排位。   狩猎第一天,容安以三只普通白狐取得胜利。   狩猎第二天,容列以四只普通白狐取得胜利。   狩猎第三天……   容祁坐在帐篷中的软塌上,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他的帐篷外面绕了一圈着铠甲拿□□的护卫,他们肃穆而立,对周边所有的一切都似漠不关心。容祁的视线渐渐放远,他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双受了惊吓而上蹿下跳的鸟,他还看到一支寒光闪烁的箭刺破了空气穿过草木没入了不停奔跑逃命的梅花鹿的侧腹,他还看到天上的云被晕染了一层淡薄的灰色,虽不显眼,却意味着会有一场并不会太强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其实,嫡位之争除了财势惊人的容安,母族强大的容列,还有一个,一个明明暴戾冲动,却偏生要作出温和随然模样的容行。   曾经容行背后的势力并不算小,但经过宣帝的打压,容安容列的争锋,容行的势力被迫消减,为了不彻底被动,容行铤而走险也完全可以预料的事情。   容行手握京畿护卫军,一年一度的狩猎大赛是最好的动手机会,只可惜容行手下的人心并不齐,他的计划才刚完成,宣帝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制定了将计就计的战略。   起风那天,容祁站在高处往下望,远处是御林军和京畿护卫军的战争,容行坐在一匹骏马上,手执长剑立于前端,他的身边的是或为权或为名陪他风里雨里的同僚。   风起了,不过片刻又停了,雨来了,来的时候澄澈干净,去的时候带着泥泞和鲜血,一场风雨来的汹涌浩荡,去得是无甚声息。   在狩猎大赛的第七天,宣帝甚至未曾宣布狩猎结果,便宣布大赛结束。   坐在回程的马车中,容祁听到几句闲言碎语,都是人所皆知的。   跟随容行一起造反的人均被宣帝当场斩杀,只余了容行,说是要回京发落。   听到回京发落,容祁就知道,容行暂时是死不了了!   容祁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光明正大的安排容行残余的势力。   萧景宁与容祁相对而坐,他见容祁闭眸靠在马车侧壁歇息,也没有开口打扰。萧景宁同样也在考虑关于容行残余势力收编的事情,他对容祁手下的势力分布并不了解,也因为当初约定,他不能做出过分举动。   就在萧景宁正分析哪种方式获益最大的时候,容祁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口询问:“萧公子,你以为现在的局势如何?”   这是这两年来,容祁第一次与萧景宁说起局势的事儿来,所以萧景宁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的,萧景宁的脑子便飞速运转起来,他对答如流道:“制衡之术,党派分明,麦芒针尖,不辨上下。”   帝王制衡,朝臣分派,双子相争,势力均当!   容祁又问:“若本侯想要那个位置,萧公子以为,本侯当该如何?”   萧景宁飞快的扫了容祁一眼,说道:“休养生息,渔翁得利。”   容祁闻言,笑看着萧景宁,说道:“本侯其实很替三殿下可惜,轻易放走了萧公子这般人才,损失大了。”   萧景宁抿了抿唇:“侯爷谬赞。”   容祁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他眸色微凝,开口道:“萧公子,不如咱们开诚布公谈一次,如何?” 第13章 废太子谋略12   萧景宁眼睑微垂,眸中情绪尽数平息,虽然容祁现在什么都还没有说,但也能猜得**不离十了。   果然,萧景宁下一刻就听到容祁用极慢的声音说:“本侯不信任萧公子,想来萧公子也是知道的。”   萧景宁只觉得心都被抽了一下,心中知道是一回事,被当事人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之前心中那些微的苦痛还能压制,他现在只觉得心中的苦涩都要溢出来了,柔软的心脏像是被生锈的刀刃反复切割,淋漓的血肉中含裹着刀刃的锈滓,疼得他几乎要承受不住。   萧景宁一向挺直的脊背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变得有些弯曲,他抬起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似是要压抑满心酸涩,萧景宁下巴微扬,唇边扯出一个勉强僵硬的弧度,轻声说道:“景宁……知道。”   容祁的手被衣袖遮掩着,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习惯性的摩挲着,他双目直视着萧景宁,眼中似明若暗:“两年前,本侯就与萧公子说过一件事,想来萧公子该还有印象才是,本侯说,容安能给你的,本侯永远给不了,那时候本侯忘记问了,萧公子对此作何想?”   萧景宁沉默瞬间,慢慢说出心中隐藏许久的话:“世人所求,为权,为钱,为名,为情,为义,为忠,为孝,或者为恩,景宁自小活在天山,吃的是亲作耕粮,穿的是粗布麻衣,追的是白云蓝天,看的是山川草木,求的是自由自在,富贵名利于景宁来说,并无太大诱惑。此次下山,是因为师傅观星见天下有大乱之势,不忍百姓流离失所,魂无所依,遂遣景宁入京择一有明君之态皇子佐之,景宁并不否认,当年选中的人是皇三子容安,但随着时间流逝,景宁与皇三子相处渐多,也越发了解皇三子此人,才华有之,谋略有之,钱势有之,野心有之,却独缺了一颗属于贤明君主的仁德之心。景宁知晓侯爷并无上位之心,但能得侯爷相助者,定不会无为。”   萧景宁抿了抿唇,他其实还未说完,以上所言都只是借口,真正让他放弃容安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他!   只一个容祁,便能让萧景宁放弃所有坚持。   容祁安静的听着萧景宁说完,他的神色无甚变化,也不知萧景宁的话是否有入他的心。   萧景宁话落,见容祁不言不语,他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涩然酸胀喉管,继续道:“景宁知晓侯爷并不信任景宁,但景宁还是想说,景宁视侯爷为知己,景宁于侯爷,绝无背弃的心思。”   萧景宁现在虽然居住在容侯府,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容扬和容月的老师,背叛二字还说不上,最好使用的,就是背弃。   终于,容祁开口:“萧公子善言,本侯敬之。”   萧景宁的话真诚有余,却太过客气,容祁也是。   萧景宁的神情明显黯然了两分,他垂首整理着不算凌乱的衣裳,良久,才开口道:“景宁所言,皆出自肺腑。”   这场开诚布公的一谈,最终什么也没有谈出来,因为在谈话的过程中,容祁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失误,这次是他冲动了。   所以,这次谈话,虎头蛇尾。萧景宁也没有刻意解释什么,因为他坚信行长于言。   回到容侯府,容祁依然花了大把的时间还府中看书下棋,但府中隐卫出没是越发的频繁,随着他一条条指令的发出,前朝和后宫的风浪又一次被掀起。   两个月后,关于容行残余势力收编尘埃落定,容祁在这其中并没有占到多少明面上的好处。京畿防卫军被宣帝握在了手中,但其中并不显眼却重要的空子却是被容祁的人顶了上去。   宣帝二十九年五月初,皇宫发生了一件让宣帝震怒的事情,宣帝幼子溺毙,所有证据指向淑妃,淑妃自是不会认下这种抄家灭族的罪行,大呼冤枉。宣帝敕令刑部和大理寺联合调查皇子落水溺毙一案,势必要得到真相。   在真相出水之前,淑妃被暂时羁押在宫殿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谁都不得相见,包括淑妃所出七皇子。   数日后,小皇子落水一案真相浮出,刑部和大理寺所查出的真相确信淑妃是致使小皇子落水元凶,宣帝怒,诛董淑妃,董太师引咎辞官,归乡下养老。至于皇七子,其母有罪,被宣帝连坐,随口封了个无实权的郡王。   容祁眉心微凝的听着隐卫的禀告,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仿佛有一只手在推动着发展,而发展的方向是顺着那幕后的手所希望的方向进行的。   董淑妃背后是董太师一脉,董太师是清流,但董家所出朝臣不仅是太师一人,除却少有几个与董太师一般的清流之臣,站边的也有不少,董淑妃一事一出,所有董家人尽数被拔除,获利最大的是谁呢?   董淑妃膝下还有一子,就算他没有争夺皇权的本事,但有董太师一家护着,做个逍遥王爷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淑妃谋害小皇子一事,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得不偿失。   皇七子与皇五子一向亲近,现在皇七子这棋已废,意味着董家势力彻底退出京都,皇五子无法再从中获利,从表面上看,小皇子溺亡一事,从中获利最大的是皇三子容安。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想到仅仅几天就被处理的董家人,容祁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能让刑部和大理寺统一并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结果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了。   可是,为什么?   容祁斥退了隐卫,一个人坐在棋盘旁,慢慢分析着与小皇子溺毙的所有牵扯。   小皇子是赵家女儿所出,赵家到目前为止也是支持容列的,那么小皇子溺毙的目的就明晰了一些,是想让容列的势力从内部分化,削弱容列的势力,给野心越来越膨胀的容列一个警告。   但是,这会使得本就摇摇欲坠的制衡彻底崩溃!   而且,就算是一箭双雕的好结果也不足以牺牲一个才两三岁的孩子,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容祁思考的时候喜欢独自坐在棋盘旁摆设棋子,这样会让他更加容易理清思绪,在摆下第六枚棋子的时候,容祁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进宫的时候从皇后那里听来的闲话。   宫中有言,说小皇子身体健康强壮,根本就不像是早产两月生下的孩子,而且越发长开的皇子就越是与宣帝不像,他甚至也和赵妃也不甚相像。   皇宫的流言蜚语自来不少,容祁当时听过了也就罢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容祁叫来了小平子,问道:“关于小皇子身世的流言,你知道多少?”   小平子做贼似的左右瞧了瞧,这才掐着嗓子道:“关于这事儿,奴才也听宫里的太监们说过不少,众所周知,小皇子是早两月余生下的,照理说该瘦弱不足才是,但小皇子没过几天就长得白胖壮实,完全没有早产的模样。然后就有人怀疑小皇子是足月生的,还怀疑不是皇上亲生的,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几天就被打破了,因为皇上知道了流言,还召集了太医滴血验亲,结果证实两人是亲生父子。”   滴血验亲?这种验证两人是否为亲生父子的方式其实并不可靠,因为,医者可以配出十余种无色无味的药剂来使得两人血液相融,不管对方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容祁捻着手中棋子,示意小平子:“你继续说。”   小平子忙道:“这事儿本来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前些时候又被提了起来,说是小皇子越长越不像皇上,开始宫人们也没在意,小皇子与皇上都血脉相融了,定然是皇上亲子无疑。可是,没过几天,又有御膳房的太监说自己的血与猪血融在融在一起了,之后就有几个好事的太监宫女到御膳房一探究竟,然后发现他们之间的血液也能相互融合,可他们在入宫之前,分明就是互不相识的。然后,关于小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事儿就又被提了出来,奴才知道的就这些了。”   容祁微微颔首,让小平子退下。   皇宫虽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小皇子会遇害,定然与他身世的争议有关。宣帝能冷眼看着他的儿子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对于一个宠养几年却成为污点的孩子,又如何能再维系疼惜之情?   所以,是要模糊真相?   现在的问题,一再掀起小皇子身世的人,是谁?还有,他想做什么?中间的两年为什么平息,是研制或者寻找让血液相融的药剂么?就那人所做的事情而言,要么是为后宫争宠,要么就是为了打击赵家,结果如何,且看他下一步行动。   傍晚的时候,管家来报,说是离府两年多的李氏回府了,想过来拜见侯爷。   容祁想了想,还是让人把李氏带了过来,现在出现在容祁面前的李氏,脸色蜡黄,瞳孔浑浊,脊背微弓,低下卑微,早已经没有两年前的心高气傲,她虽有华服加身,却遮不住她消瘦的身形,她虽有珠宝环翠,神情上却尽是疲倦。   容祁对李氏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在两年未见之后,他成功将她遗忘,现在见了,也不过虚伪的叹息一声。对李氏的现状并不同情,毕竟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为妻,不尽妻之责,为母,不尽母之责。 第14章 废太子谋略13   李氏中规中矩的伏跪在地上,与容祁说了她回侯府的目的,她是来自请下堂的。至于原因,李氏惨白着脸,怎么也不肯说。   容祁细看了李氏几眼,心中浮起几丝不祥。他慢慢起身,在李氏面前蹲了下来,他在搀扶李氏的同时,指尖似是不经意间搭上了李氏的脉搏,那一刻,容祁眼中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神色冰冷的盯着李氏,隐忍开口:“夫人可为本侯想过休妻的理由?”   李氏闭了闭眼睛,咬着唇道:“一切由侯爷决定。”   容祁道:“就以乱族如何?”   李氏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惶恐和绝望,她蜡黄的脸色也瞬间失了血色,哀凄而悲凉。李氏往后面缩了缩,似是要寻个安全封闭的地方躲藏起来。   “侯……我……”李氏又是羞耻又是不安却又不可控制的去看容祁容祁,只见那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意和杀意,李氏害怕的摇着头,她发红的眼眶中不停的凝聚着泪水,泪水溢出眼眶,布满了她整张脸。   容祁现在的身体最是不能激动,他暗自换了几口呼吸,心中的火气才平息下来,他慢慢起身,背对着李氏道:“李氏,你的请求,本侯允了,滚吧!”   李氏怕极了容祁的冷淡,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起身离开。   李氏走远之后,容祁才有些脱力的坐回椅子上,他揉了揉有些涨疼的太阳穴,目光深远的看着李氏离去的方向,李氏是留不得了。   容祁当天下午就差人将休书送到了李氏手中,李氏收到休书后就离开了容侯府,三天之后,李氏暴毙于李家家庙。李氏死后,李家并没有发丧,简单安静的埋葬了她。   容扬和容月是李氏亲生子女,他们在征求过容祁的意见之后,前往李家为李氏守灵,但在当天晚上,他们就从李家丫鬟口中得知了李氏数日前于家庙小产这才不得不自请下堂的消息。   容扬和容月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受,有疼惜,有怨恨,更多的是不耻,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一点消息就能顺藤摸瓜的大致猜测出李氏在两年前突然离开容侯府的原因。   容扬和容月并没有去找李家人求证,因为李氏被父亲休弃是事实,想来日前于家庙小产也不会假到哪里去。虽然心中不耻,但李氏毕竟生养他们一场,两人为李氏守满三天灵也算是全了母子情分。   容扬和容月回府之后,委婉的向容祁求证关于李氏的事儿,容祁见两个孩子悲伤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涩然,不管李氏如何,她终究还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   容祁迟疑了一瞬,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两个孩子能问到他这里来,怕是已经知道了消息,来他这里,不过是为了肯定他们知道的消息。   容月的哭声越来越凄惨,她惊恐而忐忑的看着容祁,磕巴道:“父……父亲,我和……”容月似乎对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嘴唇反复蠕动却还只是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父亲,我和……”   容祁如两年前一般,慈爱的揉了揉容月的发丝,温和笑道:“你和哥哥都是父亲的孩子,这点是肯定不会错的。”   容月却是不敢相信,再三向容祁确认:“真……真的吗?”   容祁道:“这样,你多看父亲几眼,然后再回去找面打磨精致的镜子,找找你和父亲的相似之处,定是不少的。”   容月听容祁这么说,立刻放下心来,她抹了把泪水,抽噎道:“小月是父亲的孩子,是父亲的孩子就好。”   容扬也不知道是学了谁的,小小年纪就不苟言笑,一张脸绷得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哪怕容祁和容月是在说他最为关心的话题,他也静默严肃的站在一边,若非微抿的唇角和紧握成拳的双手,还以为他不在乎这事儿呢!   在得到容祁肯定的答案之后,容月破涕为笑,容扬也大松一口气,紧绷僵硬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   容扬和容月都是孝顺的孩子,他们怕被戴了绿帽子的父亲心情不好,就找了几本书念给容祁听,容月念书倒是抑扬顿挫感情丰富,容扬念书则是一板一眼,野史话本能让他读出论语孟子的腔调。   容扬和容月陪着容祁用过餐才离开。   李氏死后,容扬和容月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越发的乖巧懂事。容侯府主母之位空悬,容侯府中安静了几年的后院又开始闹腾起来,一些没有母族的妾侍就拖儿带女的天天往容祁的院子跑,说是关心容祁的身体,问候孩子的父亲。没有母族没有女儿的妾侍,就端着各种各样的补品求见。有母族有孩子的妾侍则是要淡定许多,因为她们自诩高人一等,以为对容侯府主母之位唾手可得。   这一日,容祁正在与萧景宁对弈,小平子端着一碗人参燕窝粥走了过来,恭声道:“侯爷,这是如夫人亲自熬煮的人参燕窝粥,说是要给侯爷补身子。”   萧景宁眉眼微黯,脸上却是衔着两分戏谑,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从棋盘上划过,将指间棋子放入其中,说道:“侯爷好福气。”   容祁抬眸看了萧景宁一眼,漫不经心的挑起一枚棋子,也放入棋盘,温雅笑道:“萧公子可知道什么叫做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萧景宁正在拿棋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视线从棋盘上扫过,落在他才落下的棋子上面,果真如容祁所言,他走了一步死棋。   萧景宁也不再挣扎,很大方的认输。   容祁眉梢微挑,这才转头看着对人参燕窝粥垂涎三尺的小平子,说道:“想吃就吃了吧,以后再有这些,也不用汇报,你自己留下便是。”   小平子立刻高兴谢赏。   萧景宁闻言,心中那些微的郁结总算是消散开去,他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道:“好歹是夫人们的心意,侯爷就这般辜负了,真是可惜。”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萧景宁相处得多了,容祁发现他竟然能从萧景宁说的话中听出一些情绪来,或高兴,或失望,或苦涩,或戏谑。   容祁一本正经道:“依着本侯现在的身体状态,有些清粥素菜就好,人参燕窝不是本侯能消受的,虚不受补。”   萧景宁道:“既如此,侯爷何不直接拒绝夫人们的好意?”   容祁道:“这容侯府的后院已经够热闹了,不需要再添新人。”   容祁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年有余,对原主的后院情况不说了若指掌,至少也知道了七八成,现在后院总共有十四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们之间的争斗没有闹到他面前来,容祁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次会闹到他面前来,想来是见侯府主母之位空悬,心里又有想法了罢!   容祁和萧景宁正聊着,管家来报,说是德顺公公带来了陛下旨意。   容祁和萧景宁对视一眼,连忙稍事整理衣裳,缓步走了出去。   德顺带来的是皇帝的口谕,宣容祁即刻入宫见驾。   德顺宣完旨,小声道:“侯爷,庆阳王于三日后入京述职,与之同行的还有别真郡主和庆阳世子。”   德顺宣旨完毕之后就转身到外面等候,容祁换了身衣服就与德顺一起入了皇宫。   宣帝宣见容祁并不是要他接待庆阳王一家,毕竟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手做些安排,所以在宣帝询问他哪个皇子比较适合接待庆阳王一家的时候,容祁毫不犹豫的推荐了容安。   宣帝神色不明的看着容祁,问道:“推荐三皇儿,缘何?”   容祁毕恭毕敬道:“三殿下谦和大度,才华横溢,交友甚广,想来也知晓不少地方的奇闻杂事,能与庆阳来的贵客有共同语言,结交容易,也让贵客们能充分感受到陛下对他们重视与欢迎。”   宣帝心性多疑,近两年更是变本加厉,若非确定容祁只有几年好活,他怕是要将容祁这话翻来覆去的钻研好几十遍,确定其中没有文字陷阱才会放心。   宣帝垂眸沉吟,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落在容祁的身上,他见容祁坦然端正,也打消了心底那点疑惑,过了一会儿,宣帝开口:“庆阳王来折子说把女儿别真郡主也带来了京城,还请朕为他的女儿指婚,你如今正妻之位空悬,朕将别真郡主指给你,如何?”   容祁忙道:“陛下,您就莫要开微臣玩笑了,微臣能熬过这两年已是侥幸,还会不会有明天都是未知,哪里能耽搁花样年华的别真郡主。”   宣帝皱着眉头道:“身为侯爷,空悬主母位成何体统?”   容祁抬起头,清雅俊秀的脸上透着些儒慕,他昧着良心道:“父亲,李氏是您指给儿的妻子,儿对她一直爱重有加,李氏新去,留下一双小儿女,儿不忍两个孩子因母去父娶而心伤,所以儿想等他们再长大些,到时候若儿还活着,少不得还要麻烦父亲为儿指一名贤惠的妻。”   容祁的恭谨的言行让宣帝很是受用,他略微一想,也觉得容祁所言甚有道理,就暂时去了为容祁指婚的念头。 第15章 废太子谋略14   谢绝指婚之后,容祁又听宣帝说起了招待庆阳王的人选来。庆阳王是藩王,封地在西北一带,为世袭王爵。宣帝虽心性多疑,却并不主张削藩,所以宣帝与各地藩王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宣帝道:“让老三去接待庆阳王一家的确尚好,只庆阳王为朕驻守边疆,风里雨里从未懈怠,只一个老三怕是不能显示朕对他们的重视,祁儿你可还有什么人选?”   容祁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陛下您是君,庆阳王一家为臣,再者说庆阳王一家入京是为述职,若让两位皇子相伴接待,难免让庆阳王一家觉得不自在,难以让他们有归属之感。故依微臣看,不若再派遣两位世家公子,让他们代陛下尽东主之谊。”   “甚好!”宣帝大赞,又问:“祁儿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人选了?”   容祁苦笑道:“微臣这两年少有出门,以前认识公子大都不再往来了,现在还往容侯府凑的,大多都是些无心入政心思散漫的,想在微臣府中躲清静的,若是让他们去接待庆阳王一家,怕是会慢待了庆阳王一家。”   宣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容祁,见他脸色越发苍白,额角隐有汗露浮现,便道:“祁儿所言,朕觉甚妙,也会仔细考虑的,你且先退下吧。”   容祁对着宣帝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这已经不是宣帝第一次试探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谋划,宣帝对他的试探就不会结束。   这两年来,朝中官员更替频繁,党派争夺越发激烈,基本原因是容列和容安两方尔虞我诈,但其中少不得有容祁的算计,既然有算计定然会留下影子,哪怕容祁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容祁退下之后,宣帝疲倦的揉了揉额头,若不是京畿防卫军中被插入了容祁的人,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已经活不了几年的儿子竟然也在背后算计。   宣帝厌恶别人觊觎他座下位置,哪怕对方是他的儿子他也绝不姑息手软,但容祁不一样,容祁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德顺,你说说,容祁那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宣帝问站在他身侧的德顺。   德顺公公躬身恭谨道:“陛下,依着奴才看,容侯爷此番行为怕是为孝。您我都知道,容侯爷就在这两年了,八殿下又在北疆不知何时能归,他怕是担心皇后娘娘在他走后无所依,所以想在走之前为皇后娘娘做一些安排。”   宣帝冷声道:“朕还会亏待了皇后不成?”   德顺忙道:“老奴不敢。”   宣帝的怒气在宣泄过后也平息了些许,他想到了容祁小的时候,那孩子确如德顺所言恭谨孝顺,对他对皇后都是,只是在三年前那事儿过后容祁对他明显疏离了许多,但敬重的心思还是有的。   宣帝又想到了在和坤殿中深居简出的皇后,以前的皇后母仪天下风华无边,现在的皇后极少再管理六宫事宜,多在和坤殿吃在念佛为重病不愈的容祁和远在北疆打仗的容鸣祈福。皇后的母家虽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但他们从不拉帮结派,是为忠贞之臣。   宣帝虽然极少涉及后宫管理,却也知道后宫自来就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皇后闭门不出,手中实权渐失,容祁会为皇后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为什么是京畿防卫军呢?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京畿防卫军形同烙铁,谁靠近都会被烫伤吗?   容祁真的不知道入手京畿防卫军的厉害关系吗?   他当然知道。   容祁不仅知道厉害关系,他还推算过宣帝的底线,怎么踩在宣帝的底线之上谋求更多的利益,算计过怎么更容易引起宣帝的注意以及如何打消宣帝的怀疑还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结果证明,容祁的计划成功了!   宣帝试探过后,就会知道他的谋算并不是为了他座下位置,而是不得已为之。   想来,容祁安排在京畿防卫军中的人算是勉强站稳了脚了,相信只要他们做事认真谨慎少出纰漏,宣帝是不会再出手清理了。   容祁原本以为宣帝会再过些时候才会宣他见驾,再予以试探和警告,没想到竟是提前了许多,这倒是方便了容祁的下一步计划。   在庆阳王一家正式入京那天,容祁和萧景宁去了别月楼,从别月楼的二楼包厢刚好可以看到街面上的热闹场景,接待庆阳王一家的是三皇子容安并着两位世家公子。容安似乎特别喜欢穿米白色的锦袍,锦袍材质上乘,款式简单大方,穿在容安身上衬得他优雅明润,再配以一把山水折扇,倒是符了他如玉公子的名号。   在修仙界,正派修者大多喜着白衣,但真正能穿出白衣仙风道骨风华天姿的人却是不多。容祁不喜欢着白衣,因为他必须经常守在药房和丹炉旁,白衣太容易弄脏。   萧景宁在煮茶,他容祁面容含笑的看着窗外,他也往外面扫了一眼,刚好看到容安从容不迫的与庆阳王世子交流,庆阳王世子的言行中也透着些许亲近。   “侯爷可是后悔了?”萧景宁笑着询问。   容祁眉梢微扬,说道:“萧公子指的是本侯向皇上推荐由容安接待庆阳王一家的事?”   萧景宁道:“景宁见侯爷一直瞧着窗外,以为侯爷是在担心三殿下与庆阳王府的关系,说实在的,三殿下的手段的确让人不可小觑,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三殿下与庆阳王世子的关系都有些亲近了。”   容祁嗤笑:“萧公子多虑了,庆阳王是明白人,他们镇守边疆,隶世袭,京都的富贵荣华与他们并无多大干系。在本侯看来,在京都未尘埃落定之前,庆阳王府绝无站边的可能。”   遍地撒网,四面交好才是他们可能做的。   萧景宁却是道:“侯爷莫不是忘了别真郡主了?”   容祁扫了一眼正从马车的车帘处偷偷往外面看的别真郡主,说道:“本侯前几日入宫时,陛下意图将别真郡主指给本侯做夫人。”   庆阳王的势力大多在边疆,京都虽得兼顾,但完全不必用儿女联姻,他却在此次将别真郡主带进京都,还是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萧景宁闻言,脸色微僵,心里一紧,有些急促的问:“那侯爷可是允下了?”   “允什么?”容祁有些疑惑,但又很快恍然:“萧公子说的是陛下欲将别真郡主指给本侯一事?本侯拒绝了,本是快死之人,何必浪费人家的大好年华。”   虽然早就知晓容祁时日无多,但萧景宁每次听他说起还是忍不住心疼,他勉力道:“侯爷会长命百岁的。”   容祁弄不懂萧景宁怎么忽然就悲伤起来了,就像他不明白萧景宁为什么脱离他原先还看好的容安,来到完全没有前途的他的身边。   容祁抬起白得几乎透明的手看了看,说道:“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也没什么。”   萧景宁见容祁这般不在意,心中有火气升腾,一想到他现在完全没有生气的立场,那点火气就越冒越大,他放冷了声音道:“侯爷,蝼蚁尚且偷生。”   容祁嘴角抽了抽,萧景宁这么说,是在影射他连蝼蚁都不如?   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他来的时候原主的身体就已经破败了,要不是他顶着,原主怕是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容祁不想与萧景宁纠葛寿命的事,便将话题强硬的转回了别真郡主的身上,说道:“别真郡主入京,陛下定是不会将她指给一般的世家公子,也不会嫁与皇子为妾,毕竟庆阳王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如此做会寒了庆阳王的心,庆阳王手握西北兵权,若不再尽忠职守,那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萧景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本想借着谈话劝说容祁在此间事了之后随他一起去天山,请他师叔为他诊治续命,现在看来,又要重新找机会了。   萧景宁道:“若是别真郡主与三殿下两情相悦呢?”   容祁道:“那就得看庆阳王的头脑是不是能一直保持清醒了。”   容祁要表达的意思,萧景宁一听就明白了,现下容安和容列争斗得厉害,宣帝明面上虽是视而不见,但暗里不定在布什么局,只等着容安和容列两败俱伤之后全数收网。庆阳王若能不被京都的表象迷了眼,他该清楚要怎么做。   容祁再一次将视线放向窗外,他其实还有个猜想,是庆阳王带别真郡主入京述职的真正目的。   “陛下无削藩的心思,不代表新帝也没有。”萧景宁看着容祁,缓缓开口:“要保证藩王爵位世代延续,各地藩王须得在京有绝对说得上话的人。”   那么,庆阳王带别真郡主入京的真实目的不就是……   容祁的视线略微放空,说道:“绝对说得上话的,从来只有那一个。”   萧景宁悚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庆阳王府的别真郡主,今年只有十七岁。 第16章 废太子谋略15   七月的天焦灼闷热,往日蓬勃生机的青木碧草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知了倒挂在树上扯了嗓子嘶吼,像是在为毫不吝啬散发出滚滚热浪的太阳呐喊,让人无端烦闷。   不过,容祁的三伏天并不是很难熬,因为容安在几年前就倒腾出了制冰的法子,还把这法子献给了宣帝,宣帝‘爱子心切’,又命人将这法子抄写下来,送给了几个他比较宠爱的儿女,容祁便是其中之一。   在屋子里摆上几盆现制的冰,整个屋子便整天凉爽舒适。   自李氏去后,李三公子就极少再往侯府来,但从庆阳王一家入京之后,李三又频繁往侯府跑,与之同行的还有庆阳王世子韩飞。   韩飞是个很会自来熟的人,当初宫宴时被容祁解围之后就经常到容侯府做客,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递上两张帖子等候主人的许可,后面就直接找上门来,等着家仆禀告。庆阳王世子是皇帝都认定的贵客,他来容侯府做客,容祁自然不能时常避而不见。   韩飞不仅很会自来熟,还是个非常不拘小节的人,他进了门就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喟叹道:“还是在侯爷府上待着舒服,这屋子清清凉凉的,是坐是睡都舒坦。”   容祁瞥了他一眼,说道:“前些时候不是已经把制冰的法子给你了么,是懒得做么?”   韩飞翘着二郎腿,慵懒自在的模样,他随手捡起不知道被谁放在桌子上的书籍,看了几行就嫌弃的放下,说道:“还是侯爷了解在下,说实在的,只要一想到那制冰的法子是三殿下想出来的,在下就不想用了。”   容祁淡淡开口:“本侯府中制冰的法子也是三殿下想出来的。”   韩飞双手一摊:“至少在下没有直接使用不是。”   关于韩飞不满容安的原因,容祁也是知道一二的,是与别真郡主有关。容安是一个很有女人情缘的男人,在与别真郡主相处了短短几日之后,别真郡主就被吸引了,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容安,还要死要活的要庆阳王请皇上为她和容安指婚。要知道,容安正妃侧妃都已经有人了,别真郡主入三皇子府,就只能是个妾侍。   庆阳王好歹是世袭藩王,身份的尊贵程度不比京都异姓王低,他这次带别真郡主入京虽然打着某些不可明说的目的,也因为看清局势未成,但把别真郡主嫁给一个处在风尖浪口上的皇子为妾,他是从未考虑过的。   庆阳王虽久未归京,但上位者的直觉告诉他,容安并不是皇帝心目中的继承人人选,所以不管容安现在能闹腾的多厉害,他最后不定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偏生那容安得意不自知。   在西北的时候,庆阳王虽然也知道京都风云骤起,但入了京才知道,这趟浑水不是他们这些根基不在京都的藩王能蹚的。   庆阳王在述职之前就后悔了,因为别真郡主的事儿,他们别想干干净净的走。   “侯爷,萧公子,还有李三公子,你们来给我评评理,到底那三殿下哪里好了?人家正妃侧妃都有了,难不成她还想去给他做妾不成,我庆阳王府可丢不起这人。”韩飞想到现在还在绝食抗议的别真郡主,心里就极为愤懑。   李三公子打着折扇笑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说韩兄,看在三殿下这般痴情的份上,你还是莫要再气,就成全了他们罢!”   韩飞冷笑道:“我听说,三殿下在求娶三皇妃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妻妾成群,七环八绕,他倒是敢说。”   还不等李三公子再说什么,韩飞又道:“还不止如此,我还听说,三殿下在求娶董侧妃的时候也写过诗,好像是‘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在求娶王侧妃的时候则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在求娶三夫人说的是‘忆卿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求娶四夫人的时候说的是‘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求娶五夫人说的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至于六夫人,用的是‘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七夫人用的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韩飞暂时停了下来,他抬头朝着容祁几人看去,就见几人嘴角抽搐的盯着他,他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道:“这可不是我特意打探的,书肆里有不少关于这位殿下的风流韵事的书籍,随手一翻也都知道了。本来么,男儿多情,这也无可指责,只这位殿下身边美人环抱,竟还作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诗词来,简直有辱读书人的风姿。”   韩飞说着,眉心渐渐凝起:“而且,诸位不觉得怪异么?三殿下自小生在皇宫长在都城,虽然结交甚广,这作诗写词的风格也太过变幻难定了,我虽没读过多少经史子集,却也知道文人风骨不会轻易变化。例如我的老师,作诗写词四十余年,也是走遍了大江南北,诗词内容变幻难定,但依稀可见他个人风骨。可在三殿下用的这些诗中,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   李三公子打着折扇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正了正色道:“世子以为……”   韩飞却不回话,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容祁,容祁见状,莞尔:“风雨暗,浮云起,金块珠砾,真几成假。”   韩飞不是第一个对容安的才华起疑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李三公子道:“萧公子曾在三殿下身边待过两年,可知几成真假?”   萧景宁生得俊美绝伦,在沉寂的时候眉宇间自带几分冷清,他闻言抬眸,看了李三公子一会儿,说道:“不知。”   李三公子失望的收回视线,手中的折扇再次打了起来,只是少了几分活力。   韩飞道:“李三,你莫要沮丧了,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李三公子其实也是恨毒了容安的,要不是容安,他胞姐怎么会背弃他姐夫,又如何能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这些时候以来,李三一直试图追查容安的罪证,奈何那人太过好运,每每有头目之时,总会跳出几个坏事的。   若三殿下那些诗词不是他本人所作,那么欺世盗名的名头他是背定了,到时别说是对皇位继承再无可能,便是京都,也不一定还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朝堂上文臣武将各自参半,文臣自诩清高,定是不屑与欺世盗名之辈同流合污。武将虽耿直随性,但绝大部分也是有原则的,他们不会支持一个盗窃者。   问题是,没有证据!   李三愁得眉头都要打结了,韩飞见着好笑,便说道:“再过几日,我和父王便回西北了,李兄若是愿意,可随我们同去,我瞧着三殿下的诗词中有不少是关于边疆战事的,说不定可以从边疆找出作诗人来。”   李三公子眼睛蓦地一亮,他立刻就答应了庆阳王世子的建议。   容安在京都扬名已经有许多年了,期间虽有人疑惑,但终于还是没有被拆穿。他若一直在京都候着原作诗人入京,怕是等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也不一定能等到。四处找寻就不一样了,说不准出了京都就给他碰上了。   李三笃定,容安的诗词定不是他一人所作!至于有多少人,得慢慢查探。   容祁听着李三公子和庆阳王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除了萧景宁,无别人看见。   萧景宁微微叹了口气,跟在这人身边两年多,他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曾真心辅佐容安,奈何容安自负自大,有不少计划都被容安自行破坏。否则,容安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却是举步维艰。不过,萧景宁仔细想了想,若为容安筹划的是面前这人,容安怕是早已经登上太子位了。   当初,面前这人太子位被废,皇族身份被除,皇后与皇帝离心,追随他的朝臣倒戈,可谓是身处风里雨里,然则通过他的步步算计,八殿下成为了北疆战神,皇后看似不管事却是后宫真正的不二之主,容行造反,势力被除。容列和容安现在虽在制衡,但手下可用势力却是被一步步瓦解,正一点点溃散。除此之外,从地方官员到朝中重臣,从寒门士子到权门上位都在被逐步肃理,朝堂浮云渐去,露出清明之态。宣帝成为了明面上的最大赢家,可是宣帝手中的势力究竟真正有多少是他的,他自己怕是都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他不如面前这人。   想到这里,萧景宁的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一时间酸甜苦辣咸集了个齐全。   萧景宁的神思渐渐飘远,他在想,若是他还在容安身边做谋士,在面对这人步步算计的时候,他能坚持多久? 第17章 废太子谋略16   李三公子和庆阳王世子都不是会客气的主儿,在容祁这里一坐就是一天,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抱两盆冰回去,说是不想和三殿下纠葛太深。   又过了半月,庆阳王述职完毕,准备起身回西北。事情是在他们一家启程的前一天发生的,别真郡主偷偷从房间里逃出去了,他们遍寻不着,只得延迟了回程的时间。   两日过后,庆阳王一行还是没有找到别真郡主,韩飞只得上门求了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容祁,容祁沉吟一会儿,问道:“三皇子府可有寻过了?”   容祁话音一落,韩飞的脸立刻就黑了,说道:“我和父王已经往三殿下府中递过帖子,并没有得到回应。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真就在三皇子府的证据,不敢乱闯,所以冒昧上门,想请侯爷为我们做主。”   容祁淡淡道:“本侯只是三品平康侯,在这京都谁的主也做不了,世子还是莫要再说这话了。不过,要想寻回别真郡主,本侯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韩飞难得正经的说:“还请侯爷赐教。”   容祁道:“庆阳王一家入京述职,别真郡主却在离京前一天失去踪迹,怕是有人想要挑拨藩王与陛下的关系,刻意拖延藩王离京的时间,世子大可入宫向陛下请罪,顺便请陛下派人帮忙找寻别真郡主的下落。”   韩飞有些为难,别真闹出的事情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有心人也没有瞒住,京都那些自诩高贵的权门,谁不在背地里说庆阳王教女无方,说别真郡主不知羞耻与人无媒苟合。   韩飞有些颓然,说实在的,西北藩王的威严都给别真郡主丢光了。只是,不管别真郡主如何,她都是他们西北藩王府的郡主,她代表着他们西北藩王的脸面。若是这次的事情处理得不好,他们庆阳王府怕是就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来京都将近两月,作为庆阳王世子的韩飞受到的拉拢讨好试探不计其数,好在他并未被浮云遮眼,这才勉强干净的坚持到了最后。   现在被别真郡主扯了后腿,韩飞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韩飞在容侯府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往皇宫而去,宣帝在得知韩飞入宫的目的之后,也大致明白了西北藩王府的态度,他对他们的识趣很是满意。   宣帝心情颇好的宣见了庆阳王世子韩飞,在确定了韩飞入宫的目的如他所想之后,很是大方的允了他的请求,还派了一列羽林卫随他一起寻找别真郡主。   庆阳王在得知儿子干的事情之后脸都黑了,他把韩飞叫到跟前,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咱们再京都丢脸丢得不够吗?你这么大张旗鼓找人,人家会怎么看我们西北藩王府?”   韩飞疲倦的拧着眉头,说道:“现在京都朝臣怎么看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怎么看,别真这事儿若处理不好,我们整个庆阳王府都得给她陪葬。父亲,我早说过,咱们的根基在西北,老老实实守在西北就是,不管新帝是不是有削藩的打算,至少现在这位是没有的,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谋算,你偏不听,现在可是……”   庆阳王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好在尚未铸成大错,眼看着就能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关键时候又被女儿扯了后腿,他现在别提多郁闷了。   所以,即使被儿子不甚尊重,他也捏着鼻子认了,谁让这事儿的祸首是他呢?   而且,庆阳王也发现了,这京都真不是他这种刚毅耿直的将军能待的地方,他不过是想保住爵位世袭,就差点让人算计得回不了西北,若是长时间待在京城,还不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也不知京都这些官员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一个个脑子里的算计简直比他们大西北的山路还要多,说句话得绕半天弯子还不到正点,两个字能挖出一堆坑来让人跳,简直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庆阳王又抹了把冷汗,以后这京都能不来就尽量别来了,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这时候,韩飞又开口了,他说:“父亲,若是别真不肯回西北,您少不得要在宣帝跟前表个态。”   庆阳王虎目一瞪,怒道:“不肯回西北?一巴掌拍晕了带回去!”   韩飞只觉得眼皮子跳个不停,他这父亲打仗是个好手,但在人心谋算方面,怕是连京都的小官小吏都及不上,也亏得边疆人心单纯,不然……   韩飞闭了闭眼睛,有些绝望的想,只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状态。   两天后,别真郡主被找到,是在三皇子容安的府中。   把别真郡主关起来之后,庆阳王和世子入宫向宣帝表示感激并请辞,宣帝也不留,简单吩咐了几句便让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庆阳王和韩飞刚回到府中,命令人收拾准备启程,就听丫鬟来报,说别真郡主竟然在她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庆阳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张脸都黑透了,他忙朝着别真郡主的房间走去,刚进房间就见请来的大夫捏着花白的山羊胡须不住摇头,庆阳王心里一紧,忙上前询问:“大夫,本王的女儿怎么样了?”   大夫被庆阳王充斥着戾气的脸吓了一跳,他慢慢收回搭在别真郡主手腕上的手,说道:“不妙。”   “缘何?”庆阳王世子盯着大夫,目光冰冷。   大夫目光微闪,不自在的说:“郡主脖颈上的伤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大好,只从郡主的脉象上看,似是双脉。”   庆阳王世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勉力站稳了脚步,问道:“大夫所言,可是属实?”   大夫道:“虽然月份不够,脉象并不明显,不过应该是不会错的。”   终究,还是最坏的情况。   庆阳王恨恨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别真郡主,只见她面色苍白,脖颈间一条明显的淤青,看上去尤为脆弱可怜,庆阳王咬牙切齿道:“麻烦大夫开一副凉药。”   大夫犹豫,医者是治病救人的,开凉药是要损阴德的,不过在庆阳王拿出白胖的银元宝的时候,大夫还是眉开眼笑的接了。   阴德哪有银子重要。   大夫把药方写好之后就被庆阳王交给了亲近的侍卫,让他亲自去买药熬药,誓要将别真郡主腹中的孽种打下来。   庆阳王怕别真郡主又跑了,让韩飞去吩咐离程事宜,他则亲自守在房间中,等着凉药。   别真郡主在韩飞离开之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她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哀凄向庆阳王请罪,说她知道错了,她愿意与他们回西北。   庆阳王心里大松,对别真郡主的防备也大松,所以在别真郡主提出要出恭的时候他也没有多防备,结果别真郡主再次成功出逃。   庆阳王在得知别真郡主又跑了的时候脸都是绿的,他起身的时候用一巴掌拍坏了身边的桌子,出门的时候又一脚踹了房间的门。   庆阳王带来的亲随再次出动,寻找别真郡主的下落,不过这次并未找寻多久,就抓到了还没有走远的别真郡主。   别真郡主跪在地上,双手护着肚子,神情戒备彷徨:”父亲,女儿自知不知羞耻,可女儿还是想求您放过女儿放过女儿腹中的孩儿,女儿自愿脱离庆阳王府,做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韩飞闻言,神情冷漠道:“你愿意放弃郡主身份做个平凡的女人,那么三殿下可愿意放弃他的荣华富贵成群妻妾与你远走高飞?”   也不知道韩飞哪句话刺到了别真郡主的心,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倔强道:“父亲,大哥,别真求你们成全。”   庆阳王也不知道是不气了,还是气得狠了,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可是想好了?”   别真郡主咬唇,坚定的点了点头。   庆阳王神情复杂的看了别真郡主一眼,说起来,这件事的祸首还是他,他若没想出那馊主意,别真现在还好好的待在西北,以后会寻个普通的官宦子弟成亲,过上普通的生活。   “那么,为父会入宫请皇上撤了你郡主的身份,西北藩王府不会再给你任何方便,更不会出动任何力量辅助三殿下,如此,你可也愿意?”庆阳王道。   别真郡主道:“是!”   庆阳王总算知道了儿子之前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若是别真没有珠胎暗结,他是真的打算将她打晕了带回去,可是现在……他看着别真苍白却坚持的面容,他根本下不去手。   第二天,庆阳王和世子韩飞再次入宫,请求宣帝摘去别真的郡主封号,宣帝虽然诧异,但知晓了缘由后,心中也另有谋算,很是痛快的允了庆阳王父子的请求。   同时,宣帝念庆阳王父子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在摘除别真的郡主封号之时赐与三皇子为贵妾,择日入府。 第18章 废太子谋略17   别真被削了郡主位,被庆阳王府逐出宗族,便是皇帝做主以贵妾身份入三皇子府也是完全不够看的,在充满着美人心计的三皇子后院,不定要受多少磋磨。   韩飞在离开之前,又来容侯府拜访过一次,他神情疲倦的说:“承蒙陛下恩准,我和父亲可以将别真送进三皇子府再离开京都,昨日别真已经入三皇子府了,我和父亲打算后天离开京都。侯爷,此番拜访,我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侯爷成全。”   容祁道:“可是关于别真郡主?”   韩飞抬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终究还是血脉相连,别真的事儿我们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还请侯爷在别真离开三皇子府的时候能暂时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韩飞感激不尽。”   容祁静静看着韩飞,眉宇间似乎有些疑惑。   韩飞沉了沉眸色,继续道:“别真自来没受过委屈,就算她现在肯为了三殿下委屈她自己,但这份委屈定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到时候若她肯离开三皇子府,还请侯爷暂时收留。”   容祁颔首,温和笑道:“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这点小事,我自是不会推拒,你且放心就是。”   韩飞郑重的向容祁行了个大礼,诚恳道:“多谢侯爷。”   韩飞只在容侯府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他这一离开,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或者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再见的机会。   容祁刚送走韩飞,萧景宁就过来了,两人刚好在容祁的院子里擦肩而过,萧景宁与韩飞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示意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容祁还没回屋,便朝着萧景宁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萧景宁道:“在下若不过来,侯爷就该忘了现在是服药的时候了。”   容祁抬头望了望天空,眼见着日上正空,确实又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容祁曾是顶级炼药师,尝试过的药剂也不在少数,只是他服过的药剂从未有这几年服过的苦涩难吃,容祁想着,若是再熬上几年,他怕是再也不想接触药剂了。   可是,依着这具身体油尽灯枯的状态,不服药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容祁叹了口气,让人将药汤送了来,仰头喝下。   萧景宁见容祁服了药,这才说道:“刘长洲死了,就在刚才。”   容祁微微一愣,忙问:“怎么回事?”   萧景宁道:“是被‘误’杀的,当场断气,是在七弯巷,同行的还有六公主。”   容祁敛了敛眸,慢慢开口:“刘长洲是武卫左将军,武功高强,心思也算缜密,按说现在应该在皇宫当差才是,怎么会与六公主在七弯巷?”   刘长洲是容列母族的人,六公主与容安关系不错,他们两个是怎么搅合在一起的?是容列的安排,还是容安的安排?   刘长洲的死,是谁在安排,最后获益的人会是谁?   容祁飞快算计着,算计着刘长安的死带动的棋局走向,刘长安虽然算不上制衡的中间点,但毫无疑问的,他的死会加快容列和容安之间的斗争,使得他们两人灭亡的速度加快。   容祁在脑海中列出几个名额,估算着对方有可能的下一步行动,若是对方动作太大,他的计划少不得要做些变更。   容祁思绪翻飞,脸上却依然温润随和,仿佛刘长洲的死给他带来的只是之前那一瞬间的惊讶。   萧景宁见状,不由得叹息一声,就凭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心性,对方也合该是最大的赢家。   刘长洲是武位左将军,守护着整个皇宫的安全,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两日之后,新的武卫左将军上任,是康郡王家的世子。   容祁的猜想不幸成真,果真是那位的手笔,他现在就动手,心中是有属意的继承人了?还是说,他觉得容列和容安的言行严重挑衅到了他的权威,想要给他们一个警告?   容祁希望是后者,因为若是前者,事情就麻烦了。   容祁暂时按兵不动,由着容列和容安上蹿下跳,他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也差不多该是容鸣回来的时候了。   只是,边疆战事哪里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容祁在修仙界的时候虽也经历过正魔战事,但战斗的指挥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中,所以他对战争可谓是一无所知。   萧景宁多少也猜到了些容祁头疼的原因,他见他眉头都快打结了,心中又是酸又是疼,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侯爷,若您信得过在下,不如让在下去北疆,助八殿下一臂之力。”   容祁闻言,缓缓抬起头,见萧景宁又是认真诚恳又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心里不由一乐,莞尔道:“萧公子可曾去过北疆?”   萧景宁点头道:“以前与师傅游历的时候到过北疆,对北疆的环境倒是知晓一二。”   容祁神情稍显严肃道:“边疆自来艰苦,暴雪风沙,战火走马,尸横遍野,这些萧公子可也知晓?”   “知晓。”萧景宁笃定道:“可是八殿下若再不回京,侯爷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容祁漫不经心的看着萧景宁,眼睛里却有着凌冽的光芒闪烁,他笑得温和随雅:“萧公子知道本侯计划?”   萧景宁心里微微一颤,但他还是清然的望着容祁,与他对视,说道:“侯爷的计划,景宁能猜一二,只是那位近来动作频繁,若不尽早行动,怕是会变幻难定,景宁不想侯爷多年辛劳付之一炬,同时景宁也想看看,侯爷选中的人,是否真的值得期待。”   容祁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景宁一眼:“也罢,北疆一事,便麻烦萧公子了。”   十月初,萧景宁在一队人的护卫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前往北疆。   十一月中旬,北疆再次传来捷报,宣帝大喜,大赏皇后极其母族一脉。   十二月初,辰国京都的第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雾白之中,银装素裹的,像是要洗涤所有的肮脏和不堪。   十二月中旬,距离过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这个时候,隐卫传来消息,说韩别真于月前小产,在三皇子府大闹几场之后离开了三皇子府,现在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容祁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韩飞离开之前说的话,他说韩别真自来都不是会委屈求全的人,他早晚都会离开三皇子府,并且还会让三皇子府鸡飞狗跳好一阵。   容祁向来都是守信的人,既已答应韩飞要在韩别真离开三皇子府后让她不至于无地可去就一定会做到,当下,容祁就叫了管家,让她派遣几个丫鬟上街找寻韩别真。   韩别真身着单薄衣裳,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着,她双眸无神,面色惨白,身形消瘦,她一步一步踏在这个她曾经无比向往的繁荣京都。在这里,她遇到了让她心动的男子。在这里,她曾与她心爱的男子有了血脉骨肉。在这里,她放弃了她曾经拥有的所有,父母,兄弟,身份,乃至自尊。在这里,她以为她能幸福的,最后却不过梦幻一场。   现在梦醒了,她在梦中失去的一切却也真的失去了。   韩别真不觉得冷,因为在被容安来自青楼的小妾推进冰冷的湖中的时候更冷。   韩别真不觉得疼,因为在孩子流失的时候容安一言不发就已经让她的心麻木了。   韩别真不觉得无望,还有什么比容安护着那个害死了她孩子的女人更让人绝望的呢?   后悔吗?当然是后悔的!   恨吗?自然是恨的!   韩别真神情恍惚的挪动脚步,没有注意到她越走越偏,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七八个混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   韩别真木然的看着对方,对方手中没有武器,但他们衣上的脏污,身上的恶臭是攻击才小产不久后的她的最好的武器,在气味入鼻的时候,韩别真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韩别真觉得耳朵边飞了很多只苍蝇,对方似乎是在用不堪入耳的话语辱骂她,他们表情邪恶,像是要对她做些恶心的事情。韩别真摇了摇头,精气稍微凝合了些,这才听清楚对方的辱骂。   “你们,想做什么?”韩别真声音嘶哑的问。   为首的混子流里流气的打量着韩别真:“虽然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但长得还不错,我们先玩,玩完之后在把她卖进春香院赚一笔。”   韩别真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她消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转身就要往巷子里面逃,只她已经冻了许久时间,小产未愈,身子早已经不听使唤,这才跑了两步,身子就猛地朝着地面上扑去。   韩别真看着慢慢朝着她走过来的混子,看着他们脸上淫邪的笑容,她的眼睛里终于不可抑制的升起了几丝惶恐。   “别,别过来,你们,滚……”韩别真语无伦次的惊叫,言语中充斥着绝望和不安。她顺手抓起手边的东西朝着对方扔去,那东西却因着她没有力气而轻飘飘的落地。 第19章 废太子谋略18   韩别真自小生活在西北,身边的人多少都会一些武艺,她本人也是如此,只是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哪里还能对付七八个成年男人。   不对!   韩别真的瞳孔随着对方的靠近而放缩的越发厉害,对方是有准备而来的,他们步伐平稳轻盈,明显就不是毫无根基的野路子。   韩别真竭尽全力抑制住心中的惊惧和身体上的颤抖,尽量以清晰的语气说话:“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为首的混子冷哼一声:“不管你以前是谁,我们只知道你现在是谁,以后是谁,是人尽可夫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其余几个混子自然符合他的话,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淫笑声,韩别真看着,心中却是越发肯定起来。   韩别真不停的往后面缩,她视线缓缓移动着,想要从周遭找出能让她防身的武器来,但让她绝望的是,她什么都用不了。   “韩别真,你就别挣扎了,乖乖……”   “果然。”韩别真凄惨一笑,眼睛里好不容易汇聚的光芒逐步消散,她想不明白,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为什么她会失去所有呢?她不甘心,就算是死,她也绝不孤单辱没而死,这些人……韩别真晦暗的视线缓缓从几人身上扫过,就一起死罢!   韩别真不逃了,也不跑了,就蜷缩在原地,目光沉寂的看着朝她走来的混子,她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手腕像是不经意的搭在左手手腕上,在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宝石镯子。   在七八个混子距离韩别真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韩别真忽然抬头朝他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几个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十数枚如丝毫针从韩别真的手腕处飞出,毫针淬了剧毒,触之即死,除了站得极偏的两人,其余几人尽数倒下。   那还活着的两人见着被悄无声息杀死的兄弟,顿时惨白了脸色,反应过来之后,他们也顾不得主子的吩咐,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朝着韩别真刺去。   手镯机关只能攻击一次,在十余枚毫针用完之后与普通手镯无二,此时韩别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泛着凌冽银光的长剑朝着她刺来,剑尖入腹的瞬间,韩别真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若不是看着汩汩鲜血染红了她单薄的衣裳,她甚至没觉得她的生命在流逝。   韩别真的眼睛慢慢变得灰白,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想的是,若是她有机会活着,她会让三皇子府的所有人为她今天的遭遇,为她失去的孩子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寒冬腊月是容祁最为难熬的时候,尽管有极炎暖玉护身,容祁还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一次最是严重,高烧不断,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有转醒的趋势。   容祁一醒来就见小平子哄着眼眶守在床边,他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不过这种情形容祁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吃惊。   容祁动了动脖子,只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他张了张嘴,嗓子极为涩然,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声音有如蚊蚋:“咳,咳咳,先,先别哭了,给我倒杯水。”   容祁的声音不大,听了许多次的小平子却是瞬间反应过来,他双手合十朝着四方天地虔诚了拜了拜,然后才迅速倒了杯热水,慢慢喂给容祁喝。   容祁喝了水,小平子又出门叫了大夫进来,每一个大夫对容祁的醒来都不感到意外,同样的,每一个大夫对容祁的现状都不表示乐观,依着他们的诊断,容祁的身体早已经油尽灯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容祁对他的身体感知最为深刻,这几次病后,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痛,身体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败落着,他的时间,怕也就在这一两年里了。   精神稍微稳定些后,容祁开口问道:“韩别真韩小姐如何了?”   容祁还记得,韩别真是浑身是血被抬进侯府的,当时的她呼吸微弱,请来的所有大夫都说没得救了,还是容祁亲自去上门看诊,又仔细研究药方和药性,这才想办法保住了她的命。也因着那时候的忙碌,他回来就一病不起。   小平子对这个害自家主子生病的韩小姐并没有好感,不过听容祁询问于她,他还是不情不愿的回答道:“韩小姐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大夫说韩小姐是心力交瘁,能不能醒过来得看她自己。”   容祁听了,却是笃定道:“她还有心愿未成,会醒的。”   小平子满脸疑惑,就他看来,韩小姐又是落胎又是失宠还险些被人侮辱杀害,定然是不想活了的,为什么还有心愿未成呢?   容祁咳嗽几声,轻笑着说道:“对于女人来说,支持她们无所畏惧的感情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爱,一种是恨,想来她的爱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恨足够支持她做很多事情。”   小平子依然不解,恨能做什么?他若是恨一个人,他会做什么,求神仙惩罚他恨的人?   容祁好笑的看着小平子,这小子一直跟在原主身边,原主儒雅端方,小平子自然也没学到多少阴谋诡计,原主去后就跟在他的身边,只是他做什么事情也是瞒着他的,并没有教导他勾心斗角,所以小平子的心性还很干净。   “韩小姐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不必与我过问。”   容祁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年也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期间容安来侯府拜访过几次,都是为韩别真来的,容祁身体不好,招待容安的事儿就直接交给了管家,他也没问过程和结果,只知道等他病好,韩别真还在府中。   转眼间,容祁已经在辰国待了三年多,时间也到了宣帝三十年正月。   元宵这天,天空难得放晴,微风和煦,带着万物复苏的生机,让容祁久病的身体似乎都好转了许多,他叫人搬了几张桌子到院子,又让小平子搬了些书籍摊开来晒,他则是寻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看书睡觉。   半上午的时候,小平子来报,说是韩别真小姐过来了。   容祁沉吟了一瞬,让小平子把人请了进来。   这是容祁第三次见韩别真,不同于初见时的明艳,不同于上次见时病弱,此时的韩别真虽然也很瘦弱,但眼神中是带着几分阴郁和坚韧的。韩别真生得极美,此时的她虽形容苍白摇摇欲坠,周身却散发着致命的魅惑,若非容祁定力足够,怕是也要沉浸一二。   容祁把书暂时放下,似笑非笑的等着韩别真的下文。   韩别真见容祁脸上虽然带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心中一紧,再不敢试探,她放下所有的骄傲与矜持伏跪在地,郑重而虔诚的向容祁行了三个大礼:“别真见过侯爷,此次过来,一为感谢侯爷救命之恩,二为感激侯爷再造之情,三,为辞别。”   容祁先让韩别真起身,而后才道:“韩飞世子离京之前,曾来侯府拜访过本侯一次,只求本王一事,便是在你韩小姐离开三皇子府的时候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本侯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韩小姐不必客气。”   韩别真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阴郁的眸中掠过一丝温情,随即惨然一笑,她曾经毫不犹豫放弃的却是真正珍贵的,她曾经追寻的,却是将她打入地狱的。   韩别真垂着眼睑,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慢慢道:“无论如何,侯爷对别真都有着天大的恩情,别真对此没齿难忘,若此生无法报答侯爷恩情,别真愿来世做牛当马为报。”   容祁想了想,说道:“韩小姐的去向本侯就不问了,只若无处可依,可到侯府暂时落脚。”   韩别真又朝着容祁屈身行礼,道过谢之后,就被小平子领了出去。   容祁看着韩别真消瘦却坚定的背影,心中不免叹息,他如何不知道韩别真的去处?不阻止,不过是阻止也无用罢了!   韩别真现在还能活着,是因怨气难消,她回三皇子府复仇是早晚的事。令容祁惊愕的是,当初为了爱不顾一切的韩别真竟然也如此有头脑。容祁相信,韩别真以现在状态出现在容安的视线里,容安是绝对把持不住的。   自韩别真离开侯府之后,容祁就极少再注意她了,不过从三皇子府传过来的消息,多多少少都有些韩别真的信息,所以对韩别真的近况,容祁还是知晓一二的。   韩别真回三皇子府是为了复仇的,但她却没有急着报仇,她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仇恨的怨气,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容安,与容安后院中的女人虽也有所龃龉,但好歹能共处。   四月初,李三公子自西北大获而归,虽然未曾找到作诗写词的本人,但他得到了一本诗词古籍,古籍上的记录诗词有不少都是容安曾经‘写’过的。   依着古籍年份推测,容安确欺世盗名之辈无疑。 第20章 废太子谋略19   容祁信手翻看着李三公子从边疆得来的‘古籍’,又抬眼去瞧满脸期待的李三公子,虽然心有不忍,他也不得不告知于他,这本‘古籍’,最好的使用时间并不是现在。   李三公子坐立不安的捧着早已凉透的茶水,他耐着性子等容祁慢慢翻完‘古籍’,终于忍不住开口:“侯爷,你觉得能用吗?”   容祁将‘古籍’放回桌面,食指放在书籍旁边,轻轻叩击着桌面,低声道:“自然是能用的。”   李三公子闻言,满面惊喜,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将古籍上的诗词公布出去么?”   容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得看你想给三殿下造成何等影响了,直接公布诗词是个方法,但稍有几日就能压制,对三殿下的影响并不大。”   李三公子这时候才觉得他的脑子很是不够用,明明都已经找到容安欺世盗名的证据了,偏生没有好的方法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简直白瞎了这么长时间的忙碌。   李三公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狠心道:“要不然这样,我们将这本古籍献给皇上,皇上知道了三殿下的所作所为,定然勃然大怒,届时定会降罪于他。”   容祁静静瞥了李三公子一眼:“那么你呢?可想好了脱身之法?”   李三公子立刻就明白了容祁的意思,皇家的名声岂是他一个臣子能够玷污的,他献上的古籍怕是还没有发挥作用,皇帝便会将他秘密处决的,顺带的会将知道古籍一事的人尽数处理。至于三殿下,或许会被皇帝惩罚,但惩罚的名头绝对不会是欺世盗名。   李三公子缩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萎靡,他恹恹的望着容祁,失落的问:“那该怎么办?”   容祁在送出这本古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揭发容安欺世盗名的人选,除了他,谁也不能让人信服。而且,揭发的时间一定要选好,不能早,也不能太晚,务必要达到预期计划。   而且,李三这人,可信可用。   于是,容祁开口道:“当世能盘踞于文学巅峰的人,非本侯老师孙大儒莫属,能引领当代学子的,也唯有他一人。若是能请动老师对三殿下所作诗词提出质疑,并且与三殿下当面对质,想来质疑的声音会少很多。”   孙大儒是当世名流之最,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由他来揭发文学界的败类最是适合,只是孙大儒已经隐居多时,轻易不肯出山,该如何邀请?   李三公子不敢让容祁出马去请孙大儒,因为容祁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根本不堪奔波,他又问了一些孙大儒的喜好,决定过两天亲自上门。   容祁自然是无所保留的都告知了李三公子,可是半月之后,李三公子却是满身疲倦的出现在容祁面前,还告诉容祁,说孙大儒说他早已不问世事,关于三殿下欺世盗名一事,他虽恨极,却也有心无力。   容祁已经猜到李三会无功而返,因为孙大儒想见的,从来都不是李三公子。   五月初,承载着容祁和李三公子的马车驶离了京都,经过七八天的行程之后,马车慢慢停在了沙河镇青砖黛瓦的大宅子外面。   容祁在小平子的搀扶下慢慢走下马车,他对呈现在面前的青砖黛瓦的大宅子并不陌生,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他每年都会来此拜访两三次。   容祁回忆着原主与孙大儒相处的方式,他眼睑微敛,再睁开的时候其中已经有了些许变化,他浑身都透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即便是病痛已久,也掩饰不住他儒雅的气息。   容祁掩着唇咳嗽了几声,他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平子,缓步朝着大门的位置走去,容祁到的时候,大门刚好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门缝里探出个年轻的脑袋,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儿。   “你们是谁呀?”小男孩儿稚嫩圆润的脸上充满着好奇,他一双精明的眼睛四面扫了一圈,盯着李三公子道:“我记得你,你上次来找过先生。”   李三公子正想把小男孩从门缝中拎出来,不想被容祁阻止了,只见容祁抱着拳微笑着说:“我是容祁,是先生的弟子,特来拜访先生,还请小友为我通报一声。”   小家伙骨碌碌的眼珠子转悠了一圈,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将容祁一行人留在了外面。   李三公子担心容祁的身体,就让容祁先回车上歇息着,他们在这里等着。容祁摇了摇头,通过原主的记忆,他对孙大儒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若是他回车上去了,不管什么原因,接下来的几天是别想见到孙大儒了。   摸约一刻钟过后,大门内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着墨色襦裙的慈祥老妇人,她花白的发丝打理得十分整洁,青丝白发相互交错,仿佛是在述说沧桑岁月。她身形丰腴,许是跑了一段路,气息有些喘。   老妇人出门之后就一直瞧着容祁看,见他面色惨淡,形销骨立,心疼的眼泪直流:“我的祁儿,这才几年不见,怎么就被蹉跎成这样了?”   容祁愣了一瞬,立刻见礼:“容祁见过师母,师母安好。”   老妇人抹了眼泪,忙道:“快,快别站在这里了,先与师母进去,进去再说。”   老妇人亲自引了容祁去他以前住的院子,把他安排好了之后又忙东忙西的,说是要亲自下厨给容祁接风洗尘,容祁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所不算小的院子里其实没有几个人,他派了与老妇人还算熟悉的小平子过去帮忙,这才准备去见孙大儒。   容祁循着记忆,独自去了孙大儒的院子,他到的时候,孙大儒正坐在院子里下棋,他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摆满了大半,纵横交错,步步杀机,而单手执棋的孙大儒却正在操控着这一切,年过古稀的老人坐时稳如泰山,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手指微动间,局势逆转。   容祁正安静的等着孙大儒下完此局,不想孙大儒却率先开口:“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容祁立刻就明白了孙大儒的意思,他忙道:“弟子谢过老师。”   孙大儒这才认真的看向容祁,看完之后,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说道:“来陪老师下两局。”   容祁颔首,从孙大儒手中接过棋子,与他对弈。   棋局结束之后,孙大儒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是有些长进了。”   人说下棋如看人,人的心机多了,在棋局上谋算的也不会少,原主心性纯良端正,下棋的时候也难免会消减一些他以为不必要的过程,所以在对上孙大儒的时候,原主从未有取胜的机会。   此次,容祁虽也输给了孙大儒,好歹没像原主那般凄惨。   孙大儒说:“为师以前就说过,依着你的性子,不适合在朝堂沉浮,你偏是不听,现在弄了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可满意了?”   容祁不由得苦笑道:“老师,想来您也听说过,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弟子生在皇族,自当承担起皇族的责任,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孙大儒冷哼一声:“不过一个欺世盗名之辈,他的话也由得你放在心间。”   孙大儒朝着容祁招了招手,容祁安静的将瘦弱的手递了过去,孙大儒捏着胡子为容祁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孙大儒的眉头越皱越深,良久他才开口:“怎么会这般严重?”   容祁道:“若非时间紧急,弟子也不敢来扰老师清静。”   孙大儒活了七十余年,无儿无女,此生看上的弟子唯有容祁一人,他是将容祁当成至亲之人看待的,如今容祁有求,他自当全力以赴的帮助他,但孙大儒却不是没有原则的人,帮助容祁的前提,是不会将无辜百姓送进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好在容祁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虽然不清楚他近几年做了些什么,不过从越发清明的朝堂来看,他这几年做的大多益国益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孙大儒还是开口:“为师不管你要做什么,只希望你能永远将百姓放在第一位,他们是无辜的。”   容祁笑道:“老师放心,容祁自认为不是奸恶之人,不会将无辜之人扯入局中。”   孙大儒颔首,又问:“何时启程?”   容祁眼睑微微敛下,轻声说道:“三殿下和五殿下这几年闹得厉害,陛下虽有心制衡却难免有所偏颇,双方势力一旦失衡,最后的斗争就会一触即发,届时就麻烦老师了。”   孙大儒充斥着睿智的眼眸微微眯了眯,说道:“听你的说法,时机是到了?”   容祁点头,慢慢说道:“万事皆已备好,只等东风归来,以及……一个彻底撕裂平衡的缺口。”   孙大儒听容祁这么说,也不再继续询问,他抬头望着天空,之前还晴朗明媚的天不知在何时被乌云遮蔽,他皱着眉说道:“又要下雨了,这都还没晴两天呢!”   容祁笑着接道:“这种时晴时雨的天气确实不讨喜,不过只要想到雨后会有虹桥,就算是乌云笼罩,大雨倾盆,就还是值得期待的。” 第21章 废太子谋略20   孙大儒和容祁并未聊多久,丫鬟来报,说是夫人已经将接风宴准备好了,请先生和公子过去。   孙大儒现在虽已年过古稀,身子骨却是硬朗得很,不说行如风站如松,稳步行走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容祁这病怏怏的模样,很是遭孙大儒嫌弃。   孙大儒瞥了一眼正在咳嗽的容祁,推开准备搀扶他的丫鬟,低声说道:“不用管我,你去扶着公子。”   许是跟在孙大儒夫妻身边的时间长了,这名叫文雅的丫鬟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润书香气,模样又温柔安雅,甚是讨喜。   然而,走近容祁的文雅却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与之前相去甚大,她神色复杂晦涩,眼里透着惶急,唇线微抿,似欲言又止。   容祁自是有察觉到文雅的异常,只未开口询问,与孙大儒并肩而行,谈笑如常。   孙大儒和容祁到膳厅的时候,孙夫人和小平子正带着两个丫鬟不停地往桌子上摆放食物,都是以前的容祁喜欢的。   容祁歉意道:“每次过来,就劳烦师母,真是不孝。”   孙大儒冷哼道:“知道就好,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你那侯府什么东西没有,别来我这里辛苦你师母。”   孙夫人立刻闻言,立刻去瞪孙大儒:“胡说什么,祁儿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说着,孙夫人带着容祁坐下,又亲自把原主最喜欢的菜式调整到他面前,递了筷子给他,才继续道:“尝尝看,味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原主的口味很是清淡,可饶是如此,这几年一直在用药汤吊命的容祁在看到一大桌子美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色,自年前一病,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已经少有油腥了。   容祁忍着胃部的难受,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夹了一点菜吃下,见没有反胃的迹象,容祁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但多的却是不敢再用。   容祁对孙夫人歉意道:“师母,真是抱歉,因为身体的原因,我这些年用的大多清淡,怕是要拂了您的好意了。”   孙夫人看着容祁这幅摇摇欲坠的模样,哪里狠得下心来怪他,她心疼道:“无妨,等你好了,师母再给你做就是。”   李三公子倒是用得很欢,他从来没想过,像是这般寡淡的菜式竟也有如此好滋味,以前没有跟着侯爷一起过来蹭饭吃,真是亏大了。   用过餐,容祁便在小平子的搀扶下回了院子,李三公子也跟在身后,一进房间,李三公子就神神秘秘的问:“侯爷,孙大儒先生怎么说,他应下了么?”   容祁正色道:“老师已经应下了,但是李三,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对你寻回的‘古籍’另有用处,你若信我,就让古籍暂时放在我那里,等时间到了,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交代。”   李三公子找寻古籍本就是为了惩治容安,至于惩治的时间他并不关心,而且依容祁的说法,结果他会是满意的,那么过程如何,他也不那么在意了。   于是,李三公子道:“皆凭侯爷做主。”   容祁一行在沙河镇待了三天,就又启程返回京城,在离开之前,孙大儒亲自把叫文雅的丫鬟带了过来,说道:“容祁,文雅是你师母四年前在昌州救下来的,她父亲名唤文凯。”   容祁沉思良久,这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挖出关于镇南将军文凯的信息。罪曰,镇南将军文凯拥兵自重,不受皇权管辖,私自屯兵炼器,通敌卖国,宣帝经查,属罪证确凿,镇南将军一家一百三十九口人均命丧菜市口。   文雅蓦地跪下,红着眼睛道:“容侯爷,我父亲是冤枉的,他忠君爱国,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屯兵炼器的是刘长军,通敌叛国的也是他,是他构陷我父亲,他在证据尚未齐全之际便入罪我们家,对上先斩后奏,对下欺瞒捏造,我们一家百余口人死得冤枉。”   孙大儒也叹气道:“镇南将军为人中正耿直,对待将士和百姓都谦和仁慈,确实……”   容祁半弯着腰,虚扶了文雅一把,说道:“文雅小姐,你先起来,若是镇南将军确实受屈,本侯定会想办法还他清白,也会让罪魁之人也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且放心就是。”   孙大儒对着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递上一个檀木盒子,孙大儒把檀木盒子交给容祁,说道:“这里面是老夫这两年派人查到的消息,你再去核实一番,应该是有用的。”   容祁郑重的朝孙大儒道谢:“弟子多谢老师师母,在此拜别。”   文雅也朝着孙大儒夫妻行了大礼,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后。   孙大儒和孙夫人一直看着容祁的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屋。   回程也用了七八天,容祁回到容侯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再查镇南将军文凯一事,务必将人证物证找齐。   五月底,北疆大捷,宣帝大喜,命皇八子容鸣尽快携敌国使者及降书回京,历时四年的战争宣告结束,皇八子成为人所皆知的战神,一时间,皇后一脉风光无限 。   六月初,关于镇南将军一案的消息陆续传回京城,案中证人均已寻全,个中艰难自是不必言说,人证物证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成功到达京都。   六月初五,两封急件从容侯府发出,分别发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七月初八,容祁收到回信,同时着手安排。   半日后,容侯爷欲为镇南将军文凯洗雪沉冤的消息不胫而走,迫使有心人不得不铤而走险,将尚未完整的计划提前。   七月十三,容祁拖着病重的身体上朝,位列中后。   殿中百官各立其位,却巧妙地被隔出一段不小的距离,形成几个明显的派别。   今日早朝,似与平日不同,文武百官均情态凝重,使得殿中充满着压抑。   宣帝龙位高座,神情肃穆,眉目凛然,顺德太监手执拂尘站立一旁,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新兵部尚书陈立执笏出列,沉声道:“臣有本奏!”   宣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陈立:“说!”   陈立深吸了一口气,执着笏的手微微紧了紧,过了一瞬才说道:“四年前,镇南将军文凯被人举报屯兵炼器,通敌叛国,此乃诬告,属子虚乌有。”   陈立最后几个字犹如一记惊雷,炸响了整个大殿,陈立下文未出,便有人心虚出列:“陈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文凯造反属证据确凿,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在怀疑陛下的英明么?”   宣帝冰冷犀利目光直直射向陈立,陈立有些承受不住宣帝的威严,他的脊背上爬满了冷汗,心中忐忑惊惶,却依旧坚持:“当年,镇南将军文凯与安南将军刘长安共守昌州,刘长安借镇守昌州且与敌作战之便,私养军队,铸造兵器,却在事发之时将所有罪责推给了镇南将军文凯,并且诬告文凯有通敌叛国造反之嫌,后陛下派人核实,刘长安将知晓实情之人尽数灭杀。除此之外,他还以其家眷相挟,威胁镇南将军心腹莫方投诬书数封,以确保案情完整。此案入京后,右相未经细查便将冤案禀告天听,同时诛除所有欲为镇南将军诉冤之人,致使镇南将军府上下一百四十人口均含冤送命。”   刘家小辈冷汗淋漓,却依然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说陈立诬告。   宣帝如鹰阜般锐利的视线缓缓从众大臣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立的身上:“可有证据。”   陈立忙从怀中拿出一叠略微泛黄的纸张,双手奉着,德顺太监小跑下高台,将陈立手中的纸张呈给了宣帝,宣帝一张张翻开看了,随着纸张的翻动,宣帝的脸色越发的晦暗难明。   “陈立,朕且问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宣帝捏着纸张的手略微颤抖着,似是不肯相信。   陈立抹了把冷汗,悄悄往容祁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宣帝自然也瞧见了陈立的小动作,他再不给陈立任何喘息的机会,厉声道:“说!”   容祁缓步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兵部尚书手中的证据都是微臣给的。”   “容祁!”宣帝眉眼阴郁,神色沉然,他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的怒意仿佛要冲破禁锢流泻而出,殿中气氛冰冷静默,宣帝威严几乎要凝成实质,压的人连呼吸都是痛的,良久,宣帝才咬牙切齿道:“你……果真是朕的好儿子!”   容祁以手掩唇,轻咳几声,才道:“镇南将军忠心为国,却屈辱而死,臣身为辰国臣子,自不能视而不见,臣请陛下为镇南将军做主,重审镇南将军谋反一案,给镇南将军一家,给昌州将士,给辰国上下一个明晰交代。”   陈立也伏跪在地:“臣请陛下重审此案。”   陈立伏跪之后,兵部大多朝臣也出列附议。   在兵部众人跪下之后,朝中的将近一半的文臣武将也都齐请皇帝重审此案,毕竟若此案真属冤屈,就是彻底的滔天大案了,若不查清,如何令死者瞑目生者安心?   刘长安的父亲便是冤案推手的右相,早朝时他也在列,他满面讥嘲的看着半数朝臣都对刘家人口诛笔伐,却未表现出任何焦急之态,仿佛对即将发生的所有都不放在心上,亦或者是……尽在掌握之中。   容祁拱手,继续道:“当年的是非曲直,没有比参与人更加清楚,遗存者此时便恭候在殿外,还请陛下宣召。让他们能有与刘右相众有对质的机会,届时定能明晰部分案情。”   宣帝嘴角抖了抖,铁青着脸色,缓缓对德顺太监抬起了手。   德顺太监忍着心中的颤栗往前跨了两步,扬了扬拂尘,尖声道:“传!与镇南将军案有关人士进殿回话。”   随着层层叠叠的宣传声,证人一行在几名手持□□的侍卫的包围下走进了大殿。   证人共有十一人,男女老少皆有,全部与四年前的事情有关,其中有两个曾是刘长安杀而未死的心腹,此时上言的便是两个心腹之一:“罪人刘良,曾是安南将军的副将,负责私器督造。” 第22章 废太子谋略21   证人们紧张的将他们知道的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但是每一条都够刘长安抄家灭族的,宣帝听到最后,脸色沉郁得能滴下水来,他狠狠将手中的纸张往刘右相跟前一甩,怒斥道:“右相,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右相漫不经心的望着纷扬落地的纸张,又弹了弹朝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捋着胡须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豢养私兵是真,锻造武器不假,就连构陷镇南将军文凯也没有错,可是……那又如何?”   刘右相双手摊开,嚣张的在原地走了几步,面对百官大笑道:“就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又能如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刘右相转过身,无礼的指着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你不是手握生死大权么?你倒是试试看,能不能掌握我的生死。”   宣帝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嘴角开合无数次之后才怒不可遏的嘶吼:“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朕拿下!”   宣帝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禁卫前来拿人,倒是有一列禁军拿着武器护在刘右相一党的身前。宣帝见状,心中也免不了浮起些许紧张,他算是看出来了,刘右相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臣,今天是有备而来了。   宣帝毕竟是久坐皇位的人,即便现在的情形对他很是不利,他面上也一如既往的沉静,他眸光冷冽的盯着刘右相及其站在刘右相身后的朝臣,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眼见着刘右相越发的张狂,朝臣们也开始对他指责咒骂,刘右相对此浑不在意,他走到容祁跟前,用手扼住容祁的脖子,他好心情的感受着容祁的气息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变得微弱,冷笑道:“容侯爷,你说你辛苦查探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死在本相手上?本相向来通情达理,不过……本相会让你看到你为之努力的一切皆成空之后……才死。”   刘右相话说完就放开了容祁的脖颈,留了他最后一口气。   容祁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变化而有多少异常,他坐在地上,不住咳嗽,他脊背微曲,似乎要承受不住。   陈立就在容祁身边,见容祁模样凄惨,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声音放得很小,像是怕惊扰了容祁:“侯爷,您怎么样,还好么?”   容祁抬起头,露出惨白的面容,他艰难的扯出一抹染血的笑容,说道:“我没事。”   陈立心中恨极,但为了不破坏计划,只能咬牙忍着。   大殿中,与陈立有相同想法的大臣还有很多,但为了还朝堂一个清明,只能依照计划行事。   刘右相从禁军的手中夺过一把长剑,用长剑刺死了刘长安曾经的心腹手下,他正要把长剑指向另外的证人的时候,容列和刘贵妃到了,在他们身后跟着着银白铠甲手执长剑的皇城军统领。   只见容列着杏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是暗云花样,火红束腰,腰间坠着一块雪白玉珏,他的发丝被固定在浅金色的华冠中,为太子装扮。   刘贵妃则是头戴象征六宫之主的紫金翟凤珠冠,身着正红色的宫装,长及曳地,腰部以云带约束,纤细妖娆。刘贵妃生得极美,妩媚而多姿,所以她即便是身着皇后宫装,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子妩媚妖艳的气息,而不是六宫之主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形不似,其息也无。   刘贵妃和容列并肩而行,站在了所有朝臣的最前面,她如常一般温柔的向宣帝屈膝行礼,而后也不等宣帝开口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问宣帝:“陛下,您看臣妾穿这身衣裳,可是比皇后穿的好看?”   宣帝紧抿着唇,神态抑郁:“你们母子也想做逆臣贼子吗?”   容列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又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父皇,儿臣自小熟读经史子集,擅骑射,懂兵法,一言一行都矩于规范,合该立为太子。父皇,您年岁也不小了,何必要握着权力不放,找个人帮您不是很好么?还有,这皇城的护卫也确实该加强了。您听听,外面是不是充满了厮杀的声音,您的羽林卫是不是正在哀鸣?”   宣帝被容列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他张了张嘴,嘴角流出艳色的血痕,颤巍巍的指着容列骂:“不孝子!”   容列对宣帝的叱责不以为然,他转过身背对着宣帝,沉声道:“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容列并不在意他得到皇位的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因为自古以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当初宣帝得到皇位的手段又何尝光明,现在还不是高坐帝位,享受着百官叩拜万民敬仰?   容列话音一落,刘右相一党立刻伏跪在在地,三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列此举,显然是惹恼了绝大部分朝臣,他们也顾不得性命是不是还被容列掌握着,举着手就开是骂容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容列也不在意,他甚好心情的说:“刚好,本宫也不需要一些不忠心的狗,现在清理了,也免了以后的麻烦。”说着他拍了拍手,无数的禁卫就从外面涌了进来,容列也没有确认对方是不是他的人,开口就吩咐道:“将这些逆臣贼子全部给本宫抓起来送进天牢,来日再审。”   “将这些逆臣贼子全部给本皇子抓起来送进天牢,来日再审。”   容列说完,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他的话,紧接着便见伏跪在在地的人尽数被人抓住,而说话那人才缓缓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是容鸣。   容鸣命令一下,禁卫打扮的将士动作迅速的将逆贼抓了起来,容列和刘贵妃也在列,那两人在被抓住的时候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孤注一掷竟然只维持了这么一点时间。   容祁冷眼看着闹剧开始结束,在看到容鸣将逆贼全部拿下,他这才放心的昏过去。   宣帝也被容列气得吐血,好歹凭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见逆贼尽数被抓,宣帝提着的气也迅速消散,他眼睛一翻,昏倒在龙椅上。   大臣们面面相觑,今天的处境着实紧张,好在结果并未令人失望。看着被抬走的容祁,众大臣心中可惜,前太子殿下何等惊才绝艳,奈何天妒英才。   容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他的身体本来就油尽灯枯了,再经过朝堂上那么一闹,没直接断气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皇后自容祁昏迷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两天来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在见到容祁醒来,她自是欣喜若狂,忙唤德安将一直候在外面的太医叫了进来。   十数个太医蜂拥而入,为容祁把脉之后大多露出惊异无奈的表情,无他,着实是容侯爷的脉象他们已经探查了许多次,都已经习惯了。每次以为容侯爷会魂兮归去的时候,他总会出乎意料的清醒过来。每次清醒过后,脉搏又会变得更加虚弱。   皇后焦急的问:“怎么样?”   不出意外的,皇后得到的结果与以前得到的一模一样。   皇后神情疲倦的摆了摆手:“都下去给侯爷开药,要最好的。”   太医离开后,皇后立刻去看容祁,看着容祁越发消瘦的身体,她就难受的厉害,皇后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说道:“刚才太医告诉母亲,说你的身体有所好转,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   容祁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辛苦母亲了。”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现下鸣儿也回来了,你就不要再太过操心了,好好养着身子。”千万不要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若是别的人,容祁或许会怀疑对方是要过河拆桥,但是皇后不会,皇后会对所有人阴谋算计,却对她的一双孩儿不会,她说让容祁好好休养,就只是单纯的养好身子。   容祁道:“您放心,儿一定会好好休养。”   容祁和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容鸣来了,皇后看两个儿子的模样,猜想他们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就又交代了两个儿子一番,便转身出去了。   容鸣坐在床头,满脸歉意:“对不起兄长,为了我的事,让你费心了。”   容祁摇了摇头,笑着说:“无妨,你做的很好,比我预想中还要好。”   容鸣也不贪功,说道:“多亏了萧先生足智多谋,这才加快了战争的结束,不然我们还得在边疆多待上两年。对了兄长,萧先生也一起回来了,现在该是在你府上。”   容祁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低声说道:“又害他得担心了,晚些时候你且派人告知他,就说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回府了。”   容鸣立刻道:“我马上就去办。”   “现在朝中情形如何?”   “父皇昨天就醒过来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刘右相和五皇兄等逆党的事情,刘右相及其党羽,参与谋反者全部死罪,未参与者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归京。至于刘贵妃和五皇兄,在昨天晚上已经被鸩死在天牢里了。”容鸣顿了顿,又说:“虽然父皇有意瞒,但我得到确切消息,父皇的左手已经不能用了。”   “龙符可还在你手中?”   “依兄长交代,龙符在父皇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交还给了父皇。”   “很好。”容祁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陛下应该会在他今年寿辰之前就宣布立太子一事,他当初制衡三皇子和五皇子就是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所以即便是立太子他应该也会选择一个容易控制的皇子。三殿下结党营私不作考虑,二殿下身弱,六殿下是三殿下的人,九殿下不堪教养,十殿下毫无建树,其后皇子年幼,因此刚从边疆回来且在朝中无根基却战功赫赫的你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23章 废太子谋略22   容鸣神情复杂,他其实很想问一句,若是兄长当年也这般精于谋算,为什么还会被人害成这样?   不过,看着容祁拖着孱弱的身体为他谋算,他即使有着千言万语也只得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容鸣道:“距离父皇的生辰还有四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父皇这些日子不曾露面,谁也不知道他的打算。”   容祁扬了扬唇,说道:“五天时间,够做许多事了,安心等着便是,要记得,喜怒不形于色。还有这两日除了请安,别的时间别到陛下面前晃荡。”   容鸣在战场上待了几年,心智也成熟了许多,对容祁说的话,他绝大多数都能理解,少数不能理解的,他心知兄长不会加害于他,也就没有细问。   宣帝是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即使是在病中,也不懈怠国事,但这几天奏折上书让他几乎把头气昏,他的左手已经动弹不得,右手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在气急的时候还会吐词不清,太医告诉他,说他这是中了毒,在找到解药之前只能暂时用药理调息。   宣帝又一次将上书请立太子的奏折扔了出去,德顺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奏折捡回来放在一边,安静的侍立在一边。   “康伦还没有找到吗?”宣帝心里烦躁焦灼,语气中也透着几分暴躁。   德顺太监恭谨道:“回陛下,已经派了人去百草谷请神医了,恐怕得过几天才会有消息。”   “让太医去刘妃的寝宫给朕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解药找出来。”   “喏。老奴马上就去办。”   宣帝闭了闭眼睛,用右手狠狠揪了左手一把,却没有丝毫刺痛的感觉,宣帝心中又是急怒又是绝望,他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道:“去把程阁老和左相叫来,朕有事吩咐。”   德顺太监深深看了宣帝一眼,心中猜测宣帝召见两位大人的用意,待看到案边数十封请求册封太子的奏折之后,德顺太监心中立刻清明起来。   德顺太监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程阁老和左相也在一个时辰之后到了御书房,宣帝早已经高坐龙位,他神情淡漠,身姿挺拔,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与平常无二。   宣帝对德顺太监使了个眼色,德顺太监立刻低眉顺眼的捧起两本奏折送到两位大人面前,两位大人翻看过奏折内容之后,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之后不敢开口。   “两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宣帝问。   程阁老和左相对视一眼,说道:“臣等听凭陛下的意思。”   宣帝冷声道:“既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朕立太子,朕就如其所愿又如何?德顺,备纸研墨。左相,你执笔。”   待笔墨备好,宣帝漠然开口:“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八子容鸣,为宗室嫡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左相落笔之后,程阁老又将圣旨抬起来念了一遍,这才送至宣帝面前,宣帝大致看了几眼,又令德顺太监在上面盖上了玉玺印鉴。   德顺太监将玉玺收好,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这圣旨?”   “去八皇子府宣旨,并昭告天下,至于册封典礼,令钦天监算好时间。”   程阁老和左相并肩走在宫道上,作为天子近臣,他们对宣帝的心思也略知一二,所以对宣帝册封嫡皇子为太子也只稍事唏嘘。   且不说容鸣被立为太子会让几家欢喜几家愁,单说容鸣,太监出宫宣旨的时候他还在容侯府赖着萧景宁为他说兵书,还是八皇子府的家仆寻来,这才将他找了回去。   容祁在听到册封圣旨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他这几年的算计总算是没有白费,从兵部尚书始,到刘家覆灭,其中有不少事情都是他在引导。   容行的羽翼是他斩断的,容列的后台是他摧毁的,接下来就是容安。   七月十九,是宣帝寿辰,容祁和往年一样,掐着时间带着容扬和容月入宫,因着宣帝特许,容侯府的马车被允许驶入皇宫,这也免了容祁的脚程之苦。   容祁带着容扬和容月在御花园凉亭里坐了一会儿,便见到容安带着三皇子妃和韩别真从远处走过来,容安的神情阴郁,看着容祁的目光极为不善。   容祁消瘦苍白的脸上衔着温和儒雅的笑意,见到容安,他礼貌的行了个礼:“容祁见过三殿下。”   容扬和容月现在也只是臣子子女,再无皇孙特权,在见到皇子的时候只得规规矩矩跪地行礼。   容安不紧不慢的在石桌旁边坐下,又拉了三皇子妃和韩别真一起坐着,说笑了好一会儿,才掀开眼皮,状似不悦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容扬和容月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容祁的脸色也不好看,摇摇欲坠的模样。   容安见了,似笑非笑道:“容侯爷要好好保重,可别死在本皇子跟前,本皇子可承受不住新太子殿下的怒火。”   若是以前,容安定不会这般放肆,可任谁筹谋已久的好处竟然落在了别人头上也高兴不起来,他为难容祁这样一个无所作为的病秧子,纯粹是迁怒。   容扬和容月猛地站了起来,紧抿着唇,狠狠的瞪着容安。   容安嗤笑了一声,再不搭理容祁三人。   韩别真眼睑微垂,眸光流转间有暗光闪过,但随即越发的依赖容安。   许是宣帝不肯承认现状,他今年的生辰宴办得与往年一般热闹,宣帝龙位高座,含笑看着百官的觥筹交错,笑着朝坐下第一位的老人举了举杯,说道:“孙大儒先生,朕敬你一杯。”   孙大儒也起身对着宣帝举了举杯,仰头饮尽杯中酒。   宣帝话一出,程阁老就领着他家孙子来找孙大儒敬酒,孙大儒只淡淡的看了程阁老和他家迂腐的孙子一眼,话没说,酒没喝。   程阁深觉尴尬,他会带他家孙子入宫参席,也是因为知道孙大儒也会到位,并且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宣帝往大殿里扫视了一圈,自然也发现殿中绝大部分的男女都期待的望着孙大儒,想来是想得到孙大儒的赏识或者指点罢。说起来,孙大儒已年过古稀,看中并收入门中的弟子也只有容祁一人,每每想到这个,宣帝还是十分得意的。   宣帝心思微转,立刻就有了新的主意,说每年载歌载舞太过单调无聊,恰好殿中才子佳人不少,不如就以写诗作文助兴。   宣帝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得到了绝大部分年轻人的赞同,毕竟只有有展示才华的机会,他们才可能得到孙大儒的指点,依着孙大儒的才学本事,他们只要领会一二,定然也将受益无穷。   孙大儒已经很多年没有指点过年轻人了,自然也对这种场景敬谢不敏。他隐晦的瞪了眼静坐于百官中间的容祁,却只看到容祁满脸的担忧和歉意,他微微摇头,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依着孙大儒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拒绝皇帝的提议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他拒绝不了容祁的请求。   所以,孙大儒沉着脸道:“今日是陛下寿辰,有意参与者便作一首贺寿诗词罢。”   孙大儒话音一落,众人就凝眸沉思起来,不一会儿便有人构思好了诗词,一展才华。   孙大儒在听完之后,只用‘尚可’两字就打发了对方。可饶是如此,作诗者也激动地不能自已,谁让孙大儒是文学界的最高造诣者呢?他的‘尚可’简直比国子监先生最高赞誉还让人兴奋。   显然,像这般想的人不止一个。   容安自恃才华横溢,像这种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会让所有人明白,谁才是最为出色的人,他沉吟许久,从位置上起身,行至大殿中央,原地走了两圈,这才声情并茂的念。   绛阙岧峣,正春光到时。   当人日,诞芳仪。   向宫壶,雅著徽誉美,懿德无亏。   深被恩荣,金殿宴嬉。气融怡。贤均樛木,宜颂二南诗。   天心喜,锦筵启。   阖部奏笙箫,祝寿处,愿与山齐。   年年常奉,明主禁掖。   容安念完,便信心满满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孙大儒的评价。   孙大儒也不出意外的给了此词极好的评价,只年迈的老者似乎有些不解,他疑惑的问道:“刚才听三殿下词中有言,宜颂二南诗,不知三殿下可否告知老朽,何为二南诗?”   容安浑身一僵,他哪里知道什么宜颂二南诗,他当初也只是觉得这贺寿词写得不错,就花了些时间背下来而已,哪会去考究?   容祁唇角缓缓扬起,不愧是老师,一语中的。   大殿一瞬间变得寂静极了,容安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们仿佛已经知道了这词不是他所做,正龇牙咧嘴的等着看他的笑话。有了这个想法,容安的眼睛蓦地变得猩红,他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羞恼愤怒蹿上心头,让他几欲发狂。 第24章 废太子谋略23   容安几乎耗尽浑身的力量才勉强控制住身体中那即将要挣破禁锢的野兽,他俊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风姿灼华,但赤红的双眸中却是分外扭曲。   孙大儒并未逼迫容安,只是静默的等着他的答案,容安沉默良久,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   宣帝原先还有些高兴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抖着嘴角不悦开口:“三皇儿,你能作出此贺词,莫不是连出处都不知道?”   宣帝话音刚落,只听得孙大儒冷声道:“所谓二南之旨者,谓之经夫妇,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皇后也从座上站在了起来,行至宣帝身边,与他并排而站,端着清雅的笑意:“陛下,今儿个可是您的寿辰,可不能生气,本宫想三殿下应该是一时忘记了‘二南诗’的主旨,但他能采用此句,定然是对二南诗有所钻研的,不如就请殿下再作二南诗一首,如何?”   容安微微垂着头,掩住眼中的阴毒,他藏在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拳上青筋毕露,他不停地自我安抚,才勉强将胸中难以自制的狂躁压下。   前世的容安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生,虽未曾研究二南主旨,但对美教化厚人伦还是有些印象的,诗经的宗旨不就这个吗?   容安镇定了许多,他沉吟瞬间,一首关雎脱口而出。   关雎作为诗经中的经典,自然是极美的,容安念出这首诗之后,成功获得无数的赞美感叹。尤其是殿中年轻女子,对风度翩翩的容安更是心生仰慕,恨不得她们自己就是诗经中那令人求之不得的窈窕淑女。   然而,孙大儒没有再称赞容安的诗,他面无表情的睨了容安一眼,转身对着皇帝,从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籍,说道:“陛下,老朽认为你应该看看这本书。”   宣帝活了数十年,见过的事情大大小小不知几何,他见孙大儒神情凝重冷漠,便猜到书中的内容定有诡异,宣帝让德顺太监将书籍呈上翻给他看,宣帝只看了一页脸色就变了,多翻看几页之后勃然大怒。   这些日子以来,宣帝一直很注重情绪的控制,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所有的修养都经不起这些不孝子挥霍,瞧他看见了什么,古诗古词,其中大部分都是他那好儿子曾经写过的,并借此扬名的。   若是寻常时候,宣帝为了皇家的名声无论如何也会将此事压制下来,可拿出古籍的是孙大儒,一个几乎引领着天下学子的大儒,他只能尽量将此事的影响缩到最小。   宣帝看了几页之后,将泛黄的古籍狠狠往台下一摔,斥道:“容安,你给朕跪下。”   殿中立刻变得十分安静,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容安也被宣帝吼得一愣,他慢慢抬起头,睁开如墨晕开的深色眼眸,阴气沉沉的盯着宣帝,语气急燥道:“凭什么?”   宣帝被容安这目中无人的话语神情一激,喉管中浮起几丝腥甜,他嘴唇稍事蠕动,将腥甜压了下去,且唤来了左右,让他们把容安带下去。   容安俊逸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扭曲,他一脚踹开前来拿他的禁卫,又抖了抖长袍,一步一步朝着孙大儒逼近,他目光阴郁的盯着孙大儒,嘶声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针对本皇子的是不是?”   此时的容安就像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狂躁而暴怒,一着不慎,就可能让他到处撕咬。   大殿之中,寂静一片,气氛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孙大儒才淡漠开口:“你冒用古人诗词,实属欺世盗名,何言老朽刻意针对?”   宣帝见容安距孙大儒越来越近,生怕容安对孙大儒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来,忙着急道:“禁卫,赶紧给朕把容安抓起来,快抓起来。”   容安见着朝他涌来的禁卫,纵身一跃,跳到了孙大儒的身边,他五指成爪,扣住孙大儒的脖子:“不想这老东西与我死在一起,就都别过来。”   容祁瞳孔微缩,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颤,他凌冽的视线迅速从大殿中众人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韩别真和三皇子妃的身上,他眸色沉重朝着韩别真盯了一眼。   容祁慢慢起身,朝着孙大儒和容安的方向走去,他步伐极缓,却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众人的心口上,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变得压抑。   在经过韩别真的位置的时候,容祁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指,随即继续行走。   容祁在途经古籍的时候顺手将它捡了起来,随手翻到一页,念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真是不错。”   容安控制着孙大儒往后面退了两步,并对容祁厉声斥道:“不许过来。”   容祁掩唇轻咳,言语却如旧温和:“从诗词中看,三殿下你也是有追求有抱负的人,想做一番大事却苦于没有施展机会。其实我和你一样,都不甘心,谁让我们明明有才有能,却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放弃了呢?你看我,我曾是太子,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的,可是现在呢,我病态奄奄,有今天没明天的,至死都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康侯。”   容安戒备的盯着容祁,心里却多多少少因为容祁的话有些触动,他死之前是宅男,空有一腔热血报复,却苦无施展机会,异世重生之后,他身份高贵,且利用前世所学为自己收揽名利,可谓是风光无两。他一直都觉得他是主角,定能左拥右抱,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就在容安情绪松动的时候,韩别真也从座位上走了出来,她慢慢站在容安身边,目光温柔缱绻的看着他,一手抬起去抚容安的嘴角,用最轻灵魅惑的声音说:“夫君,我又有孩子了,本来是想在宴会后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提前告诉你也不错。”   容安像是被韩别真迷惑了一般,血色的眼眸变得恍然,透着迷惘,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韩别真的腹部,言语呆滞的问:“真的?”   韩别真很肯定的点点头:“不管去到哪里,咱们一家都不会分开。”   容安捏着孙大儒的手缓缓放开,容祁对着孙大儒身后的禁卫使了个眼色,禁卫立刻护着孙大儒离开,容安再没反抗,和韩别真一起随着禁卫走了。   容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没看到韩别真缱绻柔情下的阴森怨毒。   美人欢!这是韩别真为容安所下之毒的名字。   激而燥,抚而息。美人如幻,情思不宁。   在途经三皇子妃的桌子的时候,容安神思总算清明了两分,他没有在那女人脸上看到一丝悲伤,她在他经过的时候甚至还很好心情的笑了笑,似乎他被抓对她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三皇子被带走之后,宣帝再一次被气昏,只是这一次他的运气远不比之前,在毒性再次攻心之后,宣帝半身瘫痪,口不能言。   三皇子容安挟持孙大儒,并且将古人诗词据为己用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文人墨客以前有多敬重三皇子容安,现在就有多看不起他。读书人最是清高,他们敬重才华横溢的,但并不代表他们也会敬重因抄袭而扬名立万的。   三皇子容安欺世盗名之名已实。   追随容安的朝臣大多哀不自保,行事低调,再无以前的张扬傲气。   宣帝病重,太子临朝,主事监国。从未处理过朝政的容鸣在看到一份份奏折的时候只觉得头昏眼花,他按照容祁的建议,专门请了程阁老和左相等人教他处理奏折,容鸣人聪明,半月之后就能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了。   当初为了肃清朝堂,容祁清理了不少的贪官污吏和党派明显的,填补空缺的朝臣也并不是他的人,是从各地方提拔上来的清明官员。   所以,容鸣监国之后,首要做的事情,便是取得朝臣们的信服。   关于这一点,容祁并不能帮助他。   中秋节那日,容鸣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马不停蹄的就往容侯府跑,扯着容祁的衣袖就是一阵委屈:“兄长,梁台鉴说我行事一根筋,不知变通。”   容祁唇角微抽,用指尖弹开容鸣,说道:“梁台鉴可还说你小孩子气了?”   容扬和容月恰好也在容祁的院子里听课,容月见容鸣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娇笑着说:“八皇叔,您在梁台鉴那里受了委屈跟我父亲说也没有用啊,我父亲也怕梁台鉴。”   容鸣本来还想问容祁为什么会害怕梁台鉴,随即想到梁台鉴那张仿佛淬了毒的嘴,心下恍然,这朝中上下怕是没有几人未被梁台鉴甩毒刀子了罢。   容祁知道,现今的容鸣政务缠身,若没有十分紧急的事,他不会轻易出宫。   容祁由着容鸣和容扬容月扯了几句,便开口把容扬和容月打发了。   “说罢,今儿个出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容祁直接问道。   容鸣小心翼翼的看了容祁一会儿,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昨日,程阁老和左相等人上书,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希望我能尽快登基,正式理政,兄长,你觉得呢?”   容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朝堂无君,确实不利于国家稳定,我的意见与他们一样。”   容鸣有点犹豫,在他心中,皇位是属于他兄长的,除了他兄长,谁做皇帝都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也包括他。   容鸣的情绪太过溢于言表,这让容祁多少有些不放心的警告:“成功立业集大成者,大多喜怒不形于色,言行不露动机,威而不怒自显之。” 第25章 废太子谋略24   容鸣并未在容侯府坐多长时间,在离开之前,他告诉容祁,说容安和韩别真已暴毙于天牢,他正着人处理他们的后事。   接下来的日子,容祁慢慢将手中的势力转给容鸣,容鸣在程阁老和左相的帮助下进步飞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够独立处理朝堂政务了。   九月初,容鸣应百官所求,登基为帝,年号武,尊武皇帝。   武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细查镇南将军文凯一案,结果确系冤案,武皇帝追封镇南将军文凯为长生镇南将军,封将军遗孤文雅为娉雅郡主,赐黄金千两,珠宝十斛,良田百顷……   容祁的身体在容鸣登基之后是一天不如一天,萧景宁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不停地翻找着药典,想要寻找出为容祁续命的方法,奈何千书翻遍,容祁的身体还是一天天的枯萎下去。   容祁手握极炎暖玉,身裹毛皮大氅,膝上放着一本杂文,他举目望去,天幕阴沉,枝木枯黄,偶尔有几只候鸟从树梢飞过,不留痕迹。   借着新皇东风,容侯府最近来了不少新客,其中很有一些是原主的至交,他们性清高,所以不屑与声名狼藉的原主相交,他们有抱负,所以在容鸣登基之后前来祝贺,期盼能与新皇唯一胞兄打好关系,谋取一官半职。   容祁掩着唇咳嗽了几声,熟悉的温热感让容祁的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些,他慢慢摊开手,果然不出意外的在掌心看到了鲜色的血液。   容祁将呼吸稍事平缓,从袖中掏出洁白的锦帕,往手上一擦,他的掌心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痕迹了。   小平子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见容祁形容消沉的坐在窗边吹风,忙走过去将窗户关好,红着眼睛道:“主子,我的好主子,您忘了神医的交代了,说您可千万吹不得冷风,您就别让奴才担心了好吗?”   容祁不紧不慢的将被鲜血晕染的锦帕收入袖中,笑着说:“这屋子里又是火盆又是热气的,本侯觉得闷得慌,而且小平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管家公似的,连本侯开会儿窗都要管了。”   小平子担忧得不行,他家侯爷现在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脆弱,哪能不小心谨慎的照顾着?   容祁见小平子红着眼眶,像是要哭,他连忙道:“行了,这次是本侯不对,以后不会随意开窗了。”   小平子欲哭无泪,侯爷现在可是越来越任性了,只要他或者萧公子一不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可着劲儿的糟蹋身体,他们这瞧见吧,又拿他没有法子。   “也不知道萧公子拿到药了没有,这都去了七八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拿到就赶紧回来呀,我一个人可看不住……”小平子唉声叹气的说。   容祁装作没听到小平子的嘀咕,问道:“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儿,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小平子立刻道:“太上皇病危,宣见侯爷。”   容祁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缓声道:“准备,进宫。”   小平子立刻去为容祁准备正装,容祁简单收拾了一番,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在容祁前往宣帝寝宫的时候,太后和武帝容鸣也得到了宣帝召见容祁的消息,两人略微沉思,顿时明白了宣帝的用意,匆忙往宣帝宫殿跑去。   入了宣帝寝宫,容祁毫无意外的没有见到其他人,宣帝的贴身太监德顺也在殿外站定,并没有跟在容祁身边。   容祁缓步走在偌大的寝宫中,他也无心多看寝宫奢华的摆设,径自朝着宣帝走去。宣帝靠坐在床上,浑身上下都透着沉沉死气,察觉到容祁的脚步声,他只略微动了动脖子,抬起浑浊的眼睛死命的盯着他。   容祁稍微打量了宣帝一眼,两个月不见,宣帝看上去老了许多,面部骨骼突出,皱纹横生,他青丝皆白,露在外面的手指如同秋冬的枯枝,没有任何生气。   容祁姿态恭谨的行礼:“微臣见过太上皇。”   宣帝虚浮的眼里掠过一丝怒意,他嘴角抖了抖,磕磕巴巴的蠕动:“满……”   容祁顺着宣帝的口型整理了一番,才准确将宣帝说的话弄明白。   满意了?   容祁知道宣帝是什么意思,两个月来静下心来的宣帝必然对以前的事情会有诸多怀疑,他会利用他手中的暗卫去查以前的种种,只要细查,就会发现,在那些事情中多多少少有他的手笔。   一件两件或许不足为惧,但次数多了,就是弥天大罪了。   或许,宣帝还会以为,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被他给害的。   容祁没有否认,他淡淡道:“容祁有心与人为善,奈何为善者不得善终,为了不让在意之人重蹈覆辙,不得不以谋算谋,以恶制恶。”   宣帝浑浊的双眸缓缓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再无一丝柔情,他病态的面容上尽是狠厉,冷声说道:“大辰自来只有一位君主,从无摄政一说。”   容祁既敢只身入宫,就不会惧怕宣帝任何手段,他静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宣帝的下一步指示。   宣帝话落不久,就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从隐秘处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上有一个拇指大的莹白瓷瓶,瓷瓶中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暗卫面无表情的行至容祁跟前,他端着的托盘高度刚好是容祁抬手就够的,容祁几乎没有迟疑的从托盘上拿过小瓷瓶,拔开木塞之后将瓷瓶中的药剂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弥漫了他整个口腔,但来自五脏六腑的苦痛却消减了许多。   宣帝在容祁服药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容祁垂眸看了眼被他握在手中的小瓷瓶,无声的勾起了唇角。他应该对宣帝道谢,虽然此药能缓解痛苦的时间不长,却让他难得轻松。   容祁将小瓷瓶放在了宣帝床边的案板上,他整了整衣袍,慢慢朝着外面走去,德顺太监守在寝宫门口,见到容祁,他苍老的脸上染上几许悲色,干涸的嘴唇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容祁明白德顺太监的意思,他对他露出一抹安释的笑意,摆了摆手,表意清明。   德顺太监朝容祁恭谨的行了一礼,即入殿伺候宣帝。   容祁走出宣帝寝宫不久就遇到了匆忙前来的太后,太后双眸赤红,像是蕴藏着滔天的怒火和怨恨,她脚步慌乱,踉跄又坚定的前行着,她神情张惶不安,脸上脂粉被眼泪晕开,看上去分外狼狈。   容祁捂着胸口,前行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些,没多久就走到了太后跟前,温声道:“母亲,我没事。”   容祁随着太后回了和坤殿,与太后说起了以后的打算:“母亲,我打算出京游历,去看看这辰国的大好山水。”   太后想也没想的拒绝:“不行,你身体不好,出行母亲不放心。”   容祁笑着说:“母亲,我是想在游历的途中找找是否有擅长医治伤病的大夫,若儿受天眷顾,真的寻到了,这身体就有康复的机会了。”   太后自是不信,但见容祁态度坚定,也不忍心再三拂了容祁的心愿,只得让他早去早回。   目送容祁离开,太后只觉得心痛的难以呼吸,她不知道儿子这一走,她是否还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祁儿……”太后上前几步,叫住了正离开的容祁,见容祁转身看她,她迅速抹了把眼泪,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早些……回来,母亲等你回来。”   容祁点了点头,轻道一声保重,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鸣在来的途中被绊住了脚步,所以并未在宫中见到容祁。   两天之后,容祁踏上一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悄然离开了容侯府。   又两天,容祁与随他一起出来的小平子在一处山清水秀的村子落脚,村子里人心淳朴,见到外来人大多露出善意好奇的笑容,有些胆子大的孩子还上前问客从何来。   来到村子的第六天,容祁体内的生机终于彻底耗光,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断了气。   小平子在第一时间里就发现了,他安静的跪在容祁床前,送他的主子最后一程。   小平子从未告诉殿下,秀水村是他的家乡,而殿下是整个村子的恩人。   三个时辰后,新皇容鸣带着容扬和容月出现在低矮的屋子里,小平子向着三位主子行过礼,声音平静的说:“陛下,主子生前有言,他不愿入皇陵,只想寻个安静清明的地方沉睡。”   容祁下葬后的第三天,萧景宁才风尘仆仆的赶来,他跪坐在容祁的墓前,形容枯槁,青丝成雪。在他的身边,滚落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白玉瓶,瓶中是他专门求师叔配置的药丸,能为容祁续命的药丸。   萧景宁无悲无喜的靠在容祁的墓碑上,他的眼中灰暗无光,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小平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他很想说些话劝萧公子,奈何口拙,看到萧公子这幅心死如灰的模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景宁在容祁的墓前枯坐一日之后,终于开口:“小平子,若是我也死了,你就在他的旁边挖个坑把我埋了,不要太远。”   小平子心中酸涩得无以复加,萧景宁这一心求死的模样终于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萧公子,您不要这样,侯爷不想看到您这样,真的。”   萧景宁像是没有听到小平子的话,他闭着眼睛,清和的靠在容祁的墓碑上,再没有醒来。 第26章 废太子谋略番外   自容侯爷去世,萧公子自绝于侯爷墓前已经过了十年的时间了,小平子为他们守墓也守了十年了,他十年如一日的清理着两人的墓碑,与他们讲述这天下的变化。   容鸣是个极好的皇帝,他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经过十年的治理,这天下早已经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免失流离。自十年前北疆战败投降,辰国多了个守护战神,战神登基为帝之后又培养了不少的名将战士,护得整个辰国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小平子絮絮叨叨的说:“奴才今儿个得到消息,说月小姐又给姑爷添了个小公子,说今年怕是不能来看你们了,让奴才代他们向你们道歉呢。扬公子也差不多该是来看你们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今年会讲些什么趣事儿。依着奴才看,扬公子还是早些成家才是,他……”   “陛下又派人来问奴才是不是有扬少爷的行踪,想让扬少爷到朝堂任职,可扬少爷遍行山川,踪迹难觅,奴才哪里知道呢?”   “陛下登基这么些年,后宫中也三位后妃,皇子更是只有一个,可把太后娘娘给着急坏了,不过陛下说了,他不想小皇子殿下也自小活在阴谋算计中,想着只要好好教养之后也能挑起大任。”   小平子久守秀水村,知道的事情寥寥无几,可但凡他知道的,他总是会在容祁和萧景宁的坟前一遍遍的述说,也不怕坟中人跳起来让他别再说。   小平子并没有在容祁和萧景宁的坟墓前搭建草屋,他每天都是回村子歇息的,这一日他如常拎着篮子回村,一路上他收到了不少村民的善意。   半路的时候,与他交好的邻居张大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小平,快,你家里来客人了。”   小平子闻言,拔腿就往回跑,等他汗流浃背的回到家的时候,就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青年公子负手而立,那公子生得俊美绝伦,只眉宇间透着些许冷冽淡漠,不很好相处的模样。当年便有些老成持重的容扬公子现下更是眉目肃然不苟言笑,他承继侯爷遗志,自弱冠起便遍行山川,看尽这辰国的河山大川。所过之处,帮扶百姓,惩恶扬善。   说起来,在侯爷众多的子女中,现在还与侯爷有几分相像的,也只有扬公子了。   小平子上前,恭谨的朝他行了个礼:“奴才见过扬公子。”   容扬微微颔首,视线落在被小平子挽在胳膊上的竹篮上,说道:“你又去看父亲和老师了?”   小平子道:“是的。”   容扬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准备离开辰国去外面游历,走之前来看看父亲和老师。”   小主子要离开,哪里是他这个做奴才能说不的呢?小平子静默的帮容扬收拾,带着他去祭拜容祁和萧景宁,最后目送他远去。   小平子不知道去外面游历需要多长时间,但从容扬公子郑重的神情来看,最近几年怕是都见不到了。   小平子送走容扬,又接来了庆阳王韩飞和李三公子,也不知道近些年是怎么的,他们两位总是同来同往,明明西北和京都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偏生他们来看望侯爷和萧公子的时候总是能聚在一起。还有已经成为了庆阳王的韩飞,他虽然得到陛下许可能随时入京,但擅离职守真的好吗?李三公子也是,都已经过了而立了,却还不着急娶妻生子,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韩飞如以前一般,行事依旧不羁,他来到秀水村之后就直接抱了两坛子酒去容祁的坟前,说侯爷生前喝不得酒,死后总不能也让他馋着,他还说他带来的酒是西北特别酿制的烈酒,除了军中将士,一般人没有口福品尝。   小平子曾经被韩飞灌了两杯,在他看来,西北的好酒还没村子里的米酒好喝,至少米酒滋味香甜。   李三公子和韩飞也没有在秀水村停留多长时间,因为他们都有事情要做,能每年抽些时间来秀水村看看侯爷和萧公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又过了几日,在容祁祭日的前一天,皇家仪仗如往年一般准时驾临秀水村,小平子和村民一起,早早的到村头跪拜迎接。   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同时驾临秀水村,这对秀水村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很多布衣一辈子都没有得见天颜的荣幸,可他们秀水村的村民,几乎每年都能见到一次,别的不说,单是别的村子村民羡慕的目光,也够他们得意许久。   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并没有在秀水村特别修建行宫,只简单的把容祁和小平子曾经住过的屋子简单扩建了一番便住了进去,十年来,太后娘娘每年都会来住个几日,却从未嫌过这里环境不好。   在太后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依旧是福安,小平子每年都能见到福安,但每次见面,他总是能精确的看出福安的脊背又佝偻几分,脸上的皱纹又多几条,或者发间的青丝又少几成。   十年的时间,能冲淡许多喜悦和哀伤,但太后娘娘每次到了秀水村,她的身上总是会萦绕着一层浓郁的悲伤。   小平子与太后和皇帝见了礼,经过十年的磨砺,皇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红着眼睛在侯爷面前随心所欲的八皇子了,他一身气势不怒而威,一双眸凌厉深沉,令人不敢直视。   太后温和的看着垂首站在一边的小平子,她一直都知道容祁很喜欢这个小奴才,因为他心性单纯,行事忠诚,很合他的心意。所以,在爱屋及乌的心情下,太后对小平子也多了几分宽容。   到了容祁祭日那天,太后和皇帝都安静的站在容祁的墓前,明明没有开口,却像是将什么都传达给了容祁。   太后抚摸着容祁的墓碑,低声道:“安息吧,母亲帮你报了仇了。”   若说太后此生最恨谁,非宣帝和锦妃莫属。   若非宣帝自傲自负疑心多虑,她的祁儿怎么会被废了太子位,又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太后清楚的记得,在她的祁儿离宫那日,她去见了宣帝,宣帝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所以只是安静的盯着她,眼神有些她至今都没有想通透的复杂。   那一日,她的言行,宣帝的神情,她历历在目。   “太上皇可还记得,祁儿出生那日,紫气氤氲,层云间隐有霞光沉浮,您很高兴,孩儿起名祈,是向神明祈福的意思,您希望祁儿能给百姓带来福音。祁儿心性仁慈良善,敬父母,友弟兄,亲贤臣,护百姓,他一心一意为这个天下着想,为您分忧,可是他得到了什么?您明明知道是锦妃那个贱人刻意陷害于他,您做了什么?”   宣帝的神情逐渐变得茫然,他枯黄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苦痛,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几个嘶哑的音节。   “您废了他的太子位,逐他出了皇族,现在还要了他的命,您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太后无所畏惧的继续道:“您不是偏宠锦妃么?臣妾现在就告诉您,您的锦妃做了哪些好事?她啊,与您的好儿子容安有情,连容涵都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呢。据锦妃交代,她之所以要陷害祁儿,是她想让容涵登上太子位。顺便一提,您体内的毒,锦妃也是有功劳的。”   宣帝终于愤怒,他浑浊的眼睛蓦地变得通红,嘴皮子不停的颤抖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染了他盖着的明黄锦被,宣帝对此却浑不在意,嘴唇艰难的蠕动着:“闭……嘴。”   “您知道为什么您防备的如此严实,还是中了毒么?您以为是刘妃天天送的参汤?其实并不然,您不觉得这两年来您的寝宫多了许多东西么?那可都是您的爱妃们依照您的喜好四处寻来的,然后……您瞧,这个后宫有多腌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说,甚至谋害到您头上来了,您说是不是该仔细清理了才好?”   宣帝目呲欲裂,浑身都抖得跟筛子似的,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涌出,把他的半张脸都染红了。   太后脸上带着的笑容,眼睛里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冷眼看着宣帝呼吸变得急促紊乱,看着宣帝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看着宣帝死不瞑目。   她的祁儿注定要死,那么这罪魁祸首还活着做什么?   至于锦妃,她不是放荡么?她便成全了她又如何?冷宫中的女人最好处理,消失一个两个也不会有人在意。锦妃被送进下等勾栏院的时候还在做着嫁给容安的美梦,只可惜在入勾栏院的第三天,她的美梦被一个长相丑陋身材肥胖的男人彻底打碎,自此噩梦不断。   锦妃在勾栏院中熬了四年才得以解脱,她死的时候形销骨立面目可怖,全不复当年的风华绝代。 第27章 公主在上1   说起三年前那场形式浩大的婚礼,有幸参加的人现在都不得不叹一句蔚为壮观。三年前,长喜公主二八芳华,生的是明眸善睐倾国倾城,端得是优雅清贵风姿卓绝,她是今上最为宠爱的公主,下嫁新科状元叶承浩,可谓才子佳人天地造,姻偶天成金玉缘。由记得公主大婚那日,十里红妆随嫁行,高朋满座宾客来,今上主婚百官贺,欢声笑语喜盈门。   说起长喜公主,就不得不提上一提她的身世,长喜公主是今上独女,与三殿下容逸是同胎双生。在皇家,同胎双子是不祥,但龙凤双生却是吉兆,再加上公主出生后一场迟来的雷雨浇熄了炎夏的灼热,为久旱的大周降下希望的甘霖,这让今上对公主能带来福泽的想法更是深信不疑。   长喜公主贤明又有才思,雅为今天上所爱宠,恩礼冠诸主。   据言,公主刚出生之时,今上翻查典籍无数,只为了给公主起一个适合她的名字。公主周岁之时,获封长喜长公主,今上赐其京都公主府一座,奴仆上千,良田千顷,绫罗绸缎金玉珠宝无数。   长喜公主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她性子温和又福慧双修,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今上疼宠公主,对她是有求必应,十数年来都是如此。   长喜公主荣宠不衰,但有谁能想到,所谓公主,其实假凰真凤。   容祁附身在长喜公主身上已经好几天的时间了,趁着养病的时候,他差不多也理清了这一世的基本情况以及原主的愿望。   原主本名也叫容祁,获封长喜长公主,是今上周文帝的‘独女’,礼部侍郎叶承浩的‘妻子’,也是礼郡王萧长清的前‘未婚妻’。   原主幸也不幸,他幸有疼他如珠如宝的父母兄长,不幸的是他父亲兄长对他疼宠基于的条件是他必须是真凰,若是他真正的性别被曝光,等待他的将会是无情的屠刀。   至于原主和叶承浩的姻缘,也远不如人们想象中那般美好,成亲三年,叶承浩甚至还不知道原主是个男人。大婚那晚,叶承浩喝了个酩酊大醉,和着新衣睡了一晚。大婚之后,叶承浩以公务繁忙为由搬进了客房,至今未出。   原主之所以会大病而去,是为了救叶承浩和他的外室。   半月前,叶承浩被人弹劾私行不佳对公主不敬对皇室不尊,纠其缘由,是他所钟爱的外室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被人发现且告到了周文帝处,于朝臣看来,此乃不忠不义之举。周文帝疼宠原主,自是不舍得让原主受委屈,便着人逮捕了叶承浩,原主得知叶承浩被捕以及被捕的原因之后,心中郁结难解,当下病倒。   原主是真心爱着叶承浩的,他拖着病体在御书房外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周文帝心中虽恨原主不争气,却也拗不过原主,只得随了原主的愿,放了被打得半死的叶承浩以及将叶承浩的外室母子交给原主处置。   原主还没来得及安排叶承浩的外室就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彻底去了,再醒过来的就是容祁。   容祁醒来之后,并没有用神魂力量查看这个世界的本源,因为原主的心愿很简单,他已经与叶承浩纠葛了许多年,他想了断与叶承浩之间这段无望的感情,他不想永远活在叶承浩带给他的痛苦里。   上一个轮回,容祁机关算尽,才勉强完成原主的心愿,驱逐原主残留在体内的不甘和怨气,但他本人的神魂是没有得到多少灵元休养的,这一次他只想轻松逍遥,原主的心愿也是他的心愿,完成是必须的。   对此时的容祁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原主留给他的身份,长喜长公主。原主是被当做女人教养的,所以言行之间难免多了几分女气,他的首饰衣裳也是标准的公主例,容祁刚醒来的时候为了不露出破绽而未曾将原主身上的首饰全数摘下,但现在……真的是越看越别扭。   现在正是盛夏的时候,烈日当空,毫不吝啬的散发出滚滚热量,墙脚下的月季开得热闹,仿佛对炎热的夏气毫无畏惧。   容祁优雅的坐在软塌上,软塌的旁边摆了张案几,案几上放着几碟未动过的点心果子和一杯已经喝了大半的茶水,容祁捏着本棋谱研究,时而蹙眉,时而眉心舒展。   因着教养与女子相似,现在容祁眉宇间总是透着几分温柔淑雅,五官轮廓也较一般男子柔和,再加上自小服药,他的身体生长缓慢,身形虽然比一般女子要瘦长些,却远不到男子该有的程度。一般情况下,就算是特别注意,也极少会有人疑惑他的性别。容祁想,等过些时候还是想办法离开京都才好,不然身体一直被抑制着,这辈子也逃不过早死的命。   容祁看了棋谱半天,其实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许多,他垂眸看着手腕上引人遐思的碧玺手链,他本想将手链并着其它一起取下的,可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手链是周文帝所赐,原主自戴在手上,就从未取下过。   冬霜轻轻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容祁还捏着棋谱看,便捂着嘴笑:“公主,您怎么还在看这一页啊?是还有哪里没有想通吗?”   容祁摇了摇头,随手把棋谱放在案几上,压着嗓子问道:“驸马呢?”   冬霜脸色微变,说道:“回公主话,驸马正在养伤呢。”   冬霜很不喜欢驸马,公主深情,他非但不感恩,竟然还做出如此令公主难堪的事情。这些日子,她虽然久待公主府,却也能够想到外面的人如何谈论公主,如何将公主当成饭后谈资。   三年前那场婚礼有多盛大,公主现在就后多难堪。   公主自醒来之后,一直没有提起过驸马,冬霜以为公主已经对驸马不抱有希望了,谁知道……公主还是放不下驸马。   容祁倒是不知道冬霜在一瞬间里竟然想了如此之多,他只是微微颔首,说道:“你去将这三年里驸马所有的支出都算算,统计个大概的数目,找个时间给驸马送去。”   冬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目光凝然的盯着容祁:“公主?”   容祁唇角微扬,说道:“本宫的钱也不是水冲来的,为什么要随意给别人用?”   冬霜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喜悦,畅快,高兴,庆幸……以及隐隐的解脱。公主终于不用再夜夜倚栏相望,只盼驸马能归了。   冬霜高兴的视线乱飘,看到杯中水没有了就立刻手脚麻利的续上,她脸上傻愣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冬霜见案几上的茶点和果品几乎没用,就问容祁是不是这些茶点和果品是不是不合口味,是否要重新更换。   容祁吃了几年的药,嘴里早已经习惯了苦涩的滋味,这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适应甜味,偏生甜腻的味道是原主最喜欢的。   容祁转身望着窗外,正好看到原主养在湖里的仙鹤展翅而起,跃上盛开的荷花,引颈高鸣,亭亭玉立的模样。   容祁头也不回,慢慢的,语重心长的开口:“习惯也是可以改的。”   冬霜以为容祁指的是对驸马叶承浩的习惯,若不是谨记双方的身份,她一定会高兴的欢呼,说这个习惯早就该改了。   冬霜没有再问关于甜腻糕点的问题,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去将驸马这些年来的支出算出来,然后在将账单甩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好看看他用了他们公主多少银子,浪费了他们公主多少心血,也辜负了他们公主多少感情。   当然,冬霜最想看的,还是驸马爷在看到账单之后难看的表情,她幻想着,或许驸马爷会痛哭流涕,会哀声求饶,但公主已经死心,绝对不会原谅他。   冬霜脸上的表情特别精彩,一会儿皱鼻子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咧嘴傻笑的。   容祁是被冬霜的傻笑声唤回头的,他回头就看到冬霜一副把握在手跃跃欲试的模样,他顿了一瞬,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许是想象的世界太过美好,冬霜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来,她听到容祁的问话,下意识的回答道:“在想驸马爷跪地公主原谅的时候公主要怎么拒绝才好。”   容祁嘴角微颤,他忽然想到从上一次轮回中听来的一个词,叫做中二!根据容安的解释,中二意思中含着幼稚热衷,倒是与冬霜现在的情形相符。   其实,容祁觉得冬霜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叶承浩恃才傲物,为人自负骄傲,他已经将他的自尊摆的比什么都高,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跪地求饶的事情来的。容祁想,等这几年的账单送到叶承浩手中的时候,他该是会恼羞成怒,然后傲气十足的说定会将银钱归还。   容祁并没有把冬霜从想象中拉出来,他又拿起之前放下的棋谱,慢慢翻看起来。   冬霜回神,立刻跟容祁告退,风风火火的去准备给养病中的驸马爷的大礼去了。   冬霜虽然不是公主府的管家,但她深得长喜公主宠信,也拥有调动公主府部分力量的权力。 第28章 公主在上2   冬霜离开之后,容祁又陷入了沉思,他右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链,碧玺被打磨得圆润光滑,摸着很有几分清凉的感觉,让容祁略有些浮躁的心暂时平息了下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的生母宸皇贵妃每年都会给他吃一种血色药丸,原主不知道那种药丸的功效,容祁却是清楚得很,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容祁微叹了口气,宸皇贵妃是真心疼原主的,当初会让他男扮女装也只是把两个孩子的性命都护住。古人有言,一胎双子是为不祥,须以其中一子之命天祭,以求平息神明怒火,不降罪于王朝。   宸皇贵妃为了不让原主露出破绽,在原主懂事之前都是她亲自教养,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德容女红,原主懂事之后就被安排了专门的教养嬷嬷,那时候原主的性子早已稳定,且乖巧聪慧,教养嬷嬷所费心思并不很多,如此原主的身份又少了几成被拆穿的可能。   周文帝子嗣不丰,且早立太子,诸皇子之间虽也有争斗,但并不明显,总的来说,大周王朝的朝廷还算清明。只周文帝为中庸帝王,本身的能力并不出众,又对权臣的依赖性过重,以至于权门门阀众多,寒门学子难有出头之日。   说起原主和叶承浩之间的缘分,连容祁都不得不叹一句造孽,原主是身份高贵的长喜长公主,叶承浩只是出生寒门的穷学生,按理说两人之间该是云泥之别的。可有的时候,姻缘的安排就是诡异。那是六年前的元宵节,原主随兄长容逸出宫游玩,那一日的京都街道是人山人海人不绝,欢歌笑语声不断,火树银花天不夜,灯烛斑斓明不歇,真正的热闹非凡,原主就是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上认识叶承浩的,那时候的叶承浩隐没在灯火辉煌的地方,他青衫加身,盈盈浅笑,周身的才气在灯谜的摊子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原主就在那一场绚烂璀璨的光影中对叶承浩一见钟情。   之后的两年,每逢元宵佳节,原主总会央求兄长容逸携他出宫,只为见见那位风度卓然的青衫公子,短短几次相遇,长喜长公主对青衫公子叶承浩情根深种,为了叶承浩,原主唯一一次动用了长公主的权力,任性了一次,他跪在周文帝面前,固执倔强的请求周文帝取消他与萧长清的婚约,将她赐婚与新科状元叶承浩。   周文帝拗不过原主,只得在问了叶承浩和萧长清的意见之后,答应了原主的请求,并在数月之后将原主风光大嫁。   三年前,叶承浩也是应肯了婚事的,如若不然,依着原主的性子,在得知叶承浩不肯且有心仪之人的情形下,也绝无与他成亲的可能的。   在容祁看来,原主和叶承浩之间,其实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孽债,只原主付出了感情和钱权,叶承浩付出了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原本这也就罢了,偏生叶承浩在利用原主的时候还摆出一副清高自度卓尔不凡的模样,这让容祁极为不舒坦,他不舒坦了,就不想让叶承浩过得太舒服。   容祁向来都不是大方的人,他心比针尖,锱铢必较,他现在就很想看看,看叶承浩在没有了公主府的帮扶之后,他是不是还能如以前那般春风得意。   想着想着,容祁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期待着叶承浩举步维艰的时候。   午时刚过,容逸就带着一身热气和两箱冰冻荔枝到了公主府,荔枝来自南边,运输途中需要大量的冰块,便是如此也极难保存,在大周的京都,荔枝是皇室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果品。原主喜欢荔枝,周文帝又宠爱原主,每年都会花费大的财力和人力前往南边,只为运回一些新鲜荔枝。   容逸命人将两箱荔枝都搬到了容祁房间,摆在了他的面前,得意道:“怎么样,还是你哥比较厉害吧?”   容祁用修长分明的手指弹了弹冰凉的木箱,而后从中捡出两颗剥开吃了,荔枝保存的还很新鲜,入口凉甜,是盛夏解暑的好果品。   容逸见容祁吃了,这才喋喋不休的说:“这些荔枝都是今天上午才运到的,父皇见你身体不好,担心你见着荔枝就停不住口,让病情加重,就想着等你身体好全了再遣人给你送来,这两箱荔枝是分派给我和母妃的,我们一点舍不得吃,全都给你送了来。”   容祁和容逸是同胎双生的兄弟,相貌有七八成相似,但两人在周文帝处的待遇却大不相同,容逸与其他皇子一般被周文帝严格要求,一言一行都必须规范,所求所需,必须有价值。但是对于容祁,周文帝是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好的,有趣的,以及容祁喜欢的都送到他面前,让他慢慢选择。面对容逸等皇子,周文帝是严父,奉行棍棒底下出天才。可在面对容祁的时候,周文帝就成了毫无原则的昏君,只要是容祁看得上眼的,就全是他的。   比如,这些从南边运来的荔枝,不管皇子和宫妃有多喜爱,他们能得到的都只有一小木箱,还是周文帝给容祁选过剩下的,而容祁则是能够得到所运总数的六成以上。   容逸看着容祁略显苍白的面容,心底浮起沉沉的疼痛,他的妹妹,即便是受尽万千宠爱,却无丝毫任性刁蛮,乖巧的让人心疼。   容逸本来还想问问叶承浩的事情,但他怕惹了妹妹的伤心事,所以这个念头只在心底转悠一圈就缩了回去。想到叶承浩,容逸心中就不受控制的浮起些许戾气,要是早知道叶承浩是个如此恶心的玩意儿,他是怎么也不会让妹妹下嫁给他的。   容逸见容祁只吃了两颗荔枝就不吃了,心中担忧,便开口问道:“怎么不吃了,是不新鲜了么?”   容祁摇头道:“不是,是我大病初愈,不宜多食温湿之物。”   容逸从善如流的将装着荔枝的木盒收了起来,又出门叫了丫鬟进来,要她们将荔枝送到冰窖去,说等公主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容祁只让丫鬟留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让容逸全部带回去,他压着嗓音,尽量用原主的语气开口:“三哥,荔枝是不能久存的果品,我这里留下一些解馋就好,剩下的你带回去和母妃一起尝尝。”还不等容逸开口,容祁又叹道:“是我让你和母妃担心了。”   容逸最是看不得容祁这幅悲叹的模样,也无法拒绝如此形容的容祁的任何话语,他又想到了害得妹妹忧郁多愁的罪魁祸首,想着这些荔枝即便是留下怕也是入了那玩意儿的口,倒不如他带回去,以后来看妹妹的时候,随手带着就是。   容逸没有在公主府坐太长的时间,他看着容祁神情露出几许疲倦就起身离开了,还顺手带走了两箱荔枝。   送走了容逸,容祁大松一口气,说实在的,原主的性格和口气并不好模仿,与容逸相处的时间越长,他露馅的几率就越大。   此后几天,容逸同往常一般,天天到公主府报道,每次到公主府的伴手礼都是一些看着还算新鲜的荔枝,但每天都品尝荔枝的容祁却知道,容逸带来荔枝的滋味是一天不比一天。   又半个月之后,容祁身体完全康复,冬霜给驸马爷准备的大礼也已经备好,只等送到驸马跟前,给他一个惊喜了。   冬霜将叶承浩这些年在公主府所用花费做了统计,现在账本就清清楚楚的摆在容祁面前,冬霜站在容祁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容祁对这些账本一目十行,她心中忐忑,因为她不知道公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容祁翻完十三本账册,这才真正知道,叶承浩这些年的义气究竟是怎么来的,感情是没有花用他的俸禄,所以出手才格外大方?   容祁右手随意搭在账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账册的表面,他眉目微凝,唇线微抿,若有所思的模样。   冬霜垂首以待,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不安的绞着,在公主沉思的时候,她不敢擅自猜测公主的想法,也不能出声询问,只能安静的等待着公主的最终决定。   良久,冬霜才见公主叩击账册的节奏慢了些许,她悬着的心紧了紧,还是没有说话。   “随本宫一起把这些账册都送到驸马那里去。”容祁淡漠开口。   冬霜不解,她还是不知道公主想要做些什么,但习惯了遵从主子命令的她,还是很快抱起了账册,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后,往驸马住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客院中的叶承浩正在谢静姝的搀扶下小步行走,可还没有走几步,他的额头上就积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煞白着脸颊将谢静姝推开,咬着唇坚持独行。   谢静姝抹了把眼泪,踉踉跄跄的跟在叶承浩的身后。   没有了谢静姝的搀扶,叶承浩才走了两三步就跪倒在地上,他拽紧了拳头,疯狂的捶打起只有些许痛感的腿脚,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第29章 公主在上3   谢静姝见叶承浩这崩溃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她步伐轻移,跪坐在叶承浩身边,红着眼眶,哭得梨花带雨。   叶承浩被谢静姝凄惨哀怨的哭声激得心生烦躁,他不耐的抬起头,神情冰冷的盯着谢静姝。   谢静姝心中一颤,惴惴的止住了哭声,眼泪却还是无声的垂落,模样可怜。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爱人,叶承浩也不忍太过苛责,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伸出手,将谢静姝抱在怀中安抚。   谢静姝在叶承浩怀中靠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道:“承浩,京都的大夫咱们已经请遍了,现在还有希望医治你的身子的就只有宫中的太医。只要公主愿意,就能召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来帮你医治,我现在就去求公主,不管公主要把我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能好,我都心甘情愿。”   叶承浩紧紧抱着谢静姝,他很想骄傲拒绝,但只要一想到他几乎瘫痪的双腿和渺茫的前途,他就提不起任何拒绝的勇气。他自小苦读,寒窗十年,所求者不过是入朝为官封侯拜相。现如今,他遭今上厌弃,百官鄙薄,想来仕途之路再不会平坦。然,求仕毕竟是他自小心愿,他绝不能轻言放弃,所以这双腿,不能废。   叶承浩捧着谢静姝的头,在她的眉心落下轻柔一吻,温声道:“静姝,带着孩子离开公主府吧。”   谢静姝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凝望着叶承浩,她不停地摇头,眼泪不住的往下落,她好不容易住进公主府,眼看着就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了,她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公主府,绝对不能。   谢静姝抽噎道:“承浩,我现在就去求公主,求公主请太医为你治疗,你的腿不能等了,等你好了,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看着谢静姝慌而无策的模样,叶承浩不由得想起了长喜公主,他在想,长喜公主遇到这样的情形会怎么办,她可能也会慌张害怕,但她定然也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帖有序。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只是偶感风寒,公主都会派人召来太医为他诊治,尽量让他不感受到生病的痛苦。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自从天牢出来,就没有见过公主,也不见公主派遣任何人来看望他,更不用说是为他请医诊治了。叶承浩不相信,不相信长喜公主会不知道他的现状。   叶承浩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也没有细听谢静姝的言语,见她哭得眼红眸肿满脸泪痕,只胡乱的点头。   谢静姝扶着叶承浩起身,又搀着他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抬着凌乱虚浮的脚步的往外面跑,还没有出门多远,谢静姝就看到风华卓然的长喜公主缓步朝着这边走来,谢静姝杏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嫉恨,随即又摆出一副我见犹怜风吹就倒的模样。   容祁是第一次见到叶承浩的外室谢静姝,她的相貌并不出众,但胜在有一张白皙莹润的面皮以及一双时常氤氲着水汽的剪水双瞳,她看上去十分天真,低头间温柔毕现,婉转可怜,凄凄楚楚。   谢静姝双手交合放在腹侧,对着容祁盈盈一拜,声音沙哑低哀:“妾身见过长喜公主。”   容祁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径自越过她,朝着屋里走去。   冬霜连看都没看谢静姝一眼,兀自随着容祁进门。   待容祁和冬霜走远之后,谢静姝才慢慢抬起充斥着怨恨的眼睛,恶意的盯着容祁和冬霜的背影。   谢静姝的恶意太过明显,容祁想要直接无视都不行,他转过头正好看到谢静姝满脸慌张和来不及收回的恶意,容祁唇角微扬,对着谢静姝挑起一抹略带意味的笑,成功看到她面色惨变。   容祁进门就看到叶承浩静默坐在椅子上,他双目的神采有些涣散,周身散发着些许忧郁气息,这种气息并不是会引人不悦的颓然,而是最让原主迷恋的深沉。   容祁缓步行过,在叶承浩的对面坐下,淡然温和的开口:“驸马近来可好?”   叶承浩像是被容祁的到来惊了一下,他俊逸的脸上有复杂的情绪闪过,像是高兴又像是不悦,他淡淡开口:“公主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容祁最是看不惯叶承浩这种目中无人自恃清高的态度,他也不准备与叶承浩继续虚与委蛇下去,直接冷笑着开口:“自然是来看本宫用命护着的驸马是不是过得很好?”   叶承浩眉心微蹙,似是不明容祁态度大变的缘由,他静默的盯着容祁,眼神尖锐冷然。   若是原主,被叶承浩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盯着,心中怕又免不得难过一阵。但现在面对叶承浩的是容祁,他对叶承浩没有丝毫好感,所以对他的任何态度都能泰然处之。   容祁毫无感情的回望回去,继续开口:“当然,还有被驸马养在外面的谢夫人,本宫刚才已经见过谢夫人,果真清秀纯挚,明滑善随,驸马和谢夫人也是天造地设,合该厮守。”   “说起来,这三年来的冷遇也是本宫咎由自取,谁让本宫没有在求父皇赐婚之前就问清楚驸马的心意呢?现如今,本宫顿悟,万事有果皆有因,强求不得,本宫决意放驸马自由,过两日,本宫会派人将和离书送到驸马手上。”   叶承浩在听到容祁近乎决绝的话语的时候心中是有些慌愕的,但他转念一想,依着公主对他的痴迷程度,她说这些话怕也只是危言耸听,是想逼他服软送走静姝母子,他若是真的认输了,以后如何在公主府抬得起头来?   于是,叶承浩冷清开口:“那便麻烦公主了。”   容祁对此并不意外,他面色微沉,顿了顿,又对着冬霜招了招手,冬霜立刻将捧着的账册放在叶承浩面前,容祁道:“本宫知驸马清傲,与本宫和离后定是不愿与公主府有更多纠缠,所以本宫就命人将驸马这三年来的大致花用整理成册,驸马先看,若有不足之处着人通知管家或者冬霜,他们会尽快为驸马整理妥当的。”   叶承浩瞳孔略微一缩,不可置信的盯着摆放在他面前的账册,长喜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叶承浩正在斟酌措辞准备询问,不想容祁已经起身,打算带着冬霜离开。   叶承浩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询问:“公主这是何意?”   容祁脚步微顿,侧头回道:“驸马以为如何?”   容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冬霜倒是对叶承浩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充满着幸灾乐祸和嘲讽。心高气傲的叶承浩几乎被气得脸色扭曲,他手一挥,桌上的账册尽数被他扫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但这响声,甚至没能让远去的容祁脚步稍停。   走出房门,容祁就看到了依然维持着行礼姿势的谢静姝,她站在廊下,半身被烈日的光线照耀着,半身隐在走廊的阴影中,她唇色苍白,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身子微栗,摇摇欲坠的模样。   容祁古怪的看了谢静姝一眼,单从她之前的恶意来看,这女人该不是个会自虐的性子,但这都与他无关,容祁无视谢静姝的可怜,径自走开。   不想,就在容祁要越过谢静姝的时候,她猛然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公主,求您救救夫君,求求您了。”   还不等容祁说话,冬霜就语态冰冷的说道:“放肆,公主在此,夫君二字哪是你能喊的?”   谢静姝似是瑟缩了一瞬,她咬着唇,脸色越发苍白憔悴。   容祁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关于妻妾的规矩,叶承浩是长喜公主的驸马,他的妻子只会有长喜公主一人,除了他的父母兄妹,别的人多以驸马称呼,其一是为了凸显他的身份,其二则是为表对皇室的敬重。至于谢静姝,且先不说她还不是叶承浩的妾,即使是,她也得以驸马尊称叶承浩。   更何况,皇族公主无数,从未见过谁家驸马纳妾的。   她喊出‘夫君’二字,着实逾矩了。   容祁打量着谢静姝,平心而论,像谢静姝这样的女人其实是很能得男人欢心的,她们心机深沉,形容娇俏,言语温存,行为体贴,就连哭的时候也分外柔美,仿佛每一滴眼泪都能打进男人心中。   然而,就容祁的眼光来看,谢静姝只是个上不得厅堂的女人,放在后院宠着还好,一旦有事发生,她就会慌乱无度,忐忑惶恐外加眼泪无数,真正有用的安排她是做不了的。   容祁上一次做了几年的平康侯,原主后院的女人虽也有勾心斗角的,但因着容祁着重教养嫡子嫡女,后院的女人就算你争我夺也没有多大成果,所以争斗并不明显,再加上容祁明里暗里训斥几回过后,那些女人也就彻底安分下来了。   然原主和谢静姝的情形又与平康侯府后院女人之间的情形有所不同,原主虽贵为‘公主’,但他爱得卑微,又不被叶承浩待见。谢静姝则是叶承浩心尖上的人,又为叶承浩孕育一子,若叶承浩坚持让谢静姝母子入长公主府,依着原主的对叶承浩的心思,是不会拒绝的。   只要原主终身无嗣,且一直爱重叶承浩,那么叶承浩和谢静姝的儿子毫无疑问将会是这长公主府的唯一继承人,看透了这些,谢静姝的心难免会野。 第30章 公主在上4   久不见容祁说话,谢静姝忍着双腿的麻痛跪行几步,匍匐在地,扯着容祁的衣角哭道:“公主,驸马的腿受了重伤,现在都还不能正常行走,求公主帮帮驸马,求求公主。”   容祁低头看着被谢静姝揪成一团的衣角,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沉声道:“驸马腿伤,谢夫人该寻大夫才是,本宫不懂岐黄,无能为力。”   谢静姝继续哭:“京城的大夫都请遍了,都对驸马的腿伤束手无策,公主,现在只有宫里的太医可以医治驸马的腿伤了,公主您帮帮驸马,求您了。”   容祁抬眸看了一眼叶承浩所在的屋子,唇边忽而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淡声说道:“要本宫宣召太医来诊治驸马爷不是不行,只是你可已经帮本宫想好了,要本宫如何处置你二人才是,毕竟托你们的福,本宫现在可是整个京城的笑柄。”   谢静姝沉默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妾身知道,妾身所犯之错实属不能原谅,求公主救驸马,妾身愿以死谢罪。”   容祁道:“如此甚好,本宫且等着,你的死讯何时传入本宫耳中,本宫便何时为驸马宣太医,如何?”   谢静姝僵硬的跪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没有想到容祁竟然能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来。   谢静姝眸色微凝,心中下定决心,她忽然就松开揪着容祁衣角的手,猛然朝着不远处的柱子跑去,欲以头撞柱。   冬霜站在容祁身后,伸手就刚好将人拉住。   在谢静姝停下之后,冬霜立刻放开了她,还从怀中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仿佛之前碰到的东西很脏。   谢静姝面色近乎透明,她眼中氤氲着浓厚水汽,泪落成珠,她尴尬难堪的跪坐在地上,以手掩唇,低声哭泣。她不敢抬头去看容祁和冬霜,因为冬霜在拉着她的时候直白的在她耳边说‘这种滑稽把戏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谢静姝不是会寻死觅活的人,她会当着长喜公主和冬霜的面来寻死,也是是算好了长喜公主不会视而不见,毕竟长喜公主是真心爱着叶承浩,即便是为不惹叶承浩厌弃,也绝对不会让她轻易死了。更何况,长公主府的谈资已经够多了,若是再闹出人命,公主府再别想安宁。再者,就算什么都不在乎,她也能控制好撞击的力度,让她看起来身受重伤却无性命之忧。若能平息长喜公主的怒火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可以让长喜公主更遭叶承浩厌弃。一箭双雕,她却无所损失。   冬霜在皇宫中生存了将近二十年,如何能看不出谢静姝的打算?所以她即使厌恶着谢静姝,也在谢静姝‘寻死’的时候迅速将其拦下,坚决不让对方奸计得逞。   容祁轻叹了口气,遗憾说道:“本宫原本想着,若是谢夫人能够证明你与驸马之间的感情真挚,本宫便是做主让你入府也无妨,可惜……”   话音未落,容祁就不再开口,带着冬霜渐行渐远。   谢静姝反复咀嚼着容祁那听似遗憾的话语,半晌也没有悟出真正的意思,她在容祁和冬霜走远之后才起身进屋,在看到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叶承浩的时候,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不屑,长喜长公主又如何,集万千宠爱又怎样,她的丈夫不照样厌弃于她?   因为还没有弄清楚容祁最后那句话要表达的真正含义,谢静姝在面对叶承浩之时不敢乱说话,所以在叶承浩询问她与公主交谈结果的时候,她用酸涩的语气开口:“公主对你可真好,竟然说只要我能证明我对你是真心的就让我和孩子进公主府。”   叶承浩闻言,心中却是大定,之前少有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叶承浩垂眸,看着散落满地的账册,神思不属。   容祁自客院回来之后就极少再出门,宸皇贵妃派人来请了几次,都让容祁以身体不好为由给推拒了。在宸皇贵妃派人来请的第六次,容祁总算是让冬霜为他换上一身玄色宫装,踏上入宫的豪华马车,缓缓朝着皇宫而去。   容祁能猜到宸皇贵妃再三催促他入宫的原因,服药的时间已经推迟了半月有余,他的身体也在逐渐脱离药效的控制,若再拖延下去,他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可能。   容祁半靠在车厢上,头上的金步摇因为行驶而轻轻晃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容祁眼睑微阖,心中却在思考要如何与宸皇贵妃摊牌,以及停止服药之后要怎么向人解释他的异状。   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却在不久之后被迫停止,再前行不得半分,容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马车行驶,周边街道上却是越发的热闹嘈杂,于是掀开车帘询问左右:“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不走了?”   护卫抱拳,恭谨道:“回公主话,是礼郡王回京了。”   说起礼郡王萧长清,容祁能想到的只有两点。   第一点,原主的前未婚夫。   第二点,大周朝的不败战神。   容祁从车帘的缝隙朝外看去,只见萧长清身着银色铠甲,生得剑眉星目,安坐于骏马上的他身姿如苍松般挺拔,气势凛然,眉下一双寒星似的双眸,他唇线微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特属战神的睥睨悍然之势。   所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来自战场的将士,身上的血气不会弱。   容祁坐在马车中,与萧长清擦肩而过。   待萧长清的将士全部走过,容祁这才淡淡开口:“走吧。”   马车这才继续行驶,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能让马车停下的人或事,畅行无阻的驶进了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皇宫。   宸皇贵妃所住宫殿名唤华清宫,华清宫中有一湾华清池,华清池里飘满了浮萍,显得格外碧澈明净。   越过华清池,穿过琅邪回廊就到了华清殿,殿外早已经有粉衣宫娥躬身候着,见到容祁,立刻屈身行礼。   容祁只略微点了点头,就在宫娥的带领之下入了华清殿。华清宫从外看壮丽巍峨恢弘大气,入了内才知道何为表里如一,所谓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也不外如是。   宸皇贵妃出自文人世家,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宇间总是透着几分忧郁沉思,入宫二十余载,从未有被周文帝厌弃的时候。容祁到的时候,宸皇贵妃正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翻阅,她眉尖微蹙,像是不解书中意思。   容祁神色微敛,步伐轻移,安静的走了过去。   宸皇贵妃的身边有两个打扇的宫娥,见到容祁,她们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屈身道:“奴婢见过长公主。”   容祁压了声音,用原主的语气开口:“平身。”而后,容祁又按着原主记忆中的模样,依样画葫芦给宸皇贵妃行了礼:“儿臣见过母妃,母妃金安。”   宸皇贵妃总觉得今天的容祁有些不对劲,虽然容祁的说话和动作都与以前相似,但她总觉得他们母子之间少了几分连心的亲近。   宸皇贵妃斥退了宫娥,拉着容祁坐下,问道:“母妃瞧着你今天有些不对,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容祁几乎被宸皇贵妃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来,只他早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听宸皇贵妃如此说,他从善如流的回答道:“让母妃担心了。”   宸皇贵妃微叹了口气,说道:“是母妃对不起你。”   容祁慢慢抬起手,当着宸皇贵妃的面拔下发髻上的金步摇,他看着宸皇贵妃倏变的脸色,缓缓开口:“儿臣该谢谢母妃护佑儿臣性命才是。”   宸皇贵妃猛地站了起来,她发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强烈的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宸皇贵妃眼里蓦地蕴满了水汽,磕磕巴巴的问:“你……你都知道了?”   容祁垂着眼睑,苍白着脸色,语气悲哀的说:“母妃教养得好,以至于儿臣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是该嫁人还是该娶妻。”   宸皇贵妃双目无神,表情僵硬的呆立在原地,她浑身不听使唤的哆嗦着,嘴唇开开合合,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容祁从宸皇贵妃的眼中看到了懊悔,内疚,心疼,以及别的一些情绪,复杂极了。   容祁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有时候儿臣在想,儿臣是不是就不该出生,或者出生后就直接被父皇赐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变成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也不知宸皇贵妃是被容祁哪句话刺激到了,她猛然回神,指缝间带起一阵微风,让容祁俊逸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条明显的指印。宸皇贵妃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打了容祁的手,又颤颤巍巍的去看容祁的脸,娇美的脸上晕满了泪痕。   容祁目光微凉,垂在身侧的手倏然紧握,但见宸皇贵妃柔弱无依的模样,还是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刚才那一巴掌他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为着原先的打算,他是甘愿承下的。   宸皇贵妃踉跄着上前几步,紧紧抱着容祁,语无伦次的开口:“对……对不起,对不起祁儿,母妃不是故意的,母妃不想打你的,你不要死,你也不是怪物,你是母妃的儿子,是母妃对不起你,该死的是母妃,该死的是母妃才是,是母妃……” 第31章 公主在上5   容祁浑身僵硬,眸光不自在的闪烁着,他双手微展,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宸皇贵妃在容祁动手推开她之前放开了他,这才让容祁好受了许多。   容祁垂着头颅,表情冷漠疏离,宸皇贵妃见容祁这般模样,心中难受得厉害,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与容祁解释。怎么解释她这个做母妃是因为没用,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护住孩子,只能用这么个不仁不慈的主意。   宸皇贵妃神情悲痛,她保养得极好的手略微向前伸出,想要去抓容祁的手,不想在她靠近的时候,容祁猛地转过身,与她错过。   宸皇贵妃悲切的看着容祁只比一般女子高出些许消瘦的身形,她的祁儿本该和逸儿一样,生得风度翩翩龙章凤姿,偏生因着她这个没用的母妃,只得损了身体和心性当做女儿教养。本该壮气凌云妻妾环绕,偏得委作嫁人屈于后院。   宸皇贵妃越想越是难过,越想越是痛苦,她压抑着哭泣,双手环抱着站立,显得无助而孤单。   容祁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宸皇贵妃不佳的状态,但他现在不能因着原主的情绪心软,容祁眼睛微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决绝一片,他沉声说道:“母妃每年都会让儿臣服一种血色药丸,便是那种药的药性压制了儿臣的成长吧。”   宸皇贵妃的心中生出几丝不祥的感觉来,她抓着胳膊的手猛然一紧,她不想再听容祁接下来的话,所以在容祁继续开口之前,急忙说道:“祁儿好久没进宫看母妃了,怕是想念母妃的手艺了,刚好陛下送了些新鲜荔枝过来,母妃现在就去给你做荔枝糕,多做些,你喜欢的话还能带回公主府里吃。”说着,宸皇贵妃就慌张的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凌乱急切,仿佛后面有什么是她面对不了的。   “母妃——”容祁的声音中染上几分冷厉,见宸皇贵妃顿住脚步,才沉重开口:“母妃,儿臣不想再像以前那般迷惘活着了。”   宸皇贵妃脸色瞬间僵滞,她缓慢闭上眼睛,说道:“祁儿,你自小就聪慧,那母妃问你,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容祁道:“儿臣知。”   宸皇贵妃清美的脸上有两行温热的泪水滑下,晕染了她精致的妆容,她近乎崩溃道:“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拆穿,不仅是母妃和你性命不保,你哥哥,你外祖一家,以及这华清殿的所有人,都要为你我陪葬。祁儿,这些你可想过?”   容祁沉吟瞬间,正准备与宸皇贵妃说一些他的谋划,不想宸皇贵妃竟双腿一屈,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祁儿,就当母妃求你,母妃死不足惜,你和你哥哥是无罪的,就当是为你和你哥哥,不要做傻事。”   容祁将宸皇贵妃搀扶了起来,说道:“母妃,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只要儿臣还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一天,儿臣的身份就可能被拆穿。您也知道,父皇和兄长们疼的是长喜公主,若儿臣从公主变成了皇子,父皇和兄长们会放过儿臣么?定然不会的。届时,您,哥哥,外祖一家,还有这华清殿的上百口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宸皇贵妃浑身不停的哆嗦着,她半靠在容祁身边,摇摇欲坠的模样。宸皇贵妃太清楚容祁身份拆穿后的结果了,就是因为清楚,她这二十年来才过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她总觉得她的脖子上方悬挂着一柄冰冷的利刃,只要些许行将就错,就会被利刃伤的体无完肤。她恐惧着,害怕着,生怕哪一天那悬挂利刃的绳子被人剪断,让她和她身边的亲人朋友都血染刃下。   宸皇贵妃的手紧紧扣在容祁的手腕上,她被修理得很好的指甲几乎陷阱容祁的皮肉中,容祁眉心微凝,却也没有将宸皇贵妃推开。   良久,宸皇贵妃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也慢慢离开了容祁的胳膊,说道:“你想离开皇城?”   容祁点头道:“离开皇城之后,我的身份就不容易被拆穿了,是个极好的方式。”   宸皇贵妃笃定道:“陛下不会允许你离开皇城的,绝对不会允许。”   宸皇贵妃脑海中飞快掠过这二十年来的点滴,她将陛下对祁儿的宠爱尽数看在了眼里,她在想,若是祁儿不是陛下的孩子,陛下是不是就……   因着原主的记忆,容祁也知道周文帝对原主那种近乎癫狂的宠爱,若非血脉相连,怕是会有不少人误会他的用意。   容祁道:“怎么离开皇城儿臣自会谋划,还请母妃成全。”   宸皇贵妃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苦涩悲痛皆有,但大体却是……松气的感觉。祁儿说的很对,只要他离开皇城,他的身份就不会被拆穿,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因此被牵连,他也能随心而活,去过他向往喜欢的生活。   宸皇贵妃想通之后,自是不会制止容祁。   容祁没到多久,宫娥通报,说是陛下来了。   容祁和宸皇贵妃稍事整理了一番,便出门迎接周文帝了。   周文帝已经是四十开外的年纪了,却依然是一副身长玉立的模样,周文帝是个儒雅斯文的帝王,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许书生意气。他身着杏色龙纹蟒袍,头戴紫金通天冠。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安置腹部,在他的大拇指上,镶嵌着一枚剔透冷色扳指。他的鬓间隐有几丝白发浮现,显示着这位中庸的帝王,不年轻了。   容祁跟在宸皇贵妃的身边,一起对周文帝见了礼。   周文帝亲自把宸皇贵妃扶了起来,又语气淡然的对容祁说:“平身吧。”   容祁‘乖巧’的起身,安静的走在周文帝和宸皇贵妃的身后,他一直不说话,让不甚习惯的周文帝频频朝他看来。   周文帝在看到容祁脸上的红痕之后,猛然摔了手中的茶杯,白瓷铸成的茶杯与青玉铺就的地板在碰撞间发出清脆明晰的声音,茶杯随之四分五裂。周文帝虽行事中庸,但毕竟为帝二十余载,属于帝王的威压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宸皇贵妃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她连忙伏跪在地,请帝王恕罪。   周文帝望着容祁有着明显指印的脸,压抑怒气的话语却是对准宸皇贵妃:“祁儿的脸是怎么回事?”   直面帝王怒意的宸皇贵妃略微瑟缩了一下,她垂首伏拜:“是臣妾的错。”   容祁小声打断了帝王接下来的话,说道:“父皇,不是母妃的错,是儿臣,是儿臣执意想与驸马和离,母妃以为……”   “和离?”周文帝一字一顿的重复:“与驸马和离?”   容祁垂下眼睑,满脸悲伤:“这三年来,儿臣无时不刻没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驸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所以不管多辛苦,儿臣都心甘情愿的等着守着,儿臣也一直坚信着,驸马能感受到儿臣的情深,会为儿臣感动。只是,儿臣没有想到,儿臣三年来的坚守不过是一场笑话。既然笑话的开端是由儿臣挑起,自然也该由儿臣亲手结束。”   周文帝心下动容,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孩子竟然为了救叶承浩而在御书房外面跪拜至昏,又为了叶承浩的外室和孩子而欲拿匕首自刎以威胁他,他心中原本平息了许多的怒火就又跳了出来。   周文帝冷声道:“长喜,你可还记得半月前你做了什么?”   容祁早就想过这一点。当初,原主为了救下叶承浩几人,竟然手执匕首闯进周文帝的御书房,以自尽相挟,要周文帝释放叶承浩三人。周文帝虽恨原主为情软弱,却也不忍原主真的受伤,就由着原主带人救出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叶承浩。   容祁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周文帝问出此言之后,他便接道:“三年前,是儿臣没有问清楚驸马的心意就请父皇下旨赐婚,这本就是儿臣不对。驸马和谢家小姐真心相爱,是儿臣拆散了他们,自然不能让他们因儿臣之祸而丧命,请父皇成全。”   周文帝盯着容祁,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呀……”   周文帝本就不是有意为难,在容祁阐明‘缘由’之后便给了他道旨意,给了他绝对的和离自由。   容祁陪着周文帝和宸皇贵妃用过餐,又在华清殿小憩了些许时候,就带着冬霜回了公主府。   容逸获得消息的渠道又多又广,得到的消息又快又准,容祁前脚刚到公主府,容逸踩着线就来了,刚进门就凑到容祁身边问:“妹妹,我听人说你跟父皇要了道和离圣旨,是不是真的?”   容祁见容逸的言行急切焦躁,也不说话,只拿古怪的眼神看他。   容逸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说道:“为兄这是高兴,你终于看开了,从一开始,为兄就觉得叶承浩那恶心玩意儿配不上你,奈何你喜欢,那家伙又无……”   容祁细细品味着容逸的话语,信息量最大的,莫过于最后一句。   那家伙又无……无什么?无情,无义,无心,无意。   那家伙……是谁? 第32章 公主在上6   容祁并没有要将所有事情都追根究底的习惯,他只粗略的想了一下,脑海中没有过滤出关于‘那家伙’的信息,也就将这事儿彻底放下,不再多想。   容逸久不见容祁说话,心里有些焦急,便重新开口:“妹妹,究竟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向父皇要了道和离圣旨吗?”   容祁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容逸,颔首道:“和离圣旨是真的,父皇说和离随我,若我不愿意与驸马和离,圣旨就无效。”   容逸一听,心道这还了得,好不容易盼到妹妹想开了,要跳出火坑了,哪里能再让她转身,他连忙道:“妹妹,哥哥说真的,那叶承浩虽然也有些才华,只大多都无病而呻罢了,根本摆不得台面,你是大周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哪里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叶承浩能够相配的,听哥哥的话,父皇赐下的圣旨还是早些用了好。”   容逸还想着,要是能让叶承浩净身出户就更好了。想当初,叶承浩一个寒门学子,无财无势无人脉的,若不是有公主府的协助,他在仕途上怎可能如此顺利。相信等他离了长公主府,也不用他亲自出手,就能保证他过得凄惨愁恻。想到这里,容逸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之色,他的妹妹是无上珍宝,哪里由得叶承浩这个恶心玩意儿践踏。   不过,想是这般想,容逸可不敢当着容祁的面将他的打算说出来,免得他善良温柔的妹妹又对叶承浩起心,放弃与叶承浩和离的心思。   容逸见容祁抿唇不语,又仔细回想了之前的话语,心道不好,容祁以前最欣赏的就是叶承浩的风度翩翩和高洁才华,他现在这般直白的否决,岂不是直接否定了他妹妹这几年来的深情坚持?   容逸精致点的眼眸不停的转悠着,思索着应对之策,他在想他是不是要昧着良心把叶承浩夸赞一番。   就在容祁左右为难的时候,谢静姝跌跌撞撞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她的到来成功解救了容逸的良心,这让容逸对谢静姝的恶感消散了些许。   谢静姝一来就跪在容祁面前,娇弱的身躯微微躬着,不堪重负的模样。她唇色惨然,眼睛通红,流下的泪水晕染了她身上月白色衣裳,看起来好不可怜。   在面对谢静姝的时候,容祁总是有一种他是恶霸的错觉。   “公主,公主,求求您救救驸马,驸马的腿不能动了,他……”谢静姝声音嘶哑,言不成语:“大夫说,若是还不能请到太医救治,驸马的一双腿就可能彻底废了。”   容祁并没有搭理谢静姝,径自越过她,在途经她的身边的时候冷漠的吐出一句话:“本宫已经将宣召太医医治驸马的条件与谢夫人说过了,未成之前,夫人还是莫要再来求本宫了。”   谢静姝摇摇欲坠的站起来,眸带怨恨的盯着容祁的背影,言语中尽是隐忍的尖锐和愤怒:“长喜公主,你不是喜欢驸马吗?他现在这么凄惨,他的腿再不医治就真的废了,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有能力救他的,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活得痛苦,前程尽失,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容祁停下前行的步伐,他慢慢转过身,精致的脸上尽数肃然,他上下打量了谢静姝片刻,冷笑着说:“谢夫人,本宫已经说过,在你的死讯传入本宫耳中之前,本宫绝对不会宣召太医。此外,本宫深觉谢夫人是太高看本宫的修养了,本宫曾经是喜欢驸马,但长公主府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不是什么恶心玩意儿都能往里面摆。对于一个不忠不贞的男人,本宫还不稀罕。”   谢静姝娇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她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于血肉,将整个掌心刺得血肉模糊。谢静姝紧紧抿着唇,心中对容祁的恨意达到了最高点,看着容祁那倨傲清临的模样,谢静姝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谢静姝缓缓垂下眼睑,又狠狠咬了下舌尖,铁锈的腥味让她暂时唤回了已经濒临溃散的理智。   容祁的话让容逸歇下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在心中盘算一番,决定加快谋算的速度。   不管容祁之前说的话是不是出于真心,容逸都不否认,他现在的心情颇好。他正打算与容祁一起离开,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朝着他扑来,他凝眸一看,正是站立不稳的谢静姝,容逸被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往旁边移动几步,成功让谢静姝扑在了地上,摔成了乌龟趴地。   谢静姝以手撑地,缓慢起身,回眸间,哀怨尽显。   他这是被人勾引了么?对方还是给他妹妹难堪的叶承浩的外室。   容逸的唇角微微挑起,透出几丝讥诮。   谢静姝自然是看到容逸脸上的讥诮了,她缩了缩脖子,将满脸悲戚收敛些许,心中却是越发的恼恨。   容祁的神色十分平静,这让走在他身边的容逸很是不安,他担心容祁将所有的苦痛都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他宁肯容祁或哭或笑或恨或怒的发泄,也不想看到他故作平静的模样。   容逸近乎凝实的视线是容祁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的,他放慢了脚步,说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容逸不安的说:“妹妹,你心中难受就说出来,哥哥听着,绝对不会传出去。”   容祁奇怪的问:“我为什么难受,为叶承浩,他配么?”   容逸虽还未完全放下心来,却也从善如流的答道:“不配,他是个什么东西,有我妹妹这么好的妻子,竟然还在外面找些水性杨花的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想到之前被谢静姝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容逸觉得他就像是吃了七八只苍蝇一样,恶心得不行。说着想着,容逸又委婉的提起了和离圣旨的事。容逸是怕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妹妹对叶承浩的感情他是看在眼中的,说情深不渝也丝毫不过。现在要和离圣旨不过是正在气头上,等时间过了,气消了,叶承浩再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依着他妹妹的性子,说不定就舍不得和离了。   容逸的情绪并未过多遮掩,容逸只大略一看便能明白大概,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是原主给人的情深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都以为他不会轻易与叶承浩和离。想着他就算是向今上要了旨意,也许是不会真正使用。   容祁并没有和容逸解释,他回公主府的时间晚,容逸也没能待多久就要离开,在离开之前,他再三提醒,一定要尽快使用和离圣旨。   容祁并不知道容逸的打算,也没有多关心叶承浩的情况,每天都在公主府中得过且过。半月之后,冬霜禀告容祁,说驸马爷已经将账册上涉及到的珍品物件已经准备齐全,准备送入公主府的库房。   在珍品入库的第二天,叶承浩被人抬到了容祁的面前,他眉眼清冷,言语淡漠的说:“公主,在下欠公主府的物件和银两都已经还清,还请公主兑现诺言,赐下和离书。”   容祁眉眼温和的端坐于高位,不紧不慢的盖子的挑拨着茶杯中浮渣,他抬眸看了冬霜一眼,冬霜立刻道:“回公主,驸马说有些珍件已经不好寻回,便用相当的银两买了下来,入公主私账。”   容祁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开口:“也罢!去将本宫与父皇求来的和离书拿来。”   冬霜眉开眼笑的点头,高兴的说:“奴婢马上就去。”   冬霜离开之后,容祁笑看着叶承浩,只见他脸色苍白,唇线紧抿,眼中闪烁着屈辱的光芒,像是不悦容祁的做法。   容祁装作没看见,吩咐左右丫鬟:“去给驸马重续一杯热茶,想来今天过后,驸马就少有机会再喝上公主府的热茶了。”   叶承浩闻言,放在膝上的双手倏的拽紧,他紧紧盯着容祁,眼中尽是受伤和哀痛。叶承浩的双眼有很强的感染力,能让人轻易感受到他要表达的情绪。   容祁嘴角微抽,他怎么又有一种他是负心汉大坏蛋的错觉?   冬霜回来的比容祁预想的要快许多,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除了放置装着帝王圣旨的锦盒,还摆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容祁先是把圣旨拿了出来,让冬霜交给叶承浩,又拿了纸和笔仿照原主的笔迹亲手写下一份和离书。容祁在墨迹还未干透的和离书上盖下他的私印之后就让冬霜把和离书并着笔墨一起端到了叶承浩的面前。   许是叶承浩太过自信原主对他的感情,认定容祁不会真正与他合理,所以没有携带私印,在冬霜端着和离书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叶承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格外难看。   冬霜躬着身子等叶承浩盖私印,却久不见他有所动作,便出言催促道:“驸马爷,请。”   叶承浩迟疑须臾,说道:“我忘带私印了,公主可能容我回去一趟?”   容祁淡淡道:“不用如此麻烦,驸马在和离书上写下你的名字即可,本宫自会派人与户部说清楚。”   叶承浩再无犹豫理由,只得僵硬的抬起手,动作迟缓的在墨迹未干的和离书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也不知怎么的,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叶承浩垂眸看着和离书上并排的两个名字,他的心忽然有片刻慌张刺痛,像被毫针扎了似的,来得突然,去得迅速。 第33章 公主在上7   冬霜在叶承浩落笔之后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的回到容祁身边,含笑把和离书摊开给容祁看。容祁只简单的扫了一眼叶承浩落笔的地方,就当着叶承浩的面让冬霜要亲自将文书送到户部备案,且让户部尽快处理。   叶承浩面无血色的坐在担架上,他的双手紧紧揪着搭盖在他知觉不明的双腿上的棉被,被上的锦绸被他扯出一道道明显的折痕,叶承浩却是丝毫不觉。   容祁本就不待见叶承浩,现在既已和离,就更该各奔东西形同陌路,他从椅上起身,看也不看叶承浩一眼,径自离开。   “公主。”叶承浩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出几步的容祁,见容祁脚步暂停,叶承浩清隽的脸上划过几丝喜悦,他揪着棉被的手更是紧了两分,他沉默许久,见容祁并未回头,且又有迈开脚步的趋势,连忙开口:“多谢公主。”   容祁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叶承浩一眼,倒是冬霜,在容祁起步离开之后回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容,叶承浩不知那是何意,心中的失落却越发的明显。   叶承浩才被人抬回客院,公主府的管事就带着几个家丁大摇大摆的进了客院,对叶承浩再无一丝一毫的恭敬。管事只与叶承浩简单打了一声招呼,便指挥着带来的家丁搬东西,他们动作粗鲁,对院中叶承浩所珍视的物件毫不爱惜,或搬或抬,让谢静姝和叶承浩气得红了眼睛。   刚开始的时候,叶承浩还能记着他现在的身份对管事和家仆多有忍耐,等家丁‘不小心’摔坏了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青花白羽瓷瓶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怒了,他拽起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顿时四分五裂,茶杯落地时候发出的清亮声音让家丁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去看叶承浩。   叶承浩神情阴郁,目光缓缓从一众家丁身上扫过:“你们这是何意?是强盗入府,要抢劫么?你们如此行为,公主可知?”   管事挥手道:“都停下来做什么,赶紧做事,一定要赶在入冬之前把暖院建好。”   谢静姝手足无措的站在叶承浩身边,红着眼睛道:“公主府占地百亩,哪里还缺这么个院子来建暖房,你们根本就是故意毁坏院中物件。”   管事暂时将手中物件放下,面露嘲讽的看着谢静姝和叶承浩:“谢夫人入公主府的时间不长,怕是还不知道府中规矩,还请夫人清楚,公主府中的一切都隶属长喜长公主,这客院以及客院中的所有物件也是,客院是拆是留也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   管事说罢,又对叶承浩道:“叶大人,公主有言,说大人现下已然自由,公主府再无束缚叶大人的资格,叶大人可随时离去。”   陌生的刺痛再一次朝着叶承浩的心脏袭来,他弯了弯身子,抬手捂着胸口,似是要将刺痛强行压下,过了好长时间,他才语态涩然的问:“公主可还有说什么?”   管事颔首,继续道:“公主还说,叶大人不喜公主府中之物,不便带走的尽管留下就是,公主说她过几日会派人出城一趟,届时将物件赠给穷困人家便是,请叶大人莫要为难。”   叶承浩和谢静姝的脸色都极为难看,管事的话虽说得好听,貌似是为他们着想,但真正的意思也表现的清楚明白。   公主府的意思,是要他们立刻净身出户。   管事带着家丁在客院中转悠了一圈之后,客院就变得十分狼藉,如狂风过境后,凌乱不堪。客院中的家仆和丫鬟都隶属公主府,管事走的时候都一并带走了,所以这时候,面对杂散的客院,他们想找个能收拾的人都没有。   叶承浩和谢静姝正相顾失色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唤回了他们所有神思,谢静姝白着脸红着眼跑进了内室,将婴儿车里无人看顾的孩子抱起来轻声哄着。   没有了下人的照顾,叶承浩是动弹不得,在这时候,在这孤立无助的时候,叶承浩总算是意识到了,他和公主的和离并不如他想象中美好。或许以后,与皇族相对的他,境遇只会更差。   叶承浩心中的沉淀堵塞越发的明显,他微微仰着头,望着屋中的雕梁画柱,难得的露出几许失措的神情来。他为了归还公主府的物件和银两,早已负债累累,若现在就离开公主府,他和谢静姝母子该何去何从?如此狼狈离去,他以后如何在这大周朝的帝都抬起头来?   叶承浩现在急需些什么来打散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他盯着抱着孩子的谢静姝,问道:“礼部的张大人今天可也来过了?”   谢静姝眼中的泪水滚落而出,低声道:“之前已经来过了,只我无意间与他说你可能会与公主和离,他就匆忙离开了,连泡好的茶水也不喝,还说他以后想多陪家中妻儿,就不过来公主府打扰了。”   谢静姝是有些算计心机,但那只适合用在后院正从斗争里,在正事儿上,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所以,她完全不明白,不明白叶承浩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剧烈的原因。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瞪着通红的眼,脸色冷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的凸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像是要将什么撕裂。   烧心的愤怒之后,叶承浩又发出尖锐而悲鸣的惨笑声,如同一头被逼上了绝路的狮子发出的最后嘶吼。   叶承浩的模样吓坏了谢静姝,她惊恐万状的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身躯略微后仰着,戒备着,像是要逃离叶承浩。   叶承浩沉滞的目光倏地朝着谢静姝射去,像是两把冰冷的利刃,刺得谢静姝毛骨悚然,她不安的缩着脖子,又将孩子放在心口,像是想要寻求孩子的护佑。   叶承浩沉重地闭上眼睛,说道:“去外面雇几个人,我们离开公主府。”   谢静姝不敢迟疑,连忙抱着孩子逃也似的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曾经意气飞扬的驸马爷声名狼藉的离开了公主府。   容祁伫立在阁楼的窗棂边,左手垂于身侧,右手随意搭在窗框上,他的食指轻轻敲击着窗框,慵懒自在。从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叶承浩和谢静姝狼狈离开的身影,他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原主就是把姿态放得太低了,这才让那些玩意儿以为他们高贵无双得都能踩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瞧,不过简单几句话,就能让害他至死叶承浩和谢静姝过得不堪。   冬霜站在距离容祁不远的地方,从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容祁半张精致优雅的面部轮廓,他的唇线微微抿着,凝眸望向远方,似是在思考什么,又像只是单纯的出神。   这座阁楼曾经是原主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在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叶承浩所住的客院,也因为叶承浩进出公主府也要经过阁楼的前面。原主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不知疲倦的守在窗棂边,等待着叶承浩从外面走进公主府。   奈何原主的深情从未得到过叶承浩的在意,还因情而失去性命,着实可悲可叹。   容祁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以缓解长时间眺望带来的疲惫,他亲手关上了这扇原主曾最喜欢的窗户,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容祁步伐不快,在行走的途中往四处打量了一番,这阁楼中的所有都是原主亲手布置的,拥有原主记忆的容祁自然知道原主对这座阁楼所怀有的感情和期待。   容祁在阁楼外面站了很长时间,才对跟在他身边的冬霜说道:“封了罢!”   冬霜猛地抬起头,嘴唇微张,呆愣恍然的盯着容祁,满脸的难以置信。   冬霜犯傻的模样成功取乐了容祁,他眉眼微弯,精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他肯定的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把这座阁楼封了,也不必清扫。”   这座阁楼是原主最喜欢的地方,但现在原主已经离去,这座被原主寄托了感情和希望的阁楼也该随着原主的离去而尘封,让它彻底成为过去。   冬霜是亲眼看着公主布置阁楼的,其间公主花了多少心血在上面,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疼,她从未想过,公主会在有朝一日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将阁楼尘封的话来。   酸甜陈杂的情绪让冬霜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不知道她现在该是保持什么样的心情才好,她不知道是该为公主暂时放下对叶承浩的感情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公主的求而不得感到悲伤,或者是为叶承浩的不识明珠而感到庆幸,亦或者是为公主能做回风雅无双的长喜长公主而心生期待。   冬霜觉得她的脸颊有些冰凉,抬手摸去,掌心一片湿润。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那她手上的湿润是哪里来的。后知后觉间,冬霜才发现原来她的嗓子嘶哑,鼻翼酸涩,眼睛也在发疼,她眨了眨眼睛,两滴晶莹的水滴先后落在她摊开的手上,温热中透着些凉意。   原来是泪! 第34章 公主在上8   自叶承浩离府,容祁便少出现于人前,原因无他,原主之前服下的抑制生长药剂的药效在慢慢消失,他的骨肉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现在虽然还不甚明显,但容祁每天都要承受着割难言的疼痛。   容祁在研究过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凭借着药理学识开了几张方子,天天靠着服药来减轻身体的疼痛感,但骨肉变化带来的无力他却是没办法改变的。跑不得,站不住,十二个时辰里得有十一个时辰是靠着的。幸而此方小世界尚有些浅薄的天地灵气,公主府又有珍奇异宝无数,容祁靠着简单修炼也能遮掩些许异常。   原主生于农历七月末,每年到了原主生辰这一天,周文帝都会极尽奢贵的为原主举办生辰宴会,在宴会之上,歌舞不绝,丝竹绕耳,菜精食美,谈笑间百官觥筹,恭贺寿辰,独一无二的荣宠让原主享尽尊华。   半月前,周文帝亲自到公主府询问容祁要如何开办今年的生辰宴会,容祁不想与原主那般招摇,便直言说想在公主府简单办理,只请几个亲人朋友热闹一番便是。   周文帝见容祁精神不济,也没有坚持要像往年那般大操大办,很痛快的答应了容祁的请求。   然而,周文帝似乎不明白什么叫做简单办理,半个月来,赏赐不间断的被送进公主府,从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到绫罗绸缎,人参灵芝。公主府占地不小的库房几乎被堆满,光是赏赐的名单,容祁看着就觉得头疼。   这一日,冬霜从外面拿回张大红色的烫金帖子,她笑盈盈的把帖子往容祁跟前一放,说道:“公主,这是刚从皇宫递出来的名单,您看看还有哪些是要添加的。”   容祁展开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字眼,他只看了两眼便将帖子重新合上,说道:“这些人都不必请了。”   冬霜不解道:“为什么?皇贵妃娘娘托人带话,说陛下已经让御厨着手准备,说在您生辰那日,要开席两百桌呢。这帖子上的名单也只将将够一百桌,剩余的您可得亲自添选。”   容祁将帖子放在一边,凝眸道:“去准备一下,入宫。”   冬霜错愕的‘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突然想入宫,不过作为一个听话的贴身丫鬟,她还是很快下去准备了。   容祁再次看了记载着名单的帖子两眼,迟疑瞬间,还是将它放入袖中,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换了身宫装,容祁带着冬霜和护卫,乘上马车便朝着皇宫驶去,公主府的马车可无视皇宫的一切规矩,直入禁宫。   周文帝在得到容祁入宫的消息的时候正在与皇后商议事情,一听宫人禀告说容祁恭候在乾陵殿,便不顾脸色瞬间变得晦暗的皇后,留下一句‘以后再议’便径自离开了。   皇后抑郁的看着周文帝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僵立好半晌才恍然回神。她动作僵硬的回到寝宫,神态寂灭的坐在梳妆台前,她的手缓慢细致的抚着脸上新起的皱纹和鬓间新生的白发,眼神终于变得扭曲。   中宫的管事嬷嬷步履匆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叩拜道:“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皇后正伸往鬓间的手微顿,随即又往铜镜里照了照,说道:“秋彩,你来帮本宫看看,本宫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不少?”待管事嬷嬷起身走近,皇后又似漫不经心的说:“还是别看了,免得遭人嫌。”   管事嬷嬷跟了皇后数十载,自是能将皇后的心思猜到几分,她说了几句讨巧的话之后便静默的垂首站立在皇后身侧。   皇后又对镜自哀了些许时候,才带着管事嬷嬷到中宫的偏殿。才刚入殿,便见着玉白蟒袍的太子负手而立,太子生得俊美非凡,高大健硕,若是细察,还能发现他的眉宇间透着几分异域风姿。   见皇后疾步而来,太子在距离皇后尚有不短距离之时便躬身见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亲自把太子搀扶起来,拍着他的手道:“快起来,这才几日不见,我儿看着都有些消瘦了。”   太子笑道:“母后言重了,近日兵部事情是有些繁冗,可也不至于让儿臣消瘦。倒是母后,看着很有些憔悴,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宣太医来诊过,现下换季,可马虎不得。”   皇后说:“母后晓得,我儿于忙碌中找时间来母后这里,想来不单是为了看母后的,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太子眸光微闪,似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这样的,还有小半月便是长喜生辰,儿臣近日要随兵部外出一趟,想来是赶不上给长喜贺生了,烦请母后在长喜生辰那日帮儿臣将此物送与长喜,且算是儿臣作为兄长的心意。”   太子要送给容祁的是一件精致贵重的项链,项链上镶嵌着许多莹润光华的赤色宝石,属世间难得得见的珍品。   皇后神态复杂的接过装着宝石项链的木盒,她细心养大的太子,还从未送过如此精心的礼物给她:“且放心罢,母后会亲自把礼物送到长喜手上的。”   太子道谢之后,匆忙离开。离开的太子没有看到,手握礼品木盒的皇后的表情再无一丝柔情,她的指甲紧扣在木盒上,指甲大略变形而不自知。   片刻后,皇后缓声开口:“秋彩,本宫忍了二十年,足够了。”   管事嬷嬷明白皇后的意思,也就是因为明白,才让她的面色有刹那的惨变。   她现在只希望,这两年来的提醒能有所用。   乾陵殿是周文帝处理政务及小憩的地方,没有周文帝的允许,谁也不得私自出入乾陵殿,容祁也不例外。   所以,提前到了乾陵殿的容祁只得在外面候着,守候乾陵殿的太监侍卫都知道周文帝对原主近乎没原则的宠爱,容祁刚站定不久,太监们便摆好了椅子,果品,和点心,连茶都煮好了。   冬霜抬头望了眼烈日高照的天空,关心的问:“公主,您热不热?”   太监立刻会意,寻了把蒲扇轻轻的为容祁打风,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容祁刚坐定不久,就听得一阵熟悉的没正经的笑闹声,抬眸望去,只见容逸正摇着折扇缓步行来,他的身边跟着的正是战神萧长清。   萧长清着一身青色长袍,玉立身长,风姿翩然,他眉眼清冷,似如画卷。他安静的走在容逸的身边,任容逸如何笑闹,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萧长清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目光敏锐的朝着容祁的位置射去,待与容祁漫不经心的目光对上,萧长清只觉得心间都稍微颤抖了一下。萧长清抿了抿唇,不甚自在的将目光移开,但心中的惊颤却没有因此而平息。   容逸用打开的折扇遮住大半张脸,他半靠在萧长清身边,悄声道:“那是我妹妹,你未婚妻,还记得吗?”   萧长清用余角的视线注视着容祁,嘴上却是道:“长喜公主已有驸马,莫要坏了公主名声。”   容逸哼笑道:“叶承浩那个怂包也配是我妹妹的驸马?我妹妹早看不上他,已经把他休了。”   容逸只要想到叶承浩这段时间的凄惨状况,他就心情好得能笑出来。什么玩意儿,他妹妹看上他就是他的福气,不感恩戴德,早晚三炷香就算了,竟还敢自命清高,作践他妹妹,简直是不知死活。   容祁本还想再说几句,奈何距离容祁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远,他忙收敛了心思,带着自以为明朗灿烂的笑容走近。   容逸自然的在容祁对面的位置坐下,又对萧长清开口:“长清,你也坐。我可跟你说,能在乾陵殿大门前摆桌子喝茶的殊荣不是人人都有的,咱俩若不是来得巧,怕就得与这些侍卫一般了,要大汗淋漓的站在烈日之下,静候陛下的宣见。”   容逸见萧长清并未动作,以为他是拘谨,便对容祁道:“妹妹,你也说两句,不然长清不好意思。”   容祁对萧长清微微颔首:“礼郡王,请坐。”   容祁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他开口的那一刻,萧长清的瞳孔还是明显缩了缩,看着容祁的目光里多了些许探究和不可置信。   容祁自是也察觉到了萧长清的异常,却未在意太多,萧长清身为战神,品性还是值得信任的,再加上他又常年生活在边疆,与朝堂后宫牵扯并不太多,所以容祁并不觉得他会在没有完整证据的情形下将心中猜想告知于众。   萧长清坐下之后,容祁亲自给萧长清倒了杯清茶,说道:“听闻礼郡王为边疆战神,不知郡王可能为本宫讲一些边疆趣事?”   萧长清刚捧起茶杯,听容祁这么一说,他的手下意识的一抖,杯中茶水湛了几滴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起了几个红晕。   萧长清抿着唇,看看容祁,又看看容逸,他的额角隐有汗粒浮现,因急而不知所措。   见惯了从容淡定的萧长清,容逸兴致盎然的看着手脚都快变得僵硬的萧长清,幸灾乐祸的说道:“长清,发什么愣呢,我妹妹向你请教边关趣事呢。”   萧长清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说:“练兵,打仗。” 第35章 公主在上9   容逸抿了口茶水,也正对萧长清的边疆趣事翘首以待,哪知对方犹豫半晌后竟然说出那干瘪的四个字,容逸听闻之后,第一感觉不是失望,而是好笑。他也确实笑了,但碍于礼仪,他只得将口中茶水强行咽下,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容逸咳嗽了好长时间,脸都憋得通红,他身后的太监也一直为他拍背顺气,让他不至于背过气去。   容祁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他用茶盏掩饰着微扬的唇角,让他表现出来的笑意不至于太明显。   萧长清何等敏锐,任何轻微细小的动作都难逃他的感知,容祁那并不算明显的笑意自然也是。萧长清以为容祁是和容逸一般在戏笑于他,他坐立不安的捏着茶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补救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容逸才真正缓过气来,他戏谑道:“长清,我妹妹可是漂亮的女孩子,想听的趣事儿可不是简单的练兵打仗,她也从未到过边疆,你说的这般笼统,是想让她自行想象么?”   萧长清闻言,周身的气势越发的清冷,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看似只轻描淡写的斜了容逸一眼,却让容逸立刻像是惊弓之鸟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待看清周边形势之后,容逸又摸着鼻子讪然坐下,再不开口胡扯。   容逸这般没骨气的行为逗乐了容祁,他不甚厚道的笑道:“兄长,父皇经常教导我们,说为人处世者,须得太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矣,你之前形态若让父皇知晓了,怕少不得再请鲁山先生对你进行指导了。”   想起鲁山先生在授课时那近乎苛刻的严厉态度,容逸现在都还心有余悸。若说这世间还有能让容逸闻之色变的人,除了鲁山先生,不会再有别人。   容祁提起鲁山先生,无疑是让容逸正在飘雪的心又再被裹上一层冰,让他即使身处火热的三伏时期也如同行走在寒风凛冽的雪山之巅,冷得他瑟瑟发抖。   容逸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服,俊逸的面容上却又重新挂上优雅明润的笑容,他摇着折扇道:“为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正想着是现在回去处理,还是见过父皇之后再回去收拾,真是令人忧愁。”   容祁似笑非笑的扫了容逸一眼,抿了口已经变得温热的茶水,沉寂不语。   容逸用折扇遮着大半张脸,干咳了两声,问道:“妹妹,你身子不好,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   容祁从袖中将烫金帖子拿了出来,冬霜恭谨接过,小步行至容逸身边,将帖子摆在他的面前。   容逸翻开一看,全是在朝官员及其家眷的名字,字体清隽,字样密匝,字数奇多,看得他直眼晕,容逸连忙把帖子合上,揉着鼻梁问道:“这是什么?”   容祁拧着眉,沉声道:“是母妃送到公主府的名单,说是生辰那日需要宴请的宾客,这帖子上有一百桌宾客的名额,据说还只是一半,另外半数要我自行添加。”   容逸嘴角微抽,说道:“所以,你就来找父皇求助了?”   容祁静默,在这皇宫中,除了周文帝,在没有人能在一句话之内让宸皇贵妃改变主意,他去倒是可以,但宸皇贵妃又少不得会说教哭泣一番,实在是有些麻烦了。   容逸道:“也是父皇疼你,若是拿着这份帖子的是我,父皇定会剥下我一层皮来。”   容逸其实也挺悲伤,明明出生时辰相距不到一炷香,但被宠爱的程度却是天差地别,长喜在天,他在地。父皇那里可以理解,毕竟长喜是父皇唯一的公主,疼宠些倒是无可厚非,但母妃也偏宠长喜,这着实让容逸有点想不通。   在小的时候,容逸或者会对容祁得到长辈全部宠爱而心生嫉妒,可长大些之后,面对乖巧懂事又血脉相连的容祁,容逸就只剩下一颗纯挚的爱护之心了。   萧长清话不多,容祁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也寡言少语,倒是容逸,上到皇室辛秘,下到江湖趣事百姓日常,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   周文帝赶到乾陵殿的时候容逸正前俯后仰的和容祁萧长清二人讲太原门副门主单刀直入沉兴帮,在面对沉兴帮众多弟子而面不改色,从无数弟子中杀出一条淋漓血路,最后成功取走沉兴帮帮主项上人头成功复仇的故事。   容逸说完,本来还想问问容祁对此故事的感想的,不想眼角的余光瞄到已经走近的周文帝,他只好端正了神色,优雅从容的起身,随着容祁和萧长清一起跟周文帝见礼。   周文帝直接越过容逸,朝着容祁走去,忙道:“长喜,你先起来,不用跟父皇客气。”说完之后,周文帝轻飘飘的视线才微微从容逸和萧长清身上扫过:“都平身罢。”   周文帝亲自带着容祁三人入乾陵殿,入殿后的第一件事,周文帝既不是问驻守边疆的礼郡王是否有重要的事情禀告,也不是问在户部任职的三皇子请见的原因。周文帝入殿的第一件事是带着容祁寻个位置坐下,第二件事是让太医到乾陵偏殿为容祁诊治,第三件事是文容祁进宫的原因。   容逸表示,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在父皇的眼中,长喜是能与江山社稷媲美的存在,其余的人或者事情,在与之相较时,须得往后挪上一大步。   容祁也深知这些,便没有推迟,简单明了的把生辰宴会的计划说了一遍,周文帝听完,颇为不高兴,他神情微凝,明显是不赞成他的想法。   容祁又道:“父皇,儿臣心知父皇宠爱儿臣,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儿臣。可儿臣也知道,今年天旱,粮食许会欠收,百姓也可能面临食不果腹的惨境,儿臣想将宴会后多余的钱粮存起来,届时赠给贫苦百姓,让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无仗可依。就当是儿臣为父皇祈福罢,还请父皇成全。”   周文帝在乾陵殿中走了两圈,最后才道:“祁儿有此想法,父皇深感欣慰,如此便随了你的愿,生辰宴会就简单办理好了。只是祁儿,在父皇的心中,你的健康才是父皇最大的福气。”   容祁连忙道谢,又与周文帝说了几句,转身退了出去。   容祁离开之后,周文帝才询问起容逸和萧长清前来乾陵殿的原因。萧长清是被容逸强行拉来的,所以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禀告,在面对容逸不停使过来的眼色,萧长清直接无视。容逸见萧长清不接招,只得自己上阵。   容逸抱拳道:“启禀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儿臣前些时日听说周南山一代有盗匪出没,专门抢劫过路商队,据言已经有不少商队深受其害。儿臣之前与礼郡王谈起的时候他也有心剿匪,于是儿臣便与礼郡王一起入宫,请旨前往周南山。”   周文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过几个小毛贼,哪里须得我大周的战神出马,这事儿朕自有安排,若无别的事情,便先行退下吧。”   容逸也不再多做纠缠,与萧长清一起退下了。   退出乾陵殿之后,容逸眼尖的看到容祁还停靠在乾陵殿偏前面的马车,他唇角轻微勾起,带着萧长清走了过去。   护卫尽职尽责的守在马车旁,在见到容逸和萧长清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见礼,而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站得笔直。   容逸也不恼,只对萧长清说道:“乾陵殿距离宫门处还有不短一段距离,在这种天气里走路着实焦人,不如我们今儿个就沾沾长喜的光,也在皇宫禁院中乘坐一次马车,如何?”   萧长清本来想拒绝的,可在眼角余光瞧见缓步而来的容祁和冬霜的时候,他立刻改变了想法,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容祁的马车内部空间很大,乘坐四个人也都绰绰有余,自上马车之后,容逸继续讲他的江湖故事,光太原门副门主陆珩的传奇他就讲了整整一个时辰,从皇宫到公主府,容逸和萧长清终究还是没有下马车。   容祁送走容逸和萧长清已经是傍晚了,原因很简单,马车到了公主府之后,容逸就说腹中饥辘,想要在公主府用些膳食再走,容祁好脾气的没有撵人。容逸填饱了肚子之后又觉得太阳灼人,不想顶着腾腾热气四处行走,容祁也不说什么,着人安排了客房让两人入住。半下午的时候,容逸又找来,说闲得无聊,要和容祁对弈几局,容祁也不置可否,两局就把容逸杀得片甲不留。最后,与容祁对弈的人成了萧长清,萧长清的棋艺比容逸高上许多,却也远不是常年研究棋局的容祁的对手,丝毫没有给容祁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偏生容逸还一点不懂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则,一直在萧长清身边作狗头军师,害得萧长清一局本来还算不错的棋局很快就大势流去,溃不成军。   容逸瞠目结舌的盯着大获全胜的容祁,又歪头看看被厮杀的几乎丢盔弃甲的萧长清,以及胜负明显的棋局,心中难得升起几丝愧疚。容逸不确定的想,若不是他出的馊主意,长清应该不会输得如此凄惨吧? 第36章 公主在上10   接下来的几天,容逸和萧长清经常到公主府报道,他们也不做别的,就在公主府蹭些吃喝,找虐似的跟容祁对弈几局,到了傍晚就各自回府。   逝时如流水,昼夜无歇。   时间很快便到了容祁生辰这一天,寅时刚过,府中的丫鬟小厮便起身忙碌,或整桌弄椅,或张灯挂彩,或备食备物……前所未有的热闹让僻静惯了的公主府充斥着朝气,丫鬟小厮们言笑晏晏,即使手脚不休,也无人出声抱怨。   容祁起身的时候已经日上中空,随意用了些迟来的早餐之后便静坐在梳妆桌前任由冬霜为他梳妆,容祁面无表情与铜镜中的人相对而望,铜镜模糊的照出他柔婉的脸,以及极不凸出的男性特征。   冬霜手巧,没用多少时间就帮容祁梳理得差不多了,等她拿着气味香甜的胭脂要往容祁脸上抹的时候,容祁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有冰冷的光芒掠过,只一瞬,容祁又重新闭上了眸子,拒绝道:“不用胭脂。”   冬霜捏着胭脂,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容祁的目光中透着几许打量,但容祁的面容实在太过平淡,她什么也观察不出。她甚至觉得,刚才那让她感到心惊的的冷意只是她的错觉。   可是,真的是错觉吗?   冬霜把胭脂放下,又简单给容祁整理了一番,说道:“公主,好了。”   容祁这才真正睁开眼眸,眉眼温和,形容随雅。顾盼间,仪姿翩然。   冬霜悄悄松了口气,原来之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冬霜退下之后,容祁换了身庄重的宫装,带着冬霜一起往前院走去,距离宫中来人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他得去迎接。   时间虽然尚早,公主府却已经往来不歇,容祁一路行过,遇到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   为给容祁贺寿,容逸和萧长清早早就到了公主府,因着明面上的男女有别,他二人只得在容祁必将经过的花园里的凉亭里静坐等候。   容逸姿态慵懒的趴在石桌上,边打呵欠边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长喜一个时辰了,还没见她出来。你自己说,这多出来的一个多时辰给我睡觉该有多好。”   萧长清不理会容逸,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青砖铺就的路。   容逸见状,唇角忽而上扬,勾起一抹略有意味的笑来:“长清,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儿个来为长喜贺寿的有不少年轻英俊的男子。”   容逸见萧长清眼神闪烁,唇线微抿,又见他放在石桌上的手不由的收紧,继续道:“也无怪会如此,放眼看去,这大周朝上下,与长喜一般年纪的女子,还有谁是独身一人。经过叶承浩一事,父皇和母妃定会为长喜挑选一个妥帖的驸马,他不需要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必大有作为,但一定得对长喜一心一意。”   萧长清眸色晦暗不明,他略微扫了容逸一眼,容逸心中一抖,但一想到原先的打算,在面对萧长清的时候那为数不多的骨气又冒了出来。   容逸视线飘散,东张西望,独不敢与萧长清对视,却死鸭子继续嘴硬:“父皇以前最是属意的驸马便是你,奈何你眼光奇高,看不上我们长喜。之后,父皇又为长喜筛选过几人,都是身家清白风华正茂的,现下虽然已有两人已经成亲,剩下几人也甚是不凡。”   容祁边说边观察萧长清的神色变化,就在他打算再下猛药的时候,萧长清猛地站了起来,扯着他的胳膊就走。   “怎……”怎么了?   容逸刚好想问,就见容祁带着冬霜缓步而来,容祁眉眼温润,与周边人含笑示意间如入卷古画,让人平白生出一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自卑之感。   容逸下意识的往扯着他的萧长清望去,不出意外的在萧长清的眼中看到了恼意。容逸知道,萧长清恼的不是长喜,而是周边与之搭讪的男女。   在走出几步之后,容逸扯了扯萧长清的袖子,让他注意影响。   萧长清脚步暂停,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明显的不悦,他只盯着容逸,也不说话。   容逸无奈,就萧长清这种不苟言笑不善言语的人要怎么重入他父皇的眼,又如何让他父皇重新为他和长喜指婚?最重要的是,这种闷葫芦的性子是得不到长喜喜欢的。因为,长喜当年会看上叶承浩,就是因为他工于言辞,会大吹牛皮,蒙骗纯真善良的长喜。   容逸趁着机会给萧长清支招:“长清,我可告诉你,今天可是长喜的生辰,你若如往常一般不声不响,她定是会生气的。我瞧着你和长喜也相处的融洽,想来你也不愿意失了与长喜之间的情谊罢。你若实在不会说话,就挑好听的讲,重复了也无妨,绝对不能沉默,可知晓了?”   萧长清几不可查的颔首,示意知晓。   容逸又问:“生辰礼品呢?可备好了?”   萧长清继续点头。   容逸打着折扇,面带微笑的朝着容祁走去。萧长清与容逸并排而行,面无表情。   容逸一到容祁身边,张口就是一大串华丽优美的贺词,说完之后他用眼睛示意萧长清,萧长清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只憋出了干瘪的‘生辰快乐’四个字。   容逸无语望天,又从袖中掏出了生辰礼物送给容祁,然后又去盯萧长清,萧长清满身窘态的站立在原地,半天没掏出任何东西。   容逸现在只有一种感觉,萧长清已经没救了。   想让萧长清成为他妹夫,还不如洗洗睡了。   容祁在收过容逸礼品之后,也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中是他为容逸准备的生辰贺礼,他将木盒递给容逸,笑着道:“兄长,也祝你生辰快乐。”   容逸满心感动,与长喜同时辰出生的他是注定被忽略的,父皇是不会在意他的生辰的,母妃有时也会忘记他,只有长喜,每一年都会给他准备一份精致的生辰贺礼。   有了容逸和萧长清‘保驾护航’,上前与容祁搭讪的年轻公子就少了很多,也为容祁节省了不少时间。   三人刚到前院不久,帝王仪仗便停留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前,容祁,容逸,以及萧长清三人站在最前方,在他们的身后早已经跪满了恭迎帝王的宾客。   仪仗停稳之后,周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下轿,入眼便是伫立在不远处的容祁,周文帝圆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明的笑意,他也不管才下轿的皇后与贵妃,径自朝着容祁走去。   容祁三人见周文帝过来,作势要下跪,周文帝远远就道:“都不必行礼了,快起来。”   待周文帝走近之后,三人才再次行了个小礼。   周文帝亲自扶起容祁,才让跪的黑压一片的众宾客平身。   皇后和宸皇贵妃也很快赶了过来,两个女人都似乎特别装扮过,都显得十分优雅端庄。   在原主的记忆中,皇后是个仁慈温情的女人,她体贴丈夫,关心小辈,她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使得后妃之间相处和平,她贤惠明理,大方得体,堪称贤后。   然而,容祁却在这位贤后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恶意和近乎狰狞的凶光,他微微后退两步,与皇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许是皇后伪装的太好,也许是皇后的杀意只针对容祁,所以她在面对与容祁同胎双生的容逸的时候就没有太大的恶意,还细心的帮容逸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   长喜长公主的生辰,哪怕是言明了要简办,所开宴席也不下五十桌,周文帝或许是真的打着为容祁重选驸马的主意,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刻意将他比较看重的晚辈安排在就近的坐席上。   宴席过后,周文帝称有些疲倦,便带着皇后和宸皇贵妃在公主府寻了个院子歇下了。容逸则被周文帝敕令带着容祁去与参加宴席的公子千金交流,原因简单,容祁需要驸马,容逸需要三皇子妃,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挑选一二。   容逸轻车驾熟的游走在众人之中,遇上对诗写词的能随口扯上几句,遇到谈琴说棋的也能唠嗑几句,遇到关心朝政百姓的也能侃上几句,遇到讨论江湖趣事的就正中他的下怀,他能口若悬河,不止不休的说上两个时辰。   若要说江湖中被敬为传奇的人物,那就非太原门的陆珩莫属了,传言他生于武学微时,却凭着自身的勤奋和悟性成为了站在武学巅峰的人物。传言,陆珩虽行事极为低调,但江湖中却莫有不从者。   萧长清寸步不离的跟在容祁身边,看到欲上前搭讪的男女,他毫不吝啬的赐给他们几个冷眼,次数多了,便是有意与长喜公主结交的也惧于萧长清的冷淡和威严,再不敢上前。   容祁乐得清静,寻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与萧长清交谈。   萧长清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但他所说的话都不无道理。   与萧长清交流得多了,容祁在萧长清身上应觉到的熟悉就越发的清明。那种感觉,与萧景宁给他的感觉一样,似曾相识却又深忆不得。 第37章 公主在上11   半下午的时候,有宫娥找到容祁,说是皇后娘娘宣见。   自从察觉到皇后对他的恶意,容祁尽量不往皇后身边凑,便是之前皇后送礼的时候,他也只是语态清淡的道谢,并未多作纠缠。   宫娥见容祁久不动作,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公主,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公主多时了,请。”   容祁刚好也想去看看皇后究竟想卖什么关子,便对身边的萧长清道:“礼郡王,本宫先去拜见皇后,你自便。”   萧长清紧跟着容祁站起身,他着手将衣裳稍事清整,说道:“我也去。”   宫娥自是不允,连忙道:“王爷,娘娘只宣见长公主。”   萧长清冷淡的扫了宫娥一眼,并未接话,只站在容祁身边,说什么也不肯走开。   宫娥得罪不起容祁,也不敢开罪萧长清,但见两人寸步不离,她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把容祁和萧长清都往皇后所在处带。   容祁和萧长清被带到皇后面前的时候,她正靠坐在湖边的凭栏上,极目望着湖中迟开的睡莲,不悲不喜的脸被湖边的垂柳映照出深浅不定的阴影,看着有些渗人。   皇后看到两人过来,立刻端起了慈和柔雅的笑容,见两人屈身行礼,皇后忙道:“都是自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原主对皇后的印象极好,所以对她的态度是敬重中透着亲切,他对皇后虽然不比对生母宸皇贵妃那般全身心的信任,却也不会对她作多怀疑。   皇后似真似假的与容祁寒暄过几句,又对萧长清的边关生活好一阵关心,之后才说起了宣见容祁的原因。   皇后招呼容祁在她身边坐下,白皙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是你太子哥哥,他说要外出办差,不能亲自来参加你的生辰宴,所以托我将他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带来,还说等他回来之后一定给长喜单独举办个生辰宴。”   容祁温和道:“皇兄身为太子,当以国事为重,长喜的生辰年年都能参加,不妨事的。”   皇后伸出手,想要去撩容祁垂落在额前的发丝,不想她的手刚伸出些许,容祁就已经站了起来,语带兴奋的说:“娘娘,您不是说皇兄托您给长喜带了礼物么?是什么样的礼物,能现在就给长喜么?”   皇后僵硬的收回手,她眼睑微垂,遮住眸中翻滚的扭曲,面上却是一派和宁微笑:“自然可以。”说着,皇后就对垂首伺候的中年嬷嬷道:“嬷嬷,快些把太子为长喜准备的礼品拿出来罢,瞧把咱们长喜给着急的。”   中年嬷嬷的脸色很不好看,她面带迟疑的看着皇后,久久不肯将早已经备好的礼品拿出来,直到皇后再次出声提醒,管事嬷嬷才犹豫的将手伸向放着礼品的袖子。   容祁眸色微凝,脑海中有万种思绪翻转,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着说:“看来皇兄给长喜准备的是很好的礼物,这都让管事嬷嬷舍不得送出了,你放心,等皇兄回来,我请他给嬷嬷也备上一份,我记得管事嬷嬷的生辰好像也要到了。”   管事嬷嬷眼眶发红,眼睛里似有水汽萦绕,她是皇后的随嫁宫女,一生未嫁,儿女皆无,后宫看似平静安和,实则云起风涌,她虽然是皇后近身,在奴仆中地位不低,却也少不得被卷入后宫的争斗中,后宫恐怖,是一步走错身死魂消的地方。她已经记不清楚当年是因为什么要面临被处死的绝境,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年纪小小的女娃顶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四处奔走,只为了寻求陛下救她一命。那时候,她只觉得这孩子被养得太过天真单纯了些,对这孩子的救命之恩,她也觉得好笑和不屑,在这皇宫里,哪里不是尔虞我诈藏污纳垢,死一两个宫人不过寻常。但是,那孩子却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温情让她觉得这皇宫并不全是染血的富贵,也有让人眷恋的暖意。跟在皇后身边的她为皇后处理过不少龌蹉的事情,她也不怨不悔,因为皇后的手还未伸到让她心疼的女娃身上。   现在,这唯一暖意也要保不住了么?她是皇后的奴婢,不能背叛皇后,可是她也不想亲手将她心中为数不多的光明抹灭,所以……管事嬷嬷眼中掠过一丝坚定,她缓步从皇后身边走开,来到容祁跟前,毕恭毕敬的对容祁行了个礼。   管事嬷嬷当着皇后和容祁以及萧长清的面将精致的丝木盒打开,不等容祁看清楚就飞快合上木盒,她双手托着礼盒想要奉给容祁,然而还不等容祁伸手去接,管事嬷嬷就松开了手,丝木盒直直砸在地上,盒中礼品滚了出来,那是一条打造精美奢华的红宝石项链,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血色宝石为原主最爱,想来这浸染了药液的宝石到了原主的手上,而原主又在绝不知情的情形下,定会与之形影不离。   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撞击,项链上的精细宝石掉了两颗,这让近乎完美的项链有了不小的瑕疵。   管事嬷嬷立刻伏跪在地,向容祁请罪。   自项链滚落在地,容祁的视线就一直没有从项链上挪开过,过了好一会儿,容祁蹲下身想要亲自捡起项链,谁知管事嬷嬷忽然惊叫一声,趁着容祁‘愣神’的时候,亲自将项链所有残留都捡回了丝木盒,并且将盒子完好盖上。   容祁半弯着腰,虚扶着管事嬷嬷,说道:“嬷嬷,先起来罢。项链坏了不要紧,小心修补一番就是。”   管事嬷嬷望着容祁,眼里蕴着悲怆,她低声说道:“公主善良,老奴谢过公主不罪之恩。只这礼品是老奴打碎的,该由老奴修缮才是,还请公主给老奴一个弥补罪过的机会。若这礼品能够修好,老奴会亲自送到公主府给公主赔罪的,若是不能,还请公主恕罪。”   重礼没有送出,皇后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三两句打发了容祁和萧长清,眸色阴郁的盯着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深知罪责深重,俯身跪在皇后身边,不言不语的等候着皇后发落。   皇后用脚尖踢开了被管事嬷嬷抱在怀中的丝木盒,冷笑着说:“本宫倒是没有想到,视人命如草芥的你竟然还会有怜悯之心,可是你知不知道,长喜和本宫是天生的敌人,她不死,本宫就一日不得安心。”不等管事嬷嬷开口,皇后又继续道:“本宫也想看看,你能护得住她这次,以后是不是还能护着她。”   “秋彩,本宫从未想过,在本宫最为信任的人之中,最先背叛的竟然会是你。”   管事嬷嬷没有为容祁向皇后求情,也没有对皇后说以谋害容祁的厉害关系,因为她明白,依着皇后的心性,一旦下定了决心,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的求情,只会火上浇油,让皇后加快行动。   管事嬷嬷现在只希望,希望公主在得到她如此明白的提示之后不要再对皇后无所防备。   远离了皇后的视线,容祁才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来,他其实已经对皇后可能有的动作做过猜测,结果自然也不在预料之外。   萧长清安静的走在容祁身边,他时不时的朝容祁看上两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祁本来不想搭理萧长清的,奈何他不懂得收敛,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明显偷瞄的动作,容祁脚下暂停,直视着萧长清,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罢,作什么吞吞吐吐的?”   被容祁凝眸直视,萧长清只觉得耳垂有些发烫,心跳也莫名其妙的加快许多,他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道:“皇后对你有恶意,以后离她远些。”   容祁失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要说,原来就只是提醒我小心皇后么?其实不必你说我也清楚,毕竟皇后对我的厌恶似乎都未曾掩饰过。”   萧长清剑眉微蹙,又道:“太子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宠爱于你,也不要大意了。”   萧长清能看出来的,容祁自然没道理看不出来。   萧长清是真的话不多,难得多说了几句之后又沉默下来。   在回程的途中,容逸满头大汗的找了过来,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容祁一番,确定无事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然而,下一刻,他就扯着萧长清的衣领,气急败坏的嘶吼:“你怎么能让长喜去见皇后,你不知道长喜是皇后的不拔不痛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么?皇后一肚子坏水,要是她谋害长喜怎么办?”   容祁哭笑不得,忙制止火冒三丈的容逸,说道:“兄长,我没事儿,皇后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她叫我过去是拿太子皇兄托给她的生辰贺礼。”   容逸盯着两手空空的容祁,咬牙道:“贺礼呢?”   容祁道:“拿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有了些瑕疵,说是修理过后再送来。”   容逸恨铁不成钢:“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儿离皇后远些,离皇后远些,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容逸的声音越来越大,让周遭人都探来了好奇的目光,他往四周恶狠狠一瞪,没好气的说:“都看什么看,没看过本皇子威武霸气么?”   容祁和萧长清相对而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浅的笑意。 第38章 公主在上12   训斥过容祁和萧长清之后, 容逸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 他又孜孜不倦的跟容祁摆事实讲道理,直接把皇后黑得面目全非。在他的眼中心里,皇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残忍女人, 她的所言所行皆是诡计阴谋,没有任何值得肯定的地方。   待容逸话说得差不多了, 容祁才不紧不慢的说:“兄长,我记得皇后娘娘之前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 你这般抹黑于她, 也不怕寒了她的心么?”   容逸哼笑道:“本皇子可没福气享受来自皇后的厚礼,免得何时被她毒死了都不知道。你且记好了,宾客散后, 就着人将皇后送来的礼品仔细检查一番, 看是否有什么诡谋。”   容祁嘴角微抽,依着皇后的心机, 她是绝不可能用太过明显的阴谋来算计他的。比如之前的染药赤石, 赤石上所用之药单用对人体无任何损害,长时间伴身还有调理血气的效用。但此药一旦与其之相克的药剂混合,就会释放出剧毒。一种会浸染血脉,侵蚀人体的五脏六腑的剧毒。此毒的可怕在于并不是无药可解,而在于中毒者药性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 再无药可解,与之同时,剧毒消散于空, 不留丝毫痕迹。   容逸见容祁似是在思考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气恼,他是真想把后宫里的肮脏龌蹉跟容祁好好唠唠,免得她一直这般没心没肺,见谁都当好人。也不仔细想想,后宫向来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那是好人能活下去的地方吗?   容逸满心的担忧都直接表现在脸上,眼见他眉头越皱越深,唇线越抿越紧,额角的青筋都快要挣脱皮肉的束缚跳跃而出,萧长清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公主不是没有准备的人。”   容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脱口而出:“这两年来,皇后就差直接把见血封喉送给长喜了。”   闻言,萧长清和容祁均是一怔。   萧长清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会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毒害他最疼宠的长公主,同时也不免心生后怕,担心容祁的身体状况。   容祁则是觉得奇怪,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用过不少皇后送来的东西,但都无大碍。他也探查过原主遗留下来的躯壳,除了宸皇贵妃让他所服之药的药效残留,别的就是一些常见的食用药物的药效残留,并无中毒迹象。   依着容逸对皇后的态度来看,能让原主一直安康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容逸想办法调换了皇后送来的东西。而能让容逸这个半吊子轻易发现的毒,怕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或者说,是对他的警醒。   生辰宴结束之后,容祁和容逸送走了周文帝等人便直接去了公主府的库房,在掌管库房的管事的引导下,他们没用多少时间便找到了皇后送来的礼品。   容逸略懂些歧黄之术,但对于皇后送来的并不明显的药剂陷阱也是束手无策,他左右观望了好长时间,才捏着下巴指着一片璀璨的金光说:“反正公主府也不缺这点东西,干脆都送走好了。”   经过上个轮回精疲力竭的算计,容祁现在只想好好享受微有波澜的人生,不过所谓礼尚往来者,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皇后既有大礼相送,他怎么也得回礼一二才是。   容祁在众多礼品中捡出一颗不甚起眼的血色宝石,说道:“兄长,剩下的这些,就请你帮忙处理了罢。”   容逸连忙点头,叫人把东西全部搬了出去,并且再三交代容祁,只要是皇后送来的东西,都得彻底检查确定无误之后才能使用。   容逸和萧长清离开之后,公主府才算彻底清静下来,彼时已是夜深人静。容祁身着雪色中衣站在窗棂前,举目望着像是被浓墨晕开的夜幕,夜幕中缀着三两点星辰,不甚显眼,却给过分静谧的夜幕添上了几分光彩。公主府的灯盏通宵不歇,内外昏黄的灯光将容祁柔和的面容映衬得明灭不定,为他平白增添了几分阴沉。   容祁慢慢摩挲着之前得来的赤色宝石,灯光下的宝石越发的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他低头看了宝石一眼,便随手将它放在窗棂上,再不搭理。   翌日,容祁如常在日上正空的时候起身,用过迟来的早餐之后,便将周文帝送给原主的暗卫叫到了跟前,吩咐他们去办一些事情。   两日后,容祁亲自带着人入宫给皇后送礼,一共九个大木箱子,均封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窥不见里面所盛之物。   冬霜忐忑的坐在容祁对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容祁的表情,她不知道公主弄几箱子毒物进宫意欲何为,若是被人误会公主想要刺杀皇后娘娘可怎么办?   冬霜急的冷汗直流,再看容祁,他一脸淡然的翻看着泛黄的书籍,时不时的还勾起唇角,示意他不错的心情。   到了皇宫,容祁直接让人将几个大木箱子送到了皇后所在的中宫,中宫的宫娥太监都认识容祁,见他如往常一般是来送礼的,没有阻拦,也没有检查,恭谨礼貌的领着容祁等人去拜见皇后。   容祁见到皇后的时候,皇后正在和几个妃子讨论中秋事宜,皇后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精美的瓷杯,她眉眼含笑的听着下首宫妃们的建议,时不时的补充一两句恰到好处的指点,成功引来宫妃们的称赞和自愧不如。   容祁身为周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这皇宫里地位能越过他去的除了皇帝再无他人。对皇后和太子之流,容祁只需要保持明面上的敬重即可。至于分位一般的宫妃,她们还不够受容祁重礼的资格。   与皇后见过礼之后,容祁便言明了此行的目的。   皇后笑着嗔怪道:“这皇宫里什么没有,哪里用得着你大老远的送进来,莫不是长喜还忧心你父皇亏待母后不成?”   容祁从冬霜手中接过装着赤色宝石的木盒,上前道:“娘娘,这是长喜献上的第一件礼物,还请娘娘笑纳。”   皇后对着身边伺候的宫娥点了点头,宫娥立即上前,从容祁手中接过木盒,行至皇后跟前,小心仔细的打开了木盒。   木盒中的赤色宝石精致而耀眼,皇后却在看到宝石的那一刻冷了眉眼,变了脸色。   能在皇后跟前伺候的,都是顶会察言观色的,见皇后神色不愉,宫娥立刻收起了木盒,抱着站回原位。   容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与皇后虚伪的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皇后也没有留他,着人将他送出了中宫。   容祁离开之后,皇后再无心议事,她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便将人都打发走了。   待偌大的殿中再无外人,皇后终于露出了阴郁冷怨的表情,她周身都散发着阴沉而威严的气势,让这殿中本就凝重的气氛越发压抑,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皇后才慢慢开口:“把长喜送来的东西拿进来。”   宫娥太监都猜到容祁送的东西可能不会太好,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容祁竟然会大胆到将剧毒之物送进中宫,花花绿绿的毒蛇,四处爬窜的毒蛛,张牙舞爪的蝎子,密密麻麻的蚂蚁……   一时间,大殿之中的惨叫声,呕吐声,不绝于耳。   皇后脸色煞白的躲藏在角落中,两个衣裳单薄的宫娥颤颤巍巍的将皇后护在身后,她们面如土色的盯着越发接近她们的毒物,忍不住一阵尖叫。   中宫的骚动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在毒物被放出之后,立刻就有羽林卫着手清理,只毒物的种类和数量并不确定,中宫一时半会儿住不得人。   容祁之所以会往中宫送毒物,只是为了给皇后一个警告,他无心害人。所以,送到中宫的毒物都是经过处理的,被毒物碰到的人或许会受点小伤受点惊吓,却不至于殒命。   冬霜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后,她双手捂着耳朵,似是要将中宫中所发出的凄厉的叫喊声隔绝在外。可她又忍不住去想,现在中宫中的情形,那么多人,那么多毒物,现在的中宫是不是已经尸横遍野。还有皇后娘娘,要是她也死了,公主该用什么法子脱身?陛下是宠爱公主,可皇后娘娘身后的势力也不小,万一……冬霜愁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身形消瘦的宫装女子从远处跑了过来,她并未向容祁行礼,只撞了容祁一下就又捂着脸跑开了去。   容祁眸色微凝,伸手往之前被宫娥冲撞的地方探去,从中摸出一颗皱皱巴巴的小纸球。容祁眉梢微挑,有些诧异的往宫娥逃遁的方向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摊开纸球,细看其上内容。   纸球上的字迹只有寥寥几个,承载着的却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容祁眼睑微垂,脑海中思绪翻飞,他在过滤可能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中宫人很多,可有资格知晓皇后最大秘密的却不过寥寥数人,在这数人之中能冒着生命危险将之透露给他的,唯有一人尔。   那位……当着皇后的面忤逆了皇后的管事嬷嬷。   出了中宫,容祁带着冬霜径自往乾陵殿走去,此时虽是周文帝处理国事的时候,中宫的消息怕是已经传进他的耳中。不管周文帝如何看待毒物入中宫一事,容祁都必须亲自去向周文帝请罪。   到了乾陵殿,容祁对着侯门太监说明了来意,太监迅速入乾陵殿汇报,没过多久,太监便从殿中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公主,陛下有请。”   容祁颔首道:“劳烦公公了。还有一事,想请公公帮个小忙,本宫的婢女冬霜也随着本宫东奔西走大半天了,期间连口水都未曾喝上,还请公公派个人带她下去,让她稍作歇息。本宫拜见过父皇,便亲自去接她。”   侯门太监道:“请公主放心,冬霜姑娘定能平安等到公主前往相接。”   冬霜立刻就明白了容祁的打算,她红着眼,摇着头道:“公主,奴婢与您一起去拜见陛下,奴婢不累,不渴,更不想离开公主。”   侯门太监道:“冬霜姑娘,陛下爱宠公主,时刻念着公主,姑娘还是莫要扰了公主和陛下团聚得好。”   冬霜被侯门太监遣人带走之后,容祁这才轻吐浊气,转身进了乾陵殿。偌大的乾陵殿中分外寂静,仿佛所有的声息都被静默凝滞,殿中除了正在埋首处理政务的周文帝和垂首研墨的太监三乐别无他人。三乐太监见容祁缓步走近,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未停歇,对着容祁使了一大串眼色。   容祁唇角微抿,还是决定顺着三乐太监的提示行事,他悄然行至隔壁茶水间,亲自为周文帝泡上一杯清香袅绕的热茶。   容祁稍稍吐出一口浊气,慢步行至周文帝身边,双手捧着茶水,恭顺开口:“父皇,您辛苦了,喝口茶歇歇气。”   周文帝神情淡薄的扫了容祁一眼,将手中奏折换了一本,又继续批示,无视容祁。   三乐太监本还想劝周文帝几句,但见平日里把公主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陛下刻意冷落公主的模样,便知陛下是想给公主一个小小的教训。明了这些,三乐太监劝谏的心思就歇了下来。别的不说,公主今天的动作着实太大了些,若皇后真计较起来,公主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过了小半个时辰,容祁捧在手中的茶已经凉透,周文帝案桌上的奏折也批阅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放下手中笔,静默的盯了容祁一会儿,缓声开口:“说罢,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容祁垂下眼睑,低声道:“近日,府中将贺礼统计入库时发现,皇后娘娘送给儿臣的生辰贺礼被浸染了毒素。”   周文帝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儒雅斯文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晦涩,正当他还准备再问些什么时候,侯门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求见。   周文帝的手微微紧了紧,沉声道:“宣。”   在侯门太监去宣皇后觐见的时候,三乐太监将容祁引进了偏殿。三乐太监安顿好容祁,又转身去了乾陵殿伺候周文帝,容祁在偏殿只能隐约听到一些言语犀利尖锐字词,是周文帝和皇后的争吵。   皇后离开之后,容祁重新泡了杯茶水端出去。   周文帝神情疲倦的坐在案桌后,三乐太监则满脸担忧的为他揉按太阳穴,见到容祁,周文帝朝着三乐微微摆了摆手,三乐太监立刻停下手上动作,重新拿好拂尘,安静的伫立在周文帝身后。   容祁将茶水递给周文帝,说道:“父皇,喝点水。”   周文帝在瞬息之间就将疲态尽数收敛,他含笑从容祁手中接过温热的茶水,抿了两口,说道:“祁儿泡茶的技艺大有长进,很不错。”   周文帝喝过茶水,又道:“祁儿,在皇后贺礼中浸毒的并非皇后,你是错怪她了。不过父皇已经与皇后说好,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此事就不多做计较了。不过,千万切记,下不为例。”   容祁清隽的脸上衔着几丝歉意,说道:“此举是儿臣冲动了,儿臣这就去给皇后娘娘道歉,请她责罚。”   周文帝眉心蹙起,哑声说道:“皇后已经说过不计较此事,道歉就不必了。朕还有些事儿要忙,你若想念你母妃,去探望过她便径自回府罢。”   容祁自然轻声应‘是’。   离开乾陵殿,容祁便去接了冬霜,带着她往华清殿走去。宸皇贵妃早已经在华清殿里等着,容祁一到,她立刻打发了宫娥太监,带着他进了内殿。   “容祁,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宸皇贵妃声泪俱下的嘶吼:“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胆子大到把毒物送进中宫,皇后可以用这一点告你有心谋害造反的,到时候不管你父皇多疼你宠你,他都救不了你。”   容祁审视着面前的女人,她像是水凝成的一般,总是有流不完的眼泪。在原主的记忆中,宸皇贵妃的眼睛总是红肿的,她高兴哭,不高兴也哭,遇到大事儿哭,遇到芝麻点大的小事也哭。她出生书香世家,周身萦绕着清雅的书香气,但书香世家女眷应有的坚强勇敢,她却是没有很好的继承。   容祁想,她这一生做的最为大胆的事情应该就是隐瞒下原主的性别,并且养在身边教导十余年吧。依着她的性子,想来这十几年里,她恐怕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怕被人出卖,怕被人发现容祁的性别,怕母子三人死无葬身之地,也怕累及他人。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解释道:“母妃,皇后赠予儿臣的礼品中被下了毒,儿臣今天所行,也只是想提醒皇后,请她防备周边人,莫要被人算计了才是。”   宸皇贵妃一听贺礼被下毒,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她忙问:“你可有事?”   容祁将发现毒礼品的过程挑了些简单的说,宸皇贵妃没有亲身经历,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在得知毒礼品已经被处理了,她依然不放心,交代容祁要再三检验。毕竟是在皇宫存活了二十余年的女人,宸皇贵妃的心机并不比别的宫妃少多少,只是她有致命的软肋,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容祁并未应宸皇贵妃的留在华清殿用饭,他与宸皇贵妃交代几句之后便踏上了出宫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的离了皇宫。   直到街道上喧嚣的声音不停地刺激着她的耳朵,冬霜这才相信,她和公主真的全首全尾的离开了皇宫,她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几眼,街道两旁林立着酒肆茶楼,屋檐粼粼,参差不齐。街道两旁挤满来往行人,他们或言笑晏晏,或步履匆匆。   冬霜小心的放下车帘,她抬眼去看容祁,却见他不知在何时已经闭眸睡去,行云流水一般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柔和精美。   马车不急不缓的前行着,没多久就到了公主府外,容祁是被一阵尖锐凄厉的哭泣声闹醒的,他眼眸睁开瞬间,淡漠得没有丝毫感情。   随着马车速度的减缓,那入耳的尖鸣哭声越发的清晰,容祁眉心微蹙,询问道:“是何人在此悲哭?”   冬霜脸色发白,忙回答道:“是叶老夫人。”   容祁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将冬霜口中的叶老夫人给挖出来。所谓叶老夫人,是叶承浩的母亲叶朱氏,一个霸道无知的乡下妇人。说起来也可笑,这叶朱氏仗着原主喜欢叶承浩,对她也颇有容忍,摆起了老夫人的架子作威作福不说,竟要求原主像乡下媳妇一般伺候公婆丈夫。不仅让原主交出公主府的主事大权,还让原主做主为叶承浩纳妾开枝。原主金尊玉贵,自是不肯应承,叶朱氏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将公主府闹得人仰马翻乌烟瘴气,最后还是周文帝看不下去,做主将人撵了出去才作罢。   待马车停稳,叶朱氏和马车之间的距离不到两丈,她见护卫都用泛着寒光的长剑指着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过又立刻扯着嗓子喊:“我是公主的婆婆,你们谁要敢伤了我,我就让公主杀了你们。”   容祁面无表情的走下马车,目不斜视的越过叶朱氏,径自朝着公主府走去。   叶朱氏见到容祁,忙大声道:“长喜,你这个恶毒不孝的女人,我是你婆婆,我要你现在……”   叶朱氏才说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灰白着脸颊,不敢与忽然看向她的容祁对视。叶朱氏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刚才看到的那双毫无人气的眼睛。她只知道,她刚才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也相信,若是她再说下去,她可能就真的会没命了。   容祁调转了方向,慢步朝着叶朱氏走去,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叶老夫人找本宫,是有何事?”   容祁离得近了,叶朱氏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恐怖,看着容祁温润柔和的面容,她却并不觉得轻松,她双腿失控的颤抖着,不由自主的想要伏跪在地。她想如曾经一般拿出当婆婆的架势,让容祁恭孝于她,可结果是话到当口却不能言语。   看到叶朱氏浑浊的眼中溢满恐慌,容祁才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叶朱氏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泼妇,也是出了名的恃强凌弱,原主尊她重她,她便仗着这一点在公主府为所欲为,甚至想埋汰当朝长公主。然而,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叶朱氏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妇人,她行为畏缩,甚至不敢与着绫罗穿绸缎的人对峙。   在容祁看来,叶朱氏就是典型的窝里横。   叶朱氏被容祁吓得再提不起半点气势,她惨白着脸,神情慌张的看着距离她越来越近的长剑,忙哭道:“公主,大壮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帮帮他呀。”   容祁从护卫手中拿过一把长剑,他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忽地将长剑指向叶朱氏,叶朱氏腿脚不稳,朝前扑去,锐利的剑刃从她的脸颊旁划过,划落几缕花白的发丝,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叶朱氏瘫坐在地上,急促的交换着呼吸,惊惶未定的盯着容祁。   容祁上前两步,将带着几丝不甚明显的血丝的长剑扔叶朱氏身旁,冷声道:“本宫已经说过,要本宫召集太医医治叶承浩也无不可,前提是,本宫要听到谢静姝的死讯。”   叶朱氏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被容祁扔在地上且距离她不到两尺的长剑,长剑上布着的凌冽寒光和些微血色像是对她的警告,叶朱氏只觉得下腹一紧,有些物什再不受控制。   容祁眼眸微敛,清淡的扫了叶朱氏一眼,带着冬霜入了公主府。   叶朱氏的打闹对容祁来说未有半点风浪惊起,倒是容逸和萧长清,像是怕他对叶承浩一家心软,总是想着法子看着他。   这天傍晚,容祁刚送走容逸和萧长清,公主府就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容祁看着像是散步般悠哉靠近他的红衣妖孽,神情不明。   只见那人生得俊美绝伦,如镌刻般的五官轮廓,优雅入画。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总是盛着不羁与散漫。他着玄纹云袖的血色长袍,风姿卓然,潋滟一身风华。与容祁的温润清和相较,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桀骜睥睨。   在容祁的印象中,能将红袍穿得如此风华绝代的人,唯有一个。   “陆珩。”容祁淡然开口,语气笃定。   陆珩双手环胸,唇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倚树而立,笑着说:“长喜长公主痴慕驸马叶承浩早已经人尽皆知,传言他甚至能为了驸马不要性命,可忽然传出公主与驸马和离的消息,本公子心生好奇,前来一探究竟,不想公主竟是如此表里不一,前刚与驸马分开,现便有战神将军相伴,真让人不由唏嘘。”   容祁静默的坐在石桌边,他面前的石桌上还温着茶水,容祁亲自倒了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了两个位置上,而后对斜倚在树干上的陆珩道:“过来坐。”   陆珩警惕的盯着容祁,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动身往容祁对面的位置走去。坐定之后,陆珩却是不敢喝容祁泡制的茶水,因为容祁泡茶总是习惯为茶中添加一些辅品,而辅品的效果如何,全在他的心情。陆珩并不以为,依着容祁锱铢必较的性子,会在被他嘲笑过之后还能海量的不与他计较,惨痛的经历记忆无时不在告知他,容祁远不如他表现的那般风光霁月。   老友相见,陆珩有很多话想和容祁说,但犹豫半晌之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暮色四合,公主府就已经燃起了灯,容祁抿了口茶水,抬眸去看陆珩,陆珩眼神明灭,脸上的神情复杂不定。   过了好长时间,陆珩才叹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容祁将握着的茶杯轻放在石桌上,他眼睑微垂,去看安放在茶杯旁边的手,这双手秀美修长,骨节分明,却白皙得近乎透明,不似活人之手。   容祁有些好笑的动了动手指,这本来就不是活人的手啊!   他只是这具身体的借住者,借住这具身体休养神魂的方外者,本就是行尸走肉,哪里会有活人的气息?   容祁重新捧起茶杯,用指尖摩挲着说道:“当时玄雷轰顶,身体湮灭,我也以为我会就此神形俱灭,不想被才炼制成的还生丹留住神魂,神魂休养艰难,就下小世界轮回了。”说着,他又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也到小世界来了?”   陆珩瞪了容祁大半晌,才惊愕开口:“还生丹出世可是为天理不容的,竟然真叫你炼成了!”也难怪会降下玄雷天劫了,没有灰飞烟灭怕还要算上几分运道,容祁的运道一向不差。   在本源世界,容祁的炼药天赋虽然绝无仅有,但比他高阶的炼药师也不是没有,然而除了容祁却没有人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还生丹炼制成功。陆珩稀奇的凝视着容祁,难道那个人对他的影响真有那么深,以至于让他废寝忘食荒废修行的炼药,都只为复活他?   至于为什么到小世界,陆珩言不尽意道:“家里不听话的小猫跑了,还不得逮回去呀?”   容祁是知道陆珩话中的不听话的小猫的,本名萧沐,是陆珩的同门师弟。陆珩的师门以炼器为主,萧沐却喜欢摆弄药材,他还年幼的时候甚是喜欢跟容祁学习炼药,可在一场正魔大战之后,萧沐就再不往容祁身边凑了。   容祁本人也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对过往人事物大都记忆模糊。   以前的事情,寥寥几句便过。   陆珩见着时间不早了,该确定的事情也确定好了,便说起了正事:“我今天来公主府共有两件事。第一,确定长喜长公主是不是被人夺舍,现在已经确定无误。第二,是要告知被夺舍的公主,江湖上已经被正式悬赏,长喜长公主人头十万两黄金。目前已有数个门派接下任务,正蠢蠢欲动。”   容祁眼睑微垂,漫不经心的叩击着桌面,仿佛对陆珩带来的消息浑不在意,又像是对所有都成竹在胸。   对于能用武力解决就绝对不动用脑子的陆珩来说,容祁运筹帷幄的模样是他最看不顺眼的,他忍不住打断容祁,说道:“怎么样,是不是遇到难题了,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了?”   容祁道:“不用,那些人不足为虑,我自有办法解决。你若闲得慌,可以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陆珩眼皮子不悦的跳了跳,什么叫闲得慌?   他现在也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好么?   每天等着他处理的事情不计其数好么?   他到底哪里看起来闲得慌了?   容祁了解陆珩的为人,也不在意,径自将刚完成并修缮的计划说了出来,容祁的声音低沉稳重,计划也是丝丝入扣滴水不漏,听得陆珩脊背直发凉。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计划该是容祁听了他的话之后才谋划出来的,因为他本人也占据了其中一环。   陆珩并未在公主府待太长的时间,临走之前他问容祁是如何看出来他就是陆珩的,毕竟他现在的形容与本源世界相去甚远,应该不好辨认才是。   对此发问,容祁只淡笑着说:“着红袍者众,能蕴其风华者寡。”   陆珩离开之后,容祁也没有起身离开,他把玩着已经干涸的茶杯,思索着计划的可行性。容祁对陆珩是分外放心的,那人虽然性子慵懒不羁,行事却是如风似火,追寻完美。   待灯火辉煌,树影婆娑,容祁才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彼时冬霜已经梗着脖子望了好长时间,一见到容祁,冬霜立刻焦急迎上:“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立刻让人摆宴。”   容祁颔首,又问道:“三日后便是中秋节,贺礼可已备好?”   冬霜道:“贺礼已经备好,和往年一样,礼单待会儿呈给您。”   公主府的管事大丫鬟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办事稳重精明,不仅原主用着放心,容祁接手之后也无可挑剔。   除此之外,冬霜还从袖中拿出两张帖子,分别是来自贵和公主府和□□,两家均邀请容祁于中秋那日与他们一同进宫。   容祁不解其意,却也不妨碍他直接拒绝,他语态淡然道:“都回绝了,本宫已经与兄长约好,届时共同入宫。”   冬霜忙喜笑颜开的收回帖子,这些日子,公主府收到的帖子不在少数,能回绝的她都回绝了,现在这两张都是她做不得主的,只得拿来让公主决定。两府打的主意冬霜都清楚,她不想见着公主刚离了豺又遇上狼。   中秋人多手杂,为了不被多余的手推进陷阱,容祁在入宫之前便做足了准备,准备让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中秋那日,容祁和容逸入宫的时间不早不晚,等他们拜见过周文帝和宸皇贵妃,也差不多到了晚宴开始的时间了。   身为周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容祁的位置就在周文帝的下首,举目可望。皇后端庄优雅的坐在周文帝的身边,与周文帝一起接受百官及其家眷的跪拜。   待百官归位,皇后表情温和的对容祁招手:“长喜快来,随母后一起坐。”   宸皇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无光,她红着眼摇着头,用眼神跟周文帝求助。   周文帝的神态也不好看,他眼神冷淡的扫了皇后一眼,说道:“长喜是小辈,与我们坐在一起不合规矩。”   周文帝的话让皇后的眼里划过几丝讥嘲。   规矩,容祁还有规矩吗?   帝后之间的不愉,已经明朗。   在皇宫,每年都会举办大大小小上百次宴会,回回都难免俗套。席间有丝竹绕耳,有载歌载舞,也有百官觥筹,笑语欢声。然而,所有的热闹都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寒暄。宫廷宴会于寻常人家属平生难见,可对席间众人来说却是屡见不鲜,实难多有兴致。   寒暄敷衍过后剩下的便是对宴会的厌倦和聊赖。   容祁往殿中扫了一圈,殿中人大多言笑晏晏,只是他们面容上所衔着的笑容着实有些虚伪,你言我语间也大略含糊。   容祁的视线缓慢从萧长清和容逸身上扫过,萧长清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微蹙不耐的眉心霎时展开,还对容祁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容逸倒是兴致颇好的举着酒杯,略带打量看着殿中舞娘婀娜曼妙的步伐舞姿,他时而颔首赞许,时而蹙眉不愉,面部表情精彩多变。   容祁对歌舞的兴趣不大,对酒水美食也没什么执念,由于所在位置过于显眼,不好提前离席,他只得与大部分人一般,意兴阑珊的等待宴会结束。   事情是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发生的,彼时已经临近午夜,不管是百官还是护卫,都是极为疲倦的时候。殿中舞娘姿态婆娑,衣袂飘然,一颦一笑间柔媚入骨。殿中的灯火辉煌,完美映衬出舞娘无比灵动的身姿动态。就在众人沉醉其中的时候,为首的紫衣舞娘竟眉目一冽,舞动间从腰间束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软剑周身布着的冰冷寒光让殿中人瞬间惊醒。那舞娘趁着众人愣神瞬间,手执利剑直朝周文帝刺去。然而,周文帝身边高手如云,舞娘甚至还未接近到周文帝,就被人打得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捂着胸口呕血不止。   吐了几口鲜血,舞娘虚弱歉意的朝着安坐在周文帝下首的容祁看去,哀声道:“公主,对不起。”   舞娘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记惊雷,炸响了整个大殿,使得殿中人尽是惶然。要刺杀皇上是公主,皇上最为宠爱的长喜长公主?这事儿,任谁听来都觉得是天大的笑话。   宸皇贵妃更是失态的站了起来,脸色惨淡的嘶吼:“你胡说!”   皇后淡淡道:“不管这场刺杀是不是长喜指使的,为了陛下的安全,臣妾建议先将长喜看管起来,查清始末再说。”   容逸猛地站起来,行至大殿中央,单膝跪下道:“父皇,长喜对您向来敬爱有加,她绝无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依儿臣看,长喜怕是受了人陷害。”   萧长清走出座位,说道:“臣的看法与三殿下相同,认为长喜公主不会是主谋。”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周文帝神情冰冷的盯着她,仿佛已经认定这件刺杀的事情是她安排来陷害容祁的。皇后的心忽然腾起几分刺痛,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酸涩强行压制,而后面无表情的与周文帝对视。   过了一瞬,皇后语气坚定:“臣妾以为,与此事相关之人都应该先严加看管,长喜若真无辜,那刺杀者为何别的人都不看,独独与她道歉?”   宸皇贵妃伏跪在周文帝身边,泪目潸然道:“陛下,祁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比谁都了解他,他敬您顺您都来不及,哪里会……”   朝中重臣面面相觑,事关帝王安危,他们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此事又牵扯到今上最为宠爱的长喜长公主,在明知公主是被陷害的情形下言语,似乎更会开罪今上。   大臣们也分作两派,一派支持皇后的言论,要求将容祁暂时关押起来,待真相大白后再作后续定夺。一派则坚信容祁被陷害,将弱质纤纤的公主关押实属草率,最多限制公主的行走范围,待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处理。   就在大臣们僵滞不下的时候,容祁才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起身,行至大殿中央,恭声道:“父皇,儿臣能证实此事与儿臣无关。”   周文帝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容祁会谋害于他,不过作为帝王总有为难之处,现在听容祁说有自证清白的法子,他自然高兴,忙道:“祁儿,如何证实,快些说来。”   容祁应了声‘是’,随即行至舞姬身边,温声开口:“你之前说你对不起本宫,缘何?”   舞娘垂首,低声道:“奴婢没有完成公主交给奴婢的任务,奴婢该死。”   容祁似是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本宫交给你的任务,是指谋害本宫的亲生父亲么?你应该也知道,本宫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根本缘由便是本宫的父亲疼宠本宫。再者说,且先不提本宫是否真有谋害陛下,便是有心,也不会选择阁下这种人。任务尚未失败,便急不可耐的出卖主子。如此刺客,谁人敢用?”   舞姬的脸色格外难看,仿佛容祁的话给了她莫大的侮辱。   从容祁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到舞姬泛红的瞳色,他半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摩挲,说道:“本宫自以为人和善,得罪的人也屈指可数,姑娘要本宫将可能遣派你陷害本宫的人细数一番么?”   说着,容祁脸上忽而扬起一抹明润的笑容,他似是对着舞姬说了句什么,舞姬带赤的瞳孔猛然一缩,苍白秀美的脸瞬息之间失去所有血色。   舞姬僵硬的转过头,面对着周文帝,一字一顿,清楚明白的说:“计划刺杀皇帝的不是长喜公主,是……”   舞姬话刚说一半,两把闪烁着银芒的飞镖穿过人群直直朝着她掠去,眼看着容祁和舞姬都要命丧飞镖之下,宸皇贵妃猛地别过头,不敢去看。   周文帝勃然怒吼:“去,都去保护长喜。”   护卫和容祁之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想要赶在飞镖达到之前把容祁救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容祁回过头,在看到朝他和舞姬掠来的飞镖时也稍微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要将飞镖打落,奈何身体跟不上思绪,完全不听使唤。他此时半点灵力都没有,也没有躲开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镖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就在容祁计算着如何动作才能不伤根本的时候,只见两只白瓷酒杯一前一后从旁边飞来,将两枚飞镖打偏了位置,未能伤及容祁和舞姬分毫。   舞姬像是被两枚飞镖打击到了,唇角鲜血不停的流着,她僵硬而迟缓的动了动脖子,她眸色悲凉黯淡,只往飞镖掠来的方向瞧了两眼,脸色就越发惨然。   舞姬自绝经脉而死,在死之前并未说出指使者的姓名。   事情到此已经基本明了,便是再有心将刺杀一事与容祁牵扯也甚是勉强。   周文帝并不在乎舞姬的生死,他见容祁已经安全,深深的松了口气,快步走下高台,关怀的问了许久,才铁青着脸色道:“给朕仔细查,在查清楚那两只飞镖是出自谁手之前,谁都不准离开。”   周文帝虽然中庸,但帝王威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帝王发怒,百官及其家眷都惶然寂静,整个大殿中的气氛极为压抑制遏,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容祁知道两枚飞镖的主人是谁,但他此时必须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是一个毫无武学基础的弱不禁风的‘公主’。   萧长清眸色漆黑寂沉,如无边无垠的夜幕,深邃得让人畏惧。   容祁一贯开朗明润的神情也被染上几许阴郁,他抿着唇站在萧长清身边,用身子将容祁遮挡着。   萧长清充斥着凉意的视线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如无数把泛着血光的利刃,所过之处让殿中绝大部分被环视过的人都不可抑制的缩紧了脖子,不敢与他对峙。   萧长清面无表情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在他经过的地方,殿中人自发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并且随着他的步伐而移动目光。   最终,萧长清在留着八字胡的兵部刘侍郎面前站定,殿中众人的视线也尽数落在刘侍郎的身上,其中大多透着诧异惊讶。就平时的举行来看,刘侍郎虽有一身不错的武术,但从不恃强凌弱,为人又耿直刚正,不说被百姓所敬重,便是在众多官员中,也是极受欢迎的。   刘侍郎不逃不跑,只面色复杂的与萧长清对视,过了几呼吸,他忽然眉心紧皱,脸色发黑,嘴角溢出些许乌色的血痕,他趴在地上,用双手艰难的支撑着越发沉重的身子,灰暗的目光缓缓朝着容祁移去,其中带着厚重的愧疚歉意,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求。   舞姬死了,周文帝可以不在乎,但现在这人在朝为官,竟然当朝刺杀皇帝陷害公主诛除证人,若说背后没有阴谋,任谁也不会相信。周文帝当下命人宣太医救治,要求务必保住人性命。然而,对方既然是执意自绝服毒,哪能轻易救治,太医好一阵忙碌之后,还是不得不跪地请罪。   周文帝再次看了眼已经慢慢变得僵硬的尸体,连下数个命令。   其中包括搜查刘侍郎在京都的家,将其中的人和物都先控制起来,以及查探与刘侍郎行走亲近的在朝官员和江湖帮派。   周文帝旨刚一下旨,相关官员便立刻下去执行。   若无最后一场刺杀,今年的中秋宫宴该与往年一样,热闹奢华却又难免俗套。 第39章 公主在上13   中秋宫宴上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周文帝一直心有余悸, 他坚信着有人想要容祁的性命, 为了不让爱‘女’的生命受到威胁,他特意将皇族暗卫调出两个赐给容祁作明卫,让容祁走到哪里都带着。   皇族的暗卫原来是没有名字的, 在容祁为他们冠上姓名之后,他们便不再隶属皇族暗卫, 而只认容祁为主,也只为他卖命。   新来的护卫都是皇族暗卫中的佼佼者, 男卫武术卓绝, 能飞檐走壁,摘叶伤人,女卫精通医经毒术, 会解百毒, 疗伤病。容祁不太会起名字,就遵从了容逸的建议, 给他们起名叫扬眉和吐气。   自从扬眉吐气在容祁身边做了护卫, 容逸要接近容祁就困难多了,先是他带来的吃食,必须经过吐气的再三查验,确定无毒之后才会被送到容祁面前。若是他身上有带有杀伤性的武器,扬眉是绝对不会让他就此靠近容祁的。   容逸憋屈得很, 但见两个护卫丝毫不为所动,他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忍再忍。容逸这次来公主府是带着消息来的, 是关于在中秋宫宴上行刺杀事的刘侍郎的。   经过各级官员再三查探,确定刘侍郎是本朝官员,人脉关系简单,为人为官刚正耿直,并无值得疑惑的地方。   容逸将基本情形与容祁说过之后,又道:“之前你不是说要往刘侍郎身世方向查吗?果然,在探查之后,发现了问题。”   容祁眉眼温和的看着容逸,问道:“什么问题。”   容逸想故意卖个关子,但见容祁神情眸色深邃淡然,仿佛已经知晓一切的模样,他又有些气弱的说道:“刘侍郎出生于汴州,这几年来,汴州连年大旱,百姓收成极少,以至于汴州百姓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容祁凝视着容逸,低声说道:“汴州大旱,泸州洪灾,年年都有折子递进京城,我也听父皇说过几次。只是,朝廷每年都会分派大量金银赈灾才是,怎么还会让百姓流离失所?”   容逸嗤笑道:“各地官员都只在乎他们各自的利益,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朝廷虽会派出大量赈灾银两,但这个贪点,那个揽些,还能有几个用来给百姓赈灾的?而且……”容逸迟疑了瞬息,见容祁安静的望着他,才又道:“汴州刺史是虞家人,汴州真正的灾情根本传不到京城。”   容祁垂眸,所以刘侍郎才会想出刺杀他的法子?他在世人眼中是周文帝最为在意的人,他若被刺杀身亡,周文帝定会遣人将刘侍郎彻底搜查一遍,届时汴州的真正情形自然也隐瞒不住。   所以,刘侍郎最后那带着哀求的眼神是在为汴州的百姓求情?而他的歉意和愧疚则是对着他的,因为他将无辜的他扯了进来,还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容祁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习惯性的摩挲着,他沉思少焉,说道:“今年汴州的灾情也应该汇报到京都了罢?”   容逸道:“已于月前传回京都,赈灾的银两和粮食都已经准备妥当,会在近些时候会送往汴州。”   容祁问:“赈灾人选也已经选好了?”   容逸不疑有他,听容祁询问,只以为容祁是关心汴州的灾情,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选好了,是户部司张谦张大人,户部郎中孙岳孙大人,还有……虞少斌。”   容祁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说道:“三哥,我打算与赈灾军一起前往汴州。”   容逸闻言失色道:“不行,汴州流民遍地,途中盗匪横行,且气候难料,哪里是你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能去的?再说了,就算是我答应你前往汴州,父皇和母妃也不会允许的。”   容祁道:“父皇和母妃那里我自会去劝说,兄长你人脉广阔,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   容逸不知道容祁要如何说服疼之入骨的父皇和母妃,但容祁的要求他会尽全力做到。   容逸离开之后,冬霜重新为容祁续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满脸忧虑的说:“公主,您真的要前往汴州吗?汴州大灾,想来是乱得很,现在去汴州很危险的。”   容祁但笑不语,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前往汴州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原主服下的药丸的药效正在渐渐消失,他必须先想办法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不然身份就得曝光了。   灾区,是个好地方。能隐身份,又能让有心人彻底定下计划,也方便他进行下一步动作。   冬霜见容祁温雅随然,情态从容,心中的焦急浮躁略微平息了一些。她怎么就给忘记了,公主向来稳重多思,岂会轻率决定一件事情?   容祁当天下午就入宫找周文帝交涉随行前往汴州一事,毫无意外的,被周文帝当场拒绝。容祁好一番劝说保证之后,周文帝才勉强同意了容祁的请求,并且又派了一列羽林卫护卫其左右。   容祁离开皇宫之后,周文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唤来了萧长清和容逸,问他们是否有心前往汴州赈灾。萧长清和容逸未作多余思考,直接应承下来。   出发的前一天,原主的长兄,本朝的太子殿下来到长公主府,太子与周文帝的中庸不一样,他能力出众,手段果决,心性硬朗,是个极好的帝王继承人。当天的太子着玄色蟒袍,身长玉立,风姿挺拔。太子生得俊逸,眉眼间总是透着几分和顺坚毅,看着很好相处的模样。   容祁是在公主府的书房接待的太子,他到的时候,太子正静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书,他旁边的桌子摆着两本容祁最近才找来的杂文和一杯已经喝了一半的茶水。   许是容祁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太子,他猛地抬头看向他。   容祁并没有错过太子看向他的那一刻的复杂神情以及眸中所蕴含的深沉的冷意。容祁仔细想了想,原主安静乖巧,对太子又尽是敬重儒慕,并未有得罪于他的地方。他本人又没见过太子几次,相见时也未有过多言语,更不用说是开罪于他了。   容祁缓步朝着太子走近,在距离他数尺远的位置驻足,且毕恭毕敬的见礼:“长喜见过皇兄。”   太子虚扶了容祁一把,笑着说:“长喜何时变得如此见外了,快过来坐。”   容祁从善如流的在太子对面的位置坐下,冬霜自发站在容祁身后,在旁伺候的侍女手脚麻利的给容祁也添上一杯热茶,随即返回原来的位置,静默而立。   容祁不语,太子只得自找话题,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眼角的余光自身侧案桌上的书籍扫过,立刻便有了主意。   太子戏笑道:“长喜,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奇闻杂轶了,你上次不是还和皇兄说喜欢鲁山先生的字帖,要皇兄想办法帮你借来临摹么?怎么,这才几日不见,鲁山先生的帖子就被你抛在脑后了?鲁山先生若是知晓,怕是得气歪了鼻子。”   容祁不紧不慢的开口:“皇兄是鲁山先生的得意弟子,想来只要皇兄愿意帮长喜说情,鲁山先生是不会责备长喜的。”   太子被容祁听似温顺一句话刺得不知道如何继续,他下意识的去看容祁的表情,却只见他淑雅清淡,他眼睑微垂,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容祁的不显不现让他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可控的感觉来。   容祁和太子之间氛围略微紧张了一瞬,瞬息过后,太子便笑着说:“长喜你和鲁山先生之间,也只差一个师徒的名分了,鲁山先生喜欢你,便是被你气歪了鼻子还是喜欢你,哪里会忍心责备于你。倒是皇兄,若是与鲁山先生说了你的小话,接下来几年怕是都别想安生了。”   容祁忽然抬起头,眸光深邃的盯着太子,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冬霜和众侍女:“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有些私话想与皇兄说。”   冬霜戒备皇后,对太子却很放心。听到容祁的吩咐之后,她几乎没有迟疑的带着侍女对容祁和太子行礼告退。   偌大的书房很快便只剩下容祁和太子,太子儒安斯文,容祁随和温雅,明明是相似的气质却散发着相悖的气势。   “长喜想与皇兄说什么?”太子道。   容祁缓声道:“皇兄,您托皇后娘娘转给长喜的生辰贺礼坏了,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摔碎的。”   太子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他脸上的笑意也浅淡了许多,他眸色沉郁,凝眉不语,仿若有思。   太子不言,容祁却是继续道:“自懂事起,长喜每年生辰最大的乐趣便是猜测皇兄们赠给长喜的生辰礼品,皇兄你每次的准备总是最精心精致的,长喜看过摸过却舍不得用,亲自拿了到库房藏起来。二哥身体不好,希望长喜能平安健康,总是搜罗许多医书和药材送给长喜。三哥粗心,又向往自由,给长喜的东西大多千奇百怪,虽则有趣,实难长久。在长喜和二哥三哥的眼中心里,皇兄永远都是会庇护我们的大哥,也始终相信,只要有大哥在,我们即便无所作为,大哥也能护我们衣食无忧。”   太子听懂了容祁话中的意思,不过对方都没有点破,他也没必要说穿,免得闹得大家都难看,他叹道:“是皇兄业障了,生辰礼品皇兄为重新为你准备一份,等你从汴州回来,亲自送到你手上。”   容祁温声道:“那长喜就先谢过皇兄了。”   太子睿智稳重,会是个贤明的君主。   在不必要的情形之下,容祁不想与之交恶。 第40章 公主在上14   出发那日, 容祁带着公主府的护卫早早的赶往皇城外与赈灾队汇合。萧长清和容逸也在列, 萧长清一身戎装,眉目清冽,不苟言笑。容逸要随意多了, 着玄色锦袍,嘴角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小野草, 正百无聊赖的高坐骏马之上。   见到容祁的队列,赈灾的官员也不得不从马车上走下, 亲自拜见长公主。容祁在赈灾的官员中, 见到了一个他不待见的人,是叶承浩。叶承浩的双腿似乎得到了有效的医治,至少从表面上看来, 他是行动自如, 并无异常。   容祁唤了主事者张谦和孙岳,简单交代了几句, 便将所有的权利交给了两人, 再不管事。此行汴州赈灾,事关数万百姓的生死,两人虽行事世故圆滑,但对挣扎求存的百姓还是有着几分怜悯之心的。对赈灾一事,他们也相当看重。所以, 两人都对容祁能顾全大局感到十分满意,对容祁的敬重也多了几分真意。   赈灾容逸怕容祁再对叶承浩起什么心思,就一直谨慎戒备的盯着容祁所在的位置, 在看到叶承浩从始至终都没能接近容祁之后,他才重重的舒了口气,随即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萧长清。   察觉到容逸的愤懑,萧长清转头扫了他一眼,那眸中尽是云淡风轻。容逸见此,就觉得他是白给人担心了,人家正主都不在意,他究竟是在瞎操什么心?他其实也只是怕长喜在跳进叶承浩的火坑,大不了多看着些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撮合他们?   正当容逸愤懑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张谦和孙岳前来询问行程。   容逸不想管事,就让他们自行决定。   萧长清也不想管事,也让他们自行行事。   张谦和和孙岳都觉得,赈灾一事,宜早不宜迟,便下令立即出发,直往汴州。   从皇城到汴州遥逾千里,皇城附近的百姓尚可安居乐业,越是远离皇都,百姓的现状就越是凄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有之。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有之。一路行来,入眼者大多疮痍。百姓者,挣扎求存,大多佝偻嶙峋,面黄肌瘦。   因着有军随行,赈灾队一行在前往汴州的途中还算顺畅,期间虽然有三两只捣乱的小猫,但终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损失,在经过月余的行程之后,容祁一行人于汴州城外暂时安营,在赈灾队的身后,跟着许多逃灾的百姓,他们步行千里,所求者不过一口果腹食物。   稍事安顿,张谦和孙岳便匆忙派人去调查具体的灾情,在查清楚之后,两位大人面上的愁绪就没有落下过。原因无他,汴州城的灾情比他们预想中还要严重许多,他们带来的钱财和粮食,完全不够赈灾的。   汴州刺史在容祁等人安营的第一天便来拜见过了,与汴州百姓相比,汴州刺史就显得尤为肥头大脸,富贵逼人。   许是在汴州作威作福惯了,汴州刺史在见到张谦和孙岳的时候面带傲慢和不屑,在拜见容逸和容祁以及萧长清的时候则是左右逢源,言故而它,就是不细谈赈灾的事宜。   容逸向来不是能沉气的人,他见汴州刺史满脸无谓,就恨不得上前踹上两脚,还是容祁和萧长清拦住了他,不然这汴州刺史怕是得吃些苦头。   容祁道:“虞大人,这汴州灾情究竟如何,你心中可已经有了赈灾的法子?”   汴州刺史顶着肥脸和冒着精光的小眼睛,说道:“公主,这汴州是微臣的管辖地,微臣对此地的灾情最是清楚,不如公主和王爷将赈灾之事交给微臣,微臣保证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容逸冷笑道:“好一个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倒也是敢说,你也别一直闭着眼睛装作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了,你出门好生看看,看看他们哪个是面有人色的?”   汴州刺史狡辩道:“三殿下是错怪下官了,下官见百姓生存艰难,心中也甚是难受,如若下官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定让汴州年年风调雨顺,让百姓安居乐业,免遭流离。”   容逸现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汴州刺史的无耻,他哼道:“你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这汴州百姓怕早就尸骨无存了。赈灾一事,必须立刻展开,你现在就安排下去,三天之内,本皇子要看到效果。”   汴州刺史抿着唇,睁着豆大的眼睛看着容祁,像是要征求容祁的意见。   容祁微凉的视线从汴州刺史的便便大腹上扫过,淡声道:“本宫的想法与皇兄一般,大人可是还有别的建议?”   汴州刺史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并不太惊怕气急败坏的三殿下,反而是惧于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公主。   汴州刺史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开口道:“微臣遵旨,微臣立刻去办,请公主放心。”   容祁又道:“大人之前已经说过,这汴州是你的管辖之地,你对这连年的灾情最为清楚,想来大人对赈灾也颇有经验,本宫便私下做主,将赈灾一事慎重交与大人,还望大人莫让本宫失望。届时,本宫返回皇城,定会在父皇与皇后娘娘面前为大人美言。”   容祁看了眼汴州刺史额头上隐浮的汗粒,他的手指似是漫不经心的动了动,才又继续道:“当然,汴州灾情严重,本宫和皇兄也不指望灾区百姓能锦衣华食,只希望他们能有茅棚遮雨,褴褛蔽体,以及清粥果腹。”   汴州刺史垂首,眼中偶有精光闪烁,像是在谋算些什么。   容祁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汴州刺史才殷勤开口:“请长公主放心,微臣定会让百姓有所依。”   容祁起身,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汴州刺史:“那就辛苦大人了。”   汴州刺史毫无怀疑的将茶水喝下,只听得容祁又道:“来汴州之前,父皇曾许以本宫特权,说若汴州刺史不配合赈灾,可以先斩后奏。本宫当时就想着,能在连年灾荒的汴州与百姓共同进退的大人如何能不配合赈灾,定是父皇想多了。现在看来,本宫果然还是有眼光的,大人一心为百姓着想,想来父皇赐给本宫的尚方宝剑定也是用不上的,大人觉得呢?”   汴州刺史只觉得阵阵凌冽寒风不停地朝他扑来,冻得他瑟瑟发抖,他也不知道他的脊背上在何时爬满了冷汗,让他举步艰难。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位看似温和淑雅的长喜长公主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人。   汴州刺史见容祁表情随和的盯着他,头皮一阵发麻,连忙道:“公主说的是,说的是,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和公主失望的,请公主放心,放心。”   容祁微微一笑,眉眼入画,他朝着汴州刺史摆了摆手,说道:“大人忙碌,本宫就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大人且忙去罢!”   汴州刺史悄悄动了动手,才发现他的掌心在已经浸满了冷汗。   “对了。”汴州刺史刚要递回茶杯,就听得容祁又开口,他的心中浮起几丝不祥的预感来,果然,在下一刻,容祁未尽的话语就证实了他的预感,容祁说:“这次到汴州赈灾,父皇只给了本宫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让大人时有所效,本宫刚才在大人喝的茶水中添置了些东西……”   容祁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汴州刺史似是听见了,又好像没听到。他只知道,他刚才喝的茶水中被下了毒,若他不有效的赈灾,那他服下的□□就很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惊恐一下子布满了汴州刺史的整个心房,他惶惧不安的盯着被他拽得死紧的茶杯,脑海中飘过无数种剧毒的名字。   汴州刺史来时傲慢狂妄,期间轻率敷衍,离开的时候脚步虚浮凌乱,表情不安恍惚,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汴州刺史离开之后,容逸立刻兴致盎然的询问:“长喜,你真的给死胖子的茶杯里下毒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是什么毒,能让死胖子生不如死吗?”   容逸懂些医毒,并不精通。   久不闻容祁回答,容逸就自己思考,略有些凄惨的经历让他很快想了起来,经中秋宫宴的刺杀之后,父皇担忧长喜安全,便从皇族的暗卫中调出两个能干的给长喜作护卫,精武的叫扬眉,擅医毒的叫吐气。   想来,长喜所用之毒也是吐气配置的罢。   说起来,扬眉吐气还是他想到的名字呢!   想到扬眉和吐气,容逸这才想起,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见到他们了,便开口询问道:“扬眉和吐气呢?怎不见他们护卫你左右?”   容祁道:“我有些事情吩咐他们去办,等办好之后就会回来了。”   容逸怕容祁出事,便再三交代,说汴州混乱不安全,出行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护卫,或者叫上他和萧长清。   想起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容逸难得有些默然。生在禁宫长在皇城的他向来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周边所绕者也多身长玉立风姿潇洒,未有不洁不整萎靡面菜之人。   现在看来,倒是他少见了。 第41章 公主在上15   过了片刻, 容逸又不解的询问, 明明知道汴州刺史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还要将赈灾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处置,也不担心他中饱私囊么?   萧长清形容淡然, 但也眸带好奇的看着容祁,等待他的答案。   容祁抿了口有些发凉的茶水, 也不故作神秘,说道:“汴州刺史谎报灾情, 以至于我们带来赈灾粮款完全不够。汴州本地的粮食想来已经被当地大户揽为己有, 就等时候高价售卖,以牟取暴利。来者都是在朝中人,他们或许会降低些许价格, 但朝廷难免欠下他们人情, 少不得要许些好处,让他们以后的路更为稳当。”   萧长清紧抿着唇, 脸色沉郁, 眼眸凝霜,慢慢开口:“若无汴州刺史默许或者推动,当地大户绝不敢有此行为。”   容逸紧接着道:“汴州刺史是虞家人,虞家在宫有皇后太子,在朝有整个虞家权门, 一半的官员根本不敢开罪虞家,所以会对汴州的情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直接视若罔闻。”   容祁颔首:“要当地大户把粮食交出来, 我们这些远来者自是不成,我们能用来赈灾的时间不多,他们完全可以我们耗着,待我们离开,这汴州是何等模样,还是他们说了算。当然,我们也可以杀鸡儆猴,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能拿出多少,我们谁也不知道。”   萧长清眉眼轻展,露出几许柔和的笑意:“汴州的境况,每年都会有人调查上报,没有人比汴州刺史更加清楚了。”   容逸笑着说:“所以,你就让他们去狗咬狗?真是妙极!”   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容祁就不再接话。他微垂着眼睑,思考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容逸还有些疑问想要与容祁问清楚,但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见到萧长清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顺手指了指正在沉思的容祁。   容逸立刻沉默,他古怪的盯着萧长清,他是什么时候如此了解长喜了,前段时间不是还不在乎长喜么?   汴州刺史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将城中有些名气的大夫全部带进府中为他检查,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他脉象平稳有力,无任何中毒迹象。   汴州刺史在得到确切的结果之后就彻底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又吩咐厨房准备一大桌山珍海味,用过后就去后院找小妾好一番寻欢作乐。   然而,汴州刺史的放心只延续到半夜,他本来抱着小妾睡得香甜,腹部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瞬间惊醒,密麻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挤满了冷汗,床单被子被迅速浸湿。   小妾见他现状凄惨,立刻找人把大夫叫了来,但大夫探查的结果一如既往,他并未有中毒的迹象。已经半昏迷的汴州刺史脑海中闪过容祁的话,他努力睁开眼睛,忍着疼咬着后牙槽,口齿不清的想要交代些什么,奈何他因疼失力,磕巴半天,还是没有人听清楚他所言。   形如刀绞的苦痛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待痛楚过去,汴州刺史形容憔悴精神萎靡,整个人尤为颓废。他在床上稍事歇息缓解,便立刻让人抬他往城外去。   接见汴州刺史的是容祁带来的一个丫鬟,在得知汴州刺史前来的目的是拜见公主之后,她满脸歉意的说:“公主忧心汴州困苦百姓,和三殿下礼郡王视察灾情去了,并不确定归来的时候。”   汴州刺史连着三天拜见长公主,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   三天时间,汴州刺史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他迅速消瘦,变得憔悴,形容佝偻枯槁。他的面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黄蜡,难寻健康之彩。他的眼眸浑浊,精气神也仿佛在这三天中消失殆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到了第四天,汴州刺史在城外等了一夜,见天擦亮就去拜见长公主,这一次倒是没有让他失望,在公主即将出门的时候将其拦了下来。   容祁眸色清宁的看着伏跪在他面前的汴州刺史,缓声道:“虞大人先起身罢。本宫现在要往灾区去,虞大人若是有时间,也可随着本宫走一遭。”   汴州刺史抹了把冷汗,忙道:“有时间有时间,微臣这就安排,这就安排。”   容祁脚下微顿,歪着头斜了汴州刺史一眼,似是发出些讥嘲的嗤笑声。汴州刺史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敢深想。见容祁已经渐行渐远,他也只得放弃了先前的‘安排’,忍着浑身的痛楚和无力,尽量跟上容祁的脚步。   容祁刚走出不远,就见萧长清和容逸已经牵着马匹等着了,他加快了些脚步,过去与他们汇合。   容逸在见到汴州刺史的时候,满脸嫌恶丝毫不掩:“他怎么也在这里?”   汴州刺头皮微麻,立刻放低姿态,给容逸和萧长清请安。   容逸本来就不待见汴州刺史,经过这几天的灾情视察,他只觉得这人简直罄竹难书。   萧长清沉稳隐忍,虽然心中也厌恶着汴州刺史,面上却能做到不露不显,他语态冷淡的让汴州刺史起身,再无过多言语。   汴州已经几月未见天水,农田和河流都已经干涸,许多地方的水井也趋近枯竭,平民百姓不止吃饭困难,连喝水都成问题。普通百姓中,数月未曾换衣洗澡的比比皆是。   汴州刺史才到流民的聚集地,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用手掩着鼻唇,想要制止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臭味。   容逸见状,不由得嘲讽道:“本皇子听说,虞大人的刺史府四季繁荣,奇花异草不胜枚举,春夏落英,秋冬拾果,虞大人怕是从未踏足过小老百姓居住的地方罢。”   汴州刺史想要开口说些话来反驳容逸的讥嘲,却在看到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百姓的时候却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左前方,有一对祖孙,他们身上的衣服脏污破旧,只能勉强蔽体。老的脸色蜡黄形容矮小,瘦得像一把枯柴。小的那个咳嗽不断,病骨支离,奄奄一息的模样。小的那个靠在老的怀中,眼皮子无力的耷拉着,他的嘴唇干燥无色,呢呢喃喃的嚷着饿。   容祁脚步微缓,与汴州刺史并排而行,他表情温和的看着周边没精打采的百姓,问道:“虞大人对此情此景有何感想?”   汴州刺史小心翼翼的瞄着容祁的神情,见他喜怒不显,他的心中又不安起来,他沉思片晌,斟酌着言辞道:“是微臣疏忽了。”   容祁对汴州刺史的话不作评论,只说道:“虞大人公事繁忙,对百姓有所疏忽也可以理解,只是本宫希望,大人对他们疏忽一次两次就够了,次数多了,百姓会承受不起的。”   汴州刺史找不到机会问容祁要解药,容祁也故意不提,与容逸萧长清带着汴州刺史在附近几个村子转悠了一天。   赈灾钱粮是张谦和孙岳在掌握,计划自然也得他们拿,赈灾一事虽然紧急,但因着汴州谎报灾情,以至于钱粮远远不够,只得重新拟定计划,以解燃眉之急。   直到暮色四合,容祁一行人才返回驻地,汴州刺史也厚着脸皮问容祁要解药,容祁却是说道:“本宫之前已经与大人说过,父皇给本宫的赈灾时间只有一个月,务必要时有所效,大人是管辖汴州的父母官,本宫需要大人协助。”   汴州刺史明白,容祁这是盯上他了,他眼睑微垂,遮住眸中的狠意狰狞,语态却恭谨有加:“不知下官能做些什么?”   容祁没有直接告知汴州刺史应该怎么做,他抬头望着闪烁明灭的星辰,慢声开口:“那就得看在虞大人的心中,是性命重要,还是身外之物更加重要了。”   在汴州刺史心事重重的离开之后,冬霜立刻摆上了迟来的晚餐,也准备了萧长清和容逸的。用过晚餐,萧长清和容逸就与容祁告辞离开。   翌日,张谦和孙岳呈上了新拟定的赈灾计划,容祁三人看过之后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以让人立刻着手办理。与两位主事官商议赈灾粮发放的任务落在了容逸的身上,容祁和萧长清则是继续往更远的村子里走。   不管是谁,要生存就离不开水源,汴州附近的村子还在出水的水源已经不多,在久旱不雨的情形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也可能涸竭。在旧的水源完全干枯之前,必须找到新的水源来代替。   又是几个早出晚归的日子后,好消息陆陆续续传进了容祁的耳中,他和萧长清找寻过的村子,至少都有两个新的水源被挖出,百姓的吃水问题总算是轻松了些许。   经过几天的找寻,容祁和萧长清也发现了水源存在的规律,他们毫无保留的将发现的规律告知汴州百姓,让他们自去找寻水源。   百姓们经过探寻之后,都陆陆续续找到了新的水源。   百姓们有了粮食,有了干净的水源,萦绕在他们周身的阴晦也消散了许多,绝大部分人的脸上眼中都重新散发出希望的光芒。   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 第42章 公主在上16   汴州刺史再次出现在容祁和萧长清面前是被抬着过来的, 彼时他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滚圆肥胖, 整个人都被阴冷的死气笼罩着,极为消瘦突兀。   容祁在主位上优雅端坐,他眉眼恬淡的看着汴州刺史, 问道:“虞大人今日过来,是想清楚了要怎么做了吗?”   汴州刺史艰难的抬起眼皮, 与容祁的视线相对,不过瞬息, 他的眼中便有惊惶恐惧划过。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 似乎是想向容祁和萧长清行礼,奈何他已经病态奄奄,连稍微激烈些的呼吸都能让他浑身刺痛, 大的动作自然是做不来的。   容祁免了汴州刺史的礼, 再次询问了之前的问题。   汴州刺史的厚嘴唇反复蠕动许多次,却只是发出几个微弱且简单不全的音节, 汴州刺史枯黄的脸上闪过氤氲的焦急, 他加大了开口的力气,依然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容祁见状,转过头不急不缓的对冬霜开口:“去给虞大人送杯清茶。”   喝过冬霜斟的茶水之后,汴州刺史觉得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没有呼吸沉重压抑, 也没有浑身刺痛无力,他仿佛顷刻之间回到了未曾中毒的时候。然而,眼光所到之处的青黄肤色清楚明白的告知他, 他现在还是受制于人的。   汴州刺史突兀的喉结微动,酝酿了一会儿才沙哑开口:“公主,微臣想清楚了,以前是微臣混账,不将百姓生机铭刻于心,微臣想将所有家产拿出,用于此次赈灾,为百姓也出一分力。”   汴州刺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不过在沉痛思考之后,他还是觉得他的性命更加重要一些。只要留住了性命,他今日拿出去的,不出几年,就能全部拿回来。   汴州刺史的情态虽然作得隐晦,却也没有逃过容祁和萧长清的眼睛。容祁倒是无所谓,只冷眼看着汴州刺史在心底谋算。萧长清却是瞬息间变了脸色,他眸色深沉凝重,望向汴州刺史的眼中蕴满了冷意。   容祁淡笑道:“虞大人能有此想法自是最好,本宫相信,待父皇知晓了大人的心意定然也欣慰非常,本宫就先替这汴州的百姓谢过大人了。”   如此温和恬雅的容祁让汴州刺史的心中很是不安,他犹记得,容祁是以这幅姿态亲自端了一杯有毒的茶水给他,让他自此活得生不如死。   汴州刺史微垂着眼睑,仔细感受着脊背上莫名升起的凉意,他心中一颤,忙又开口:“除了微臣,汴州本地大户见百姓于泥泞中求存,也心生不忍,决意拿出大部分家产帮助贫苦百姓度过生死难关。”   容祁脸上的笑意略微淡薄了些,说道:“原来汴州还有大户呢?本宫一直以为汴州除了虞大人都尽是些老弱病残了,他们吃不饱暖不暖,现下连活命都是问题。不想……”   容祁话犹未尽,汴州刺史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容祁来汴州如此长的时间,不入城,未动作,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们朝中人不作恶人,却将离人心的事情全都推到了他的身上,真的是好恶毒的心思。   汴州刺史心中被怨恨填满,浑浊的眼睛也在刹那间变得猩红,他盯着容祁和萧长清的眸色里充斥着杀意,却在转瞬即逝。   不管汴州刺史如何怨恨不满,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打落牙和血吞,除了忍,别无他法。   容祁和萧长清对此都装作没有看见,又与汴州刺史说了几句,便笑着说:“汴州本地大户心善,本宫也少不得亲自感谢他们一番,不如这样,就由本宫出面,明日入城摆上几桌宴席,请本地的员外们喝上几杯清酒,算作谢意,虞大人以为如何?”   汴州刺史心中正悬浮汹涌,容祁的话音落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道:“公主做主就是。”   萧长清道:“赈灾事宜刻不容缓,既然虞大人和本地大户都有心为百姓出力几分,本王现在就派人协助虞大人。”   汴州刺史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萧长清和容祁道谢,之后再不多留,让家丁抬了他回去。   萧长清是说做就做的人,汴州刺史刚离开不久,他立刻就点派了人手,让他们去协助汴州刺史处理赈灾物资。   汴州刺史是本地的地头蛇,他的话比朝中来的过江龙要好使得多。在当天下午,汴州刺史便将本地大户捐赠物资的册子递了上来。   虽然在看之前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汴州刺史递上来的结果还是让容祁的眼神冷了两分,他沉默着将账册递给了萧长清,萧长清看完之后也肃了神情。   第二天大早,容祁和萧长清便带着人入城,同行的还有终于有些空闲的容逸,容逸也看到了那份账册,当时就将汴州本地的大户通通骂了一遍。   入了城,容祁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汴州城内的景象,与城外的不堪困顿相比,城中简直就是圣地。百姓虽也多有菜色,但好歹衣帽周全。街道上行人不多,却也不见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容逸风姿潇洒的打着折扇,惊奇的说:“这虞刺史也不是那般无用嘛,至少城中还是能看过眼的。”   容祁淡漠的往周围扫了几眼,微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长清沉默须臾,还是开口道:“在皇城尚且有贫病交加之人,汴州怎会没有,至于现在的这种情形……”萧长清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静默的容祁,才继续道:“虞刺史怕是遣人将所有的难民都赶到了城外。”   容逸正在晃折扇的手猛然停下,俊逸的脸瞬间因不可遏的怒意而变得扭曲,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容祁和萧长清都没有再接话,冬霜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后,小心翼翼的去看周围的情景。礼郡王和三殿下刚才的话她也听清楚了,若真是如此,那汴州刺史还真是该死。将难民赶到城外,和逼着他们去死不是一样的么?   容祁一行到定下的酒楼的时候,汴州刺史和本地大户都已经在等着了,汴州刺史的脸色比昨日稍微好了些,所以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精神意气。   汴州刺史带着本地大户给容祁几人行过礼,就一起进了包厢。   容逸脸色铁青的盯着这些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本地大户,他本想说些讽刺的话语,但转念想到他曾经的华食锦衣,又觉得无力。   与本地大户见礼落座之后,容祁便言明了今日宴客的缘由:“想来诸位员外也听虞大人说了本宫宴客的因由,诸位心善,能救灾民于水火之中,本宫心生感激,在此先敬诸位一杯。”   本地大户好一阵面面相觑,却见容祁已经端起了酒杯,便纷纷离座而起,端着酒杯与容祁三人客套,东拉西扯,就是不提赈灾一事。   容逸心急,本来想开口说的,却被容祁和萧长清再三制止,他心中愤懑,就只顾着喝酒吃菜,等他吃完,宴客也差不多结束了。   宴客临近结束之时,容祁又说:“诸位出手大方,不仅本宫对诸位心生感激,想必灾民们也想亲自感谢诸位一番,不如诸位员外与本宫一起,去探查灾民一番。”   容祁话音才落,本地大户便纷纷变了脸色,连忙推脱。   容逸眼神微闪,笑着说:“前些时候,本皇子去派发粮食的时候,听到灾民讲,天灾**,求存艰难,不如与放手一搏,就算是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不然得多死不瞑目。”   容祁道:“兄长,你还是莫要危言耸听了,汴州天灾已续数年,怎不见灾民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萧长清道:“许是还未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容逸道:“我问过赈灾主事官张谦,张谦说若是灾民暴动,又与赈灾没有关系的话,是可以不管的。”   也不知道本地大户们是想到了什么,他们的面色变来变去的甚是精彩,青白交加,红紫相错,都不好看。   宴客潦草结束,容祁一行离开之后,本地大户更是心不得安,在商议得面红耳赤之后,都怀着惴惴心事归家。   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现下不仅困扰了刺史虞大人,也将他们囚困其中,不得自在。长喜长公主会用毒,他们谁也不知道在刚才的酒水饭菜中有没有被下了毒,他们更不知道在明天,或者是未来的几天,他们会不会也变得和刺史虞大人一般,变得不人不鬼,活得生死不能?   两日后,汴州本地大户纷纷重新清算账册,然后带着账册和钱粮前往城外求见两位殿下和礼郡王。在看过汴州大户们忍血新递的册子后,容祁过分清明的眼中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含喜笑意。   有了这些钱和粮食,灾民们今年算是性命无忧了。   钱粮到位,张谦和孙岳立刻井然有序安排处理,让灾民能够得到真正的保障。 第43章 公主在上17   有了足够的钱粮, 赈灾又有孙岳和张谦主事, 钱粮又步步被分发到灾民的手中,灾民从瘦骨伶仃变得稍有血肉。原本赈灾之事到这里也算是能告一个段落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汴州所有人都再次陷入癫狂悲绝, 整个汴州重新被层层无望的死气笼罩。便是镇定沉稳如容祁和萧长清,也深有无力之感。   天灾**自来最是让人无奈, 汴州连年大旱,是天灾。当地官员形同水蛭, 恨不得将百姓剥削干净, 本地富人如铁公鸡,毫毛不拔,属**。然而, 上天带给汴州百姓的灾难还不止这些, 在钱粮到位的第三天,就在灾民怀着期待迎接未来的时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让所有人都惶然失色。   张谦和孙岳惦记着容祁三人的身份, 在疫病刚爆发尚未蔓延的时候便请容祁几人迅速离开汴州,因为到目前为止,大周朝爆发过疫病的地方大多都变成了死城。   容逸从听闻疫病爆发开始就一直胆颤心惊的跟在容祁身边,他完全是因为担心容祁,怕他一个冲动就像之前找寻水源一般四处走动。找寻水源只是小事, 身边又有护卫和萧长清跟着,他倒是不至于太过担心。可是,现在汴州爆发的可是瘟疫, 那是无孔不入的病魔,一旦沾染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容逸见容祁一直低着头翻找药材,担忧道:“长喜,现下汴州的情形不容乐观,不如你先行回京,请父皇派太医来查看。这汴州药材也没几样,就是找出治疗疫病的方子,也没有足够用于服用治病的药材啊。”   容祁头也不抬的说:“你回去找父皇,顺便将药材带过来。”   容逸张了张嘴,对着站在旁边的萧长清使了个眼色,萧长清犹豫片刻,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经过这么些时候的相处,萧长清也算是明白了,‘长喜公主’看着温和恬淡,实际上最是不好说话,他决定的事情,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他们现在应该庆幸,庆幸他现在只是埋首整理药材和清写药方。   疫病蔓延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汴州已经有小半数人被感染了,死人的状况倒是还没有发生。   容祁为了研制出对症疫病的药方,在疫病开始蔓延的时候便入了汴州城,这让容逸越发的提心吊胆,但见容祁态度坚决,他还是随着一起入了城。   在疫病爆发之前,汴州城内的情形虽然也不尽如人意,好歹还有些生气,疫病爆发之后,汴州城人人自危,均闭门不出,整个汴州城的街道变得荒凉而狼藉。   “咳咳”容逸掩着唇,轻咳了几声,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了几眼,问道:“长喜,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容祁眼眸轻凝,他现在毫无灵力,需要的治病药材也暂时寻不齐全,只得寻几个疫病患者,针对他们的症状进行开药研方。   一行人在街道上寻找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疫病患者,就连正常人也没有看到几个,有些人见街上有人经过,也只开了门缝偷看,见容祁等人朝他们看去,就立刻关了门缝,再无动作。   无奈之下,容祁等人只得上前敲门,在经过数户里间有声音却装作无人的人家之后,终于有一户主家肯打开一条尾指大小的缝隙与他们相对了。当然,对方的眼角眉梢都清楚的写着惶恐和戒备。   主家见容祁等人走近,其间又闻容逸的咳嗽,立刻失态道:“你们就站在那里说话,别靠近我。”   容逸摸了摸鼻子,无辜的说:“我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没有被疫病传染。”   门缝中的主家用衣袖掩着嘴唇,满脸提防:“所有被瘟疫感染的人最开始都以为他们只是染了风寒,最后一病不起。”   容逸嘴贱道:“那你和我直面相对这么久,定然也被瘟疫传染了。”   然后,容祁等人就听得‘砰’的一声,那细小的门缝被全部关上,里面再没传来主家的声音。   容逸的视线转悠了一圈,见容祁,萧长清,以及身后的护卫都盯着他看,不由得尴尬的牵起唇角,讪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主人家胆量如此之小,一点不禁吓,还受不住玩笑话。”   容祁等人也不打算继续在街道上浪费时间,直接往刺史府而去。刺史府也是大门紧闭,护卫敲门许久,才有年幼的家丁前来开门,小心询问来者是谁?   护卫亮出今上亲赐金牌,家丁上下看了几眼,还是没有看懂,但见来者阵容浩荡,也不敢轻易关门,只说去请示大人意思。   不多时,家丁便去而复返,与容祁等人道:“真是对不住了诸位贵客,我家老爷近日才感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诸位,说是就不接见诸位贵客了,还请诸位恕罪。”   容逸之前才行了蠢事,这时候正想做点什么来证明他的机智,于是便抢了话道:“无妨,本殿下刚好也染了风寒,想去问虞刺史讨要些治病的药材,不怕被过了病气。”   家丁听容逸的自称,立刻白了脸色,皇子可不是他能得罪的对象,可一想到自家老爷的吩咐,又左右为难,自家老爷也不是他能开罪的呀!   家丁犹疑片刻,还是决意遵从自家老爷的指令。毕竟他的卖身契是掌握在刺史府,他的家人朋友也大多在刺史府中做事。皇子公主迟早要离开汴州,他们的主子永远都是刺史府中的人,他们的性命未来也只掌握在刺史府中人的手中。   想清楚之后,家丁执意道:“真是抱歉了,老爷不见客,还请诸位下次再来。”   容祁眉眼微凉,对着身后的护卫微微颔首,护卫上前,不顾家丁的阻止和慌乱径自推开了刺史府的大门,而后恭立两旁,请三位主子入府。   容祁和萧长清径自入内,容逸则是先对着家丁龇牙咧嘴一会儿,才大摇大摆的朝着大门内部走去。   家丁满眼惶恐,脊背上不知在何时已经爬满了冷汗,想到以前因为没有完成主人吩咐的事情而死的家丁丫鬟,他就觉得生命无光。   容祁等人还未走出多远,刺史府中的家丁便拿着武器将冲了出来,与他们对峙:“何等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刺史府中,都给我拿下。”   容祁下巴微抬,满目肃然,他周身的温和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尽是睥睨悍然之势,他声音极冷:“本宫乃大周长公主容祁,有要事与汴州刺史商议,胆敢阻拦本宫者,杀无赦。”   容祁话音刚落,随行的护卫便拔出了武器,与刺史府的家丁相互对峙。   萧长清低声道:“脚步轻盈,下盘极稳,身姿矫健,目有凶光,武器隐有血色,他们不是简单的护卫。”   容祁现在不懂武功,但他有数百年的修行经验,萧长清能看出来的,他自是也能看出。只有容逸,他的武功和药理差不多,懂而不精,不过他对萧长清话中的意思却是理解的很清楚,对方是伪家丁,不管与他们对立的是不是长公主,今天这一仗都可能免脱不了。   果然,就在容逸思考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对面的人张扬狂笑道:“今上甚宠长公主,如何会让她前往汴州这种灾难混地,依我看,你定是冒充的,现在就花抓了你们去给大人请功。”   萧长清往容祁身边靠了靠,双手做出攻击的姿态。   随行护卫也调出几个围在容祁和容逸身边,作势保护他们。   对方已经下达攻击的命令,容祁这边的护卫也全身心防备。容祁无视双方的磨拳揉掌,唇角忽扬起,勾勒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说道:“这是尔等自找的,休怪本宫!”说着,容祁指尖微动,数粒豆大的白球被他以巧劲扔出,白球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变成无数的粉末,迅速消散在空气里,而那些正朝中容祁等人攻来的‘家丁’像是忽然被抽干了力气,动弹不得的软倒在地上。   既然已经得知江湖上有不少人为了十万两黄金要取他的人头,容祁自是不会毫无防备的出门,毕竟他还想在这一次的轮回中活得长久一些。药剂是离京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只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而已。   容逸咋舌的看着须臾间就被放倒的刺客,这也是吐气配置的毒?真是太厉害了,能顷刻放倒这么多刺客的毒,该是有多厉害?   果然,精毒擅医要比精武要好使多了,等吐气回来,他一定也要吐气多给他配置一些防身。毕竟他经常在江湖上飘着,时刻得有挨刀的准备。   容逸见容祁和萧长清已经迈步走了,立刻指挥护卫:“把这些刺客都给本皇子抓起来守好了,等出了城,本皇子要亲自审问他们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包天狗胆,竟敢来刺杀皇子公主,真是不知死活。”   容逸说完,立刻小跑着去追容祁和萧长清。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刺史府的家丁丫鬟,许是见来者气势汹汹,大部分都如惊弓之鸟般战兢忐忑。 第44章 公主在上18   就在容祁等人在随手抓来的家丁的引领下前往汴州刺史所在的院子的时候, 汴州刺史正面带喜光的躺在软塌上和长相妖艳的侍妾调笑。   汴州刺史正在享受美人在膝的妙感, 却见心腹管家心急火燎的从外面闯了进来,满身惊慌,气喘吁吁。   汴州刺张嘴吞下侍妾递来的精美糕点, 漫不经意的问道:“人拿下了么?”   管家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也不知是惧的还是累的, 见汴州刺史这般无知无惧的模样,管家心中不可抑制浮起几丝不祥。   管家犹疑,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老爷”   管家话还未说完, 汴州刺史就不耐烦的开口:“拿下了就直接杀了,不用来请示本官,长喜公主和三殿下远在皇城, 入汴州的, 是胆敢对本官不敬的暴戾流民。”说着,汴州刺史又想到了前些时候受过的苦头和屈辱, 忽然又不想这般轻易放过容祁了, 他沉默少许时间,冷声道:“先不要杀,先把他们都关进大牢,本官要亲自会几位假殿下。”   “虞刺史口中的假殿下说的可是本殿下和本殿下的皇妹?”汴州刺史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熟悉的戏谑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僵硬的抬起头,便见容祁几人神态清冷的看着他,他们眼神漠然中透着轻蔑, 让他忍不住心颤,他心绪飞转,思考着要如何挽回局面,却闻容逸再次开口:“本殿下在此,就不麻烦虞刺史到天牢会本宫了!对了,需要本殿下修书一封到皇城么,本殿下怕这汴州人都眼瞎,认不出本殿下究竟是真是假。”   汴州刺史的视线下意识的朝着容祁望去,他看不清容祁是什么表情,却觉得有一股阴郁寒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他浑身都在发凉,让他止不住哆嗦。   汴州刺史浑浊的眼睛略微动了动,藏在身侧的手倏地紧握成拳,他强行抑制着心中汹涌的惧意,咬着压槽嘶声道:“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刺史府!来人!把他们给本官拿下,就地格杀!”   汴州刺史话音刚落不久,便有不少府卫拿着武器冲了进来,就速度和时间来看,怕是早就埋伏在周围了。   容祁淡声开口:“汴州刺史欺上瞒下,欲刺杀当朝皇子公主,罪该当诛,杀无赦!”说着,容祁不紧不慢的朝蠢蠢欲动的刺史府卫扫去,继续缓声开口:“干预者,与其同罪,杀无赦!”   刺史府卫听容祁闻言,立刻踌躇不前,他们东张西望一会儿,见虞刺史面目狰狞的朝他们下达指令,并且以他们的家人相挟,终于还是再次举起了武器。   容祁直接无视了对方,缓缓抬手道:“动手!”   能够随行当朝长公主的护卫都是周文帝经过精挑细选而来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刺史府卫对上他们,简直不堪一击。   转瞬之间,便有数名府卫倒在地上哀嚎,他们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却是毫不致命。   汴州刺史目眦尽裂,他猛然从软榻上跳了下来,对着就近的府卫狠狠踹了一脚:“给本官起来,快点。”   眼看着两个公主随行护卫拿着染血武器距离他越来越近,汴州刺史的心中就越是焦急,脸色也慢慢变得灰白,他随手将害怕得不知所措的侍妾拎了起来,对着护卫的方向就是狠狠一推,护卫只轻然一躲,就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女人,两人同时动作,对汴州刺史左右相包,直接将长剑架在了想要逃跑的汴州刺史脖颈之上。   大势已定!   在人类的世界中,向来都是树倒猢狲散,尤其是不得人心高位者。汴州刺史才被拿下,刺史府中的丫鬟家丁立刻缴械投降,恭谨的伏跪在容祁等人面前,争先恐后的将汴州刺史这些年来所行之恶尽数吐出。   汴州刺史的脸被气得忽青忽白,他目光寒冽的盯着俯首而跪的众人,像是在看着一群没有温度的尸体。   许是怒极而胆大,汴州刺史竟像是忽然间忘却了对容祁的恐惧,他面带挑衅的说:“本官出生虞家权门,上有中宫皇后,下有百官在朝,长喜公主,看你能耐本官如何?”   萧长清眸色凉了几分,他往容祁身边靠了靠,微抿唇线,小心的观察着容祁的表情。   容逸气急而笑:“好个虞家权门,小小的偏族子弟竟也敢挑衅当朝皇子公主,看来是皇族给虞家的权力太大了些,以至于都让你们有些忘乎所以了。本皇子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你虞家权门的势力大,还是本皇子的剑刃利,今儿个本皇子就要为这汴州的百姓除了你这一大害虫。”   萧长清广袖微动,一股庞大的劲气自他掌心飞出,直接将不远处护卫别在腰间的长剑取了过来。萧长清单手倒握住剑柄,转手递给容逸。   容逸说的时候豪情万丈无所畏惧,可当萧长清真的把剑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立刻就怂了。容逸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爽快的接下萧长清递给他的剑。   可汴州满脸嚣张讥嘲再次激怒了容逸,他猛地从萧长清手中抢过长剑,将其丢给就近的护卫:“去!给本皇子将他的人头割下来。”   然而,容逸刚说完就后悔了,倒不是他不想取汴州刺史的项上人头,而是他深觉他不该当着容祁的面要人性命,毕竟他妹妹心性善良敦厚,经此一遭,若他妹妹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该如何是好?   容逸踌躇着是否要稍改主意,让护卫将人拖了出去再杀的时候,就听得容祁声音清和的开口,是顺着他的话说的:“之后,将他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   听完容祁的话,容逸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揉了把胳膊,才发现他的胳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冰凉。   容祁说完,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容逸,对跪在地上的刺史府管家说道:“本宫现下需要大量药材,带我们去刺史府的药材库。”   管家连滚带爬的起身,战战兢兢的带着容祁一行往刺史府的库房走去,丝毫不理会被留在屋子里的虞刺史完全失态的嘶吼。   刺史府的主子有很多,主母,妾侍,嫡子,庶女,每个人都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顾容祁等人的身份,直接用下巴对准他们,口中多是污言秽语。容祁不耐与他们打交道,碰到一个让人往外面扔一个,多扔了几个之后便再无人上前挑衅,容祁一行也再无阻碍的到了刺史府的药库。   刺史府的药库占地颇广,其中珍奇药材也是应有尽有,容祁药库中转悠了两圈,捡出了不少种他可能用到的药材。   在离开之前,容祁又宣见了刺史府的大夫,那大夫长得油光水滑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容祁询问了几个关于疫病的基本问题,他竟是一问三不知。容祁不放心将他才研制出来的方子交给庸医,便着人从汴州城中寻来了几个颇有名声的大夫。   容祁把方子交给了一名品性药理都还不错的老大夫,又对刺史府管家吩咐道:“张贴告示,让百姓暂时恢复往常作息。将城门打开,放灾民入城求医拿粮。有疫病感染者就带来城主府诊治照顾,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还有,我这里还有一张方子,有防止疫病快速蔓延的功效,你拿了去熬制成药汤,派发于百姓,让他们洒扫于家里和街面。”   被拉着亲眼见证过虞刺史的头被砍下瞬间的管家对容祁的话不敢有丝毫犹疑,他仔细记下容祁的每一个字,争取做到最好,以保证皇子公主等人离开之前他的项上人头还稳当的住在他的脖颈上。   虞刺史被诛杀也许是这几年来继汴州百姓生活有所保障后的第一件好事,当汴州百姓得知虞刺史的头颅被高悬于城门之上时,大多人不惧灾魔欢聚于城门之前,枯黄消瘦的脸上尽是喜悦的笑容。有的人单见虞刺史的头被悬挂,心中的恨意犹未能解,就找了些轻巧的时候往上面扔。城门太高,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触碰,但他们就是乐此不疲,反复的做着同一个动作,只为纾解心中累积多年的怨恨。   虞刺史任职多年,带给汴州百姓的只有灾祸。   喜悦过后,又有人盯着虞刺史的头颅怀疑:“那真的是作威作福多年的虞刺史么,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   虞刺史在朝中的后台非常硬,寻常官员不敢触他眉头。汴州百姓也曾向朝中来的赈灾大官告了状,结果他们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视而不见,未见谁能奈虞刺史何。   疑惑者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我悄悄告诉你,我听说这次来赈灾的大官中有皇子和公主,皇子是谁不重要,公主……你知道是谁吗?”回答者见疑惑者不解,便得意继续:“是长喜长公主。长喜长公主可是今上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她想杀个混账贪官还不容易?而且,我还听说,钱粮原本是不够的,是长喜长公主为我们谋来的,水源也是她想办法找到的。”   疑惑者感慨道:“长喜长公主真是我们整个汴州的恩人。”   话语不多,却是意犹未尽。 第45章 公主在上19   叶承浩站在人群之中, 神情恍惚的看着悬挂在城门上的虞刺史的头颅, 看着周围弹冠相庆的百姓,听着百姓们对长喜公主竭尽美辞的赞美,心里复杂难言,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到汴州的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看到长喜公主早出晚归, 不是没有听说过她出谋划策,但他却只觉得她只是随着三殿下和礼郡王出门游玩, 真正的事情是做不了多少的。   原来, 全是他想错了吗?水源是公主找的。钱粮是公主谋划来的。罄竹难书的汴州刺史出生权门虞家,除了受尽帝王宠爱的长喜长公主,谁还敢对他下诛杀令?   叶承浩也不知怎么的, 心中堵塞的厉害, 他抬起手揉捏着脖颈,想要将突然汹涌而来的酸涩压制住。可转念间, 他又想到了前些动弹不得的时候, 想到了负债累累的现在,想到了住在矮小破屋中的谢静姝母子以及被长喜公主吓得现在还噩梦不断的母亲,叶承浩心中那为数不多的酸涩感动瞬间化作难言的羞恼愤怒。   听随行侍卫还在谈论长喜公主的功德,叶承浩眼神微凉,毫无迟疑的转身离开。随行侍卫见状, 也沉默片刻,跟上了叶承浩的脚步。   有了被疫病感染的患者让容祁对症治疗,有了足够用于治病的药材, 又有本地老大夫从旁协助,容祁很快就研制出了能够控制疫病蔓延的药剂,只是想要根除疫病,尚无法子。无论如何,汴州的灾情都在时刻好转,百姓灾民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性命遭挟的阴影,但好歹有了生存下去的力气了。   疫病一日未有根除,患病者就随时面临着失去性命的可能,容祁和汴州数名大夫不眠不休两个日夜,才勉强钻研出保住患者最后生气的药方。容祁亲自将药方写出,再三检查,确定无误之后才将其交给了最为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老大夫双手捧着新写成的药方,周身萦绕着的日夜未歇的疲倦顷刻间被一扫而空,昏黄的脸上布满了笑意:“有了这张方子,汴州就有救了。公主且先歇息,老朽现在就去熬制药汤,查看效果,老朽亲自去,亲自去!”   容祁刚想说些什么,忽而觉得心跳甚是异常,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微垂着眼睑,隐在袖中的手不停的掐着指诀,推算接下来的运数。容祁的奇门八卦运数推理从来精准,他连着算了两次,皆是大凶。   容祁忽然想起了死城的传言,被疫病蔓延的城池会成为死城的原因只会有一个,屠城。   容祁视线微转,老大夫抱着药方欣喜若狂。躺在病榻上的疫病患者虽然满身脓血,面目全非,但他浑暗的眼中却由抱着希望和喜悦,他的视线随着老大扶的移动而挪动,将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那张新完成的药方上面。   回到暂住的客院,容祁并没有立时歇息,他沉思少时,还是让人把萧长清和容逸都请了过来。   虽然萧长清和容逸都极力遮掩,但容祁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两人隐藏的并不深沉的凝重和不安,容祁又想到了之前的推算,心中猜测了个大概。   冬霜给萧长清和容逸各斟了一杯茶水便安静的退了出去,留给三人谈话的空间。   容逸连续灌了两杯温茶,才悲声开口:“我刚接到消息,汴州爆发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回皇城,为防止瘟疫蔓延,让更多无辜人受到牵连感染,父皇下令……屠城。”   来到汴州的这段时间,容逸对百姓生存之艰可谓是颇有感触,他总算是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许多老百姓都说宁做权门一条狗也不当穷家主了。权门家的狗能住金窝锦被,能吃山珍海味。而穷家主却得朝夕难保,风雨无挡。抵不了天灾,抗不了**,连性命都不在自身的掌握之中。   容祁握着茶杯的手微颤,指尖有些发白,他抬眸望向萧长清,萧长清不敢与容祁对视,便转开了视线,僵硬的点了点头。   容祁眸色微凝,沉思半晌,说道:“决意调遣何处驻军?”   萧长清擅长排兵布阵,容祁问题刚言,他立刻就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遂从善如流的开口:“是并州,从并州到汴州,脚程摸约三天。”   容逸插嘴道:“父皇派遣的人已经从京都出发了,再有小半月就能到达并州。”   “汴州有多少人得知此消息了?”   “尚无。”   容祁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茶杯,低声道:“现在还未到存亡绝续的时候,兄长,礼郡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我还需要半月时间和一些药材,麻烦你们了。”   容逸听说还有办法保住汴州,悲痛愁怨的情绪顿时散去,打起精神道:“长喜,你说。”   容祁道:“兄长,你现在就赶往皇城与并州的必经之道,务必要将宣旨者拦截下来,尽量多拖延些时候。礼郡王,你就拿着我的金牌赶往并州,让并州务必出人协助你找寻药材,所寻药材尽快送到汴州。”   自疫病爆发始,容祁便遣了人外出找寻药材,只是未想到汴州附近竟有军队驻扎,现在既已知晓,没必要空着他们。   容逸和萧长清都不放心容祁独自留在汴州,便想将容祁分下的任务交给别人去做,他们留下保护不懂武功的他。不过事从紧急,在容祁再三保证能自我保护之后,两人还是迅速离开了汴州。   萧长清和容逸离开,容祁又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根除瘟疫的药方研制中,他将可能用到的药材都经过再三比对,却依然没有找到最适合的药材。在此之前,容祁从未接触过疫病,也没研究过要如何救治疫病患者,再加上汴州药材不全,容祁就只得用现有条件来开基础药方阻止疫病迅速蔓延以及患者生机的流逝。   萧长清离开汴州的第三天,第一批药材被送进汴州,药材数量不多,种类却是十分齐全,容祁在确定过各种药材的药性之后就开始对患者所有的症状针对性入药,收获甚好。   萧长清离开的第七天,大量药材被送进汴州,其中很有一些于清除瘟疫有效,容祁再次将药方改良,用于治疗患者,患者大有好转。   半月后,萧长清所送来的药材中有一味是容祁遍寻而不得的,以它入药,对治疗瘟疫有奇效,能将汴州瘟疫彻底清除。   瘟疫过后,汴州的百姓并没有颓废多久,艰苦的生活已经将他们的心智磨砺的十分强大,在刺史府出示关于疫病医治的告示之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日子。该下地的下地,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老大夫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慢热闹起来的街道,时隔多年,他已经快记不清楚百姓们在什么时候有过如此轻快的表情了。许是有感而发,老大夫在不知觉间竟泪流满面,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动作粗鲁的抹了把脸,略微刺痛的感觉无比清明的告诉他,这不是他多年来所梦到的景象。   汴州是真的不一样了!   虞刺史死了,欺压百姓的恶官狠隶被抓了,钱粮有了,药材有了,连瘟疫都被治好了,汴州城也会越来越好的。   老大夫正在幻想美妙的未来,他收留的药童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说:“师傅,师傅,你是不是又在悲春伤秋啦?你放心了,你现在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你跟我说的梦里的景象,不信你使劲儿掐你自己,看是不是很疼。”   老大夫一巴掌拍在药童的脑袋上,见药童揉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呼疼,他还算清明的眼中掠过几丝笑意:“行了小兔崽子,你就别跟为师装了。说罢,这时候不在到处野,来找为师做什么?”   药童是老大夫收留的孤儿,他的父母是他的邻居,在灾荒中过世,他孤苦伶仃又见孩子可怜,就把人捡了回来,饱一顿饥一顿的拉扯到了现在。   许是这几天吃得饱了,药童很是长了些个子,看着也精神许多,他仰着头,目光灼亮的盯着老大夫,说道:“不是我找你,是公主找你。”   老大夫似怒非怒的瞪了药童两眼,又忙仔细交待了些事,便紧赶慢赶的去往刺史府。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丫鬟在门口恭候着了,在丫鬟的带领下,老大夫很快就见到了容祁。   刺史府修建豪华,青砖铺地,白玉为栏,复道回廊,镂刻凉亭,垂柳碧湖,锦鲤卧莲,风吹涟漪,花香迎面,院中的花草四季不败,树木都是被精心修剪的,看着颇为精致。   容祁是在刺史府中一个较为僻静的偏院中接待的老大夫,院中只种植了几株翠竹,摆了张石桌几个石凳,虽不奢豪,却极为幽雅。   容祁请老大夫坐下后便直接说明了请他过来的原因,他是迟早要离开汴州的,汴州的瘟疫问题虽已经解决,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他用两三日的时间配出了几张方子,用以解决后续。   老大夫颤抖着从容祁手中接过方子,翻看之后更是激动地不能自已,他倏地朝容祁跪下,恭敬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只为公主对汴州上下之恩。 第46章 公主在上20   容祁找老大夫过来共有两件事, 其一便是之前说过的药方, 其二是关于汴州药铺的事情。之前的汴州城也是有不少药铺的,只是大多药铺的掌柜皆与虞刺史狼狈为奸,以剥削百姓血汗牟取暴利为重, 真正的医术却是不懂多少。   “老先生不必多礼,本宫身在皇家, 吃穿都离不了百姓,为他们做些事情也是应当。”容祁起身, 虚扶了老大夫一把, 继续道:“本宫会在今日请老先生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征询老先生的意见。”   老大夫苍老的脸上写着些许不安,眼神却溢着坚定:“公主请说。”   容祁清润的视线缓缓下移, 落在老大夫黝黑龟裂的手上, 缓声说道:“老大夫这一双巧手,最是适合用来书写药方称量药材, 用于挖地种田委实是大材小用了。本宫正打算在汴州城开家平价药铺, 想请老先生坐镇做掌柜,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先生本就是大夫,药材药方是他一生的挚爱,对容祁的提议他自是万般愿意的,只是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接触过药房, 哪里还能做个好掌柜呢?公主于整个汴州都有恩情,他哪里能让将重任交付给他的公主失望?   老大夫迟疑半晌,还是推拒道:“公主好意, 老朽心怀感激,只老朽已经多年没有接触过药材方子,也没有处理过药铺杂事,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容祁道:“老先生医术高明,心性仁德,除了老先生本宫将此事交托给谁都不放心,还请老先生莫要推迟。至于老先生所言之差,本宫并不觉得它是问题,这汴州有大才而不得用处的先生比比皆是,老先生大可想办法说服他们入药房行事。一则,让诸位先生的才华有所展示。二则,也能为汴州百姓尽一份心力。”言罢,见老大夫还有些迟疑,他又道:“莫不是老先生还想看着汴州的药行被奸诈阴商横行,任由他们用高价的假药材欺骗百姓?再者说,本宫之前已经说过,瘟疫虽然已经抑制住了,但后续还会发生什么问题谁也不清楚,老先生是与本宫一起研制方子的,等再有病疫发生,也不至于无所适从啊。”   老大夫不得不承认,容祁的话是句句攻心,他所担心惧怕的都被一一道出,让他不忍也不敢再拒绝。   老大夫吐出一口浊气,郑重行礼:“老朽定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容祁笑道:“那就麻烦老先生了,这汴州刺史府中药材较为齐全,前些日子礼郡王又从别的地方送来大批药材,这些在药房地址选定之后皆可统计入库,至于后续用药,待本宫回到皇城,会遣人来与老先生仔细商谈的。”   老大夫听容祁这么一说,心中那为数不多的担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开药房所需不止是大量的钱财和药材,还得后继有力,几年前的汴州药房可能还能找到打量药材的来源,可现在的汴州早已经不复当年荣光,怕是难以寻到药源的。如今有了公主的话,他也彻底放下心来,有了药源,这汴州的药房就能长久的做下去,百姓也会多几分生机。   老大夫又有些为难的说:“不瞒公主,老朽已多年不与大夫商士相交,并不知道哪些人是可用,哪些人又是不可用的,若用错了,对要房和百姓都将是不可弥补的损伤。”   容祁道:“关于坐堂大夫,本宫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至于能用不能用,还得老先生自己判定,至于药房的伙计账房,还得老先生去想办法。”   容祁将看中的大夫姓名给了老大夫,又与老大夫谈论了些许细节,老先生心中的忐忑担忧都在容祁温和信任的言语中迅速消失,只余下满腔的热情和十足的信心。   老先生如今唯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让长公主失望。   送走了老先生,容祁就见冬霜抑郁而来。   容祁极少见到冬霜这幅表情,阴沉中带着点狰狞,仿佛是遇到了极为厌恶的人或者事情。   容祁好笑的问:“这是怎么了,是谁竟敢胆大到得罪本宫身边的大丫鬟?”   冬霜见不自觉间已经站在了公主面前,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躬身对容祁行礼。   容祁免了冬霜的礼,又询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冬霜抿唇道:“公主,礼部侍郎求见。”   礼部侍郎?容祁垂着眼睑沉思片刻,才回想起冬霜口中的礼部侍郎是谁,不就是已经和离的叶承浩么?想起叶承浩,容祁也才想起,叶承浩也随着一起来赈灾了,只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又少见,他就没想起这么个人。说起来,叶承浩的腿似乎已经好了,是谁为他医治的,目的是什么?   容祁把手搭在石桌上,广袖半掩,食指指尖轻扣桌面,他脑海中思绪翻转,飞快的掠过为叶承浩医治的人选和目的。容祁仔细筛选过,如果对方是想利用叶承浩来对付他,那行此举的只有一人。   容祁白皙精美的脸上掠过几丝薄凉,希望对方的目的不是他的命,否则,他便是再不在意,也会想做些出气的事来的。   片刻后,容祁淡然对冬霜道:“去把礼部侍郎请进来罢。”   冬霜踌躇未动,她欲言又止的望着容祁,想说些劝谏的话来,但见容祁已经亲自去续茶水,便知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得转身出去宣叶承浩。冬霜步伐缓慢,似是想以此阻止叶承浩和容祁的相见。冬霜心里懊恼,心道若是礼郡王和三殿下都在,这叶承浩怕是早就被乱棍打了出去,哪由得他拜见公主。   来到汴州月余,容祁还是第一次见叶承浩,只见叶承浩着一身藏青长衫,袖间衣领处绣着些许翠竹纹路,他身形消瘦颀长,容颜俊秀,唇边衔笑,青绸束墨发,气质温文,倒很是风度翩然。   第一眼,容祁就觉得叶承浩这身装扮让他觉得甚是眼熟,他在原主的记忆中仔细翻找了一番,才明白眼熟的缘由。叶承浩现在这幅装扮,正是几年前元宵夜的打扮,也是原主对才华横溢的青衫公子一见钟情时所作打扮。   容祁捧着茶杯,杯中的茶水已是温凉,青翠的茶叶轻浮于水面上,微微晃动着,茶水依稀还有些许清香散出,他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水,掀开眼皮去看叶承浩,只见叶承浩手执折扇,风姿潇洒的对他拜下,那模样,简直能与几年前重叠。   冬霜见容祁直盯着叶承浩看,心中不妙之感油然而生,她眼神微闪,屈身道:“公主,叶公子到了。”   容祁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语态温和的与寻常别无二致:“礼部侍郎在朝为官已有数年,莫不是礼部未曾教导叶侍郎拜见时该有本宫的礼行?”   叶承浩原来还心有得意,以为容祁是放不下他,正想着要如何摆回曾经的姿态。谁知容祁开口就是让他下不来台面的话,叶承浩眼中溢满了屈辱,却也不得不重新对容祁行跪拜大礼。   冬霜见叶承浩跪下,心中被悬着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她躬身站在容祁身后,掩着唇偷笑。   待叶承浩行礼完成,容祁才让他平身:“叶侍郎今日来求见本宫,可是有何要事?”   叶承浩也算是心思缜密的人,既亲自来寻容祁,就不会毫无准备,他收敛了所有不悦,说道:“托公主府,绝大村子都找到了新的水源,但陶家村却遍寻不得,他们派人入城向公主求助,正好下官也在当场,便斗胆代他们向公主言说。”   冬霜撇了撇嘴,公主对叶承浩已经没有感情了,公主肯定不会答应的。   然而,冬霜想法刚落,便听得容祁道:“水源关系到百姓的生死,自是不可大意,正好本宫这些时日也有空闲,便去陶家村走上一遭。”   冬霜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叶承浩则是喜形于色。   第二天,容祁带着人与叶承浩前往陶家村,陶家村久未出水,平时所用之水都是到邻村担抬,十分不方便。他们也早出晚归的找过水源,奈何整个村子都被他们挖遍,也不见水源踪迹。无奈之下,只得遣了人入城,向会找水源的长喜公主求助。   许是经历的灾难多了,陶家村村民大多面有菜色,他们表情木然,似是忘记了要怎么笑。不过,见到官员到来,他们行礼倒是少有差错,想来是被欺压成习惯了。   容祁一行暂时在村长家落了脚,村子穷,为好生款待金尊玉贵的公主等人,村民都自发拿出了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可能让村民垂涎三尺的东西,在容祁等人的眼中却是不值一提。村长以及村子里几个有身份的人浑身僵硬的垂立在旁,就怕惹了贵人不悦。   公主出行荒村,尽职尽责的随从自是准备了美味丰盛的食物,容祁让人把大部分食物分给了陶家村的村民,他则是和几个亲近的随行吃了点村民送来的食物。   与容祁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村长等人许是觉得容祁没想象中那么恐怖难处,在回答容祁的提问的时候,也不再像才见时那般惊悚,言辞也清晰顺畅许多。 第47章 公主在上21   陶家村的水源确实不好找, 陶家村的村民也已经依着容祁和萧长清给出的法子在村子内外都找过几遍, 却遍寻不得。   暂时歇息过后,容祁带着随从和陶家村的村民一起往外面走去,陶家村水源难寻, 却并不是没有。容祁派遣了几个随从外出,并且交代了他们一些找水源的细节和。三个时辰后, 容祁得到确切结果,符合容祁开出条件的地点共有六个, 因着时间关系, 容祁并不能一个个细查,只得带了村民和随从去了最近地点,那地点就在村子里, 距离容祁现在的位置并不远。   这月余以来, 容祁每天都要服用药剂来抑制血肉变化带来的入骨疼痛,他的身形越发消瘦, 脸色越来越苍白, 但大多人都只以为他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奔走忙碌累的。倒是冬霜,再三担忧容祁的身体,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化去了。   容祁一行很快就到了随从发现的最近的水源位置,这个位置数十尺之内还有一口干涸的水井。村民们瞪大了眼睛,好奇紧张的等着容祁下言。   容祁绕着标记走了两圈, 然后对着随从微微颔首。   随从从村民手中接过打井工具,迅速忙碌起来,容祁则是寻了个还算僻静的位置坐着歇息。   叶承浩左右看了一番之后, 果断朝着容祁所在的位置走去,他站在容祁面前,用一副忧郁悲伤的表情看着他。   “公主,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叶承浩问。   容祁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睑,睨了叶承浩一眼,随即又极目远眺,陶家村的荒凉景象瞬间入了他的眼。许是被荒凉感染,容祁向来温和随雅的眼中也仿佛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悲凉,带着些许悲天悯人的意味。   叶承浩望着容祁和煦苍白的面容,看着他眼中复杂至极的情绪,心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情绪越发的明显感染。   过了许久,容祁似是恍然般回神,面无表情的看着叶承浩:“本宫尚好,叶侍郎如何?”   叶承浩立刻就回想起了与容祁和离之后的惨境,双腿有疾,妻儿娇弱,父母年长无依,负债累累,百官相嘲,他是真正的举步艰难。想到这些,叶承浩的眸色不由得扭曲了两分,他藏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坚硬的指甲陷入血肉而不自知。   不等叶承浩说话,容祁便笑道:“瞧本宫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叶侍郎娇妻在侧,乖儿在怀,定是红袖添香,姻缘美满,美哉矣。”   容祁说完之后,叶承浩准备许久的话被尽数堵在心口,他神态微变,终于还是没有再次开口的勇气,只站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容祁看了两眼叶承浩踉跄而去的背影,精致的唇角缓慢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他虽未监察叶承浩的情况,但有个消息来源迅速精准的容逸在身边,他总能被无意告知些什么。   叶承浩的近况用容逸总结的话来说,就是惨。   对叶承浩的目的,容祁也能猜个大概,不管他是受人令还是心底愿,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他都可以无视。毕竟,他只是个外来者,借尸还魂人本就不受本地天道护佑,若是再行将就错,说不得会被本地天道驱逐。   陶家村水源不好寻,是因为浅层水源已经枯竭,深层水又不是普通百姓能轻易挖出来的,容祁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听到百姓们近乎惊异的欢呼‘出水了’。   随从也灰头土脸的从新井边跑过来,兴奋的对容祁行礼:“公主,出水了。”   容祁优雅的站了起来,带着人缓步走了过去,村民们见容祁过来,都拘谨而恭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们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只余下惶恐畏惧。   容祁也没有安抚村民,径自行至新井旁,蹲身而往,新井中的泥水混合成泥浆,靠西位置还有些许清净的水溢出,里面有一股不小的水源。   既然已经挖出水源,剩下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村民们自行解决,容祁与他们简单说了一些找寻水源的方法,确定村民中有人听懂之后,便带着人预备打道回城。   在回城之前,有面黄肌瘦的妇人忐忑不安的抱着病重的孩子找容祁求助,容祁看过后,给开了药方,又让人入城拿了药。   村民受过太多的苦难,身有疾者甚众。单凭容祁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将病患全部救诊完全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所有村民资格,让他们所有患疾者都可入城免费求医治。在离开之前,容祁留下马车两辆,供附近村民使用。   陶家村村民有心感激给了他们生机的长公主,却不知道要如何道谢,毕竟他们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在容祁一行离开之后,陶家村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给长公主建立公主神祠,世代供奉以感激公主对整个村子的活命之恩。   容祁不仅对陶家村村民有活命之恩,对整个汴州都是如此,陶家村村民开始修建公主神祠之后,其它的村子也纷纷效仿。   陶家村水源问题得以解决的第三天,萧长清归来,萧长清简单洗漱之后就要去拜见容祁,却在前往容祁所在院子的路上遇到了徘徊不定的叶承浩。叶承浩站在草木之中,枯黄的树叶飘摇而下,如同翻飞的蝴蝶,时而落下两片在他的发梢肩头,为青衫玉立的叶承浩平添了几分愁郁。   萧长清脚步微顿,眸色清凉,随即面色漠然的走过。   萧长清听容逸说过,叶承浩就是用这幅弱不禁风的姿态骗了公主的真心。   叶承浩也是早就看到了萧长清,他扬起一抹自以为风度潇洒的笑容,对萧长清毕恭毕敬的行了个臣礼:“微臣见过礼郡王。”   萧长清很想直接无视叶承浩,但因着极好的修养,在叶承浩躬身行礼的时候他还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示意回音。   叶承浩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他心神微缓,又道:“礼郡王是去拜见公主的吗?刚好微臣也是,不如同行?”   萧长清这在抬了正眼看叶承浩,他唇线轻抿,俊美绝伦的脸上尽是冷意。他不言不语的盯着叶承浩,眼神如无数冰冷的剑芒,将叶承浩伤得体无完肤,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越发凝重,让叶承浩止不住脚下趔趄,惨淡了脸色。   叶承浩觉得他不该如此,他觉得他应该梗着脖子与萧长清对视,他也应该风轻云淡毫不畏惧,但过分的心跳告知于他,他现在还不是萧长清的对手。   待叶承浩忍不住要屈膝伏跪,萧长清才收回了气势,冷淡开口:“走罢。”   叶承浩在萧长清转身后抹了把额角的冷汗,这才脚步虚浮踉跄的跟在萧长清身后,因着之前的事情,他不敢距离萧长清太近,但距得远了,他在数吸之后就跟丢了萧长清。   萧长清面上不显心中焦急,却在站在容祁所在院子外面的时候不自觉的整了整青色的衣袍。萧长清在院门前站了好长时间,但心中的忐忑还是没有被他强行压下,他见左右无人,想着是否要换个时间来见容祁,转念又想到叶承浩也说要过来,萧长清本来还有些慌张不定的心瞬间稳定下来,他不能给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几个深呼吸之后,萧长清上前,屈指敲响了大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开门的是冬霜。   冬霜见到萧长清,脸上原本不耐的表情瞬间变得灿烂,她往旁边让了几小步,笑着说:“是王爷回来了,公主正在等您。”   萧长清听到冬霜说容祁在等,心中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他忙对冬霜微微颔首,抬步走了进去。   萧长清进门之后,冬霜立刻又关上了大门,仿佛将会有什么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般。   冬霜倒是也不避讳,笑着说:“这些天总有老鼠想往院子里窜,公主嫌闹得慌,就命人闭门。王爷这边请,公主正愁无人与她对弈呢。”   萧长清和冬霜到的时候容祁正在摆棋局,许是他摆的局有些麻烦,只见他神态凝重,目光凝聚于棋盘之上,他的手中还把玩着一白一黑两枚棋子,像是正在思考要将手中棋子摆往何处。   萧长清只远远的看着,空了许多天的心就满了,见冬霜也没有要开口打断容祁的意思,萧长清才微吐出一口浊气。   冬霜很快就退了下去,萧长清迟疑须臾,还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他在容祁旁边的位置坐下,与容祁一般凝视着摆满了棋盘的棋子,棋局太过复杂,萧长清一时半会儿间也理不清。见容祁不顾他,萧长清的视线就慢慢从棋局上转到容祁的脸上,看得深沉又认真。   容祁确实是在认真思考棋局的破解方式,但被萧长清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既思绪已经被打断,容祁索性将手中棋子放下,抬头回望着萧长清,眼中流过些许戏谑笑意:“礼郡王可觉得本宫好看?”   萧长清下意识的点头,见容祁面上戏笑越发明显,他又猛地摇头,回神过后又点头。   容祁好笑的看着萧长清,将手边黑棋罐子推给了萧长清,说道:“礼郡王好些时候没有陪本宫下两局了,现在如何?”   萧长清道:“恭敬不如从命。”   容祁和萧长清并未重新摆局,就着之前的残局继续,萧长清棋艺不及容祁,头脑回转也不比容祁,一局让容祁都头疼的棋局在几子后便彻底失衡,土崩瓦解。   完败的萧长清尴尬的举着黑子,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冬霜的茶水果品送来的及时,这才缓解了略显僵硬的氛围。 第48章 公主在上22   容祁与萧长清又下过两局, 才说起了正事。   萧长清从外界回来的消息, 汴州瘟疫因为没有大范围蔓延,又处理得很是及时,所以周边地域对汴州爆发瘟疫一事都只是耳闻, 并未有确切的证据。   如此,倒是十分方便了他们的行事。   萧长清和容祁说了没多久, 院子的门再一次被敲响,站在容祁身后的冬霜立刻皱了皱眉头, 她悄然看了眼容祁和萧长清的神色, 见他们无任何触动,这才放下心来。   冬霜永远都不会忘记,三殿下在离开之前, 很是意味深长的与她说, 定不能叫公主和叶承浩独处,因为叶承浩就是个卑鄙的小人, 指不得他什么时候就使出什么坏点子来谋害公主了。冬霜对此深以为然, 所以对叶承浩她是向来都没有好脸色,可叶承浩脸皮子是越发的厚,她命里暗里撵过多次,他总是能视若罔闻。   萧长清见冬霜无所动作,见容祁漫不经心的捏了枚棋子把玩, 他的心情忽然就飞扬了起来,也忘记了每次都惨败的经历,对容祁说道:“公主, 我们再来两局?”   被人称呼为公主已经有几月时间,容祁也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他倒是不在意被称作什么,见萧长清兴致盎然,他暂时也无事可做,就颔首应下。   在本源世界的时候,容祁已经是渡劫期的修士,整个修仙界地位能与他齐平的单手就能数出,敢要求与他一起下棋的更是少有。在他的印象中,陆珩似乎经常带着他家小师弟来找他下棋,偏生陆珩又不是个有棋品的,总是会在半局时毁棋。陆珩生得妖孽,修为极高,又精通阵法炼器,在修真界是能与容祁齐名的绝世天才。然而,陆珩在棋局方面却是个出了名的臭棋篓子,一点规矩都不讲,全凭心意,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棋品是否好些了。   容祁性子和煦悲悯,眸中似乎永远都是温暖随雅的,但能有几人知晓,在那份温暖随雅之下,凝着的是厚重的冰霜。   萧长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容祁一如往常,但他总是觉得他有些神思不属,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吗?萧长清细细回忆了一番容祁思考事情时的状态,与现在不一样。   那是……在想什么人吗?   他在想谁?   这个念头一出,萧长清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他迅速将记忆中与容祁有关的人都过滤了几遍,思考着可能人选。   萧长清眼睑微垂,手指不自觉拨弄着被他捏在手中的棋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力道没有控制好,上好的棋子竟是被他捏成了碎块,碎块嵌入他的血肉,让他的手指流出了殷红的血液。   不过是流点血,与边疆的生死难料相较,完全不值得一提,萧长清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心中。就在他准备将手指上的血随手一抹继续下棋的时候,容祁却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微凉的看着他。   萧长清对容祁情绪变化的感知特别明显,他不知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来揣度容祁的些许心思。   萧长清抬着的手僵滞在半空,他的神态尴尬拘束,眼神不安涣散,似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祁情绪变化并不明显,持续时间也不长,片刻后,他便吩咐冬霜,让她去将他才调制好的创伤药拿出来。   萧长清更不自在了,他很想说不用了,反正这么点伤也不碍事。但见容祁已经将精神重新放回了棋局上,他也只好闭嘴。   冬霜的动作很快,她不仅拿了创伤药还端了清水和清酒,准备为萧长清手指上的伤口清洗一番,毕竟渣滓入血肉,不好生处理就可能对血肉造成影响。礼郡王可是她和三殿下都看中的驸马,怎么也不能让他损了。   冬霜正要为萧长清处理,不想容祁竟淡淡开口:“伤是他自己造成的,让他自己处理。”   冬霜无奈的看了一眼略显无措的萧长清,将所有东西都摆放在他身边,欠身回了容祁身后。   萧长清不惧疼也不怕清理伤口,他动作麻利的将伤口清整上药,期间连眉头都没皱。   待萧长清清理好,容祁便下了逐客令,让萧长清先行回去,萧长清这才慌张起来。他固执的坐在容祁对面,怎么也不肯走。   容祁再一次在萧长清身上感受到了与萧景宁相似的熟悉,那种熟悉不仅是这两个轮回间偶遇,更多的是来自遥远的呼应。   容祁眸色微沉,两个轮回,他第一次想要找回丢失的神魂,他也想知道他究竟忘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炼制还生丹,还在明知逆天而行可能会神形俱灭的境况下。   容逸是在萧长清回来的第三天回来的,他见汴州瘟疫已经彻底被解决,心中悬着的石头一放,立刻就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翌日,容逸告知容祁和萧长清,京城来使已经前往并州,再有五六天,并州驻军就能到达汴州。   容祁和萧长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绝不能让并州驻军靠近汴州,但汴州的形势势必要入统军的眼耳。   为了得知最新情况,容祁等人一直派人看着并州通往汴州的道路,在入汴州境之前将他们拦下。容祁,容逸,以及萧长清三人亲往见统军。   皇城一共来了两名官员,分别任职兵部和户部,帝王给他们的命令是如果汴州瘟疫遍布,那便不用留情。可现如今,三位殿下都说汴州并未有瘟疫爆发,那不过是汴州刺史的闲话,他们顿时也不确定起来。为了不造下天地不容的罪孽,两名官员随着容祁一行先入汴州探查,在确定汴州确实平安之后便立刻上书京都。   户部官员道:“三殿下,长公主殿下,臣等前往汴州时受陛下之命,请三位尽快回京。”   容逸紧绷的神经早在得知汴州城不用被屠的时候就完全松了下来,他嬉笑道:“行了,该回去的时候本皇子还能留恋着这里不成?现下汴州无刺史,要如何是好?”   户部官员道:“陛下有旨,三殿下和长公主尚在汴州期间,汴州一切事宜由两位殿下做主。”   容逸立刻放下心来,他迅速把两位来官打发了,和容祁萧长清商议起汴州主事官员来。汴州官府属蛇鼠一窝,上行下效,虞刺史**,其余官员剥削,其中难觅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官员。   就在容逸左右为难,思考着要不要请皇帝下旨外派官员的时候,张谦和孙岳已经找上门来了,说他们愿意长留汴州,为汴州灾民多谋几丝生机。   如此,自是无不可。   历经磨难的汴州人总算是慢慢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他们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   又数日,容祁一行回京,汴州百姓徒行数十里,为三位殿下送行,他们身无长物,却执意将他们所有的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三位殿下收下。之后,三位殿下为汴州百姓所行所做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汴州百姓深感无法回报三位殿下的大恩大德,于汴州上下建立起公主神祠,用以世代供奉。公主神祠落成那日,张谦和孙岳是进的第一炷香,他们伏跪在巨大的雕像前,虔诚而郑重的叩首。待看到距离正中间有不短一段距离的自己的石像的时候,张谦和孙岳都神情复杂,他们不过是沾了光而已,何德何能立于庙宇之上?   自此,张谦和孙岳事事以百姓为先,一生操劳。   公主神祠的香火自建成之日起,便从未歇过。   容祁一行虽然已经离开了汴州,但汴州的境况他们还是关心着的,所以对百姓修建神祠一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容祁静默须臾,眼里隐有笑意浮现,也许他距离神魂修补完全重塑身躯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般遥远了。   从汴州出发之日开始,容祁就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现在行程已经过半,该来的刺杀还未到来。容祁再一次翻看着被扬眉吐气细查出来的地图,用笔勾勒出几个可能被埋伏的地点。如今,他勾画出的地点已经过了两个,剩下几个……凤凰崖是最好的刺杀位置。   冬霜为容祁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说道:“公主,奴婢听说我们现在在凤凰崖附近,您说那凤凰崖是形似凤凰还是有凤凰栖息与此?”   容祁缓声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明非而止,是为不争。”   凤凰崖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到五十里。凤凰崖一面靠山,一边临水,中间道路狭窄其崎岖,长逾数十里,确实是动手的好地方。   刺杀是在第二天傍晚发生的,彼时夕阳西下,天上的流云如同燃烧着的火焰,翻滚着炽热危险。凤凰崖一侧原先还算平静的水面被红艳的夕阳晕染成了鲜血的颜色,流淌着的血河,隐隐间还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容祁安静坐在马车中,神色淡漠的听着外面刀剑相撞而发出的嘶哑声,听着敌我双方相互厮杀的声音,他惯常和煦的眼眸中隐有冷意蔓延。   扬眉吐气是容祁的贴身侍卫,他们只会护在容祁身边,冬霜慌乱中打落了小木桌上的茶杯,茶杯中的水被尽数倒出,从木桌上流到了软塌上,将包裹软塌的锦棉浸湿一大片。 第49章 公主在上23   凤凰崖刺杀虽然不是容祁安排的, 但大体却是按照容祁的计划走的。   然而, 这世上向来都不是能事随人愿的,在容祁的计划中,从来都没有冬霜这个意外。   而冬霜这个意外, 足以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饶是淡定如容祁,也不得不叹上一句:命也!   冬霜原本是周文帝送给原主的, 冬霜对原主忠心耿耿,原主对冬霜也是信任有加。容祁附身在原长喜长公主身上之后, 冬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那场刺杀的到来, 冬霜才表明她原来是皇后的人,她自小就被安排在原主身边,奉原主为主, 真心实意伺候原主, 都不过是为成为能扭转局势的棋子。   冬霜将泛着凌冽寒光的匕首放在容祁的脖颈边,挟持着容祁站在距离凤凰崖不远的悬崖边上, 举目望着匆忙赶来的萧长清和扬眉吐气, 以及与他们纠缠的虞家暗卫。   “公主。”冬霜用来挟持容祁的匕首稍微挪开了一些,对容祁毫发无伤,她压着声音道:“保重。”   容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冬霜推下了悬崖,悬崖下烟雾缭绕, 容祁刚下落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身影。   冬霜将匕首往地上一扔,冷声道:“长喜公主已坠悬崖,绝无生还可能, 撤!”   冬霜话音刚落,与萧长清和扬眉吐气纠缠的暗卫立刻停手,瞬间消失在悬崖上。冬霜则是深深的看了萧长清三人几眼,在与萧长清目光对上的瞬间斜着眼眸直盯着她之前站的位置,在确定萧长清看见了她的视线后才几个跳跃,掠出了萧长清等人的视线范围。   萧长清和扬眉吐气武功都是不弱的,但与训练有素的暗卫纠葛多时多少有些狼狈,暗卫刚离开,三人就迅速跑到悬崖边,四处寻找。不多时,萧长清在容祁坠下的悬崖边寻到了极细天蚕丝,他不加思考的顺着天蚕丝跳了下去,没多久便见到了被悬挂在崖边漂浮的人影。   待快降落至人影身旁时,萧长清立刻拔出腰间长剑嵌入悬崖,他就着剑尖与崖壁相接时发出尖锐难听的声音,迅速滑至人影身边。   直到见到平安无事的容祁,萧长清心中的慌乱无度才彻底平息下来,他用左手把着剑柄支撑身体,右手则是颤抖着伸出,他似是想去确认容祁是否真的安好,却又碍于规矩在半路停滞。   距得近了,容祁一眼就看清了萧长清苍白惨淡的脸,猩红的眼眶,以及眼中氤氲弥漫的水汽,容祁心中微楞,他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在哭,为我吗?”   萧长清沙哑着声音道:“不是。”   呼啸的风将萧长清的声音吹散得七零八落,但容祁还是凭着很好的耳力将萧长清的话尽数听全。   口是心非!   容祁似是不在意的应了一声,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萧长清俊逸的脸颊,落在别处。   萧长清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所有情绪都重新压制深埋,他伸出手,低声道:“殿下,长清带你上去。”   容祁‘嗯’了一声,将手放在萧长清伸出的手上,在两只手相互接触的那一刻,萧长清心中的颤栗越发明显,而容祁,则是又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   这一次,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并没有迅速消失,容祁立即用神魂追击,熟悉感却湮没在时间的长流中,他什么也没有寻到。   容祁向来波澜不惊的心中难得的浮起几丝涟漪,他在想,萧长清会不会也是他记得不甚清楚的故人之一?   只是,萧长清的现状与他的现状不一样,萧长清是实实在在的入六道轮回。在修真界,身殁神存的修者是能够重新修行的,或者鬼修,或者寻天材地宝塑体,愿意重踏轮回路的并不多。   萧长清……他是来自本源修真界吗?   萧长清带着容祁,以剑刃为支点,几个跳跃便跃上了悬崖。站定过后,容祁才发现萧长清藏青色的长袍有多处被割破,衣服上也晕染着鲜血,看起来格外凄惨狼狈。   萧长清的这幅模样并没有引起被容祁尘封的熟悉,他思虑片刻,从怀中拿出伤药丢给萧长清,让扬眉去帮他上药。   萧长清和扬眉离开,悬崖边上就只剩下容祁和吐气,悬崖边的带着雾气的风不时将他们的衣袍和发丝吹起,衣袂翩然,倒是能给人几分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吐气跪在容祁跟前向容祁请罪,容祁唇角微扬,轻笑两声:“你们已经尽力了,何罪之有,起身罢。”   吐气犹豫着起身,垂首站在容祁身后,在两人的周围,除了虎啸的风声,再无别的声音。   过了许久,容祁才再次开口:“吐气,你和扬眉是父皇给本宫的,你们的主人自那日起便是本宫,可对?”   吐气坚定道:“是。”   容祁往前走了几步,悬崖上的细小沙石因为他的动作而哗哗下滑,迅速没入浓重的烟雾中,容祁凝眸望着悬崖下的白雾,缓声道:“本宫现在就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去做。第一,本宫现在还不是回宫的时候,你们务必想办法再短时间内将本宫还活着的消息传进父皇和母妃的耳中,对其余人保密。第二……”容祁眼睑微动,深邃眼中隐有冷意弥漫,但那才溢出的冷意却又很快消散在映入他眼睑中的白雾里。容祁道:“前往滁州,盗取虞世州所有虎符。”   吐气曾是皇族暗卫,受过皇族特训,常为皇族处理隐秘的事务,自然也知道皇族不少辛秘,她很快就明白了容祁要她盗取滁州虞事州虎符的目的。   虞家之所以能成为权门,其中最大的缘由便是滁州虞世州手中的虎符,那块虎符掌握着大周两成精兵。大周所有驻军,除边疆战军以外,均听龙虎符调遣。   暗卫唯主令是从,他们是绝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所以尽管容祁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吐气还是果决应下。   待萧长清和扬眉处理好伤口回来,容祁已经把事情吩咐完全,他让扬眉吐气先行离开,这才问起萧长清的以后的计划来。   萧长清是大周战神,定是要回边关守卫山河的,不过他这次是带着累累战果回京的,一时半会儿倒是不急着回边疆。毕竟敌军方才大败,是没那么快就敲锣震鼓卷土重来的,所以萧长清可留守在京的时间还有很多。   萧长清照实说了,容祁也没有隐瞒,将他的打算也简单说了一遍,萧长清没有丝毫犹疑的决定跟在容祁身边。   因着冬霜这个意外,容祁只得重新联系陆珩的人,他从腰带中抽出一支尾指长的哨子,几声尖鸣之后,容祁就带着萧长清往西北方向走去。   容祁再见陆珩,他依然着一身妖艳红装,美得摄人心魄。   陆珩双手环胸,慵懒的斜靠在树干上,对着容祁和萧长清吹了个口哨,才道:“终于来了,本公子都快让蚊子给吃得只剩骨架子了,阿祁,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萧长清心中微紧,他下意识的对陆珩升起几丝防备来,他脚步稍移,站在容祁身侧,以并肩者的姿态自居。   陆珩左右打量了二人少时,又吹出几声嘹亮的口哨,眼里隐有戏谑浮现:“礼郡王不必如此紧张,本公子只是想让阿祁对我这张俊美无双的脸负责。至于别的……”陆珩停顿片刻,见萧长清的眸色越发冰凉,才继续道:“别的,阿祁想负责,本公子还不让呢。”   容祁对陆珩的口没遮拦已经习惯了,所以对此话反应不大。   萧长清却是没有忍住,语气清淡的对陆珩说出两个字:“骚包。”   陆珩瞳孔微缩,看着萧长清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索,数吸之后,陆珩又惊异的看着容祁,若有所思。   容祁很是了解陆珩,对陆珩言行所代表的含义都大致清楚,所以陆珩之前那般看萧长清,意思是他和曾经的萧长清果然是有可能相识的么?   容祁心绪汹涌,面色却如常和煦,他与萧长清简单和陆珩打过招呼之后,便一起从凤凰崖离开。   作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原门副门主,陆珩名下的势力遍布小半个江湖。容祁和萧长清现在就在陆珩的小据点之中,小据点中人手不多,但丫鬟仆佣俱全,倒是个极好的修养地方。   到了陆珩的小据点,容祁就换上了久违的男装。   男装的容祁眉眼入画,如玉树芝兰,风姿卓然。   他周身都散发着温润悲悯的气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刻骨的优雅谦和。   就本身的相貌来说,容祁虽生得清隽,但及不上陆珩近乎完美的精致。   但就风华无双的气度而言,十个陆珩也及不上一个容祁。   陆珩语气发酸:“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实际上比谁都心黑,而且你也没本君好看。”   容祁听这话已经听了无数次了,他无视哀怨的陆珩,问道:“我要你帮我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陆珩眉梢微挑:“阿祁,你我相识相交也有数百载时光了罢?本君的能力如何,你还不清楚么?”   容祁道:“不是,这小世界与本源世界相去甚远,许多东西怕是难以寻觅,我担心你寻不全。”   陆珩直接带着容祁去了他储备物什的地方,容祁在里面转悠了两圈之后,便将其中所有大致记在了心中,与陆珩道谢。   小世界灵气未绝,陆珩又用他寻来的灵气充裕的玉石摆了个护法大阵,以便容祁调理身体。   在入阵调理之前,容祁与陆珩说:“还有一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50章 公主在上24   容祁此次调理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他再次出现模样已然大变, 虽俊美依旧,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息,超凡脱俗, 犹如云端仙人,温润和煦却又眼神微凉, 让人深感可望而不可即。   在此地度过三个月,现在已是年后, 昨夜一场纷扬大雪将整个城镇都尽数覆盖, 银装素裹,冰雕玉城。萧长清和陆珩过来的时候,容祁正慢条斯理的收集叶尖雪, 风吹雪起, 衣袂飘然,一举一动都优雅入画, 仿若天外来客。   萧长清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想要抓住那偶入俗世的人,然不过少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慌的把手缩回。   陆珩将萧长清的所有举动都尽数收揽眼底,他唇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问道:“是不是觉得这幅场景很是熟悉?”   萧长清不知道陆珩话中的熟悉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思考追寻。   片刻后,萧长清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松气的摇头否定。   陆珩双手环胸, 用最是慵懒的姿态望着不远处的容祁,说道:“以前,阿祁的身边有个人,那人最是擅长用陈雪煮茶,阿祁无事之时也喜欢与那人在雪后一起取雪煮茶,但在一场大战后,那人神形俱灭,阿祁也再没有喝过雪水所煮的茶。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能待在容祁身边的人在容祁心中的分量颇重。   萧长清很清楚,陆珩口中的阿祁并不是长喜长公主,因为长喜公主自幼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有金珍无数,有婢仆环身,也有万千宠爱,他甚至不知道战场是何等状况,如何能经历生死大战?   萧长清也很清楚,现在的容祁也不是曾经的长公主,因为曾经的长公主并不能给他心悸的感觉。   萧长清心中微颤,嫉妒来得无由突然,他低垂着眼睑,遮掩住眸中悲切。他忽然觉得,这被冰雪尘封的院子极冷,冷得他瑟瑟发抖,冷得他动弹不得。   陆珩说话做事向来喜欢留一半,即使见萧长清失魂落魄,他也没有丝毫心忧,甚至饶有兴致的整了整衣袍,说道:“咱们现在就过去吧,阿祁的雪水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喝上几杯热腾腾的茶暖身。”   萧长清僵滞半晌,心底浮起几许莫名的悲色,但见陆珩已经走远,又见容祁确实远离积雪树木,他踌躇须臾,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容祁的方向走去。   萧长清其实也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容祁一见钟情再见不渝,那仿佛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他好像一直在等,等一个人为他一次回眸,他愿为这一次的回眸,踏入六道轮回不休。   许是轮回了太多次,他已经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他在想,若是在以后的轮回中,那人再不出现,他是不是会忘了他曾有如此执念?   萧长清抬眸而望,正好看到冰天雪地中的容祁和陆珩并肩而行,两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语,交谈间笑意不断。萧长清从未见过容祁笑得如此真切,仿佛他眼中凝沉的冰霜刹那间溶解消散,只余下满目缤纷落英,耀得刺眼。他忽然就升起一股不该上前打扰他们的错觉,但见陆珩的手已经往容祁肩上放了,萧长清还是没有忍住,快步走了上去。   “长清见过殿下。”萧长清在距离容祁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毕恭毕敬的行礼。   容祁颔首道:“礼郡王不必多礼,我和陆珩正准备煮茶,你也一起罢。”   既然能光明正大的守在容祁身边,萧长清自然不会给容祁和陆珩独处的机会,他道:“那长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长清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低沉的戏笑声,他抬眼看去,就见陆珩那俊美非凡的脸上满是似笑非笑,萧长清不惧的与陆珩对视几眼,随即云淡风轻的移开了视线,直接将陆珩无视。   陆珩脸上的笑差点没保持住,不管萧长清是不是那人,单就性子来说,都一样讨厌。   陆珩锱铢必较的性子并不比容祁弱多少,萧长清之前扫了他的面子,接下来的时间他仿佛是故意气萧长清一般,与容祁说了许多,都是修真界的萧长清完全听不懂的话。   萧长清刚开始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见陆珩越说越是过分,后面竟然还扯到了夺舍重生,便冷淡开口:“借尸还魂这种事儿向来不是值得炫耀的,本王劝公子还是莫要四处说得好,免得让人当妖孽捉了去。”   陆珩的喉管被一口茶堵塞,上下不得,将他俊美的脸憋得通红。过了许久,陆珩才缓过气来,瞪着萧长清道:“本公子是实实在在的入六道,步轮回,借尸还魂的是你的公主。”   萧长清立刻静默,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再不看陆珩。   容祁在侧旁观,他自是察觉到了陆珩和萧长清之间的水火,不过他二人中只有怒意而无杀意,他也就懒得从中调解了。   容祁也是顶会煮茶的人,但他总觉得他煮的茶少了点滋味。品茶间,他又想起了上一个轮回的萧景宁,萧景宁煮的茶极好,茶雾氤氲,茶香袅绕,茶水清透,入口甘甜,余味不绝。   容祁沉思片刻,便开口道:“礼郡王可会煮茶?”   萧长清微楞,显然是没有想到容祁竟会询问他这个问题,他犹豫少时,颔首道:“会一些,恐不及殿下谙于此道。”   容祁道:“我之前取下的雪水还有些余,茶也还有,能否麻烦礼郡王煮上一壶?”   萧长清应承下来,便准备好器具,开始煮茶。   容祁看着萧长清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不由得又想起了初次见萧景宁的时候,彼时他也着一身青色长衫,跪坐于榻前,姿态自如的煮茶,明明是普通的茶普通的水,从他手中出来,便是极品。   此时的萧长清,竟与萧景宁有几分重叠。   容祁将心中的繁杂的情绪尽数扫去,原本若有似无的打算却变得明晰,也许……他确实不该得过且过。   被他遗忘的人事不管是孽还是缘,终归是他的曾经,合该寻回。   容祁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只是这小世界的轮回,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修真者之所以被称作半仙,因为大多已经超脱六道轮回,无须历经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心在尘外,不惹尘埃。可一旦入了世,便再无法作过路人。百载时光于修者而言不过须臾,可于凡人来说,却是由生入死波折不断的一生。   陆珩懒散的靠在石桌旁,单手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盯着萧长清煮茶。阿祁向来不轻易让人为他煮茶,现如今主动开口,是也察觉到萧长清的不同了么?   片刻后,陆珩又有些不安的将视线往优雅端坐的容祁身上挪去,阿祁本是修真界最为超然出尘的修者,是下一任仙君的不二人选,他本该站在云端之巅俯仰天地,将他拉入尘世真的好吗?   茶水声响,陆珩甚是心忧,他烦乱的起身,几个跳跃便化作一到血色流光消失在院子里。   容祁只转头看了几眼陆珩消失的方向,随即又静等萧长清煮的茶水。   待萧长清的茶煮好,天边隐约出现了几丝明光,虽藏在雾白的天幕后,却有着刺破白雾洒入大地的气势,院子中的银装也因着这些许光芒而变得越发明润剔透。   萧长清斟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容祁,一杯放在他自己的面前。见容祁不紧不慢的品茶,一向对自己茶艺颇有自信的萧长清也难免紧张起来,忐忑不安的等着容祁宣布结果。   许是出生和成长的差异,萧长清和萧景宁的茶艺都很好,但个中区别还是能瞬间分辨,萧长清煮的茶比萧景宁煮的茶多了几分浓厚苦涩,却是同样的余味无穷。   容祁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杯茶,见萧长清还未有动作,只拿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手边的茶杯,眼中溢着焦急,像是在询问他结果。   萧长清的表情成功取乐了容祁,他眼中掠过几丝笑意,故作严肃道:“礼郡王所煮茶水……”容祁坏心眼的停顿少时,见萧长清已经用眼神催促,他才轻咳两声道:“本宫用着,甚好。”   萧长清心中悬着石头顷刻间落了地,他脸上划过浓郁喜色,用手将备好的茶水端起一饮而入,许是过喜而哀,入口茶水不上不下不入不出,呛得萧长清连连咳嗽。   容祁:“……”   接下来的几天,萧长清也天天往容祁暂住的院子跑,要不为容祁煮茶,要不陪容祁下棋。容祁看书的时候他也安静拿书看,容祁整理药材的时候萧长清就手足无措了,明明是被教过好几次的药材,偏生他还是记不住。   这一点,与萧景宁倒是别无二致。   在上一个轮回中,萧景宁也对医理表现出了天大的兴趣,奈何他的天赋支撑不起他的兴趣,注定得有心无力。   初春间日短夜长,昼夜交接不歇,陆珩再次出现在容祁和萧长清面前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彼时容祁的身体已经大好,正在考虑返回皇城的事情。 第51章 公主在上25   容祁了解陆珩, 陆珩也同样了解容祁, 所以在容祁提出要回皇城的时候,陆珩即使知道容祁此去危险,他也没有制止。   这是容祁的因果, 须得他自己处理。   在容祁离开之前,陆珩亲自给容祁送了两份礼物。   一样是容祁入阵修养之前请陆珩帮的忙, 是能调动滁州驻军的虎符。   另外一样则是陆珩私下为容祁备下的,是一块模样古朴的玉珏, 玉珏上雕刻着许多流畅繁杂的符文阵法, 符文看着还很新,想来是陆珩不久前才雕刻完成。   容祁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符文,他能感受到玉珏中流淌着的如水般轻柔的灵力, 也能看到陆珩在这个天地灵气匮乏的小世界不眠不休引调稀薄的灵力刻制符阵玉珏。   容祁原来的打算是待身体调理完毕, 体型和声音变化就调动些许神魂力量设置幻界稍事遮掩,想来也能蒙骗过未曾修炼的凡人的眼睛, 不想陆珩竟连这一点也为他备好了。   容祁没有谢绝陆珩的好意, 他将虎符放入怀中,又将玉珏挂在腰间,就与萧长清跨上骏马,一路往京都赶去。   越过山川,走过河流, 穿过泼墨青墙,踏过冰霜雪雨,容祁和萧长清用了月余才回到皇城。寒冬已过, 初春末时,柳枝抽新,百业待始,本该是生机盎然的时候,整个皇城却被无数哀凉之气笼罩着。   长喜长公主遇刺的消息在几月之前便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今上震怒,派出无数将士于公主遇刺之地反复找寻,却遍寻无果。今上急忧攻心,已于两月前病倒,缠绵床榻。太子监国,皇后垂帘,权门把政,清廉无途,朝堂中充满着血雨腥风。   容祁和萧长清回到皇城后并没有各自回府,他们先是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下,将皇城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才商议起接下来的计划。现在的皇城到处都是皇后和虞家的耳目,现在能扭转这种状况的人只有一个,便是缠绵病榻的周文帝。   问题是,要如何才能见到周文帝?   机会很快就被容祁和萧长清等到了。   二月十九,乌云散去,天气难得放晴,皇太子携病弱二殿下与三殿下前往护国寺为今上祈福,望佛主能够保佑今上早日康复。   容祁和萧长清早早就打听清楚了,三位殿下此次护国寺祈福会持续三天,两人提前两天入了护国寺,等候着。   容祁和萧长清都仔细考虑过,他们现在的希望只能放在太子身上。太子能力出众,沉稳睿智,又心性高傲,他自是不会愿意永远屈居虞家权门之下做个傀儡皇帝。现下皇帝新病,太子监国,虞家地位还不算稳定,等时间长了,依着虞家的枝繁叶茂在大周扎根是迟早的事情,届时别说是让虞家垮下,便是皇权是否还掌握在容家人手中都尤未可知。   容逸自回皇城之后便坏事不断,先是被当今皇帝以未保护好长喜公主的名头软禁在府中,再是今上病重,贵妃入冷宫,皇后摄政,仿佛一生的霉运都集中在这几个月了。他这次是被太子以为今上祈福的名义从府中带出来的,太子真正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容逸麻木的随着太子和二殿下祈福两天,再面无表情的回到暂时居住的厢房,他站在窗棂边,极目望着外面新生的小草,小草清翠,风过时东摇西摆,偶尔有一两只小虫子或停歇或路过,显得尤为热闹。容逸看了好久,他是真的觉得,就是寺庙也比他的皇子府热闹。   容逸是被厢房外的敲门声惊醒的,他甚是不耐烦的听着这两天服侍的小和尚用极低的声音再三说有两位客人求见,容逸本想拒绝,就听得又一个清润的声音:“三公子,我是阿四。”   容逸沉吟片刻,他倒是好奇那自称阿四的人,自他被软禁,别说是被探望,府门前能有只蚂蚁经过,他都说那只蚂蚁有情有义。   那不知哪里来的阿四,是真的不知道他如今的处境?   容逸让人将人请了进来,其中一位身形高大健硕,他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眉眼凌厉,看不清原本的形容。另外一位,大体看去倒是白净精致,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面容,仿佛是被云纱阻隔了一般。   容逸很肯定,不管是相貌骇人的络腮胡子还是看不清面容的小白脸他都不认识,什么阿四,完全没见过。   容逸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两人,正想摆摆手让还未离开的小和尚带他们离开,就见小白脸的面容瞬间清晰了起来,容逸恍然失色,立刻将小和尚打发了出去。   来人,正是容祁和萧长清。   容逸心神微缓,做贼似的东瞅西看,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扯着容祁在桌边坐下,问道:“长喜,你是长喜是不是?”   容祁颔首道:“是我。”   容祁并没有压低声音,清冽低沉的声音让容逸愣了许久,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容祁,刚才那声音好听是好听,可怎么听也不是女人的声音啊!   这小白脸是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容逸压着声音低声问道:“你不是长喜,你究竟是谁?”   容祁指尖掐诀,又将腰间玉珏微抬些许,笼罩在他周身的云纱瞬间消失,露出他精致温和的面容来,经过调整,原主养成的温柔贤淑已经彻底消失,他的身形和面容也有不小的变化,就形容而言,现在容祁和容逸有九成相似,丝毫不枉一胎双生。   容逸呆滞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容祁,玄衣加身,容颜清隽,超然出尘,如真正的陌上公子,温润如玉。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变成男人了?”   容逸几乎崩溃,长喜是女人都被追杀不休,现在变成了男人,哪还有活命的可能?不仅皇后不会放过他,就连父皇和太子,可能都……   “兄长可有见过哪朝哪代有双生皇子的?”容祁眼睑微垂,淡然开口。   容逸差点失去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立刻拉着容祁往外面走:“你赶紧离开皇城,去哪里都好,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长喜长公主已经死了,大周也没有四皇子,你走!还有……”容逸转过头盯着乔装打扮的萧长清,说道:“你是长清吧?萧长清为保护长喜公主身亡,这世间再无礼郡王此人,你和长喜一起走,别再回来。”   容祁挣脱容逸的手,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问道:“兄长,我们现在还不能走,父皇和母妃现下如何了?”   容逸咬牙道:“母妃被皇后送进了冷宫,理由是母妃意图谋害她。她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母妃常年安居华清殿,连走出宫门的时候都不多,怎么谋害她?至于父皇……父皇病了,太医一直守着医着,就是不见好。”   容逸沉思少时,说道:“兄长,我和长清都怀疑父皇的病不简单,我们想入宫探查。”   容逸道:“父皇昏睡,皇宫中的主人就成了太子和皇后,现在哪里都是他们的耳目,连朝中大臣求见父皇都不能,更何况是你这个行踪不明的长公主。再说,你现在绝对不能出现,皇后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皇宫禁卫无数,将整个皇宫护卫得固若金汤,若无人主动带路,还真不容易入宫见到皇帝。   萧长清道:“可以请太子引路。”   容逸冷笑道:“太子可是皇后的儿子,你是要他与亲母对立,与我们一同冒险么?”   容祁手指轻叩桌面,敲出不紧不慢的节奏,他缓声道:“也无不可,太子皇兄心怀天下,励精多年,定是不愿意在虞家手下做傀儡的。现在虞家羽翼尚未完全丰满,还有拉下的可能。等过些时日,虞家真正掌握了大权,哪怕是父皇醒来,太子皇兄手能翻天,要摧毁虞家,也得费许多心力。”   容逸沉吟许久,抬首去问萧长清的意见,只见萧长清微不可查的颔首,意气坚定。   容逸见容祁和萧长清都意志坚定,心中也难免升起豪气干云。   三人商议过后,决定由容逸与太子商议见面的时间。   下午,容逸就带回了确切消息,容逸与太子约定相见的时间是当晚子时,相见的地点也已经定好。   当天晚上,容逸再三叮嘱容祁绝不能轻易在太子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在得到容祁肯定的应承之后,容逸才带着容祁和萧长清前往与太子约定的地点。   三人到的时候太子已经到了,着墨色锦袍的他站在被天幕里的清凉的月光照耀得明灭不定,俊美的脸若隐若现,看着很有些渗人。   走得近了,容祁三人才发现,太子出行只带了一个中年太监,太监微躬着身,半隐没在假山里,除了些许呼吸声,再无别的动作。   容逸与太子见过礼,便简单明了的为太子介绍了容祁和萧长清,在容逸的话中,容祁和萧长清是他在江湖上认识的大夫阿四和阿四的仆从,阿四有一身不错的医术,希望能对皇帝的病情有所缓解。   太子只是淡漠的打量了他们几眼,对他们的身份并未追究过多,他对着身后的中年太监微微颔首,中年太监小步上前,一连问了容祁和萧长清好几个关于药理的问题。   从太监随口提出的问题来看,太监是精通医理的,不过容祁也不差,轻描淡写的将他提出的所有问题解答。   问答了几个医理问题后,老太监便重新隐没在假山中。   太子温文开口:“待祈福结束,还请两位随孤走一遭。”   目的达成。   容祁和萧长清自是应下。   回厢房的途中,容逸皱着的眉苦着的脸未有一刻放松。 第52章 公主在上26   许是太子提早做过安排, 在太子的带领下, 容祁和萧长清从护国寺到皇宫都畅通无阻。然而,在三人即将入周文帝寝殿的时候,太监尖利的宣见声预示着不祥。   太子示意容祁和萧长清稍安勿躁, 随即整了整衣袍,带着容祁和萧长清随着太监一起去了皇后的寝宫。   时隔半年, 容祁换掉了曾经的女装,皇后则是褪去了曾经的伪装, 露出她本来就阴沉霸道的性子。此时的皇后, 头戴凤冠,着朱红色华丽宫装,两只手的末尾两指都带着嵌满蓝色宝石的指瑁, 指瑁只轻轻往桌面上一点, 便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皇后眼神沉郁,似是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容祁和萧长清, 她眉梢微挑, 乌红的嘴唇缓慢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弧度,不言不语,却是让人胆寒。   “皇儿,这两位是……你新收的么,可净过了?”皇后挑着唇角道:“年纪是大了些, 不过皇儿你中意就好。”   容祁嘴角微抽,皇后话中的‘净过’是他想的意思吗?   太子道:“母后误会了,这两位是儿臣在民间结识的朋友, 稍懂些医术,儿臣就想着请他们入宫来为父皇诊治。”太子说着,有些颓废的低垂了头颅,继续道:“虽有母后辅政,但在许多事上,儿臣依然有些力不从心,便想着请父皇指点一二。”   皇后眼唇而笑:“倒是本宫想岔了,既是皇儿请的大夫,那便快些带过去为你父皇诊治罢。说起来,这些日子也着实让本宫废了不少心思,本宫也殷切盼望着你父皇能早日醒来。”   太子彬彬道:“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后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也不再作过多询问,任由太子带走了容祁和萧长清。   太子三人离开后,皇后身后中年嬷嬷为她递上一杯热茶,小声问:“娘娘,您就由着太子胡闹么?”   皇后轻笑道:“怎么能是胡闹呢?本宫的太子孝顺,本宫该为他高兴才是。不然总有人不到黄河不死心,闹得本宫不得安宁。”   中年嬷嬷立刻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她笑着退在皇后身后,转而说起了其它的事。   离了皇后的宫殿,容祁三人再无阻碍的越过重重宫墙与巡游侍卫,平安的站在了周文帝的床榻前,周文帝阖眸而眠,面色青白的躺在床榻上,宽大奢华的床榻将周文帝衬得越发惨然虚弱。   三乐太监作为周文帝的贴身太监,自是得寸步不离的照顾伺候着周文帝,两个月来衣不解带的看顾让三乐太监原先有些肥圆的身形变得消瘦而佝偻,让他原来红润健康的脸色也变得疲惫而憔悴。   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三乐太监对太子带来的大夫并不抱多少希望,他态度淡然,恭谨疏离。   三乐太监亲自带着宫娥给容祁三人倒了茶,说道:“太医说陛下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公主一日下落不明,陛下这心病就一日难除。陛下未醒,太医也不敢轻易诊治开药,只得给陛下喂些温养的药。”三乐太监说着,不自觉抹了把发红的眼眶,望着太子小声询问道:“殿下,现在可有长公主的消息了?”   太子眸光微闪,侧身上前,在周文帝的身边坐下,若有意味道:“长喜自幼福运双全,不会轻易出事,待父皇醒来,长喜也就回来了。”   三乐太监在皇宫中挣扎求存了数十年,对察言观色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最近,他似乎老了许多,连他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何所思都看不出来了。   三乐太监将太子的话仔细斟酌了一番,确定太子话中并无它意才真正放下心来。今上子嗣不丰,能同心同德自是最好。   周文帝除了对长公主长喜偏宠些,对三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严厉而苛刻,他允他们锦衣华食,却不准他们纨绔无为。太子更是自幼被周文帝接在身边亲自抚养,请名师相教。太子对周文帝,除了君臣之敬,还有浓厚的父子之情。   太子大概知道周文帝是什么病,也知道太医为何会束手无策。不管以后如何,他现在还是大周太子,就有义务和责任守好大周的江山朝廷,绝不能让有心之人窃取了。太子一面与皇后等人周旋,暗中布置,一面四处找寻大夫名医,盼周文帝能早日清醒。   太子在周文帝床榻旁坐了片刻,起身给容祁让了位置,说道:“阿四先生,麻烦你了。”   容祁缓步上前,从锦被中拿出周文帝的手,仔细把脉探查。太子和三乐太监都紧张期待的望着容祁的一举一动,见他轻微摇头,他们心中还是有着希望落空的失望。   “阿四先生,如何了?”   容祁并未立刻回答太子,他微转过头,视线与萧长清的视线相接,见萧长清轻微颔首,容祁才回答道:“阿四不才,查不出陛下所患何症,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说道:“父皇病症怪异,也不怪阿四先生。本宫正好要出宫办些事情,便送两位一程罢。”   有太子的护送,容祁和萧长清通行无阻,在即将分别之时,太子再一次向容祁确认道:“阿四先生,之前在宫中,可是有难言之隐?若是阿四先生有医治本宫父皇的法子,还请阿四先生不吝赐教。”   太子很清楚 ,皇后的耳目遍布在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之前为周文帝的诊治恐怕也在皇后的监察之中。阿四先生身边的大胡子步伐轻盈气息渺而稳长,想来是武学高手,察觉到有人监视也不是不可能。也许,为了瞒过皇后的爪牙,阿四先生之前并未实话实说。   容祁沉吟少时,说道:“陛下是毒非病。”   尽管早已经有所猜测,但在得到确切答案的时候,太子的瞳孔还是忍不住放大了许多,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可有化解之法?”   容祁颔首:“陛下所中之毒并不危及性命,自是有药可解,只是……太子殿下可已经想好了?”   容祁的话语并不含蓄,太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话中话,他抬眸看了眼皇城街上来往匆忙的百姓,明明是新春欢喜的时候,百姓的周身却是被阴沉悲凉笼罩着。朝堂的纷争已经完全明朗化,百姓战兢忐忑过日,想来也是担忧朝堂上火焰迟早烧到他们身上罢!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大周内部渐乱,边关的平稳想来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太子抬眸,举目望着阴沉黯淡的上空,他也是才发现,在面对国家改朝换姓的大难之时,他曾经的小心思竟是那般丑陋不堪。若非长喜临行之前的一席话,他怕是现在都还现在自我否定中,做出为虎作伥等难以弥补的事情来。   过了许久,太子才缓声开口:“也许,现在在世人的眼中,我与虞家权门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企图盗取大周江山,为此不惜谋害亲生父亲,不顾百姓生死。”   容祁和萧长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待太子的下文。   只是,太子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他顿了顿,说道:“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本殿,本殿只要无愧于心便是,也无需与他们作何交代。父皇的身子,就有劳阿四先生了。”   容祁道:“既是太子所愿,在下定竭尽全力。”   太子是真的有事要办,在皇城大街上就与容祁和萧长清分开了。容祁和萧长清在与太子分开之后,也都回了客栈,闭门不出。   接下来的两天,在确定无人监视后,容祁和萧长清便出门寻药,周文帝的毒很好解,问题在于怎么能让他在解毒之后还能一直呈现出中毒的昏睡症状。否则,依着皇后的性子,他们怕是再无接近周文帝的可能。   容祁用了两个时辰配置出周文帝所中之毒的解药,又用大半天的时间研制出表面中毒实际无损的药剂,将药剂交到太子手中之后,容祁和萧长清便彻底空闲下来。   皇城的天气就像是朝堂的局势,时明时暗,阴晴不定。皇后和虞家权门对皇权的控制越发的牢固,太子作为虞家权门下的傀儡,只得在进退两难中布置计划。   三月下旬,帝王令下,禅位于太子,新皇登基大典定于四月初七。   四月初三,容祁携周文帝金牌以长公主身份调遣京周驻军悄然入城,暂册萧长清为统军,蓄势以待。   四月初六,容祁以长公主身份回京,入宫探视周文帝。   皇后似是另有打算,她没有为难他,也并未阻止容祁与周文帝相见,却在容祁入宫之后不允他离宫。   四月初七,凝结多时的乌云总算消散,久违的阳光刺破阴郁散发出和煦的光芒,直暖心底。   容祁端坐在铜镜前,任由中宫的宫娥为他换上华丽的装束,他阖眸而待,似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所有都毫不在意。   待宫娥收拾完毕,容祁才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铜镜中人,镜中影像虽然模糊,却也大略照出容祁此时的奢豪。   此时的容祁,就如同精致华美的瓷人,在第一滴红迎面之前,他无须动弹。 第53章 公主在上27   在容祁被完全装束好之后, 有中年宫娥端着托盘上前, 毕恭毕敬的屈身行礼。   容祁抬眼瞥了一眼那中年宫娥和她手中端着的托盘,开口道:“此为何意?”   中年宫娥笑道:“皇后娘娘忧心公主在庆典中间咳着,特意吩咐奴婢为公主准备的温汤, 还请公主不要辜负皇后娘娘好意。”   容祁静默垂眸,说道:“本宫不渴, 而且就算本宫渴了,也自会吩咐人去准备, 就不劳皇后好意了。”   中年宫娥对着左右伺候容祁的宫娥使了个眼色, 左右宫娥小步上前逼近容祁,她们脸上挂着的笑恭谨中透着扭曲和狰狞,她们伸向容祁的手指成爪, 仿佛魔物点出的枯骨。   容祁神色漠然的抬起眼眸, 眸中的温煦瞬间凝霜,他淡薄的望着众多宫娥, 开口道:“递上来。”   众多宫娥起先被容祁眸中的冷意惊得僵滞, 听到容祁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再不敢有多余动作,将温汤递给容祁。   中年宫娥见容祁将温汤一口饮下,连忙将瓷碗收回,说道:“公主, 今儿个是个大喜的日子,皇后娘娘已经在等着了,请!”   容祁优雅起身, 拖着曳地长裙缓步而行,他面色苍白,眉眼却平和,仿佛没有什么能激起他异样情绪。容祁白皙修长的指尖轻叩着腰间坠着的玉珏,脑海中思绪翻飞,不知觉间便行至皇后身边。   今日的皇后着繁杂精致的朱红曳地宫装,头戴金灿九龙九凤,凤冠上的宝石在初阳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绚烂夺目,此时的皇后尊贵奢华,长乐无极。   皇后在见到容祁的时候稍微挑起了上扬的眉梢,唇边衔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朝容祁身后的宫娥看了两眼,那粉装宫娥立刻上前,与皇后而语数句。   许是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案,皇后瞧着容祁忽而就掩唇笑了起来,说道:“长喜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容祁话语平淡无波:“是太子皇兄即位的日子。”   皇后道:“看在长喜这么乖巧的份上,母后可以提前告诉你,今天可不止是太子的好日子,还是长喜的大日子。因为……”皇后缓缓凑近容祁,伸出带着指瑁的手轻轻拨弄着容祁鬓间发丝,低声笑着说:“有妖孽在后宫中作祟二十余载,母后打算在今日将妖孽一并诛杀以祭天。”   皇后的手指划在他的鬓间就像是无数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游弋在他的命脉中,容祁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些许,淡声道:“那长喜便恭喜皇后娘娘了。”   皇后仔细观察过容祁的表情,见他无惧无悲,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朗。也好,若是现在就开始害怕,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皇后收回手,从贴身宫娥手上接过雪白的锦帕,将拂过容祁发丝的手细细擦拭过几遍,然后顺手将锦帕扔在地上,从上面践踏而过。   容祁冰凉的视线缓缓从被众多宫娥踏过的锦帕上掠过,唇边划过几丝微凉的弧度。今日确实是诛妖孽的时候,可那妖孽不是他。   容祁和皇后到达登基典礼现场的时候,百官都已列位,太子着明色华袍立于百官最前,容逸和二皇子站在太子侧后。随着时间流逝,吉时也逐渐逼近,终于钟鼓声起,百官伏跪,宣旨太监尖锐的声音层叠传出,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大典流程顺利,从禅位旨意宣布到百官战例伏拜,皇后和太子步步踏上高位,只等授传国玉玺三呼万岁。   变故是在皇后和太子踏上高位后的最后一步完成的,因为前不久才因病重而宣布禅位的周文帝竟然在三乐太监的搀扶下领着护卫踏入层层防守的大殿如入无人之境。   高位上的皇后与周文帝遥遥而对,她面色铁青,眼眸如化不开的浓墨,阴沉恐怖。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之前才检查说毒性入骨无药可解的周文帝竟然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过来,简直就是要让她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功亏一篑!   皇后如何能甘心?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轻了。   与周文帝对视过后,皇后又见伏跪在地的大臣大多是虞家门下,登基大典已过大半,只要将传国玉玺拿在手中便是周文帝也再无回旋余地,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皇后对授玉玺太监道:“太上皇是来观礼的,不必迟疑,莫要误了吉时。”   太监颤颤巍巍的看了眼皇后,又举目去望距离高台尚有不短距离的周文帝,不知如何是好?都知道陛下因为长公主被刺失踪而缠绵病榻,两三月来从未有苏醒时候,前些日子忽然颁布的禅位诏书本就令人生疑。现在陛下已经站在大殿前,就算是要授传国玉玺,也不是他一个太监有资格的。   太监哆嗦着跪下,他不敢,私授传国玉玺形同窃国,是要诛九族的。他无根无嗣不忧后,但他也是娘生爹养的,亲族尚存,朋友尚在,他如何能忍心因他之故而陷他们于万劫不复?   皇后神态冰冷着看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太监,直接用脚踹开了跪在她面前的太监,满脸得意的将装着传国玉玺的托盘从小礼官手上抢过,她的视线往周文帝的位置扫了一圈,猛地扯开盖着传国玉玺的红绸,露出托盘上的所有。   然而,待皇后看到托盘上只余下一个空着的盒子的时候,忍不住踉跄了几步,她倏地转过头,目光凌厉的盯着礼官:“传国玉玺呢?拿出来,本宫命令你,立刻把传国玉玺拿出来,快点!”   太子道:“母后,大势已尽,认命罢!”   皇后癫狂道:“你的意思是要本宫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本宫绝不!”皇后猩红的眼眸充斥着怒意盯着太子,见太子不自在的别开目光,低斥道:“皇帝为什么会醒,是你!”   太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凝,坚定开口:“是儿臣请人治好父皇的。母后,我们这么做形同窃国,会受万民所叱的。”   皇后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史书从来都是成者书写,本宫不惧。倒是太子,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你今日登不上皇位,以后就别再做当皇帝的梦!大周是绝不会允许一个留着异族血脉的孽种登上高位的。你以为皇帝除了你就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了么?你错了,他最为宠爱的那位,也是一位皇子。”   太子瞳孔猛缩,不可置信的往高台下望去,只见长公主着一身血色锦袍,端庄优雅的立于原地。怎么会,长喜是男人,怎么可能?   皇后见太子面色难看,火上浇油道:“皇族向来不许双子共存,你以为就凭宸妃,她为什么能够将长喜是男人的消息掩得严严实实的?若无那位从旁协助,咱们大周的长喜长公主早就被当成妖孽祭了天了。”   太子心下稍定:“母后,不管长喜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是容家人!”他继承皇位,这江山就还是容家的,而不会在几年之后就改姓虞。   太子是去年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的,他的母亲不是大周权门虞家出生的皇后,而是潜入大周后宫的异族女子。他的父亲和母亲并没有感情,他也只是被他母亲当成桎梏大周血脉的棋子生下来的。就在他出生那天,皇后也在中宫产子,只不幸的是,皇后生的是个死胎。为了保住后位,为了能在女人越来越多的后宫稳固地位,皇后用她的死胎换来了他,一个流着异族血脉的皇子。   也许是老天垂怜,皇后自抱养了他之后虽也有怀孕,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他则是和比他晚出生几月的二皇子被周文帝亲自养在身边,少时与皇后少有接触,也免了被她迫害。   太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其实这皇宫中藏污纳垢,秘密无数却又近乎透明,皇帝不管有多中庸,他在皇宫中的势力也是最大的,哪有什么秘密能瞒过他的眼睛?   也许,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孩子,他只是想利用他来稳住皇后和整个虞家权门罢了!   太子微苦笑着,他的出生本就尴尬,结果也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了。   皇后见太子意已决,便也不再指望太子,她缓步走下高台,行至周文帝跟前,说道:“陛下,您醒晚了,如今大局已定,您无力扭转乾坤。依臣妾看,您不如安心做个太上皇休养生息得好。”   病后的周文帝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但眼眸却越发的冷冽精神,他冷哼道:“奸佞不诛,朕如何能心安?”   皇后也是不惧,她张扬转身,将虞家人搀扶了起来,待她要让依附虞家权门的朝臣也起身的时候,那些朝臣竟然一个个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温顺的伏跪在地上,对周文帝三呼万岁。   为了以防万一,皇后和虞家将皇宫中护卫的大半都换成了他们的人,但护卫却没有在他们的主子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皇后和虞家权门顿时明晰,他们是彻底被摆了一道。   前方无途,后路已断。   皇后和虞家权门在看到领着人长驱直入的萧长清的时候,才明白何为大势已尽。   这场宫变犹如涨退的潮水,来势汹涌,退得迅速,尘埃落定之时将激流尽数掩盖在表面的平静之下。 第54章 公主在上28   其实, 此次宫变能在未酿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之前阻止, 绝大部分功劳都是太子和萧长清的,太子与虞家虚与委蛇,筹备计划。萧长清悄无声息的引兵入城, 也是他想办法将依附权门虞家的官员家属暂时禁锢起来让他们不得不受制于人,这才使得权门虞家在最后关头孤立无援。   皇后在被抓捕时候没有作任何抵抗,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周文帝身边的容祁,笑得冰冷阴森:“长喜, 可还记得来之前母后与你说的话, 母后跟你说,有妖孽横行于后宫二十余载,母后今日要诛妖孽, 还后宫清明。”   容祁眸光微沉, 在以长公主身份入宫之时他便推算过皇后的动作,所以也不是全无准备的入宫的。只是, 皇后给他喝下的□□比他预想中要烈上许多, 所以他必须得在毒性蔓延之前配置解药才是。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就是了。   皇后见周文帝眼中的焦急都快要溢出来了,忽然就疯狂的笑了出来,她笑得眼泪直流,指着周文帝道:“你果然知道, 你从头到尾就知道容祁是男人,你还护着他,还一直护着他, 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好父亲!看着心爱的孩子被养得不男不女,你心中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内疚?哈哈哈”   周文帝沉声道:“皇后疯了,还不赶紧押下去。”   周文帝话音刚落,护卫就直接堵了皇后的口将她押了下去,周文帝淡薄的视线往众多大臣身上扫了一圈,突然知晓惊天秘密的众大臣颤抖伏跪,生怕周文帝为了长喜长公主将他们杀人灭口了。   权门虞家的朝臣也大多被打入了天牢,在场者还有不少‘正直’的清流,他们既然已经得知长公主是凤非凰的消息自是想要个交代的,毕竟皇家双生子关系到国运。   周文帝被气得浑身颤抖,他颤巍巍抬起手,指着要交代的大臣,怒不可遏道:“长喜是朕的女儿,朕养他疼他二十余载,难道还不知道他是皇子还是公主吗?你们不信朕,竟然去相信皇后那个逆妇,你们倒是朕的好臣子!”   史官道:“陛下,天家的殿下从来都载入史册,四殿下亦然。”   容祁沉默半晌,忽而上前,说道:“父皇,既然诸位大臣想要弄明白真相,儿臣愿意给他们真相,还请父皇成全。”   周文帝忧虑道:“祁儿”   容逸紧紧抿着唇,盯着逼迫容祁的大臣的眼中尽是滔天怒火,这些人其实和虞家人一样可恶,说什么想要个事实真相,说什么是为了皇家血脉纯正,不过是想逼得他们无路可走罢了。   萧长清倒是不担心,因为在他的心中,容祁行事无不成。   容祁淡声道:“本宫愿意为诸位大臣自证身份,给诸位一个交代,若本宫是凰非凤,听信流言的诸位要怎么给本宫交代?”   几个要真相的大臣面面相觑一阵,齐声说道:“微臣愿以命相交。”   周文帝恨声道:“那便如你们所愿,若是朕的长喜确是公主,你们就自己找个地方了断吧。”   因为现在还不确定容祁的真正身份,随着容祁入偏殿核查身份的自然都是宫娥嬷子,宫娥嬷子从偏殿出来之后,宣布的结果无一不是长喜长公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容逸还是喜形于色,他斜着眼睛看着逼迫容祁的大臣们,满脸的不屑讥嘲:“诸位大人可是听清楚了,我们家长喜是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你们信口听来的皇子,下辈子可要拿到确切证据才用命搏,不然就死的太冤了。”   几个大臣面色煞白,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长喜公主本为三殿下双生兄弟,怎么会是公主?   连续两场闹剧让周文帝本就尚未痊愈的身子越发的疲倦,他将收尾的事情交给了三位皇子,他则是带着容祁往寝宫走去。然而,还未到达寝宫,冷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周文帝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更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周文帝脸色惨白憔悴,但他却凭着一口气坚持到了冷宫。   宸皇贵妃殁了。   却原来,皇后口中的妖孽不止他这个以女身在后宫活了二十余年的四殿下,还有偷龙转凤的宸皇贵妃。   周文帝将所有人都拦在外面,他孤身走了进去,脚步虚浮踉跄。冷宫的隔音并不好,容祁和宫人守在外面隐约能听到周文帝隐忍的哭泣声。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其实帝王也是人,哪能无情。   容祁听着周文帝哀伤低沉的哭泣声,心中的不明慢慢变得清晰。原主在皇宫生活了十几年,为什么身份没有曝光,仅仅是因为宸皇贵妃护佑得好吗?当然不止,宸皇贵妃再怎么能干也只是身处后宫的女人,她的势力不可能蔓延到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周文帝却可以。   或许,从两位双生皇子出生开始,周文帝就已经知道了。   容祁缓缓垂下眼睑,周文帝的心中,是真的爱着宸皇贵妃的罢!不然他怎么会悖逆祖训护下她的两个孩子,又为什么在她去世之后哭得伤心?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容祁对着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下去。   容祁独身站在宸皇贵妃所居的冷宫前,眸色深沉莫名。   在皇族的后宫中,最多的莫过于女人,上到皇后,妃嫔,下到嬷子宫娥,哪个不是可怜人?不管是被皇帝记在心中,亦或者是不被记在心中的,入了朱红色的墙,自此便与自由无缘。   三乐太监悄然而至,低声道:“殿下,您今儿个也累了,且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老奴看着呢。”   容祁缓声道:“公公,您说这是为什么?父皇明明也没有表现得有多喜欢母妃,他为何会在母妃去后流泪呢?”   三乐太监道:“殿下,陛下表字尘术。”   “在这皇宫中,对女人来说不管是宠还是冷都是孽,最好的保护便是使其泯于群矣。殿下,您也莫要怪陛下,他左右为难,也不容易。”三乐太监慈和道:“殿下,回吧。”   容祁微颔首,又深深看了眼紧闭着的破烂的宫门,转身退了出去。   两日后,周文帝下旨,废元皇后,追宸皇贵妃为始宸皇后,以皇后之尊厚葬于皇陵。   始宸皇后下葬第三日,废后虞氏托人相请长公主,容祁稍事整理,便携人前往天牢与废后相见。   半月蹉跎,废后早已没有往日风光,她着脏污囚服,披头散发的坐在昏暗的牢笼之中,若是细看,她的衣服上还有许多已经干涸的血痕。   容祁安静的站在天牢外面,眉眼平和的与双手抱膝的废后相对而视。废后再见容祁,也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只眼中恨意依然难消。   容祁和皇后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废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然,她沙哑着声音开口:“你究竟是男是女?”   容祁道:“皇后娘娘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废后发出惨然凄厉的笑声:“果然如此么!他竟然为了宸妃的两个孩子,连皇室血脉的都不顾了。”   容祁唇线微抿,他明白皇后所言是何意。周文帝自宸皇贵妃去后就真的一病不起,容祁也借机为周文帝号过脉,周文帝在二十年前便服过药物,那种药物能让与他行房的女子极难有孕,便是偶然怀上,孩子也难以产下。   周文帝这一生只有四个孩子,有两个是在他的期盼之中出生的,他愿意为了这两个他所期盼的孩子不再有别的子嗣。后宫女人大多母凭子贵,有了孩子,心也就野了,少不得会将魔爪伸到他心爱的两个孩子身上。所以,他一方面杜绝后宫其余女人有子嗣,一方面则是着重培养下任帝王人选。   人都说周文帝为皇中庸非明君,但有几人知晓,皇位到他手中的时候权门势力已经根深,他的举止言行都在权门的掌控之下。他少时也是雄心壮志,奈何任是凌云志向也抵不住现实的残忍,他只得一边隐忍一边与权门周旋。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面无波澜的听着皇后讲述她的故事。   在皇后的故事中,她也曾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向往着风花雪月夫妻和鸣,她本也可以嫁给能与她举案齐眉的人,奈何她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当今帝王。她不顾阻碍嫁给了心仪之人,却落了个无子无嗣,一生凄惨的下场。   皇后语态平稳清晰,她最开始对容祁起杀意是在二十年前。那日,她新怀的胎儿胎位不稳,她派人去请太医,却遇上容祁生病,皇帝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召到华清殿让他们为容祁看诊,最后她腹中孩子因为没来得及治疗而胎落。   后来,让皇后对容祁起杀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却是都忍了下来,直到得知她胎儿不保的真相。   在说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皇后的面色有刹那的扭曲,她猩红着眼眸盯着容祁道:“既然他让我终生无嗣,我就让他最宠爱的孩子不得好死,这不是很公平么?容祁,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活着?”皇后语气慢慢癫狂起来,她从杂草中站了起来,跑到容祁跟前,用力摇晃着笨重的木柱,嘶吼道:“去死,我们一起去死,一起去死……”   容祁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抱歉,我还不想死。”   说罢,容祁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天牢。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皇后也是可怜人,那与他何干?   在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后宫中,哪里不藏污纳垢,住在这朱红宫墙中的人,谁没一两个可怜故事?   既入了宫墙,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该埋葬在里面,技高技低,生死相较,不过各凭本事,谁也怪不得谁。   废后殁于天牢,在权门虞家覆灭的第二天。   又半月,周文帝缠绵病榻已月余,他了无生意,药石罔顾。周文帝断断续续清醒过几次,在清醒期间,周文帝未曾召见过任何人,却留下三道圣旨。   第一旨:将长喜长公主赐婚于礼郡王萧长清,守孝期间,允长公主随礼郡王于边疆生活。   第二旨:册二皇子为和康王,封地蜀南。册三皇子逍遥王,封地剑门。   若无帝王旨意,封地王不得擅自回京。   第三旨:新皇即位遗诏,由太子继承皇位。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太子此次步上高位再无任何阻碍,他从三乐太监手中接过传国玉玺,受着百官伏拜三呼万岁,他立于上位,睥睨天下。   新皇登基第三天,容祁和萧长清辞别皇城,前往边关。   三年后,长公主孝满,容祁和萧长清再回京都,在新帝主持下大婚。   几年前,长公主大婚是八方云集上嘉宾,如今的长公主同样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先帝虽已不在,新皇主婚时,公主大婚同样是红妆数十里,丝竹未断,四方来贺,奢豪程度并不亚于先帝为其主婚。   又半月,礼郡王禀边关事多,需人主事,新帝允,礼郡王遂携长公主返回边关。   此后五十年,容祁再未回过皇城,边关将士来去无数,都知道王爷有个公主夫人,却从少有人见过公主。倒是王爷身边的大夫,他以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王爷对他的言听计从而闻名整个边关。   王爷与大夫相交数十载,从未有人见他们吵过架红过脸。   萧长清在弥留之际隐约想起了前事,他用浑浊的目光望着容祁,恍然着说:“我一直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好像是真的。”   如今的容祁也垂垂老矣,只眸中的和煦犹如初见,让萧长清觉得心安心动,他道:“殿下,我心悦你。如果我们还有机会相遇,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   五十年的相交,五十年的陪伴,他却只敢在将死的时候诉之心意,他可真是胆小鬼。   萧长清久不闻容祁答案,心中微涩,却还是努力转动着眼珠想多看他几眼,他扯着唇笑着说:“没关系,下一次,我再陪你五十年。”   容祁是看着萧长清闭上眼眸的,他的唇边还衔着些许笑意,仿佛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做了凡人,经历过生老病死,容祁才明白萧长清口中那听似轻描淡写的五十年究竟有多沉重,毕竟踏入轮回道之后,谁也不知道来生是什么,或者说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来生。   用一生一世来爱一个人,究竟是需要怎样的勇气?   容祁艰难的扯了扯唇角,他微仰着头,将心酸尽数压下,他坐在萧长清的身边,伸手去抚萧长清布满皱纹的苍老脸颊,缓声道:“下一世,若你还能认出我,便是爱你一回又如何?”   容祁趴在萧长清的身边,缓缓闭上眼睛,慢慢绝了气息。   生不同期死同时。 第55章 公主在上番外篇   晚明最近总是做着相同的梦, 梦中的他曾封侯拜相, 但结局却是与现在一样,静守寺庙,伴着青灯木鱼, 为他的年少无知赎罪。   晚明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农家,是家中独子, 父宠母爱,自幼过的生活虽不是锦衣玉食, 却也衣食无忧。父亲和母亲对外人虽是不好, 但对他这个独子却是捧在手心的疼,他们省下来的闲钱让他入了学,认了字, 也野了心。   晚明其实很庆幸, 庆幸他有一颗往上爬的野心,不然怎么能遇到当朝长公主, 那个让他平步青云又让他堕入尘埃的人?   晚明在俗世有两个名字, 一个是出生时家族长辈起的,叫叶大壮。另外一个是念书时请先生起的,叫叶承浩,意为承袭先人之志,胸怀坦然, 浩荡如海。   叶承浩与长公主相遇是在灯火辉煌的元宵夜,那一夜他立于高台,猜字解谜, 意气风发。长公主安静站在台下,目光清然的盯着台上。彼时的长公主尚未长开,却眉目精致,隐约可见后日风华。叶承浩不得不承认,他那时其实是故作姿态,因为出生官家的同窗告诉他,那位个子娇小男装孩子,其实是今上最为宠爱的长喜长公主。   叶承浩当时已经入学多年,心思早已不复往日纯净,同窗之间的尔虞我诈相互攀比都让他越发想登上高位,他努力进学,毫不吝啬的挥洒着才华,他能令同窗羡慕嫉妒得咬牙切齿,能让先生断言他是新一届的新科状元。   然而,无人知晓,他的才华是靠着无数的汗粒换来的。当同窗花街柳巷,他在闭门苦读。当同窗走亲访友,他还是在闭门苦读。昼夜交接,他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所为者不过出人头地。   后来他确实成功了,吸引到了长公主的注意,还成了殿试第一名,他的成就让父母在村子里扬眉吐气,让曾经看不起他们一家的人都赶着巴结。   叶承浩有个两小无猜的青梅,青梅出生屠夫家庭,算是村子里顶有钱的人家。她长得漂亮,又单纯天真,是叶承浩一直放在心中的妻子人选。   叶承浩喜欢谢静姝,又放不下荣华富贵,所以在今上询问他是否有妻室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否。在今上询问他是否愿尚公主之时,他回答了愿。   许是公主对他有意,他成为驸马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为容易。知道公主对他有意,他的姿态就难免放高了许多,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将公主对他的好意消耗得干净。   其实,叶承浩在成为驸马之后,谢静姝就被家中安排嫁人了,可她才出嫁不到两年,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死了。他和谢静姝重逢完全就是偶然。他喝了些酒,谢静姝又被痞子欺辱,他硬是凭着一身蛮力为谢静姝赶走了流氓,然后不知怎么,两人就睡在了一起,孩子也是那时候有的。   叶承浩当时也担心害怕,毕竟从未有过驸马纳妾的先例,长喜长公主还是最受今上所宠之人。为了不露出马脚,叶承浩只得以平常心对待公主,然而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在孩子出生的第二个月,他与谢静姝的私情被闹了出来,他本身也被打入天牢,受尽屈辱。   叶承浩不知道长公主做了什么,他本来以为他和谢静姝都定然会被处死的,不想半月后竟被放出了天牢,虽然是满身伤痕,但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出狱之后,叶承浩是想过要和长公主好生过下半辈子的,但长公主对他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再见却是商谈账册与和离一事。叶承浩几年来一直生活在长公主荣耀带给他的阴影之下,他以为他的才华不被重视全都是因为长公主,为着心中那点骄傲清高,他与长公主和离了。   与长公主和离,今上虽然没有罢免他的职务,但在官场他早已经是千夫所指的对象,曾经围绕巴结他的人对他敬而远之,背后嘲笑。他的才华不仅得不到施展,连曾经的职务都名不副实。   与长公主和离后的他步步艰难。   谢静姝都来都不是能吃苦的人,在他负债累累之后,她很快不知从哪里勾搭了个妻死子亡的老头子,她带着他的儿子去做了那老头子的填房,自此再无踪迹。   因为谢静姝,叶承浩原本可以有个美满的家庭,毁了。也因为谢静姝,他原本有个无量的前途,也毁了。   家毁了,钱没了,父亲和母亲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再过不得贫苦生活,没多久他们就病下了。大夫说,只要不劳碌,他们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可此时早已一无所有的他如何能给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叶承浩想到了长公主,只要能回到长公主身边,父亲和母亲就能好了,叶承浩开始有意无意接近长公主,奈何不是寻不到机会,就是长公主根本不搭理他。   叶承浩也是有自尊的人,被长公主宠久了,性子也大了,几次挫折之后,他就直接放弃了对长公主的讨好。   从汴州回来之后,叶承浩开始疯狂的想念长公主,最后惊讶的发现,他竟是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长公主,或者说是爱上了长公主带给他的利益。   只可惜,往事不堪回首。   叶父和叶母病后并没有支撑多久便双双离去,叶承浩自此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也许是对人生再无期盼,叶承浩辞去了官场中的职务,孤身踏进了寺庙。望着俯视着苍生的面目慈悲的佛陀,叶承浩找到了他下半生的归宿。   叶承浩入佛门数年,所求者唯有一事,便是请师父赐他法号晚明。   晚明冷汗淋漓的从床上惊坐而起,他又做同样的梦了,梦中的长公主在他出狱后不久便病死了,他因着长公主的的求情并没有被今上大肆惩罚反而因长公主留下的钱财过起了不错的日子。今上和贵妃因为公主病逝而缠绵病榻,没多久就相继去了,太子即位,虞家擅权,他凭着谋划拥护太子最后封侯拜相。   可是他似乎并不开心,他总是不自觉间行至往年热闹异常如今却分外凄凉的长公主府,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长公主,他也是过后才明白,长公主于他早已经不是过路夫妻。   晚明下了床,点燃了蜡烛,就着昏黄的烛光行至窗棂前,安静的听着院中的虫鸣声,他抬头望了望将光辉洒遍大地的清月,心中浮现的却是长公主那双看似和煦却如同清月般薄凉的眼眸。   晚明六根未净,所以即便是枯坐于寺庙之中,他也成不了授佛讲经的大师。   又是一个不眠夜,晚明在寺中钟声响起之时便换了僧衣去上早课,又是一个与往日重叠的日子。   往后,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得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晚明,明白的晚了,换来的是一生的伤悲,逃不开,躲不掉,只得日夜磋磨。 第56章 青春艰难路1   容祁这次是在一条阴森潮暗的小巷子中醒来的, 彼时天已经擦黑, 周边虽然有昏黄明灭的灯光照耀,可皮肉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还是让他止不住头昏眼花,看不清前路。   容祁循着原主为数不多的记忆, 踉跄跌撞的往原主所住的地方走去。那是一片低矮破败的房屋,原主就住在其中一间, 被原主称作穷鬼窝的地方。开了门,一股刺鼻难闻的馊臭扑面而来, 这让容祁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容越发惨淡, 他忍不住侧身背靠斑驳的墙壁,以手掩住口鼻,他顺手推了一把门, 让门大开, 想让看起来漆黑一片的屋子将其中凝聚的臭味释放出来。   趁着调息的时候,容祁勉强接收了原主的一些记忆, 都是关于日常生活的, 这让他不至于两眼一抓瞎,啥都不知道。   等屋中气味散得差不多了,容祁才慢步走了进去,开了灯,屋中景象尽揽入眼, 不大的空间里被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鞋子, 袜子丢得到处都是,最里处摆着一张小半丈宽的床,床上的衣裳被子凌乱的蜷缩成一团。在床的前面,摆着一张方形小木桌,木桌只有三条完好的腿,其中一条是被搭在床边的柜子上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些已经变色的残汤剩饭,正是让容祁大变形色的来源。   如此场景,除了狼藉和肮脏,容祁再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容祁哪里都不舒服,只想好生歇息,偏生这样的环境让他根本没办法休息。于是,容祁只得忍着疼痛收拾起来,他将原主穿过的未洗的衣物并着小木桌上的东西一并扔了出去,又放水把屋子简单的冲了一遍,这才疲倦的躺上那张只仅仅比他长两个手掌的床。   容祁暂时不想去想原主的现状,也没心情搭理原主的心愿,只往床上一躺,由身散发的疲倦便让他迅速陷入沉睡。像是看留影石一般,容祁只在梦中便观完了原主短暂而热闹的一生。   原主名唤容祁,在这个号称人人平等的世界中也算是出生富贵。因为从知事开始就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原主的性子极为霸道张狂,原主父母都是商人,生意忙碌,所以对原主的所有关心就完全体现在钱上。   原主自入学开始,就是先生同窗眼中的问题学生,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且不说,还经常纠结习性不好的孩子打架斗殴,让部分在校学子对他望而生畏。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原主的父亲和母亲因对手打击且经营不善于三月前破产,原主一家想尽所有办法也未能挽救一二,原主父母承受不住打击,恍然行车时发生祸事,竟双双归天。原主家中所有财务被冻结,他带着为数不多的贴身之物离家,磕磕绊绊的活到昨晚。   昨天,是原主这个年轻的纨绔子十七岁生辰,他却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至于原主的心愿,因着吃尽苦头,求助无门,而心生怨恨。原主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够让曾经看不起他的,将他当成落水狗打的人都踩在脚下。同时,他要认真学习,再不让在他落难后唯一帮助过他的老师失望。   原主的心愿明晰之后,容祁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原主的深深恶意。经过再三过滤,容祁确定原主留给他的能用的学识并不多,他现在能勉强将简化的字体认全,至于原主记忆中的数学,物理,生物……那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还有元素周期表,天体运动,光速,函数方程式,上下五千年历史……完全没听过好吗?   原主的心愿可以慢慢实现,毕竟这具身体很健康,仔细调理一番长命百岁是没多大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容祁经过换算之后,发现原主留给他的财产除了这满屋子的乱麻,就只剩下购买十个馒头的钱了。在原主的记忆中,他随便一件衣裳就能买成千上万个馒头,随便一餐就能吃掉好几百个馒头,能买十个馒头的钱放在原主眼中,那都不算钱的。   歇息了一晚上,容祁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他循着原主的记忆依样画葫芦的穿戴洗漱,又想从原主昨日穿的衣物中翻找出仅剩不多的钱财,然而等他遍寻不得的时候才想起,他在昏昏沉沉间将原主的东西扔了小半,当然也包括他昨日穿在身上的脏污破烂的衣裳。也就是说,他现在一个馒头都没有了。   容祁难得的傻了一下,他现在得想办法让不停叫唤的肚子暂时停下来。他原本想着,先把早餐解决了,再去找个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摆摊开治病药方赚些可用钱,现在也只得饿着肚子上阵了。   容祁在屋子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寻到一些书写的工具,他不习惯用水笔和硬纸板,废了几张纸练习才写出他认为能看的文字。出门的时候,容祁顺手带上了原主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如果运气足够好,他或许能赚到今天的馒头钱。   原主才搬来这片被称作贫民区的地方不久,记忆里没有多少关于这片区域的信息,容祁只得自己摸索,循着人群往的地方走。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人群集聚地,容祁找了个空闲的位置摆摊,将写好的硬纸板立了起来,顺便把原主的衣裳也摆了出来。   守了大半天,周遭倒是人来客去,容祁的摊子上也有小猫三两只,他们是看中了容祁摆在地上的材质不错的衣裳,翻来捡去好一阵,要问价时看到容祁青紫交错的脸的时候又嫌弃的放下。   容祁算是明白了,何为时移世易。他现在不是本源世界的顶级药师,没有能让人趋之若鹜的名声和本事。他只是无数小世界中的一个不知名的纨绔子,与挣扎求存的凡人没有区别。   就在容祁准备收摊回去的时候,一个身形圆滚的中年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与之前客人一般挑剔的翻找着摆在地摊上的衣裳,拿起两件款式宽松的在身上比划了几次,才施舍一般开口:“这衣服多少钱一件?”   容祁扫了中年男人一眼,模仿周围人的说话方式语态僵硬的讨价还价:“买的时候六万八,只穿了两次次,你若是想要,三千拿去。”   中年男人想要衣裳,但又不想出三千的高价,便道:“谁知道你这衣服是不是真的,两百,不能再多了。”   容祁从未卖过东西,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讨价还价,他虽然不知道这衣裳的真正价值,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忽悠。   容祁在原主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会儿,说道:“这件衣服是今春新款,整个华国区不到一百件,上有编号。”   中年男人既然看中了这件衣裳,他自然能分辨真伪,至于标签上的编号,他在拿起衣裳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过了。   中年男人见容祁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又咬了咬牙,把价格往上添了两百。   容祁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男人见状,心知再无回旋余地,只得咬牙从钱包中数出三十张百元纸币给容祁。   容祁还是第一次接触纸币,自然不知道何为真假,不过他在清数的时候凭着手的感知就能辨析出钱币之间的区别。清点完毕,确定钱币无误之后,容祁这才把衣裳收拾好交给中年男人。   暂时有了钱,容祁就不继续摆摊了,他把东西收拾好,先找了个清静干净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又找了间不大的中药铺买了些治伤的药材,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小出租屋。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也没有闲着,有空就去摆地摊,进账虽然远不及第一天,但原主遗留下来的那些衣服好歹清理的差不多了,同时容祁身上的伤也已经痊愈,也是时候回学校是听那些完全不明所以的课程了。   容祁回学校回得很不是时候,因为他刚顶着学生们诡异的目光在原主的位置上坐下,班主任就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大声道:“现在开始小考,不及格的请家长。”   班主任话音一落,教室里立即哀声一片。学生之间当着老师的面交头接耳,以寻互相帮助。   原主的人缘相当不好,所以学生之间交谈嬉笑都是直接略过他的,容祁也不在意,眉眼温和的坐在座位上,对周遭一切都视而不见。   当老师再次示意肃静的时候,交头接耳的学生立刻收起了哀戚之色,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待试卷发下,他们便立刻作答起来。   容祁将试卷仔细看了两遍,再次确定他只认识简体汉字,至于作答,他连乱写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容祁笔画整齐的在填写姓名的位置写上他的名字,然后把笔往桌子上一放,继续静坐。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静坐对容祁来说并不难熬,因为一个时辰的时间还不够他把功法温养一遍。   考试时间一到,老师立刻让坐在第一排的人回收试卷,收卷的学生在看到容祁近乎空白的试卷的时候并不意外,只是指着试卷道:“把名字写上。” 第57章 青春艰难路2   接下来的几天, 容祁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考卷, 除了被称作语文的试卷他能作答一二,其余的,只看着就全无所知。   学校测试过后便是连续七天的假期, 容祁用了四天时间去摆地摊跟人学习现今的交流方式,剩下的三天则是尝试引气入体, 打算修炼以灵体蕴养神魂。经过上个世界五十余年的休养以及救民于水火的因果天道反馈,他的神魂已经稳定许多, 作些简单的修炼也无不可。然而, 这个世界的灵气比他想象中还要空乏,他坚持了三天时间,只捕捉到几丝淡薄紫气, 想要用来引气, 是远远不够的。   也许,在这个末法时代, 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成功引气入体。   重新回到学校那天, 老师陆陆续续将考试试卷分发回学生手中,容祁的成绩,也没有在众人的预料之外,成功以个位数的结果垫底。   历史老师习惯性的在颁发试卷之前说几句,他从第一名夸到第三名, 第四名到第十名便开始讲他们不该错的地方,靠后的学生则是进行并不特别严厉的批评。   到了容祁的时候,历史老师的手中就只余下一张试卷, 他抬头看了眼眉目俊朗的容祁,又低头看着颜色鲜明的圆圈,说道:“容祁同学……我只能说,若生在古时,定是一代书法大家。”   历史老师出生书香世家,对书法也颇有研究。见容祁的字简洁中透着优雅,如流水行云般飘逸又透着入木三分的苍劲,自然知道是极好的字。   历史老师边说边不急不缓的走下讲台,行至容祁身边,将他的试卷放在课桌上,又道:“当然,这么漂亮的字只有两个是完全不够欣赏的,老师希望,在以后的作业和考试中能看到你更多的文字。   历史老师并没有给学生起哄的机会,他前话刚落,立刻又道:“好了,我们今天讲解小考试卷,请大家看第一题,火药始用于军事上是什么时候,这道题简单,错的人极少,就不详解,答案是唐朝末年。”   历史老师讲课生动有趣,在讲解的过程中又很会举一反三,所以整个课堂都甚是热闹,学生上课也颇为积极。   历史老师有时候会选人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容祁也不幸中招,结果显而易见,他完全回答不出来老师的提问。   历史老师的课结束之后是物理老师的课,当物理老师讲到天体运动唯物论还大谈世间无鬼神的时候,饶是淡然稳重如容祁,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在想,若是物理老师知道他面前就有一个夺舍而来的渡劫期修者,会不会要他违背书上说的重力法则飞给他看。   数学老师被班上学生称作火药桶,因为他总是一言不合就发脾气骂人,班上半数以上的学生都被他臭骂过。容祁最为凄惨,数学老师一进教室就让他这个‘胆大’到只在试卷上写名字的不良学生滚出教室,在外面站着上课。   不过半天的上课时间,容祁竟是觉得比闭关十载还要辛苦。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绝大部分学生陆续离开教室前往食堂用餐,小部分或离校回家用饭,或自带午餐。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未有到食堂用餐的经历。容祁沉思瞬间,还是决定随原主的习惯,去学校外面寻个食肆,用些东西。   待学生走得差不多,容祁才慢条斯理的起身,将东西稍事整理,才带着可能用到的走出教室。原主在学校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多地方都模糊得很,容祁只得自己摸索。   经过几天的适应,容祁勉强习惯了出门就是大厦高楼,习惯了到处滚动的被人称作汽车的铁壳子,也习惯了被种植在街道两旁的毫无灵气的树木以及铺设在地面上的假草皮。   经过上两次轮回,容祁对吃的喝的基本不挑剔,在校外随意寻了个食肆用了些吃食后又返回学校,接下来又是半天让他疑惑难解的课程。总共九门测试课程,除了汉字最多的语文,容祁别的试卷上都被老师画了个红色的圆圈。他虽然不理解这个世界的测试规则,却也知道红色圆圈代表的意思绝对不好。   容祁的第三次轮回,以八个红色的圆圈开始。值得庆幸的是,学校并没有因为容祁垫底的成绩就勒令或者劝谏退学。   混了几个天日后,容祁在周五放学之后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书肆。现代的书册都刊印得花花绿绿,他又只能勉强将汉字认个大概,很多字的意思都理解不了。容祁想要找的是稚子启蒙书册,在书肆中转悠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在一片千奇百怪的图册的正上方看到‘少儿区’几个大字。   书店的服务员已经注意容祁很久了,见他满脸淡定的漫步于书架之间,修长白皙的手指似是漫不经心的从各种书册上划过,她仿佛看到了来自古代的贵公子,满身的书香意气,满脸温润优雅,这让她不忍心上前打扰。   然而,等她看到容祁在少儿区站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上前:“同学,你是要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书吗?他们多大年纪,是用来启蒙,还是后期学习?”   容祁模棱两可的说道:“一些启蒙的,后期学习的也要,每个科目都准备一些。”   服务员喜形于色的帮容祁介绍关于启蒙和教学的资料,容祁在简单的比对之后,买了许多稚子初学所用,其中包括纸质书册和电子用品。   原主最常使用的电子产品是手机和电脑,偏生这时候他两样都没有,面对这些极有可能让他束手无策的电子产品,容祁满脸从容淡定的向服务员请教。   服务员是个热情的姑娘,在听到容祁的请求之后,立刻将所有的电子产品都给容祁讲解了一番,见容祁面带茫然,立刻又在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后将产品拿出来试用,并且帮容祁稍作调试。   在书店晃悠一圈过后,容祁不得不再次思考起金钱的问题来。   作为渡劫老祖,容祁会炼丹制药,奇门八卦,命数推算等,然而这些放在这个不信鬼神的唯物世界似乎没什么用处。作为从古代来的人,容祁懂琴棋会书画,可这些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他的燃眉之急。从未缺过银钱用的容祁总算是明白了,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周六下午,容祁又再次拿着他写的硬纸牌出门,这一次他去的地方不再是菜市场,因为他已经知道,贫民区附近的菜市场是不会有人光顾他这种只开药方而拿不出药的小地摊的。   容祁走得远了些,在一家大型超市前面停下了脚步,然而他等来的第一人并不是上门求方的客人而是超市的保安,他很客气的告诉容祁,说超市外面不能摆这种骗人的东西,请他换个地方。   容祁再一次无获而归。   容祁的第一个客人也不是上门求方的,而是看中他硬纸牌上的字,上前询问写字的人的。   容祁面色温和的看着蹲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硬纸牌上的字的老者,说道:“字是我自己写的。”   老者闻言,先是抬头打量了容祁片刻,而后皱着眉头道:“小娃子,骗人可是不好的行为,这字迹笔走龙蛇方圆兼备,没有几十年的道行是写不出来的。”   容祁也不作口头上的解释,直接从旁边拿起纸和笔,简单酝酿之后便一气呵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老者看过之后连叹三个妙字,说道:“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娃子好功力,是老朽刚愎自负了,输得小友一筹。不知小友可否再写一副字……”   容祁道:“很抱歉,我这里是售卖药方的,不卖字。”   老者饶有兴致的问:“你还懂中医?”   见容祁颔首,老者又道:“如此,小友可否卖给老朽几张药方?”他的目的是容祁的字,至于对方是不是谙于医道,并不重要。   中医要点在于望闻问切,容祁在前两个轮回中研究过小世界中的医术,虽然远不及本源世界有用,但对治疗一般的病症是足足够用了。他深谙医道,简单的探查便能让他开出最适合的药方。容祁在简单观过老者面色眸色以及形态之后,便垂首书写起来,不一会儿便将药方备好。   老者看着容祁毫无犹疑的迅速行为,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娃。中医博大精深,哪个医者敢在没有几年的诊疗经验下私自开方的?也就这种不知者无畏的小娃罢了。   有了别的心思,老者对容祁的字也有些意兴阑珊,他接过承载着容祁字体的方子看了几眼,就开口询问价格。   容祁也不在意老者的态度,毕竟在这个时代,像他现在这般年纪的人大多都还只是中学生,正是顽劣教化的时候。容祁以医者的身份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不顾老者倏然变化的脸色开口说了方子的价格。   老者又摊开方子仔细查看,越看脸色变化就越是明显,一双还算清明的眼里满是震惊。这张药方,竟然与常老头开给他的有八成相似。如此,老者如何也不能再以为对方是骗子了。能一眼看出容祁的字不同寻常的,且肯花时间与他闲聊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第58章 青春艰难路3   老者是随兴外出, 身上的现金不多, 并不够用来支付容祁所开的方子的价钱。他本来是想用手机转账,但下一瞬就见对面的小伙子一脸淡定的说没有手机也没有□□。老者顿时惊呆了,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随时随地捧着手机, 看这刷那的,片刻不离身。   容祁随着老者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因为老者说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挺远,等司机送钱过来, 少不得半个小时。容祁现在已经会换算时间了, 现代人所说的半个小时就是他以前所用计时的两刻钟。两刻钟对于容祁来说不过是弹指即过,完全不算什么,他随着老者入咖啡店的最大原因是他肚子饿了, 需要食物填充。   所以, 进了咖啡店得到老者大方言请之后,容祁便不推辞的点了许多花样精巧的吃食, 在老者含笑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食用。   容祁去过灾区, 到过边疆,体会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无奈和绝望,所以对食物甚是珍惜,他点的吃食不少,却未有任何剩余。   老先生面上的笑意几近凝结, 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对面小伙子的胃口和他的本事一样,都不小。就他刚才点的那些东西, 都够三四个同龄的大小伙子吃了吧?   老者怎么也想不通,在他看来,小伙子的着装质量也不差,用餐时举动优雅,气质高贵出众,想来是出生不错的。现在的问题是,这看着很不错的小伙子为什么会在街上当游医,要知道在有正规药房和医院的现在,光卖药方的游医是不会被任何人信任的。   他之所以会上前询问,完全是看中了他的字。   老者脸上溢着慈祥的笑容,脑海中却是千转百回,瞬息之间念头翻遍:“吃好了么?要不要再点些?”   容祁摇头,对老者真诚道谢。   老者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乖孩子就是讨人喜欢,老者又道:“小娃,你叫什么名字,你给我开的药方应该不是永久性的吧?若我还有需要,以后该怎么寻你?”   容祁眉心微拧,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老者所求为何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就没想过老者会用他开的方子,自然也没有想过以后还能做老者的生意。   容祁抬眸看着外面,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尽数涌入他的眼中,映衬在他的眼底,让他深邃幽沉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过了许久,容祁才道:“我叫容祁,若有需要和不妥,可以到锦南实验中学找我,我是高一f班的学生。”   老者在听到锦南实验中学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明显深了些,他连点头:“好的,小祁,等过几天,我就去找你。”   容祁并未将老者的话当真,他只是微笑着颔首,认真与老者交谈。老者是当代学者,言语间都透着极好的修养。容祁从老者话中,也学到了不少当代人的为人处世,倒是颇有收获。   老者的司机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小时,老者歉意的将方子诊金交给容祁清点。容祁也没有客气,当着老者和司机的面就清点起来,清点完毕后,容祁将其中一半的现金还给了老者,然后带着应得的一半与老者告辞。   老者的手指在容祁退回的诊金上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容祁远去的背影,问道:“老张,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老张原先还因为容祁当面清点现金的不礼貌的行为感到不高兴,但见他只得他应得的,心中那点不高兴立时烟消云散,说道:“是个好孩子。”   老者没有再说什么,便与司机老张一起回去了。   离开咖啡厅,容祁先是去商场买了几套适合他穿的衣裳,再拐到药房买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材。他现在还很穷,买不起贵的,只得在评估过价钱之后捡着便宜有效的买。买过药材,容祁又循着还算熟悉的记忆去了一趟杂货铺,买了药炉和些许木材。待东西备齐,分量却不是现在的他能轻易带走的。没别的办法,容祁只得站在路边,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坐车的方法。   回到出租屋,容祁只简单的作了洗漱,便开始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幼儿的启蒙课程并不难,容祁凭着神魂力量又勉强可以过目不忘,所以只两天时间,容祁便借着电子器材的教导将买来的幼儿启蒙学了个大概。   不过,幼儿启蒙学识完全不能用来应付高中。容祁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锦南实验中学是锦州最好的中学之一,学校中绝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锦州及附近的三优孩子。当然,也有少部分如原主一般,是为学校捐献了大笔建校费而入学的。学校对成绩不好的孩子也甚是宽容,并没有将他们区别对待来打击学生的自信,以至于刚入学时候并不十分优秀的孩子也慢慢成长优秀起来。   容祁所在的f班虽然不是全校最好的班级,却也不是最坏的班级,班中多数学生成绩中等,少数偏上或者下游,像原主那般不思进取的还真没几个。   刚开始的时候,班上学生对于容祁按时上学,期间不逃学感到十分惊异,但在小半月之后他们就慢慢习惯了他的变化。仿佛当初班上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暴戾男孩儿就是一场令人不太愉快的梦,现在俊美优雅宛如清月般出尘的容祁才是真实的。   容祁很庆幸,庆幸这是个被称作唯物主义的世界,因为他的变化虽然也让人怀疑,却没有人以为他是借尸还魂夺舍而生。   这天,容祁正在与小学的数学较劲,班长钟航在他课桌前站定,并且曲着手指敲了敲他放在课桌上书籍,发出略有点沉闷的声音。   容祁抬起头,用黝黑的眼眸看着钟航,小声道:“何事?”   钟航有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说道:“班主任说有人找你,让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容祁颔首,大方的把正直看的书籍放置在课桌上,与钟航道过谢,便起身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钟航好奇是什么书籍能让容祁沉溺其中,便在容祁离开座位后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差点没忍住笑意,竟然是小学数学。钟航狐疑的瞥了一眼容祁渐去的方向,摸着鼻子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只要想到容祁顶着温润如玉的脸一本正经的看小学课程,就还是很想笑。   钟航如何想的容祁暂且不知,他对前往班主任办公室的路并不陌生,路途中花用的时间也不多,他到的时候,班主任正含笑与两个年长的老者交谈。   其中一位,正是花重金与容祁买下方子的老者。   容祁曲起手指轻轻叩击办公室的大门,敲门的声音立刻打断了里间交谈的三人,班主任稍整表情,开口道:“请进。”   容祁眉眼平和的走了进去,与班主任打过招呼之后便等着班主任作中间介绍。班主任也不拖沓,分别与容祁和两位老者相互介绍后就拿着课本离开了办公室。   两位老者一位姓周,一位姓常,周姓老者便是与容祁买下药方的人。   班主任才离开,周老爷子就慈祥了表情,说道:“小祁,可还记得我?”   容祁点头:“你气色看着好了许多,想来是用过药方了,今日前来寻我,是想修改药方吗?之前所开药方作调理用,时间为两月最当,你若是信我,两月后再作调整,于你身体,最好。”   常老爷子瞪着眼珠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盯着稚气尚未脱去的容祁,怎么都不肯相信那张足以让半个中医界都惊艳的药方是出自面前的小娃之手。   常老爷子挑刺道:“小娃,你莫不是没听过是药三分毒?周老头若再连续用上两月之前的方子,说不得会留下什么暗疾来,届时该如何是好?”   容祁眉心微蹙,深邃幽沉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常老爷子身上掠过,说道:“忠告已言,如何行事向来都是病患的决定。”   常老爷子差点被容祁的话堵得出不来气,他虽然知道容祁所言皆是事实,但作为后辈,这么骄傲真的好吗?   周老爷子见状,不厚道的咧嘴大笑,过了许久,他才止住笑意,说道:“小祁,你是大夫,病人自是以你的话为准,你说药方两月后换最好,我们就用满两月再换。周爷爷今日来寻你,是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的。”   “请说。”   周老爷子道:“我外孙近期要转学到锦南中学,可否请小祁帮忙照顾一二?那孩子倒也聪明沉稳,就是有些自闭,少与人交流。为了不让孩子病情加重,医生的建议是给他换个生活环境。锦南中学优秀学生多,但周爷爷了解的好孩子也只有你一个,还请小祁看在周爷爷赤诚的份上,莫要推拒。”   容祁现在要调理身体,要修炼以养神魂,还要把成绩提高,哪里有时间来帮老人家照顾孙子?而且,他和老先生也才第二次见面,也不算熟稔,他怎么就成了老先生话中的了解的好孩子了?   观老先生周身气势,家族中定是有势力的。容祁不相信老者在来寻他之前未调查过他过去的行事。   容祁刚要拒绝,周老爷子又道:“我外孙学什么都快都好,成绩也不错,小祁不是还有两年就得高考了么?不如就与他做个朋友,相互督促帮助,对双方都不坏。”   周老爷子的话刚好刺中容祁的软肋,他现在确实需要个能教导他那些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课程。 第59章 青春艰难路4   周老爷子的外孙比容祁想象中要来得快, 那是位身长玉立的清隽少年。他随班主任站在讲台上, 微垂着头颅听班主任向班上同学介绍他。他漆黑如墨的发丝将他的脸色映衬得越发的苍白。他形貌迤逦,五官精致绝伦,安静优雅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古代贵公子。   班主任简单介绍过后, 又对新同学道:“萧同学,你也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   新同学这才抬起头, 露出一双犹如寒星般清透的眼眸,他的视线缓慢从众多学生身上扫过, 最后定格在了与他对视的容祁身上, 缓声开口:“萧景,请多指教。”   萧景自我介绍过后,班主任按照惯例讲了些欢迎的官话, 然后就是为萧景安排位置。班上来了个能秒杀全部校草的帅哥是足以令所有女生都脸红心跳的事情, 在班主任带着萧景从过道上经过的时候,所有女生都恨不得一脚把同桌踹开, 然后请新同学入座。   容祁前排的女生抓紧时间四处张望了几圈, 最后发现整个班上只有容祁的旁边还有空余座位,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道:“容祁,新同学要坐你旁边我后面呢!怎么办,我的心就像是小鹿乱撞似的跳个不停,你说我是现在和帅哥告白好还是明天再和帅哥告白好?像这种级别的美男子, 错过一个比错过一个亿还要令人伤心。要是我失败了,容祁你千万不要大意的上,知道吗?”   容祁前排的女生名叫周双双, 是个十分活泼开朗的女生,她是第一个发现容祁‘改邪归正’的人,也是容祁在这个轮回中第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同龄人’,更是第一个自诩为容祁朋友的人。   容祁嘴角微抽,他抬眸瞧了眼距离周双双还有不短距离的班主任和萧景,开口道:“他不会喜欢你,还是别费心思了,免得心伤。”   周双双白眼一翻,对容祁无语到极致。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真的不怕她伤心吗?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是需要呵护的好吗?好歹也是朋友,如此直白的打击她,真的不担心友尽吗?   周双双沉默间,班主任已经带着萧景行至容祁的客桌旁,他指着容祁旁边的位置说道:“萧同学,你暂时和容祁同学坐,可以吗?”   萧景掀开眼帘,安静的打量容祁片刻,又抬眸看了几眼之前与容祁交谈欢乐的周双双,唇线微抿,情绪不明的点了点头。   在得到萧景的许可之后,班主任才对容祁说:“容祁同学,班上也没有多余的空位了,你和萧景同学同桌可以吗?”   容祁扯了扯唇角,颔首答应。   容祁原来是有同桌的,他原来的同桌是个安静内向的男生,在半天之前因为眼睛近视申请换到了前面几排。   班主任安排好萧景,又嘱咐了容祁几句,确定两个新组成同桌的同学暂时不会打起来之后才回到讲台上讲课。   用现在的话来说,周双双就是个颜控,她喜爱一切美好的人或者物,之前容祁凭借着精致清隽的面容迅速获得了周双双的好感,现在的萧景比容祁还要好看,周双双自然不会错过与萧景搭讪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容祁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只见周双双将书竖立作挡,她则是回过头来不停歇的问萧景问题:“萧景同学,你的名字真好听,怎么突然想到转到我们学校了?”   “萧景同学,你家是哪里的?是锦州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萧景同学,你这么好看,你有女朋友吗?你看我怎么样,我刚好也没有男朋友,不如我们凑合过日子怎么样?”   “萧景同学,你看不上我没关系,你看我哥们儿容祁怎么样?虽然他长得没你好看,但周身的气质,我敢打包票,这锦南中学上下几千口人没一个是比得上他的。”   就在周双双竭力自荐以及推荐容祁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说道:“这个问题,就请周双双同学来为我们解答。”   周双双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用眼神询问容祁班主任所提的问题,容祁回了周双双一个温润随雅的笑容,别的什么都没有。   周双双狠狠瞪了容祁几眼,慢吞吞的站起身,作努力思考状,最后的结果却是:“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答案。”   班主任也不生气,微笑着说:“暂时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关系,请你为大家讲解一番解题思路。”   周双双差点给跪了,她悄悄转过头,问同桌班主任所提的问题,她的同桌简单提示了几句之后,周双双便认真思考解答起来,思路正确,答案也不全错。   容祁现在才勉强把小学课程运用自如,高中课程对他来说犹如将渡劫功法丢给筑基弟子,是完全摸不着边际的。   不过,容祁的情况各科目老师都是知道的,他们也不指望容祁能在一夜之间从垫底差生变身首榜天才,只要容祁乖乖出勤上课,课堂上不闹事,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容祁在上课期间是睡觉还是看课外书,他们完全不在意。   萧景也没有在听班主任的讲课,他兀自捧着一本容祁完全没见过的外国语言书籍看得津津有味,他一边看还一边用水笔勾画记录,想来是能看懂的。   前世五十载的相交休养,这一次轮回即使没有长时就近相处,容祁也能感受到萧景身上散发的让他熟悉的气息,他微叹了口气,不自觉间想起了对萧长清的承诺,要兑现么?   察觉容祁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萧景握在手中的笔略微一紧,墨色的水笔在原文书上划下一道重重的痕迹,萧景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心,将笔远离原文书籍。   萧景歪着头看着容祁,明澈的眸中透着几分询问和疑惑,他抿着唇,没有开口说话,却是将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   容祁见萧景神情认真,不由得有些失笑,他怎么也学会胡思乱想了?他和萧景现在都还年幼,就算以后会有些什么,那也得过上许久了。   容祁低声询问:“你看的是什么书籍?”   萧景迟疑瞬间,有些不舍的将他连折都不舍得折的原文书籍推给了容祁,说道:“是货币金融学。”   容祁大略看了几眼,全是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分开来看他勉强能认,组合在一起之后,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鬼。萧景倒是在空白的地方作了不少备注,只是他备注也用的是英文,容祁除了觉得字写得不错,其余的还是看不懂。   容祁嘴角抽搐着把书还给萧景,无比从容的开口:“我看不懂。”   萧景也不觉得意外,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容祁的资料,资料上的容祁是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富二代,只是面前这人似乎与资料中的人很是不符。他虽然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但眸中的和煦睿智却远非常人能及。而且,萧景慢慢抬起手抚住心口,为什么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跳会不正常?   萧景很确定,他的身体很健康,以前也从未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这个人是他生命中的例外。有了容祁这个例外,萧景却并不觉得惶恐不安,他是高兴的,是跃跃欲试的,仿佛他对这个人的出现期盼了很久,很久!   萧景沉思期间,心中有好主意掠过,他盯着容祁,目光灼灼的开口道:“若是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我很懂。”   容祁无奈的摊开他正在看的书,是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萧景侧着身子认真看着容祁所做的课后习题,点评道:“错了很多。”   容祁眼中划过几丝笑意,他微扬着眉梢等待着萧景的下文。   果然,萧景在观察过容祁的面部表情之后,就拿起他放在课桌上的水笔,开始为容祁讲解起来:“这道题用二次函数最简单,一共有三种解法。第一种……”   萧景姿态严肃认真,讲题期间时不时抬头看容祁两眼,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听懂。见容祁略微颔首,他才继续下文。   周双双不经意间回过头,刚好看到容祁和萧景紧挨在一起的脑袋,两人墨色的发丝相互纠缠,似乎自此地老天荒。周双双忽然就觉得,就新同学突破天际的颜值和容祁风华无双的气度,两人简直天造地设不能更配好吗?谁要想追新同学或者容祁简直就是拆cp,会天理不容的好吗?   周双双回过头,默默流泪,她总算是明白容祁之前所说的意思了?新同学不会喜欢她,因为她和容祁相比,压根没有可比性!新同学只要不眼瞎,他就不会舍容祁而选她,除非他是笔直笔直的直男。   有什么比刚想恋爱就失恋更痛苦?那必须是你想恋爱的对象选择的人比你好上很多倍,人家天作之合你有情我有爱,就是哭着也得祝福的!   只要想想,就觉得悲伤逆流成河。 第60章 青春艰难路5   班主任在讲课期间会时不时的抬眸去看容祁和萧景这一对新组成的同桌, 但见他们在上课期间交头接耳又是喜忧参半。   喜, 他们相处极好。忧,两个学生不好好听课。   容祁也就算了,已经半废, 没有拯救的必要了。可是萧景是个好孩子啊,他还指望着他能在考试的时候一鸣惊人呢!   班主任愁的眉头都打结了, 他讲课讲到一半,便让学生自习。他在讲台上犹豫半晌, 还是没有迈出打算分开容祁和萧景的脚步。他想起了周老爷子的嘱咐, 说萧景同学性格内向,他帮他转学到锦南中学,就是为了让他能交到新的朋友。还说只要萧景同学不扰乱课堂或者影响同学上课学习, 尽量不要去管他。   班主任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入周老爷子眼的会是容祁同学。   容祁同学如今是变了不少,但曾经的‘辉煌’也让人记忆犹新啊!   班主任装作巡视学生自习情况在教室中缓步走动, 在行至容祁和萧景客桌旁的时候他暂时停顿了脚步, 他眼睛一扫,立刻就看清楚了容祁和萧景正在讨论的内容,见两个学生都没有干闲事,他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巡视课堂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下课之后, 班主任还特意把容祁和萧景叫了出去,询问他们相处状况,在得到两人相似的答案之后, 班主任就彻底放下心来。   离了班主任的视线范围,容祁和萧景对视了几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萧景眸若寒潭,蕴笑间如波纹漪荡,澄澈晶莹,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容祁眼中笑意温煦,犹如春风阵拂,给人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萧景望着容祁清隽面容上和悦微笑,心跳猛地加快,他下意识的拧紧了拳头,再不敢去瞧容祁。   容祁见状,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沉。神魂入六道轮回,或许会忘记前尘,但印刻在神魂中的习惯和执念却是总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在上一个轮回中,容祁与萧长清朝夕相处五十余载,早已经将萧长清的一些小动作记在脑海里了。   萧景脚程不慢,却在走出几步又放慢了脚步故意等着容祁,见容祁跟上了才重新放开步子。   两人回到教室,周双双就八卦开了,她再不问萧景有没有女朋友,而是问容祁和前女友是不是还有联系。   周双双心大,也没有发现,在她接二连三问话的时候周边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冰冷,容祁倒是发现了,他下意识的往萧景的位置望去,只见萧景紧抿着唇,眸色如冰霜沉凝,他好看的脸崩的极紧,但耳朵却是竖得很高,仿佛对容祁和周双双正在进行的话题很有兴趣。   容逸刻意拉长了声音:“女朋友啊”   周双双连忙点头,目光灼亮的盯着容祁,等着他的下文。   容祁眼角的余光见萧景竖着的耳朵微动,他本人也不知觉间往他这边靠近了些许,容祁唇边的笑意越发戏谑:“我何时交女友了,我如何不知?”   容祁话音刚落,就见萧景重重松了口气,僵滞的身子也放松许多,捧着他的原文书看得认真。   周双双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竟然没有女朋友,那你以前为什么老逃课?”   萧景耳朵动了动,又往容祁的方向靠了许多,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   容祁见萧景不辞辛劳的动来动去,明明很想知道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他开口道:“青春叛逆期。”   这个词还是容祁前不久才学来的,虽然他觉得用在原主身上甚是不合适,不过暂时也想不到更好词来代替了。   萧景把笔放在一边,抬着充满狐疑的眼眸瞅容祁,在他看的资料上,容祁自能跑能跳起就不学好,若是这也归进青春叛逆期,那他的青春叛逆期比普通人要长太多了。   周双双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眼角的余光已经瞟到了夹着课本进教室的数学老师的身影,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果断放下八卦的心思,拿出数学课本匆忙预习起来。   平时烧香少,只盼临时抱的佛脚能管用。   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桶,一言不合就要开骂,班上未被他臭骂过的学生一个手都能数出来。偏生数学老师还有个习惯,就是一上课就喜欢抽查学生的预习或者复习的状况,若是回答不出他提出的问题,那么恭喜,被提问的学生很有可能获得数学老师一场淋漓尽致的臭骂。   在校高中生,能放松的时间就是下课,所以一般情况下,班上的课间时间是非常嘈杂的,但这次课间不同,绝大部分的学生都老实坐在座位上,翻着书籍,要么在默记,要么用笔在纸上计算。   萧景不解的望向容祁,容祁翻出数学课本,翻到上次上课的一页,然后推给萧景,说道:“你也抓紧时间记记。”   萧景不明所以,但容祁让他记的他还是认真看过两遍,确定课本上的内容都是他会的,才道:“教数学的老师很严厉吗?”   作为一个几乎被所有老师放弃但被数学老师惦记的学渣,容祁只想说,数学老师那不叫严厉,那叫恨铁不成钢。   萧景很快就知道了班上学生噤若寒蝉的原因,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唾沫横飞的数学老师,听着数学老师酣畅的臭骂,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憷。   实在太恐怖了。   数学老师从过道中经过,过道两旁的学生都紧着头皮耸着脑袋恨不得将眼珠子贴在书上,见数学老师经过而为抽中他们,又偷偷吐出浊气,氛围极其紧张。   数学老师最后在容祁和萧景的旁边站定,他用手点了点萧景的客桌:“你来答。”   数学老师所提的问题对萧景来说不算难,他简单思考片刻,便从善如流的说出了答案。   数学老师听完,甚是满意,他点头道:“很好,请坐。”   接下来的时间,数学老师虽然也时有臭骂,但态度却是温和了许多。令人紧张不安的课程总是过得特别慢,数学课结束之后,班上好一阵哀鸣声。   数学老师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人。爱他讲课精准,恰到好处。恨他上课脾气火爆,令学生丝毫不敢走神。   数学课后,班上同学的头皮都还是麻的,让下堂课的老师都觉得上课轻松许多,因为上过数学课的学生,总是显得格外乖巧。   半天课程结束,周双双询问容祁和萧景要去哪里用午餐,容祁回答如往常一样,萧景没多少犹豫就作了和容祁同样的决定。   周双双萎靡道:“本来还幻想着能同帅哥同往食堂,同桌而食,没曾想幻想果然还是只能幻想。”   待班上学生离开的差不多了,容祁和萧景才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不紧不慢的朝着外面走去。容祁通行想来畅通无阻,然这次与往常有些不同,他和萧景刚走出教室,便见一个着粉色棉衣的女生靠在教室外面的墙上,许是觉得有些冷,她披散着头发,戴了厚重的围巾,把大半张脸隐在里面。   容祁和萧景都不觉得这个女生是在等他们,也没觉得她有需要帮助的意思,所以就直接无视了女生,越过她朝着走廊的一头行去。   “那个……”女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顿了顿,突然小跑至萧景跟前,仰头露出一双清澈水润的眼眸,她小声道:“你是阿景对不对?”   萧景目光清凉,居高临下的望着拦在他面前的女生,点头道:“我是萧景。”   容祁似笑非笑的瞅着面前两人,站在萧景前面的女生容祁是认识的,印象还很深,她叫曲佳雪,是原主暗恋半年多的女生。原主个性霸道嚣张,在感情上却是个难得的实在人,他为曲佳雪揍过人打过架,却深知他的秉性不为曲佳雪所喜,所以将感情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透露。   曲佳雪转眸间就看到了站在萧景身边的容祁,容祁的大名她可是如雷贯耳的,她不着痕迹的蹙起眉心,眼中却溢满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她动作精巧的拉下挡住大半张脸的围巾,露出精致娇俏的脸颊,俏皮的眨巴着眼睛问:“是我!我是佳雪啊,还记得吗?”   萧景面无表情的颔首:“记得,曲佳雪。”   曲佳雪似乎对萧景还记得她感到十分高兴,她激动道:“之前看到你的时候就想打招呼了,就怕是我眼花看错了。对了,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又来锦州了?”   萧景见容祁不仅不帮忙,还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戏,心中掠过几丝不耐,他凉声开口:“转学。”   曲佳雪对萧景的不耐丝毫未觉,她欢喜道:“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还请你多多指教。对了,我是a班的学生,教室就在你们教室上面,正上面那间。以后有不懂的知识,我可就来找你请教了啊,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公认的百科全书。”   萧景不想和曲佳雪继续纠缠下去,他们本也没有多好的关系,耐着心听完曲佳雪不短一段话之后,萧景便说是时候出去吃饭了,曲佳雪立刻兴奋表示,要一起去吃。   于是,一行两人变成了一行三人。   有曲佳雪同行,容祁和萧景一路无言,曲佳雪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语,一路未停。 第61章 青春艰难路6   曲佳雪凑在萧景身边, 像只欢快的鸟儿,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们在孤儿院中经历过的趣事。   容祁静默听着,他还以为萧景出生富贵, 自小过的就是锦衣华食的生活,不曾想萧景竟是长在孤儿院, 过得并不美好。   萧景不在意别人提起他的过去,但他却不愿意别人在容祁面前提起他的过去。他并不想容祁因为可怜或者同情对他产生异样的情绪。但是, 当萧景看着口无遮拦的曲佳雪的时候, 向来口拙的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制止才好。   容祁与萧景并肩而行,他自也察觉到了萧景情绪的变化,容祁略微叹了口气, 就连这不善言辞的模样都与曾经的萧长清一模一样,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容祁极目而望,对曲佳雪道:“曲同学, 我和萧景用过午餐还得去买些东西, 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也不与你同行了,再见。”   被如此直白的拒绝,曲佳雪自然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跟在萧景身边,她失望的‘哦’了一声,对萧景道:“阿景, 我待会儿再来找你啊,再见了。”   与曲佳雪分开过后,容祁和萧景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餐厅用午餐。容祁其实也没有骗曲佳雪, 他和萧景确实是有些东西要买,比如萧景至今还未到手的课本。虽然萧景似乎完全不需要,但身在高中学校,基本配备还是备齐了才好。   容祁在选择资料方面远不及萧景,他也没跟着萧景凑热闹,便兀自在书店中闲逛起来。容祁行走在小说区,嘴角微抽的看着千奇百怪的小说名字,天后传奇,长乐传,下堂妇的春天,穿进仙侠当炮灰……   容祁本来不欲在小说区停留,但一本摊开的名叫‘拜相之路’的小说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本名叫‘拜相之路’的小说男主名叫叶承浩。   书中的叶承浩出生普通,但胜在头脑聪明,会读书,又有福运,在历经重重困难之后成功封侯拜相。   书中的叶承浩有个叫谢静姝的青梅,清梅清纯美丽,天真可爱,又坚韧勇敢,是叶承浩最爱的人,也是叶承浩拜相之后唯一的夫人。   书中有个叫长喜长公主的女人,长喜长公主对叶承浩一见钟情,利用权势逼迫叶承浩与她成亲,长喜长公主受尽万千宠爱但为人嚣张跋扈残忍恶毒,最后因谋害女主谢静姝而被叶承浩杀死,是个十足的炮灰。   书中还有个宠女如狂的周文帝,他是个不明是非的昏君。   三殿下容逸在开始部分是个宠爱妹妹向往江湖的男子,但他在结识叶承浩之后深为他的才华所动,开始积极参与朝堂诸事。经历得多了,眼界也开阔了,再加上见识过谢静姝的温柔写意,又被长公主的任性闹得烦不胜烦,竟是慢慢厌弃了长公主。   至于长喜长公主的前未婚夫礼郡王萧长清,书中也有所描写,只着墨不多。   容祁边津津有味的翻看‘拜相之路’边在脑海中回忆曾经听到过的叶承浩和谢静姝的信息。他还记得,叶承浩在与他和离之后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书中写得贤明懂事的叶家老夫妻因为由奢入俭难而缠绵病榻。谢静姝因不堪凄苦而整日闹腾,最后还搭上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妻死子亡的老头,且抱着叶承浩的孩子给老头做了填房继承人。至于男主角叶承浩,似乎是孤苦无依的到寺庙做了和尚。   萧景带着资料找到容祁的时候,容祁已经一目十行的把‘拜相之路’看了大半,所以当萧景询问容祁要不要把‘拜相之路’一并买下的时候,容祁直接摇头拒绝。   说起来,他第一个轮回似乎也是炮灰,但他这个活不了几年的炮灰竟然坑死了气运颇佳的主角。   容祁忽然有些好奇本次轮回世界的本源,不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是也是和前两次同样,是着墨极少的炮灰。   下午没有数学老师的课程,所以整个下午都还算轻松。   下午放学后,曲佳雪如她所言带着资料来向萧景请教了,萧景向容祁求助无果后只得随了曲佳雪出去。   萧景俊,曲佳雪美,周双双很想对看似璧人的两人发发花痴,但只要想到形单影只的容祁,周双双对两人背影就只剩下瞪眼珠子了。   周双双半趴在容祁的课桌上,眼珠子时不时往外面瞟,说道:“容祁,你不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么?萧景好像也没有住校,你们不用早点回去么?”   容祁垂着眼睑翻看初中物理,听到周双双暗示意味十足的话,他也只是温声开口:“不着急。”   容祁云淡风轻的话语让周双双险些抓狂,什么叫不着急,你老婆都要被人勾搭走了,为啥不着急?求着急,求火烧眉毛。   周双双很郁闷,她心中虽是这般想的,但她却不敢如此说,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容祁和萧景的取向,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得友尽?   周双双既然已经认准容祁和萧景成双,就绝不允许别人当着她的面撬墙脚,她思虑少许时间,决定曲线救国。   周双双说道:“容祁,萧景上午那么轻松就回答出数学老师所提的问题,他的成绩是不是很好啊?你不是要从头开始么,不是有很多地方不懂么,现在有萧景这个出色的同桌,赶紧抱着大腿求带啊。”   容祁终于抽空抬头看着周双双,他的眼中却是困惑不解:“什么叫抱大腿求带?”   周双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就不明白了,容祁年纪明明就与他们差不多,竟然有好多网络金词都不知道。有些她无意间说出来的词语,明明就很流行,但容祁却是一本正经的茫然。这都让她怀疑,容祁是不是像小说中那般被借尸还魂了,而还魂者还是来自古代,因为现代人除了来自网络不通交通不便的犄角旮旯,其余的上到八十岁的老大爷,下到三四岁的小毛孩,都听过或者说过网络流行语。   当然,这也是周双双随便想想,若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回事儿,那岂不得乱了套么?   当然,周双双也不知道,她的随便想想竟然就是真相。   周双双详尽犀利的为容祁讲解了抱大腿带飞的意思,容祁理解之后开口道:“我暂时不需要他带。”   入尘数十载,容祁再不是本源修真界的淡薄修者,他入了尘世,惹了尘埃,也明了何为人间有情,再不是孑然一身,空无一物。   容祁又不傻,如何能不明白周双双言行所表,只是他和萧景之间的事情并非外人插足就能有所改变,他和萧景结局如何,决定权也只在他和萧景的手中,外人无插足余地。   容祁抬眸朝外面望去,刚好看到曲佳雪对萧景巧笑嫣兮,萧景虽然没有说话,但眉眼却较之前柔和许多。容祁歪着头,努力捕捉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情绪,但情绪平息太快,他什么也没捉到。   容祁又翻过几页,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整理起东西来。待容祁收拾好,萧景也还没有回来,他也不多等,留了张字条就背着待用的书籍离开了教室。   萧景从走廊上回来,容祁的座位已经冷却,他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容祁留下的字条,也没注意周双双与他说了些什么,直接抱起他宝贝的英文原文书籍就往外面跑去。   容祁离开学校后不久,墨色的天幕便飞起了雪花,他寻了个地方吃了点东西,又到附近人流多的地方摆了会儿开药方的摊子,待暮色四合,才盛着昏黄的路灯灯光往回走。   容祁租赁屋子的位置并不好,周围灯光设施也很一般,到了晚上四处虽不是漆黑一片,但三尺之外要看清人脸是不可能的。   容祁看到他房门前蹲了个模糊的人影的时候已经距离很近了,他脚步加快了些许,很快就看清了那人影的真身,是萧景。   萧景抱着书蹲在门前,浑身透着凉气,他哆嗦着开口:“你回来了。”   容祁连忙把门打开,开了灯,让萧景进屋。   安排萧景暂时坐下之后,容祁又用近些天才学会使用的电器烧了热水,开了新修好的空调,等萧景喝过热水,浑身都缓过来之后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景捧着水杯,指节不安的轻动着,他当时只是想一定要追到容祁,却没想过在追到容祁之后要说些什么。   守在门外的时候他也有很多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竟然诡异的忘记了。   最重要的是,容祁根本没有告诉过他,他是住在这里的,他要怎么解释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萧景清透的眼中满是懊恼,他望着容祁,眼中盛着灯光,如晶莹剔透的水晶般流光溢彩。   “我……”萧景仰着头,露出精致俊逸的脸颊,他犹疑半晌,直到肚子唱起欢快的曲子,才小声说话:“我饿了。”   容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让萧景把水杯放下,又翻出套新买的比较厚实的衣服递给萧景,说道:“有时间在外面等那么久,怎么就没时间去吃个饭?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萧景耳根发红,却也从善如流的换了衣服,随容祁出门。 第62章 青春艰难路7   萧景对吃食没有特别偏好, 容祁就带着萧景在附近的步行街上随意找了家清整得还算干净的餐厅进食。用过晚餐, 穿着容祁的衣服,萧景觉得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暖和,他话不多, 容祁暂时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就并肩安静的行走着, 街道两旁的路灯将他们的并行的身影越拉越长。   穿出步行街,就很方便打车了, 容祁问萧景:“你让你家的司机来接你了么?”   街面上车水马龙, 人来车往甚是喧嚣,萧景只听到了容祁的声音却没有听清他的话语,他歪着头困惑的盯着容祁, 面上表意明白。   容祁只得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萧景是听得清楚明白,他顾左右而言他, 嗫嚅许久才低声道:“我给外公打过电话, 说今天不回去,他应下了。”   容祁嘴角微抽,心想这周老爷子心可真大,也不怕他把他内向的外孙骗去卖了。但见萧景被灯光映照得明灭的脸颊上闪烁着的不安忐忑,容祁又只剩下些许浊气可叹。   容祁自然不知道, 周老爷子见自家外孙好不容易有了肯亲近的人,他是恨不得直接把萧景打包送给容祁,尽快治好他那孤僻的小毛病, 如此又怎能逆了萧景的意愿?再说了,就算是容祁想卖了萧景,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容祁是怎么把萧景带出去的,又怎么把他带回了他的小出租屋,因为萧景不愿意去住酒店。小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小单人床,睡容祁一个人都摇摇欲坠,挤两个人就有危险了。   还在本源修真界的时候,容祁打坐修炼至少都是数年,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修炼的本能他还没有忘了。容祁把床让给了萧景,他则是拿了张毯子铺在地上盘膝而坐。   萧景见容祁因为他的任性而没有地方住,心中歉疚异常,他迟疑着往容祁身边凑,说道:“那个,容祁同学,我睡地上就好了。”   容祁眉心微蹙,不容拒绝开口:“你去床上睡,若真觉得过意不去,明天晚上就回你自己家里住。”   萧景失落的应声,一步三回头的往床边走去,小出租屋不大,三两步就到了尽头。萧景这才发现,容祁的屋里真的很空旷,就连床上用品似乎也只有换洗的床单被套是多余的,至于其它的类似于洗衣机电冰箱之类的家具,好像并没有在屋子里出现过。   萧景心头发涩,他躺在容祁的床上,明明很温暖很舒适,他却丝毫睡意都没有。萧景睁大着眼睛看着盘膝而坐的容祁的背影,他的身形消瘦颀长,却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这个小世界的天地灵气几近断绝,所以即便容祁有着极好的修养和定力,少时间也难以入定。萧景盯着他的视线就像是两把灼烈的火焰,烫得他浑身不自在。   容祁忽然回头,正对上萧景那精神的双眼:“你还不睡吗?”   萧景在容祁回身的瞬间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微举着。过了片刻,萧景许是发觉了他的蠢样,又尴尬的睁开眼睛放下手。他眸光闪烁,僵硬着发烫的脸颊,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容祁眼中浮现几丝清明笑意,他倒是不知道,这人竟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曾经,他遇萧景宁和萧长清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人,心性也成熟稳重,也从未有过如此令人发笑的行为。   萧景窘迫的转开头,闷声道:“现在就睡了。”   容祁在萧景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起身关了电灯,然不到几呼吸的时间,躺在床上的萧景忽然就发出痛苦的低吟声,他缩在被子里,不停的哆嗦着,床榻因为他的颤抖而发出轻微的响声。   容祁立刻打开了电灯,明亮的光芒瞬间洒满了并不大的空间,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床榻前,就见萧景裹着棉被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他正瑟瑟发抖。   容祁瞳孔微缩,他小心的将被子掀开,却见萧景不知在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萧景,不要怕,我在。”容祁温声开口,同时伸出手去抓住萧景正在拽发丝的手,说道:“不要怕,没事。”   或许是容祁微凉的掌心让萧景暂时平息下来,他缓慢睁开赤红的双眸,目光涣散空洞,他猛地抓着容祁伸过去的手,哑声道:“我听话,不要关我,不要打我。”   容祁眸色微凝,面上却是以最柔和的表情对萧景道:“放心,没人打你,也没有人关你,不要害怕。睡罢,睡一觉就好了。”   萧景听完容祁的话,竟真的重新闭上了双眸,慢慢进入梦乡。只是,他发红的眼眶,眼角的泪痕,总是让容祁觉得甚是碍眼。   萧景是抓着容祁的手入眠的,他抓得很紧,就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容祁见萧景模样可怜,就没有把手抽出来,他寻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坐好,用神魂力量查探起这个世界的本源来。   他这次轮回的小世界的本源也是一册书籍,书名叫做‘恶魔校草霸上我’。这册书籍主要是讲一个活泼开朗出生却甚为平凡的女生和一个长相帅气家世出色的男生成为欢喜冤家的故事。   曲佳雪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但她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生而感到自卑,她凭借着天赋和努力考上了锦州数一数二的高中锦南中学,并成为学校中的佼佼者。曲佳雪生得漂亮,头脑聪明,性格开朗活泼,交际手段也出色,不过月余时间就成了锦南中学的校花,受到绝大部分老师同学的喜爱。   原本曲佳雪也可以像一般学生快活的过完忙碌充实的高中生活,改变是在她高二那年发生的。高二开学不久,他们班上就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新同学行事不羁,总喜欢三天两头的翘课。曲佳雪作为班长,自然是要保证班上同学的出勤率的。所以在新同学翘课偷懒的时候,她总是会以班长的身份说上几句,久而久之,曲佳雪和新同学就发展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开始曲佳雪并不知道,她年幼时候的青梅竹马也转学到了锦南中学,青梅竹马对她早已经情根深种,他见曲佳雪和新同学打闹心里难受,冲动之下就跟曲佳雪告了白。   曲佳雪在青梅竹马跟她告白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对新同学有了情丝,犹豫几天之后,她便答应了和青梅竹马交往。   曲佳雪一面和青梅竹马交往,一面继续和新同学打闹,她在不知不觉中对阳光般的新同学的感情越来越深,对凉水似的青梅竹马却没有了曾经的感动。曲佳雪每天都在青梅竹马和新同学之间徘徊,她爱上了新同学,却又不忍心伤害青梅竹马。   终于,在新同学再三霸道与她告白之后,曲佳雪在仔细分析过利弊之后,慎重的与青梅竹马提出了分手。   青梅竹马爱着曲佳雪,自然是不甘心,自此对新同学阴谋阳谋不断,最终彻底招了曲佳雪的厌恶,而他阴谋陷害新同学的事情也闹得全校皆知。锦南中学可以容忍学生成绩不好,但绝对容忍不小学生品性不行,曲佳雪的青梅竹马最终被学校斥退,黯淡收场。   而曲佳雪则是和新同学过上了幸福快乐的高中生活。   容祁在书册中仔细找了找他的名字,果然在为曲佳雪打架的内容中找到了,虽然只是稍提姓名的一笔带过。   曲佳雪的青梅竹马便是萧景,书册主要是描写曲佳雪和新同学的欢喜日常,对萧景的过去所提不多,只是说他自小生活在孤儿院,是个头脑精明的孤僻者。书册中还提到,萧景是在他初三那年被人领养了,之后再没回过孤儿院。曲佳雪也因为萧景的‘冷血’而与他吵过闹过,但萧景始终固执己见。   容祁在想,萧景不愿意回孤儿院定然是有原因的,而那原因大概还与他之前的情况有关。   容祁只把书册看了大概,其间内容大多与他无关,可以无视。   按照现代人对书册中人物分类,曲佳雪是女主,新同学是男主,青梅竹马萧景是配角反派,锦南中学的老师学生是配角。原主,虽然心悦女主,又与女主正面相对过,但却没有明确交集,也且算炮灰。   原主的心愿与女主无关,他以后也不会和曲佳雪有多少交集。   倒是萧景……书册中的内容既已自成小世界,那么书册中的人物就不再是纸上所言,他们有各自的想法,或良善,或龌蹉。争斗打闹都是真的,吃饭睡觉也是真的。他们已经是完整独立的人,所过的每一天都是真实有效的。   容祁不知道书册中的萧景是否真的有喜欢曲佳雪,但他很是确定,现在躺在他身边的萧景是定不会喜欢曲佳雪的,因为这人还打算再陪他五十年。   他也允了!   容祁微垂着头,含笑的目光缓缓从萧景红润精致的脸上滑过,有人陪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   萧景难得睡得安稳,但早已经形成的习惯的生物钟还是准点叫醒了他,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身边静坐着一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   萧景恍惚了片刻,脑海中被储存不久的记忆才重新被挖了出来。似乎,似乎是他在未被容祁的情况下来了他家,然后又死皮赖脸的住了下来。   萧景都不知道他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也不知道容祁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他们明明也是才认识,他明明生人勿进,怎么就对容祁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在人家屋子里睡得安稳不说,竟然还因为容祁在他身边而倍感安心。   萧景脑海中冒出个古怪的想法,莫非他们前世有约,要今生来续?   容祁在萧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也没有出声,坏心眼萧景脸色变幻不定,等萧景的神态定格在沮丧才慢吞吞的开口:“醒了么?醒了可否放开我的手了?”   萧景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果然没能把手指曲展,他的视线飞快往他和容祁紧握着的手上掠去,果然见他的手紧拽着容祁的手,许是力度不小,容祁的手上被拽出了些许红痕。   萧景立刻放开了容祁的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眼神忐忑无辜:“对……对不起。”   容祁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使其血脉畅通,不多时,手上那种无力麻痛的感觉就消失了,他垂眸看了萧景许久,见他似乎没有要谈论昨晚事情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只说时间尚早,他还能再睡一会儿。   萧景摇了摇头,他垂眸看着之前才紧拽着容祁的手,掌心上还残留着细腻微凉的余温,让他忍不住红了耳根,烫了脸颊,心跳也不可抑制的快了许多。   容祁道:“既然不睡了,那就起身去洗漱,然后去外面吃饭,去上课。”   萧景闷声回应,飞快起身换衣服,然后拿着新买的洗漱用品故作淡定的走开。此时的萧景不敢与容祁正面相视,所以就完美的错过了容祁眼中温暖浓厚的笑意。   直到用过早餐,进了教室,上了半天课程,萧景的目光都还是飘忽的,他神思不属的翻着他早晨差点忘在容祁的出租屋的所宝贝的原文书籍,表情恍惚。   周双双侧身凑近容祁,低声问道:“容祁,你同桌这是怎么了?感觉和昨天很不一样。”   在周双双的眼中,刚来的萧景就像是生长在喜马拉雅山顶的雪莲花。除了精致和高冷,让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可这才过了一夜,悬崖边的野生雪莲花怎么就变成南方湖泊里家养的白莲花了,有点呆还有点萌,画风转变太快,让她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容祁抬眸看了一眼蓦然竖起耳朵的萧景,说道:“许是昨晚上没有睡好,现在正迷糊呢。”   周双双翻出手机,将她刚才查到的信息递给容祁看。   容祁眼皮子跳了跳,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神情恍惚,脸色透红,眉眼含春,不是基情就是爱。   容祁觉得,手机真是个好东西,除了千里传音,还储存着千奇百怪的信息,他也有必要去买一个。有原主的记忆,他应该不至于对手机也束手无策。   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萧景被他家中的司机接走了。容祁在外面用过晚餐又回出租屋拿了现金和身份证,这才循着这些天外出的记忆往手机店走去。   容祁所有金钱不多,还要支持将近两个月的生活,所以在购买手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平价手机。买了手机办了卡交了电话费,容祁就捏着手机好一阵摆弄,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协助,容祁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到手的手机用得得心应手了。   出了手机店,容祁又想着原主的银行卡似乎已经失去效用,他也得有属于他自己的银行卡才是,他想着反正现在都在外面,不如一并把银行卡也办理了。   不幸的是,原主记忆中没有关于银行闭门的时间,容祁找的几家银行都因为时间关系闭门,银行行员很礼貌的告诉他,请他隔日上班再行办理。   翌日,容祁刚到学校,就见萧景顶着寒风站在校门边,他微垂着头,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他身形单薄,形单影只立于风中的他看起来尤为可怜。   容祁加快了脚步行至萧景跟前,见他已经被冻得脸色发白,心中不由得升起几丝不悦:“怎么不进教室,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景抬起头,露出微暗的眼眶,说道:“我在等你。”   容祁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感动不是,责备也不是,他沉默瞬间,说道:“以后不要在等我了,天冷。”   萧景唇线微抿,心里有些难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明明在朝夕相处,明明只有一个晚上不见,他就不安焦躁。今天更是不顾外公的劝阻早早出门,在冷风中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就只是为了能早些看到对方。   容祁伸手拉过萧景的手,冰冷僵硬的触感让容祁心中也略微颤抖,他拉着萧景往外面走去,到附近的商店中买了围巾和手套,又买了些热的吃食,他想让萧景尽快温暖起来。   萧景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吃着热乎的食物,感受着来自容祁的关心,只觉得由内到外的温暖。能有这份感动,别说是在冷风中站两个小时,就是站五个六个小时他也觉得很值。   萧景弯着眉眼,目光灼然的盯着容祁,能得到他的关心,真好。   容祁和萧长清相处了数十年的时光,对萧长清也甚是了解,萧景是萧长清的转世,虽因出生和生长环境不同而使得性子有些改变,但毕竟是同样的神魂,有些言行还是能够重叠的。   回到教室,容祁给萧景买的吃食已经从滚烫变得温热,萧景还不舍得全部吃了。   容祁见状,心生无奈,只得道:“是食物不合胃口么,那便扔了罢!”   萧景闻言,立刻像是护食的松鼠般将食物护得周全,他见容祁没有要抢的意思,才放轻了动作,小心的把食物拿出来,小口的吃下。   容祁其实也说不清现在的他对萧景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只想随心而行,尽量对萧景更好。   尽管如今的容祁已不再混账,他在班上的人缘还是不算好,他新的电话号码能告知的人也只有萧景和周双双。周双双在得知容祁电话号码的时候干净利落的记在手机里,萧景则是仔细记了许久,像是要深刻在脑海中。   半上午的时候,萧景再一次被人通知,说是有人找。   容祁微凉的目光掠过透明干净的玻璃,直视等在外面的漂亮女生,是女主曲佳雪。容祁眉心微蹙,书册中不是说曲佳雪不知道萧景转校来了锦南中学么?为何她会在萧景才来的时候就找上门来?   萧景下意识的朝容祁看去,见他皱着眉头,以为是惹容祁不高兴了。容祁不高兴,萧景心里也难受,对找过来的曲佳雪就更是不喜。   萧景正想和容祁解释他和曲佳雪没关系,就见容祁似是在沉思什么,他垂下眼睑,眸色沉郁的朝着外面走去。   曲佳雪今天化了点淡妆,穿了身冬季公主裙,看起来活泼又可爱,她面色绯红的望着朝她走来的俊美优雅的萧景,心跳快得她有些承受不住。   曲佳雪暗吸几口冷气又缓缓吐出,终于在萧景来到她身边之前平息了心跳,她仰着头笑道:“阿景,现在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   萧景没有回话,只漠然的盯着曲佳雪,淡声道:“什么事?”   萧景薄凉的语气让曲佳雪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冰凉的水,浇熄了她所有激动和热情,她望着萧景犹如寒潭似的双眸,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曲佳雪脚下动了动,转身趴在栏杆上,撅着嘴说道:“阿景,你和小时候一样,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可爱。”   萧景见曲佳雪一直不进入正题,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曲佳雪这才说道:“阿景,这周六是我十八岁生日,班上同学都说要帮我办个生日宴庆祝,我想邀请你一起参加,可以吗?”   萧景的第一反应是容祁提起的周六要去办理银行卡,第二个念头才是拒绝曲佳雪,他沉吟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说‘不去’,而是道:“抱歉,我周六有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会,现在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曲佳雪连忙道:“是周六晚上呢!晚上你也忙吗?”   萧景没有接话,态度却是明了。   曲佳雪乘兴而来却失望而回,萧景只静默的瞥了一眼曲佳雪略微有些沉重的步伐,便转身回了教室。   有了周双双做朋友,容祁得知八卦消息的时间都比别人早一步,这不萧景刚走出教室不久,周双双就故作神秘的对容祁说:“容祁,我知道曲佳雪找萧景同学什么事儿,肯定是邀请萧景同学参加她这周六的生日宴会的,我刚听说了,a班的同学要帮她办个盛大的生日晚宴呢。”   容祁对曲佳雪要如何办生辰宴会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萧景是否会应邀参加。不过,看着曲佳雪明显有异的脸色,容祁也大略知道了结果。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被萧景亲口告知他拒绝了曲佳雪的邀请,容祁还是得承认他成功因萧景心动了,这种事不隐瞒的态度很好的取悦了他。 第63章 青春艰难路8   周六上午, 容祁和萧景在约好的地方碰面之后, 就一起去了附近的银行开户。因为开的是普通用户账号,流程简单,花费时间少, 从进银行到出银行总共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解决了银行账户的问题,容祁又不得不思考起□□内容物的问题来, 他现有资金只够他暂时生活,想要有别的行动是完全没可能的。经过这些天的努力, 容祁也算是发现了, 摆地摊是没有前途的,毕竟像周老爷子那般会慧眼识英雄的人极少。   想到越来越惨淡的荷包,容祁不得不思考起别的赚钱法子来。他现在除了要把生活水准稍微提高一些, 要购买调理身体的药材, 还要搬出原主租住的屋子。   容祁在原主的记忆中搜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在现在这个社会他能使用的快速赚钱的方法。毕竟他如今面临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有许多, 比如看起来就不可信的年纪。再比如在这个号称无鬼无神的唯物主义世界里, 他就算想摆个算命的摊子,也怕是会被人当做骗子。   容祁用手机查询得到了好几个可行的结果:买彩票,买卖古董,穷一刀富一刀赌石,劫富济贫, 进赌场……   容祁仔细盘算过,买彩票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他压根儿不知道中奖规则, 从许多张彩票中抽中一张,几率实在太小,不可靠。   卖古董也不行,因为原主出来的时候除了为数不多的现金和两箱子衣物,别的什么都没有。   至于赌石,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能稍微调动些神魂力量感知玉石中的灵力,定是能下刀无空白。问题是锦州有赌石的地方吗?若是没有,岂不是得去另外的城市,两天一个来回来得及吗?   劫富济贫暂时不作考虑,毕竟他现在不比当年,没有行迹无踪的本事。   进赌场,倒是也可,问题是锦州何处有赌场呢?   萧景见容祁一路都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容祁答:“在想一夜暴富的方法。”   萧景瞪着眼眸问:“想到了吗?”   容祁颔首:“暂时想到了几个,就是不好用。”说着,容祁将他想到的一夜暴富的方法说了出来。   萧景哭笑不得的听完,同时也认真思考起来,容祁现在居住的环境确实太差了些,要想搬出去新找房子,是需要不少金钱的。他倒是有钱,但不管是借还是送容祁都不一定会接受,如此还不如由着他想办法挣些钱了。   萧景沉思片刻,想到了容祁之前说的买卖古董,便建议道:“我听外公提起过,在锦州有一条被称作古玩者乐园的街道,其间有许多高仿品和劣品,也有少许真品,要去看看吗?”   容祁自是无不可,萧景见容祁答应,心下也略微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容祁会走旁门左道的方式来一夜暴富。现在容祁虽然不是那种人,但以前的纨绔是啊,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就固态萌发了。   古玩一条街在锦州还算有名,容祁和萧景就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前往,刚坐进车里,萧景的脸色就有些变化,他抿着唇望向窗外,看着加快往后掠过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祁自是发现了萧景的变化,只是萧景不说,他也不主动问。容祁微微抬起手,在萧景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萧景猛地抓住容祁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他掌心的细汗让容祁有些心惊。   随着车辆行驶,萧景的脸色越发惨淡,他抓着容祁的手越发的紧,眼中隐约有惶恐浮现,他咬着唇,僵硬着身子,坐得极不安稳。   容祁眸色微沉,对出租司机道:“停车。”   萧景恍然回神,哆嗦着开口:“没事,我没事。”   容祁还是付了钱,带着萧景下了出租车,带着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暂时歇息。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但我却忘不了带走我的那辆蓝白出租车。”萧景忽然开口:“那辆车带着我开了很久,车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   在萧景的记忆中,那辆车最后是停在了山林里,开车的人走了,看管他的人也走了,他毫无力气的躺在车里,生了病,发了烧,人事模糊,日夜不晓。   萧景没有继续,他茫然的转过头,望着容祁:“我……”   容祁微叹了口气,说道:“不说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既然不能坐出租车,那咱们今天就不去古玩街了,我送你回去罢。”   萧景拽着容祁的衣角,沉默着抗议。   容祁只得道:“那先去我那里,是走路还是坐车?”   萧景选择了走路,与容祁并肩在寒冽冷风中行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萧景惶恐惊慌的心才逐渐平息下来,也才有心思观察起锦州的街景。   因为心理原因,萧景极少有机会像现在这般与人并肩行走在街面上,记忆中的摩天大楼,繁华街景大多都是从书上看来的,现如今与人一起看实景,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在经过一家中药房的时候,容祁犹疑片刻还是带着萧景走了进去,看诊的大夫是个年长的老者,在萧景在他面前坐下之后问了几个症状,才眯着眼睛捻着胡须好一阵把脉,之后又询问了些问题,这才斟酌着开药方。   容祁仔细看过老者开的药方,大体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容祁也没有急着补充,只等萧景拿着药方去找店里的药童抓药。   老者这才说道:“小伙子,你可听过一句话,心病还得心药治,你朋友明显是心理疾病,光靠中药是不太可能痊愈的,我的建议是再给他找个心理医生作心理治疗,中西结合痊愈的可能性才高。”   容祁温雅道:“多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对了大夫,麻烦你再帮我开两味药,要紫石英和远志。”   老大夫明显没想到容祁会开口要药,紫石英用于重镇安神,远志则是用于养心安神,都只是常见药材,开给他也不是不行。   只是,老大夫笑道:“小伙子可是明医理?”   容祁道:“略知一二。”   老大夫挑了挑眉,刚想细问,却又有新的病患入门,他只得遗憾的把方子写给了容祁,让他自行去抓药。   萧景见容祁朝他走来,下意识的扬起一抹明润的笑容,他的眼睛犹嵌星辰,一瞬间荡开了所有愁绪,绚烂得让人沉醉。   容祁见状,也勾起唇角,加快了脚步行至药柜前方,与萧景并排站立。   萧景见容祁把新写的药方摆在柜台上,有些担心的询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容祁用修长的手指点着方子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说道:“这药不是开给我的,是要加进你刚才拿的方子里的。”   萧景听容祁说方子不是开给他自己用的,第一反应是放心,第二感觉才是高兴,被容祁关心着的高兴。   萧景现在有种想法,想与同龄人一样,在网上发布求助信息。   信息内容就如此写:明明是才认识几天的同桌,但我好像喜欢上他了,怎么办?他对我很好,是不是也喜欢我?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说不定有人会答:喜欢上了就去告白,说不定你同桌刚好也喜欢你,然后欢乐大结局。   欢乐大结局?   完美结局?   萧景双眸晶亮的傻笑着,直到容祁拿过药准备去结账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容祁在无奈之下只得动手让他回神。   回过神来的萧景想到之前所思所想,又见容祁好奇探究的盯着他,再见药房护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和容祁,耳根瞬间红透,他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许是心里有思,萧景对周边环境声音尤为敏锐,他听到在他和容祁的背后,两个护士正在讨论他们是兄弟还是一对,不过她们都倾向于他们是一对。然后他又听到她们在讨论他和容祁谁公谁瘦,萧景暗自比对了他和容祁的身形,得出的结果是他要瘦些。   回到出租屋,容祁让萧景去休息,他则是拿着之前买的药罐和木材忙活开了,因为抓药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要把药材分开装置,此时倒也免了容祁分开药材的麻烦。他守在药炉旁,一边控制火候,一边将购买的药材依着药性和时间投入药炉熬制。   容祁在忙碌,萧景如何能安睡,容祁不让他帮忙熬药,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容祁身边,也不说话,就静静的陪着他。容祁需要什么,他立刻就拿来什么,动作迅速而精准。   随着时间的流逝,药炉中的药剂散发出的气味越发的浑厚苦涩,萧景动了动鼻子,眉头慢慢越拧越深。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炉中药剂好像是用之前买的药材熬制的,也就是说,这药味尤为浑厚的药剂是熬给他喝的。   只闻着药味,萧景的脸都扭曲了,要是入口……   容祁看着萧景越变越夸张的俊脸,好笑的说道:“忠言逆耳的下一句是什么?”   萧景垂着眼,苦着脸:“良药苦口。”   知道就好!   言语间,容祁为萧景熬制的药剂已经完成,他用瓷碗盛好放在小桌上,任由萧景愁眉苦脸的瞪眼珠子。   容祁熬制的药剂有很好的安神安眠效果,萧景服下后不久便躺在容祁床上平稳睡下,容祁则是坐在一边翻开资料学习。   傍晚之前,萧景被司机接走。 第64章 青春艰难路9   翌日, 容祁和萧景无约, 他用过早餐之后便带着所有资金坐了车去锦州的古玩街。他到的很早,古玩街上摆地摊的人并不多,开门迎客的店家也没有多少。   作为凡人, 还是大伤初愈的凡人,容祁自然也是怕冷的, 容祁在古玩街上走过多家或闭门或开门的店家之后,在街角的边缘处找了家经营饮品的店暂歇脚步。   刚入饮品店, 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驱散了容祁周身的寒意,让他被冻得有些僵滞的手脚也灵活了许多。   饮品店此时并无多少人,年轻的男性正老板悠闲的抱着平板电脑看电视, 两个服务员站在柜台后谈笑, 见到容祁,两人眼珠子都亮了, 连忙礼貌道:“欢迎光临, 请问需要些什么?”   容祁点了杯热饮,然后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的刷手机信息。他原本就是古人,自然有鉴定古董的本事。在赝品中淘真货,他不说百发百中, 十拿九稳定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古董才真正有价值,能让他暂时脱离贫困。   服务员送热饮过来的时候, 容祁暂时放下手机,开口询问道:“请问,这古玩街何时才会人多?”   服务员想了片刻,说道:“若说最热闹的时候,那当是晚上**点的时候,那时候有很多出摊的,也有很多人来街上淘宝。因为晚上**点灯光不明,对真假也辨别不易,容易鱼目混珠。然后,下午也有人,出摊的也多,就是……”服务员略微凑近了容祁一些,故作神秘道:“人尽皆知,古玩街下午出摊的大多都是西贝货,没多少参考购买价值。”   容祁颔首,跟服务员道过谢,就重新拿起了手机。   容祁一面查看手机一面思考着要从何下手,他不知道古玩街的摆设如何,也只得和之前一般慢慢摸索。   饮品店的老板端了两碟点心到容祁的桌上,笑着说:“小朋友也喜欢古玩吗?刚好我也喜欢,不如咱们聊聊经验?”   容祁抬眸看着兀自在他对面坐下的饮品店老板,许是饮品店热气很足,他只穿了件灰色的针织毛衣,衬得他五官细腻眉眼精致,他唇边衔着些许笑意,兴致盎然中带着些探究。   容祁云淡风轻的挪开视线,神态也温和,就是少了几分人世的烟火气息,他缓声开口:“我对古玩并无多少兴趣。”   年轻老板笑而不语,来这古玩街的人都这么说。可结果呢?有几个是对古玩真没有兴趣的?   或者是真心喜欢,或者是为利,或者为名,总会有三分兴趣的。   年轻老板自我介绍道:“我叫夙临,很高兴见到小朋友哟。”   容祁道:“容祁。”   夙临歪了歪头,又把桌面上的点心往容祁的方向推了推,说道:“这个算我的,不要客气。”   容祁向夙临道过谢,眼神却也没有往夙临带来的点心上放。   夙临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盯着容祁看。   说实在的,古玩街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年纪比容祁更小的就来古玩街游荡的比比皆是,但他就是一眼就认定这人的与众不同。或许,是他身上那近乎出尘的气质和过于沉稳的气息罢!   容祁在夙临的店中坐到临近中午,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夙临说:“反正这时候店中也没什么人,不如和我们一起用餐吧。我在古玩街开店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你,想来你也才来古玩街玩儿,要知道不熟悉街道的人在这里可是很容易迷路的哦。”   容祁当然不会相信夙临的鬼言鬼语,他天生过目不忘,方圆千里的距离他只要走过一遍就绝不会忘记,更不要说区区一条古玩街了。   最终,容祁还是留下来了,因为夙临说他可以当他的向导,带他去比较有参考价值的店铺和摊位。容祁时间不多,能直奔目标自然是最好的。   古玩街的规矩,就是银货两讫,再不相干,真品赝品都如此。   半下午的时候,古玩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街道两旁的铺子也开了大半,街道上的地摊小生意也被各种各样的玩品摆满。   夙临领着容祁在古玩街上行走,一边走一边为他作了简单的介绍,大多都是容祁能在手机上查到的关于古玩街交易的规则。   容祁的视线看似漫不经心的落在地摊上的玩品上,从地摊中淘出真品然后售卖是他今天的目标。当然,容祁也明白,真品难寻,说完万中挑一也丝毫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无获而归的准备。   夙临在问过容祁的意见之后,便径自带着容祁走到了一个小地摊前方,低声对容祁说道:“这个老板经常到乡下收货,他手中的东西价值可能不会太高,但是出真率却是这整条街上最高的。当然,我先说好了,就连铺子里都不保证全是真品,地摊上的玩品更是如此。”   容祁微颔首:“我知道。”   夙临见容祁这么明事理,心中也高兴,他就怕容祁和来古玩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一样眼高手低,要求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是真品,那他就没办法了。   容祁和夙临在摊位面前蹲下,摊位上的玩品有许多,其中包括翡翠项链,雕花手镯,花瓶,碗,盆,手制品,线装书籍,字画,以及古钱币等。   容祁在来古玩街之前也查询过现代人对古玩的鉴定方法,但那些方法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用处,他有更简单的鉴别方法。   古玩之所以被称作古,是因为本身年代久远,它们周身隐藏的形色气也与现代工艺品有有很大的差别。高仿品虽然能勉强仿制出形色,但属于古物的气却是模仿不得的。   容祁只需要稍微感知就能鉴定大概年限。   在得到老板可就近观察的允许之后,容祁便伸出节骨分明的手缓慢从物件上划过,结果找到的真品却只有一个印花瓷碗,而且瓷碗距离现在的时间也就三百余年,价值应该不高。   不过,聊胜于无。   容祁捡起瓷碗询问老板价格,老板只大略看了一眼,说道:“要的话三百拿去,不二价。”   容祁很痛快的付了钱,拿着碗和夙临打算到下个地摊看看。   夙临还是第一次见容祁这个的买家,不带放大镜,不看颜色不看包浆,就随便摸几下就下定决心购买。   三百块钱虽然不贵,但用来买一个一看就是赝品的玩物真的划算吗?   他忽然觉得,容祁除了性子比游手好闲的纨绔子显得沉稳一些,别的也没多少差别,都是花钱不眨眼的二世祖。   夙临突然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不过既然已经应承了容祁要做他的向导,便是再不耐,也得把今天走完才是。   容祁和夙临又走过几个地摊,容祁都是一如既往的靠手,拂过即过,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古玩有所研究的模样。   夙临陪着容祁逛了三个小时,整个古玩街的地摊基本都被他们看过一遍,从开始到结束,容祁买下的东西只有三样。印花瓷碗算一样,卷轴挂画算一样,还有一样是雕刻了繁复花纹的玉佩。   夙临低眸间看到了握在手中的方孔铜币,是容祁送给他的谢礼,花五十块钱买下的。   夙临不忍心打击容祁,也就没有告诉他,那玉佩也就看着珍贵,但实际价值无话可言,因为单算地摊上所出现的相同玉佩数目,就不会少于两位。   夙临嘴角微抽,他掂了掂分外轻盈的铜币,他觉得容祁送给他的这枚铜币可能是从两元店淘来的,因为颜色和质量看起来都相当劣。   夙临问:“接下来去哪里?”   容祁摆弄着印花瓷碗,说道:“这条街上何处可以售卖这些东西,要价格相对合理的。”   容祁虽然在网络上查过类似古物的价值,但网络上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水分,他又是来自古代,出生极贵,现在被他当宝一般淘出来的东西对曾经的他来说都不过尔尔,所以他也不好以他曾经的眼光来估算古物存今的价值。   夙临眼神闪烁,面色为难:“小朋友,听大哥哥一句劝,你买的这些东西还是带回去自己把玩就好,还是别去铺子里浪费时间了。”夙临其实更想说别去铺子里贻笑大方了,但见容祁从容淡然,他又不想打击他,换了个比较讨喜的说法。   容祁说道:“买这些东西花光了我所有的储蓄,不卖出去我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夙临目瞪口呆的盯着容祁,原来小朋友还是个大胆敢拼的孩子。可是,现如今这个社会,主要还是要靠脑子的。   若是有些交情,夙临不介意花原价买下一堆废品,但他和容祁不过今日才认识,着实谈不上什么交情。   夙临想了想,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带了这小朋友进铺子又如何,反正最后失望的也不是他。   容祁在夙临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名唤‘奇宝斋’的古玩店,又在他的牵引之下见到了‘奇宝斋’的掌柜。   掌柜看起来六十开外,身形微胖,他有一双睿智又精明眼眸,让人深觉不可小觑。 第65章 青春艰难路10   夙临和掌柜的简单相互招呼过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向掌柜的推荐过容祁之后就自顾自找了个位置翘腿而坐, 又不客气的叫了铺子里的服务员给他上水上点心。   夙临对这间铺子过于自来熟,容祁也没有错过夙临和掌柜之间的眼神交流。他几乎能够断定,夙临和掌柜绝不只是简单的认识。   不过, 这也与他没有多大干系就是了。   容祁与掌柜的简单自我介绍过后,就拿出了他在地摊上淘来的三样东西。掌柜的见状, 也没有像夙临那般只粗略的看过几眼便罢,他像是接待别的客户一般, 用鉴定仪器把容祁带来的东西仔细鉴定过后才与他细谈。   “容先生, 很抱歉,经过我们的仔细鉴定,您带来的这三样东西, 都是赝品, 不怎么值钱。”掌柜其实没有告诉容祁实话,因为容祁带来的这些都是很劣质的仿品, 虽然时间难辨, 但明显不是真品。   容祁不慌不忙的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再认真鉴定一次,这个印花瓷碗,距今年限大约三百五十年,应该是明朝的官窑。这幅挂轴,依照我的估算, 时间大约是距今一千三百年前的东西。至于玉佩……”容祁垂下眼睑,低声说道:“非富贵不佩戴。”   掌柜的听容祁说的如此笃定,也不敢确定他之前的鉴定了, 或许是隐沙明珠呢?可是,他们铺子是开门做生意的,也是专门坚定古物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话就质疑他们鉴定师的眼光罢!   掌柜的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夙临开口:“周老爷子今儿个不是也来店里了么,他是古物界的北斗,不如请他帮忙鉴定?”   掌柜的眼眸一亮,笑着说:“好的,我马上去征询老爷子的意见。”   掌柜的转身上楼去征询周老爷子的意见,此时店中虽也有别的客人,但都有服务员看顾,夙临对容祁招了招手,又给他倒了香气袅人的茶水。   “话说,小朋友,你真的那么肯定,你随手买来的东西是古物啊?要知道,就算是周老爷子,他购买东西的时候都要仔细查验过才敢肯定是不是真品的。”夙临唇角衔着戏笑,显然是不相信容祁的眼光。   容祁坐姿端正优雅,他端起茶水,轻微抿了两口,笃定开口:“我很确定。”   夙临耸了耸肩,说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容祁没有再说话,结果却是明晰。   掌柜的很快就带来了确切消息,周老爷子愿意帮忙鉴定三样物件,掌柜的带了人小心将三样物件带到了楼上,容祁和夙临则是坐在楼下静等结果。   两个小时之后,掌柜的满脸喜光的站在容祁面前,说道:“容先生,请随我到包厢,让我们细谈这桩生意,如何?”   夙临瞠目结舌问:“是真品?”   掌柜的正色道:“经过周老先生仔细鉴定,三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古物。”   夙临眨了眨眼睛,俊逸的脸上充斥着疑惑,这人是有火眼金睛吗?连专业鉴定师都没有鉴定出来的古物,竟然被他随意看过几眼,摸过几次就鉴定出来了?   若是古物如此好鉴定,那还要专业鉴定师和鉴定仪器做什么?   夙临也跟着掌柜和容祁进了包厢,他倒是想看看被老头子鉴定为价值不菲的真品究竟有多贵重。   结果,那三样物件的价值果然比夙临想象中更为贵重,因为掌柜的直接根据周老爷子的建议给三样物件开出了六千三百万的高价。   容祁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观这掌柜虽眉宇间颇有些精明,但面目正气尚浓,不是邪佞小人之流。想来在买卖者的眼中,他开出的价格不会太低。   容祁刚办理好的□□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到古玩街一趟,他□□上的资金购买很多馒头,也够他搬出贫民区,找个舒适的地方暂住。   古玩街一行目的已然达到,容祁在确定银货两讫之后也没有多留,直接离开了古玩街。   直到容祁离开,夙临都没有反应过来:“真的是真品吗?会不会老头子也鉴定不出来,随便忽悠你的?”   掌柜的无奈道:“这家店可也有老爷子的投资,他老人家会如此大意吗?如那位小友所言,印花瓷碗是三百多年前的官窑,至于为什么保存得如此完备,想来是刚出土不久,曾少暴于光下,就品相和印花,那印花瓷碗的价值就比普通的明朝官窑要高上许多。卷轴挂画也是真品,作者是由迁之,他是一千三百年的著名画家,但一生作品不多,我们现在买下这幅,可能是仅存于世的几幅之一。当然,其余几幅现在正摆在首都文物馆里。还有那块玉佩,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那是南朝时期纹龙佩,是当时的皇帝随身物。至于为什么会没被送进博物馆而流落民间形貌难辨,谁知道呢?”   夙临听完,深觉容祁的那双手简直能点石成金,若三样物件都是真品,掌柜开出的价格还真不算高,因为那根本就是无价之宝!   夙临深觉他之前随手放在口袋的铜币分量越发沉重,根据那小子的眼光手气,他送给他的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凡物,他已经窥见它的价值了。   夙临马上问掌柜:“外公呢?鉴定仪器是不是还在外公的包厢里?他现在能不能帮我鉴定件东西?”   掌柜好奇问:“是什么?我也可以帮你鉴定的。”   夙临激动的哆嗦,他小心翼翼的把口袋里的铜币拿了出来,叮嘱道:“你小心些,这是那小子送给我的,想来也是价值不低的古物。”   掌柜的闻言,动作立刻小了许多,毕竟容祁辨别古物的本事虽未露多少,可窥一斑而见全豹,能单凭眼和手鉴定出天价宝物的,眼光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等掌柜的鉴定结束之后,他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小心的意思,他几乎是用扔的把铜币丢给了夙临,说道:“你要出售的话,八百块。”   夙临嘴角微抽,他忽然就想起了容祁在送他铜币时候说的话,他说:“我用这枚铜币抵你今日所请午餐以及下午辛苦。”   原来,那小子竟是已经计算过铜币的价值了么?   夙临不信,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之前未曾鉴定出三样物件的掌柜,说道:“我去找外公。”   夙临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楼,进了包厢,就见周老爷子正捏着放大镜仔细观察容祁之前送来的玉佩,口中的赞叹从未停过。而他家表弟萧景则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犹如寒星一般的眼眸微微垂着,周身微凉的气势难以掩饰。   夙临咽了口口水,小心行至正沉迷在龙佩精妙花纹中的周老爷子身边,说道:“外公,我这里也有件宝贝,想请您帮我鉴定一下。”   周老爷子头也没抬:“没空。”   夙临道:“是刚才那位买来送给我的。”   周老爷子立刻伸出手:“拿来。”   夙临把铜币递给周老爷子,周老爷子眯着眼睛观察了一番之后,又嫌弃的扔给了他,两百年,不值钱。   夙临总算死心,他精神萎靡的行至静默不言的萧景身边,抱怨道:“该死的容祁,要感谢我陪他跑了一下午腿,也不会送个时间久点的物件?”   萧景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说这东西是谁送的?”   夙临被吓了一跳,他家表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么?他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问起一个人。夙临本着关心表弟的心情把怎么遇到容祁,怎么陪容祁跑腿,再怎么把容祁带进‘奇宝斋’都仔细说了一遍,在确定无所遗漏之后才颔首表示完毕。   周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也充斥着错愕。   容祁?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是他认识的那个吗?   周老爷子之前光顾着宝贝三样古物了,也没有问掌柜的客户名字和资料,就只让他估着价值出价。   原来那孩子不仅会医术,还会鉴定古物啊?   如此,他以前的打算少不得要做些变更,如此好的苗子,他如何能甘心送于他人手?   周老爷子让夙临又把容祁鉴定物件的经过仔细说了几遍,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最终确定,容祁确实是该吃古物鉴定饭的人。   周老爷子现在只想大笑几声以示极好的心情,想他在古物界纵横许多年,被人称作古物界的北斗,行至何处都是满满的荣耀。但老爷子心里苦,想做他弟子的人不计其数,但在鉴定古物方面有天赋的却是屈指难数。   现如今遇到了好苗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周老爷子当下就想去找容祁认徒弟,却是被夙临挡下了,因为夙临说,既然容祁是萧景的同学,不如寻个机会把人请到家里细谈。现在莽撞找去,说不得会适得其反。   周老爷子仔细一想,也觉得理没错,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让他爱不释手的龙佩上。   萧景从夙临手中捡起铜币,说道:“两千,我要了。”   被当了一下午便宜劳动力的夙临无力的摆摆手:“我不要了,给你,免费给。”   夙临只觉得现在的小孩都太可怕,他家表弟算一个,今天遇到的容祁算另一个。   偏生他们还行事缜密,让人挑不出错来,简直让他这种心思纯净的人不好活。 第66章 青春艰难路11   容祁用手机查询了一番, 原来依着他现在所有的资金, 在现今社会中大小也算是个富豪。   有了资金,容祁办事就不再束手束脚,买调理身体的药他都尽量买好的。他新买了药炉, 花用了半晚的时间给萧景炼制了一瓶药丸。在这个天地灵气几乎断绝的世界,曾经信手捻来的药丸毫无意外的耗费了他大半心力。若非心智坚定, 他在周一清晨怕是起不了身的。   回到学校后,又是一天半懂半不懂的课程, 在上完白天的课程后, 容祁就把安神丸交给了萧景,嘱咐他每天晚上睡前服用一粒。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都是准时上课准时走人, 再不在学校多留学习复习。周双双心生好奇, 逮着机会就问容祁缘由,容祁也没有细说, 只说最近找房子有些繁忙。   萧景最近都很是垂头丧气, 他其实很想陪着容祁找房子的,奈何他克服不了幼时阴影,乘坐不了出租车。他倒是想叫家里的司机接送,容祁又不肯。   期间曲佳雪又以各种理由找过萧景几次,不过都被萧景冷淡拒绝, 曲佳雪深感颜面无光,后基本不再在萧景和容祁面前出现。   半月之后,容祁搬出贫民区准备搬进新买的房子里。容祁行礼不多, 只简单收拾一番就能搬家了。现在的问题是,他新买的房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他还得跑几趟超级市场,把家里的东西添补齐全。   萧景每天都会关心容祁的搬家状况,每天都能得到不同的答案,这让萧景很高兴,虽然没有随行参与,但消息即知道啊。   容祁见萧景如此喜形于色,心里也微有涟漪荡漾,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说道:“要不要陪我去选家具?”   萧景眼眸乍亮,连忙点头:“好。”   当天下午课程结束后,容祁和萧景就去了新家附近的超级市场选购家具,容祁在网络上查过一般家庭都要安装些什么家具,但他毕竟是没有使用过的,所以越发尊重萧景的意见。   萧景在听容祁说什么都由他做主的时候,俊美非凡的脸几乎要红透了,容祁究竟知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们连现在只是同桌,要让人听到了,还不得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当然,这误会是他喜闻乐见的就是了。   在超级市场中,萧景认真仔细的挑选家具,他以前对家具其实也没什么研究,还是在容祁邀请他一起看家具后他才临时多烧了几炷香,逛过几层之后,两人才勉强将家中该有的基本家具配置完成。   冰箱,洗衣机,空调,衣柜,电脑,电视,茶几,……床。   凡是萧景看中的,容祁都二话不说的让服务员记下准备买单,乐得为他们介绍的服务员合不拢嘴。两个客户年纪不大,手笔却是不小,看的买的都是贵的,单子一旦敲定,他们拿到的提成也要比一般的单子高上许多。   结完账,商定好送货地址,容祁就带着萧景去了他新买的家里。容祁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喜清静,又不愿意住拥挤的公寓,就在新成的别墅区买了一栋属于他的别墅。别墅是小二层,占地不广,自带小花园,环境清幽干净,与邻里距离甚远,互不干扰,倒是很让容祁满意。   萧景在容祁的带领下在别墅内外转悠参观了两圈,他也很喜欢这个容祁将会住下的地方。萧景想着,他要不要把与容祁别墅相邻的别墅买下来住进来,如此就能和容祁朝夕相处了。   参观完毕,萧景又拉着容祁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清洁用具,然后动手清理别墅内外,别墅虽然已经精装修通气完成,也定时有人进屋清理,但地面上角落里还是难免有灰尘遗落。他们得在家具送来之前把屋子内外再清理一次,不然以后清理起来就麻烦了。   和萧景一起把别墅内外清整过一遍,容祁已经累得不知所以,再看萧景,他额间虽然也浸着细密的汗珠,但周身的力气就像是永远不会枯竭一般,干劲十足。   第二日,购买的家具陆续送进别墅,容祁和萧景在超市服务员的帮助下将别墅布置完成。别墅内外无特别奢豪的物件,却简洁大气,温馨优雅。   在萧景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容祁把别墅的备用钥匙给了他,说道:“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萧景低垂着眼睑,遮住发红的眼眶,他微抿着唇,手紧紧拽着容祁给他的备用钥匙,不点头也不摇头。   容祁住进别墅的第二天,萧景也拎着行礼住进了别墅,与容祁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正式开始朝夕相处形影相随的生活。   容祁不会做饭,萧景也不会,但萧景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要配齐了做饭材料,他只需要一本食谱,就能研究出口味不错的食物来。   萧景首次做粥,手被锅子里溅出的热粥烫起了泡,他却不觉得疼痛,只一心想把他学做的粥交给容祁,让他尝试味道。   萧景对他的首次做粥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已经把不合格的全都扔进了垃圾桶,现在端到容祁面前的这一份,是他经过多次实验后结果最好的一次。   萧景清隽的面容上尽是期盼,眼眸熠熠生辉的盯着容祁,等着他品尝结果。   容祁却没有如萧景所愿品尝他端来的食物,他在萧景把粥放在他面前的时候看到了他掩藏在毛衣长袖下的红痕,容祁眸色微凝,待萧景把碗放下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动作轻巧的掀开了他掩盖伤痕的毛衣。   “这是怎么回事?”容祁沉声问道。   萧景心里微紧,他知道现在不是说假话的时候,便嗫嚅着开口:“刚才做粥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一下,不碍事,待会儿擦点药就没事了。”   容祁静默的看了萧景一眼,他的眼中没什么情绪,看得萧景又是紧张又是不安,他想叫容祁先尝尝他做的食物,但他却莫名不敢开口。   容祁只看了萧景端到他面前的食物几眼,便起身离开了,萧景追了两步,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跟上去。   萧景萎靡的站在容祁的书房中,他好像又做错事情,又惹容祁不高兴了。   萧景颓然片刻,还是循着容祁离去的方向找去,他在容祁专门留置的药房中找到了他,彼时容祁正在快速配置药材,动作迅速精准,如行云流水般优雅如画。   少时,容祁烫伤药配置完成,他抬眸看了萧景两眼,说道:“过来。”   萧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任由容祁将新调制好的药剂往他手上敷,药剂与烫伤接触时明明触感微凉,但萧景却觉得,他的手却是比刚烫伤的时候更热更暖,这种热直接透过他的伤口浸入血脉,通过四肢百骸直达心脏,为他驱散了萦绕在心间的所有抑郁和阴冷。   萧景凝视着正在认真为他贴上绷带的容祁,说道:“你还没尝过我煮的粥呢。”   容祁道:“粥随时能吃。”你手上的伤却耽搁不得。   容祁后半句虽未出口,但萧景却已经接收到了,他歪着头看着容祁,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意。萧景恍惚的想,能得容祁如此相待,别说是手背烫伤了,就是整个手被烫的动弹不得,他也心甘情愿。   容祁抬眸,又见萧景神思不属,他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在萧景才被包扎好的手上不轻不重的点了两下,疼得萧景凉气倒吸。   萧景茫然回神,满脸控诉的瞪着容祁。   容祁优雅起身,将药剂放到不远处的架子上,不紧不慢的开口:“不是要我尝你做的粥吗?在发什么呆呢?”   萧景立刻起身,带着容祁重新往书房走去。   在出了药房之后,容祁却转身去了楼下厨房,重新盛了一碗粥端上楼,他把新盛的粥放在萧景面前,说道:“一起吃。”   萧景重重点头,与容祁一起用餐。   十二月的天气尤为冰冷,锦州又靠近北方,三天两头降霜落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芒白雪海。容祁和萧景在不上学的时候就整日窝在家里,为一月上旬的期末考试作准备。   有了萧景的帮助,容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原主落下的功课尽数补上,十一月底的测试他总算是没有用几个零分垫底。   十二月初,满面容光周老爷子和满面激动的常老爷子为了更换药方而再次找到容祁,容祁也没有犹疑,在给周老爷子把脉之后就开了后续药方。   常老爷子在容祁书写的药方落成的下一刻便迫不及待的接过查看,看过之后心中存八分肯定两分疑惑。   常老爷子研习中医大半辈子,深知中医精髓,他手上极宝贝的捏着容祁开的方子,嘴上却是不停挑刺。   容祁面色平和,对常老爷子的挑剔应对自如。   最后,常老爷子完败。   在常老爷子和容祁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周老爷子和萧景之间却是和乐安融。周老爷子见萧景气色极好,愿意说话也愿意笑了,心中对萧景的担忧也放下了许多,深觉他当初没有选错人。   周老爷子当初会选中容祁来帮萧景,完全是因为容祁写得的一手好字,字形如人,容祁的字字迹刚劲,笔锋优美,字里行间都透着飘逸从容,人定然也不会坏。   现在看来,容祁那孩子,果真很好。 第67章 青春艰难路12   周老爷子此次找来, 除了找容祁更换药方, 还有个更加重要的目的。   待常老爷子对容祁的‘考验’结束,周老爷子才和容祁说出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小祁,一个多月前, 你是不是在古玩街卖过三样物件?”   那三样古物是容祁能有现今悠闲生活的根本,容祁自然不会忘记, 东西是他从地摊上淘来的,不偷不抢不犯法,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容祁很是大方的承认了。   周老爷子见容祁点头,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我听小临说, 那三样古物是小祁在地摊上捡出来的, 可否告诉周爷爷,你是如何从那么多赝品中认出它们是真品的?”   根据夙临的说法, 当初他和容祁是逛了大半地摊的, 但被他入眼的不过四件而已,除了用来感激夙临的铜币,其余的都价值不菲。   如此,真正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容祁能够看出那几样物件的价值, 他能鉴定出它们并不是赝品。   容祁沉思片刻说道:“观其颜,察其色。”   常老爷子对古物有兴趣,但未曾下力钻研, 他对容祁说的话也只一知半解半明半疑。周老爷子则不然,他是古物界的北斗,是指向明星,容祁所言也是古物研究者出门在外常用方法。只是,现在仿造技术太高明了,有许多西贝货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   周老爷子也不询问容祁察言观色的细节,毕竟每样古物的坚定方法都不一样,他按捺着心底的激动问道:“小祁,我看你在鉴定古物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不知道有没有朝着方面发展的意愿?”   常老爷子正因在容祁处受挫而猛灌闷水,他今天厚着脸皮过来也是打了主意的,不想在不经意之间竟然被老伙计撬了墙角,常老爷子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常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周老头,你啥意思,不是说好了让这孩子进我们中医界吗?”   周老爷子眯着眼睛笑,像只狡猾的老狐狸,他说道:“常老头,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依着小祁在古物上的天赋,定然能在古物史上创下浓重一笔。”   “那是中医界的损失,人命比古物重要多了。”常老爷子不肯退让。   “古物与华国历史息息相关,研究古物能帮助我们了解更多华国文化。”周老爷子当仁不让。   两个老人家不不管在场的容祁和萧景,毫无顾忌的当场吵了起来,并且又愈战愈勇的趋势。   容祁和萧景面面相觑,都在思考是给两位老人家腾战场,还是不惧凑上去劝架。在经过缜密的算计之后,容祁和萧景一致决定,暂且先行撤退,等两个老人家平息下来才作其它打算。   然而,容祁和萧景还没退出战场边缘,两个老人家凌厉的目光猛地射向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都给我站住,你们要去哪里?”   萧景大大方方的站定,微凉的目光缓缓从两位老者身上扫过,抿着唇,也不开口说话。   容祁从容淡然的站在萧景身边,清隽的脸颊上满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偷溜被抓包的自觉。   两个老爷子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快步行至容祁身边,准备好好与他唠嗑入中医学和入古物学的好处。   常老爷子要容祁入中医学救死扶伤济世活人,周老爷子让容祁进古物界钻研古物探究历史。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就又面红耳赤的吵了起来。   周老爷子说中医界人多,人心复杂,有的人研究中医大半辈子也不过尔尔。   常老爷子说古物界事多,麻烦多,一年到头不着家,不是在墓地就是在挖墓的路上,年纪一大把还在四处奔波,没个悠闲时候。   两个老头年纪已经不小,中气倒是很足。为了把容祁拉到自己所在学界,两人当着容祁和萧景的面正不顾友情和颜面的唾沫横飞的吵架。   到了这个地步,原本想冷眼旁观的容祁和萧景不得不出手制止了两位老人家,因为再不出手,两个老头子都有撸袖子干仗的架势了。   容祁拉着常老爷子,萧景扯着周老爷子,暂时制止了两个老人家不顾形象的对骂,不过他们还是谁看谁都不顺眼,互瞪一眼,冷哼一声,谁也不理谁。   容祁道:“两位老先生,我如今才上高中,并未确定好未来要走哪条路要以何为生,还请两位老先生莫要争了。”   两位老人家听容祁这么说,还是不肯轻易放弃,毕竟凡人多如狗天才难得有,错过容祁这个好苗子,还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遇上下一个呢!   周老爷子绞尽脑汁想着研究古物的好处,他正要说,却被萧景扯了衣服,萧景道:“外公,您今日前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还是先回去罢!往后容祁想往哪方面发现,那还得看他自己,谁也左右不得。”   周老爷子不舍道:“小祁啊,你在古物鉴定上的天分独特,可不能轻易浪费了。不如这样,就由老头儿我给你写推荐书,你下学期到锦州大学考古系学习,怎么样?”   常老爷子怒瞪着周老爷子,这死老头年纪越来越大,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言语间竟然又被他钻了空子。   见常老爷子又要开口吵闹,容祁觉得耳朵有些发疼,他无奈道:“真的很抱歉,对两位的建议,我现在真的没有任何想法。等度过高中三年,我对以后有了打算,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两位。”   两位老人家见容祁意已决,心知今天是得不到任何结果了,反正时间也还长,就慢慢与他磨,总能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的。   两位老人家乘兴而来,壮志而归,期间虽有所不愉快,但毕竟是几十年的好友,在里嬉笑怒骂,在外友情似海深。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是如此。   送走了两个磨人的老头子,容祁和萧景都松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都对两个老人的孩子气感到无奈。   过了一会儿,萧景眼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候,他起身询问容祁:“今晚上想吃什么?”   容祁想到他和萧景应付了两个老头子一下午,都被他们磨得精疲力竭,此时也不想辛苦萧景,便说道:“我们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出门吃饭了,今天就出去吃吧。”   萧景向来都不怎么反对容祁的意见,听容祁有此说,他也没什么迟疑的答应了。   两人出门之前都换了御寒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   然而,迎面而来的寒风还是让两人止不住瑟瑟发抖。   萧景把大半个脑袋都缩在围巾里,瓮声瓮气的问:“我们去哪里吃?”   容祁思索片刻,说道:“去骆记餐馆吃东坡肘子。”   萧景脚步微顿,抬头望着容祁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柔软而温暖,骆记的东坡肘子是他很喜欢的。只是,他从未在容祁 面前说过,容祁是怎么知道的?   容祁走出几步,却不见萧景跟上,他暂停脚步,回过头就见萧景正站在雪地里发呆:“傻愣着做什么,不冷么?”   萧景连忙小跑到容祁身边,看着他精美的侧脸,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容祁,你也喜欢骆记的东坡肘子吗?”   容祁道:“不甚喜欢。”   萧景又问:“那为什么要去骆记吃东坡肘子?骆记距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萧景在等容祁答案的时候心扑通直跳,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容祁,生怕错过他的答案。可是,萧景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容祁的答话。严阵以待这么久,最后却连什么结果都没有看到,他心中难免有些泄气。   天色尚未黑透,萧景的所有表情和举动没有遗漏的尽落容祁眼中,他不厚道的看着萧景从期盼到焦急再到失望,看着他神采盎然到垂头丧气。   等萧景对容祁的答案再不抱希望的时候,容祁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你喜欢。”   萧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歪着头,满脸疑惑:“什么?”   容祁温润的眼中盈满了笑意,他回望着萧景,缓慢开口:“我说,去骆记吃东坡肘子的原因,是你喜欢。”   萧景痴望着容祁的眼,那眼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温暖得让人心醉,他眼中隐约有些戏谑的笑意,如同灿烂星辉嵌入无边浩瀚夜幕,深邃中又透着明澈,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萧景不自觉靠近容祁,俊美绝伦的脸上满是痴意,他望着容祁的眼中布满了眷恋,他说:“容……容祁,我……我……”   容祁眸色微闪:“你什么?”   萧景停顿了好些时候,忽然垂下了眼帘,说道:“我喜欢骆记的东坡肘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祁怎么也没想到,萧景都徘徊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还能叫他咽回去,这叫容祁有些无奈又觉得很是好笑。   容祁率先往前走,边走边道:“上次我们在骆记吃饭,你差点把装东坡肘子的盘子给嚼碎了吃了。”   萧景无精打采的跟在容祁身后,他刚才其实想说:容祁,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交往。   但话到临口,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容祁对他好,这点萧景比谁都清楚,但对他好并不代表容祁喜欢他。   若容祁不喜欢他,甚至不喜欢男人,那么他和容祁还算亲近的关系是不是也到此为止了?   与容祁相关的一切,萧景都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哪怕机会是一半一半。 第68章 青春艰难路13   关于两人的关系, 萧景不说, 容祁也不挑明,继续过着同一个屋檐下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日子。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容祁总算是明白了曲佳雪对萧景的评价中的百科全书的含义。   萧景早已经通过自学对高中知识了若指掌, 他现在正在看的货币金融学也是他为将来所做的准备之一。   容祁尚未想好未来要走哪条路,萧景却是早有打算, 并且正奔着目标前进。从接触货币金融开始,萧景就在一步步摸索, 现在的他虽然还未曾成熟, 但就他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和智力来说,成为商场新秀是早晚的事情。   容祁端了杯热水站在萧景身后,凝眸看着萧景五指飞快的在电脑上动作, 看着电脑上的曲线不断变化。   容祁对商业没有兴趣, 但与萧景相处的多了,看得多了, 也能明白那些曲线所代表的含义。那是股市升降图, 萧景买了其中几股。那几股开始并不被看好,但才过了半月时间,那几只股的涨势就能让未买或者少买的人捶胸顿足。   容祁唇边勾起几丝浅笑,或许是出生和成长环境的缘故,萧景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但是这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又不自觉露出又呆又傻的本性来,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说起来,曾经的萧景宁和萧长清似乎也是这样,明明一个是运筹帷幄的谋士, 一个是攻无不克的战神,偏生他们对他似乎提不起任何防备,总是把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   只可惜,他当初只顾着算计保命,哪有时间像现在这般悠闲的欣赏。   虽然容祁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萧景的身上,这让萧景极为不自在,他努力把注意力放到电脑屏幕上,但耳朵总是下意识的去捕捉容祁的方位。   容祁瞧着萧景泛红的耳根,含笑开口询问:“要喝水吗?”   萧景脊背一滞,坐得更加端正,他慢慢转过身,僵硬的点了点头:“喝。”   容祁耸了耸肩,顺手就把手中装了半杯热水的玻璃杯递了过去。萧景接过,就着相同的动作把水灌进口中,一时间吞咽不及,呛得他直弯腰咳嗽。   容祁忙上前几步,抽了几张手纸给他,说道:“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萧景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眶控诉容祁,这都怪谁?   容祁唇角微抽,好心送水也错了?   待萧景缓过神,容祁就缓步走开了,还有三四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他得在考试之前再把不怎么精通的知识点整理一次。他可不是萧景,从转入锦南中学起,就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不放。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考试试卷一次次发下,又一次次收回。容祁也总算有内容可填写在试卷上,不用再在考试的时间里打坐度过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班上同学都陷入明显的亢奋中,都在等着放长假回家坐吃等死。   然而,等各个科目的老师领着课代表分发寒假作业的时候,又都恨不得永远待在学校里。   放假不是休息的吗?为什么作业看起来比在学校里还多很多?   周双双从几周前就开始计划放假要去哪里堕落了,现在却只能欲哭无泪的看着不得不塞进背包带回家的家庭作业,有了这些拖油瓶,她什么计划都得归零好吗?   周双双转过身,神情萎靡的趴在容祁的客桌上,掰着手指头细数她定好的计划:“放假第一周,吃饱了睡觉,睡醒了吃饭,循环往复一周不间断,以弥补我这一学期来早起晚睡受到的心理创伤。放假第二周,正碰上过年,在家过完年之后就轮流到亲戚朋友家拜年,收红包收到手软。放假第三周,趁着过年余韵,到附近的旅游景点转悠两圈消食。放假第四周,跟朋友出门购物,在家看电视,做什么都好。”周双双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指头拨弄着容祁收在一边的大叠试卷,委屈的说:“你们瞧,我的所有计划中都没有家庭作业这种东西,哪有时间处理它们啊?”   饶是容祁能言善辩,在这种漫天哀怨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最后入教室的是班主任,他见教室里尽是愁云惨雾,自然也知缘由,为了不加重学生的消极情绪,他把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缩减得极为言简意赅。   第一:看成绩的时间定在三天后,成绩暂时不全校公布,看成绩的地点定在班主任办公室。   第二:祝所有同学及亲朋好友新年快乐。   第三最是拉仇恨,班主任要求所有学生必须认真完成家庭作业,因为开学的时候老师会检查。   班主任最后一点让原本还抱着些许偷懒心思的学生顿时泄了气。开学检查,不就得让学生把难得的放假时间耗在作业上吗?   班主任说完就径自离开,班上同学可不是多么乖巧老实的孩子。所谓上有政策,下面就能想出对策来。老实狠心布置大量作业,底下学生就敢分工合作。   在教室里晃悠过一圈,确定过分工细活之后,周双双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她悄然对容祁和萧景说:“我已经弄到偷懒途径了,到时候要不要带上你们一起飞?”   萧景自是不用,高中试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用誊写的还不如他自己作答来得迅速。   容祁道:“我放假没什么事情,刚好用这些试卷来检验我这半年来的学习成果。”   周双双对容祁竖和萧景起大拇指:“加油!”   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对容祁和萧景都没有多大影响。除了不再去学校,两人的作息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容祁除了看书,到药房研制药剂,就是陪着萧景研究股市走向。容祁还拿出不小一笔钱让萧景帮忙投资,萧景慎之又慎的选了他认为相对稳妥的方式投资,然后一天无数次盯着投资变化,就怕不小心把容祁的钱扔水里不冒泡了。   容祁倒是没觉得有多大关系,那钱本来就来得轻松,便是全部废了他也不会多心疼。   日子就安静且安妥的过着,直到过年前三天,周老爷子打电话,让萧景回周家过年,萧景几乎没多少犹豫的拒绝周老爷子的要求。   容祁也是这时候才想起,似乎没怎么听萧景接到来自京都的电话,周老爷子应该是他的外公,那他的父亲和母亲呢?   萧景在接完电话拒绝完周老爷子之后才想起容祁也在他的身边,他要在容祁家里过年,是不是应该先征求容祁的意见?   萧景收回手机,窘迫的看着容祁:“那个,那个,我……”   容祁微靠着沙发,也不说话,只挑着眉等萧景的下文。   萧景觉得容祁真是心眼儿坏,他明明表现得很明显了,偏生还让他说出来,不知道他会很尴尬吗?   不过,为了能留下过年,萧景也顾不得许多了。   萧景闭着眼睛,狠狠心咬咬牙道:“我能不能留在这里过年?”   容祁沉默了少时,很肯定的说:“可以。”   萧景顿时眉开眼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趁着现在还早,我们去准备年货。”   容祁无语得很,现在才上午九点,时间不是还早,是还很早。   “下午再去罢,我还有点没有看完。”容祁说,顺手扬了扬已经翻过半数的书册。   容祁如此说,萧景也只得暂时放弃现在就购买年货的打算,他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研究围棋,誓要在将来的某一日与容祁棋逢对手。   用过午餐,萧景一直守在容祁身边,等着他把书看完,见他放下书册,立刻催促他换衣服然后出门采购年货。   在第二个轮回中,他随萧长清在边关生活了五十余载,边关环境不好,但该有的东西也是不缺。每到逢年过节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萧长清是每年到点准时催促出门,不是采购就是游玩。   刚开始,容祁还因为繁忙推脱,后来见萧长清等不到他就一直守着等着,他就把要出门的时间刻意空了出来。   这个习惯,延续到现在。   和容祁一起出门,萧长清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歇,他的热情便是漫天纷扬的飞雪也浇不灭。   容祁极目望着卷落的雪,如被风吹散的梨花,漫天漫地,飘飘洒洒,零零落落。   洁净纯白的落雪将这座钢筋和水泥和成的城市装点得冰雕玉砌浑然一色,虽路上偶尔斑驳,却又很快重新被冰雪覆盖。   行走在冰雪装饰的世界里,容祁现在只有一个感受。   美则美矣,就是太冷。   然,凡尘终脱不了喧嚣,走出安静的别墅区就像是走入另外一个世界。   整个城市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街道两旁有霓虹闪耀,灯火辉煌,还有各种促销活动。   街道上车水马龙,汽车的鸣笛声从不间断。人群里笑意融融,或谈论孩子如何,或比较哪家超市的年货物美价廉。 第69章 青春艰难路14   容祁和萧景都不喜欢与人直接接触, 偏生现如今正是年货采购盛时, 各大超市都人山人海。   既然已经出来了,容祁和萧景在扫货之前就没打算回去,两人暂时也不往超市挤, 直接在超市附近找了家咖啡店落脚。   咖啡店中气氛很不错,音乐轻放, 空气清新,也不吵闹。   容祁和萧景坐的位置相对偏僻, 也不容易被打扰。   但是, 总有那么一些火眼金睛的人喜欢把视线转向偏僻的地方,比如正朝着容祁和萧景方向走去的钟航。   钟航行至两人桌旁,高兴的说:“好久不见了容祁, 好久不见萧景,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碰巧遇到的?”   萧景只神情淡漠的与钟航打过招呼, 之后对钟航的话都听而不闻, 把一个自闭症患者的境况表现的淋漓尽致。   钟航知道萧景不喜与人交流,所以也没有对萧景的冷淡在意太多,他的主要交流对象,是容祁。   容祁见萧景面色淡然,眸色中却隐着些许抑郁, 显示着他对钟航的不欢迎。容祁不厚道的有些想笑,也觉得如此萧景甚是有趣。他其实挺不明白萧景,明明心中很有想法, 为何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容祁温和笑道:“我和萧景并不是偶遇,我们住在一起。”   萧景闻言,眼眸瞬间清透明亮,周身的凉气也在刹那间散尽。   钟航惊奇道:“原来你们以前就认识啊。”   萧景眉心微蹙,他觉得钟航有点过于热情了,而钟航的这种热情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萧景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在容祁身上,他很肯定,钟航让他不舒服的原因就是容祁。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在乎的,也只有容祁而已。   萧景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戒备的盯着钟航,他只希望是他想多了,钟航不会喜欢容祁。   钟航刚站定没多久,另外一个年轻的男生也走了过来,那个男生着灰色的卫衣,相貌俊美,身形高大,周身都散发着明朗慵懒的气息,他唇角挑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漫不经心的弹着满身的水汽。   青年男生一来就不客气的在萧景旁边坐在,挑着眉笑道:“好久不见了阿景,有没有想我啊?”   萧景眉心轻蹙,不着痕迹的远离青年男生。   钟航道:“你们认识啊,这就好了,也免了我一个个介绍了。容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叫欧阳墨。墨墨,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起过的容祁。”   容祁从容礼貌的跟欧阳墨打了招呼。   欧阳墨在听到钟航对他的称呼之后很是不满的冷哼了两声,嫌弃说道:“都说了不要叫墨墨,听着跟古代的嬷嬷似的。”说罢,他又打量了容祁一会儿,忽地伸出手:“你好。”   容祁如今已经知道相互握手是打招呼的一种,他伸出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欧阳墨的手相交。不想欧阳墨竟是突然发难,暗中使了力气。   容祁抬眸看着欧阳墨,只见欧阳墨俊美的脸上尽是笑意,仿佛很高兴认识他这个新朋友,但他手上格外强劲的力道已经让容祁的手有些发麻。   容祁微微一笑,手上也暗自用了些巧劲,局势瞬间逆转,只见欧阳墨脸上的笑意尽数僵滞,他好看的桃花眼中也满是不可置信。许是性子高傲,让他不肯服输,便是容祁的巧劲让他的手濒临麻木,他也不肯放开。   最后还是容祁率先抽开了手,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欧阳墨便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是曲佳雪的斗气冤家。书中其实也有写到,欧阳墨和萧景本是朋友,但因为都喜欢上了曲佳雪而反目成仇,最后萧景更惨淡离开锦南中学。   容祁对欧阳墨没什么感觉,毕竟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只要他不为了曲佳雪伤害萧景,就什么都无所谓。   钟航是个极善言辞的人,他感觉到气氛有所僵硬之后便主动当起调节氛围的人,将几人都联系起来。   钟航道:“萧景同学这次又是以全部满分的成绩成为年级第一,恭喜萧景同学。”   萧景只是淡然的点头,仿佛全部满分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欧阳墨却是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得意道:“那当然,我们家阿景可是天才,不过是高中课程而已,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好吗?”   容祁垂着眼睑,眸中划过些许不悦,什么叫‘我们家阿景’,萧景住他的,吃他的,该是他家的。   钟航并没有察觉到容祁和欧阳墨之间有些古怪的氛围,他继续道:“容祁同学这次的成绩也很好,占班上第三呢!好像除了英语和物理扣了分,别的也都是满分。”   欧阳墨问:“那你呢?”   钟航道:“我第二,不过分数和萧景同学的分数差了很多。”   容祁和萧景话不多,钟航和欧阳墨话不少,四个人在座,两个人就能让气氛不尴尬。   欧阳墨本来还想和萧景多拉近关系,偏生萧景油盐不进,他说什么他都装作没听到,冷漠相对。   萧景的态度让欧阳墨又是尴尬又是无奈。   钟航和欧阳墨只坐了半个小时,他们离开之前和容祁萧景互道了新年好。本来还想交还新年贺礼的,但见容祁和萧景暂时没有离开咖啡厅的意思,只得作罢。   容祁和萧景一直在咖啡厅坐到暮色四合。离开咖啡厅后,两人就直接到了附近的超市,此时超市里的人依然不少,但相较下午的人流已经轻松了许多。   问过超市服务员,确定购买额到达一定数目之后两人才不紧不慢的在超市里选购起来。萧景从未准备过年货,容祁倒是有经验,但古时候的经验拿到现在不一定管用,只得和萧景一般慢慢挑选。   不过,容祁有一点记得很是清楚,逢年过节须得添置新衣。   萧景暂时没有选购目标,就随了容祁所言,一起去了男装部挑选衣服。男装部的服务员很是热情,见容祁和萧景入店,立刻就热情招呼细心询问。在得到容祁想要自己挑选的意愿后,又礼貌的退下。   原主是个出生富贵的公子哥,他最会的就是各种花钱,所以在他留给容祁的记忆中也有不少名牌衣服的种类和价格。   容祁带着萧景在各种衣服中间穿过,期间倒是遇到过几套看着很不错的,但他始终觉得与萧景并不相配。   萧景在行走间也很是注意衣服的款式,也不知怎么的,这里衣服明明很多,但他始终觉得容祁该穿的不是这些看着昂贵但并不经用的衣服。   最终,两人都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矮个子里挑高个,从不错中挑适合的。   容祁为萧景选了三套冬衣,萧景也为容祁选了几套,等两人将自己选中的衣服让对方去试的时候,两人都愣了片刻,然后忍不住发笑。   容祁试了萧景选的衣服,觉得不错。   萧景试了容祁选的衣服,觉得极好。   最终,容祁选置的和萧景选置的都下了单子结了账,就等送货上门。   萧景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他和容祁只选了适合对方的,遗憾他们没有款式相同的衣服。   从服装部出来后,容祁和萧景就认真挑选起年货来了,首先是过年要用的食材和调料。   在萧景认真挑选各种食材的时候,容祁不由开口道:“过年……咱们出去吃罢!”   萧景眸光微闪,迟疑片刻,说道:“过年的时候大多服务性人员都会放假,饭店也许会暂停做生意。”   萧景这么说,容祁也不好再说什么。   容祁只会吃不会做,平常萧景做饭可以当放松心情,但过年菜式不会简单,萧景做起来也比平常要忙碌辛苦许多。   罢了,到时候搭把手罢!   萧景见容祁再不反对,心中欢愉,他挑选材料的速度越来越快,挑选的种类也越来越多,看得容祁眼花缭乱。   容祁见萧景不停往推车里塞东西,并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不由得开口提醒:“是不是,差不多就行了。”   萧景往推车里看了看,又仔细数了数,说道:“还没买齐,我们去另外一边看看,买些干货。”   容祁:“……”   等萧景买完食材,他们不等不请超市的服务员帮忙把推车推到结账的柜台处,他们则是去了别的区域拼杀。   萧景不知道年货要准备些什么,就什么都往多了买,只要可能用到的,就都被他放进了推车。   在萧景想拿烟花的时候,容祁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别墅外面已经张贴了公告,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萧景歪着头想了想,确定是有这么回事,才放弃了购买烟花的想法。不过,大烟花被禁止,小炮仗还是可以买的,他又往推车里塞了许多燃放类小炮仗,还得意的朝着容祁挑了挑眉。   那模样简直像是在说:你瞧,你有张良计,我不是还有过墙梯么?   此时的萧景,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充满着活力和生机。   容祁瞧着欢喜明润的萧景,心里也高兴,他不再阻止他,由着他买。 第70章 青春艰难路15   大年三十那天, 容祁起身的时候萧景就已经在厨房忙开了。厨房里几个锅子正冒着腾腾热气, 香味四溢。   容祁以为是他起得晚了,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确实是早上八点。   萧景忙碌间瞅见了容祁, 他朝着容祁扬起明媚的笑容,说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你自己盛了吃啊。”   容祁问:“你吃了吗?”   萧景拧着眉头想了少时,他好像只记得把早餐准备好, 忘记要吃了。   容祁盛了两分早餐, 让萧景暂时停止洗菜的动作,说道:“先别忙了,先吃点东西, 然后我和你一起收拾。”   萧景为难的看了看正在沸腾的锅子, 有些不确定的想,离开一时半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容祁一眼就看出萧景作何思想, 他走过去拉住萧景, 说道:“反正今天就我们两个人过年,做得好坏都没有关系。”   萧景立刻不迟疑了,他跟着容祁行至餐桌旁,动用人力把早餐弄凉,然后一口气吃下, 整个过程五分钟不到。   容祁眼皮轻跳,瞅了瞅已经放下碗筷起身离开的萧景,再看了看手中还未有所动的早餐, 心中想法唯一,今天午餐定然很不错。   容祁慢条斯理的用过早餐,又把碗筷清理了,找了件和萧景身上一样的围裙穿上,这才行至萧景身边,问萧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萧景也没有客气,直接扔给容祁一堆蔬菜让他清理,容祁平时也会帮萧景一些小忙,所以清理蔬菜对容祁来说并不是难事。   等容祁清理好蔬菜,萧景又在弄别的食材了,他动作流利干净,转瞬间花样不断,比容祁这个只会简单清理蔬菜的生手强太多。   在厨房,容祁除了清理蔬菜就没了别的作用,萧景觉得个子不小的他站在厨房有碍他在厨房转悠,就让他先到外面歇息。   容祁也颇有自知之明,他百无聊赖的在客厅中找了个位置坐定,捏着手机刷看新闻。说实在的,这个时代比他在的时代要先进太多,别的且先不说,光是他现在有的手机,就能让他不出门而尽知天下事。上到苍生政策决向,下到隔壁家的猫狗,只有不想了解的,没有不能知道的。   容祁看了会儿新闻,听到有手机铃声响起,他起身找了找,是萧景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   容祁暂停刷新新闻,起身拿起萧景的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京都的,但未添加备注。容祁想来电者应该是萧景远在京都的亲人,他没有迟疑,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萧景接过电话,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对上容祁疑惑的双眸,他无谓一笑,说道:“是我父亲的电话。”   容祁也不想在大过年的说些糟心事儿,他轻轻拍了拍萧景的肩膀,从他手里拿过电话,说道:“你忙,我还等着你的过年大餐呢!”说着,他瞥了眼几个正在冒热气的锅子和数种已经清洗装好准备下锅的食材,继续建议道:“要不,还是少弄一些?就咱们两个人,吃不了。”   萧景随口应了声,但有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容祁也知道。   所以,当午时萧景在餐桌上摆满了煎炒炖煮的各种食物的时候,容祁一点都不意外。萧景做饭做得辛苦,容祁也尽量不让他的努力白费。所以,毫无意外的,午餐之后,容祁和萧景瘫在了沙发上。   下午的时候,萧景又接了几个电话,都是他外公这边的人打来的。他也拒接了几个电话,是京都他父亲打进来的。   萧景见容祁面露疑惑,也不再纠结,没什么情绪的说起了他的身世:“我父亲叫萧岳,是京都萧家第三子,上有从政大哥,从军二哥,他没法继承家族衣钵,就在家族的帮助下从商,如今也是风生水起。我母亲在我出生第三年就死了,我在我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被人拐卖,然后辗转到了孤儿院,在孤儿院生活了九年。前两年才被京都那边的人找了回去,或许是在外面活得久了,我与京都那个家格格不入,外公怜悯我,就把我带来了锦州,然后就遇到了你。”   容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萧景说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流露出悲观的情绪,让他想开口安慰都不知道从哪来说起。   萧景坐在容祁旁边的沙发上,歪着头直视着容祁,说道:“其实,除了被人拐走那段时间吃了点苦头,其它时候也与普通人过得一样。”   容祁却是想到了萧景惧黑的问题,那晚上的萧景依然让他历历在目,那怎么可能是吃了点苦头才能留下的阴影。现在的萧景,哪怕是每天服用他给的安神药,他的卧室依然彻夜通明,他在看到蓝白出租车的时候依然下意识的哆嗦。   萧景不愿意提起从前,容祁也不逼问,他起身给萧景倒了杯热水,说道:“过去的事儿就不想了,以后如何都随你。”   萧景捧着热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容祁,他很想说,他想永远陪在他身边,是不是也可以?   半下午的时候,容祁和萧景下了几局围棋,现如今的萧景刚接触围棋不久,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在面对容祁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堪一击。   萧景也不泄气,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竟是越挫越勇,让投降者变成了容祁。萧景的确聪明沉稳,但毕竟还只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少年心中的意气冲动他都不缺,寻常倒是掩饰得极好,但被容祁略微一激,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容祁垂眸看了眼刚开始不久但萧景那方已露颓势的棋局,再朝窗外看了看暮色逐渐凝合的天幕,说道:“是不是该准备晚餐了?”   萧景捏着白棋,仔细思考着下一步,他头也不抬的说:“今晚上守岁,晚餐不用太早。”   容祁眉梢微挑,说的很有理。   之后,容祁又陪着萧景下了几局,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去热了午餐剩下的菜。根据这个时代的说法,过年饭要从年末吃到年初,寓意年年有余。所以,萧景准备的饭菜确实是多了些,但吃上三四次也不会剩下多少。   用过晚餐,萧景就抱着他买的小炮仗出门,也想试试火树银花盛于己手的感觉。   然而,不幸的是,萧景的火花刚点燃不久,别墅区的管理员就从不远处大声喊道:“谁在那里点火,不是说过了,别墅区禁止所有烟花爆竹吗?”   萧景连忙把烟火扔进雪地,拉着容祁就往回跑,在别墅区保安到达之前,成功脱身。   此时的萧景虽然气喘吁吁,但脸上笑容明媚,周身不带任何沉郁阴凉,开朗如寻常少年,活泼好动又透着几丝调皮。   容祁精致的眼眸中有真切的笑意浮出,他低头看着之前被萧景拽着而至今相握的手,笑道:“如此甚好。”   萧景不明所以的看着容祁,容祁扬了扬两人相握的手,萧景瞬间明晰,本就红润的脸颊犹如被胭脂晕染,红得不可思议。   萧景别开头,不自在的说:“那个,那个,容祁,我……”他踌躇开口:“我……那个……”   容祁挑了挑眉,等着萧景的下文。   萧景面色越发的红,似如晚霞:“我……那……,别墅管理员不会找上门来吧?”   容祁温声道:“不会。”   萧景放开拉着的容祁的手,他低着头,略微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该是失望还是该松口气。   别墅管理员果然没有找上门来,萧景放下心之后,就抱着采购的零食和容祁守夜。容祁和萧景都不是喜欢零食的人,所以几乎摆满了茶几的零食犹如装饰,基本没动。   守岁期间,容祁和萧景都收到过几条祝贺短信,他们也不故作高冷,简单回复过后又继续守岁。   周双双和容祁的关系很好,所以在发过短信之后又打通了他的电话,在知道容祁也在守岁后就和他没天没地的扯了一阵,又好心的推荐了几个不错的节目才挂了电话。   容祁对电视里放的歌剧小品没多少兴趣,只看了一会儿便靠在沙发上闭眸休息。过了小片刻,电视的声音被调整得极小,只隐约可闻有些许有如蚊蚋的声音,但不影响休息。   又过了些许时候,容祁感觉到他身侧的沙发陷了下去。现在别墅里只有两人,除了他就是萧景,能坐在他身边的只会是萧景。   萧景没开口,容祁也没睁开眼睛,两人就静默的相处着。   “容祁,容祁……”萧景小声唤他。   容祁刚想睁开眼睛问萧景何事,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清香的气息迎面而来。下一刻,他的嘴唇被萧景微凉的唇瓣接触,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容祁由于心里过于震惊而忘记了睁开眼睛,他下意识的去追逐刚才那少时接触的感觉,有些凉,有点软,但并不令他厌恶。   容祁耳边又响起萧景低落呢喃的声音,他说:“其实,我之前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容祁缓缓睁开双眼,直视着还半趴在他身上尚未摆正坐姿的萧景,说道:“可以。”   萧景瞬间僵滞。 第71章 青春艰难路16   容祁和萧景交往, 这并没有让容祁的生活有多少变化, 他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研制药剂的时候就到药房一忙就是大半天。   被容祁答应交往, 萧景的生活和之前也没有多少变化,他胆子小, 不怎么敢像多数情侣似的和容祁要抱要亲,但他总算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容祁看了, 再也不怕被容祁发现了心思而引起他的反感了。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 萧景就忍不住傻笑。   容祁原本以为萧景这幅痴笑的模样只会维持一两天,他也就没有多管。可现在已经是大年初四了,萧景傻笑的状况不仅没有好转, 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容祁坐在书桌前, 面前摊着家庭作业,他暂时放下草稿纸和笔, 伸手拧了拧有些发酸的眉心。待疲倦消散些许后, 他才往萧景的方向望去,萧景坐在电脑桌前,一手托腮,一手无意识的点着鼠标,他面前的电脑荧幕光芒明灭不定, 照耀着他那张痴笑的俊脸。   容祁无奈起身,缓步行了过去,半靠在萧景身边, 询问道:“有什么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萧景被容祁惊了片刻,他连忙收敛了面部表情,故作认真的看着电脑荧幕,说道:“股票升值了,又赚钱了,我高兴,很高兴。”   容祁看着萧景那口不对心的模样,故作失望道:“原来是赚钱了啊,我还以为……”容祁停顿片刻,望着顿时紧张起来的萧景,眼里蕴满了笑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今天可以回周家看你外公高兴呢。”   萧景抿了抿唇,满是失望。他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说的话,容祁会说出来,结果……白高兴了,被欺骗了感情。   容祁当着萧景的面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距离你和你外公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你确定你现在还要坐在电脑面前看你赚了多少钱吗?”   萧景身上穿的是青色的毛衣,单薄随意,在这种三天两头下雪的天气根本不能出门,所以在周家的司机到来之前,他须得换上能够出门的厚实衣服。   被容祁故意提起,萧景才想起他和容祁被周老爷子要求回周家吃饭,萧景推辞不过,就应承下了。   萧景立刻起身,说道:“你也要换衣服,外公说让我们一起回去。”   容祁眉梢微挑,他要不要提醒萧景,他说这话的意思和这个时代的见家长相似?   思索中的容祁没有发现,萧景在说完那话的时候耳根已经红透,他越过容祁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催促容祁去换衣服。   容祁和萧景装束好,周家的司机也到了,两人带上伴手礼,坐在豪华汽车的后座上,任由司机将他们带往周家。   周家是锦州的名门望族,逢年过节前往周家贺拜的人数不胜数,周老爷子会在今天叫萧景和容祁到周家吃饭,完全是因为不得不接待的人已经接待过,不必接待的人也已经推辞。   容祁和萧景到周家的时候,周老爷子正在夙临的陪同下在客厅看电视,见两人到来,立刻眉开眼笑的让他们在他身边坐下,至于陪了老爷子大半天的夙临,早已经被老爷子抛诸脑后了。   被周老爷子教育了大半天的夙临在此时非但没有失落的感觉,他反而相当感激容祁和萧景,若不是他们及时到来,他的耳朵怕是都要被老爷子念出茧了。   夙临把中心位置让给了萧景,他则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当个半透明的人。   对周老爷子来说,容祁其实也只是个陪同,他主要想见的人是萧景。君不见周老爷子只简单与容祁交流了几句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萧景身上,嘘寒问暖,关怀毕至,恨不得连萧景每天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问仔细问清楚。   对周老爷子的问题,萧景回答的不多,但仅仅是比以前柔和的话语和态度,也足够周老爷子欣慰了。   在萧景和周老爷子交谈期间,夙临悄然行至容祁身边坐下,与他交谈起来。这几个月来,夙临对容祁鉴别古物的手法是日思夜想,但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来。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找容祁当面问清楚,但是他家老头子警告过他,说不要用他的劣质天赋去祸害容祁的情绪,免得人一个不高兴就再不踏进古物界。   老头子这话简直扎心!   夙临承认,他在古物鉴别这方面的天赋或许是及不上容祁,但他的天赋也算上等吧?他可是他亲外孙,说话的时候怎么就不把他的心情考虑在内呢?   只要想到老头子用劣质来形容他的古物鉴定天赋,夙临就觉得无比心塞。   容祁在周老爷子第一次为了古物找他的时候就猜想过他和夙临之间的关系。当时,他所做的猜想是夙临和周老爷子大略认识,若关系再近些,夙临大约是周老爷子哪个老友家的后辈,不曾想夙临就是周老爷子的后辈。   因为萧景和夙临的关系,容祁对夙临的问题是有问必答,夙临学识颇深,容祁与他交流也不费劲,关于夙临感兴趣的古物鉴别,容祁更是告知了不少技巧于他。   夙临在听完容祁的话之后,立刻就跃跃欲试起来,他与周老爷子打过招呼,就立刻带着容祁去鉴定周老爷子收藏的宝贝古董。   周老爷子与萧景对视一眼,两人也起身跟了上去。   最后,周家的聚餐前点不是茶也不是糕点果品而是周老爷子收藏的古物。   用过午餐,周老爷子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三个小辈前往古玩街尝试容祁所告知的小技巧了。过年时有的店铺闭门暂停营业,但有的店铺却是为了争抢生意而加长了营业时间。古玩街自然也是如此。   周老爷子是古物界的北斗,凡是对古物有几分兴趣的大约都听过他的大名,所以一般的古玩店铺是既期待又害怕老爷子入店。   容祁一行现在进的就是一家不怎么欢迎周老爷子的古玩店,缘由很是简单,因为这家店中物件是出了名的多假货。   店助苦着脸把周老爷子几人请进店,他这店本来就没什么生意,若是再被周老爷子鉴定一番,怕是更无客人敢上门光顾了。不过,他也期盼着,期盼着周老爷子能在他店中鉴定出几件贵重的真品。   刚入店,周老爷子就对三个后辈说:“你们自行去看,然后拿过来一起鉴定。”   夙临早就蠢蠢欲动,周老爷刚发话,他就往摆放物件的货架上走去。货架上的物件大多复古,但真正的真品有几件,谁也不知道。   萧景则是走在容祁身边,目露好奇的看着容祁鉴定古物。他对古物没兴趣,对容祁所说的察言观色也没弄太懂,现在让他从假里挑真,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直到行至货架尽头,容祁才停下脚步,他拉起萧景的手放在就近一个碧色鼻壶上,说道:“感受一下。”   萧景心跳得厉害,他感受了片刻,盯着容祁放在他手背上的手说道:“有点凉,可以多穿点。”   容祁嘴角微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容祁才道:“古时不比现在,那时候天地灵气尚未断绝,孕育于古时的物件都难免沾惹天地灵气,它们被葬于地下百年千年,有灵气绕体,它们比寻常物件更能令人平心静气。”说罢,他把手拿开,任由萧景感知。   容祁的手拿开之后,萧景就只用两根手指接触鼻壶,他的视线追逐着容祁的身影,怎么也不肯挪开。   容祁哭笑不得,不再勉强他。   萧景拿着鼻壶,陪着容祁继续在这间不算小的古玩店寻宝,寻到最后,容祁只拿了一方看起来只是稍有些陈旧的砚台。   “容祁,你这个……行吗?”萧景担心的问,容祁手中的砚台怎么看都是被人故意摔破了然后造旧的物件啊。   容祁扬了扬砚台,笑着说:“你不觉得这方砚台看起来很像古物吗?”   萧景抿着唇,他一点都不觉得砚台像古董,倒是他手中保存尚且完整的鼻壶,看着更像。外公对他很好,容祁又是他最爱的人,他不希望他的亲人和他的爱人之间出现不愉。   萧景在容祁面前是真的一点情绪都不会掩饰,像现在这般,容祁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思所想,为了让萧景放心,容祁说道:“这方砚台该是出自一千多年前,材质极佳,灵韵颇浓,当是那时哪位大家所用,现下虽然破损了些,但其价值依然不可估量。”   容祁如此说,萧景也就信了。   容祁和萧景回到周老爷子身边的时候,夙临还在货架之间穿梭挑选,三人摸约等了他大半个小时,他才信心十足的拿着一副挂画走过来。   结账的是夙临,鉴定工作是在奇宝斋展开的。   经过周老爷子用精密仪器再三分析,找资料比对,三人挑选的都是真品,其中以容祁挑选的砚台价值最高,是千年前著名书法家所珍视的砚台,为世间仅存。   其次是萧景的鼻壶,鼻壶也是千载前的古物,是富贵人家所用物件,但存世量大,价值虽高,却及不上砚台。   夙临挑选的挂画年代虽然久远,但作画者名气不盛,作品存世量又极大,并不具备特别高的收藏价值。   周老爷子对容祁选的砚台爱不释手,恨不得彻夜抱着。但他也清楚,这不属于他,他也不能厚着脸皮跟容祁要。但只要一想到砚台要还给容祁,他的心就跟被撕裂似的疼,血淋淋的。   容祁道:“这方砚台入我手要么陈列要么贩卖,怎么都体现不出它的价值,若是老先生喜欢,小辈便将这方砚台当做年礼送给老先生罢!”   周老爷子眼前一亮,苍老的脸颊上尽是喜悦,他紧紧抱着砚台,郑重道:“不如你将砚台以它的市场价值转给我?”   容祁和周老爷子都知道,时间仅存的古物根本就是无价之宝,市场价值无法估量。   容祁模棱两可道:“我和萧景关系非比寻常,这么些时候也未曾上门拜访,这砚台且算作赔罪,还请老先生莫要推迟。”   周老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然给了容祁一个承诺:“小祁,说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方砚台,它对我们考古界也非常重要,难得你肯舍爱相赠。老头子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了,以后只要你想要的,想做的,就来找老头子,老头子定然竭尽全力帮你。”   容祁笑道:“那容祁便受下了,多谢老先生。”   言罢,容祁转头望着萧景,眼里掠过深切笑意。   夙临抬头时刚好看到容祁和萧景相对而视的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两人,难不成……   夙临犹豫少时,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若是表弟和容祁在一起能让他变得会笑会哭会有情绪,这对他未必不是件好事。 第72章 青春艰难路17   寒假里对容祁和萧景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 他们也不想在大冷天出门旅行, 所以从周家回来之后,容祁和萧景除了日常散步和购买东西,平时就猫在温暖的家里。   开学前一天, 周双双发了张她自己的照片在容祁手机里,照片上的她精神萎靡, 两眼发黑,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时的活泼开朗。在周双双的照片下侧, 附上了一句话:我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容祁想了想,还是回了她一个‘加油’。紧接着,周双双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内容是两份试卷, 小份已经书写完毕的,大份等待书写的。   容祁手机屏幕的灯光调的很暗, 萧景伸长了脖子都没能偷看到新信息的内容, 他故意往容祁的位置靠近了一些,轻咳了两声。   容祁眉眼微弯,却是故作正经的歪着头问:“怎么了,是生病了么,伸手来我给你瞧瞧。”   萧景立刻想到了容祁之前为他熬制的药剂, 那是十碗清水也冲不散的苦涩,他下意识的把手藏在背后,说道:“我没生病。”   容祁眉梢轻挑:“那你咳什么?”   萧景脸颊瞬间红透, 他目光不自在的闪烁着,别开头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问……”萧景声音越来越小,犹如蚊蚋,有声却让人听不清楚:“我就是想问,是谁发的短信。”   容祁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萧景,萧景错愕片刻,还是迟疑着没伸手接过。   萧景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现在虽然是正在交往的情侣,但个人**还是不容侵犯的。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和容祁能持续多久。   容祁见萧景眼中氤氲忧愁,便大略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萧景宁和萧长清都是极为敏锐的人,没想到这一次轮回的还未成年的萧景竟也是如此。   容祁和煦的目光缓慢从萧景俊美的脸颊上划过,最后在他有些苍白的唇瓣上暂停。他忽而又想到了年夜时萧景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当时没来得及感受什么,现在想想倒是心里悸动。   容祁又抬了抬手机,笑着说:“你真不看?不想知道是谁给我发的短信,也不想知道短信内容?”   萧景抿抿唇,狠狠心,咬咬牙,摇摇头。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容祁低声道,低沉的声音犹如尘封醇酒,让人不自觉沉醉。   萧景自然也逃不开这迷人的沉醉,但他更在意的是容祁话中的替人垂泪,他在替谁垂泪?萧景思绪飞转,须臾间便将诗词的原句,来源,写作背影,作者写诗的情绪在脑海中晃悠了几遍,最后心中的警戒线拉到最高。   萧景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往手机上瞟了。   容祁莞尔:“你若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也该明白何为逾期不候。决意作废,总得付出些代价才是。”   萧景望着容祁,澄澈明透的眼中满是潋滟波光,他毫不犹豫的问:“什么代价?”   容祁弯着唇角,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嘴唇,说道:“还记得年夜时候的偷袭吗?我要你像那天一样。”   萧景惊愕,面色红透,他手脚僵硬,不知所措。   虽然他这些天总是在不停地回味那晚上的感觉,但被容祁如此简单直白的说出来,他还是很尴尬的好吗?   萧景的思绪有刹那混乱。   心上人向我索吻,我是直接亲上去,还是故作矜持犹豫片刻再亲上去?   萧景脑中还没有辨出左右,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容祁身边靠过去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容祁身上,正与他双唇相触,四目相接。从容祁的眼中,他看到的震惊多余喜悦。   容祁确实被萧景吻得猝不及防,他以为萧景再怎么也得先做点心理建设,谁知他竟然毫无准备的撞了过来,嗑得他嘴皮发麻。   萧景凝视着容祁清明的眼神,自知他又在容祁跟前做了蠢事,正想起身离开,不想被容祁拦腰禁锢,让他动弹不得。   接下来呢?   两只才第二次接吻的菜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唇瓣相触许久,最终以相触之始的形态相离。   即便如此,也让容祁和萧景心间有无尽汹涌的波涛。   容祁喜怒不形于色惯了,但在这时候的他却是浑身不自在,他以拳抵唇轻咳两声,信手捡起身边的手机说道:“短信是周双双发的,她跟我抱怨家庭作业太多,根本完成不了,你想看就看吧。”   萧景垂眸看了眼容祁握在手中的手机,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原来不是他在唱独角戏啊,容祁也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平静嘛。   手机拿错了都不知道,容祁现在拿的是他的手机。   萧景从容祁手中接过手机,笑得明润开朗,他扬着手机说:“这是我的。”   容祁:“……”   容祁又故作淡定的把属于他的那支手机递给了萧景,随即从沙发上起身,说道:“我去倒杯水。”   萧景也没有纠缠,目送容祁离开。   容祁心里颇乱,若说之前他还无法确定他对萧景是什么感情,那么刚才唇瓣相接时他心中的悸动已经明白的告诉他了,他喜欢萧景。   温水入腹,心里的悸动却还未平息。   容祁伸手划过唇瓣,之前微凉软绵的触感依然存在。   罢了!能喜欢上也好!   萧景宁出谋划策竭力相助。萧长清一生陪伴一世深情。萧景一见入情真心相随。   三世情谊,何以为报,唯有心矣。   容祁重新端了杯温水进书房,彼时萧景已经重新坐回了电脑桌前,他面容含笑,神情有些恍惚,一手搭在鼠标上一手却是放在下唇摩挲,看起来心情很好。   容祁把水放在电脑桌上,说道:“喝杯水罢!”   萧景摇头,不喝水,喝了就没味道了。   容祁也不勉强萧景,他把水杯放在桌面上就往旁边走去。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和周双双一样,他也还有一些作业没有做完。   至于萧景,他完全不用担心,且先不说他转学入锦南的时候便已经通过免家庭作业的测试,便是现在拿到手的试卷,于他来说也不过一挥而就。   在开学前日,容祁被周双双告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容祁的成绩被怀疑有差,容祁于考前盗取试卷的消息被人挂上了锦南中学校园网。   大部分学生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待这件事,少部分学生则是义愤填膺,他们努力学习得来的成绩竟然被排在了一个抄袭者的后面。   原主不是个好学生,这在锦南中学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在怀疑容祁盗取试卷的消息一出,就有人把容祁曾经的所作所为都整理成册,尽数贴在了校园网上。   其中有一部分是容祁历年来的成绩,考试次数不少,但容祁考试及格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还有一部分是容祁放在课桌上的小学初中课本,他连小学初中的课程都不能解答,如何解答更为繁复的高中课程?   试问,像容祁这样的问题学生,若是没有作弊,怎么可能一举冲进全校前五十?   周双双已经撸起袖子和义愤学生大战了数个回合,但因为容祁曾经的战绩太过辉煌,她已经被溺死在愤怒的海洋中了。   周双双很想拉几个同盟,可惜容祁的人缘真的很不好,她努力许久,就只有钟航相信容祁没有作弊。   容祁饶有兴致的翻看着校园网上的帖子,上面有原主做过的‘辉煌’事儿,也有学生对他的讨伐和不屑,有周双双披着不同马甲为他辩解,还有‘知情人士’对他身世的揭秘。   萧景皱着眉头,指着屏幕上的‘知情人士’,说道:“这个人,他好像是故意针对你。”   原主头脑简单又行事嚣张,树敌太多以至于容祁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分析这个‘知情人士’的身份。   不过容祁想,这个‘知情人士’应该是认识并且了解原主的人。   对方颇有些脑子,应该不是原主身边的狐朋狗友。   对方对锦南中学事情知之甚深,应该是学校中人。   如此,对方的真实身份就很不好猜测了,因为容祁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否与他正面交流过。   容祁安抚道:“不过几个跳梁而已,掀不起几许风浪。”   锦南中学是锦州最好的学校之一,学校中设备完善,安保监控系统更是完整,一个普通学生要如何避免监控和保安潜入试卷保管室?这是个绝对不能忽视的问题。   这个问题,容祁明白,萧景明白,学校的领导老师明白,许多学生也明白,挑事者或许也明白,只是不想轻易放过容祁而已。   果然,当天晚上说容祁盗取试卷的帖子就被彻底删除,校园网管理员贴出试卷保管室的监控视频和试卷完整性警告闹事者,让他们不要在肆意破坏学生名声。   萧景在帖子被删除之前将‘知情人士’的马甲全部扒了出来,并且凭借着高超的电脑技术将对方的真实姓名也查了出来。   黄泽!   原主的表兄。 第73章 青春艰难路18   世间自来不缺好事者。   开学几天之后, 关于容祁期末考试作弊的事件发展的越发犀利, 有的学生要求取消容祁的成绩,或者拿出容祁并没有作弊的证据。有的学生的家长也参与其中,认为学校包庇容祁, 要学校给出说法。   终于,校长和老师迫于学生和家长的压力, 将容祁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在校长办公室,容祁见到了许多怒目而视的家长, 也见到了许多幸灾乐祸或者义愤填膺的学生, 他们口径一致,都要容祁证明他的清白。   容祁面色平和,眸中却有冷意凝绕:“我没有作弊, 为何要向你们自证清白。”   有学生的家长拿出容祁以前的成绩, 冷笑着说:“同学,以你以前的考试成绩, 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你如今成绩的真实性。”说着, 他捡出最上面一张成绩单,是容祁刚来时候的考试,那是容祁以几个鸭蛋开始的成绩。   容祁的班主任皱着眉头道:“这位家长,您也不能这么说,您现在拿着的是容祁同学的成绩没有错, 但是您应该也有看到容祁同学后面的成绩,他进步很快。”   那位家长道:“进步是很快,我现在拿的这份是容祁同学十一月月考的成绩, 语文是单科最好,及格了。”   校长问:“容祁同学,你怎么说。”   还不等容祁说话,那位家长就生气道:“我们把孩子送来锦南中学,是看中了学校严明的校规校纪,若如此明显的违纪抄袭都不被处理的话,我们不介意让孩子转学。”   校长道:“我们校方也给你们看了试卷保管室的监控视频和试卷的完整性,这完全可以证明容祁同学的清白。”   有家长道:“容祁同学曾经的家境很好,听说他父亲为学校捐赠了大笔建校费,莫非校长和诸位老师是因此而包庇他?”   容祁表情寡淡的扫视着在场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缓声道:“我倒是有法子能证明我并未作弊,但要我证明,我有一个条件。若我清白,诸位离开锦南中学,以构陷同学的名义。若我无法自证清白,我离开锦南中学,以抄袭无规的名义。”   容祁话音刚落,就有家长指责容祁心思狠毒,做事狠绝。虽然几率很小,但若他们家孩子真的以构陷同学的名义退出锦南中学,那还有哪家好学校敢要?这不是要毁人一辈子么,简直坏心。   容祁道:“不是诸位想要交待的么?诸位可曾想过,你们这般找到学校闹腾,对我又形成了多大的影响。你们让我名声狼藉,我不过是自证清白想要诸位给我个交待而已,并不过分。此外,诸位不打算听听我的法子再作决定么?”   容祁的班主任见容祁语态平和,但言辞激烈,也不忍不住想要劝他,让他将这件事交给校方处置。清者总能自清,浊者如何能自白。   作为容祁的班主任,班主任自然是相信容祁的清白。作为教学多年的老师,班主任也清楚,学生对成绩自证清白的最好方法无非是重考一次。   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重新考试,除非成绩极好的同学能发挥出平常水准,多数学生或多或少都会因为心理压力发挥失常。现在的容祁是个好孩子,他并不想看到他黯淡收场。   当然,作为学校老师,他也不想看到别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被毁了前途。   班主任正想找校长说情,就听校长笑着说:“这事儿继续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先听听容祁同学的法子。若是可行,便是照他所言也无不可。”   班主任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几个刻意观察的学生见到了,他们心中越发肯定班主任是因为想要包庇容祁而想要制止校长,还不等他们的家长说话,便立刻开口应下。   校长若有所意道:“容祁同学,你先说说你的法子。”   容祁道:“对学生来说,考试成绩是否作弊自然可以用另外一场类似的考试来作比对,我愿意再做一次同等难度的试卷,诸位监考。若是成绩次于期末考试成绩,算我作弊。若是成绩与期末考试成绩相当,那么诸位,你们势必要背上污蔑同学的名声。”   容祁已然开口,校长和班主任再不好帮学生家长作决定,他们静坐着,等待诸位家长和学生商议的结果。   结果并不在容祁的意料之外,诸位家长并未商议多长时间就应下了容祁的挑战,将重考时间约定在三天后。   班主任都着急上火了,恨不得把容祁揪着恶补三天三夜,但见容祁不紧不慢风姿谦和的模样,他又觉得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萧景和班主任的心态差不多,他知道容祁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知道容祁很会举一反三。他知道容祁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英语作文,萧景根据锦南中学最近几次英语写作找了几十篇满分作文,然后对点对容祁进行辅导。   萧景过分的关心的结果就是容祁在考试前一天的晚上就在思考该如何对英语作文进行行文了。   与家长约定的考试时间如约而至,试卷都是学校老师依着期末考试难易程度新编写的,编排的考试时间和顺序也与期末考试一样。   然而,与期末考试不同的是,参与考试的学生只有容祁一人。而参与监考的却变成了学生的家长,他们的眼睛比安置在教室前面的监控还要犀利,只要容祁有所动作,他们就磨拳接掌的准备抓错。   每个科目考试完毕,当科目老师当场阅卷统计成绩。   三日后,容祁重考完毕,成绩却令所有的老师家长瞠目结舌。容祁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尚且有两科有扣分的点,但这次重考……全部以满分通过。   就连英语作文,都找不到扣分的地方。   这也就是说,才过一个月的时间,容祁又再次进步了!   锦南中学已经很多届没出过全科满分的学生了,不想这一届竟然连出两个,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好事。   校长现在只想仰天大笑,他几乎可以想象,两年后的锦南中学要如何在同等学校的羡慕嫉妒下更上一层楼 。   容祁满分成绩公布之后,全校哗然,而挑事的学生和家长则是哑然失色。作为当事人,他们很清楚容祁成绩的真实性。   考试结束,容祁和挑事学生之间的约定自然需要兑现。在校长的办公室里,容祁见到了脸色煞白的挑事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   有几个家长正在和校长说情,对这些孩子来说,离开锦南中学转校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们的成绩都很不错,想来愿意接受他们的学校也会有不少。   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些孩子以什么样的姿态和名声离开学校。若是以陷害同学的名声,就是有学校愿意接收他们,他们也会被别的学生嘲笑疏离的。   校长能怎么办?   校长也很无奈啊!   当初咄咄逼人的是他们,现在苦苦求情的还是他们,让他一个半老头子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校长道:“当初与你们约定的是容祁同学,如今你们该寻求的商量对象也该是他,我做不了主。”   容祁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学生家长正拎着大包小包找校长帮忙说情。见容祁过来,他们艰难扯出慈和的笑容,又是请坐又是拿零食的,态度比之前的盛气凌人好了无数倍。   容祁清隽的面容上尽是温和,在面对众多家长近乎讨好的态度也只是淡薄颔首,他微笑着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   校长见状,也大略明白了容祁的态度。   校长请容祁暂时坐下,说道:“容祁同学,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为了约定一事。”   容祁温雅开口:“古人云,言必信,行必果。我觉得约定的事情,于人于己,无论是好是坏,都该遵守执行,校长以为呢?”   有家长道:“容祁同学,这些孩子若真的依照约定离开锦南中学,他们的名声就毁了,以后也不会有好学校愿意接受他们,相当于一辈子都毁了。”   容祁道:“那当初约定的时候,他们,还有身为他们家长的你们为何要答应?还是说,当初你们压根儿就没有你们会输,我活该狼狈出校,活该一辈子被毁?”   有家长则是直接揪着自家的孩子站在容祁跟前,让他们向容祁道歉:“还不和容同学道歉,我们送你们来学校做什么了,是让你们听风就起浪跟着不三不四的人风言风语的吗?”   被家长命令的学生虽然心中不愿,但想到他将来可能面临的困境,还是只得咬牙道歉:“容祁同学,是我不对,是我冤枉了你,对不起。”   学生家长赔笑道:“容祁同学,请你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就原谅他罢。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对,跟着孩子瞎起哄,我也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有了开头,陆陆续续就有学生和家长向容祁道歉,他们道歉的方式简单直白还不够诚恳,但就是让容祁不得不思考若此事继续纠葛有可能会带来的问题。   把人狼狈逼走,确实能解一时之气,但结果带来的坏处却是远大于好处,得不偿失。   而且,这些学生和他们的家长也只是自以为是的正义感过剩,心地不坏,容祁也不想做毁人一生纠结业果的事情。   经过再三思虑,容祁道:“第一,公开向我道歉。第二,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流言流传。第三,此事过后,谁也不许打扰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第四,将你们所知的流言的源头告知于我。”   虽然还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学生有些不乐意,但他们也清楚容祁如今所提条件比之前赌约条件带来的后果要好太多,也只得无奈答应。   作弊事件过后,容祁和萧景被并列为锦南中学的双子星。   原来世上是真的有天才,只是发光分早晚。 第74章 青春艰难路19   锦南中学多了两个天才学生的消息在整个锦州不胫而走, 有的学校羡慕嫉妒, 有的学校则是不屑一顾。不过是一次期末考试全科满分而已,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水分?就算是没有水分,谁知道在接下来的考试中他们还能不能全科满分?   别说, 还真能!   容祁和萧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考试从来都是满分结束。两人的成绩刚开始让锦南中学的学生惊愕到难以置信, 让老师高兴道恨不得将之告知天下。   但是,次数多了, 老师和学生都麻木了。   也许, 在某次的测试中,容祁和萧景不是以全科满分的成绩结果才是让人惊奇。   锦南中学的师生几乎可以预见,锦南中学或许能出两个高考状元。   容祁和萧景在锦南中学过着平淡的高中生活, 他们拒绝了学校内外的所有竞赛, 或学习高中知识,或做他们自己的事情。   在容祁和萧景高二那年, 男主欧阳墨转校入锦南中学a班, 与女主曲佳雪斗智斗勇,闹得风生水起。   “曲佳雪,本少要怎么样是本少的事情,本少的人生也不需要你来负责,请不要当多管闲事的老鼠, 会招人讨厌的。”   容祁和萧景刚出校门,就听到欧阳墨如此对曲佳雪说。容祁和萧景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戏谑, 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了。   紧接着,曲佳雪道:“欧阳墨,我要不是a班的班长,你以为我想管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你长得人模人样就能帅出天际了,自恋狂。你上学翘课,影响班上的出勤率。作业不交,影响老师批阅速度和心情。考试垫底,拉低班级平均分。你自己说,你从转校到我们a班开始,给班上带来了多少麻烦?”   欧阳墨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他在以前的学校也是如此行事啊,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这么做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欧阳墨正想着如何摆脱曲佳雪,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朝他和曲佳雪方向走来的容祁和萧景,他立刻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说道:“看到了么,我约的人到了,咱们锦南中学的双子星,正打算请他们给我补课呢!这样,不犯法吧?”   曲佳雪娇俏的脸微红,她瞪了欧阳墨一眼,说道:“不行,容祁同学和阿景是走读生,他们可以在课后随意离校,你不行。”   欧阳墨咬牙道:“死女人,你说谁不行?”   曲佳雪声音更大:“我说的就是你,你不行!”   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要不要换个方向?   曲佳雪和欧阳墨身边还有很多学生,他们在听到曲佳雪和欧阳墨的对话之后大多发出戏谑的笑声,有的不矜持的甚至还吹起了口哨,眸光在欧阳墨周身扫来扫去。   欧阳墨俊逸的脸瞬间红透,他瞪着曲佳雪,磨牙嚯嚯:“死女人,你死定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很行。”   容祁以拳抵唇,说道:“萧景,我们走吧。”   萧景再次看了曲佳雪和欧阳墨一眼,轻微颔首,随着容祁一起走开。   曲佳雪和欧阳墨之间的闹剧最终曲佳雪的无所畏惧口无遮拦和欧阳墨的认输收场。   回到别墅,萧景熟门熟路的准备晚餐,容祁则是在书房进行游戏软件编程,游戏大背景是时下流行的仙侠,正是容祁所熟悉的。   没过多久,萧景端了杯热水进书房,他把热水放在容祁手边,自己则是坐在容祁身侧,安静的看着容祁修长的五指在键盘上翻飞。   萧景一直都知道容祁学什么都快,就像他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自学初中课本,但短短一个多月后他就能将高中知识运转自如。   所以,萧景现在也不惊讶,不惊讶容祁从接触编程到能独立编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萧景自诩聪慧,但与身边人相比,似乎总有自愧弗如的感觉。   幸好,身侧之人是他的,他只会为他感到高兴和自豪。   容祁早就察觉到了萧景的到来,他加快了手上动作,将几个中间程序编制完成之后,又将程序转变成了画面,问道:“如何?”   萧景痴望着屏幕上的画面,香雾迷蒙,祥云掩拥,奇山兀立众连亘,玉树琼花露华浓。雕檐略隐,层次分明。山峦叠翠,朦胧尘绕,巍峨明灭,缤纷落英,如诗如画,似梦似幻。   换个角度,又是不同。   正所谓烟波缥缈隐险峰,上下左右各不同。   萧景满心震撼,简单直白的回答了两个字:“好看。”   容祁眼中漾起几许笑意,这屏幕中的画面只是他借着记忆大略模拟,其场景远不及真景的万一。   萧景总是觉得容祁很是神秘,具体神秘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上来。他不问,也不想问,就怕容祁告知的结果是他不能接触到的。   萧景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他从出生到现在,在意的人不多,容祁是最重要的一个。只要容祁还在他的身边,只要容祁能在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容祁端起萧景送来的水抿了一口,转眼间又见萧景陷入沉思,便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萧景恍然,他歪着头凑近容祁,目光灼然的盯着他,忽然说道:“容祁,我爱你。”   容祁被萧景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刹那怔忪,与萧景相识将近一年时间,萧景说过的最为出格的话便是问他能不能与他交往,像今天这般直白的说爱,倒是相识以来的第一次。   萧景俊逸的脸上有些忐忑和茫然,眼中却透着坚定和期盼,但隐藏在坚定背后的却是更多的脆弱,不知容祁会如何对待的脆弱恐惧。   容祁伸出手,揽过萧景,半强迫的要求萧景与他对视。   萧景望着容祁的眼,深邃,澄澈,温雅,以及……毫不掩饰的情谊。   这是萧景第一次真正从容祁的眼中看到情谊,对他的情谊。   萧景心跳如雷,喉中发涩,鼻梁发酸,澎湃的情绪喷涌而出,让他不能自已。萧景原本以为,他只要陪在容祁身边就够了,就别无所求了,原来他也不能免俗的贪心,因为他不仅想陪在他的身边,他还想获得他的感情。   容祁缓缓垂下头,微凉的唇瓣与萧景的唇瓣相触,萧景泛红的瞳孔微缩,随即满足的闭上了双眸。   数月时间,足够容祁找资料学习,实践机会不多不少,刚够容祁驾轻就熟。   容祁抱着萧景,熟练的攻城略地,没多久就让萧景放软了身体,面红耳赤的回应。   一吻结束。   容祁靠在沙发椅上,任由萧景靠在他的胸口,他的手轻抚着萧景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的为他平复呼吸,低声道:“萧景。”   萧景半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容祁凸起的喉结和精致的下巴,小声应道:“嗯。”   “萧景,我也很喜欢你。”   容祁低着头轻吻着萧景墨色的发丝,温热的呼吸轻打在萧景的发丝和额头上,让他整个人都躁动得很。   萧景唇角微扬,静靠在容祁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满意足。   容祁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编制游戏软体的主要场景,他原本是想把软体转卖给游戏开发公司,后来见萧景舍不得,就把软体给了萧景。萧景近两年已经开始为入商场准备了,他利用现有资金进行投资,有赚有赔。但总的来说,萧景赚的钱远远多于赔的钱。   萧景不舍得也不放心让别的游戏公司开发容祁研究出来的游戏软体,他就直接聚拢他现有资金收购了一家游戏开发公司,又亲自组建人手来开发完善程序。   待游戏完善完毕,正式面世进行公测的时候,容祁和萧景也正面临着这一生最为重要的考试,高考。   华国的高考时间定在炎热的六月,学生高考,家长受罪。在各个考场外,到处可见伸长了脖子仰望的家长。   周老爷子也是陪考的家长,他坐在低调奢华的轿车中,抬着手腕盯时间,他老头子还从来没这么矛盾过,既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些,又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周家的司机因为家里有事不能陪着老爷子一起守在考场外,周老爷子就临时抓了无所事事的夙临当司机。夙临性子野,坐不住,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逍遥了。   终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考场内外,周老爷子猛地打起精神,走出轿车,随着人群张望。   交完最后一场考试试卷,饶是从容如容祁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高中生活算是彻底画上句号了,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行走他也已经想好。   容祁相信,不管他的未来如何,总会有人对他不离不弃。   比如,正朝着他气喘吁吁的跑来的萧景。   容祁下意识的扬起温润的笑容,公子如玉,风华卓绝。   容祁把水壶递给萧景,让他喝两口缓气,又从口袋里拿出手纸给他拭汗,见萧景呼吸平缓了,才揶揄道:“慢点走不行么,急什么?”   萧景凝着容祁,红着耳根,嗫嚅着不肯开口。   罢了!   这人感情本就内敛,心照不宣的事儿又何必逼着对方言明。   将近三年的时间,容祁和萧景从来都是形影相随,有人猜测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学校里也有流言蜚语传播,但容祁和萧景都不在意不理会,也没人敢闹得太过,过一阵就平息了。   毕竟当年容祁被诬陷作弊闹出来的事儿现在都让人心有余悸,虽然事后容祁大方的未与参与学生过多计较,但参与学生这两年来免不了不被疏离,甚至有的学生因为受不了学校的冷暴力而申请转校。   当年的事儿不大,却也不小。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的处事,让容祁是在那场风波中唯一不被负面影响的人。   容祁和萧景并肩走出考场,与陪考的周老爷汇合之后就一起去了周家。 第75章 青春艰难路20   高考结束, 周老爷子就不怎么顾及容祁的时间了, 他隔三差五的带着容祁往古玩街上走。有时候周老爷子在锦州大学授课也把容祁带上当助手,简直把容祁当成便宜劳动力压榨。   高考结束,游戏正式公测, 萧景也忙得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他每天也十分准时的回家, 做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容祁。   这一日,萧景暂时给自己放了个假, 在得知容祁已经和周老爷子约好要到锦州大学讲课,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决定随他们同行了。   周老爷子在整个华国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在古物历史界更是闻名遐迩,能得到他的指点对研究历史的学生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 即便周老爷子只是偶尔入大学讲课, 他的课堂上还是人满为患。   容祁是被周老爷子用助手的名义带出去,但事实上他和被周老爷子授课的学生一样, 都坐在教室里听课。   容祁来的次数并不频繁, 但因着是周老爷子亲自带来的,所以学生都对他十分热情,才来几次的他就被学生以小师弟称呼。   容祁带着萧景,熟门熟路的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的学长正在懊恼为什么不早些到教室, 以至于现在只能坐看不清讲台的后排。   学长懊恼结束,才察觉到他的旁边多了人,他尴尬的看着年纪明显不大的陌生学生, 说道:“两位也是来蹭课的吗?”   萧景面色冷淡,他静默的看了学长一眼,也没有说话。   学长被萧景冷漠的态度弄得有些没趣,暗自抿了唇角,也不和容祁萧景说话了。   萧景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而已,他有些无措的朝容祁看去,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和萧景相处了两年有余,容祁还能不了解萧景?   他拉过萧景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旁边学长的耳朵动了动,什么叫做没事,他事大了好吗?   容祁温和道:“学长,我朋友不善言辞,也没有恶意,请你不要介意。”   旁边学长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却也没打算继续和容祁萧景言讨,他翻开从朋友处借来的书册,认真而仔细的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教室里又陆陆续续涌进不少抱着书本的学生,因为教室里已经没有空位,他们不得不站着听课,尽管摩肩接踵,也少有人离去。   萧景厌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容祁在选定座位的时候就把靠里面的少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位置让给了萧景,现在容祁所在的位置,就有两名学生歉意的将课本和笔记本摆在他面前的课桌上,准备记录。   教室里人多,却并不嘈杂,大部分学生都在翻阅书籍,少有人谈论交流。   上课铃响,周老爷子带着几个旁听的老师走进教室,待老师在前排预留位置坐定,周老爷子才开始讲起课。周老爷子的课并不有趣,学生们却是听得无比认真。整整一个半小时,无任何人捣乱。   课程结束,周老爷子就被勤学的学生围着请教,容祁带着萧景趁机出了教室。   锦州大学的环境很好,晴天碧空,万里无云,绿树成荫,花开灿烂。容祁和萧景刚走出教学楼,就见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静坐在花坛上,他脸颊上带着些许笑容,绿树成碧,映衬着他略显消瘦的身形。   他是高中班长钟航。   见容祁和萧景并肩走出来,钟航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但不过片刻,他又从容的站起来,对两人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两位。”   萧景轻微颔首,与钟航算是招呼。   容祁则是道:“钟航,好久不见。”   钟航是刻意在教学楼外面等容祁和萧景的,在与两人相见之后他也没有离开,反而与两人交谈起来。   有了钟航的加入,萧景就更是沉默了,他走在容祁身边,时不时的抬头打量着与容祁交谈的钟航。对容祁的所有,萧景都敏感得很,所以他能清楚感受到钟航对容祁的不同心思。   三人走过一段,钟航忽然开口:“容祁,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可以吗?”   容祁转头看了萧景两眼,见他眼中蕴藏的紧张几乎能溢出来,说道:“抱歉。”   钟航的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微握,说道:“你们是在交往吗?”   容祁颔首:“是的。”   容祁毫不迟疑回答让萧景眸光乍亮笑意盎然,却是让钟航神色黯淡苦涩难言。   过了许久,钟航才勉强扯出几丝难看的笑,沙哑着声音道:“恭喜你们了。”   萧景抬眸,眼眸如波光晕开,澄澈透明,他喜形于色道:“谢谢。”   容祁眼中划过浓郁笑意,顺着萧景的话开口:“多谢。”   钟航仰着头,双眼无神的凝视着不远处的翠色梧桐林:“不用谢。”   之后,钟航也不知道还能与容祁和萧景说些什么,见周边人越来越多,他就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钟航的脚步有些虚浮踉跄,想来他的心情不算好。   不过,这也和容祁与萧景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了。   钟航喜欢容祁,说不准始于何时,但终于他还未真正告白。   萧景心情好,容祁的待遇就比以往更好,待遇更好的具体点就体现在饮食上。从锦州大学回到别墅已经一周的时间了,在这一周中萧景端上桌子的菜式就没有重样的。   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容祁和萧景毫无意外的以满分成绩成为了锦州双状元。在高考成绩公布的第三天,锦南中学的校长亲自打电话给容祁和萧景,说锦州的媒体想要采访两人,正询问他们的意见。   依着校长的想法,他肯定是希望容祁和萧景能够接受采访的。两人不是锦南中学首位以满分取得状元的学生,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两位。但就最近几年来说,目测没有人的高考成绩能超越他们。若他们能接受媒体的采访,无疑是对锦南中学最好的宣传。   校长听到容祁毫不犹豫的拒绝,连忙道:“容祁同学,你再仔细想想,接受媒体采访对你未来的发展只会有好处。”   校长还没有告诉容祁,锦州几个大学都已经给两个满分高考状元送来了录取通知书,附带的条件足以让所有学生眼红。   容祁道:“校长,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想接受媒体的采访。您若是愿意,媒体采访就麻烦您了。”   校长肯定得接受媒体采访,如此好的宣传炫耀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没看锦南中学出了两个状元之后,别的学校都眼红得咬牙切齿了么?   校长确定容祁确实不愿意接受采访,这才与他说起了锦州几所大学送来入学邀请的事情。校长得到的结果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容祁很是礼貌的拒绝了所有的入学申请。   给容祁打过电话之后,校长又打起精神拨通了萧景的电话,他再次被萧景用类似的话拒绝了。   校长清楚,人才是哪个学校都想留住的,锦南中学的两个天才学生,不仅锦州几所大学发来了邀请函,就连京都的大学都有意邀请两人入学。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周老爷子和常老爷子就经常往容祁的别墅跑。萧景已经明确表示过他要学的是金融,两个老头子遗憾片刻后就放过了萧景,将目标尽数放在了容祁的身上。   两个老头子都是有备而来,许给容祁的好处比锦州几所大学许的好处还要多。容祁被两个老头子拖着没法填志愿,萧景暂时也没法填志愿。   终于,在与两个老头子墨迹几个回合之后,容祁选择了两个老头子想都没想过的生物工程。   两个老头子在得知容祁所填志愿之后,都不乐意搭理他了,冷哼了两声,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京都向来是最是繁华的城市,学府教学质量自然也是最好,容祁和萧景选择了华国顶级学府京大作为就读志愿。   两日后,两人资料被京大录取。   又过了几日,容祁和萧景找了个天气不太闷热的时间会锦南中学拿个人资料。   这还是容祁和萧景在高考结束后第一次回学校,所以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高悬在教学楼的侧面,抬眼就能看见。   恭喜容祁同学高考取得满分好成绩。   恭喜萧景同学高考取得满分好成绩。   容祁和萧景刚到学校就被锦南中学的学生认了出来。   “是容祁学长和萧景学长,都长得好好看。”   “快瞻仰,快许愿,说不准两年后我们也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萧景学长长得好看,就是面无表情,我更喜欢容祁学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容祁学长。”   “萧景学长也长得好帅,就是太冷了。瑟瑟发抖。”   “高考满分,感觉距离我好遥远。我我掐指一算,原来是遥不可及。”   “不知道容祁学长有没有女朋友,我能自荐么?”   “好想问问两位学长缺不缺腿部挂件。”   “……”   容祁的耳力都很不错,周围学生讨论的声音又不算小,学生的话语多多少少入了他们的耳。   两人也不在意,径自朝着教务处走去。 第76章 青春艰难路21   容祁和萧景到教务处的时候, 负责档案资料整理的老师正在忙碌, 他们一边忙碌一边讨论着经过高考的学生,说的最多的就是容祁和萧景。   萧景暂且不多说什么,转学来时就是各科满分的优秀成绩。   话题最多的其实还是容祁, 容祁当年是如何入锦南中学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容祁入锦南中学之后做了哪些混账事,大家也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本来已经被学校老师放弃的学生, 竟然忽然认真起来了,还一飞冲天, 最后还拿了个全国状元, 简直不能更让人惊讶。   除了容祁和萧景,学校里也有许多让人觉得可惜的学生。比如,a班的黄泽。a班的黄泽在入学的时候也是好学生, 成绩好, 品行端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高一上学期结束之后他忽然就变了, 变得有些沉默, 在学习上虽然也算认真,但成绩却是一落千丈。这次高考,黄泽更是只到了往年划分的三流学校的分数线,着实让人可惜。   这两年来,容祁和萧景行事虽然低调, 但两人极优的成绩还是让学校老师都记住了他们。   “容祁同学,萧景同学,你们是来那档案的吧?先坐一会儿, 等老师把手上这点工作做完就给你们拿好吗?”   容祁礼貌道:“好的,谢谢老师。”   萧景也开口道谢,语气清淡。   两个老师相视一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问题学生竟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当然,这也是他们所乐意见到的就是了。   容祁和萧景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就见另外几个学生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才被老师觉得可惜的黄泽。   容祁也在学校见过几次黄泽,彼时的黄泽满身骄傲自尊,看人的眼睛都是斜着的。而此时的黄泽,容祁漠然扫了他几眼,眉眼青黑,形容消瘦,满身的颓气,简直不堪一击。   黄泽在看到容祁的时候眼中有怨意闪过,但怨恨持续的时间不长,转瞬即逝,他很快又与身边同学交谈起来,再不看容祁的方向。   以满分结束高考的学生,定然是被各个大学争相抢夺的对象,说是前途无量也丝毫不过。虽然不知道以后工作生活上会不会有交集,但已经不再年轻的学生们也只道,能交好的人尽量不交恶。   所以,与黄泽同行的学生陆续有人上前与容祁和萧景打招呼。他们之间连点头之交都不算,所言者也不过恭喜而已。   交情不深,容祁和萧景也只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并且另道几声恭喜。   黄泽瞧着,脸都扭曲了。   当年的事情与黄泽脱不开关系,容祁看在黄泽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并没有对他如何报复。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他却是没有想到,这黄泽的心理承受力竟是如此差,短短两年就泯然众矣。   黄泽,注定庸碌一生。   老师抽空从忙碌中抬起头,说道:“几位同学也先请坐一会儿,老师现在还有点儿事要先处理,之后再帮你们拿档案好吗?”   有了老师的邀请,黄泽和几个学生都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十分钟后,老师手上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动作迅速的翻找出学生的档案资料,然后分别交到学生手中。   老师分发完档案之后,还幽默开口:“恭喜各位同学了,大学生活缤纷多彩,大家好好享受。当然,也不要光顾着享受生活,还要努力学习,充实自己,人人都出类拔萃,让我们锦南中学名扬全国 。”   有学生笑:“老师,让锦南中学名扬全国哪里还需要我们啊?容祁同学和萧景同学现在已经让锦南中学出名了。”   老师道:“学校的运转从来不是靠哪几个学生就能完成的,咱们是大家庭,得靠大家。”   学生们和老师又一阵嬉皮笑脸,之后就和老师告别,离开。   行走在碧翠的梧桐树下,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映照出的婆娑光影,容祁心绪稍微复杂。   萧景察觉到容祁情绪变化,忙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容转头看着萧景,眼里蕴起几许笑意,说道:“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有些伤感。”一种身在局外的伤感。   萧景往容祁靠近了几分,伸出手与容祁十指相扣,他垂着视线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说道:“我陪你。”   容祁心里那点微渺的伤感瞬间烟消云散。也是,在六道轮回中,他不是孑然独行,他还有个陪他三生三世的傻瓜。   容祁手指微动,将萧景的手包裹在他的手中,扬着唇角道:“走,咱们回家。”   萧景最是喜欢容祁说‘咱们回家’,回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八月初,容祁和萧景趁着周老爷子空闲,将两人的关系摊开在周老爷子面前。周老爷子见容祁和萧景态度坚决,又见萧景眼中对容祁深厚的情谊,反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老爷子心疼萧景,舍不得萧景伤心难过,所以在两人坦白关系的时候就默认了。但是,周老爷子却不会心疼容祁,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周老爷子简直是把容祁当做牛马在使用,走哪里都带着他,脏活累活他不让容祁沾手,但能忙着他也绝对不让容祁闲着。   八月中旬刚过,萧景手上的工作暂时交接完毕,他陪着容祁和周老爷子跑了几天,对容祁的心疼度达到最大。   八月下旬,容祁和萧景准备入京。   在入京之前,周老爷子送了萧景一套他位于京大附近的别墅,别墅已经清整完毕,两人过去就能入住。   周老爷子和萧景交谈过后又拉着容祁彻夜长谈,周老爷子审视着容祁,开口第一句话是:“小祁,小景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容祁微楞,他还以为周老爷子会向他兴师问罪,毕竟他确确实实拐了人家外孙。   周老爷子见容祁面带震惊,不由得苦笑道:“小景喜欢你,我这个做外公的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呢?小景性子固执,认定的,是怎么也不会回头的。我若是强行让他和你分开,他怕是连我这个当外公的也不会要了。”   周老爷子的忧虑模样忽然就让容祁想到了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周老爷子虽然与萧景相隔一辈,但他待萧景,是真情实意的,是赤诚的关怀。   容祁道:“老爷子放心,我会对萧景很好。”   周老爷子仰着头,浑浊的眼中无光汇聚,他慢声开口:“小景喜欢你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他以后孤身一人了。小景小时候其实顽皮得很,他喜欢零食,不给就哭。他还喜欢揪我的头发,因为他知道外公能包容他。小祁,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同性恋这条路不好走。若是……”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是你以后要娶妻生子,请你先把小景送回锦州,让我们照顾他。”   容祁笃定开口:“我这一生,只会和萧景在一起。”   得到容祁的应承,周老爷子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他说道:“京城萧家,算了,京城萧家没几个好东西,你不用管他们。若是他们上门找茬,也别客气。”   容祁闻言,眼睑微垂,若有所思。   周老爷子和容祁说了许多关于萧景的事情,多是萧景小时候的趣事。   告别了周老爷子,容祁牵着萧景大方走出周家别墅。   直到回到自己家里,萧景脸上的傻笑都还没有卸下,他时不时盯两眼和容祁交握的手,他们这是得到家长的许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么?   萧景很想知道外公和容祁说了什么,所以容祁刚在沙发上坐定,萧景立刻紧挨着他坐下,询问道:“容祁容祁,你和我外公说了什么?”   容祁侧过头,在萧景红润的脸上轻吻片刻,戏谑说道:“你外公让我在结婚生子之前先把你送回锦州。”   萧景脸上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面色蓦然变得苍白,他眸中的惊恐几乎掩饰不住,被容祁握着的手猛地发紧,周身氤氲着悲凉,他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犹如一座精致的雕像。   容祁眼中划过几丝懊恼,他有些自责于口不择言,明知萧景最在意的是什么,他还这般逗弄他。   容祁伸手将萧景揽在怀中,微凉的嘴唇细密的吻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跟你外公说,我这辈子不结婚不要子,只要萧景。”   萧景猛地挣开容祁的束缚,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趴在他身上,手足无措的去亲吻容祁。容祁也不反抗,乖巧的躺着,任由萧景亲吻。萧景吻得虔诚而认真,容祁却从他近乎狂热的吻中感受到了苦涩和悲伤,他揽着萧景的腰,让他不会滑落。   然而,在萧景颤抖着要去脱容祁衣服的时候,容祁却睁开眼睛制止了他。   “不可以。”容祁抱着萧景坐起来,修长的手轻轻抚着萧景颤栗的脊背,再一次制止萧景不安分的手:“不可以。”   萧景从容祁怀中退出,居高临下的站在容祁跟前,猩红着眼眸问:“为什么?”   萧景双手紧握成拳,嘴角不停地哆嗦着,他精致漂亮的脸上尽是悲痛,眼睛里的水汽也终于凝结成水珠,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砸出朵朵水花。   萧景滑落的眼泪让容祁心中刺疼,他也起身,再次拉起萧景的手,将他握着的拳头慢慢打开,温声开口:“你会受伤。”   萧景鼻翼酸涩,沙哑着声音说:“那……”   容祁道:“你现在还小,不适合。等过两年,想怎样都随你。”   被安抚的萧景也反应过来他刚才又干了什么蠢事,他低着头,红着脸,再不敢去看容祁。   容祁会不会觉得他欲求不满?   容祁会不会讨厌他?   容祁会不会……当天晚上,萧景躺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思绪万千,白日里的情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心头掠过,让他又是回味无穷又是懊恼不已。   那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第77章 青春艰难路22   八月下旬, 容祁和萧景在周老爷子和夙临的相送之下乘上京都的飞机。   周老爷子送给萧景的别墅比容祁当年购买的别墅要大许多, 他们到的时候别墅里的家具和佣人都已经配置完全,直接就能入住。   萧景在别墅内外转悠了两圈,说道:“我还是喜欢我们家。”   在锦州的家中, 只有他和心上人,关上门就是二人世界。   在锦州的家中,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过年,心上人答应和他交往, 他的第一次吻也遗落在那里。   萧景觉得, 不管以后他和容祁会有多少房子,锦州的家在他心中都会占据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容祁抱着萧景,说道:“等有空闲了, 我们就经常回去住。”   萧景靠在容祁的怀中,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极目望着京都的辉煌灯火。不管身在何处, 只要有对方陪着, 就不会孤独。因为,在容祁和萧景的世界里,除了对方,所有都可视作过眼云烟。   九月初,京大开学, 容祁和萧景在学长学姐的热烈欢迎中入校学习。因为两人都是以满分的成绩考入京大,毫无疑问的两人都成了学校的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进行讲话。   在京大, 除了户籍在京城的学生,别的学生是不被允许在校外住宿的。好在容祁还有周老爷子帮忙,周老爷子一个电话,就让容祁的住宿申请得到了批准。   容祁和萧景在不同的专业,课程时间也不尽相同,两人在入大学后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即便如此,萧景每天依然为容祁准备三餐。   大一才开始不久,容祁就被授课教授看中,破格培养。有时,教授在带高年级的学生作实验研究的时候也会带上容祁,俨然已经将容祁当做关门弟子培养。   容祁越来越忙,萧景能见到容祁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三五天都不能见容祁身影,打他电话又无一不是关机。   萧景面色平静的站在落地窗前,他紧紧拽着窗帘的手显示着他的情绪并不平静。他抬眸望着窗外,窗外的路灯早已经亮起,为墨恣色的夜幕染上几许灿烂。   然而,即便是有路灯相引,他今日也等不来想等的人。   过了少时,门扉被敲响,萧景简单收敛了情绪,就缓步走了过去,门外站的是家里的佣人张姨,她的手中端着一杯浓郁的黑咖啡。   “少爷,您要的咖啡。”张姨道。   萧景伸手接过咖啡,淡声道:“谢谢,你去歇息吧。”   张姨犹豫片刻,还是迟疑着说:“少爷,咖啡喝了不容易睡觉,您还是少喝一些罢!祁少爷在离开之前给了我一些安神药,我帮您拿来好吗?”   萧景垂着眼眸,说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我有工作,需要咖啡提神。”   张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萧景已经后退两步,关上书房的门了。   萧景并没有欺骗张姨,他是真的有工作要做。在锦州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很忙碌的,但只要那人一句话,他便是再忙,也不会忤逆他的意。   现在,萧景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罢了!   萧景忙到半夜也没有歇息的意思,他正投入工作的时候,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萧景看了眼才处理了不到一半的文件,抬手揉了揉鼻梁,沙声开口:“我很快就去歇息了。”   书房的门不依不饶的响着,萧景只得起身与人当面言说。   然而,等他打开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张姨,而是携着一身凉气的容祁。容祁满身倦怠,风尘仆仆,他的脸色有些青黑,想来是有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   萧景僵滞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容祁‘唔’了一声,说道:“刚从研究所出来就接到张姨的电话,说某人连续几晚上要了黑咖啡助眠。”   萧景有些无所适从,他伸手去触容祁眼眶下的青黑,蓦地红了眼睛:“对不起。”   又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任性,容祁现在该在好好歇着的,而不是连夜赶回来。   容祁张开双臂,将萧景揽入怀中,说道:“研究所气味太大,我也休息不好,不如就早些回来。而且,我担心有人在不自觉中把饭菜做多了,没人吃,会浪费。”   萧景伏在容祁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精瘦的腰肢,努力吸取属于这个人的熟悉的气息,他此时也不顾工作了,没有什么工作能比容祁重要。   萧景给容祁放了热水,让他先去泡澡,又到厨房简单做了点面让他填饱肚子,这才催着容祁睡觉。   容祁在进卧室的瞬间把萧景也拉了进来,闷声说道:“一起。”   萧景迟疑少时,很快就顺着容祁的力道进了卧室。   容祁是累得狠了,躺在床上很快就能入睡,在入睡之前他没有忘了让萧景也赶紧睡下。容祁会拉着萧景一起入眠也是担心萧景会一个人胡思,想让他能尽快睡一觉。   萧景躺在容祁身边,用手细描着容祁精致的轮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闭着的眼,挺拔的鼻,淡色的唇……仿佛要将他刻入心底。   片刻后,睡意袭来,萧景眼神模糊的看着容祁的睡颜,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才真正闭上眼眸。   在萧景呼吸变得平稳的瞬间,容祁却是睁开了眼睛。他侧头看了眼靠在他肩膀上的萧景,他低着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眼中除了笑意哪里还有疲倦?   “晚安,小景。”容祁给萧景捻了捻被子,又把他抱在怀中,这才真正入眠。   容祁和萧景都累得狠了,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   萧景是在容祁怀中醒来的,容祁的双手像是一双有力的铁钳,紧紧将他的身躯禁锢在他的怀中。这一觉,萧景睡得无比安稳,他靠在容祁的胸口,听着容祁健康有力的心跳,脸色红透。   萧景怕自己打扰到容祁睡觉,他醒来是什么姿势,就一直以相同的姿势靠在容祁身上,他抬着头,用眼神描摹容祁的精美的面容。他的手放在容祁的腰间,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醒来不比睡着,萧景还没坚持多长时间,他的脖子和手就开始麻木,酸疼。萧景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身体却是不肯挪动半分。   “傻瓜。”容祁沙哑着声音道:“手脚麻了疼了都不会活动活动么?”   容祁说着,就伸手去为萧景按摩,他手法不轻不重,又刺激着穴位,萧景周身的酸麻很快消散,舒服得他想哼哼。   不管是早晨还是下午,已经长成的男人都经不住诱惑。这不,容祁的手才与萧景的手接触不久,他便是身着睡衣也能感受到萧景的不自然。   萧景自是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猛地坐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今天起晚了,肚子饿了,我现在去做饭,你想吃什么,什么?”   容祁也跟着起身,望着萧景红透的耳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   萧景呆头呆脑点头,然后又重新躺在床上,眼中的期待几乎遮掩不住。   任君动作。   容祁嘴角抽搐,下床拿了衣物就到卫生间洗漱。他也是男人,是经不住诱惑的,要是萧景继续,说不得就……   萧景听着关门的声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年轻?   萧景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容祁和萧景下楼的时候,张姨已经在清理晚餐的材料了,见到两人,她眉眼慈和的说道:“少爷,祁少爷,你们先坐,我马上把饭菜端出来。”   容祁道:“麻烦张姨了。”   凭良心说,张姨做的饭菜很不错,但已经吃惯了萧景做的手艺的容祁还是更喜欢萧景做的饭菜。   吃了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容祁难得空闲,萧景却还要工作,简单消食之后,两人就回了书房。容祁看书,萧景工作。   萧景心不在焉的看着资料,心中纠结,工作效率也不高。   过了许久,萧景还是起身行至容祁身边,说道:“阿祁,你最近很忙吗?”   容祁放下书籍,抬眸与萧景对视,说道:“是有些忙。”   “小景,真的很抱歉,让你担心了。”容祁真诚道。   入研究所工作过于突然,容祁也试着联系过萧景,但却没联系上。入研究所需要保密,所有通讯工具在里面都无效,所以在研究所的几天,萧景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他。   萧景摇头,他只是害怕。   容祁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萧景靠在容祁胸口,与容祁十指相扣,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只安静的靠在他身上,渴望岁月静好。   之后,容祁依旧忙碌,只是在忙碌之前他一定会通知萧景,叮嘱萧景在他不在的时候自我保重。萧景也忙,却再没在晚上喝过黑咖啡。   容祁主编程的仙侠游戏比预料中更加受欢迎,优美的景色,精致的画质,以及完善的剧情很快就让游戏火遍各个人群。   不到半年时间,就赚了金银满钵。在分发过参与游戏开发的人员的工资和奖金之后,萧景把其余资金尽数以容祁的名义投入游戏公司。   从此,从未在公司出现过的容祁成为了萧景名下最大游戏公司的最大股东,年分红过十亿。 第78章 青春艰难路23   京都说大很大, 因为有些人便是穷尽一生也难以相遇。京都说小也相当小, 对有心人来说,要找一个人不过几个小时车程的问题。   容祁第一次见萧景京都亲人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那时他和萧景正从外面往别墅走, 萧家华贵奢豪的车辆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了几多灰尘。   等车队行驶出好一段距离之后, 才有一辆车掉头,缓慢在容祁和萧景面前停下, 车上着纯黑西装的男人下车打开后座, 恭谨礼貌道:“景少爷,请上车。”   萧景淡漠扫了对方两眼就朝着容祁看去,容祁估算了他们现在的位置到别墅的距离, 实在没有必要大城车辆。   萧景见容祁不说话, 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冷声道:“你先回去, 我们很快就到。”   身形健壮的男人没有强迫萧景上车, 在萧景与容祁并肩走出几米之后,他迅速上车,在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行驶。   萧家人突然找来让萧景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神色凝重,眼中含懑, 对萧家人的不欢迎溢于言表。   容祁也不管周边是不是有人,直接拉着萧景的手安抚,轻声道:“没事儿, 有我呢。”   萧景转眸对容祁扬起明媚的笑容,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已经好几年了,萧景还是没有对容祁说起他的具体身世,容祁也随着萧景。若是掀开往事只能带给萧景悲痛,容祁宁愿他的往事永远尘封。   如今看来,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却不单只是回味。   容祁和萧景回到别墅的时候,萧家来人正优雅坐在沙发上喝茶,腾腾茶雾将萧家人的面容映衬的模糊不明。   来者三人,年纪最长的是萧家的当家人萧老爷子,其次便是萧景的父亲和萧景的后母。   萧老爷子精神矍铄,眼神凌厉,只静坐在沙发上,周身磅礴的气势便无可比拟。   萧父四十开外的年纪,眉宇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和特属商人的精明。   萧母则是一个精致妖娆的女人,相貌漂亮,衣着华贵,她看着萧景和容祁的眼神透着轻蔑和打量,却在与他们对视的时候消散不见。   容祁十指相扣相携而入,这让萧家几人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萧老爷子更是将手中茶杯重放在茶几上,隐忍怒气道:“萧景,你这是做什么?”   萧景抬头直视着萧老爷子,眼眸中寒光凌冽,他的手却是不自主捏紧了容祁的手,淡声道:“容祁,我的爱人。”   萧景如此直白的答案让萧老爷子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倒是萧父旁边的女人,她起身缓声道:“小景你忘记了,你和阿雅已经快订婚了,她才是你未来的妻子。至于你身边的男人,终归不是正道,玩几天就分了吧。”   萧母如此轻蔑的语态彻底激怒了萧景,他眸光冰冷的射向萧母,犹如两把利刃,要把她刺得面目全非。   萧景冷笑道:“我不认识你们所说的阿雅,也不会和她成为未婚夫妻,我爱的人只有阿祁。你们此行若是为此,可以走了。”   萧父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行至萧景身边,抬起手想要打他。然而,他的手却被站在萧景身边眼疾手快的容祁拦了下来,容祁用了几分巧劲,将萧父的手折断。突如其来疼痛让萧父刹那间惨白了脸色,他盯着容祁犹如寒潭一般的眼眸,心中不可抑制的起了几分畏惧。   容祁漫不经心的松开萧父几乎没有知觉的手,牵着萧景往沙发旁边走去,边走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尤其是为客之时。”   容祁在牵着萧景经过萧母的位置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萧母颤抖了几下。   容祁好心情的勾起唇角,拉着萧景坐下,才状似心情颇好的开口:“几位阵仗如此之大,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萧老爷子眼中蕴藏着怒意,但想到过来的目的,还是说道:“小景是我们萧家的孩子,难不成我这个做爷爷的还不能来看看么?倒是小友,你又是何人,为何与小景住在一起?”   容祁慢条斯理的把玩着小景修长的手指,闻言,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小景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是他的爱人,住在一起不是正常么?”   萧老爷子不欲与容祁多作纠葛,他说道:“小景,我们去书房谈。”   萧景望着容祁,询问容祁的意见。   容祁微笑着颔首:“去吧。躲朝不躲夕,早晚的事。”   萧景抿着唇,带着萧老爷子往二楼书房去了。   容祁独自坐在客厅,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母。   萧母壮着胆子冷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朝着萧父跑去。   容祁只稍事打量了二人几眼,便已经确定。两人面目非善,明里暗里做过不少损阴德的事儿,不得善终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两人行恶会殃及子孙。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萧景被累及,少不得要多做些善事。他垂着眼睑,也不管萧家夫妇,径自思考起现在这个时代能行善之事。   萧景和萧老爷子谈了整整半个小时,两人下楼的时候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萧景满身轻松,倒是萧老爷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家夫妻看到萧老爷子立刻期待的望着老爷子,老爷子冷漠的瞥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萧老爷子走了,萧家夫妻也不欲多留,假模假样的关心了萧景两句,便随着萧老爷子一起走了出去。   萧景在容祁身边坐下,将头靠在容祁肩上,说道:“他们今天过来,目的是想并购我名下的公司,因为萧氏的资金链断了,他们需要大笔钱来填补空缺。”   容祁眉心微蹙,萧老爷子亲自出马?   萧景又道:“虽然我在孤儿院生活了将近十年,但是萧家于我总是有生养恩情的,我有能力,不介意帮他们一把,但是他们竟妄想控制于我。”   容祁依旧没有说话,等着萧景的下文。   萧景垂着眼睑,满是轻松的说:“我告诉老爷子,我可以帮萧家度过难关,但是钱只能算是我借给他们的,还有与萧家的关系,以后再无关系,他应下了。”   萧景自小聪慧无双,萧家的孩子自小被保护的严实,别说是拐卖,便是专业绑架也极为困难。但是,他就轻易被人拐卖了,还十数年让萧家了无音信,若说这其中没有谁的手笔,萧景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萧景回到萧家之后,利用他现有的力量查探了当年的事情,果真从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再从中抽丝剥茧,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后母。而他的父亲,竟然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萧景回到萧家一年有余,与萧家形同陌路。   萧景将他这两年的发现与容祁说了,将他这些年的遭遇也与容祁说了。   萧景在密闭空间怕黑,是因为被拐走那时被人锁在出租车中抛弃在荒野中,没吃的,没喝的,若是不被人及时发现,他怕是早就丧命了。   萧景到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脾气不好,对孩子们轻则骂动则打,与萧景同期的孩子无不被恐惧害怕。   如今的萧景已经长成,强大到能左右许多人的命运,但他想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依旧忍不住颤抖。   容祁听罢,也没怎么安慰萧景,只是轻吻着他的唇角说:“不怕,都过去了,有我在,以后没有谁能伤害你。”   萧景闭着眼眸,安心的靠在容祁身上。也只有在容祁的身边,他才会觉得温暖无惧。   萧景闭着眼眸,也就没有看见容祁惯常温润的眸中竟不知在何时蒙上了寒霜,极为摄人。   萧家原本以为有了萧景提供的资金能让他们平安度过难关。   然而,他们的资金还没有完全派上用场,萧氏的丑闻就一件接着一件被爆出。   萧氏做过的商业错误被暴露于人前,层出不穷的舆论让萧氏来不及镇压。而被萧氏打压的对手竟然也在这时间联合起来对抗萧氏,让萧氏猝不及防。   面对着各种难以挽回的困境,萧氏大厦一夜倾颓,不得不宣告破产。   萧父涉嫌商业犯罪,被上面带走问话,虽然有萧老爷子的斡旋庇佑,但事实不容辩解,最后锒铛入狱。   萧母的娘家依附萧氏而存,萧氏崩塌,萧母的娘家也没逃过,紧接着萧氏宣告破产。   萧母的一双子女本就纨绔跋扈,入狱的父亲和破产的母亲无法支持他们的生活,竟双双嫌恶生身父母,在外少归家。   等萧母知道一双儿女在外染上恶瘾,已经来不及教育了。   萧母一面担心锒铛入狱的丈夫,一面忧虑不成器的儿女,没多久就忧思成疾,缠绵病榻。虽有佣人照料,但心中所忧岂是佣人能够缓解的?萧母病情加重,不日便生活难自理。   萧父自幼没吃过苦,监狱的生活让他苦不堪言,不过月余竟然就坚持不住,卧病在床。   萧父坐在铁窗中,神态疲倦的望着自由自在的飞鸟,心向神往。   只是,到了现今这个地步,他哪里还有期盼自由的资格?   整垮萧氏的幕后黑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萧家想尽办法也没有查到关于黑手的蛛丝马迹,这个亏他们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萧氏的倾颓让众多企业家心中警惕戒备,行事之时也多了几分思虑,尽量不往法律边缘靠,也不与萧氏看齐。 第79章 青春艰难路24   萧氏的破产对容祁和萧景并没有多少影响, 该忙碌的时候忙碌, 空闲的时候就腻在一起看电影或者看书。   萧景没有问过容祁萧氏的破产是否与他有关,容祁也没有与萧景说过他就是令萧氏破产的幕后黑手。   容祁大二的时候发布了一篇关于基因修复治疗癌症的论文,这篇论文的可行性让容祁闻名中外。当年, 容祁随导师行遍国内国外,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同年末, 容祁被京大生物工程系正式授予博士称号。   七月下旬,容祁连续数日不眠不休, 总算赶在月底之前将他负责的研究完成。   金发碧眼的导师检查过后, 确定了各种数据的准确性,这才笑着打趣:“小祁,你负责的这份报告也不急于一时, 你如此忙着完成, 是因为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容祁脸色发白,眼眶下却是绕着厚重的乌青, 他疲倦的揉着鼻梁, 颔首道:“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导师善意的调侃了几句,就简单放过了容祁。   容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几个小时,希望能赶得及回去。   容祁回到宿舍歇息了两个小时,他醒来的时候刚好接到助手的电话, 说是回国的机票已经订好,启程时间在两个小时后。   容祁也不等助理过来,亲自动手收拾起行礼来。待他收拾完毕, 助理已经把车开到宿舍楼下了。容祁关了灯,拎着为数不多的行礼下楼,坐上助理的车,径直往机场赶去。   助理见容祁神态疲倦,便说道:“博士,您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为什么不歇息一晚上再回华国?”   容祁靠在后座上,垂着眼睑,沙哑着声音说道:“因为有人在等我。”   助理立刻就想到了他曾经在华国看到的漂亮男子,他问道:“博士说的是那位叫萧景的先生么,他是您的爱人么?”   容祁清隽的面容上浮出些许真实笑意,他的手不自觉摩挲的放在上衣口袋中的盒子,颔首道:“他是我的爱人,他现在在等我。”   助理笑着说:“您的爱人长得很好看,也很优秀。”   对于助理的赞美,容祁全盘接收。   助理把容祁送上飞机,才转身回了研究所。   容祁回到京都别墅是午夜十一点,距离萧景的生日还有一个小时。容祁进别墅的时候张姨已经睡下了,而二楼书房的等却不知疲倦的亮着。   容祁直接拎着行礼站在书房门前,他将微乱的发丝稍事整理,随即屈指敲响了书房的门。   书房的隔音设备还算完善,饶是容祁耳力不错,也听不清楚书房内的声音。过了少时,书房的门被从内部打开,门内露出萧景俊美无双的面容和微红的双眸。   “小景,我回来了。”容祁道。   萧景愣了片刻,随后扑进容祁怀中,紧紧抱着他,与他双唇相接。容祁反守为攻,双手禁锢着纤瘦的萧景,攻城略地,强烈扫荡。没一会儿,就让萧景气喘吁吁的瘫在他的怀中。   “阿祁,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萧景喘着粗气,小声开口:“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助理说你在研究所忙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容祁抱着萧景,亲吻着他的脸颊,说道:“怎么会不回来,我的小景生日,比什么都重要。”   萧景心跳得飞快,要蹦出来了似的,他的脸颊像是被夕阳晕染,赤如晚霞。萧景一直没有忘了,容祁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所说的话,他说他还小,容易受伤。   萧景觉得他现在应该矜持的拒绝,但宛如雷鼓的心跳却清明的告诉他,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萧景还是推开了容祁,说道:“阿祁,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容祁从研究所出来就没有吃过东西,肚子也确实饿了,所以在萧景提出建议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的应‘好’。   趁着萧景做饭的空档,容祁将行李搬回了卧室,又简单冲了澡。他到楼下的时候萧景正在忙碌,他便双手环胸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含笑看着萧景忙碌。   人在外,心中总有牵挂。   看着为他忙碌的萧景,容祁唇边绽开一抹柔和的笑容,公子如玉,温文尔雅。   容祁缓步走了进去,从后面环住萧景,轻声道:“小景,我很想你。”   萧景脸上的热气还没有退下,突然被容祁抱着的他浑身僵硬,他抬手抓着容祁交握的双手,将头靠在容祁身上,说道:“我也很想你。”   容祁不是很会甜言蜜语,萧景倒是在网络上看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告白语言,但当他被心爱之人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才知道什么花俏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只要有我有他,就只想岁月静好。   萧景的手艺很好,这是容祁很早就知道的,可不管吃了多久多少,他还是觉得不会厌倦。   两人用过晚餐,容祁主动清洗碗碟,而后与萧景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暮夜风花雪月,满室春意盎然。   清整之后,萧景浑身清爽,并无多少事后不适感。   当萧景正迷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清润柔和的声音,是容祁。   容祁说:“小景,我也爱你。”   萧景浑身一震,瞬间清醒。   他微转过头,就见容祁靠坐在他的身边,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他的眸中尽是和煦与温柔。   萧景刹那间红了眼睛,他哆嗦着抬起手,想去抚摸容祁宛如墨画的脸颊。   然而,他的手却在半道被容祁轻柔接过,在他的无名指上套上了一个简洁古朴的指环。   容祁捧着萧景的手,在他带着指环的手上轻吻片刻,说道:“小景,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愿意吗?”   萧景来不及思考其它,他不停点着头,任由泪珠从他眼角滑下:“愿意。”   容祁弯下腰,怜惜的将萧景眼角的泪痕抹去:“小景愿意就好。还有,我不喜欢小景流泪,以后莫要哭了。”   萧景想起身拥抱容祁,想要亲吻他,但不经意间被拉扯的痛楚却让他难以动弹,也让他懊恼不已。   容祁眼里笑意清明,他在萧景身边躺下,将他揽在怀中,又轻吻了他额头和脸颊,说道:“寿星小景,时间不早了,歇着罢。”   萧景盯着容祁,用手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怎么也不肯闭眼入睡。   容祁捏了捏萧景的鼻翼,好笑的说道:“睡吧!有我在,戒指没有人能取走。”   萧景很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涩疼得厉害。   他脑海中不停回转着之前的事,耳根霎时红透。   萧景哑着嗓子假咳了几声,然后又闭眼假寐,不知不觉间竟是完全陷入沉睡。   容祁凝视着萧景平和的睡颜,抱着他的手微紧,从今往后,他也是有道侣的人了。   翌日,萧景醒来之时天已经大亮,他依旧没有网络上所说的浑身酸疼的感觉,但他在挪动身子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些许不自在。   与爱人沉眠一宿,清醒后才知道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厚脸皮。触碰到容祁的温热的皮肤,还是让他忍不住脸红耳热。   “醒了。”容祁的声音有点嘶哑,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手却是已经为萧景在不轻不重的揉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景红着脸支吾:“没,没有不舒服,舒服,哪里都舒服。”   容祁为萧景揉按了许久,又问:“饿不饿?”   萧景眸光微转:“饿。”   容祁道:“那我去看看张姨在不在家里,若是在我让她给你熬点粥,不在我就出门去买。”   “啊?”   萧景有点傻眼,原来不是他想的意思啊?   萧景这傻愣尴尬的模样让容祁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侧身在萧景脸上亲了亲,说道:“乖,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萧景往被子里缩了缩,用被子捂着大半张脸,闷声回应。   容祁起身洗漱换衣一气呵成,他回到卧室见萧景还闷在被子里,原本修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格外委屈。   容祁跪坐在床上,把萧景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问道:“想吃什么?”   萧景紧拽着被子,目光灼然的盯着容祁,说道:“都可以。”   容祁俯身在萧景暖热的脸上落下一吻,说道:“不要在闷在被子里了,会不舒服。”   萧景想到之前的不良想法,又想钻被窝了。   容祁笑言:“小景,听话。”   萧景乖巧点头。   容祁又与萧景交代了几句,就往卧室外面走去。   萧景一直望着容祁的背影,直到容祁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中。   萧景抬着手,认真端详着容祁给他戴上的戒指,戒指模样简朴却端庄大气,戒指指环与他的手大小完全相合,是为他量身打造。   在戒指的戒面上雕刻着繁复古朴的纹路,萧景看久了才惊喜发现,若将所有纹路综合起来看就构成了他和容祁的名字。   不是英文简写,而是实实在在的名字。   容祁爱萧景。   萧景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他把戒指放在唇边虔诚亲吻,过了许久,也舍不得放下。   容祁爱萧景。   萧景也爱容祁。   很爱。 第80章 青春艰难路25   如今的华国, 同性恋虽然不再是禁忌, 却也没有开明到让同性婚姻通过法律。   过完萧景生日的第三天,容祁和萧景便乘坐飞往荷兰的飞机,正式注册领证, 成为了合法夫夫。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容祁和萧景几乎逛遍了整个荷兰的旅游景点。在这一个多月中, 容祁和萧景都忘记了忙碌,在他们的眼中, 周遭美景只是点缀, 对方才是永恒的风采。   九月初,容祁和萧景回到华国,休息了两三天之后就开始大学三年级的生活。   萧景已经有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学校的课程也早已经了如指掌, 是否要继续到学校上课随他心意。   萧景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按时上课,这让班上学生都忍不住往窗外望去, 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萧景按时上课也就罢了, 为什么他的脸上会带着那么诡异的笑容?   同系同班学生与萧景相处两年,都知道他们班上的美男子是不苟言笑的高岭之花,究竟为什么才过一个暑假,高岭之花突然就平易近人了?   与萧景还算熟悉的学生张河被委以重任,班上同学让他去询问萧景变化的原因。   张河犹豫半晌, 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同学的期盼和自己的好奇心,装作不在意的在萧景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萧景, 你看起来很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萧景垂首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似是不经意将手抬了起来,他的手半抬着书籍,却将手指上的戒指完全暴露在张河的眼中。   张河眼睛不瞎,自然是看到了萧景手上的戒指,他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订婚了?”   可是也不对,订婚的戒指不是戴在无名指上,他扯了扯唇:“你结婚了?”   萧景清澈的眼眸瞬间如荡开的涟漪,波光粼粼,耀眼清透。他俊美无双的脸上也绽开绚丽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顿觉神清。   萧景颔首:“一个月前结的婚,刚从国外度蜜月回来。”   这碗狗粮来得太过突然,让张河吃得猝不及防。   他为什么会有种萧景是故意回学校秀恩爱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吧?   张河捂着中箭的胸口,说到:“恭喜你了。等有机会,一定要把老婆介绍给我们认识,好歹朋友一场,红包还是要包的。”   萧景脑海中掠过容祁清隽优雅的模样,说到:“他是你认识的。”   张河本来想追问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萧景他老婆刚好是他女神呢?女神悄无声息的结婚会让他这个从入校就开始暗恋的忠犬单身汪崩溃的。   张河和萧景的话才刚告一段落,又有学生从外面带回一个让全班女生都感到绝望的消息:“本学期最大新闻!本学期最大新闻!容博士结婚了!容祁博士结婚了!”   容博士是谁?以高考满分成绩入京大生物工程系,大学一年级就被教授破格提拔为助理,大学二年级发表震惊全球的论文并且参与相关研究,拿奖拿到手发软的年轻博士。   全校女生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全校男生拍马也赶不上的绝世天才!   张河喜滋滋的听着女生们的哀嚎,他悄悄和萧景说:“你可能不知道,容博士其实是我们所有男生的天敌。他结婚了也好,结婚了就不会总有人惦记着了。”   萧景赞同,容祁结婚了也好,结婚了他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别人惦记也没用。   过了少时,张河又开始大言不惭的同情起和容祁结婚的缺心眼儿来。从缺心眼说到眼瞎提到有多少女生喜欢容祁再谈到容祁以后能否专一以及会不会和他现在的妻子离婚,听得萧景脸色越来越难看,眸色越来越冰冷,差点忍无可忍。   他明明是来秀恩爱的,却被人塞了锅毒鸡汤,完全不想喝好吗?   另外一方面,容祁才刚拒绝了一个求爱的女生,就又被一个长相出色的女生拦住。   女生漂亮的脸上透着悲伤,她红着眼睛问:“容博士,听说你结婚了,这是真的吗?”   容祁含笑点头:“是真的。”   女生忽然就捂着嘴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   容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交给身边的助手,示意他拿给正哭得伤心的女生。   女生伸出手,颤抖着接过纸巾,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朦胧着双眼问道:“容博士,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对你好吗?”   容祁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说道:“他看着聪明沉稳,实则呆头呆脑。他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会对我很好。”   女生对容祁是一见钟情,在两年前,他是站在舞台上的耀眼天才,他的意气风发,他的温润儒雅,他的霁月风光,只在转眸间便让她一眼万年。   这两年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一句‘我喜欢你’。   然而,世事弄人。   她在变得优秀的同时,他已经优秀得让她可望而不可即。   如今,她更是连告白的资格都没有。   女生忍着心中的涩痛,抹去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容祁,我祝你幸福。”我叫……   女生本来是想把名字告诉容祁的,她想要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为他流过眼泪。但在要脱口的瞬间她忍住了,说了又能如何?这京大钟情容祁的女生不胜枚举,可有几人能入他的眼他的心?   她们于他,不过路人。   女生苦笑着转身,只希望余生少相遇。   助手看着女生离去时虚浮的脚步,他推了推眼镜,问道:“博士,您真的结婚了?”   他怎么看着像是为了不被女生纠缠而随便找的借口呢?   容祁扬了扬手上与萧景手上同款戒指,说道:“结婚还能是假的吗?”   助手立刻闭嘴,随着容祁往教室走去。   容祁结婚的消息就像是秋日的风,在不经意间就传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容祁带着助手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正骚动得厉害,不仅女生,就连男生都用好奇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在有学生提出关于他是否结婚的问题的时候,容祁回答道:“我是结婚了,也很感激大家的关心。”   容祁站在讲台上,低沉的声音犹如尘封的醇酒,好听得让人沉醉。   之前得来的消息还可以说是道听途说,可从容祁口中听来的消息那就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也就是说,京大最年轻的博士,最出色的天才,真的名花有主了。   容祁已经结婚的消息确定,真是让几人欢喜几人悲。   喜的是容祁结婚,学校里的漂亮女生终于能转换目光,将被容祁身上光芒所遮掩的男生也有机会散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魅力,终于不会在告白的时候被女生频繁拿来和容博士相比。   说什么长得不如容博士,脑子不如容博士,前途不如容博士……简直被说得一无是处怀疑人生好吗?明明他们也是凭真本事考入华国最好学府的人才!   悲也如此。   想想都是泪!   容祁和萧景分别已经结婚的消息传开之后,他们的大学生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容祁的时间除了在研究所就是陪着萧景。而萧景除了工作,就是陪着容祁。学校如何,与他们已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两年后,容祁和萧景以极优的成绩从京大毕业,容祁直接以博士的身份进入国家生物研究所,萧景的公司也完全步入正轨。   周老爷子最近抑郁得很,容祁那个混小子,明明两年前就瞒着他老人家偷摸带着他家的乖外孙结了婚领了证,这两年来怕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他们两个却一直没有跟他老人家讨论婚礼细节的问题,这是不打算举办婚礼了吗?   周老爷子这几年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同性恋和同性恋婚姻的事情,他家乖外孙爱上一个男人他阻止不了,他家乖外孙和男人领证他也没有意见。   可是作为长辈,他总是想看到他家乖外孙如正常男人一般有个奢华的婚礼的,华国不能举行,还不能去国外举行么?   周老爷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是他外孙不愿意举办婚礼就算了,毕竟他外孙忙。   可若是容祁不愿意举办婚礼,就绝对不能算,因为这意味着容祁爱他的面子大过爱他外孙,简直让他老人家不能忍受。   周老爷子丝毫没有对容祁和萧景开出双重标准的自觉。   周老爷子越想越是火大,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拨通了萧景的手机,说道:“小景,那个容祁还是不肯和你举办婚礼吗?小景,听外公的话,咱们离开容祁那个混小子,他不是个好东西,为了面子竟然不肯给你个正式的名分。他肯定是在外装模作样勾三搭四,这种人早该一巴掌拍死了。”周老爷子越说越觉得容祁和他想的一样,是个不三不四的混球,他越说越是不解气,恨声道:“那个容祁是不是对不起你了,小景咱们不难过,他要是真的辜负了你,外公就找人狠狠揍他一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混球容祁听着周老爷子越来越暴躁的声音,把手机往外面挪了一些,这才开口:“外公,我是容祁。”   正在背后骂人骂得欢乐的周老爷子:“……”   容祁道:“外公,您且放心,我和小景会举行婚礼,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周老爷子气势顿时汹涌起来:“不会太久要等多久?你和小景都领完证两年了,还不赶紧举办婚礼是要闹什么,是等着离婚吗?”   容祁无奈道:“那外公,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看看,看哪个日子大吉,我和小景尽快举办好么?”   周老爷子哼了一声,暗道算容祁那混小子识相。   周老爷子心情颇好的挂了电话,又开始翻找他研究玄学的老友的电话。   电话接通,周老爷子只简单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直诉缘由。   在得到对方要仔细推算,研究出最近最好的日子就立刻通知他的结果后,周老爷子才放下心来。   容祁这边被挂了电话不久,萧景就端着一碟外形精致的饼干走到容祁身边。容祁起身从萧景手上接过饼干,又牵着他坐下,给他喂了块饼干,这才与萧景相对道:“小景,刚才外公打电话来了。”   萧景咽下口中饼干,问道:“外公打电话来做什么?”   容祁笑着道:“他问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我跟他说我们最近都有时间,请他帮我们翻找吉日,你觉得呢?”   萧景心里微颤,面带喜意,眼中也布满了期待欢愉,他点头道:“我都没有意见。”   此时,萧景只剩下满心的欢喜激动。   不管聪明与否,他的心思与普通人的心思相当,都渴望与心爱之人能有个足以铭记一生的婚礼。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在神父面前宣誓,要相爱到永远。   不管贫穷富有,不管健康疾病,同甘同苦,不离不弃。   周老爷子办事的速度比容祁和萧景预想中更加迅速,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就已经查好了结婚吉日,联系好了结婚地点和教堂,就连婚礼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他都在吩咐人准备了。   而此时,容祁正皱着眉头翻看周老爷子寄来的结婚邀请函,邀请函上的名字容祁大多眼生。据周老爷子说,名单上的还只是锦州部分,有他和萧景曾经的同学老师,也有老周家的亲戚朋友。   依着周老爷子的想法,就算是嫁外孙,也得嫁得风光。   他连嫁妆都已经给小景准备好了,若是容祁敢辜负小景,他就让小景用嫁妆砸死负心汉。   人家当爹做妈的嫁女儿心疼,他这个做外公的嫁孙子也心疼,可是不把人嫁出去,不风光举办婚礼,他又不放心。他家小景实在太爱容祁了,一场人尽皆知的盛大婚礼对小景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保障。   周老爷子的心思,容祁看出来,萧景自然也能看出来。不过,两人都很高兴的接受老爷子的好心。   萧景去外面拿了东西,回来的时候正见容祁捏着邀请函蹙眉,他走近一看,笑着说:“这是常爷爷和外公的好友,说是好友,但他们总喜欢在什么事上都分个高低,经常欣喜而聚,不欢而散。外公将他放在邀请函第一页的第一个,怕是有些麻烦了。”   容祁拥着萧景坐下,说道:“哪有什么麻烦,婚礼么,总得热闹些才好。依我看,就按外公的意思罢!至于我们俩这边的客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萧景摇头:“只要你到场,我都可以。”   容祁凑近萧景,在他脸上轻点片刻,眉眼中晕开了温煦笑意,他低声道:“我自然是要到场的,牵着我的小景,一起。”   因为周老爷子分派给了两人人数额度,还放下话来人只能多不能少。   容祁和萧景再三思虑之后,就给高中大学相交甚好的同学去了信息,得知他们能够参加婚礼之后才把名字填写上。   其余的名额,容祁就邀请了一些研究所的,萧景则是邀请了他商业圈的朋友。   忙碌两天之后,容祁和萧景才勉强把邀请名单填上邀请函,看着一大叠邀请函,容祁和萧景只能相对苦笑。   两人的婚礼订在九月初,容祁和萧景提前了几天到达婚礼现场,在婚礼现场熟悉过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举行婚礼那天,容祁和萧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一步步走进教堂,他们在神父面前发誓要相爱相守一生一世,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相拥,亲吻,交换对戒,为人祝福。   容祁和萧景或许不是第一队在此举办婚礼的同性恋人,但他们绝对是最为耀眼的一对。   一个如谪仙入世,不惹尘埃。一个眉眼如画,俊美绝伦。   一个是商业圈的新贵,一个是生物界的绝世天才,两人的结合不知羡煞多少人。   周双双这些年还和容祁有联系,自然也知道容祁和萧景早已经领证结婚的事情。此时的周双双已经褪去当年的稚气,浑身都透着优雅成熟,她看着相拥相吻的两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初见萧景时对容祁说的话。   她说:“要是他不喜欢我,你就不要大意的上。”   他说:“你不要告白,他不会喜欢你,免得徒伤心。”   如今看来,能配得上容祁和萧景的,为唯有对方而已。   张河从京大毕业之后也进入了萧景的公司实习,最后平安留在公司工作,他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萧景的肯定,所以本就与萧景相交不错的他更是为萧景所欣赏,这次也得到了婚礼的邀请函。   张河还记得他在看到婚礼主角的模样,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虽然早就知道老板已经结婚,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景的结婚对象竟然是天才博士容祁。   后来,张河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当年的情景,他在得知萧景结婚的消息之后立刻又传来了容博士结婚的消息。现在看来,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想到当年当着萧景的面说的坏话,张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希望老板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希望老板能大人大量的不要炒他鱿鱼。   所以,张河在神父宣布亲朋祝福的时候声音特别大,让周边的人都深深感受到了他的高兴与祝福。   容祁和萧景结婚第二年,萧景正式以两人的名义成立慈善基金会,每年拨进大笔资金用于帮助贫困区的孩子。   容祁和萧景结婚第六年,两人在购物的时候遇到了原著的女主曲佳雪,彼时曲佳雪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购买东西。   依曲佳雪的邀请,容祁和萧景去了曲佳雪在附近开的咖啡店,她在两人坐下之后给两人泡了咖啡,说道:“两位现在是大人物了,小店的咖啡可能会不合心意,请不要计较。”   曲佳雪在容祁和萧景的对面坐下,与他们寒暄,所言者大多简洁。曲佳雪眉宇间透着几分知性的气质,少了当年的开朗活泼,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慈和。   在容祁和萧景离开的时候,曲佳雪起身相送,说道:“还没恭喜两位,祝福你们。”   就在这时候,小咖啡店里又来了一对同性情侣,他们相依走进,十指相扣,脸上都是幸福。   容祁转身牵着萧景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渐行渐远。   后来,容祁才听人说,曲佳雪最终还是没有和欧阳墨在一起,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截止到高三。曲佳雪是真心爱着欧阳墨的,欧阳墨对曲佳雪也深有好感,但两人毕竟年轻,来自生活和家庭的双重压力最终让他们分道扬镳。   在听到男女主分道扬镳的时候,容祁心中不免唏嘘,要知道原著中可是说他们‘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   想到欧阳墨和曲佳雪,容祁又不免想到了他家的傻瓜,那个傻瓜是真的会与他同甘共苦,与他不离不弃。   有萧景做道侣,他是幸运。   容祁结婚的第八年,他所研究的项目有了突破性的发展。   当年,容祁成为最年轻的诺贝奖获得者。   容祁很忙,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陪萧景,或是旅游,或是在家歇着。   萧景也很忙,但他每天都会回家,回他和容祁的家,守着等着。   这一世,容祁和萧景的身体都很好。   萧景活到了八十九岁,弥留之时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但他依旧固执的牵着容祁的手不肯放开。   弥留中的萧景隐约看到了一副画面,那是让他感到温暖而安心的画面。在画面中,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孩子被人轻柔抱起,两人的影像都很朦胧,似被烟雾笼罩。他看不清抱着他们的面容,却恍惚中听到有人说话,声音清润干净。   萧景很努力的听,他的嘴不自觉模仿着那清润好听声音,在落气之前落下两个字。   师父。   容祁的耳朵已经很不好使了,却还是听清楚了萧景用生命喊出的最后两个字。他知道,萧景是在轮回之际想起了前尘往事,他口中的师父,可是与他有关?   三个世界的轮回,三个世界的善意,让容祁的神魂已经修复大半。百余载的相处,数十年的相拥亲近,自然也让容祁明白了他对萧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的缘由。   他残缺的神魂竟然在萧景身上。   神魂对修者的重要性不必明说,作为本源修真界的渡劫修者,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是切割他的神魂了。   所以,萧景神魂中所融合的他的神魂碎片,定然是他亲自割下并融入萧景神魂中的。   原因呢?   可是与他遗忘的记忆有关?   不过,既然知道两者神魂想通,容祁就不再担心来世他会与萧景错过。   神魂相连,他的轮回只会在同一个小世界中。   或者说,牵引。   容祁抚着萧景微凉的脸颊,又在他干涸的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小景,我们来世再见。” 第81章 影帝重生1   夏天的雨总是又急又闷, 刚才还晴空万里, 现在就乌云密布。   暗色的天幕将整个世界笼罩,明亮尖锐的闪电像是蛟龙出海般将整个天幕拉扯出无数裂纹。沉重轰鸣的雷声从远及近,落入人类耳中的时候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不消片刻, 大雨像是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的倾泻,形成一张巨大的雨幕。   眼睛所及, 所有都被雨幕笼罩其中,逃脱不得。   在水雾缭绕的雨幕中, 在几成溪流的街道上, 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在疾驰,利剑似的雨打在流利的车身上溅起几多水花,像是要警告驾驶者谨慎行驶。   然而, 驾驶者非但没有接受上天的好意, 还猛地加快了速度,车身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掠了出去, 在泼天的雨幕中只留下一道淡漠残影。   刺眼的闪电再一次撕开天幕, 划破层云,照亮了半边大地。就在这时,驾驶轿车的人竟直接冲破交通规则禁锢,冲入十字路口的中央。   不巧的是,这时候有另外一辆车从另外的路口迫近, 直逼他所在的驾驶位置,两辆车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独属汽车的昏黄灯光让驾驶黑色轿车的容祁心中划过几丝惊慌,他连忙打动方向盘, 想要避开撞击,但此时已然来不及了。   两车相撞的时候,容祁猩红的眼眸里定格了惶然与不甘。   没过多久,就有好心人为两辆车的驾驶者拨打了求救电话。十分钟后,两辆车的驾驶被救护车接走,进行紧急救治。   因为汽车相撞角度问题,两位驾驶者伤势也完全不同。   一个被直接撞击几乎毙命,另外一个则是避过要害只轻伤昏迷。   医生和护士都相当忙碌,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为两位驾驶者安装医疗仪器的时候,其中的重伤者的呼吸有一刹那完全消失。然不过片刻,他又恢复呼吸,虽然微弱,却不会再轻易丧命。   容祁眼皮微动,但不管是眼前的黑暗还是身体上的疼痛都让他觉得分外疲倦,他的耳朵边隐约有些声音出现,容祁仔细听过之后确定是医生的声音。他听着医生们对他的现状的诊断以及相对应策,判断他暂时没有危险之后才安心的昏睡过去。   在身体昏睡的时候,容祁调用神魂的力量接收了原主的基本记忆。   原主名唤容祁,是混迹在娱乐圈的十八流开外流经纪人,勤勤恳恳,却难有建树。从进入娱乐圈开始,原主的心愿就是能够带出两个天皇巨星,成为金牌经纪人,让娱乐圈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原主手下一共有两名艺人。   其中原本最受原主重视的是萧云深,他与原主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萧云深在演戏方面的天赋极高,哪怕是一个小配角都能让他演出独特的风采。   刚入圈的时候,原主也竭尽全力为萧云深谋划。但他所有的谋划都截止于爱上阳光开朗的陈景,原主在爱上陈景之后,他的心和能拿到的资源都偏向了陈景。萧云深直接被他当成了透明人。   或许是原主过偏的行为让萧云深觉得忍无可忍了,他在原主发生车祸的三天前与原主解除合作关系。原主正式成为萧云深的前经纪人。原主心中不甘,他也去询问过萧云深原因,萧云深只是告知他,他希望能有更好的选择。原主自知理亏,就没有纠缠萧云深,打算一心一意为陈景计划。   原主手下另外一名艺人便是原主所爱上的情人陈景,陈景是这个时代的小鲜肉,长得确实可爱漂亮。虽然真本事没有多少,但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他也用他自己的方法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地。   原本,被萧云深解约原主也是可以借着手下另外的艺人东山再起的。   可原主的运气实在不好,在被萧云深解约的翌日,陈景也高傲的宣布与他解约,理由是他不再需要他这个无用的经纪人。   并且,为了不让原主挡他的路,陈景竟然利用手上关系毫不留情的将原主踢出经纪公司。   原主出车祸前就是去找了陈景,想要问个缘由。不想陈景竟然带了他的情人在原主专门为他准备的房子里翻云覆雨,看到原主站在门外,陈景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再不理他。   原主在看到陈景满脸欢愉的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的时候差点崩溃,好在没有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事业,爱情,转瞬间尽数毁灭,这让原主一时间难以承受。   绝望的中的原主恍惚逃出被他视作家的屋子,恍惚的开车,最后一去不返。   原主父母双全,家里还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但从原主放弃继承公司执意要进娱乐圈开始,原主的父母就少理会于他了。   在原主爱上陈景正式向家里出柜之后,容家父母更是直白的与原主断绝了亲子关系,再不管原主任何事情。   原主是喜是悲,是生是死,皆与他们无关。   当然,他们的喜怒哀乐也与他无关。   容祁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之后又开始查看这个世界的本源,结果不出他所料,这个世界的本源也是一本小说。   小说的名字叫做‘重生之影帝无双’,看名字就知道小说是与娱乐圈有关的。   小说剧情与容祁曾经闲着无聊时候看过的小说剧情类似,大略都是前世艰难,重生辉煌的套路。   小说主角名唤萧云深,萧云深孤儿出生,却生得清隽聪慧,自小就优秀。   萧云深的学生时代与一般学生相似,都是中规中矩的过着。他在大学时候被星探挖掘,简单拍摄一些杂志和广告,在大学毕业之后就正式以青春校园剧的配角形象出道。   那时候,萧云深确实因为俊美深情的配角而受过一些时间的欢迎,但没有背景又不愿意接受娱乐圈潜规则的萧云深注定是不能维持他的曝光率的,他的热度甚至没维持到电视剧结束就开始逐渐被遗忘。   就在萧云深一筹莫展的时候,原主也不顾父母的反对踏入了娱乐圈。原主比萧云深更会两面逢源,有了他从中斡旋,萧云深虽然不能拿到好的资源,好歹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原主和萧云深相互扶持着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事业也略有好转,按理说他们的友情该如常春藤般长青不萎,偏生原主爱上了陈景。   陈景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他嫉恨萧云深,嫉恨原主对萧云深的诚心相助,就有意无意示好原主。原主本来就喜欢漂亮可爱的男孩,被陈景有意无意诱惑,他很快爱上了陈景。并且将本来偏向萧云深的资源偏给了陈景。   萧云深开始并未在意太多,他对原主对他的帮助是心怀感激的。原主想帮助情人,他也能够理解,在原主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就自己去找资源。从群演到配角,再从配角到主角,他的演技一步步提升,戏路一步步拓宽,在娱乐圈的地位也在一步步上升。   最后,萧云深甚至凭借过硬的演技入了传说中的导演杨导的眼,杨导亲自邀请他出演他筹备了三年的新戏。在导演的指导下,在剧组的帮助下,萧云深成功演出,将主角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杨导的电影从来都是各类奖项的收割机,萧云深参演的电影也不例外,在电影送片柏林电影节之后成功被入选,经过严格筛选之后有数个项目入围,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被提名的最佳男主角。   能被三大电影节之一柏林电影节提名最佳男主角,不管萧云深能不能成功拿回奖项,都能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萧云深的成功触怒了陈景,他竟然找人给萧云深的车子动手脚,他的本意或许是为了阻止萧云深到电影节颁奖现场,但他找的人下手过狠,竟是让萧云深就此丧命。   原主毕竟是和萧云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不想友人死得不明不白,经过几番波折,原主最终还是查出了萧云深去世的真相。然而,在逝去的朋友和心爱的人之间,原主最终选择了袒护心爱之人。   萧云深在出车祸之后神魂并未立即消散,他跟在原主的身边,亲眼看着原主所做的每件事每个决定,从开始的感动到彻底的失望。因为被人谋害的不甘与怨恨,萧云深逆世重生,回到出车祸的四年前,从头开始。   回到四年前的萧云深虽然没有太多的资源,但他拥有出色的演技,知道娱乐圈未来几年的发展,他利用手头上的资源步步高升,最后一揽国内国外所有大奖,成为电影史上独一无二的影帝。   作者给‘影帝重生’定下的主旨是:报仇雪恨,功成名就,人生无憾。   而现在,萧云深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已经偏心陈景的原主解约。   容祁来的时间很不凑巧,正是萧云深重生回来和他解约之后。   容祁嘴角微抽,他这次附身的躯壳,似乎又是不受待见的炮灰。   原主伤得极重,为了不引起医生和护士的过度注意,容祁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睁开眼睛。   即使如此,他的转醒还是让医生护士大呼奇迹。   以容祁当时的伤势,一辈子醒不过来都是极有可能的。   容祁卧在病床上,极目望着窗外的景色,他的双眸深邃幽沉,仿若有所思,却又像什么都没有想。   高级护理已经习惯了容祁这幅模样,她把端来的营养午餐暂时放在一边,又行至病床边把病床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翻出小桌,说道:“容先生,您今天可有好些?我给你炖了猪脚,又香又糯,可好吃了,您可得多吃点儿。”   容祁回过神来,苍白俊秀的脸上衔着温润的笑容,说道:“麻烦你了。”   高级护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在照顾容先生这件事上,她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思。这位容先生长得好看,谈吐不凡,举止优雅,温润随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她不知道在她被请来照顾容先生之前有没有人来看望他。她却知道,从她照顾容先生起,来找过容先生的,除了处理车祸事宜的交警,以及另外一辆汽车驾驶者的家人。容先生的家人,似乎就没有谁来探望过他。   她听说另外一位驾驶伤得不算重,已经在几天前就康复出院了。   想到别的病房的花束水果,再看容先生空荡的病房,心中难免升起几许悲悯。   真是可怜。   高级护理协助容祁用过午餐,又照常和他说了些话,确定容祁不需要陪护了才起身离开。   高级护理离开之后,医院的医生护士又到病房为容祁进行身体检查,检查完毕,医生一边在记录本上写,一边对容祁说道:“容先生,您如今的状况很不错,恢复迅速,相信再有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容祁淡笑道:“谢谢医生。”   医生温和的说了声不用谢,然后又仔细和容祁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才转身去了别的病房。 第82章 影帝重生2   待病房安静下来, 容祁又思考起他以后的出路来。   原主的心愿是要成为带出两个天皇巨星的金牌经纪人, 要让陈景追悔莫及。这让容祁不得不思考重回娱乐圈,重拾经纪人职位,再找两个有成为巨星潜质的艺人。   看过原著的容祁其实是有捷径可走的, 原著中最大的巨星就是原著主角萧云深。只是,萧云深现在已然重生, 并且解除了原主的经纪人职务。依着原主对萧云深的了解,照萧云深的性子, 想让他回心转意并不容易。   容祁手上现有资源并不多, 被萧云深和陈景先后解除经纪人职务之后更是连一个艺人都没有。娱乐圈新潮很多,人也现实,有本事的艺人是不会愿意签在他手下的。没几分真本事的, 现在的容祁也不愿意签, 签了也是浪费时间。   依着前面几个世界的规律,容祁这次轮回的身份也是炮灰。炮灰和主角多少有些关联, 也就是说, 他只要守在主角身边,小景也可能会出现。   容祁眼睑微垂,右手随意摆在被子上,食指在温软的被子上敲打出轻微的节奏。对萧云深,他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会上一会了。   三天后, 除却原主的记忆,容祁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萧云深。萧云深生得风华月貌,飘逸俊美, 如古雕刻画般的容颜让人唯余惊艳。他眸若无边夜幕,深邃幽沉,只偶尔有微光闪烁,如点缀在夜幕中的星辰,璀璨明亮。萧云深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居高临下的望着容祁,久久不言。   容祁抬头望着萧云深,苍白俊逸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几许笑容,他的眼神温润随雅,让盯着他的萧云深心里惊起几许慌张来。   真巧,容祁想。   他刚准备会萧云深找小景,小景就出现了。   萧云深是来看容祁还缺什么的,他虽然已经对容祁失望透顶,但受过容祁的恩惠也是事实,就算是为报答,也不能见死不救。   然而,在见到清醒后的容祁的刹那,萧云深心底蓦然浮起几许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那种由心而发的感觉,让他觉得他等的人终于出现。   萧云深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血肉而不自知。他不停的在心中警告自己,面前人不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不是一起拼搏努力的伙伴,他是为了陈景可以亲手掩盖他死亡真相的人。   他欠他的,经过这次就都还清了,以后再相见,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容祁眸光微转,轻易就看到了萧云深紧握的双手,他对他招了招手,说道:“云深,过来。”   萧云深咬着唇,按捺住心中怪异的感觉,坚决不靠近容祁。   容祁眯了眯眼睛,声音越发和煦,宛如春风拂过:“过来。”   萧云深从来都不知道,容祁简单明了的两个字竟然能让他推翻之前的所有打算。他明明该和他生死陌路的,他的心却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背叛了他。   为什么?   萧云深心中颤抖,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早已经猩红一片,他近乎失控的瞪着容祁,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踉跄着离开。   容祁立刻掀开被子着蓝白条病服下床往外面追去。萧云深并没有离开,容祁追到他的时候他正神情恍惚的背靠在病房外的墙上,他双眼发红,眼中隐有水汽氤氲,不知所以的模样。   容祁缓步靠近萧云深,伸出手轻抚他湿润的眼角,缓声道:“不要哭。”   萧云深被容祁忽如其来的动作给惊了片刻,他怔忪许久,才躲开容祁微凉的手。萧云深悲哀的发现,在容祁触碰他的时候,他不仅不反感不厌恶,反而感到十分安心欢喜。   那是来自心底的真实感觉。   萧云深很肯定,以前的容祁是绝对不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他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将近三十年,也没有人能给他安心温暖的感觉,除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   想到重生以来翻看的重生穿越类小说,萧云深心中浮现出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   眼前的人,或许和他一样。   那么……   他是谁?   在见到萧云深下意识的反应后,容祁精致的眉眼中浮起几许真实笑意。   看到容祁眼里的清明笑意,萧云深的心跳不可控的快了几分,他眸光微转,说道:“我,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容祁伸手拉着萧云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道:“既然来了,不要急着走,咱们聊聊。”   萧云深的视线凝固在两人相当契合的相互交握的手上,他觉得他现在应该甩开容祁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但他的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心中希望容祁能牵着他,一直牵着他,永远都不要放开。   容祁领着萧云深重新回到病房,两人双手交握,状态亲近,却相对无言。容祁不愿意用原主的身份和萧云深说话,用他自己的身份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云深任由容祁牵着他的手,他自以为隐蔽谨慎的观察着容祁,面上情绪不显,眼中表意清明。   容祁见萧云深一直打量着他却始终不开口,便说道:“云深是有什么想问么,直接说罢,和我不用客气。”   萧云深挣扎良久,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惊愕和好奇,他斟酌着言辞,说道:“你……你不是容祁吧?”   容祁眉梢微挑,问道:“此话如何说?”   萧云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的容祁虽然也性子温和,但眉眼间却隐含着戾气。   现在的容祁,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清贵优雅,虽身在尘世却恍若谪仙。他气质缥缈,言谈举行都犹如泼墨画卷。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   最重要的是,萧云深总不能说他从看到他开始就呼吸加重心跳加快,对他一见钟情吧?   他总不能说,他对他有故人相逢心安然的感觉吧?   那种……仿佛来自宿命的牵扯。   无关皮囊,无关时代,情起无踪,却一眼万年!   感觉到容祁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萧云深的耳根不自觉的发烫,他眸光不自然的闪烁着,引以为傲的冷静沉着尽数消散。   容祁含笑看着萧云深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右手的食指有意无意的轻扣在左手手背上,那是萧景和萧长清都有的小习惯,也只他们在不知所措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容祁猜想,萧云深现在应该是在犹豫是否要把真相说出来。因为他要举证他不是原主,势必是要把他自己的例子拿出来说的。   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类型的小说,萧云深在重生之前或许会把重生穿越当做天方夜谭。可是,在重生之后,他自己便是最好的事例。   萧云深沉默,容祁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等待结果。   最终,萧云深还是没办法突破心理限制把他最重要的秘密摆在现在的容祁面前。他对容祁有好感是没错,但他对现在的容祁一无所知也是事实。他最大的秘密,他或许会找个人分享,但绝对不是现在。   萧云深猛地站起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歪着头说:“你身体不好,多休息才好,我先回去了。”   容祁在萧云深出门之前开口:“我叫容祁,是你丈夫。”   萧云深脚步稍事停顿,随即迅速朝着外面走去,红透的脸颊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直到走出医院,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过,萧云深的头脑才清醒了些。   萧云深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暗骂容祁不要脸。   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就想当他丈夫了。   求婚了吗?   他答应了吗?   要是容祁真的跟他求婚,他是直接答应好,还是矜持一番再答应好?   婚礼在哪里举行,要不要提前联系好教堂?   等等,他在想些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先弄清楚现在这个容祁的身份吗?   萧云深很肯定,前世的容祁是没有遭遇这场车祸的,所以前世的容祁是没有被夺舍的。   那么,他前世的时候那人又附身在哪里?   容祁站在窗边,举目望着萧云深急切凌乱的步伐,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道侣,不管轮回几世,都是如此可爱。   找到了爱人,容祁的心情很好,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医生对他例行检查。   医生检查完毕之后,说道:“容先生,您的伤势恢复得很好,要再接再厉。”   容祁和医生道过谢,用过高级护理送来的营养餐,脸上是带着笑入睡的。   容祁睡得安稳,萧云深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还是很在意容祁之前说的话。他把前世今生仔细想过几遍,还是没有发现有可能成为他丈夫的人物。   翌日,容祁精神颇好的用过早餐,拿了医院的杂志边看边等萧云深。   萧云深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他拎着保温桶站在病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萧云深正左右为难之时,有年长的护士端着东西从他身边经过,护士停步打量了他片刻,笑着说道:“先生是来探望病人的么?您是不是不知道病人住在哪间病房,要不要我找人带您过去?”   萧云深摇头,抬手指着门牌号道:“我是来探望他的。”   年长的护士往病房里看了两眼,说道:“那先生快些进去吧,里面那位先生住院这么久,还很少有人来探望他的呢。”   萧云深心间一跳,他往前走了两步,从现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病房里的所有。   病房里干净苍白,生息轻薄,容祁靠坐在病床上,垂首翻看着书本,安静祥和。   萧云深跟护士道过谢,暗自呼吸几次,还是屈指敲响了病房的门。   须臾后,病房里传来容祁温润干净的声音:“请进。”   萧云深抬步走了进去。   从萧云深进门后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容祁半张优美的侧脸,如行云流水般的轮廓,漂亮精美的五官,如明珠光晕,风华卓绝。   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映照在容祁身上,为容祁铎上一层神秘缥缈的光晕。   此时的容祁,给人的感觉像是要羽化而去,成为让人可望而不可即云端仙人。   如此情景,让萧云深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阻止他,不可以让他走。   萧云深脚步速移,三两步行至窗户边,把窗帘拉上,将外界的光辉尽数隔绝。   拉上窗帘,容祁周身的光晕消失,萧云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容祁面露奇怪的看着他。   萧云深心里发紧,脑海中思绪纷乱。   他刚才只是潜意识行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第83章 影帝重生3   光线突然变弱, 让容祁不自在的眯起了眼睛, 再看罪魁祸首满脸恍然不安的模样,他心中本来就没多少的波澜立刻又平息下来。   容祁把摊开的书册放在一边,含笑凝视着萧云深, 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有容祁这句话,萧云深所有的忐忑紧张都在刹那间消散于无形, 他心中欢喜,唇角微微上扬, 勾勒出一个绝妙的弧度。   萧云深暂时把保温桶放在一边, 把病床上的小桌子驾起,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给你熬了点汤,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看着忙碌不休的萧云深, 容祁脑海中飞快掠过萧景的模样。他和萧景相守一生, 萧景在还能动弹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萧景亲自准备的。后来萧景实在老了, 他舍不得萧景劳累辛苦, 家里的厨房才正式被交给了厨师。   前世,萧景在厨房忙碌研究数十年,他的厨艺早已经炉火纯青。所以,在萧云深把炖汤摆出来的时候,容祁一眼就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萧云深的厨艺远不及萧景, 但容祁还是满心喜悦的把汤喝得干净,爱人做的东西,不管是否有差别, 他总是不舍得浪费。   萧云深见容祁放下碗筷,这才期待的询问:“怎么样?”   容祁抬眸,看着萧云深宛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莞尔:“甚好。”   简单的话语,却是对萧云深最大的肯定。   容祁刚喝完萧云深带来的炖汤不久,高级护理也带着营养餐来了。因为容祁的身体在日渐好转,护理带来的营养餐也越来越多,她就怕容祁不够吃要饿肚子。   在容祁‘昏迷’不醒,容家人放任他不管的时候,是萧云深为他交的住院费,请高级护理的自然也是萧云深。萧云深虽欲与原主划清界限,却也没狠心到对他不加理睬,所以有时候也会向高级护理询问容祁的状况。   高级护理见到萧云深,立刻笑着说:“是萧先生来了,医生说容先生的伤恢复的很好,您请放心吧。”   高级护理边说着边把带来的营养餐往外面摆:“萧先生吃饭了么?我今天带的有些多,您要不要和容先生一起吃,他已经很久没有人陪着用餐了。”   萧云深本来想拒绝的,但听到高级护理说容祁一直都是孤独用餐,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抬眸去看容祁,正好与容祁温暖的视线对上。   容祁道:“云深,一起。”   萧云深看了看高级护理带来的食物,确定容祁一个人吃不完,这才坐下陪着容祁用餐。尽管如此,他吃的还是非常少。   高级护理在两人用过餐之后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在离开之前,她对萧云深说:“萧先生,您若是有空,可以多来陪陪容先生。我看得出来,他有人陪着非常高兴。您可能不知道,前些天容先生总是恍惚的望着窗外,真是……”   萧云深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点酸有点痛,他颔首道:“我以后会经常来陪他的。”   高级护理在得到萧云深肯定的答案之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她走得很快,仿佛是故意给萧云深和容祁腾出相处的时间。   高级护理在离开之前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萧云深此时想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也找不到。   容祁抬头看着重新被高级护理拉开的窗帘,窗外的光线投射到病房中,将病房中的冰冷尽数驱散。从他的位置,能看到蓝天白云,能看到灼日洒光,也能看到偶尔飞过的鸟类,却看不到独属草木的翠色和生机。   容祁道:“云深,陪我去下面走走吧。”   萧云深担心容祁的身体状况,自是不肯,他说道:“你身体还没全好,还是别去了,等过几天再去行吗?”   容祁玩笑道:“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现在去走走更好,能杀菌消毒去霉气。”   容祁神情温润,眼中却是不容置疑。萧云深暗叹了口气,心想着若是容祁坚持不住,他把他背上来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祁携着萧云深缓步朝着外面走去,因为容祁极少出病房的门,左右病友大多不认识他,见面也只是颔首示礼而已。   萧云深现在也还不是以后会红透半边天的天王影帝,他曾经的人气早已经被消耗干净,现在倒是客串了一些角色,但在剧中都不出彩,有时候甚至得被化妆师弄得面目全非,看不清本来容貌,这就让他更加难以被人记住。   萧云深随着容祁大摇大摆的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毫无遮掩陪着容祁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凳上,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认出他是个演员。   虽然前世已经大落大起,但这种被人无视的透明日子还是让他心中失落。萧云深仰着头,眯着眼睛迎接阳光,他暗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察觉到萧云深的失落,容祁握住他的手,说道:“云深,会好的。”   萧云深近乎完美的脸上露出几许明朗笑意,他重重点头,对容祁的话表示赞同。   总不能重活一世还能比上辈子混得更惨吧?   萧云深的消极情绪转瞬即逝,容祁却是在认真思考起以后来。   若是按照原著中的历程,萧云深是要从龙套开始,然后到配角,再一步一步攀登,苦头吃尽,最后才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影帝。   容祁舍不得萧景吃苦,势必是要做些事情的。   要在娱乐圈发展,要想规避娱乐圈的潜规则,钱和权都必不可少。看来,要让手下艺人步步为营的计划只能搁浅,要让云深在娱乐圈的路走得顺畅,他必须成为掌舵者。   萧云深现在没经纪人也没有工作,就一直在医院陪着容祁,直到暮色四合。   容祁在萧云深离开之前,说道:“云深,明天过来的时候帮我带台电脑。”   萧云深颔首,跟容祁说了再见。   翌日,萧云深天刚亮就拎着电脑和保温桶到了医院,他到的时候,容祁刚醒不久。   容祁用过早餐,就在萧云深诧异的目光下开始用电脑查看资料,只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上的画面也跳转得很快。   上一个轮回中的容祁虽然钻研生物工程,但爱人是商界的帝王,精通各种投资股票,几十年相处陪伴,终日耳濡目染,他对商业的研究可能及不上萧景,却也差不到哪里。   原主现有的资金不多,暂时不好做长期投资。容祁花了大半天时间研究股市走向,然后选了几支短股,将原主的钱尽数投了进去。   萧云深看不懂容祁对股市的预测,但他却是将结果看得清明,因为容祁所投资的几支股刚好也是他投了资金的。他是借着前世的记忆确定那几支股会大涨,容祁呢?   萧云深觉得他现在就站在一团迷雾前面,迷雾中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一无所知。   萧云深在容祁暂停的时候递上一杯温热的白水,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容祁,说道:“你到底是谁?”   容祁抿了口温水,笑着说:“我说过,我是你丈夫。”   萧云深失望的垂下眼睑,沉默不言。   容祁把水放在一边,凝视着萧云深,说道:“云深,我觉得你应该会相信前世今生。”   萧云深浑身僵硬,被眼睑遮掩的眸中浮起浓浓的恐惧。听容祁话中的意思,他应该是知道他是重活一回的人了,他会怎么看他,会觉得他是怪物么?   萧云深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突兀。他紧抿着唇,只恨不得此时瞎了聋了才好,他不敢看,也不想听。   就在萧云深陷入绝望不能自拔的时候,他麻木的身子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温柔揽住,它们将他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心中的惊惶慢慢散去。   容祁低头亲吻着萧云深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温声说道:“云深,不要怕,我和你一样。”   萧云深颤抖着抬起手,轻抚着容祁苍白的面容,哆嗦着嘴唇开口:“不要……别说。”   萧云深终究还是介意,介意他本身与寻常人之间的区别。   人伤而不死是正常,可死而不绝,含恨重生,算什么呢?   怨鬼吗?   容祁紧握着萧云深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云深,不怕。”   萧云深闭眸靠在容祁身上,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萧云深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尽数褪去。他靠在容祁身上,竟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   容祁起身把萧云深抱在病床上,这才坐在萧云深之前坐过的椅子上继续收尾。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恢复得一天比一天更快更好,连高级护理也取笑说萧云深简直比医生开的药还要好使,有他陪着,容祁完全康复是迟早的事。   容祁趁着住院的空闲,利用原主的身份信息在国内外的股市中游荡了两圈,把原主的资金成百上千倍的往上翻。可就他现有的资金来说,还是不够他将来在娱乐圈砸几次。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让容祁觉得他和萧云深重逢的十数日不过弹指须臾,转眼间就要从平静的二人天地迈向纷杂热闹的多彩世界。 第84章 影帝重生4   容祁出院这天, 萧云深早早的到了医院, 打算帮容祁收拾,并且接他出院。   容祁住院时候用的东西大多都是医院配备的,他本人的东西少得可怜, 萧云深明明整理得过分仔细,却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容祁被萧云深勒令坐着不许动, 他也就顺势安稳的坐在一边,环顾着这间他住了将近三个月的病房和病房中红着眼睛为他收拾的萧云深。   见萧云深的动作越发的慢, 仿佛是要挽留这即将消散的独处时间, 容祁微叹了口气,起身行至萧云深旁边,协助他整理起这格外花费时间的最后一件衣服。   萧云深神思恍然, 连手中衣服已经被容祁拿走了都不知道。他此时所想, 并不是以后要怎么远离容祁,也不是要如何在演艺界发光发热。他想的是离开这间病房之后, 他和容祁相见甚难。   原来的容祁喜欢陈景, 他可以为了陈景掩盖他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的死亡真相。那么,原来的容祁对陈景的感情会不会影响现在容祁,如果会,他要怎么办?   萧云深生来就被家人抛弃,孤儿院的成长环境让他自卑自傲, 他表面上明润优雅,心底下却是比谁都淡漠薄凉。他没有亲情,没有爱情, 唯一有过的友情也遭遇了背叛,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在乎些什么。   可是现在,他在乎容祁,在乎这个明明初见却宛若故人重逢的男人,在乎这个明明是初见,却说是他丈夫的人。   只要想到现在容祁可能会被以前的容祁影响感情从而爱上陈景,萧云深就觉得他的心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疼得难以呼吸。   容祁把衣服收拾好,见萧云深周身笼罩的气息越发阴郁,也明白了他是心有所思。   容祁沉默片刻,还是牵起萧云深的手问道:“云深,怎么了?”   萧云深呆愣的由着容祁抓着他的手,他恍惚的望着容祁:“你会爱上陈景吗,会为了陈景不管我的死活吗?”   容祁心间一刺,抚着萧云深的泛红的眼角,说道:“云深,你记着,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唯一。至于陈景,那是原来的容祁喜欢的人,原来的容祁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不再生涟漪。”   萧云深琉璃般的眸中有水汽萦绕,如清风拂碧波,漾开镜湖,微光粼粼,清透澄澈。   萧云深信了,哪怕他自己就是人死如灯灭中的例外,他还是相信了容祁的话。   放好行礼,坐上汽车,容祁和萧云深相对无言一阵,终是发动车子启程。   容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垂着眼睑思考着他的现状。原主车祸时损毁的轿车是向朋友借来的,也就是说他还要出资修复轿车。   当然,如果轿车状况实在不好,他免不得要出大钱另购一辆还给原主的朋友。   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原主的朋友如今正在环球蜜月旅行,等他回来,他的手中应该能累积不少资金。   原主做经纪人的时间不长,在娱乐圈挣到的钱并不多,他主要的开销是来自和朋友合伙的投资。但,原主是个‘深情’人,在喜欢上陈景之后就把半数投资利润花在了陈景身上,例如陈景现在居住的高级公寓和他四处行走所用的代步轿车。   原主的钱并不多,半数用在陈景身上,半数还要用于在娱乐圈的资源开支,能留给他自身自由分配的资金就极少了。所以,原主近乎苛刻的租住一间高层单身公寓中,代步车也只是一辆普通的二手轿车,和陈景的风光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如今手上倒是有不少资金,但这些资金是要用于二次投资的,暂时不好动用。   而且,车祸的事情还没完全过去,等他休息好了,少不得要到警察局做笔录交罚款,处理车祸后续。   哪里都要钱!   就在容祁思考的时候,萧云深已经把车慢慢开进了原主住的小区,并且在他所住的公寓前面停了下来。   萧云深转头看着闭眸假寐的容祁,容祁此时的模样温和安雅,让他觉得心神宁静。萧云深唇角微扬,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萧云深解开安全带,动作缓慢的朝着容祁凑去。   萧云深微凉的唇还未碰上容祁的侧脸,容祁就已经颤抖着眼睫睁开了眼睛,他眸色清明,丝毫没有入睡初醒之态。   容祁眼神柔和,看着萧云深的时候其中蕴满了笑意。   如此的容祁让萧云深楞在半路,他艰难的扯了扯唇,精美无双的脸色有瞬间扭曲。为什么事还没做,就被抓包了?   容祁没管萧云深此时复杂纠结的想法,他双手一捞,就把萧云深半禁锢在怀中,垂首与他四目相对,双唇相触。   见萧云深还怔忪的望着他,容祁抬起左手将他的眉眼遮掩,随即轻笑两声,对他进行攻城略地,四处扫荡,许久才以萧云深气喘吁吁浑身无力结束。   萧云深拨开容祁的手,忍着心中的悸动和回味,半瞪着他:“你怎么这么熟练,找多少人练习过?”   容祁轻抚着萧云深的脊背,为他顺气:“只有你,我说我是你丈夫,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我……”   萧云深就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似的,由内而外的觉得冷。   他不是不相信容祁的话,他只是不自信。   容祁这么厉害的人,他的爱人应该也是十分优秀出色。   他呢?他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就算在演戏上有点天赋,等出名之后也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戏子。   而且,等容祁与他相处久了,他会不会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他的爱人?   或者说,等容祁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虽然是他爱人的转世,却早已失了他心中的模样,彼时容祁要如何待他?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悲观在刹那间淹没了萧云深,他浑身僵硬的靠在容祁身上,不知其可。   容祁察觉到了萧云深的不安,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安抚的话来,只是温柔的揽着他,让他自己思索。   也许是生长环境的原因,这一世爱人的心思格外复杂,很多事情只能慢慢疏导,让他自行想通。   萧云深脑海中的思绪千转百回,他在想容祁不要他之后他要怎么办?是大方的分手还是死缠烂打?大方分手他做不到,死缠烂打会让容祁厌恶,他也不想。那么,若是容祁不要他了,他就在容祁面前去死,让容祁将他铭记一辈子。   萧云深幽沉的双眸中划过一抹狠意,面上却绽放出灿烂优雅的笑容,他伸手抚着容祁俊逸苍白的脸颊,心中决意已定。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亲吻着萧云深的额头道:“且放心罢。”   容祁和萧云深在车中腻歪了许久,待萧云深的情绪暂时平定下来才拿着行李上楼。   容祁的单身公寓格局很小,简易装修,家具不多,看着各外寒酸。   两个月未有人住的公寓到处都布满了灰尘,容祁身体刚好,收拾起来也不方便。萧云深在帮容祁把行李放好了之后,就开始收拾,即便他手脚麻利动作熟练,还是花费了整整两个小时。   将家里收拾好,萧云深又开始查看记录其家里的东西来,打算在他外出工作之前一并买回来,让容祁能在家里好好休养。   当萧云深翻开空荡荡的冰箱的时候,才忽然想起,原来的容祁是不会做饭的。阿祁呢,他会吗?   萧云深手上飞快记录,头也不回的问:“阿祁,你会做饭吗?”   容祁当然不会做饭,在上个轮回中,他虽然会帮萧景打些下手,有时候也会在萧景准备餐点的时候陪着他,但萧景是从来没允许他碰厨具的。   萧云深久未听容祁回答,便很是自然的把食材购买从记录本上划去,写上了外卖条。   待所有收拾就绪,萧云深又再三确定无所遗漏之后,才说道:“阿祁,我现在出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知道萧云深要买的东西不少,容祁不想他一个人东奔西走,便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罢。”   萧云深捏紧了手中的记录条,他要买的东西有很多,免不得四处奔走,阿祁也去的话,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容祁到卧室换了身衣服,与担忧不下的萧云深一起出门。   萧云深要买的东西确实很多,为了不让容祁陪着他一起辛苦,他特意开车去了较远的商场,然后将购买的物件选择了送货上门。   接下来的几天,萧云深陆续往容祁家里搬了许多东西,这让容祁空荡简陋的家终于多了几分热闹。   容祁双手环胸,半倚在门框上,眉眼含笑的看着站在挂画前忙碌的萧云深,说道:“云深,我觉得我这房子里如今还缺一样最重要的。”   萧云深环视着房子里的所有物件,细细数过,家里常有的配备都准备好了,还缺什么?   容祁缓步走过去,把萧云深束缚在他和墙壁之间,温声道:“还缺另外一个主人,云深什么时候考虑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容祁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打落在萧云深的脸上,让他的脸不住发烫发红,心更是砰砰直跳,他飘散着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容祁。   看着如此姿态的萧云深,容祁眼中掠过浓浓的温情,他故意压低并拉长了声音,语态旖旎道:“云深,你以为如何?”   声音真好听!萧云深想。   然后他就点头了,在他尚未自觉的情形下。 第85章 影帝重生5   萧云深的神志从他答应容祁开始到搬进容祁的单身公寓就一直是恍惚的, 直到与容祁躺在同一张床上, 感受到身边人温暖的气息,他才蓦然惊醒。   他和容祁之间的进展似乎太快了点,明明还没认识多久。   萧云深呼吸急促, 容祁自然是能感觉到,他牵着他的手放在腹前缓和着气氛:“云深, 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云深沉默良久,才有些紧张的开口:“我想演戏。”   容祁道:“那就演, 我继续做你的经纪人, 陪你一起走。”   萧云深心中的不安消散些许,他转过头凝视着容祁优美的侧脸:“你不反对吗?”   容祁道:“我为什么要反对,云深喜欢做什么, 想做什么, 尽管去做就是了,我总是支持的。”   萧云深忽然就羡慕起他的前世来了, 有这么个人无条件的宠着, 他该有多幸福啊!   不过,以后他也有这人宠着了,他也会幸福。   望着容祁眼中的随雅笑意,萧云深忽然有种强烈的渴望,他很想知道容祁口中的前世, 他们的相爱相知相处,他想一定很浪漫。   思绪在萧云深的脑海中转了两圈便被他脱口而出了。   容祁的双眼明澈,在灯光的映照下犹如绚烂朝阳, 散发着光芒和温煦,他面上衔笑,像是陷入了美好回忆。   过了许久,容祁才道:“他叫萧景,很聪明,会做饭,有点内向,笑起来很好看。”   容祁简单总结过几点就没有继续了,他很清楚,萧景和萧云深虽然是同一个神魂,但生长环境的不同导致两人有不同的性格。他在与他谈论萧景的时候,不得不将如今轮回成为萧云深的心态考虑其中。   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少在萧云深面前提起萧景。   果然,萧云深在容祁说完之后就暗自松了口气,萧云深是真的怕容祁所爱是曾经优秀的萧景。   萧云深不知道容祁萧景有多聪明,不过他也不笨,他读书的时候是学霸呢!他也会做饭,以后会更会做饭。他生得还好,笑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看。   萧云深往容祁身边凑了点,说道:“那你呢?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研究基因修复工程的。”容祁道。   萧云深脸上掠过几丝狐疑,他记得这些天容祁都在买卖股票,进行投资,或者编制程序,他真的不是行走在商界的人士?   容祁一看就知道萧云深在想些什么,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如愿看到他脸颊泛红,这才说道:“我学东西还算快,以前研究过一些。索性还没完全忘记,就拿出来用了。”   萧云深:“……”好厉害。   容祁与萧云深交谈许久,见萧云深还无睡意,并且有与他促膝长谈的趋势。容祁只得假装打个呵欠,半强制性的押着萧云深入睡。   翌日,容祁醒来的时候萧云深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转身去了客厅,果然见萧云深正弯着腰在厨房忙碌。早餐的香味散发的到处都是,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察觉到容祁的视线,萧云深转身对他露出明朗的笑容,说道:“阿祁,你起来了,快去洗漱,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   容祁迈步走了过去,环住萧云深的精瘦的腰,亲了亲他的侧脸道:“云深,早上好。”   萧云深耳根发红,却还是扭头回吻着容祁的脸颊,小声道:“快去洗漱,要吃早餐了。”   容祁没能在厨房陪萧云深太久,因为萧云深嫌他碍手碍脚,直接将他撵了出来。   容祁洗漱完毕,又换了身家居服,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萧云深已经把早餐摆得差不多了。容祁走过去,把萧云深拉到座位上坐好,亲自动手盛了两万热气腾腾的粥。   用过早餐,萧云深才告诉容祁,说是以前相熟的周导演打电话给他,导演手上有几个角色现在还没有人,希望他能去试镜。   萧云深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他知道导演口中的角色可能不会有太多出镜机会,但这是他近期唯一的机会。   根据萧云深前世的记忆,周导演现在筹备的电视剧虽然成本不大,但胜在剧本出彩,剧中每个人都各有特色,如果能成功出演,对他的以后应该会有不小的帮助。   容祁看过原著,也知道周导正在筹拍的电视剧。萧云深会拿下其中一个反派角色,这个角色对重生后的他帮助很大。角色戏份不多,但反转甚大,又考验演技,是剧中颇为出彩的人物之一。   容祁思索片刻,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萧云深没有拒绝,他也想容祁看到他在属于他的舞台上一展所长,虽然现在还没有机会发光发热就是了。   试镜的地点距离两人住的地方不算远,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容祁和萧云深到试镜地点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了,目的大约与萧云深一样。   萧云深带着容祁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站定,悄声说道:“周导喜欢考验演员的临场反应,所以只会提前二十分钟给剧本。他在试镜之前给了我几个可供选择的角色,已经是例外照顾了。”   察觉到萧云深的紧张,容祁轻声安抚:“你不要紧张,到时候就选你认为最是合适的角色就好,现在才刚开始,不着急。”   萧云深在前世已经经历过大落大起,早已能平淡看待,这次试镜虽然对他甚是重要,但也没有到非要得到的地步。他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只是想身边人高看他而已。   容祁的安抚并没有让萧云深的情绪立刻平息,他飞快的扫了几眼竞争对手,确定大多不足为虑之后才略微放心。   萧云深也知道,他用前世的资历来欺负现今的新人很不厚道,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时间流逝得很快,待试镜的人大略到齐,就有工作人员开始对对参与演员分发试镜场景,并且根据演员选定的场景进行分组。   萧云深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试镜的角色,所以在选择的时候几乎没有迟疑。他领了组牌后才发现,他竟然与前世参演康凉的演员竟然在同一组。   萧云深虽然觉得歉意,却也没有多想。他重生到这个时间段,若是不想走前世的艰难路,他势必是要抢夺某些人的机遇的。他现在还没有本事弥补,等以后有机会,他会回报的。   容祁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含笑看着萧云深变幻难定的神色,他大略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虽然萧云深此举也算夺人机缘,许是会结下业果,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抢了的机缘,还了就是。   周导是个十分守时的人,他给出的时间段少有超出的时候。时间到点,就有工作人员领着萧云深等人到房间内试镜。   每个人的临场出演只有三分钟,导演要求三分钟时间内演出场景的精髓。准备也好,直接出演也罢,三分钟之后得结果。   萧云深知道周导的规矩,所以他在收敛好情绪之后就直接入戏。他要试镜的反派曾是位皇子,皇子出生富贵,性子单纯天真,生有锦衣玉食,仆婢相拥,每日只需无忧无虑的走鸡斗狗游手好闲。但一朝风云变,敌国猛烈来袭,皇室被屠戮殆尽,纨绔皇子被敌国扶持成为安抚民心的傀儡皇帝。敌国对皇子极尽侮辱,让皇子一夜之间性子大变,阴晴不定,喜怒不明,手段更是残忍的令人发指,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萧云深现在要表演的就是新登基的皇子下令屠杀忠臣满门时候的模样。   萧云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满是决绝,他瞳孔猩红,面色狰狞扭曲,他身形颓然的走着,一步一步,脚步虚浮,像是在往阶梯上爬。而他的面前,就是权力中心的聚集点。   萧云深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脸色却是越发冰冷扭曲,他慢慢开口,恨声道:“朕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样,都看不起朕,都想朕死!朕偏不如尔等所愿,朕要长命百岁,要千秋万载!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自诩忠贞的臣子!国不成国,君不是君,臣不作臣。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还活着做什么,为什么不给先帝殉葬?”   台词很长,单是把台词完整说出来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更不用说是声色俱全了。   萧云深的表演,在同组十人中,无疑是出彩的。   不过,导演等人也没有当场定下角色演员,只在打完分数后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萧云深随着人群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格外俊朗显眼的容祁,他唇角微扬,快步走了过去。   容祁见萧云深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就拿了纸巾帮他擦拭。   周边人来人去,这让萧云深觉得又是甜蜜又是不自在,在权衡过后,他还是咬咬牙从容祁手中接过纸巾,自己擦拭汗珠。   容祁闲着无事,就问起了试镜结果:“试镜怎么样?”   前世的萧云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影帝了,对电视剧中的小角色可谓是手到擒来,信心十足。   不过,萧云深却是道:“导演还未公布,说是回去等结果。”   两天后,周导亲自打电话通知萧云深选拔结果,萧云深成功拿下反派皇子角色。周导说希望他能尽快到他工作室商谈合同细节,然后进组拍戏。   拍戏是演员的事,商谈合同却是经纪人的事。 第86章 影帝重生6   容祁以萧云深经纪人的身份去了周导的工作室签订合同, 许是周导有意照顾萧云深这个曾经的合作者, 给出的条件相当丰厚。容祁仔细检查过细节,确定无所遗漏之后就签下了名字。   周导的工作室也是近些时候才成立的,如今的工作室中只有小猫两三只, 在完成合同签订之后,容祁被工作室的人带到了周导跟前。   周导看起来五十开外的模样, 身形微润,豆大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眯着眼睛打量容祁, 圆脸上携着些许莫名笑意。   周导见容祁姿态从容,不卑不亢,精明的眼中掠过几许满意, 他请容祁坐下后便礼貌问道:“小容啊, 喝点什么?”   容祁温声道:“绿茶。”   周导叫来助理,直接让他准备两杯绿茶, 这才和容祁说起了正事:“说起来, 小容啊,你和云深都与华安娱乐解约了吧?现在可找到经纪公司了?”   华安娱乐是容祁和萧云深之前的经纪公司,华安娱乐中大牌云集,不出名的萧云深对他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逐渐崭露头角的陈景却被公司看重。所以, 在萧云深和陈景之间产生矛盾的时候,华安娱乐就直接放弃了萧云深。   原主也是被陈景踢出公司的,因为陈景需要一个能带给他更多资源的经纪人, 原主的存在只会碍他的事。   原主在大雨中飙车,不单是被陈景背叛,还因为他成为金牌经纪人的梦想在与公司解约的瞬间破灭,遭遇了双重背叛打击的原主根本承受不住,这才有了容祁的到来。   想到这里,容祁的眼神微凉,他会依照原主遗留的心愿,让陈景好好尝试后悔莫及的滋味的。   容祁心中波澜涌起,面色却是无所变化,稳如泰山。   听到周导的话,容祁轻笑着说:“多谢周导关心,已经有后续打算了。”   周导还是不死心,萧云深是他见过的难得有灵气的演员之一,若是能挖到工作室,不愁挤不上大荧幕。   而且,依着他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萧云深大红大紫是早晚的事,能早日拉进工作室,有益无害。   周导道:“小容啊,你看我这工作室怎么样,可否容得下你和云深。我以工作室所有者的名义保证,若你们加入,工作室会全力包装云深,让他在娱乐圈走得顺顺当当的。”   顶级娱乐公司尚且不能保证旗下艺人走得通畅,能让旗下艺人规避娱乐圈的潜规则,更遑论只是小小的工作室?   周导给出的保证,其实就是个画在纸上的大饼,能看不能吃。   若是云深签在周导的工作室里,怕是就此折翼,以后的路只会越发崎岖。   更何况,为云深保驾护航,是他这个做道侣的责任。   容祁礼貌道:“周导,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您的邀请有些突然,我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真是抱歉。”   容祁话中拒绝的意思明显,周导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自然没有听不出的道理,他脸色丝毫未变,维持着风度道:“那小容你回去后好好和云深商量,得出结果再告诉我也没关系。”   邀请萧云深入盟工作室一事被拒,周导的心情算不上明朗。不过他也明白,娱乐圈向来是旧潮未歇新潮已到,萧云深是个有潜力的演员,得罪不如拉拢,双伤不如双赢。容祁说话行事更是滴水不漏,照此下去,资源定然也不会少,不宜翻脸。   接下来的时间,周导又和容祁交谈了一些关于电视剧开拍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直到助理敲门进来说有人找周导,周导才把容祁送了出去。   容祁回到家里的时候,萧云深正躺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客厅采光很好,背对着光线也不用担心会损伤眼睛。   见容祁回来,萧云深立刻放下看得兴起的书籍,起身给容祁倒了杯温水,待容祁喝下,立刻期待的问道:“阿祁,怎么样?”   容祁拿出合同递给萧云深,笑着说:“周导很看重你,给出的报酬相当丰厚,我瞧着没什么问题,也就没有过多争取,你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萧云深自然是相信容祁的能力,他大致把合同翻过一遍,把其中重要信息记在脑海里就随手放下了。   容祁喝完热水,说道:“还有一件事,周导想拉你去他的工作室,我觉得不甚合适,就帮你拒绝了。”   萧云深靠在容祁肩上,轻轻一笑,皎若月华:“阿祁,谢谢你。”   容祁放下水杯,顺手抱着萧云深,戏谑道:“谁让我家云深优秀呢,一般的小庙怎么把你装进去?”   萧云深望着容祁,眼里含着无语,透着控诉,眸中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容祁慢慢垂首,闭眸,与萧云深双唇相接。   萧云深要外出拍戏,容祁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全程陪着。   容祁想着,在萧云深离开之前一定要给他找个勤快可靠的助理,让萧云深不至于太辛苦。   容祁与萧云深说起找助理的事的时候,萧云深怔忪了片刻。   他怎么就忘记了,容祁是经纪人,他有许多事要处理。   日常陪着他的,是助理。   想到外出拍戏时要与容祁长时间分开,萧云深心里就很是失落,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容祁好笑的揉着萧云深柔软的发丝,说道:“我一有空,就立刻去陪你。”   萧云深还是不高兴。不陪在阿祁身边,他总是不放心。   阿祁爱干净,以后屋子没人打扫整理怎么办?   阿祁不会做饭,外面的食物又不干净,他怎么能放心让他吃?   最重要的是,阿祁那么优秀,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有妖艳小妖精勾搭怎么办?   容祁饶有兴致的瞧着萧云深变幻难定的脸色,也不开口说什么,任由他胡思乱想。   容祁其实也挺好奇,本来的云深是个什么性子,是不是也如他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这般可爱?   助理直接接触明星,知道很多明星的**,所以容祁在为萧云深找助理的时候非常谨慎,经过再三筛选,在萧云深许可的情形下,容祁用极高的工资为萧云深定下助理。   助理名叫李芊,二十出头的年纪,是个本分老实人。   助理到位的第三天,容祁亲自把萧云深送到片场,陪着他在片场待了三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都。回京都后,容祁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时间去了警察局处理车祸相关事宜,因为之前笔录都做得差不多了,他只是被带着走了程序,很快就被放了回去。   处理好车祸事宜,容祁就利用他筹集来的资金等二次投资机会。   从变更培养巨星计划开始,容祁做了许多投资,刚好近段时间投资回馈到位。而原著中所写的娱乐圈龙头公司盛世娱乐大厦倾颓也再露端倪,虽然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趁火打劫的意思,但他不打劫,就会有更多人前来分食,届时盛世公司面临的问题只会更多。   半月后,容祁向盛世娱乐投入巨资,正式成为盛世娱乐第二大股东。有了资金投入,盛世娱乐暂时避过风险,慢慢重踏正轨。   处理好娱乐公司的事情后,容祁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萧云深的拍戏现场,他到的时候正碰上萧云深的戏,萧云深演戏时灵气十足,动作表情到位,收放自如。   然而,萧云深此时又被导演喊了‘咔’,周导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指着萧云深就是一阵数落:“萧云深,我要的是恨里有爱!爱!有爱知不知道,不是说要你把人剥皮抽筋!好吧!就算是要剥皮抽筋,也是含着泪剥,不是只抱着恨。你先去好好想想,十分钟之后再继续。”   周导说完,把放在旁边的烟拿了起来,他自己叼了一支,还把烟盒递给容祁,让他自己也选一支。   容祁微笑着摆手,拒绝了周导的好意。   周导边吞云吐雾边道:“云深的戏别的都挺好,就是感情投入不够。就拿刚才那场戏来说,恨意倒是充足,但他的眼中却完全没有半点爱意。”   容祁道:“云深还年轻,有些情绪掌控不好,还请导演多包涵。”   周导摆手说道:“包涵说不上,年轻一辈的演员中,云深的演技算得上个中翘楚了。也许,是我要求过高了。算了,你去看看他,让他忍耐一下,千万别有负面情绪。”   容祁颔首与周导道谢,顺手拿了带来的矿泉水朝着萧云深走去。   萧云深正在认真研究剧本,蓦然间光线被遮挡,这让萧云深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头。   待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容祁的时候,他楞得剧本都掉在了地上。   须臾后,萧云深精美的脸上有喜意浮现。   不过少时,喜悦便蔓延至全身,让他四肢百骸中流淌的鲜血都隐约沸腾。   “阿祁,你什么时候来的?”萧云深喜道。   容祁扭过头,指了指周导旁边的位置,说道:“刚现场看你表演完,演得很好。”   萧云深垂着眼睑,遮掩着眸中浮出的懊恼。   他很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容祁看,却是在不经意间把不好的方面尽数暴露。   萧云深的所有情绪不加掩饰的呈现在容祁面前,容祁把手中水打开递给他,说道:“云深,刚才导演和我说,你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演员之一,他相信你一定能演好这个角色。”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在我心里,云深从来都是最好的演员,没有之一。”   萧云深心中微颤,他望着容祁,感受着他温暖和煦的目光,郑重点头。 第87章 影帝重生7   十分钟后, 萧云深再次开拍。   萧云深饰演的新皇居高临下的望着倒在地上的狼狈女子, 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半张脸上透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他眸色抑郁,压抑着被背叛的恨意, 以及隐忍了多年的爱意。   周围的宫娥太监瑟瑟发抖的伏跪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怕惹恼了这位暴怒中的年轻帝王。群众演员本该可以做做样子,但被萧云深的威势所慑, 让他们真的以为正面临着古代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丝毫不敢动弹。   “孙青雪,朕成全你。”   说罢,萧云深缓缓闭上了眸子, 并且招呼左右将满手鲜血的女人带下去。   这一幕到结束, 整个过程中导演都没有喊停,直到结束后导演才兴奋的喊:“好!过!”   拍摄结束, 演员陆续从戏中走出。   群众演员面面相觑, 腿有点发麻是怎么回事,是被威慑的后遗症吗?   萧云深的戏份不多,且多数集中在电视剧的前期,在有几天的拍摄,他就能杀青回家了。   结束一天的拍摄后, 容祁被萧云深领到了剧组入住的酒店。萧云深是演员,剧组人多眼杂,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他并不平坦的星途就此葬送。所以, 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容祁和萧云深都会选择克制。   然而,进了房间,将房门反锁之后,萧云深立刻就扑在容祁怀中,闷声道:“阿祁,好久不见。”   容祁紧紧抱着萧云深,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低声道:“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萧云深艰难的摇头,他是艺人,知道经纪人的辛苦,他能理解,就是太想阿祁了。   两人相互拥抱着亲吻许久,才就说起了分别这些天的状况。萧云深还好,他在剧组里,除了演戏就是看别人演戏,不算忙也不太闲。   容祁把他入资盛世娱乐的事轻描淡写的跟萧云深说了一遍,听得萧云深瞠目结舌。   盛世娱乐确实面临着危机,但不是在半年后才会爆出来的么,阿祁怎么现在就知道了?还向盛世娱乐投入了资金,成了第二股东?他初重生之时,也想着过些时间向盛世娱乐注资,让自己在大染缸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有过一世记忆的萧云深很清楚,盛世娱乐不会轻易倒下,在风吹雨打过后,它会成长的更为强大,强大到犹如泰山般难以撼动。   萧云深靠着容祁坐在沙发上,双手环着他的腰,问出了他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阿祁,你还做经纪人吗?”   容祁轻笑道:“我说过我会陪云深一起走星光璀璨路,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萧云深凝视着容祁,心中高兴不安并存。   容祁道:“我只要了盛世娱乐的股权,不参与管理。不过云深,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通个气。”   萧云深头皮有点发麻,他极少见容祁神情肃然的模样,容祁此时的模样让他心中忐忑难定。   萧云深沉默少时,还是开口问:“什么事?”   容祁看着萧云深的流光婉转的眼眸,认真的说道:“云深,原来容祁的心愿是带出至少两个天皇巨星,所以我手下至少还得有一名艺人。”   萧云深心中虽有遗憾,却也清楚此事拒绝不得,他颔首道:“好。”   等话说得差不多,容祁这才想起,他是满身风尘而来,也亏得萧云深不嫌弃,才在他怀里靠了许久。   容祁翻找出换洗的衣服到卫生间清整,萧云深坐在沙发上,脸红心跳的听着卫生间传来淅沥水声,坐立难安的看着映衬在磨砂玻璃门上的模糊身影。   萧云深努力摆正坐姿,默念早就印刻在脑海中的台词来压制心里的蠢蠢欲动。   然而,卫生间传出的不绝水声硬生生把他的思绪从斗鸡走狗的小皇子身上拉到了玻璃门里的模糊身影上。   热气腾升,水雾缭绕,赤身阿祁。   思绪纷杂的萧云深没有注意到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止,也没注意到他口中所念早已经从剧本台词变成了‘去偷看’。   容祁耳力很好,刚出浴室门就听到了萧云深的喃喃自语,他悄无声息的行至萧云深身边,坏心眼的问:“去偷看什么?”   萧云深还在恍惚,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去偷看阿祁洗澡。”   容祁精致温润的眼中尽是笑意,说道:“要现在脱给你看吗?”   萧云深僵硬的转动脖子,目瞪口呆的望着着浅色休闲服的容祁,他扯了扯唇角,却只扯出比哭还要难看的弧度。   容祁在萧云深身边坐下,把从浴室带出的毛巾递给萧云深,说道:“帮我擦头发。”   萧云深一边面红耳赤的帮容祁擦拭头发,一边在心中自我唾弃。都是男人,谁也不多什么,谁也不少什么,有什么好偷看的?   脸都丢尽了。   萧云深帮容祁把头发擦拭得八分干,就把毛巾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外走:“时间不早了,我回房间洗漱换衣,然后出门吃饭。”   容祁望着萧云深匆忙离去的背影,在他出门之前一刻说:“把衣服带过来,在这里洗。”   萧云深脚下踉跄,差点撞到门上。   听到身后传来的容祁的低笑声,萧云深更像是背后着火一般,猛地往外冲。   萧云深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当着容祁的面宽衣解带,他在他住的房间洗漱过后才来到容祁的房间,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出门去了。   影视城热闹,到处都是衣着各异的人。   考虑到时间紧迫,容祁和萧云深只是简单的在影视城附近用了餐,而后随意走了走,就回了酒店。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每天都跟着萧云深往剧组跑,助理李芊每天的工作量也被迫加大。   萧云深戏份杀青之后,还有几个配角也完成戏份出演,准备离开剧组。周导决定,在配角演员离组之前订餐相聚,用以演员放松心情,以及感谢各位演员的倾情出演。   聚餐时间定在萧云深离组的前一天,周导带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容祁陪着萧云深,其他演员也各自结伴。   作为东道主,周导先是敬了所有人三杯清酒,这才让人自便。   容祁喜茶不爱烟酒,除非必要,他通常是滴酒不沾的。   周导敬完众人之后,端着酒杯行至容祁和萧云深跟前,说道:“云深,这杯酒……我单独敬你。希望你能在演员的路上越走越远,也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萧云深端起酒杯,说道:“我很感谢周导还能记得我,能给我这次参演的机会。若有机会,我也希望能与周导再次合作。”   说罢,萧云深和周导酒杯一触即离,各自饮尽。   周导敬完萧云深的酒之后,又满了一杯对着容祁:“小容啊,这杯我敬你,我真切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容祁端起酒杯,说道:“多谢周导看得起,以后定然会有合作机会的,先干为敬。”   周导多喝了几杯清酒,圆滚的脸越发红润,他拎着酒杯与容祁萧云深告辞,又去了别桌敬酒。   娱乐圈从来都是新潮旧浪,没颜值没本事的人很容易被巨浪湮没,有颜值没本事的人也很容易被遗忘,可是有颜值有本事的人定然能在娱乐圈走出前途掀起风波。   萧云深相貌出色,演技方面更是有目共睹,这样的人迟早发光发热,宜交好。   在周导走开后,许多参演配角的演员都陆续上前与容祁和萧云深敬酒。两人推脱不得,在聚会结束的时候灌了满肚子的酒水。   容祁不喜酒,却能凭借神魂力量千杯不醉。萧云深酒量还未练出,几杯之后就神态恍惚了。好在萧云深酒品很好,喝醉了不哭不闹不吐不耍酒疯,只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应付完众人之后,再看看安静的萧云深,容祁的唇边有温柔划过。   “云深,我们回去了。”容祁站在萧云深身边,弯腰去扶他。   萧云深歪着头用迷糊的眼睛打量容祁,咧嘴露出乖巧的傻笑:“我在等人。”   还不等容祁问他等谁,萧云深就自顾自抬起双手,手掌微曲,食指相对,说道:“我在等人,不能和你走,阿祁会生气。”   萧云深幼稚可爱的动作取乐了容祁,他轻咳两声,忍着笑意道:“我叫容祁,你现在要和我走吗?”   萧云深表情认真的抬起手,要去捏容祁的脸,他嘴里还嘀咕道:“你给我捏捏脸,给捏捏脸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我的阿祁,阿祁的脸,我偷偷捏过,阿祁的脸……手感可好了。”   容祁无奈,顶着众人古怪的目光把萧云深的手拿下来紧握在手中,说道:“云深,听话。”   萧云深所求未成,委委屈屈的望着容祁,但被容祁微凉的手拽着,也没有再闹,安静的由容祁带他离开。   回到酒店,容祁才知道萧云深根本不是醉酒不闹,他只是不在外人面前闹。才刚进房间,容祁就被萧云深缠着要抱,不然他就背对着他,四肢大张,整个人跟条大型壁虎似的把身体紧贴着房间的门,怎么也不肯动。   萧云深的无赖让容祁只得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萧云深环着容祁的脖子,兴奋得左摇右晃,差点把容祁晃晕。   好不容易行至沙发旁,萧云深又死活不肯离开容祁的怀抱,嚷着要亲,要热吻。   抱过,亲过,帮他清洗干净,再安抚着他睡下,容祁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不过,看着携笑入梦的萧云深,容祁又觉得累有所值。   别的不提,嫩豆腐管饱。 第88章 影帝重生8   翌日, 容祁醒来的时候萧云深还睡得正熟, 他虽然期待看到萧云深醒来后神情,又不忍心叫醒他。   容祁等了萧云深很久,确定他短时间不会清醒, 这才起身洗漱换了衣服去楼下买早餐。   果然如容祁所想,萧云深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容祁在萧云深睡下之后帮他揉按处理过, 所以萧云深醒来后没有宿醉后的头昏脑涨。昨夜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他怎么对容祁耍流氓耍无赖却是记得清明。   萧云深脑海中不停歇的播放着各种画面, 越想脑中的画面就越是清晰。萧云深若有所忆的垂着眼睑, 俊美的脸上写满了遗憾。   明明都流氓到不给亲不给抱就耍赖了,明明都对阿祁上手动脚了,他为什么要不争气睡过去呢?要是能一鼓作气, 该多好。   萧云深伸出手, 摸了摸身侧的位置,那应该是阿祁睡的地方, 现在还残留着些许温热。萧云深凑近深呼吸几次, 眉眼轻弯犹如玄月。   容祁拎着早餐回到房间的时候萧云深已经洗漱好了,虽然他故意装得十分从容,容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垂在身侧微握的双手,红透的耳根,以及飘散无定的目光。   现在的萧云深, 比容祁想象中更加紧张。   考虑到回程的时间,容祁暂时放弃了调戏萧云深的打算,他装作没有看到萧云深的不自然, 扬起手中的食物,说道:“云深,过来吃早餐。”   萧云深飘散的眼神飞快扫过容祁,缓步而行,久久不入座。   容祁已经把早餐摆好,见萧云深还在半路踌躇,直接开口:“现在距离回程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用餐二十分钟,收拾十分钟,去机场的时间算不堵车用一个小时。”   萧云深抿着唇,表情控诉。明明让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人是他,现在倒是嫌他浪费时间了。   萧云深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三两步行至餐桌前,飞快吃完早餐,开始收拾东西。前后加起来,用了不到十分钟。   萧云深收拾完毕,容祁面前的早餐还剩一半。   容祁和萧云深的运气不好不坏,他们拎着行礼赶到机场的时候正遇上检票。经过几个小时的飞机,两人平安站在了首都机场。   萧云深刚拍摄完一部电视剧,容祁并没有急着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倒是萧云深自己,回京后接到了几个邀请他试镜的电话。不过那些试镜电话,在容祁的干预下都被萧云深委婉拒绝了。   回京几天,待萧云深歇息好了,容祁才正式与他谈论起签约经纪公司的事来。依着容祁的意思,萧云深签约盛世娱乐最好。   萧云深却在犹豫,他明白依着容祁现如今在盛世娱乐的地位,能带给他的资源是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他并不想做依附容祁的菟丝花。   他想成为能够与容祁并肩而立的王者,想别人在提起他和容祁的关系的时候说他是容祁的爱人,而不是被容祁包养的小明星。   容祁沉思片刻,说道:“云深,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够明白,就算是加入盛世娱乐,公司能够提供给你的也只有资源,能不能获得导演和观众的肯定,靠的全是你自己的本事。当然,我当初会选择入资盛世娱乐,所思所想也不外乎是能让你规避娱乐圈的潜规则,专心做你喜欢做的,不用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纷扰。”   容祁的好意被萧云深尽数接收,他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容祁,拒绝的话怎么也再说不出口。萧云深想,如果他执意不签约盛世娱乐,容祁定然也不会勉强于他。只是,容祁现在已经是盛世娱乐的股东,若再到别娱乐公司工作,那不是里外不是人?   容祁一心为他打算,萧云深也不愿意容祁为难,思考过后便决定签约盛世娱乐。   前世的萧云深并没有在盛世娱乐旗下工作,但他也听说过盛世娱乐的四类签约方式。   d类签约,主要签约已经出道但无人气无潜力的艺人,这类艺人最是辛苦,拿的酬劳最少,工作量却是大得惊人。   c类签约,主要签约已经出道无人气有潜力的艺人,这类艺人也辛苦,但酬劳和拿到好资源的机会要比d签多很多。   b类签约,主要是从c类签约改签而来,签约艺人已经积累了一定的人气,并且能为公司创造利益。公司给予他们的自由度较大,例如当红小生花旦。   a类签约,盛世娱乐最好的资源都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艺人手上,他们可自行挑选。在盛世娱乐,一入公司就被a类签约的艺人屈指可数,其中一位正是前年的国际影帝庄天阳。   萧云深虽然有把握在资源足够的情形下在几年内并肩庄天阳,但他在拿到a签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惊讶。   萧云深语态有些不稳,他望着对面的容祁,说道:“阿祁,这……”   容祁笑着道:“签罢!盛亦还在等呢。”   盛亦,盛世娱乐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在容祁入资盛世娱乐的时候,是他力排众异接受入资。盛亦办事能力极强,在盛世娱乐度过难关后,他第一时间就将公司里的蛀虫清理了。现在的盛世娱乐,虽说不上特别干净,却也不会太乱。   萧云深在容祁的鼓励下,不再犹豫,在合同上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萧云深签完名之后,容祁把合同交给助理备案,他则是似模似样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欢迎加入盛世娱乐,合作愉快。”   萧云深把手搭在容祁的手心,与他交握在一起,也道:“合作愉快。”   容祁虽然是盛世娱乐的股东,却是个不管事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要与萧云深说些什么。   因为萧云深要长期在娱乐圈发展,容祁也逐渐关心起明星来。   盛世娱乐虽然经历过风浪,但还是有很多明星选择与盛世娱乐共进同退,而不是另择栖木。   容祁和萧云深一路走过,遇到了许多发红发紫的明星。   容祁股东的身份只有盛世娱乐的高层知道,此时的他们对已经有一定人气的明星来说可能只是长得好看的新人,还不足以让他们驻足招呼。   容祁不知道,在他领着萧云深走进高层专属电梯的时候,大半个盛世娱乐都沸腾了。   在盛世娱乐,专属电梯只会通往第八十六层,八十六层是公司高层专属办公室。   能走进专属电梯的艺人,不是已经大红大紫,就是在大红大紫的路上。   能走进专属电梯的年轻高层,更是前途无量。   大金腿,慢点跑。   大金腿,求带飞。   立于顶层,如登临绝峰,俯身而视,万物皆如尘,观览渺小。   与别的地方相比,八十六层干净明透,安静得只余行过之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盛亦的秘书早就等在总裁办公室外面,见到容祁和萧景,礼貌招呼后就说:“容先生,总裁已经等候您们多时了,里面请。”   在秘书的引领下,容祁和萧云深很快就见到了盛世娱乐的总裁盛亦。公司刚经历过动乱,盛亦忙着收尾忙得脚不沾地,办公桌上的文件逐渐减少,他的脸色却在迅速变差。   容祁和萧云深的到来让盛亦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他揉捏着青黑的眉心,说道:“阿祁,来了?”   容祁和盛亦相识时间不长,却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两人在成为同事的时候迅速成为朋友。盛亦在遇到难题的时候会与容祁商议,容祁用起盛世娱乐的资源来也丝毫不手软。   容祁对萧云深介绍盛亦:“云深,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盛世娱乐的总裁盛亦。”   萧云深顺着容祁的话礼貌道:“盛总您好,我是萧云深,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盛亦微笑道:“你好,欢迎加入盛世娱乐。你是阿祁亲自签下的艺人,以后只要听他的安排就好。我这边,公司其它高层,都不会束缚于你。”   萧云深道:“多谢盛总。”   盛亦和萧云深只说了些场面话就把视线转回到了容祁身上,他指着办公桌上堆得老高的资料,说道:“阿祁,你真的不考虑到盛世管理公司?高薪金领,只要看看文件签签字就能坐着数钱,绝对比东奔西走累死累活的经纪人划算。”   容祁眼皮都没抬,淡声道:“我不看文件不签字也能坐着数钱,至于作经纪人,那是我的喜好。”   盛亦戏谑的目光在容祁和萧云深之间扫了扫去,说道:“是什么让你放弃安逸舒适选择风里雨里,是什么让你放弃冬暖夏凉选择酷暑寒冬,是爱吗?”   容祁淡雅开口:“是爱!所以,你最好将你公司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约束好,别人我不管,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主意打到云深身上。”   萧云深猛地望向容祁,眼神清透感动。   盛亦则是差点把积郁许久的老血喷在容祁脸上,他只是开个玩笑,却被一本正经的警告了,还又被塞了把狗粮。   心好累!   不过,容祁其实也没有说错,公司里总有那么些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到处破坏公司的形象。为了让公司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少不得要杀几只鸡来警告某些自作聪明猴子。 第89章 影帝重生9   容祁带着萧云深离开公司的时候顺便带了不少的剧本回去, 剧本都是新进的, 比较适合萧云深现状的剧本。   虽然这些年萧云深都在各个剧组奔走,但实际人气却是没有任何积累。前段时间出演的反派皇子可能会给他带来一波粉,但毕竟只是小制作电视剧, 戏份又不多,是很容易被多情又无情的观众遗忘的。   所以, 在小皇子之前萧云深需要预热,在小皇子之后则需要更有分量的角色, 用以稳固人气。步步为营, 才有可能在娱乐圈里走得更加长久。   当然,容祁不会轻易帮萧云深决定角色,他把剧本带回去之后就尽数交给了萧云深, 让他自行挑选。   容祁清楚的道理, 在娱乐圈混迹两辈子的萧云深自然也不会不明白,他在看过剧本之后, 很快就筛选出了适合他现状的剧本。   容祁眉眼温润, 他接过萧云深选出的剧本,一一确定档期和试镜的时间,把相互冲突的剔除,这才着手联系剧组。   盛世娱乐送到容祁手中的剧本,大多都是盛世娱乐投资拍摄的, 萧云深作为容祁手下唯一艺人,他是有权力选择是否参与初期试镜的。   容祁也做到了他之前所言,负责帮萧云深联系资源, 保护他规避娱乐圈的潜规则,至于要如何获得导演和观众的肯定,由他自己想办法。   萧云深生得一副好相貌,演技出彩,穿上龙袍能演霸气强势的帝王,衣着褴褛能演路边生活悲苦的乞丐,披上戎装能演正义铁血的将军,染一头多彩的头发能演流氓瘪三。   容祁陪着萧云深前往各个剧组试镜,看着萧云深站在舞台中央演绎属于别人的人生。从他站上舞台开始,萧云深就不再是单纯的萧云深,他是剧中人,历经着属于别人的喜怒哀乐。   萧云深的表演活灵活现,灵气十足,他的演绎如行云流水一般,少了寻常演员刻意表现演技时的匠气,给人的感受更为流畅自然。   选拔演员的导演在萧云深的名字旁郑重写下萧云深获得的分数,转头对容祁道:“你家这个艺人,是个难得的灵性演员,若他能一直保持着这份灵性,大红大紫是早晚的事情。”   容祁也勾唇肯定:“云深很好。”   容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导演导演夸赞萧云深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了,也不是第一次听人夸萧云深的优秀,但每次听到都能给他相同的与有荣焉的感觉。   瞧!   这就是他的爱人,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区域,他总是最优秀的。   萧云深试镜通过,容祁就开始辗转各个地点为他洽谈合同。   有的剧组开的片酬合理,容祁在看过条约确定没有问题遗漏后就二话不说的签订合同。   有些剧组则是为了节省资金,开给不出名的配角演员的片酬就格外的低,遇到这种剧组,容祁就会与他们纠葛,直到拿到相应报酬。   这日,容祁刚为萧云深敲定一份合同,刚出门就遇上了一个久违的人,是陈景和他的经纪人。比跟在容祁身边相比,现在的陈景越发的意气风发,戴着一张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笑容灿烂。   陈景在看到容祁的时候也怔楞了一下,他记得他上次听到容祁的消息,似乎对方是在住院。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他还以为容祁和萧云深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呢,没想到又碰上了。   陈景取下墨镜,对着容祁笑得阳光,说道:“容经济,好久不见。”   陈景的新经纪人在陈景身侧打量着容祁,仿居高临下,眼神轻蔑。   容祁表情温润,眉眼中却是淡薄,无怨无情,仿佛和陈景只是初见。   容祁唇边挑着浅笑,对着陈景和他的经纪人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陈景见容祁这幅淡漠随雅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几许不甘来,对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是来为萧云深找资源的吗?   容祁是又做回了萧云深的经纪人了?   能勾搭到原主为了他放弃萧云深,陈景自然是知道原主喜欢他什么模样,他稍微调整了面部表情,温柔多情的望着容祁,有点楞,有点痴,也有少年人的情。   陈景的模样不止容祁瞧见了,他的经纪人也看到了,见陈景这么明目张胆的勾搭别的男人,陈景经纪人的脸色在刹那间黑透,周身有阴郁萦绕,看着容祁和陈景的眼色极为不善。   容祁挑着唇,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陈景经纪人,他眸光微凉,气势慑人,深邃幽沉的眼睛像是无边夜幕,广阔无垠,让人望而生畏,不能自已。   陈景经纪人在对上容祁幽深的目光的那一刻不自觉收起了所有利爪,再不敢有多余动作。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刹那间凝固,让他呼吸艰难。   见效果已经达到,容祁对陈景和他经纪人略微点头,便越过他们径自离开。   如果,原主的眼睛没坏,他的记忆没错,陈景现在的经纪人就是原主出车祸那天和陈景翻云覆雨的人。   这倒是好,也省了麻烦。   直到容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中,陈景经纪人才觉得他又活了过来,他静默的看了陈景几眼,低声警告道:“以后,别再去招惹容祁。”   陈景不以为意,一段时间不见,容祁比以前越发的优雅明润,也更加好看了。   再看身边的男人,日渐老去的容颜,日渐圆滚的身材,日渐减少的时间,哪里能和正风华正茂的容祁相比?   不过,如今的容祁也不算完美,他能带给他的资源远不及身边男人,所以少不得继续观望。   陈景经纪人比陈景要多吃二十余年的饭,见过的世面也远比陈景要多,对人心的剖析也几乎炉火纯青。陈景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能做到喜怒不形于呢?   他心中所思,脑中所想,经纪人只大略几眼就能猜个大概。   陈景经纪人冷笑几声,他已经提醒过了,至于陈景是否要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如今的陈景正是人气颇佳的时候,能带给他不少好处,暂时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陈景和经纪人各有所思,各有所谋,最终都在心中暗自决意统一,在分道扬镳之前为自身谋取更多的利益。   至于别的,本来就是交易,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想通了这些,陈景经纪人看向陈景的目光就没那么冰冷了。陈景在看待经纪人的时候虽也心中嫌恶,但好歹没有继续直接表现在脸上。   陈景给观众网友的官方人设是开朗耿直不做作。   说白了就是傻白甜,偏生这种人设还挺受欢迎。   陈景经纪人道:“走罢,先进去把合同签了。”   陈景耿直道:“别人家的经纪人都是独自来签合同的,为什么我就非得和你一起来?”   陈景经纪人语态有些冷:“如果,你也像别人家的艺人一样能凭本事拿到角色,我不介意一个人来。”   陈景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他拿到手的角色,确实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不过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寇。   他挤下无数人拿到角色,还是本事。   陈景经纪人见陈景如此沾沾自喜的模样,心里暗自嗤笑,他其实挺不明白的,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么个蠢货放弃大好前途。   陈景和他的经纪人如何作妖容祁不知道,他在签订好合同之后回了公司备案,之后就径自回家了。   现在的容祁不缺钱,但他还是和萧云深挤在简陋却温馨的单身公寓中。他回到家的时候,萧云深正在模拟表演,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和煦神秘。然而,阳光的温暖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冰冷和痛楚。   容祁就安静的靠在门边,看着萧云深表演,他的微表情控制得很好,喜怒哀乐转瞬即换。此时萧云深的表情便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眼眸凝珠,将落未落,怨中含哀,濒临绝望。   虽然知道萧云深是在表演,他周身氤氲的悲色还是让观众容祁心中刺疼,他双手微曲,费了好大力气才自制着没有上前打断萧云深。   萧云深入戏快,出戏也快,在察觉到容祁已经回来后,他只换了两次呼吸,周身的哀伤便尽数散去,眼中复杂的情绪也顷刻间消散于无形,只余下波光流转的明媚。   萧云深快速行至容祁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阿祁,你回来多久了?”   容祁伸出手,轻抚着萧云深依然泛红的眼角,说道:“回来有些时候了,刚看完云深的表演,很好。”   萧云深闻言,立时喜上眉梢,他拉着容祁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我再给你表演一段。”   萧云深很早就知道,他的表演很容易带动观众的感情,让观众的情绪随着他情绪的变化而变化。虽然容祁的情绪平息得很快,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容祁对他的心疼。   虽然他心中也觉得幸福,但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阿祁因为他不高兴。   萧云深为容祁表演了一段欢喜类型的默剧,成功让容祁眼中重新染上笑意。 第90章 影帝重生10   合同签订, 萧云深只需要在家里等着通知他入组的时间就好。   身为艺人, 萧云深空闲的时间并不多,在合同敲定后的几天,就陆续接到电话要他入组拍戏。   容祁亲自把萧云深送到剧组, 又帮他打好要长时间相处的艺人的关系,这才叮嘱道:“云深, 不要吃亏,不要怕惹麻烦, 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明明只是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四个字, 却是让萧云深感动异常。   容祁是在萧云深开始拍摄的第二天离开剧组的,这天萧云深的戏份很少,他就请了假去送容祁。萧云深手脚麻利的帮容祁把为数不多的行礼收拾好, 却不舍的拎着不肯放开。   容祁环着萧云深的腰, 亲吻着他的脸颊,说道:“云深, 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需要就跟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萧云深蹭着容祁的脖子,闷声道:“我知道,我会尽快完成这边的拍摄,然后早些回去的。”   萧云深现在已经渐渐崛起了, 他的知名度也会慢慢打开,在他在娱乐圈的地位尚未稳固之前,容祁再也不能随时随地和他亲吻拥抱了。   萧云深抱着把头紧埋在容祁脖颈间, 用力呼吸着独属于容祁的气息。对他来说,容祁就是诱他上瘾的药剂,一旦沾染,终身难离。不管容祁给他带来的是喜是悲是欢是忧,他都离不开。对容祁,他义无反顾。   萧云深甚至想过,若是有一天容祁和他喜欢的表演相矛盾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当时他没有半分犹豫的选择了容祁,表演是给别人的,容祁却是他唯一的在意。   萧云深送走容祁,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到酒店,不想刚行至房门前就见一身休闲装扮的陈景环胸背靠着墙,他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萧云深对陈景完全没有好感,这人人前天真开朗待人谦和,人后跋扈嚣张,除了不明真相的网友观众以及为他戴的面具所欺的人,真正的他实在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萧云深不欲与陈景多作纠葛,他只扫了他两眼就准备开门进去,不想陈景竟是慢慢站直了身子,朝着他走来。   萧云深眉心微蹙,面无表情的问:“有事吗?”   陈景实在不是个好演员,因为他对萧云深的嫉妒已经完全表现在脸上眼里,原本还算可爱的脸因为他的负面情绪而变得扭曲,好看的桃花眼也因为扭曲而泛着赤红。   陈景挑剔的打量着萧云深,冷笑着说:“萧云深,你在和容祁交往,是吗?”   萧云深比陈景要高出许多,与陈景四目相对之时就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态,这让陈的气势从身高上就矮了一截。   萧云深眸色幽沉,看不清其中情绪,他道:“是,又如何?”   陈景被被萧云深眼中的冰冷所慑,有些惊恐的移开了视线,嘴上却是丝毫不让:“呵呵,容祁爱的是我,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相信只要我稍微向他释放出些许想法,他就会像以前一样,毫不留情的抛弃你,然后来到我的身边。”   萧云深瞳孔微缩,精致的眼中犹如冰霜凝结,有冷意不停蔓延,他搭在门把上的手握得很紧,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多余情绪。   萧云深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举起房卡,准备开门进房。   陈景却还道:“萧云深,你和容祁做过了吧?那你知不知道容祁喜欢在床上表现得大方的,越大方越好。像你这样的,像条木头似的,指不定得多遭嫌弃呢!还有啊,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姿势吗?最喜欢在哪里做吗?是……”   萧云深双手不住颤抖,情绪逐渐失控,他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起……前世车子不受控制的疾驰,而他坐在车中,只能绝望等死。   是陈景雇人破坏他车子的刹车,是这个人害死了他,而容祁为了这个人亲手掩盖了他死亡真相。   意外身亡!   好个意外身亡!   陈景和容祁狼狈为奸,都是恶人。   萧云深的理智逐渐崩溃,他双眸猩红,望着陈景的目光中充斥着恨意。   不!   他不能胡思乱想,绝对不能。   现在的阿祁不是以前的容祁,现在的阿祁不爱陈景。   阿祁是他的,是萧云深的。   他还没有死,还没有坐上那辆刹车被破坏的轿车。   他还活着!   萧云深在心中默念了几次容祁的名字,才将濒临失控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   听陈景还在喋喋不休,萧云深冰冷的视线犹如两支离弦利箭,直直朝陈景射去,让陈景逃无可逃。   陈景被萧云深近乎发狂的模样吓坏了,他惨淡着脸色,脊背上不知在何时爬满了冰凉的汗珠。   陈景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欲远离萧云深,他戒备的望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要……”   萧云深长腿一迈,直接逼近陈景:“我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才能得阿祁喜欢,但我却比谁都清楚,脏的……”他用指尖挑着慌张不已的陈景的下巴,语带轻蔑:“脏的,阿祁一定不会喜欢。”   萧云深说完,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细细擦拭着触碰过陈景的指尖,轻笑道:“你这幅身体伺候过多少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见陈景脸色发白,萧云深毫不留情的继续道:“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你自己病了倒是无所谓,可别把毛病传染给别人。”   陈景死死咬着后牙槽,双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有青筋凸出,他怨毒的瞪着萧云深,却畏于萧云深之前带给他的恐惧,怎么都不敢开口。   萧云深把手指擦拭完毕,将湿巾纸扔进走廊上的垃圾桶里,这才转身看着陈景:“你在圈子里能有如今的地位也不容易,我猜你也不想轻易失去吧?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不要随便挑衅我,否则……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大起大落。或者说,一无所有。”   萧云深说完,也不顾陈景的反应,径自回了房间。   陈景久久不能回神,萧云深的话像是诅咒般不停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惶恐不能自已。   过了许久,陈景才抬起沉重的脚步,踉跄着回去他自己的房间。   陈景的杀身之后可以来日再报,萧云深现在很想知道陈景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明明清楚两个容祁是不同的灵魂,但他就是莫名在意。   萧云深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在沙发上呆坐着,他的手中捏着电话,时不时的抬起手腕查看时间。在大略估算过时间之后,萧云深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容祁的电话。   容祁下了飞机之后直接到了公司,他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萧云深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手边的事情刚告一个段落。   所以,萧云深的电话才打进来就被他接通了。   容祁站在落地窗前,举目眺望京都的繁华,声音温柔干净:“怎么了,云深?”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容祁的声音让萧云深慌乱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把手机紧贴着耳朵,想要把容祁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   萧云深的呼吸有些沉重,这让容祁很是担心,他加重了声音:“云深?”   萧云深垂着眼睑,说道:“阿祁,我没事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平安到家。”   容祁道:“有些事情要在公司处理,所以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来了公司。云深,我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里你遇到了什么,我也相信依着你的能力能处理得很好,但……”   萧云深心里一紧,握着电话的手略微颤抖着,他慢慢抬起眼睑,视线不知该归于何处。   容祁又道:“云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萧云深的眸光逐渐凝聚,他忍着酸涩,故作委屈的说:“阿祁,我刚才遇到陈景了,他说我不热情不大方不会讨你喜欢,还说你喜欢他那样的。”   容祁笑道:“那云深就该告诉陈景,说阿祁喜欢萧云深,不管是热情的,是大方的,还是木讷的,只要是萧云深,他都喜欢。”   萧云深:“……”   为什么会有种被阿祁耍流氓了的感觉?   萧云深的话虽然委婉,容祁却是精准的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容祁在原主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会儿,确定原主和陈景之间没有肌肤之亲才把信息传递给了萧云深。   萧云深在得知原来的容祁没有碰过陈景后,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与容祁交流的语气也重新恢复往日轻快。   容祁和萧云深的电话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萧云深在电话里把容祁的衣食住行全都操心了几遍,恨不得放弃他所钟爱的演戏,直接回到容祁身边当全能保姆。   挂了电话,容祁就继续工作,直到傍晚才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一直早出晚归,忙碌不休。   容祁每天都会接到几个来自萧云深的电话,聊些寻常事,用以缓解疲劳。   这日,容祁正在与盛亦讨论公司清整的事情,他心中蓦地升起几丝慌张来,慌张来的猛烈而迅速,且毫无因由。高阶修者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都会有所预示,他尚且安好,那么他不安的源头只有可能是来自融合了他神魂的萧云深。   容祁五指成诀,快速推算,果然推算出正有危险逼近萧云深。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无丝毫灵力,只抽丝神魂力量,根本算不出萧云深面临危险的具体时间。 第91章 影帝重生11   在离开公司之前, 容祁让人帮他订了最近时间飞往影视城的机票, 他则是飞快回家,简单收拾了些行礼就驱车前往机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容祁越发的心神不定, 危机已经迫近,他却只能在机场焦急等待。   从盛世娱乐出来, 容祁就一直给萧云深拨打电话,但没有哪一次是被接通的。   打不通萧云深的电话, 容祁又只好拨打李芊的, 李芊的电话倒是立刻就被接通了,听容祁询问萧云深的状况,她立刻高兴的说:“萧哥正在拍戏, 他今天的戏份好像有点多, 不过这是难不倒我们萧哥的。”   容祁又道:“云深现在在拍什么戏,周围环境怎么样?”   李芊朝四周看了几圈, 说道:“是在庭院里拍戏, 头顶天,脚踩地,周围还有碧树红花,环境挺好的。”   容祁沉思片刻,说道:“我现在正赶往你们那边, 云深拍完戏之后你多看着他些,尽量让他待在人多空旷的地方。你现在去看看云深的手机,看是不是没有电了, 帮他把电充上。”   李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两人每天的电话粥一煲就是几个小时,电池再好的手机也储不了多少电呀。   不过吐槽归吐槽,容祁和萧云深都是她的老板,除非她想被炒鱿鱼,那么老板的话就没有不听的道理。李芊挂了电话之后,见萧云深已经暂时空闲下来,就快步朝着萧云深走了过去,跟他详细转达了容祁之前的关心。   萧云深快速从李芊的话中过滤出重点,在得知容祁马上赶过来的时候,简直要喜出望外了。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见手机确实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萧云深清隽优美的脸上掠过丝丝懊恼,他抱着手机把弄了一会儿,手机却还是因为电量不足而开不了机。   萧云深把手机交给李芊,又借用了李芊的手机拨打容祁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特属机场的喧闹声以及容祁温润好听的声音。   “云深?”   萧云深耳根发热,问道:“阿祁,你怎么知道是我?”   容祁正在办理登机手续,他现在两只手都没有空,就偏着头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温声道:“因为只有云深在得知我给他打过电话后会立刻回拨。”   “先生,您的手续已经办理好了,请往这边。”漂亮的登记员把容祁的证件等都交还给他,容祁接好,对登记员点了点头:“多谢。”   容祁很清楚,他和萧云深的时间都不多,所以趁着电话还接通的时候就言简意赅的说道:“云深,我马上就上飞机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到你那里。在我过来之前,你尽量待在人多空旷的地方。还有,不要让李芊离开你的身边,一步也不可以。”   萧云深极少听到容祁用如此严肃郑重的语态和他说话,所以在容祁开口的时候,萧云深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力争把容祁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心间。   等容祁说完,萧云深才心怀不安的询问:“阿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容祁压低声音道:“我推算出你那边会有些麻烦,小心为妙。”   不巧的是,容祁这句话并没有完全传递给萧云深,因为萧云深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为了不让手机掉落而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并远离了耳朵,也错过了容祁的话。   容祁听到对面有人说导演找人,而他这边也即将登机,就没有和萧云深多说,道了再见后就挂了电话。   虽然已经大体交代过,但一刻不赶到萧云深身边,容祁就一刻放心不下来。   萧云深失落的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他还没有和阿祁说够呢!不过,只要想到两个多小时之后就能见到容祁,他又欢喜起来。   萧云深把手机还给李芊,又坐下开始心不在焉的查看剧本,翻了半晌,他脑海中翻腾的尽是容祁清贵儒雅的模样,至于剧本上写了什么,谁关心啊?   就在萧云深思考着要不要提前回酒店的时候,导演扬着喇叭道:“各位,咱们今晚上算是有口福了,江少在宏阳大饭店包下桌子邀请整个剧组的人聚餐,想吃的想喝的随便点,让我们暂时放下繁忙的拍摄工作,一起狂欢吧!先说好,今天谁也不许缺席啊,缺席的就是不给江少面子,不给江少面子也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的别怪我明天一直ng你。”   导演说话一气呵成,他说完之后,剧组里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高兴的欢呼,这些日子以来几乎不间断的拍摄确实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聚个餐吃顿饭确实能让人将压抑的心情稍事调节。   萧云深修长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剧本上的文字,他垂着眼睑问道:“江少是什么人?”   李芊知道小老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在乎大老板和演戏,作为励志成为金牌助理的她,自然是早早就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李芊道:“是投资商的独子,娱乐圈出了名的花花大少,据说他男女不忌,换床友比换衣服还快。”   萧云深轻微颔首,也不知他是否在意李芊的话。   李芊见萧云深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萧哥,聚餐我们要去吗?”   萧云深若有所思道:“去吧!去走个过场,实在不习惯提前退场就好。”   李芊其实还是在意容祁之前说的话,他说让萧云深尽量待在人多空旷的地方,等着他过来。   能容纳整个剧组聚餐的饭店算吗?   萧云深对容祁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在参加聚餐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是将李芊带在身边的,聚会上的东西他也尽量少碰。聚会和寻常聚会没什么区别,只除了几缕让他感觉如芒在背的打量的目光。   然而,如果一个人被当成狩猎的对象,不管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难免踏进猎户精心设计的圈套,萧云深在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萧云深忍耐着身上突起的异样感觉,在脑海中回忆着他在聚会上吃的东西。大部分食物都是别人动过他才吃的。酒杯水杯虽然是提前摆好了,但全是密封的,且谁也不能预料他会坐在哪个位置。他唯一单独用的,只有一杯白开水而已。   萧云深眸色幽沉冰冷,看来就是那杯白开水有问题了。   白开水是李芊送来的,但下药的人肯定不是李芊,对他下药对她没有好处。   那么,是有人趁李芊没注意的时候动的手脚了?   是谁?   萧云深死死咬住后牙槽,用以保持清明,他哑着声音道:“李芊,去跟导演说我现在不舒服,要提前退场了。”   李芊见萧云深脸颊呈现鲜艳的绯色,额头上隐有汗珠浮现,以为他是突然生病了,也没有迟疑,立刻放下手中东西朝着导演所在的餐桌走去。   萧云深按捺着心里的悸动,强行撑起已经快没有力气的身体,装作自然的朝着外面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多远,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他闭了闭眼睛,将舌尖咬破,疼痛的感觉让他有的眼睛有刹那清明。   瞬间的清明让萧云深看清了守在外面的严阵以待的人,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在对他守株待兔。   他不敢赌,一丝一毫都不敢赌,他立刻转身,尽量用正常的步态往回走。   人多的地方不能去,因为他不知道在药效尽数发作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恶心事儿来。   卫生间也不能去,对付他的人一旦发现他不在了,首先搜查的就是卫生间。   现在首要做的,就是找间客房躲着。   如果陷害他的人要调查监控搜查房间,那是需要时间的,且无法明目张胆的抢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能被人收留到阿祁来接他。如果运气不好,现在的楼层距离地面似乎很高,跳下去就能解脱。   阿祁那般风光霁月的人,他若是脏了,如何能配他得上?   如果不能和阿祁共守白首,他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只是,他好舍不得阿祁。   萧云深模模糊糊的想着,浑身无力的走着,在阿祁找到他之前,他一定要把自己藏好了。   他是阿祁的,谁也不能碰。   萧云深趁着神思还有一丝清明,用尽全力敲响了饭店中一间房间的门。房间的门在片刻后被打开,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出站在他面前的重影。   重影上前几步,担忧询问:“你是云深,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萧云深再次咬破舌尖,满嘴的铁锈味让他的眼前再次变得清晰,在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后,他忽然放软了身子,哀声道:“学长,帮我。”   重影韩观友左右看了几眼,立刻将萧云深搀扶进房间,又反锁了房门,这才仔细听萧云深的呢喃:“阿祁,阿祁……”   萧云深的意识渐失,他双手发狂似的撕扯身上的衣服,双眸无焦距,眼眶猩红,眸中水汽凝结成珠,顺着眼角流下。   韩观友见萧云深衣服越扯越坏,连忙动手制止住他,说道:“云深,你快别脱了,这要是让你嫂子知道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萧云深浑身滚烫,整个人都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似的,他双眼迷离的望着韩观友,猛地挣脱韩观友的束缚,将他扑倒:“阿祁,阿祁……”   韩观友都快哭了,有美色当前,美人投怀,奈何他是有媳妇的人。不管是为了媳妇,还是为了他的未来性福,小学弟都动不得。   韩观友拽着萧云深的手腕,让他不好动弹。小学弟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要想办快点帮他清除药性才是。否则,小学弟的下半辈子就该废了。   萧云深动作间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滚了出来,韩观友连忙趁萧云深不注意把手机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萧云深,抬起他的手指给手机解了锁。   电量不多,刚够打电话。   韩观友看了眼萧云深委屈可怜的模样,迫不及待的拨通了备注名为阿祁的号码。   萧云深所料不错,他才在众人视线范围中消失不久,算计他的人在确定他暂时走不出饭店后,立刻就搜查起饭店里的卫生间来。 第92章 影帝重生12   下了飞机, 容祁刚开机就接到了萧云深手机打来的电话, 他刚扬起唇角,喊了声‘云深’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对方不是萧云深, 呼吸频率不对。   “唔”萧云深充斥着暧昧的低吟声透过电话传进容祁的耳中,让容祁眼神瞬间冰凉, 他呼吸微敛,语态淡漠:“云深呢?”   明明相去不知几千里, 韩观友却诡异的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让他几乎窒息。   为了保住小命,韩观友艰难开口,慌忙解释:“你先别误会, 我和云深没有什么的。他中了药, 误打误撞进了我暂住的房间,我们俩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   在他解释完之后, 韩观友才觉得他的呼吸才通畅了, 他说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和云深在宏阳酒店1223号房间。云深意识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怎么办,送医院吗?”   容祁紧握电话,速度飞快的朝着外面走去, 边走边说:“现在不能确定给云深下药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不是正在饭店里四处寻找云深的下落, 贸然让云深走出客房无疑是很危险的。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轻易打开房间的门,我马上出机场,很快就过来。”他顿了顿,又道:“云深就拜托你先照顾了。”   挂断电话,容祁就直朝着外面走去,他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在数步开外了。机场外有许多候客的出租车,容祁直接选了最近的一辆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开车求稳,在距离红绿灯还有很远距离就开始踩刹车,生怕越过交通法规一丝一毫。   容祁转头看着窗外,街道两旁的早已经亮起的霓虹灯显示着如今已经不早的时间。这时候,出租车暂停的位置刚好是中药房的外面,容祁让出租车司机将车开进人行道,他自己则是下车快步走进了药房。   在得到药房中人的许可之后,容祁用最短的时间抓药结账,然后拎着很大一包中药材走出中药房。   容祁在走出药房之后却是没有回到后座,他曲起手指敲了敲驾驶座旁的车窗。容祁的突然举动让出租车司机疑惑的摇下车窗看着他。然而,出租车司机看到的却不是容祁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颊,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漆黑夜幕。   出租司机的双眼逐渐变得无神,他动作僵硬的挪至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沉默不语。   出租车司机移开之后,容祁立刻坐了进去,他动作熟练的踩着油门,打着方向盘,然后迅猛的朝着宏阳大饭店疾驰而去,所过之处只余下一道浅淡的残影。   一路行过,容祁驾驶的出租车超车无数,闯红灯无数,明明是低配版的出租车硬是让他开出了高设备的超级跑车的速度。   从机场到宏阳大饭店的时间也让他缩短了三分之二。   容祁把车停稳,从钱包里把随身携带的现金都留在了车上,随后拎着药材和行礼快步踏入宏阳大酒店。   在小世界轮回数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用摄魂术,为了他的道侣。   容祁到十二楼的时候,老远就看到陈景带着两个保镖和一个着经理衣服的男人正准备开门而入。容祁眼底有厉色划过,他快步走了过去,表情冰冷的看着他们。   陈景见容祁赶来,脸上掠过一丝惶恐,他仰着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容……容祁,你怎么来了?”   容祁双手紧握成拳,他盯着陈景,温润随雅的眸子早已幽沉深邃,如望不到底的古井,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陈景直视着容祁的双眸,神态有须臾恍惚,转眼间又恢复正常。至于两个保镖,在他们反映过来之前,容祁就已经两脚把他们踹开了,他利用巧劲击打穴位直接让他们的腿脚粉碎性骨折。   两个保镖脸色煞白,想叫却叫不出声,他们的脸色狰狞扭曲,跪坐在走廊上,双腿都以极诡异的姿态摆着,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至于经理,容祁淡漠启唇:“滚!”   经理顾不得掉在地上的房卡,惨淡着脸色,屁滚尿流的跑了。   容祁捡起门卡,直接打开了房门,不想迎面而来的却是高举的椅子。容祁眼明手快的抓住椅子,让自己免受攻击,他看着惊慌戒备的韩观友道:“我是容祁,云深呢?”   韩观友深深松了口气,指着沙发后面说道:“云深在那里,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觉得还是先送医院比较好。”   容祁把钱包丢给了韩观友,说道:“多谢你照顾云深,这间房我可能要用,能不能请你另外开一间房。”   另开房间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需要帮忙吗?”   容祁摇头,径自朝着沙发走了过去。   容祁走近了才看到委屈得蜷缩成一团不停颤抖的萧云深,此时的萧云深药效已经完全发作了,但他浑身没有力气,动弹不得,口中却断断续续有低吟发出。他脸色绯红,浑身都升腾者热气,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狼狈异常。他的衣服已经撕坏了许多,好歹还能勉强蔽体。   容祁小心走近萧云深,抚着萧云深紧闭的双眼,心疼道:“云深,我来迟了,你受苦了。”   脸上微凉的触感让萧云深猛地睁开猩红的眼睛,他的眼神早已经空洞,理智也已崩溃,身体只会下意识的往能给他凉爽的容祁手上贴。   韩观友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帮忙的,可眼见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略是少儿不宜的,他就悄然走出了房间,并且细心的带上了房门。   在出门之前,韩观友道:“那个,房间我是今天才住进来的,还……”   容祁为萧云深把脉过后,寻常温润如玉的眼眸像是凝冰的寒潭,唯有冷意萦绕。看着不安分的萧云深,他抬起手敲了下他的后颈,萧云深立刻就昏了过去。   容祁拎着买来的药材,小心翼翼的抱起萧云深前往浴室。   浴室水温不够,药材的药效无法尽数溢出,所幸容祁买的药材够多质量够好,也就能够弥补水温带来的缺憾了。   容祁熟练的调制水温,将药材下水,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抱着被脱得一丝不挂的萧云深进浴池。萧云深所中药物的药性很强,单靠交合是不能完全清解的。   药物残留于体内的结果,容祁连想都不愿意想。   有了外在药剂辅助,萧云深内体的药被迅速排出。他脸上的绯色浅淡了许多,他周身的温度也在飞快下降,萧云深颤动着睫毛,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的双眼依旧赤红,其中却有了明润的光彩。   萧云深凝望着容祁,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但浑身无力的他声音犹如蚊蚋:“阿祁,阿祁……”   容祁抱着萧云深,亲吻着他柔软的发丝,低声道:“云深,我来晚了。”   萧云深靠在容祁怀中,凝视着容祁精致的下巴,之前的绝望和惶恐一扫而空,只余下安然,他缓声道:“阿祁,要我。”   容祁紧了紧抱着萧云深的手,声音嘶哑:“好。”   待萧云深体内的药清除得差不多,容祁才抱着已经快要恢复正常体温的萧云深走出浴室。   萧云深紧紧环着容祁的脖颈,把脑袋埋在容祁怀里。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他泛红的嘴唇以及旖旎的双眸。   许是药物催动,今晚的萧云深十分热情,他一面承受着容祁的冲击一面竭力配合。等体内的药性完全清解,萧云深已经累得连手指都抬不动了。   事后,容祁见萧云深明明累得很却不肯陷入沉睡,不由得怜爱的亲了亲他的唇瓣,说道:“云深,睡吧,我在。”   萧云深勉强摇头,他不敢睡,他怕醒来之后发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他怕他的阿祁没来得及接他,怕碰了他的会是一个陌生男人。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理解萧云深的心情,云深这次怕是被吓坏了。   容祁也不拘着萧云深,任由他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待萧云深身体上的疲倦消除一些,他就抱着他重新到浴室清理。   短短几个小时,萧云深经历过惊惶绝望,经担心受怕,大落大起,还数次承欢,这让萧云深身心俱疲。他在盯了容祁大半夜之后,终于还是没能继续坚持,抱着容祁的胳膊沉入梦乡。   容祁靠坐在萧云深的身侧,用手轻抚着他轻蹙的眉心,面色寡淡,眼神薄凉。   云深服下的药最大的特点就是药性难以根除,体内有春药因子会如何?会永远欲求不满,成为受人唾弃的浪货,或者直接被人调成奴。除此之外,这种药还会破坏人体的机能,服食过量或者在血脉中储存太久,都会让承载机体永远失去性功能。   想到陈景和他带来的两个保镖,容祁唇角慢慢扬起些许残忍的弧度,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陈景和他背后人带给云深的,他只取十倍。   本源世界的修者都说坤墟界的容祁老祖风光霁月君子如玉,那不过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他无所谓而已。一旦有不知死活的人敢踩了他的底线,他有无数种让人神形俱灭的方法。   容祁和萧云深这边**初歇,另一间客房中却是酣战正浓,似是不会疲倦般,永无休止的战斗。   容祁垂首,看着倦态难掩的萧云深,唇边的笑意越发冷酷。他侧过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利用所精通的黑客技术将号码遮掩,匿名拨打了几个电话。   想让他的云深身败名裂?他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自食恶果,永难翻身。   至于别的,且先等着,账慢慢算。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自愿或者被迫,他都会让参与谋算云深一事的所有人对此感到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第93章 影帝重生13   即使入睡, 萧云深也睡得极不安稳, 他每隔几十分钟总会潜意识的苏醒,只有确定了容祁就在他身边他才能继续入睡。   翌日,容祁才把所有拒接的电话重新接了回来, 他的手机里有许多未接来电,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李芊打来的。   容祁随手翻看了几个, 便拨打了李芊的电话,李芊似乎一直抱着手机等电话, 他拨过去的瞬间, 电话就被接通了。   李芊带着些颤抖的哭音:“容……容哥?”   容祁淡薄应声,李芊听到容祁的声音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萧哥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   容祁道:“无妨, 云深在我身边,他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你亲自去剧组帮云深请假。若是有云深的戏份, 就请导演暂时把戏份往后延。”   李芊忐忑道:“我马上就去给萧哥请假,昨天晚上我看到萧哥的脸很红,他是不是感冒了,他没事吧?”   容祁垂眸,看着睫毛不停颤动, 就是不肯转醒的萧云深,眼中掠过温软笑意,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没事儿, 就是累着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萧云深其实在容祁侧身拿电话之前就已经醒了,不过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容祁才好。他和阿祁做的时候意识已经完全恢复,半夜**的记忆都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中,只要想到昨晚的他热情到一直缠着阿祁要不停,他就想在阿祁身边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萧云深紧闭着眼睛装睡,身子却是不停的往容祁身边靠,想要更多吸取属于容祁的气息。其实,经过半夜春意的客房中,早已经染满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气味,交杂混合的气味。   挂了电话,容祁就躺回到萧云深身边,用手为他揉按身体,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受。   萧云深享受着容祁的按摩,醒来时的酸痛都慢慢变成了舒适,只是后面那个地方,现在还胀痛得很,让他颇不自在。   “云深,感觉怎么样?”容祁问。   萧云深颔首:“很舒服。”   萧云深说完之后才想起他现在还在装睡,这一出声,不就什么都暴露了么?   容祁为萧云深揉按了许久,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你先歇息着,我去给你买早餐,顺便给你找身衣服。”   萧云深脸色微变,紧拽着容祁的手:“阿祁,别……”别走。   虽然,容祁就在身边,熟悉的气息和体温都在告诉他如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萧云深就是离了容祁就不安心。   容祁心疼的亲了亲萧云深的唇角,说道:“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别担心,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以后了。”   萧云深点头,被眼睑遮掩的眸中尽是冰霜,他曾发誓,若能逃过一劫,他所经历的苦楚隐忍,总是要找机会还回去的。   容祁修长的手指在萧云深柔软的发丝中穿梭,细腻的触感让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他的云深从来都不是懦弱的人,不会有白吃亏的心思。   容祁唇角衔着些许和煦的笑,拨了客房服务的电话,让饭店送餐,并且请他们到附近的商场购买几套服装。   容祁这次走得急,基本证件是全部带走了的,但是衣服也就随手收拾了两套,完全没计算过所带衣服是否合适如今的时候。   为了保险,还是再买点比较好。   在饭店服务员把餐点送过来之前,容祁已经拿了他的衣服给萧云深穿上。相较于他,萧云深的身材相当消瘦,他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肥大。   容祁把窗户打开后就见萧云深只着意见衬衫挣扎着起身,衬衫下的空荡和半露的青紫痕迹让人心生旖旎。容祁眼神略深,他快步走了过去,将萧云深重新按着睡下。   “要做什么,直接叫我就好,你现在要乖乖歇着。”容祁不容置疑道。   萧云深赤红着脸颊,目光不住乱飘,嗫嚅着开口:“想……上洗手间。”   容祁颔首表示了解,他直接把萧云深抱了起来,转身走进了洗手间,然后又问:“要帮忙吗?”   萧云深攀附着容祁,把大半力气都靠在容祁身上,再抬头去看容祁,就见容祁摆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萧云深立刻羞得连卫生间都不想上了,不过,肚子里的货不是他想忍着就能忍住的。   他委婉的提出让容祁去外面等,然后忐忑的等着被容祁戏谑,不想容祁竟是直接转开了头,被他搭扶着的手,却是半分没有移开。   “你身上没有力气,我出去了你不安全,我不看你,放心吧。”容祁清润开口,哪怕是在卫生间,他的声音还是干净到让人难以置信。   萧云深心里甜蜜,腹中胀痛,他忍着尴尬和羞意,开始放水。   萧云深一边听着淅沥的声音,一边麻木的自我安慰。   他和阿祁什么都做过了,亲过,抱过,摸过,还做过,没什么好害羞的。   从卫生间出来,萧云深就死死埋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直到饭店服务员送来了迟来的早餐,才被容祁从深埋的被窝中挖了出来。   在萧云深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前,容祁对他是寸步不离,两人固守在饭店的客房中。容祁利用电脑教萧云深一些简单投资,教他下围棋,或者作为观众静看萧云深表演。   萧云深毕竟年轻,在初次承欢时虽然被做得狠了点,但有容祁在旁边帮他护理,他自身的康复能力也很是不错,一两天的休养之后他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日,容祁正在摆设残局,一阵尖锐的救护车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饭店。容祁对救护车的声音视若罔闻,他的唇角却是在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终于来了。   萧云深也没有在意,每天生病死亡的人不计其数,救护车来往不断,谁知道要接的是谁?   容祁慢条斯理的摆放着棋子,他面目俊美,神态温润,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如墨似画,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萧云深含笑望着容祁,眼角眉梢都是深情。只要能陪在容祁身边,得到他的爱怜,就是他毕生最幸福的事情。   容祁和萧云深都都没打算搭理外面的事,就在两人兀自忙碌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人敲响,打开一看,来者是对萧云深颇有帮助的韩观友。   韩观友入门第一句话是:“宏阳大饭店即将迎来大批客人。”   容祁云淡风轻的看了韩观友一眼,随即继续摆设棋局,他能猜到原因。   萧云深却是不解,脸上尽是疑惑:“为什么?”   韩观友是有点害怕容祁的,虽然这人总是摆着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他的脸上和眼中总是同一种情绪。这并不就说这人表里如一,而是说明这人足够薄凉,他并不在意被他温和对待的人。能让他展现他的喜怒哀乐的人,才是他所在意的。   对容祁的真实情绪,韩观友只见过一次,是那晚上他看到萧云深蜷缩在地上时候的滔天怒意。那种怒意,似能将天地毁灭,让人望而生畏。   在经历过与容祁通话时候冰冷窒息的感觉以及亲生体会过他的怒意后,韩观友就不觉得容祁会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也不觉得容祁会轻易放过陷害萧云深的人。   韩观友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部收敛,微笑着说:“刚才有救护车来饭店事你应该知道吧?”   萧云深点头,救护车的声音很大,只要不是聋子,就都听到了。   韩观友又道:“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已经有许多记者涌进饭店了,并且拍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是和视频。而且,我听说救护车是警察叫来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萧云深前世今生都混迹在娱乐圈,自然知道记者最喜欢的新闻是什么。   记者最爱八卦娱乐圈,以明星的私事丑闻作为卖点。   如果当红明星的私事丑闻更是能分分钟上头条。   能吸引许多记者蜂拥而来的消息,难不成是有哪位当红明星在宏阳大饭店出事了?   前世的萧云深自省自律,八卦记者也能给他编出许多莫须有的故事,次数多了,萧云深也懂了什么叫做套路。所以,对八卦绯闻之事,他从来都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思。   韩观友见萧云深对宏阳饭店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也就没有深提,他今天过来是来告别的,他在影视城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打道回府的机票就订在下午。   萧云深听了,总算是有些不同反应,他笑道:“学长,这次的事情要谢谢你了。你回去之后记得帮我向嫂子问声好,我和阿祁回去后亲自登门拜访。”   听萧云深提到自家媳妇,韩观友眼中的笑意深了许多,俊逸的脸上溢满了期待,他道:“行,你们来之前打个电话,我让你嫂子给你们准备她的拿手菜。”   萧云深脸色微变,勉力点头。   韩观友还要回房间收拾行李,就没有在容祁和萧云深的房间待多久。韩观友离开后,萧云深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满是愁绪。   在这世上,柳娜的厨艺也只有对韩观友来说是不会腻的美味,对别的人来说,那就是能送人入黄泉的地狱料理。   用难以下咽来形容柳娜做的饭菜,都是无上赞美。 第94章 影帝重生14   萧云深兀自纠结了许久, 还是半犹豫的挪到容祁身边, 跟容祁说明了柳娜所做的料理的杀伤力。萧云深觉得懊恼极了,他把自己送进火坑也就算了,怎么还把阿祁也拉进去了呢?   不过, 这也充分说明韩学长对他妻子是真爱,毕竟要一辈子忍受她的黑暗料理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容祁牵着萧云深在他身侧坐下, 看着萧云深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佯装为难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韩学长妻子做的料理真的……”   萧云深颔首, 阿祁不知道他清楚。就柳娜做的饭菜,总是能突破人所能想象的最下限,难吃到让人怀疑人生。   萧云深吸着鼻子道:“不如, 到时候我一个人去拜访学长就好, 阿祁你就在家里好了。”   容祁好笑的揉着萧云深的发丝,说道:“云深可是忘记我们的关系了, 同甘共苦是我们一辈子的坚持。再说, 我们是上门感激韩学长对你的帮助的,请客更是应该,哪里能麻烦学长的妻子为我们忙碌?”   萧云深清隽的脸颊上绽开一抹灿烂笑容,眉眼轻弯,眸若辰星, 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容祁凝望着神采飞扬的萧云深,心中也高兴,他凑近亲吻着萧云深的唇角, 眼中笑意盎然。   萧云深脸色微红,随即主动朝容祁凑了过去,向他索吻。   爱人送上门来求吻,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容祁抱着萧云深好一阵攻城略池,直把萧云深吻得气喘吁吁,身软无力。   萧云深在容祁怀中靠了许久,才又鲜着唇红着耳根回到电脑旁边,他傻坐在电脑前,不自觉伸出手轻抚着之前被容祁疼爱过的嘴唇,回味无穷。   虽然和阿祁已经亲吻了许多次,但是每一次亲吻他都会心跳加快,心如鹿撞。和阿祁的每一次亲吻,他都感动如初。   萧云深原本还想用电脑查找些资料,但之前那长长一吻让他光顾着心猿意马了,精神完全不能集中。于是,他就登上了微博,准备搜看韩观友所说的宏阳大饭店发生的闹剧,虽然与他和阿祁无关,但毕竟距离很近,谨慎点总是没有错的。   还不等萧云深搜,就看到关于影视城附近宏阳饭店的新闻已经上了热点。萧云深迟疑少时,还是点了进去,才点进去就看到两张放大的图片。   图片上的人虽然重点部位被打上了马赛克,但□□的他在大体上却是被看得十分清楚。他脸色青黑,形销骨立,全身上下皆是青紫痕迹,一看就知道他不久前才经历过什么。   这个人……萧云深就是化成灰也绝对不会忘记,是陈景。   在陈景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两个人,他们的面容隐没在暗中,但就身形来看,很明显是两个成年男人。   凌乱的床榻,凌乱的被子,凌乱的房间,光是看图片就能想到他们经历过怎样的放纵疯狂。   陈景在娱乐圈已经迈入当红小生的行列,喜欢他的人不计数,所以事情一出,这条微博很快就被送上了热门。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陈景的公关团队根本来不及处理,只能任由网友猜测谩骂。等公关团队开始处理的时候,恶性影响已经发酵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了。   整个网络上都在声讨陈景,说他恶心,让他尽早滚出娱乐圈。   明星从来都是优雅完美的,在人前的形象向来光鲜亮丽,他们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被人无数倍的放大,而今陈景所发生的事,无疑是被釜底抽薪,绝了在娱乐圈发展的前途。   陈景以前的人设有多讨喜,丑闻出现后,他就有多惹人厌恶。   当然,作为明星,陈景死忠粉还是有的,他们迅速在贴吧微博论坛等地为陈景洗地,但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对陈景的辱骂声中了。   萧云深进现在这个剧组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待人虽然说不上平和,但也不与人结怨。他能想到的,下那种药陷害他的人只有陈景。   那么,陈景的事就是……阿祁做的?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透着巧合,但他坚信陈景这事例外,   萧云深不关心陈景的未来,他只怕会连累了容祁。   萧云深抬眸朝着容祁看去,只见那人正慢条斯理的摆着棋局,似是所有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察觉到萧云深的目光,容祁抬起头对他勾出一个温暖浅笑,笑中带着些轻松安抚,让萧云深紧张不安的心刹那间安定下来。   萧云深现在还不知道,身败名裂只是开始,陈景的未来比他想象中要凄惨得多。   在饭店中休息了几天,萧云深精神饱满的回到剧组,容祁没有跟着萧云深过去,他还得把谋算萧云深的那些人处理了。   宏阳饭店到处都安装了监控,入侵饭店监控对于容祁来说犹如探囊取物。通过监控,容祁发现萧云深在聚会晚上确实警惕,他之前所食用的东西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最后喝的白开水,白开水是李芊取来的,在半途的时候被一名服务员趁机下药,这才有了后续发展。   而那名服务员,是被当天晚上宴请整个剧组的江少的手下人收买的。   当然,容祁当时所遇到的那位经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为了利益为陈景大开方便之路的人。若不是他领着人查看监控,陈景和江少的人是不可能太早找到萧云深所在房间号的。   若是他再晚到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几天,宏阳饭店经理因为倒卖饭店公共设施被饭店控告,被警方带走问话。经理涉案金额巨大,宏阳饭店坚持追究不肯罢休,警方无奈,只得在查证期间取消了他的保释权。   参与事中的职员也因为各种问题被宏阳饭店开除。倒霉的是,她刚走出宏阳饭店不久,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撞到,她没有受伤,却受到了不轻的惊吓。   容祁端着红酒站在窗边,眺望着天边掠过的飞鸟,唇角挑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不伤人性命,但他有千百种方法让人活得生不如死。   现在,还只是开始。   小鱼小虾处理了,还有……谋算了云深的,一个都别想逃。   容祁一直陪着萧云深在影视城拍完了他所有的戏份才返回京都。   刚回到家里,萧云深就撸起袖子准备收拾家里。   容祁见萧云深的眼眶下明明有着厚重的黑眼圈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忙碌,心中不悦顿生,他把萧云深拉到卧室,抱着他并排躺在床上,说道:“睡觉。”   萧云深睁着眼睛不肯睡。   容祁抬起半身覆在萧云深身上,哑着声音道:“云深,你是要现在睡,还是做完运动再睡?”   萧云深耳根瞬间红透,他飘散着眼神,英俊的脸上又是迟疑,又是意犹未尽。他倒是想做做运动才睡,只是……萧云深的手不自觉揉了揉还在酸疼的腰。阿祁动作温柔,他也乐于享受,问题是做多了他也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不过……如果阿祁想要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萧云深有些不确定的想。昨晚才酣战半夜,今晚要不要继续,凑个整数?   眼见着萧云深越发的跃跃欲试,容祁嘴角微抽,在萧云深额头上亲了亲,翻身躺回到他的身侧,将他圈抱入怀。   “睡吧。”容祁说。   萧云深:“……”   为什么提起话题的不是他,连终止话题的也不是他?   不过,萧云深也确实是累了,之前有刚回家的兴奋劲撑着,总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现在躺在床上,靠在爱人温暖的怀抱中,他很快就卸下所有坚强闭上眼眸沉沉入梦。   容祁在萧云深呼吸平稳之后就起身了,家里虽有段时间没有人住,不过除了蒙了些浅薄的灰尘倒也不乱。他打了清水,将灰尘大略擦拭两遍,家里就干净如往了。   萧云深在睡的时候,容祁继续查探江氏集团的消息。江氏的是股份类型的集团,所以集团内部竞争强烈,各个股东之间的利益争夺要比家族性公司激烈许多。容祁还在影视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瓦解江氏集团,可如今他却不想清除江氏集团了。他要江家父子眼睁睁的看着属于他们的东西一点点过渡到对手手中,却无能为力。   既然敢仗势打云深的主意,那就要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   在家歇息过几天,萧云深又要赶往下一个剧组。容祁虽然担心舍不得他,却也不会做出阻止他追求梦想的事情来。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于宏阳饭店的事情,容祁研制了多种防身药剂让萧云深随身带着。   萧云深紧握着容祁交给他的瓷瓶问道:“阿祁,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容祁凝神思考,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作为修真界的渡劫修者,他精通炼丹制药,擅长阵法符?。剑修的武学奥妙也略知一二。古时的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是信手拈来,现代的电脑手机商业医疗也于他无难。   他学习能力极强,就算是现在不会的,只要给他机会,定然也能学会。   要真的说起来,他此生永远都不会的事情可能只有一件。   于是,容祁在萧云深在缱绻的目光中认真回答:“不会让你生孩子。”   萧云深:“……”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句话的原话应该是:……除此之外,我还会让你生孩子!   阿祁说的话,根本就是偶像剧里男主对女主说的话的改编版嘛! 第95章 影帝重生15   作为演员, 一年四季都在忙碌。   萧云深将签下合同的剧组跑完已经是腊月初, 此时他参演的电视也陆续上映。电视剧投资不大不小,萧云深在剧中戏份不算多,但胜在演技出色, 形象又讨巧。一时间,网络上对他是好评不断。   从萧云深参演的电视播出开始, 容祁就养成了定时开电视上微博的好习惯,眼看着萧云深的人气越来越高, 容祁心中得意越发明显。   容祁用小号翻看着微博的评论, 给讲得好的挨着点赞。   长着黑翅膀的预言帝:“作为已经准确预言数件事的先知,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就凭着萧云深的颜值和演技, 不出几年定然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男神, 我现在被圈粉还来得及吗?”   容祁一边点赞一边点头,来得及, 只要是真爱粉, 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我是属猪的:“萧男神长得好看,耳朵好听,我天天熬夜追剧,男神的图片看了无数次,声音也听了好多遍, 为什么眼睛和耳朵还没怀孕呢?好想给男神生猴子。”   你的誓言如此虚伪:“放福利了!精心收集的萧萧图片大全,还有刚出道时候的,好萌好帅好可爱, 要抱抱……[萧萧图集.jpg]”   图集一出,该博主的评论区立刻涌进大批颜粉,嗷嗷叫着电脑屏幕太大不够舔,花式求更新。   容祁点开图册,其中大略有十余张萧云深的照片,囊括时间却是很长。有萧云深刚出道时候略显稚嫩的照片,也有如今大气优雅的照片。   容祁把照片保存到电脑中,又给博主点了赞。   当然,喜欢萧云深的人有很多,不喜欢他的人也不是没有。   比如这个叫‘幸福永远缺货’的,他在萧云深的评论区说道:“萧云深是谁?说实在的,在他声名鹊起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演员。就像陈景蹿红之前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一样。陈景的事我们都有目共睹,这个萧云深指不定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才红起来来的。”   这条评论是刚出不久的,他底下的评论支持反对皆有,大多言辞激烈。   “陈景的新闻刚出,我恶心的三天没吃饭。只要想到我曾经粉过他,就恨不得再有三天不吃饭,实在不想一直跑厕所吐。”   “不要把陈景和我们云深相提并论,陈景除了会装模作样还会什么?别的不说,我们家云深单是演技,就能甩他十八条街。”   “我其实也不太相信萧云深的崛起没有交易。”   “只有恶心的人才会有恶心的想法,你自己看看你的网名,什么叫‘幸福永远缺货’,简直就是从小缺爱的典型。就你这种思想龌蹉的,活该得不到幸福,注孤生。”   “说出这种话的楼主肯定是瞎的,当萧云深的演技是死的吗?别的先不提,就他演的那个刺客,我光看着他的眼神就觉得毛骨悚然好吗?相比如今时代的花瓶小鲜肉,萧云深绝对是靠实力吃饭的翘楚好吗?”   “……”   容祁眸色微凝,思考片刻后,他还是没有删除‘幸福永远缺货’的评论,但让他视而不见也不现实。容祁直接侵入对方的电脑,瘫痪了对方的电脑。   而此时,坐在电脑桌前的‘幸福永远缺货’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黑屏的电脑。这台电脑是他省吃俭用好些时候才狠心在网上买下的高配置高价品,才开机不到一个小时,怎么就黑屏不能用了呢?   他这是遇上奸商了?   ‘幸福永远缺货’气势汹汹的用手机登陆账号,找到店家就是好一阵吐槽,等他边吐槽边说明了电脑现在的情况后。店家很礼貌的告诉他,他的电脑可能是被攻击了,拿到实体店也许有修复的可能。   ‘幸福永远缺货’还想找店家换台电脑,或者把电脑邮寄回去让他们修复,但被店家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人为破坏并不在他们承诺退保的范围内。   ‘幸福永远缺货’言辞激烈的谴责着店家的无良,得到的结果却都是‘小二哥’在充电的结果。   无法,‘幸福永远缺货’只能找到家最近的电脑修理店,店长在查看过后,直接告诉他,他的电脑软件系统和硬件系统都被攻击了,不能修复。还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因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攻击别人的电脑的。   得罪了什么人?他才拿到电脑,除了在微博上实话实说的吐槽了几个艺人,别的也没做什么啊?   不是说网络言论自由吗,怎么到他这里就改变了?   容祁不知道‘幸福永远缺货’是如何怀疑人生,他不停的翻看着评论,遇到说得好的就挨着点赞,遇到说得不让他省心的就披马甲上阵,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在萧云深的微博下,容祁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萧云深的脑残粉。   萧云深把热水放在容祁的旁边,无奈的看着容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已经和阿祁说了很多遍了。网络上语言好坏皆有,让他不必在意。可是阿祁……   如此容祁,让萧云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他走过去趴在容祁的背上,轻声道:“阿祁,喝点水。”   容祁喝了点热水,将萧云深抱在怀中,和他一起看评论。   萧云深笑着说:“其实,我觉得有些网友说的挺对的,我之所以能爬得这么快,就是被潜规则了,被我的经纪人兼盛世娱乐的董事潜规则的。不过,我心甘情愿就是了。”   容祁在萧云深脖颈边呼着热气,低声道:“我也很乐意潜规则云深。不过,这种事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多几个人晓得,就不妙了。”   不过,他二人若是一直住在这种没有**可言的小公寓中的话,两人交往的事情迟早会被曝光。云深如今的身份不同于以前的小景,他的异样恋情暂时还见不得光。在云深站上娱乐圈顶端,少有人能撼动之前,他这个正经的爱人少不得还得委屈自己做地下情人。   搬家,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萧云深在听到容祁说搬家的时候,萎靡了好一阵。他不想搬家,这是他亲手布置的他和阿祁的家,在这个家里,他转身就能找到阿祁。搬进大房子,他要是找不到阿祁了该怎么办?   萧云深蹭着容祁的脖子,情绪不美。   容祁安慰道:“云深,这间房子我们不卖不租,就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你想的时候就搬回来住两天。可是,现在的你已经有人气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红,住在这里没有**不说,还很不安全。”   萧云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百般无奈中,萧云深只得忍痛答应搬家。趁着还没有彻底红起来,还不用全副武装出门,萧云深陪着容祁东奔西走,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选定了一栋环境和安全设施都非常好的别墅作为他们未来的家。又花用了几天时间来购置家中需要配置的家具。   容祁牵着萧云深在别墅内外转悠了两圈,觉得甚是满意。   萧云深也笑逐颜开,跟容祁说他对别墅的未来规划:“阿祁,三楼要改建成阳光房,这样你冬天就可以边看书边晒太阳了。二楼除了主卧,次卧,都可以改造成书房,里面要放各种类型的书,因为少了不够你看。不对,阿祁还要研制药剂,还需要一个药房,小花园中种点什么好……”   新家准备好,容祁和萧云深就迎来了他们今生相逢后的第一个年关。大年那天,萧云深做了许多美食,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容祁喜欢的,   新年夜,容祁和萧云深酣战半夜,从旧年做到了新年,终相拥而眠。   过完年,萧云深参演的电视剧继续播放,萧云深的人气在容祁为他筹备的公关团队的操作下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趁着这股热潮,不少正在筹备的剧组向萧云深发出片约邀请。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看中了萧云深的人气和颜值,想邀请他出演偶像剧中的重要角色。   如今这个时代,偶像剧每天都会出新,若是没有极好的机缘,出演偶像剧的演员迟早被湮没。   周导的小制作电视剧《越王》于正月初三开始播放,电视剧出乎意料的成功。首次收视率虽然不高,但仅仅过了两天,电视剧的收视率就翻了倍。《越王》原本门可罗雀的官微迅速被网友侵占,里面各种表白以及对剧情的讨论。   容祁眼中自带过滤器,飞快查看着与萧云深有关的评论。   越是看,容祁的眸色就越是幽深。   “萧萧演技炸了,我觉得游手好闲不学无数的小皇子好萌怎么办?电脑屏幕已经被舔碎,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就算小皇子穿着骚包红招摇过市,也免不了他是我男神的事实。”   “小殿下,放开那个长得不好看的青楼姑娘,冲我来,我好看。”   “这绝对是本年度最有良心的电视剧,就剧情和演员的演技,我给满分。”   “期待。已经不年轻的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一些。”   “据说再过几天小皇子就要当皇帝了,陛下求宠幸,求正面。臣妾已经沐浴更衣且躺好,您快来。各种姿势各种配合。”   “楼上不要脸,本宫还在这里呢!陛下就算要宠幸,也该先宠幸本宫才是。”   “原著小说已经看完,惊心动魄。看大家都在讨论萧,我也插一句,后期的小皇子黑化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不知道萧能不能驾驭,好担心。”   “男神快上位,然后组建后宫,奴家一点都不介意做您后宫的一枝花的,只要男神能偶尔想起奴家,且在奴家宫里过夜。”   “……楼上说的对!加个身份证号。”   “殿下你对什么样的被子更有性致,是鸳鸯戏水,还是龙凤呈祥?”   “……”   “作为云深正宫的我,此时只想说一句:本宫不死,尔等永远没机会从本宫身边夺走云深。”   死了也没机会!   真正的正宫此时正坐在电脑前,抱着眉眼入画的‘小皇子’啃豆腐,一边啃还一边幼稚的瞪着评论区越来越露骨的言辞。   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帝,萧云深都是他家的,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事实。   萧云深最近又是性福又是辛苦,自从《越王》开播,被越来越多人网络表白始。他家阿祁为了宣誓主权,几乎每天都会抱着他做一次,让他的腰随时随地酸软。   萧云深其实想说,在他和容祁的感情关系中,其实是他更不安更不自信。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容祁,而容祁只要稍微表现出不耐不续就能让他噤若寒蝉狼狈不堪。   不过,他现在正面临着别的问题。   习惯可真不是好东西。   萧云深揉着腰有些忧郁的想,再有半个月他就要随新的剧组外出拍戏了,要把阿祁也带上吗? 第96章 影帝重生16   几日后, 《越王》剧情越发扑朔迷离, 剧中的纨绔小皇子历经国仇家恨后被敌国扶持成为傀儡皇帝。   亲族尽灭,百官不臣,敌方相辱让纨绔却善良的小皇子彻底蜕变, 他变得心狠手辣残酷霸道,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如此暴君被萧云深演绎得入木三分, 让电视前的观众光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生怕暴君皇帝下一刻又诛杀哪位忠臣的满门。   暴君和皇子之间除了相似的轮廓, 再无丝毫相同, 不过这也彻底肯定了萧云深的演技。   皇子蜕变成暴君的第二天,《越王》官微下尽是哭声哀嚎,大部分网友都嚷着要皇子不要皇帝, 皇帝一点都不可爱。再也不想做皇帝的后宫一枝花, 因为随时可能狗带。   狗带不可怕,还没被男神宠幸就狗带就太可怕了。   在皇子完成皇帝的转变之后, 萧云深不仅获得了更多观众的肯定, 就连还在观望的导演制片也都给萧云深发来了片约,剧中角色也比之前偶像剧重要配角有可塑性多了。   萧云深和容祁商议过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接新剧,因为他现在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大荧幕上面。   当然,在给萧云深的片约中也不是没有电影剧本, 但就萧云深和容祁的眼光来说,电影是小制作也就罢了,剧本和剧中角色也不怎么出彩, 没有接下的必要。   萧云深是盛世娱乐的a签艺人,他的知名度一旦打开,演技获得肯定后,好资源就会源源不断朝他涌来。他完全没有用数量来充质量的必要,因为那不但对他将来的路没有帮助,反而会成为拦路石。   萧云深喜爱演戏,他给自己的定位也只是演员,所以在相等条件的情况下。相较于多数低质的剧,他更希望出演高质量的能得到更多肯定的剧。   萧云深在《越王》中的戏份不多,一周不到就播完了,在萧云深饰演的暴君被主角斩下头颅悬挂于城墙上的时候,《越王》官微再一次沦陷。   网友恨恨,说暴君虽然不及皇子可爱,但有总比没有好。皇子蜕变成暴君又不是他想的,凭什么他要不得好死,还要把他的头挂在城墙上羞辱?   网友还直接出言威胁,若是后面几十集看不到萧云深的身影,他们就直接给剧组寄刀片。   萧云深饰演的暴君死后,另外一部电视剧也接档上线,剧中的萧云深饰演的是白衣蹁跹的神医,剧中的他温文尔雅,宛如谪仙,这对喜欢陌上公子的观众来说,绝对是福利。   只可惜,神医太神秘,出场极少。   萧云深饰演的神医清贵神秘,优雅俊美,戏份虽然不多,收获的粉丝却是不少。上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下有六七岁的女娃,中间十七八岁的更是嚷着要做神医的新娘子。   就在众人沉浸于电视剧不可自拔的时候,容祁和萧云深从公寓搬进了别墅。而此时,已近元宵。   元宵这天,容祁和萧云深外出购物,经过年关数部电视剧对人视觉的侵袭,萧云深已经不敢出门不武装了。好在如今天气凉,戴围巾眼镜口罩的人比比皆是,萧云深的异常倒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商场人多,容祁和萧云深就在商场附近的咖啡店找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咖啡店的服务员上前询问两人需要些什么的时候萧云深已经灾区了眼镜,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双眸。   服务员小心的瞧了萧云深一会儿,终于肯定:“那个,请问,你是不是萧云深?演《越王》中小皇子的那个!”   萧云深眼中适当的流露出些许茫然,歉意说道:“不好意思,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明星,也没演过戏。”   服务员显然不太相信,她仔细打量着萧云深,想等萧云深摘下口罩和围巾。   萧云深洞悉了服务员的想法,便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围巾和口罩摘下给你看,只是……咳咳……,我有些感冒,担心传染给你。”   见萧云深如此坦然,再看坐在萧云深对面的神态温和的容祁,服务员把心中的疑惑暂且放下。萧云深现在很火,应该不会和男性朋友来这种容逸暴露于人前的咖啡厅,不然明天八卦新闻上就该写些关于萧云深出柜的内容了。   在容祁和萧云深点完东西,服务员礼貌退下。   待服务员离开,容祁和萧云深这才把外套围巾拿了下来,露出两张帅气的脸颊。萧云深出门之前用化妆品修过容,他现在的容貌和荧屏上的容貌区别甚大,若不细看,还真不会有人把他当做最近声名鹊起的萧云深。   服务员送东西来的时候又细看了微微垂首的萧云深,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真的不是啊。   如果是萧云深,她就可以和他要签名,然后跟亲戚朋友炫耀。   天知道现在的萧云深在她那堆亲朋好友之间有多受欢迎。   容祁抿着微苦的咖啡,笑着对萧云深说:“我觉得那女子眼力挺好,竟然从一双眼睛就能认出你是萧云深。我想着,你若是不脱下围巾和口罩,她怕是还不会罢休。”   若是前世,能被人如此喜欢,萧云深定然是高兴的。   可是现在,萧云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和阿祁是恋人,出门了还得保持着至少半尺的宽的距离,免得让人捕风捉影。   若他们只是普通的同性情侣,在街头亲吻,在商场牵手,谁也不会搭理。   容祁听萧云深不轻不重的叹气,好笑问道:“怎么突然叹起气来了?”   萧云深歪着头,故作深沉的凝望着咖啡店中成双成对的情侣,说道:“阿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一样,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容祁沉默须臾,说道:“两个办法。第一,你现在就宣布退出娱乐圈,以后安心待在我身边。第二,尽快站上娱乐圈的最高峰,让所有恶意都对你无效。”   萧云深无语的瞪着容祁,他就是随口感慨,用不着这么认真的建议的。他倒是想安心陪在爱人身边,只是爱人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他如果不努力强大自己,如何能与他并肩而站?   外面妖艳小贱货如此多,他如果不把自己变得更优秀,怎么当爱人心中的唯一?   萧云深的愿望一直没有变,他希望当他站在容祁的身边时,别人会说他是容祁的爱人,很优秀。而不是被人说他只是容祁包养的小明星,不管是否过气。   见萧云深若有所思,容祁补充道:“当然,我更想云深莫要辜负心愿。”   萧云深闻言,重重点头。他不会辜负前世今生心愿,也绝不辜负爱人的期盼。他会在演艺界走出一条星光大道,走到爱人身边,再与爱人执手而行。   容祁和萧云深在咖啡店里坐了两个多小时,起身结账的时候,容祁在萧云深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牵起了他的手。   年轻的收银员见两人相扣的十指,面带诧异。   明明进门的时候还是一副好基友的姿态,怎么出门就牵手了,刚成的?   容祁拿出钱包准备结账,见收银员盯着他和萧云深交握的手,微笑道:“他是我爱人。”   收银员准备好的‘恭喜’还未说出,萧云深就连忙强调:“对,我是他爱人。”   被硬塞了把狗粮但一点都不想吃的收银员:“……恭喜。一共六十七。”   结过账,容祁就牵着萧云深往外面走。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年轻的收银员对人说:“我猜矮个子的是受,急着宣誓主权并且相对纤弱的一定是受,美小受的标配。高个子是攻,温润腹黑攻。”   猜对了!   萧云深脚下踉跄,脸色绯红,耳根滚烫。他微微歪着头,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他们还会继续说些什么,奈何距离越来越远,他只模糊听到几个字,根本拼凑不成完整的话语。   看着耳朵越竖越高的萧云深,容祁眼中笑意越凝越深,他猛地将萧云深拉进怀中,半拥着他往外面走,说道:“云深是不是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萧云深觉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和阿祁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人流中心光明正大的拥抱,激动忐忑自是不说。看着周遭往来的情侣,萧云深终究还是没忍住,颇不好意思的把脸颊埋进了容祁怀中,与容祁相握的手却是丝毫未放松。   容祁垂首靠在萧云深耳边,轻声笑道:“他们说,高个子攻一定很爱他的小受,因为他看着他的眼中全是温柔的笑意。”   萧云深很遗憾,早知道他就把眼镜取下了,这样他眼中的爱意定然也能被他们看到,他们就会说他和阿祁是真心相爱的了。   容祁继续道:“他们还说,就云深这迫不及待要归属有主所有权的,定然也很爱他的小攻。”   萧云深眼眸明亮润和,被遮掩的俊脸上尽是喜意。   看不出来,那收银员眼光倒是很好。   出了咖啡店,容祁和萧云深就到了商场,买足了当晚的食材大获而归。因为第二天就要送萧云深到新的剧组,容祁当天晚上早早就抱着萧云深相拥而眠。   萧云深靠着容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好,是什么呢?他睁着眼睛想了许久,以容祁为中心点向外扩散,最终总算是确定了还没有处理好的事情。   家里还缺个长期帮佣!   因为才搬进新家不久,他又不乐意被陌生人打扰二人世界,所以目前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和阿祁亲力亲为。现在他要长时间离开,阿祁有工作要忙,总不能还什么事都让阿祁自己做吧?   如此想着,萧云深就更是不能入睡了。   萧云深呼吸凌乱,身体僵硬,蠢蠢旁移的他仿佛随时有起身的计划,这让同样没睡着的容祁很快就察觉到了。   容祁长臂一揽,直接把人捞了回来,问道:“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萧云深闷声说:“阿祁,我们家还缺个帮佣。”   容祁道:“帮佣的事儿不着急,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选,在你回来之前我会联系钟点工清扫别墅的。现在别想太多,睡吧。”   萧云深撑起头,在容祁唇上轻吻片刻:“晚安,阿祁。”   为了不擦枪走火,容祁只在萧云深眉梢回吻,低声道:“晚安,云深。”   翌日清早,容祁亲自将萧云深送到机场与新剧组的人汇合,把萧云深送上飞机后,容祁又把原主的心愿培养另外的天王巨星的事提上了日程。   原主的心愿是要培养天王巨星成为让人刮目的金牌经纪人,这也就是说,巨星的培养并不局限在演艺界。   为了能让资源针对,容祁主要把艺人的挑选放在了音乐界和综艺界。   只是,有潜能成为天王巨星的艺人哪里好找? 第97章 影帝重生17   盛世娱乐中大牌云集, 艺人无数, 能说会道者比比皆是。   然,稍微有些潜能的都已经被别的经纪人签约了,没签约的大都是一些潜力不足的。   容祁的目光在盛世娱乐里转悠了两圈后又很快决定改变方向。   这天, 盛亦好不容易把公司的糟心事儿处理干净,又趁着江氏集团内斗浑水摸鱼的大赚了几把, 心情甚好的他闲着无聊就来找容祁讨论人生来了。   盛亦到的时候容祁正在给萧云深联系下一部作品的事宜,那是一部名叫《诛异》的电影, 欲参演的演员能绕京都半圈。   电影总导演是老牌著名导演邱导, 他对演员演技的要求近乎苛刻,在他拍摄的电影的过程中,除非必要, 他极少启用年轻演员。   虽然萧云深在电视剧中表现甚好, 但能不能挑战大荧幕中性格深沉的角色还犹未可知。   容祁看中的适合萧云深的角色在剧情中戏份相当重,所以对如今尚未拍摄过电影的萧云深来说, 即便是争取试镜的机会都十分困难。   此时, 已经是容祁第三次亲自联系邱导了,听完邱导略带怀疑的话,他立刻道:“您放心,我们家云深虽然还未尝试过大荧幕制作,但我相信, 他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也不是说,请您一定要给云深角色,而是希望您能给他试镜的机会, 结果如何由您决定。”   如今战争类型的电视剧电影已成雷剧。但邱导偏喜欢拍摄,且拍摄手法独特,剧本又出彩,演员出色的表演将那个时代的人表现得活灵活现,能感染观者,并深切唤起现代国人的共鸣,做到勿忘国耻。   邱导拍摄的爱国类型电影在下架后大都会存入央视电影频道,这对参与演员来说无疑是很大的肯定和宣传。所以,邱导的电影对于演员来说,是一角难求。   容祁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邱导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容祁的请求。   容祁第二次找上门的时候带了萧云深练习表演的视频,邱导看后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第三次,他总算是松口答应给萧云深试镜的机会了。   容祁凝神听着邱导的话,微笑着说:“好的,谢谢您,下个月三号是吗?我一定尽快通知他来试戏,邱导再见。”   容祁相信,依照萧云深的本事,只要给他试镜的机会,定是能将角色稳握于手。   容祁之所以会如此极力为萧云深求得邱导电影中的角色,是因为萧云深在无意中提起,《诛异》会是邱导在他的电影史上最为浓重的最后一笔,他遗憾没能参与。   作为最合格的道侣,他总要弥补他的遗憾才是。   挂了电话,容祁仔细在备忘录中把试镜一事记下,打算在萧云深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将事处理好,容祁才正面对上盛亦:“你来做什么,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盛亦不客气的往办公室唯一一张沙发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沙发椅,他双手搭在沙发椅的扶手上,看着格外慵懒悠闲。   只可惜,白瞎了他身上的名贵西装。   盛亦把沙发椅转了半圈又停好,笑着说:“公司里的蛀虫清理了半数,本总裁又趁火打了点劫,今儿个心情好,特意来临幸你的。”   容祁轻飘飘的斜了盛亦两眼,转身到角落倒了杯热水,径自在沙发上坐下,继续处理资料。   被容祁无视的盛亦很努力的维持着他的绅士风度,来时的好心情却都快要扭曲了:“阿祁,来者都是客。我也不要求七十年前的拉菲了,你好歹得倒杯白开水招待吧?”   容祁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文件资料,抬眸睨着盛亦,微笑道:“饮水机距离现在的位置不到三米,你确定要我帮你倒水?”   盛亦撇嘴,他上次来的时候刚好碰上萧云深也在,容祁倒水的时候还不是顺手帮萧云深也倒了一杯,还贴心的问要不要加些什么?   盛亦觉得他感受到了来自容祁的深切恶意,给他灌狗粮也就算了,还明显区别对待,简直让人心中难以平衡。   不过,只要想想容祁和萧云深这对虐狗夫夫现在也算是在他名下给他打工,他也就平衡了。   他是老板,身在高位,注定孤独。   说起打工,盛亦又想起一件事:“阿祁,我听说你最近在找艺人?你想找什么类型的,是阳光可爱的,还是精致漂亮的,或者……深沉忧郁的,盛世娱乐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艺人多,你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作为盛世娱乐的老板,盛亦自然是希望公司里能多几棵招牌常青树的,所以在对容祁用心培养艺人这方面,他是无比赞成的。   容祁唇角衔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盛世娱乐钱多?”   盛亦被噎了片刻,为了维持两人之间真挚的友谊,求不提黑历史。   盛亦正色道:“认真的,你想找什么样的艺人?”   “有潜力成为天王巨星的,最好是擅长音乐或者综艺。”容祁道。   盛亦再次被噎,要是未来天王巨星有那么容易找,公司还用花大笔资金培养艺人吗?   盛亦不想和容祁谈论这个即将友尽的话题,就又道:“阿祁,江氏集团的股票波动越来越大,你说我是不是要再买进一些?”   说起江氏集团,盛亦就想洒几滴鳄鱼的眼泪,得罪谁不好,非得要得罪容祁这个看着君子端方实则小人心黑的煞星,活该遭殃了吧?   他能确定,正面临下台的江氏父子至今都还不知道他们得罪了谁。想来也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就从身价数十亿的富豪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容祁垂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跳跃,不一会儿就有颜色明亮的曲线图呈现在电脑荧幕上,容祁简单分析后说道:“饱和了,如果你想赔进半边盛世娱乐,可以大量购买。”   盛亦:“……”   这也是个分分钟友尽的话题。   盛亦刚想说话,就听得容祁的电话响了起来,盛亦识相的闭嘴。能让容祁不嫌吵闹开响铃的来电主人只有一个,萧云深。   果然,盛亦下一刻就见容祁眉眼舒展的接起了电话,表情温柔开口:“云深。”   盛亦觉得容祁的办公室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本来还想问容祁关于邱导电影试镜的事情,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容祁现在这个电话没有一两个小时是挂不了了。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他也是分分钟数十万出入账的总裁,时间不能浪费在等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容祁挂掉萧云深的电话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得知萧云深在剧组过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了。挂完电话,盛亦早已经离去,容祁也不在意。他本想抱着电脑继续工作,但想到挂电话前萧云深再三的嘱咐,容祁还是拿起手机和外套朝着外面走去。   在外用过餐,容祁在返回办公室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是现任国际影帝庄天阳,盛世娱乐的活招牌。   看样子,他是在等他。   容祁缓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在他即将越过庄天阳的时候,原本慵懒靠在墙上的庄天阳忽然站直了身子,对容祁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来。   庄天阳俊逸非凡,五官如雕似刻,笑着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温暖和煦的气息,很能带动人的情绪,让人见之忘忧。   不过,容祁却是不在他能感染的人的范围之中。容祁神情温润,眸色温和随雅,眼底心里却如静止的水,无波无澜。   容祁不知道这位天王巨星等他所为何事,也不甚在意,但被人拦下,容祁也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与庄天阳对视。   庄天阳抬起食指拨着鼻翼,笑着道:“容经济,我们能不能谈谈?”   容祁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请。”   容祁把庄天阳请进了办公室,又亲自为他泡了杯茶水,这才端坐在庄天阳的对面:“庄影帝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庄天阳被容祁的一本正经弄得很不自在,见容祁清贵优雅的坐在他对面,他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容经济在找艺人?”   容祁端着茶杯的手微顿:“庄影帝可是有推荐人选?”   庄天阳颔首:“是有推荐的人选,那人是做音乐的,才华横溢,很符合容经济的条件,只要给他机会,他绝对能成为天王巨星。”   只是,在对方成为天王巨星之前,投资有点大就是了。   容祁没有接话,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扣出节奏,他知道庄天阳言语未尽。既然他口中的艺人才华横溢,有成为巨星的潜质,没可能现在还没有成为签约艺人。那么,没有经纪人与其签约的问题大约出在对方的恃才傲物上。   人才么,总喜欢自视甚高。   容祁唇角微挑,勾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   容祁的模样让一直关着着他的庄天阳觉得头皮微麻,他似乎看到针尖和麦芒正在接近中。   容祁道:“既然是庄影帝推荐的人,想来不会让人失望。那就麻烦庄影帝请你那位朋友带着他的才华来我办公室详谈,可否?”   向容祁引荐朋友就是庄天阳此行目的,现在目的达到他自是立刻应下。   庄天阳在目的达成后又情绪颇佳的与容祁聊了一阵,才脚步轻快的离开容祁的办公室。 第98章 影帝重生18   庄天阳推荐的音乐才子名叫骆明海, 容祁让助理帮骆明海泡了杯咖啡, 这才认真打量起被庄天阳用才华横溢来形容的有成为天王巨星潜质的人。   骆明海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他穿着泛黄皱巴的衬衫,头发凌乱无型, 脸颊消瘦苍白,下巴上还有许多没有清理干净的胡茬。   然而, 在骆明海被过长发丝遮掩的后面,却有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 在与这双眼睛对视的那一刻, 容祁就已经决定要签下骆明海。   过了许久,容祁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叫容祁,是盛世娱乐的经纪人, 你也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   骆明海抬眸望着容祁, 说道:“我叫骆明海。”   骆明海有着天然音乐人的优势,他的双眼极富感染力, 像是无边的大海, 能容纳所有,并将之归于平静。他的声音纯净明润,让人光听着就觉得清透舒服。   容祁道:“你可以告诉我,没有经纪人签你的理由吗?”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想到来之前好友庄天阳的再三交代, 骆明海又有些犹豫。如果实话实说,他肯定还是会被拒绝签约的,如果没有经纪人肯签约他, 他的歌就不能让更多人听到了。   不过,这种事只要稍微向别的经纪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根本瞒不住,那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打算,骆明海也不想花费时间和脑细胞组织措辞了,他直接说道:“我喜欢音乐,只做音乐。所以在签约之后,我不接任何综艺节目和广告,拒绝所有商业演出,也不接受任何绯闻和捆绑炒作。并且,我希望能有属于我的独立的录音室,对音乐的创作公司和经纪人不能指手画脚。”   容祁眉梢微挑,就骆明海现在开出的这些条件,能有经纪人愿意签他才怪了。别的且先不提,单是以下两条就让一般经纪人难以接受。不接受综艺节目,人气哪里来?拒绝广告和商演,资金哪里来?   他还真以为经纪公司是做慈善的呢?   容祁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浅抿一口,声音和煦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职业是经纪人,首要目的是盈利。”   骆明海直觉认为容祁不是一个向钱看齐的人,因为他的声音非常干净清润,让他感到很舒服轻松。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容祁类似于委婉的拒绝还是让骆明海感到非常沮丧。在来之前,庄天阳交给他许多攻略,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继续了。   他创作的歌词和音律都还在包里,都还没有机会拿出来。   骆明海眼中透着明显的失望,他拽紧背包,起身对着容祁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的时间了。”   容祁道:“三日之后,你来我办公室找我,我帮你准备签约事宜。”   骆明海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怔楞在原地?   经纪人刚才说了什么,他说让他三日后来办公室签约,经纪人答应签下他了,还是在他说了连庄天阳听了都觉得好笑的条件之后?   是不是他心有所愿产生幻觉了?   骆明海夸张的用手拧了把脸颊,苍白的脸颊顿时被他捏得发青,疼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可是,疼,代表着真实。   刺痛的感觉让骆明海立刻想起了庄天阳的后续交代,庄天阳说在经纪人流露出要签他或者拒绝他的意图后就立刻拿出他创作的歌曲,要让经纪人觉得他是块有肉的鸡肋,深感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骆明海立刻拿出他创作的歌曲,双手递给容祁,满脸期待的等待容祁的评价。在音乐这方面,骆明海很自信。   容祁精通音律古琴,刚好骆明海带来的曲子中有一首就是以古琴弹奏的,容祁大略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曲子,确实波澜起伏,震撼人心。   容祁脸上露出几许真切笑意,说道:“很好。”   骆明海双眼晶亮的说:“您现在看的这首‘阙风沙’是以古代战场为背景的,主要讲述将军百战,壮士难归的铁血意气,曲调也只有古琴能弹奏出最真切的韵味,您也懂古琴吗?”   容祁道:“略知一二。”   骆明海还想再说些什么,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他歉意的对容祁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了几眼又按了静音准备放回去。   “无妨,接吧。”容祁道。   趁着骆明海接电话的空档,容祁将他带来的三首歌曲都看了一遍,依着他的眼光来看。三首歌曲都还不错,却没有达到极致,许是与骆明海的年纪和阅历有关。   骆明海接完电话后脸色很不好看,容祁没有继续留他,动身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两天,容祁认真为骆明海准备了一份a签合同,并且利用公司的公关团队,准备对骆明海进行培训包装。   骆明海想做音乐人,他可以不用同偶像明星那般光辉亮丽,但之前那蓬头垢面的状态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签约那天,骆明海早早的到了公司,坐在容祁对面,在两人中间的办公桌上摆着两份合同。   在签约之前,容祁对骆明海道:“你要记着,签约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你的条件我基本答应,我的条件你也不能拒绝。”   骆明海有点紧张:“请说。”   “首先,你想做音乐人我没有意见,但是出专辑时的宣传你要自己出席。其次,粉丝见面会你不得拒绝。第三,演唱会一定要开。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容祁停顿片刻,才吐词清晰的说道:“签下这份合同之后你就是艺人,艺人的基本形象一定要有。比如,一张干净的脸,一头柔顺的发丝,一身看起来得体的衣服。”   “以上,你还有什么意见吗?”容祁微笑着问。   骆明海摇头,说道:“我都没有意见。”   庄天阳给他分析过他的现状,能在他提出那些条件后还能答应与他签约的经纪人怕是只有容祁了。因为单是拒绝综艺节目和广告代言,就会流失大量的人气和资金。   艺人的培养,前期投资必不可少。但经纪公司一般不会轻易作赌,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下重金培养的艺人一定能红。   容祁把两份相同的合同往骆明海的方向推了推,说道:“你看看合同是否有漏洞,或者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我尽快让人去改。”   骆明海认真把合同翻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庄天阳说的常见的陷阱后就立刻在合同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骆明海签完合同,又把合同推回给容祁,容祁简单看了眼两眼,也签上了名字。   合同签订,即时生效。   容祁起身,对着骆明海伸出手:“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请多指教。”   骆明海也起身回握住容祁的手,说道:“从今往后,还请您多照顾了。”   在合同签订完毕后,容祁与骆明海大致说了一些关于他以后的发展,骆明海听得云里雾里,等容祁放他离开的时候,他脑中的神经早已经纠成一团。   庄天阳一直在外面等骆明海,见骆明海满脸茫然的走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签约顺利吗?”   骆明海恍惚点头:“很顺利,经纪人提的条件也远比你列出来的要少。只是,他之后和我说的训练,包装,我没太明白。”   庄天阳轻揽着骆明海的肩膀,挑着唇笑:“你很快就明白了。”   骆明海果然很快就明白容祁话中的培训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在两天后被容祁丢进了盛世娱乐的培训基地,之后每天都要和许多新进的艺人一起学习。   穿衣打扮,吃饭睡觉,平路行走……日常所做,都要学习。   繁忙沉重的学习能够承受,他在训练基地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时间。   骆明海是作音乐的,为了填词写曲,日夜颠倒是常事。可在培训期间,教练为了让艺人呈现最好的状态,对艺人时间上的要求极为苛刻,这让长期作息混乱的骆明海简直想怀疑人生。   容祁不知道骆明海每天都在训练基地过着怀疑人生的日子,他想着骆明海总共有三个月的培训时间,在这三个月之中,他完全可以多花些时间陪着萧云深。   容祁把骆明海扔到培训基地的第二天就去了萧云深所在的剧组,彼时萧云深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还有两三天就能搭乘回程的飞机。   同时,也是邱导定下的《诛异》的试镜时间。   萧云深从未想过能在片场见到容祁,天知道他在看到容祁的时候废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忍着没有疯狂的扑进容祁怀中,他耐着性子表演完最后一幕,在导演喊‘过’后就立刻卸下剧中人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朝着容祁走去。   李芊本来想如常给萧云深递上一瓶矿泉水润口的,但往萧云深前进的方向一看,又识相的把水放回包里。她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免得当惹人嫌的发光发热的大瓦数电灯泡。   萧云深站在容祁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情意互传。 第99章 影帝重生19   小别胜新婚, 容祁和萧云深刚回到酒店就如饥似渴的相拥相吻, 互诉衷情。   干柴久旷迎烈火,一触即燃,情到浓时难自持, 半日风流。   事后,萧云深无视满身痕迹与酸疼, 满脸回味的躺在容祁怀中,拽着容祁的手指道:“阿祁, 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以为得回去才能见到你呢。”   容祁环着萧云深,下巴撑在萧云深的头顶,他亲吻着他微凉的发丝, 说道:“知道云深快要杀青了, 我来接你回家。”   萧云深心里幸福,感觉像是被蜜水滋润过一般, 他傻笑着直往容祁身上靠, 恨不得再与他负距离。   得知明天没有萧云深的戏份,又见他精神亢奋,容祁就没有要求萧云深睡觉,他的手颇有规律的在他周身揉按着,意图为他减轻承欢后的倦怠。   虽然每天都有通话, 萧云深却还是有数不完的话想要和容祁说,两人的话题很快就提到了容祁新签下的艺人骆明海。   萧云深好奇的问:“阿祁,你觉得骆明海如何?”   容祁道:“璞玉, 可堪雕琢。”   萧云深又期盼的问:“阿祁,你觉得我如何?”   容祁的手微顿,没什么犹豫的轻笑着说:“顽石,难雕难刻。”   萧云深:“……”   为什么会是顽石,他还以为就算不是清透凉玉,至少也是流光溢彩的宝石之类的,结果阿祁说他是顽石,还是难雕难刻的那种,简直心塞。   容祁没有和萧云深解释为什么会称他作顽石,见他表情别扭,他也只是亲吻着他的嘴唇以示安抚。   容祁想,若是萧云深的心不像顽石般坚韧,他和他肯然不会有这么一段情缘。所以,萧云深是顽石,是独属于容祁的顽石。   萧云深终究还是没有坚持多久就在容祁怀中沉沉睡去,容祁揽着他,细描着他精致的眉眼,眸中有温情凝结。   萧云深刚睡下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容祁侧身拿过,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芊打来的,容祁犹豫片刻就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容祁的声音大体润雅如常,可若细听,轻易就能发现其中衔带着的嘶哑。   李芊是知道容祁和萧云深的关系的,所以容祁一开口她就发现了他声音中的异常,她脸色爆红,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起许多不良画面。   李芊忙道:“容哥,您知道萧哥在哪里吗?刚才导演有找他,说是有幕夜间戏需要重新拍摄,希望萧哥今天晚上能到剧场拍摄。”   容祁垂眸看着睡得正香的萧云深,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你问问导演,能不能将重新拍摄的戏份延后,云深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容祁都如此说了,李芊哪里还敢打扰,她立刻保证道:“容哥放心,我现在就去和导演交涉,一定请导演把重新拍摄的时间延后。”   容祁唇角微勾,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云深醒来的时候,容祁正靠坐在床头翻看《诛异》的剧本,萧云深不自在的挪动着依然酸软的身子,努力往上爬。   “醒了?”容祁暂时把剧本放在一边,把萧云深抱了起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萧云深咬着唇,摇头道:“我怕有人找,若是房间里没有人会招人怀疑的。”   容祁轻微颔首,表示理解。   容祁快速起身穿衣,然后又半搂半抱的帮萧云深穿好衣服,送他回房间。两人运气不错,在回房间的途中没有遇到剧组的人也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把萧云深安置好,容祁才跟他说起了李芊有打电话来的事。萧云深听完,脸色绯红,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像正被火灼烧似的。   身体不舒服?之前还活蹦乱跳,和爱人回到酒店后就身体不舒服,这不是明摆着做了事么。   他的身体是有点不舒服,但他得到的欢愉远胜不适。   萧云深倒也不担心李芊会说出去,毕竟他和阿祁的关系从来都没有瞒着李芊。只是,被人知道他和阿祁刚见面就急不可耐的滚床单,还是让他感到赧然,好像他有多欲求不满似的。   看着萧云深视线飘忽,满脸都是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的模样,容祁眼角眉梢都蕴笑意,他抱着他仔细亲吻着他的唇瓣,说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合法爱人,小别胜新婚不是吗?”   容祁的开导抚慰从来都是让萧云深安心的良药,他靠着容祁,点头称是。   见萧云深精神饱满睡意全无,容祁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了《诛异》的剧本,把剧本的背面对准萧云深,说道:“你猜这是什么?”   萧云深垂眸思索。   阿祁虽然是盛世娱乐的股东,但少参与公司管理事情,所以不会是从公司带来的资料。   如果是合同,在经纪人和艺人都签名之后就会直接送去备案,所以不会是合同。   那么,是剧本?   问题来了,是什么样的剧本能让阿祁随身携带,而不是等他回去再拿给他。萧云深觉得心跳有些快,能被阿祁看上并随身携带剧本的一定是最适合他的。   萧云深也不故意装傻,直接说道:“是剧本。”   容祁将剧本递给了萧云深,萧云深在看到首页上《诛异》二字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他颤抖着双手,虔诚而郑重的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阿……阿祁?”萧云深抬起因为过于激动而略微泛红的眼睛望着容祁,声音沙哑:“这是……邱导的《诛异》?”   容祁边陪萧云深看剧本边道:“剧本被邱导送到公司,我随手翻了几页,觉得这个叫陈之岸的角色还挺适合你,就给你要来了试镜的机会。”   萧云深虽然未曾与邱导有过合作,但前世的他却是从同行中了解了不少关于邱导的事迹。邱导对参演他电影演员的演技要求苛刻,且几乎不启用年轻演员。他宁愿删减剧本中的人物,也不想被没演技的演员拉低整部电影的质量。   所以,前世的时候,这个名叫陈之岸的角色是没有出现在大荧幕上的。理由简单清明,邱导找不到能撑起陈之岸形象的演员。他宁愿陈之岸永远活在他心里,也不想被人毁了他。   前世,萧云深遗憾没有机会能参演邱导的电影,他也遗憾陈之岸没能出现在大荧幕上。他没想到,他重活一世,竟能在阿祁的帮助下弥补前世两大遗憾。   知道邱导行事作风的萧云深,他当然也知道容祁为他争取到陈之岸的试镜机会远不及容祁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对此,他唯有竭尽全力争取到陈之岸的角色,一定不让阿祁失望。   萧云深前世就已经看过《诛异》的完整版剧本,每次看都深有所感,如今只看陈之岸的剧情,他依旧能如临其境般感受到国乱时期人们的挣扎和奋斗。   陈之岸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初次出场是在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本该开朗明媚,但陈之岸却是满身的戾气暴躁。   他刚出场就是手执滴血匕首满身血污的极为狼狈站在阴暗昏沉牢里,在他的面前被吊挂着的是自小陪在他身边的却早已经没有了气息仆人。   他和仆人被敌**人所掳,敌人要求,在主仆两人中,能活着走出牢房的只会是其一。仆人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生存的机会,而陈之岸也没有迟疑的从敌人的手中接过匕首送入了仆人的心脏。   整个过程中,陈之岸都是面无表情的,不怕,不颤,不缓,不伤。半身隐没于黑暗,只剩无边的血气。   仆人死后,陈之岸被敌人养在了身边,任打任骂,活得毫无人权。在无数的辱没下,原本心性就不好的陈之岸变得越发的心狠手辣,他加入了敌**队,运筹谋算,帮助敌人打杀国人,手段惨绝人寰,让人闻而生畏。   陈之岸的行为让国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他而后快。然没有人知道,陈之岸的残忍嗜杀,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活下去。   敌人屠他家园,杀他亲友,他立誓复仇,定要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同时在他心中,在将敌人屠戮殆尽之前,国人的牺牲定也少不得,以少数人的命换多数人的命,他觉得值得。   萧云深看完剧本已经是后半夜了,陈之岸的形象确实很丰满。他心里爱恨交织,对敌人国人都是如此。他身在龙潭虎穴中,不被敌方接受也不被国人理解。他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孤独行者,只有用他自己的方法活下去,用他自己的办法复仇。   陈之岸足够聪明,他能在敌人环绕的地方凭自身能力闯出一片天。陈之岸足够冷静,他能在虎视眈眈中步步谋算计划。陈之岸也足够冷血,他能在屠杀国人的时候未有任何迟疑。   剧本的最后,陈之岸自杀于敌军驻地,与他敌对的是已经胜利的国人军队。   陈之岸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   看完剧本,萧云深心中感触很深。   如此复杂深沉的陈之岸是真的很不好表现,因为不管着重表现哪方面,稍不注意就会把人物形象完全淡化。如果他是邱导,他也会在找不到合适的人的情况下选择将陈之岸尘封。陈之岸虽然不是热血正气的主角,但他才是那个时代灵魂的真实写照,也是全剧中最为出彩的人,没有之一。   若还在前世,萧云深也绝对没有把握能把邱导和观众心目中让人又可怜又可恨的矛盾的陈之岸表现出来。可是现在,萧云深觉得他可以尝试挑战。 第100章 影帝重生20   接下来的两天, 萧云深除了外出拍摄, 其余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钻研剧本, 研究陈之岸。   从《诛异》的剧本上来看, 陈之岸无疑是个悲剧人物。   他的悲剧,与时,与人,与己都有关系。   他为人阴险狠毒,但心中又不缺信仰。   他身在敌营,为仇办事, 却心盼归岸。   然而, 到了最后, 他还是没能真正归于他心里渴望的边岸。   到了最后,他的所有都归于尘土。直到死,他都孤身孑然。   陈之岸此人, 可怜, 可悲,可恨,也可敬。   萧云深拍戏钻研剧本的时候,容祁就显得格外空闲,他只负责抱着萧云深陪他看剧本,偶尔应萧云深的请求帮他查找一些资料。   将正在拍摄的戏份完成, 已经到了三月底。距离邱导定下的试镜时间已经不多,萧云深婉拒了部分角色的杀青宴,和容祁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两人在家里休息两天后, 就直接去了邱导所要求的面试的地点。   邱导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华发丛生,满脸皱纹,眼眸却是神采清明。他是导演界的翘楚,也是国内电影史的里程碑,他从不滥用演员,每一笔资金都力求花在刀刃上,所以他所导演的电影,几乎横扫国内国外各大奖项。   《诛异》作为邱导的收官之作,定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好的演员,最好的剧本,最丰满的人物形象,都集中其间。邱导在演员的挑选上更是亲自出马,力求每个演员都能撑起剧中角色,做到真正的有血有肉。   邱导见到容祁,先是抿着唇哼了一声,这混小子就是心眼多,要是萧云深撑不起陈之岸的角色,他就是集齐四季全图他也不可能答应萧云深出演陈之岸的。   邱导见容祁根本没反应,这才看着站在容祁旁边的萧云深,说道:“剧本都看了吗?”   萧云深毕恭毕敬道:“是的,都看了。”   “看完后,陈之岸给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可敬。“萧云深用简洁两个字总结,见邱导又无声询问他缘由,他才继续道:“陈之岸孑然一人,身在囚笼,又半生坎坷,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很努力的活下去,也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他的行为不被人理解,他有过失望,有过痛苦,但心中的火焰还是没有被现实的冰冷浇熄。在那个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的时代,只要有驱逐敌寇的心并且确实付诸行动的,都值得敬重。”   邱导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萧云深,说道:“听着,你的仇人死了。”   萧云深立刻就明白邱导的考验已经开始了,他在脑海中思索少时 ,脸上立刻表现出听闻仇人死亡时惊愕,茫然,又有些出气的神情,他眼眸中的情绪配合着脸上的表情,相得益彰。   邱导又故意提快了语速:“高兴,生气,愤怒,欢喜,厌恶,仇恨,爱恨交织,恐惧,意气风发,尴尬……”   多情复杂的情绪交错在一起,好的演员是让观众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不好的演员则是通常以瞪眼或者咧嘴来作简单的表演,完全不能牵动观众的情绪。   萧云深并没有在邱导出声的时刻就开始表演,他仔细听完邱导的话,微垂着眼眸在心中酝酿须臾,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喜怒哀乐均在他宛如墨绘般的脸颊上尽数展现,他的情绪变幻难测,可不管是爱恨交织,欣喜若狂,还是悲痛绝望,他在表现的瞬间也让人感同身受。   这是个天生的演员。   这是邱导在萧云深表演完情绪变动后心里浮现的第一想法。   陈之岸非他莫属!这是邱导心中浮现的第二个想法。   不过,既然是来试镜的,总不能还没试就通过了吧?   邱导拿起桌上的剧本,随意翻开几页,说道:“就演陈之岸带人围剿平民据点这幕吧。”   带人围剿平民据点是陈之岸第一次为敌国出任务,那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出头,虽然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可让他覆灭数十国人,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颤抖。但是,他却不得不冷血下令,因为敌国的军队早已经架着枪弹在外面候着了。   萧云深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他隐忍着泛红的眼中有冰冷和痛意掠过,额头上似又汗水凝集,他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仿佛他正面对着的不是空白的墙壁,而是处在战火纷乱中无辜无力的同族的妇孺儿童。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们推着他前行,让他不得不将染血的手伸向国人。   过了许久,萧云深轻微侧过头,似是身边有人在提醒他什么,他听完之后面上的神情越发难测,只是在他的双眸中,痛意更甚。   萧云深缓慢抬起手,手指苍天,下令屠村。   此时的萧云深就是剧本中的陈之岸,那个集矛盾于一体的男人。   明明只是一间只摆了两张桌子的房间,容祁和邱导却在萧云深的引领走进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随着他一起感受陈之岸的无奈和悲哀。   看完萧云深的表演,邱导激动得不能自已,他都要感谢他有收集四季风景墨画的爱好了。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爱好,姓容的小子怎么会拿着春季景墨画来贿赂他?   如果不是姓容的小子来贿赂他,他怎么会答应给萧云深试镜的机会?   如果不给试镜的机会,他怎么能找到如此合适的陈之岸?   电影还有一年就要开拍,其中还要花大半年的时间培训演员。邱导本来已经想好了,如果找不到适合饰演陈之岸的演员,他就直接把陈之岸尘封。反正,作为国内电影史上里程碑的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的电影中有不协调的旋律存在的。   邱导按捺着心理的兴奋劲儿,故作淡然的从木桌后面走了出来,说道:“演得还不错,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让你的经纪人找个时间来把合同签了吧。”   至于签完合同后得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不能接新工作的事儿,他老人家表示年纪太大,已经不记得了。   别的角色的演员都好找,就只有饰演陈之岸的演员他找来找去都不满意。年纪太轻,撑不起陈之岸基本情绪的不要。年纪太大,一看脸就知道是历经沧桑的也不要。   总有些明星弄不清楚状况,以为在脸上抹点粉擦点红就能混淆观众眼睛了,简直可笑。   容祁在离开之前,邱导理直气壮的问:“姓容的小子,你不是说你能给我集齐四景水墨图吗?还有其它三景呢?”   容祁温声道:“您不是说您坚决不收受贿赂吗?我见你着实不喜欢,就点火烧了,反正也是我自己随手画的,也不值钱。”   邱导气得脸皮都在抽,他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出去。”   容祁眉梢微挑,又道:“看来您是真不喜欢四季墨画,我还想着若是你想要集齐四景,我就再画一次也无妨。”   邱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若是还看不出来容祁是故意的,他就白活几十年了,他用鼻子出了口重气,不甚客气的把容祁和萧云深赶了出去。   在容祁和萧云深离开视线范围之后,邱导立刻打电话让助理准备陈之岸的完整合同,他还特别要求,把关于签约后保密协议的内容放在繁杂又不起眼的地方。   直到汽车使出好长一段距离,萧云深都还是茫然的。   虽然阿祁和邱导之间的谈话并不多,可是他也能从其中推敲出一二。   阿祁为了他能获得《诛异》试镜的机会,特意去贿赂了邱导?   在萧云深的心中,他的阿祁温文尔雅,飘然出尘,如霁月清风,谪仙入世。他是怎么也想不出容祁会做出贿赂导演的事来的。   心早已经偏得没边的萧云深并不觉得容祁此举有什么不对,他侧头去看容祁,行云流水般俊美的容祁,颜色微浅的唇,精致优美的下巴,清幽和煦的目光,他的一点一滴都让他迷恋。   容祁唇边挑着轻笑:“云深是想问我贿赂邱导的事儿?”   萧云深摇头,他不想问。   容祁似是没有发现萧云深的情态,只顾自笑着说:“我在看完《诛异》的剧本后觉得陈之岸的角色很适合你,碰巧那段时间正值邱导生辰,我就在盛亦的建议下带了份自己画的春景墨图作为伴手礼上门。”   他去的时间太巧,刚好又有事相求,邱导自然就把春景图归纳成贿礼了。虽然,容祁之后也有解释,但邱导似乎不怎么相信。   萧云深眼中满是欢喜笑意,容祁说的每句话他都相信。不管容祁所赠春景墨图是不是贿礼,他都是为了他。   回到别墅,容祁和萧云深很是过了好几天悠哉的日子,直到邱导那边催促签订合同。   因着几部电视剧连续播放,萧云深如今的人气在稳步上升中。虽然还没有达到当红小生的地步,可出门没有严实的武装还是不行的。   签合同那天,容祁是一个人过去的,邱导担心容祁不愿意当场签下合同,就亲自严阵以待。见容祁信手翻看着合同内容,邱导苍老的心就像是坐过山车般时上时下,没一刻安稳。   容祁的目光在‘保密协议’上停顿少时,随即又不紧不慢的翻到下一页,直到所有合同内容看完,他才开口:“邱导,我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培训期间,可否探望?第二,拍摄期间,是否全程保密?”   既然发现了,就实话实说。   邱导正色道:“容小子,我跟你透个底,《诛异》这部电影也许就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部电影了,我自然是希望它能有个好结果,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肯定。所以,在培训期间允许探望,在拍摄期间,全程保密。这也就是说,萧云深得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不能接别的工作,我知道这对艺人维持人气和曝光没有好处。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萧云深能发挥他试镜时候的水准,我让他给你捧两个国际大奖回来。至于国内奖项,横扫没问题。”   容祁把合同暂时放在桌上,说道:“请您稍等片刻,我需要和云深商量。”   邱导望着容祁颀长秀美的身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鼠目寸光。   不就是两年时间么,拍他老人家的电影总比拍一些没品味的电视剧来的强吧?   拿个国际型奖项,总比拿几个国内电视剧类型的最佳男配角奖项强吧?   就在邱导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容祁总算是挂了电话走过来,他没有多少犹豫,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邱导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他看中的陈之岸,眼光就是长远,目标就是高大。   邱导不知道,容祁会和萧云深商量,只是习惯了和萧云深共同决定。   那是,爱人之间的爱重和默契。   依照合同,萧云深要在五月初进入邱导的培训基地,在那里会有专人对他进行陈之岸这个角色的培训。 第101章 影帝重生21   四月初, 周导亲自给容祁打来电话, 兴高采烈的说《越王》大获全胜, 萧云深饰演的皇子更是被金鹤电视节提名最佳男配角。   金鹤电视节是国内电视节奖项中最有分量的奖项, 它会对送片电视剧进行综合考虑,然后从成千上万部送选的电视剧找中找出立意明显,情节有度,对观众有正能量影响的电视剧。能在金鹤电视节中拿到任何一个奖项都是对参与剧组的肯定。   电视金奖开奖时间定在四月下旬,周导希望萧云深无论如何都要出现,因为这对他的名声会是很好的宣传。   《越王》虽然是小制作电视剧, 投资不算多, 但好在资金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所以, 《越王》硬是从成百上千部电视剧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有好几个入围奖项。   萧云深五月就要进入邱导的剧组进行培养,在此期间, 容祁拒绝了所有剧组的邀约和广告代言。中间又没有萧云深非得参加的通告和宣传活动, 所以他从邱导试镜处回来,就一直处于懒散悠闲的状态。   接完周导的电话,容祁在萧云深身边坐下,信手将他揽在怀中。萧云深乖巧的放软了身体,半靠着容祁,眼睛却还是在他不久之前摆设的棋局上面打转, 皱着眉,抿着唇,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容祁的下巴是搭在萧云深的肩膀上的, 他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萧云深的脖颈间。这让萧云深更是心猿意马,他狠狠心,准备把手中的棋子朝着最近的位置放去。   容祁眼中划过几许柔和暖意,薄唇微启:“必死局。”   萧云深的手立刻僵住,他转过头,满脸控诉的盯着容祁,偏生两人距离太近,转头间呼吸交融,再一次熏红了萧云深的耳根。   容祁衔着萧云深的唇,好生侵略一番,才牵着满眼迷离的萧云深的手把棋子往正确的位置摆去:“放在这里才对。”   萧云深木然的想,他刚才应该也是想摆在这里的,都怪阿祁,都是他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才想随便找个地方放置棋子的。   “刚刚周导打电话来说,说是《越王》中有好几个奖项入围了金鹤电视节,其中就有你扮演的小皇子。”容祁低声道:“要去吗?”   萧云深连忙点头,肯定要去的,他这些日子以来,长时间待在家里,虽然有阿祁陪着很幸福,但这也不能避免他快要发霉的事实。   他前世倒是得过两次金鹤电视节的视帝奖,可最佳男配角却是因为资源不足而完美错过了。   萧云深在容祁半指导半啃豆腐的恍惚状态下完成了一局他本该独立完成的棋局。   萧云深大红大紫是迟早的事,所以容祁早就为他备齐了团队,造型师和化妆师等也随时待命。将近半年时间,团队还是第一次被派上用场。   萧云深生得好看,身形颀长秀美,只需要简单的装扮就能让他在众多明星中脱颖而出。所以,在金鹤电视节开奖那天,萧云深只穿了一套墨色西装,配黑色领花,便直接到了剧组的集合点。   容祁和萧云深刚到剧组,一身灰色西装的周导就立刻迎了上来。   周导细细打量着萧云深,圆胖的脸都被他笑出了不少褶子,豆大的眼睛都眯成细缝了:“云深今天真帅,恭喜云深入围金鹤奖。”   萧云深礼貌回道:“还得多谢周导赏识,肯给我出演的机会。”   萧云深自信而不失礼貌的话让周导很是受用,他伸出手,想要去拍拍萧云深的肩膀,却见萧云深不知何时已经被容祁拉开了些许。   他的手有点短,够不着。   周导尴尬了片刻,但那点为数不多的尴尬很快又被心中的喜悦冲散。   萧云深在《越王》中扮演的角色虽然是孑然孤独,无亲无友的反派,但他在剧中却有个爱了十年的大臣之女孙青雪。剧组原先是打算让萧云深和孙青雪一起走红毯的。然而,当容祁似笑非笑的凝视他的时候,他就立刻婉拒了剧组的安排。   萧云深不怕容祁点火,他就怕容祁点完火又不给灭,简直不能更可恶。   红毯是容祁陪着萧云深一起走的,两人并肩而行,同样的俊美优雅,同样风度翩然,龙章凤姿。   所谓的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也不外如是。   容祁和萧云深,虽无相携相拥,但两人相对而视时候眼里都隐约有深情浮现,两人并肩前行时,唇边勾起的弧度竟出奇的相似。   此时,坐在电脑荧幕前的网友也是嚎声不绝,屏幕上的弹幕让人眼花缭乱。或者是讨论女明星的衣着打扮,或者是看谁又在红毯上多停留了几秒,再不然就是根据电视剧和绯闻组cp。   容祁和萧云深显然是出色的,虽然出境的时候不过数秒,但两人的并行相视的图片还是被眼疾手快的网友截了下来。   当截图曝光的时候,无数网友嚷着被塞了狗粮,要求官方发糖以慰藉他们单身狗重伤的心。   也有人询问走在萧云深身侧的容祁的身份,万能的网友差点就把容祁祖宗十八代全都扒了出来。不过多数人关心的却只有一点,容祁是萧云深的经纪人。   好想让经纪人和艺人发糖啊!   两个人怎么看都配一脸啊。   容祁和萧云深不知道电脑前的网友是怎么想的,他们找到座位坐下后就静等着开奖的时间。萧云深似乎有些紧张,容祁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悄然牵着他的手,无声安慰。   萧云深对容祁勾起和煦如晨光的笑容,手上轻动,与容祁十指相扣。萧云深真心觉得,能和容祁一起走红毯,牵着手等待开奖是最甜蜜的事。他渴望能站在容祁身侧,能配得上他。他同样也渴望,容祁能在属于他的领域看到他的进步和成就。   金鹤电视节有个习惯,便是每年的颁奖嘉宾都会邀请前两届的获奖人员进行颁奖。金鹤电视节对明星的宣传自是不用说,一般情况下,受邀的人除非实在脱不开身,都是会来参加的。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话语响彻于整个颁奖会场,在他们的渲染下,金鹤电视节颁奖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周导就坐在萧云深的前面,他久不闻萧云深说话,以为他是紧张,便转身安慰道:“云深,你别紧张,几部入围的电视剧我都看过,演员演技比不上你。金鹤电视节也不会出现什么内部,所以不要担心。”   萧云深道:“谢谢导演关心,我并没有紧张。不管能不能得奖,我都能平心而待的。”   导演颔首:“作为演员,就是要有这种平心静气的状态,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演绎之路畅通无阻不是?”   萧云深应声称是,他和导演又交流了几句,颁奖典礼差不多进行到最佳男配角奖项的时候了。   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她高声道:“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入围最佳男配角的几部电视剧,《春天到了》中的周志凡,《璀璨》中的杨三德,《东吴》中的傅平,以及……”女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越王》中的司马寂。”   女主持人报完后就立刻走到舞台旁边,暂停等候。舞台上的大荧幕分成四个板块,每个板块中都在播放着最佳男配角提名的角色电视。   过了几分钟,在荧幕上的视频被播放完毕,女主持人重新走上舞台正中央,撕开刚得来的信封,宣布:“这一届,金鹤电视节最佳男配角得主是……《越王》司马寂,恭喜司马寂的扮演者萧云深先生,恭喜。”   虽然有信心能获得这个奖项,但在真正尘埃落定之后,萧云深还是有猛地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暂时放开容祁的手,却在起身的时候当着无数镁光灯给了容祁一个激烈的拥抱。   容祁回抱着萧云深,拍着他的脊背道:“恭喜,我的云深。”   萧云深眼眶泛红,眼中隐有水汽萦绕,他的眼睛极好看,时如流光溢彩的宝石,时如平静幽深的湖水,清透明净。   萧云深暗自在容祁身上吸了两口重气,这才起身朝着舞台的位置走去。   他从上一届得奖嘉宾手中接过奖,从容的说着前世已经说过许多次的台词。   从剧组导演开始感谢,感谢完导演又感激同组演员工作人员,因为能得到奖项与他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感谢完剧组所有人之后再感谢经纪公司对他的培养。   最后再表达获奖时候的开心和感动,以及宣誓以后会更加努力,会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结束。   听着萧云深的感谢宣誓,容祁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口不对心的小混蛋。   接下来的奖项颁发,容祁和萧云深都没怎么关心。   金鹤奖得主向来都逃不开记者的骚扰,萧云深也不例外,好在容祁准备齐全,记者还没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就被他们顺利脱身了。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和萧云深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直到萧云深前往邱导剧组前夕,两人才惊觉时间过得太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跟对方好生道别。   容祁环着安静靠在他身上的萧云深,微凉的手轻抚着他的脊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萧云深颤抖着双手扯开容祁的睡衣,闷声道:“阿祁,我们做吧。”   容祁眸色深凝,他把萧云深翻身压下,细密的亲吻着他的额头脸颊,哑声道:“好。”   半夜风流,满室春意。   翌日,容祁亲自把倦怠的萧云深送上飞机,送到能让他尽快实现梦想展翅高飞的平台。 第102章 影帝重生22   两年, 意味着什么?   对上班族来说, 早九晚五, 偶尔加班, 平凡而忙碌,与以往数载并没有什么差别。   对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两年是让他们从人生的一段路走向另外一段路分界点。   对照顾孩子的家庭主妇来说,两年不过是两个三百六十五天的重复。   可是对身在娱乐圈的艺人来说,两年的时间就显得尤为珍贵。   两年时间,足够某些籍籍无名的艺人一跃成为当红明星, 也足够让很多原本星光灿烂的巨星跌落谷底。   娱乐圈从来前江后浪, 能人辈出, 圈中艺人除非有本事能在里面刻下浓重一笔,否则别想被人永远铭记。两年前嚷着要给萧云深生猴子的粉丝大部分将他遗忘,前两年还有八卦记者想要挖些萧云深的独家材料, 现如今也都没什么动静了。   两年, 也足够容祁把骆明海美妙的歌声推向大江南北,让他成为众所周知的大明星。依照约定,骆明海这两年来除了专辑推出时出面宣传,其余时间鲜少露面。他是音乐人,歌声直达人心,所以骆明海的粉丝面众特别广,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下到五六岁的孩子,只要听过他的歌的, 总会哼几句。   两年来,骆明海首次举办的演唱会的第一场次即将在两天后举行,预售的三万张门票两天内就被抢完,正常售卖的门票也在几天前就被全部卖光。   骆明海也知道他如今的粉丝有很多,初次开演唱会的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排练了好多天,但还是总会出错。   容祁和庄天阳站在舞台下面看着骆明海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舞蹈,看着他在摔倒后又坚持不懈的重复,然后越练越好。心中虽然对他同情,但在排练时摔倒总比在舞台上摔倒来得好吧?   容祁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道:“庄影帝,我明天就不过来了,明海这里,就麻烦你看着了。”   庄天阳啧道:“说得明海是我名下艺人一样,你这个做经纪人的不守着,要我这个需要到处拍戏的影帝看着,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容祁放下手,稍微调整了衣袖,这才缓声说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庄影帝既然繁忙,我也不好麻烦你什么。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庄影帝就只顾忙去,不用再过来了。”   庄天阳嘴角微抽,他总觉得自己被容祁威胁了,如果现在还不赶表明立场,说不得明天就真的要被拦在外面了。   自己的心上人还是自己看着比较安心。   庄天阳连忙道:“明海是我好友,他又笨手笨脚的,我不亲自看着就不放心,容经济你若有事去忙就是,把明海放心交给我。”   容祁颔首:“明海的团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大概会在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接待人员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明海的情绪,你注意安慰。”   庄影帝再不敢说什么矫情的话,在容祁开口后就连忙应下。   从确定骆明海第一场演唱会时间开始,容祁就一直跟在骆明海身边,按理说明天这么重要的时间他该不会缺席才是!   难道,明天对容祁来说有更重要的事?   庄天阳思索良久,才想出一个可能,难道是那位要回来了?   这一年多以来,那位没有作品,也没有出面。外界的人都在猜测那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退出娱乐圈了,或者是不是得罪了经纪人经纪公司,直接被雪藏了?   然而,他们却清楚得很,那位不是退出娱乐圈,也没有被雪藏,是得到好机会展翅去了。   邱导的封笔之作,定然是绝高峰,哪怕里面一个龙套演员,出来之后都有可能成为小制作电影的主角,说是一步登天也丝毫不过。   庄天阳暗恨,他当初为什么就档满了呢?不然他一定找机会去邱导的电影里窜个角,遗恨啊!   庄天阳装作不经意提起:“说起来,萧云深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可给他安排好下一步工作了,我手上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剧本,你要不要看看?”   容祁清隽的面容瞬间柔和,眉眼间蕴着明雅笑意,如初春的晨风,拨开几许萦绕的雾,现出和煦的光和蔓延的暖。   容祁微微侧过头,视线轻轻从庄天阳身上扫过,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云深才连续工作一年多,我更希望他回来后是先休息一段时间。下一步工作,暂时不作安排。”   庄天阳撇嘴,他就不该提起那位,每次说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塞狗粮。庄天阳目光灼灼的望着舞台上的骆明海,等他把人追到手了,他就天天带着他秀恩爱。   说起这个,庄天阳就觉得满心都是辛酸泪,明明他和骆明海也是竹马竹马,合该相亲相爱。可是,他却因为对方表现得很直而迟迟不敢下手。   要怎么表白才不会被拒绝呢?   “要怎么表白才不会被拒绝?”容祁挑眉,庄天阳和骆明海之间还需要表白么,他还以为他们之间早就心照不宣了。萧云深即将归来的信息让容祁的心情很不错,听到庄天阳的嘀咕,他甚至颇好心情的调侃道:“准备一束艳红的玫瑰,再准备一把锋利的匕首。先送玫瑰,若他不接,再送匕首。”   庄天阳嘴角微抽,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位置,竟然会觉得容祁出的馊主意还不错!   骆明海练习结束已经将近凌晨了,容祁和庄天阳齐步走了过去,庄天阳更是把助理的活儿都给抢了,十分殷勤的给骆明海递上一瓶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骆明海或许是没有注意到,他接过水,眼睛都不眨的把水喝得见了底。   容祁对庄天阳的小心思视若未见,直接对骆明海道:“明海,明天我还有些私事,就不过来了,庄影帝会全程陪着你。你练习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还有,距离演唱会的举行已经没两天了,从明天起一定要减少练习的时间。另外,明天下午五点左右你的造型团队会到位,你花些时间和他们交流,商量演唱会上的造型。一切都以你的喜好为主。”   骆明海便擦汗边点头,待容祁离开他立刻问庄天阳:“天阳,容哥的话你记住了么?”   庄天阳意味不明的看着骆明海手中已经见底瓶子,微微点头。   骆明海见状,立刻放心的说:“那天阳,你明天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啊。说实在的,我从来都没在那么多人面唱过歌,十多万人呢。心里好紧张。”   庄天阳也放心了,就依骆明海对他的依赖劲儿,他这辈子都别想逃开他的手掌心。   然而,才放心不久的骆明海又开始忧心起容祁的事儿了:“也不知道容哥明天会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很重要,要不要帮忙。”   庄天阳邪笑道:“放心吧。你容哥明天应该会过得很性福。”   骆明海不解。   庄天阳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明海,我想你应该知道,容祁在签你之前还签了一位艺人。明天,萧云深就回来了。”   骆明海无奈道:“我知道天阳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萧云深回来后容哥就不能全心全意的照顾我,怕我心里不衡是不是?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生活,容哥也有。他能帮我到现在,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庄天阳揉了把骆明海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微笑着没有说话。   容祁并不知道他离开后庄天阳还和骆明海有不少交流,他开车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只简单洗漱了一番,就翻身睡下。   萧云深是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容祁早半个小时到了机场。作为经纪人的他,出现的人前的机会不多,所以并不用担心什么。   然而,容祁刚找了位置站定不久,就有几个年轻的女生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她们像是在商议什么,最后一起走到容祁面前。   个子最高的女生率先开口:“那个您好,请问您是萧云深的经纪人容祁吗?我们几个都是萧云深的超级粉丝,不好意思……”   容祁目光清和的在几个女生身上扫了一圈,见她们的都面露忐忑期盼,轻微颔首:“我是。”   短发女生见容祁承认他是萧云深的经纪人,就直白开口:“不好意思,能冒昧的问一句,能告我我们萧云深去哪里了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有人说他已经退出了娱乐圈,有人说他是被雪藏了。”   “我们是真的很喜欢他演的电视,希望能一直看到他。当然,如果他不想继续在娱乐圈生活了,我们也支持他。”   容祁看得出来,这几个女生是真心喜欢支持萧云深,为此他对她们也多了几分耐心和平悦,他微笑着说:“我代云深谢谢你们这么喜欢他,也请你们放心,云深没有退出娱乐圈,也绝对没被雪藏。再有几个月,他会给大家一个非常大的惊喜。”   “至于云深现在在哪里?”   容祁若有所感的抬眸,含笑与推着行礼朝他行来的修长身影相对而视,两人之间时间仿佛刹那定格,周围所有都瞬成背景,旅客来去匆忙身成残影,维系着两人的感情线让此时的他们眼中唯有对方。   容祁眼中盈满柔情:欢迎回来,我的云深。 第103章 影帝重生23   容祁在原地怔楞少顷, 随即越过周边人群直朝着萧云深走去。   萧云深的粉丝见状, 也迅速往容祁前进的方向看去。距离容祁不远处的那人虽然戴着帽檐略深的帽子, 还戴了口罩和眼镜, 但她们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就是她们的偶像萧云深。   一年多未见萧云深的新作品,她们只得把他原来的作品翻来覆去的看。她们看得出来,不管饰演角色在剧中戏份多少,萧云深都在很认真的诠释每一个人物,让他们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形象饱满而丰富。许久不见偶像男神, 这猛地见到, 竟然让她们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几个粉丝连忙跟上容祁的脚步, 行至萧云深的旁边,有些激动又有点不安的自我介绍。   萧云深脾性很好,尽管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 心里又因为和容祁相会而激动欢喜。但在见到粉丝为他兴奋流泪的时候, 他还是按捺着所有的情绪与她们交流。   好在这几个粉丝都比较理性,见萧云深刚下飞机,声音嘶哑疲惫,她们就简单和他聊了几句就放过了萧云深。   与粉丝告别后,容祁帮萧云深推着行礼,两人并肩和谐的背影在人群中渐渐消失。   萧云深是真的累得狠了, 才坐上汽车就靠在副驾驶座上阖眸而眠,他头上的帽子和口罩都没来得及取下。   容祁坐在驾驶座上,侧过身帮萧云深把帽子和口罩摘下, 又帮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认真打量起他来。他和萧云深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见面,此时的萧云深虽然已经睡着,容祁还是能一眼看出他和一年前的区别。   容祁含笑揉了把萧云深柔软的发丝,又在他唇角亲吻片刻,这才发动车子,不疾不徐的平稳的朝着家的方向开。   容祁亲自把萧云深抱回卧室,又让家里请的帮佣把行李收拾好,且准备些食物,这才陪着萧云深一起躺着。   萧云深没有休息好,他也差不多。   萧云深恨不得能一觉睡到地老天荒,可是不行,他睡了他的阿祁怎么办?所以,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萧云深就挣扎着从容祁怀中醒了过来。他仰着头,用目光描摹着容祁细致的容颜,眼睛有些发酸发涩。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真的到了相逢的时候,萧云深却才发现,他有的千言万语,都不及靠在容祁怀中和他呼吸相同的空气。   容祁在萧云深转醒的时候也醒了过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温柔的环着萧云深,任由迷糊的萧云深仔细盯着他瞧。   过了许久,容祁才沙哑着声音问:“看好了么?”   萧云深顺着容祁的胳膊往上面蹭了些,与容祁正面而对,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翻滚着猛烈的情谊,如同汹涌而来的滔天巨浪,要把容祁溺死在里面。   萧云深痴望着容祁,用修长的手指仔细摩挲着容祁的脸颊,摇头道:“没有。”   容祁俊美的脸上浮出几许柔和笑意,眼中也蕴着深情,他凝视着萧云深,说道:“那就随便看,看不好也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   望着如此容祁,萧云深微闭着眼眸,不自觉的低下头,与容祁双唇相接,辗转亲吻。他在亲吻容祁之时,手也颤抖着去解容祁衣服的纽扣,没一会儿就让容祁白皙的皮肤暴露于前。   容祁半揽着萧云深,任由他动作。   翩翩双飞燕,起落影数重。交颈成鸳侣,婉转低吟唱。   天日渐将晚,却未知疲倦。   半日**,相衔温柔,你侬我侬,春意满室。   事后,萧云深终于再次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极乐后的结果就是他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事后的打理清洗是容祁一手包办。明明以前也是如此,萧云深却觉得现在的他更加敏感,更会心猿意马。   萧云深半眯着眼端详着容祁认真精美的侧脸,忍耐着容祁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时带来的的滚烫酥麻感觉。他红着脸回味无穷的想着,加深感情的事情还是要经常做,不然就该羞涩了。   萧云深的目光太过直白灼热,容祁就算是想忽视都不行,他无奈的抬起头,直视着萧云深,说道:“今天不可以了。”   萧云深闻言,精致的脸刹那红透,他满脸控诉的瞪了容祁几眼,往他怀里一靠,装死不说话。   他虽然是在想某些不良的事儿,但也没想在今天啊!阿祁实在是坏,把他说得有多欲求不满似的。   萧云深不知道,真正欲求不满的其实是容祁,要不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容祁是恨不得把他压着做上一天一夜。什么修者寡欲,这才与心爱之人就别重逢后都是浮云。   萧云深累极,却也没有沾床即睡,容祁到厨房拿了些早上剩的粥到卧室喂他吃下,这才安抚着他睡下。   翌日,除了后面,萧云深的身上已经不余多少事后的不适感了,见容祁准备起身到公司,他也不多睡,起身陪着容祁一起前往公司。   说起来,从容祁签下骆明海到现在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他还没机会见这位已经风靡全国的天王呢!   萧云深抿着唇,眸色幽深,他倒是想看看那位被阿祁称作璞玉的人有多出色。萧云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头凝望着容祁,车窗外的景色转眼即变,唯有容祁他心里永恒的灿烂。   容祁带着萧云深到公司的时候,庄天阳和骆明海已经在练习室,只是两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容祁大略往练习室内扫了几眼,练习室里除了庄天阳和骆明海还有几个与骆明海相处不错的艺人。   那几个颇有名气的艺人见容祁和萧云深过来,连忙与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安慰骆明海道:“不用担心,又什么事和你经纪人说,他能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几个艺人离去后,容祁就直接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骆明海悄悄看了眼庄天阳,见他轻轻点头,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容哥,演唱会那天的开场曲不是‘阙风沙’么?您知道的,‘阙风沙’的配乐只有古琴,可是我刚才接到电话,先前约定的古琴弹奏者不小心把手伤了,根本上不了场。”   容祁凝眉,这确实是个问题。若不是担心骆明海首次表演怯场的问题,倒也可以让他自行弹唱。随意更改已经排演多次节目,这对个性有些内敛的骆明海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照原来的排练,另外请个古琴演奏者。   庄天阳听了几句就放下心来,他对着站在容祁身边正悄然打量着骆明海的萧云深露出明媚的笑容,伸出手道:“庄天阳,你好。”   萧云深这才把视线收回来,伸手与庄天阳的手稍触即逝:“萧云深,庄影帝你好。”   萧云深前世倒是与庄天阳合作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庄天阳本人。无他,盛世娱乐实在不小,两人地位又有云泥之别,还各自忙碌,能碰面的机会实在不多。   庄天阳道:“我看他们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   萧云深看了容祁几眼,颔首:“好。”   萧云深和庄天阳离开后,容祁就着手联系起能在演唱会上撑起全场的古琴演奏者来。因为是临时邀约,他开出的价钱相当高,但愿意接下这份工作的古琴演奏者也不多。而且,就试音而言,没有一个是让骆明海满意的。   不是古琴调音不准,就是琴音失色,以他们的水准或许能快速弹奏出‘阙风沙’的波澜壮阔,巍徉山河,但其中的韵味少不得要流失一些。   ‘阙风沙’是骆明海的心血,他自然是希望它能够完美呈现在喜欢他的粉丝面前的。所以,在简单试音之后,骆明海就僵着脸直接拒绝古琴演奏者,直气得对方不顾情面的挂了电话。   骆明海拒绝完才摸着鼻子尴尬的说:“那个,容哥,对不起。”   容祁无语的看了骆明海几眼,演唱会明天就要开始,就算他这两年来积累了不少的人脉,但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上哪里去找古琴演奏专家?   容祁把电话放下,缓步行至摆放在练习室里的古琴边,他挑起手指在古琴上试了几个音,眉心略微蹙起。练习室这架古琴虽然是花了大价钱购买来的,但就音色而言,和他以前用过的古琴实在没法比。   过了几十年现代社会的快节奏生活,容祁也暂且放下曾经的习惯,只简单洗手后就端正坐在古琴前,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优雅移动。   随着他指法的变化,跳跃的音符自他指尖流淌而出,于练习室中回荡,久久不绝。音符时而如泠泠冷月,淡如水。时如大浪淘沙,战鼓雷。时如夕阳余辉,悲鸣绕。   边疆的千里荒漠冷月光,百万将士意气洒,战时血染半边天,刀光剑影人形销,马革裹尸白骨累,战后斑驳孤城立,往日欢笑眼前盈,均在这纵横起伏的一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曲停许久,余音已消,骆明海却久久不能回神。   刚才容祁所弹奏的,才是他理想中的‘阙风沙’。 第104章 影帝重生24   容祁觉得他是最辛苦的经纪人, 他除了偶尔要帮盛亦收拾烂摊子, 在其他投资上也少不得要出些心力。在带艺人方面, 除了要帮艺人找资源, 包装艺人并推广艺人的作品,还要客串演唱会上的琴师。   确定了‘阙风沙’的曲子弹奏者,骆明海顿时放下心来,他可以保证,明天的演奏一定会让所有观众感到惊喜。   骆明海很遗憾,遗憾曲子时间太短!他也替庄天阳和萧云深感到可惜, 如果不出去, 就不会错过……   当天下午, 骆明海的团队再一次鱼贯而入,带着他们的成品。骆明海像是个任由摆弄的人偶,被团队进行各种调整。还真别说, 调整过后的骆明海和容祁两年前初见时那个不修边幅的骆明海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不说风华卓然,至少也是仪表堂堂。   翌日,骆明海人生首场演唱会正式开唱,会场中人头攒动,莹光闪耀,呼声不断。   ‘阙风沙’作为一首自发行开始就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 参加演唱会的粉丝自然也知道‘阙风沙’只是古琴和音人声清唱的歌曲。因此,演唱会刚开始许多粉丝就自发安静下来,静等着歌声琴音。   容祁盘膝坐在舞台上, 他的双腿上摆放着七弦古琴,他修长分明的手指轻压在琴弦上,慢慢拨弄着。弦音起,风沙乱,战时情,将士意。容祁的琴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将所有听众都代入了‘阙风沙’的时代,让他们犹如身临其境,悲欢离合都融入其中。   琴音袅袅,音消情存。歌声洋洋,声断意在。   容祁的琴音,骆明海的歌声,两者配合的无比默契,给了所有观众最完美的听觉盛宴。   ‘阙风沙’完毕许久,会场中才想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并伴随着强烈的渴望:“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在观众欢呼的时候,已经有人翻出手机调查起琴师的资料来了,能弹奏出如此优美动听的‘阙风沙’,他的其它作品当是值得多听。   然而,还不等会场中的人翻出结果,在电脑屏幕前看直播的观众已经在弹幕上炸开了锅!   “那不是骆明海和萧云深的经纪人容祁吗,什么时候经纪人也这般多才多艺了?”   “麻麻你不要阻止我,我的男神就在娱乐圈,我要去追求他。”   “明明可以靠美貌吃饭,他为什么非得要与人拼才华呢?这不是让我非他不可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电脑屏幕和手机屏幕都碎成了渣。”   “问:耳朵怀孕怎么生?”   “有谁知道萧云深干什么去了,他以前也是容祁手下的艺人啊,难不成容祁想在音乐界发展,就直接不管演艺圈的萧云深了?”   “容祁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他什么时候才能来渣我啊?”   “为什么我要病倒,为什么我不坚持第三天,不然我现在也在会场了。下一场谁有要出售的票,我花十倍的价格买下来。”   “刚才是谁在音乐响起的时候说话了?做个优雅的听众不好吗?简直就是大锅汤里的耗子屎,拉出去枪毙半个小时。”   “楼上心狠。半个小时完全不够,必须得枪毙三个小时,让他还敢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说话。”   “……楼上加1。”   容祁在‘阙风沙’表演结束后就回到了后台,陪着萧云深和庄天阳一起看骆明海的表演。骆明海真的是个很优秀的歌者,虽然他在表演时候有些动作略显僵硬,但歌声却是宛如天籁,干净清透,直入人心。   骆明海人生中首次演唱会举办的非常成功,骆明海本人也相当高兴,在演唱会结束后也不顾疲倦的要请容祁几人吃饭。   容祁和萧云深倒是无所谓,虽然接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却也不急在这是一时半会儿的。   庄天阳则是担心骆明海身体受不住,说道:“明海,不如过几天你再做东请客?你现在应该多休息。”   骆明海笑着摆手道:“没事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今天特别高兴。容哥和萧哥都已经答应了,天阳你就不要扫兴了。”   庄天阳听骆明海这么说,就只得耸了耸肩,表示奉陪。   容祁几人用过餐,天边已经撒了几颗明亮的星子,容祁和萧云深也不欲多留,直接驱车回了家。   骆明海是属于沾酒即醉的类型,他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脸红眼迷脚步踉跄了,不过有庄天阳就近照顾,容祁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然而,酒后总是多事。   容祁没有想到,让庄天阳多照顾骆明海一点竟然能让他俩相互照顾到了同一张床上。在听到骆明海用轻快欢喜的声音向他报备他恋爱的消息后,容祁就算是怀中抱着萧云深也估算不出他的心理阴影。   容祁刚被骆明海挂完电话,他的手机又有新的来电,是庄天阳。   容祁迟疑须臾,还是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庄天阳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嘶哑,还透着浓郁的疲倦,他说:“我是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你家艺人恋爱了,你以后可能要多操心一些了。”   容祁眼皮微跳,他为何会觉得这两人给他打电话不是为了报备,而是来给他塞狗粮的?   容祁见萧云深目露疑惑的看着他,便朝着他露出些柔和笑意,这才对着电话里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反对。不过,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因为兴奋而得意忘形,在人前尽量克制。”   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俩人前人后秀恩爱,怎么不说要克制一点?为什么轮到别人,就要人家压抑感情了?   这就是典型的划分界限区别对待!   不过,骆明海现在还在容祁的屋檐下,迫于恶势力的威吓,他们只得暂时低头。   庄天阳边揉腰边翻白眼:“知道了。”   挂完电话,容祁把手机随意放在床头柜上,亲吻着萧云深柔软的发丝,说道:“是骆明海和庄天阳,他们两个确定恋爱关系了,现在正恨不得人尽皆知呢。”   萧云深脸上浮出真诚的笑意:“那真该与他们说声恭喜了,竹马将近二十年,现在才走到一起也是不容易。”   容祁环着萧云深的手微紧,浮尘一世,不过数十载而已,愿意用时间来等人的,不管结果如何,心意都难能可贵。   萧云深也想起来了,他前世与庄天阳交好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他有一个喜欢唱歌的竹马爱人。现在来看,应该就是骆明海了。   萧云深眸含深情的凝视着容祁,并与他十指紧扣。能与心上人相逢,相知,相爱,相守,就是最大的幸福。   骆明海的演唱会还在继续,容祁作为他的经纪人自然得继续跟进。   萧云深从《诛异》剧组回来后就过起了悠闲安适的日子,容祁不给安排工作,他也不主动要求试镜拍戏,随着容祁在骆明海开演唱会的城市奔走。   日升月落,星辰无定。昼夜交接,花开花谢。转眼之间,半年已过!   在随着容祁东奔西走的半年中,不是没有剧组给萧云深打电话让他去试镜拍戏,但都被萧云深婉拒了。   并不是萧云深不想工作,而是依着他如今的隐形身价,完全没有必要去和纯新人抢偶像剧的配角。   容祁也不着急给萧云深安排工作,他在等《诛异》的首映礼。   只要陈之岸的角色曝光,萧云深在演艺界的前途就会变得十分明朗。到时候,不管是剧本还是角色,有意邀请萧云深出演的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剧本送到他手上。此外,他被开出的待遇也会比现在就接剧要高出许多。   萧云深不缺演戏那点钱,容祁也不缺,但容祁总是希望他的云深能在付出辛苦的同时能有对等的回报的。   《诛异》的首映会定在十二月一号,邱导执导的电影首映礼从来都是人满为患。容祁和萧云深到达电影院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到位了,因为萧云深在电影中番位很高,又得导演赏识,所以他被安排的位置就在邱导的旁边。   此时的电影院中,除了参演《诛异》的主要演员,还有各界名流,天王巨星,花旦小生,以及从网络中抽取的粉丝观众和特约邀请的专业影评人。   走完首映礼官方仪式后,电影就正式播放。《诛异》开播的第一幅画面便是一双透着纷扬战火的眼睛,那双眼睛睿智而沉稳,在无边黑幕中像是两颗指路的辰星,引领着那个时代的人走出绝望和无助。   《诛异》就在这双眼睛中正式展开,作为被侵略的民族,国人的眼睛似乎永远没有光彩。   在硝烟四起的年代中,国人唯一的渴望就是能尽量活得长久一些。在国之将亡的时候,许多进步分子开始反抗,他们不忧生死,与侵略者展开了生与死的斗争。   尔虞我诈,智勇相撞,民族觉醒,驱逐鞑虏等都在电影中一幕幕的推进。   看到尾声,观众唯一的想法就是:没有那个年代人的觉醒和牺牲,就不会有如今人的幸福和安稳!现代人唾手可得的所有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奢望,也是先辈用命和努力换来的,应该被尊重和珍惜。   《诛异》的中心主旨非常明确,犯我民族者,其心定异,虽强必诛。   演员出神入化的演技,极合年代的背景,深明意味的台词,以及跌宕起伏的音乐,给人的感觉如临其境,喜怒哀忧都无法自控。   不管各界人士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参加《诛异》的首映礼的,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在观看完电影后,心中都像被战火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悲痛而沉重。   好电影的魅力就在于能引人入胜,发人深省,镌刻于心。 第105章 影帝重生25   电影首映礼之后, 受邀参加《诛异》的专业影评人都毫无例外的写出了自参评以来的最高评价。   “首先, 我要对《诛异》剧组发出最诚挚的感谢, 感谢他们把《诛异》带给我们。我也很荣幸, 能有机会参加《诛异》的首映礼,提前感受一部绝佳的影片带来的心灵上的感动和震撼。众所周知,许多抗战类型的电影电视都被称作雷片,但是邱导的电影却是引人深思,让人沉醉。从电影选材,参与演员的选拔, 主旨立意, 剧本确定, 以及场景的确定他都亲自过问,臻于完美。”影评人先是花了大笔墨夸奖电影和导演,借着才继续道:“电影的开始就是一双睿智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观者深思, 眼睛的主人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的风霜才会如此,故事也由此展开……”   “其他影评人把我想夸奖赞美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所以关于《诛异》的电影,我就说四个字‘精彩,经典’。邱导被演艺界称作里程碑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选拔演员的眼光上就非常人所能及, 主要演员暂且不说,演技不过硬是没有机会参演邱导精心准备的电影的,就连群众角色也是许多演员挤破了头颅也想要争取的。别的演员我暂且不多说, 他们的优秀自会有眼睛雪亮的观众们品评。我今天就想说说主演陈之岸角色的萧云深,想来大家对萧云深应该还有些印象。两年前声名鹊起的新生代实力演员,大家争着抢着要入主他后宫的小皇子扮演着。这两年来,萧云深的消息极少,在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出娱乐圈的时候,他正在剧组没日没夜的训练拍戏,最终把陈之岸完美呈现给我们。陈之岸是个十分复杂的人,他的一颦一笑都有着特定的含义,或喜或悲,或愁或怒,在萧云深入木三分的演绎之下,那个时代灵魂的聚集点就活灵活现的站在了我们面前。在首映礼结束后,我曾有幸与邱导交流过几句,他告诉我,若是他心目中的陈之岸一直不出现,他宁愿将这个角色尘封。”   “宝剑锋从磨砺出,两年的沉淀能换来如今的陈之岸,我觉得很值。萧云深虽然失去了两年的发展,但他的前途却从此无量。”   专业影评人的评价很高,普通观众也是好评如潮。   “表白陈之岸,表白萧云深,男神你的后宫满了么?加我一个会不会多?”   “不愧是邱导的电影,果真一如既往的没有让人失望。”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看完电影之后的想法只有一个,以前浪费时间生命的我究竟有多么可耻,已经准备好搓衣板,准备跪上三天三夜,反省。”   “主角优秀,配角出彩,就连龙套君都让人惊艳,典型的大牌云集。我有种预感,这部电影在近十年里绝对不会被超越。”   《诛异》首映礼过后,萧云深的身价果然被抬了起来。就算是新的剧组邀请他试镜拍戏都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配角,而是分量极重的主角或者番位不低的配角。并且,对方开出的酬劳也比之前高出许多倍。   《诛异》在元旦节当天开始全国公映,容祁带着武装的严实的萧云深找了家就近的电影院二次观看。才走进电影院,周身的凉气顿时被清扫而去,整个电影院中的观众都期待的讨论着电影。   容祁和萧云深简单听了几句,其中大多对几乎没有任何差评的《诛异》表示期待,也有少部分人疑惑陈之岸的角色为什么会落在萧云深的身上。就两年前的电视剧来说,萧云深的表演确实张力十足,堪称优异,但未曾上过大荧幕的他真的能担起陈之岸那么矛盾的角色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电影的推进,观看过电影的人就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电影情节跌宕起伏,剧中人物关系复杂,国仇家恨,尔虞我诈,赤子之心等都完美融合。   看到最后,哭,笑,怒,怨,恨,惧,慌,都情不由己。   如临其境情绪让绝大部分观众都似是忘记了,忘记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并不是那个危机四伏昏暗麻木又充满斗志的乱世。   容祁曾在边关生活数十载,大大小小的战争也经历过不少,生老病死经历过不知几回,再加上本源世界修心静情。所以,容祁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心中毫无波澜。   容祁牵着萧云深的手,安静的看完这部电影。   两人相携走出电影院,不多时就又看到两抹熟悉的身影,是庄天阳和骆明海。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行为,再看周边人都对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而不自觉的两个大明星,容祁只得带着萧云深走了过去。   他担心再不赶紧拉着他家艺人离开,等过不了几分钟,新闻八卦上就该全是影帝天王疑似出柜的消息了。   容祁目光微凉的看着两人相携的手,笑着说:“两位晚上好,有些时候不见,要一起吃个夜宵么?”   骆明海在看到容祁的时候怔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不自在的远离庄天阳些许,点头道好。   庄天阳抿着唇,看着容祁的眼神略微不善。   庄天阳低声道:“容经纪人,夜宵还是你和云深去吃罢!我和明海就不打扰了,我们准备了自己的夜宵。”   元旦夜,新年初,谁要扰人好事谁就是王八蛋!   容祁颔首,眼神似是不经意的在周边人身上扫了两圈,说道:“好自为之。”   与骆明海和庄天阳分开后,容祁和萧云深就直接驱车回了家。夜宵是萧云深亲自准备的,他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丢下容祁率先上楼,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容祁慢条斯理的用完夜宵,还喝了杯热水,这才不急不缓的朝着卧室走去。他曲着手搭在门把上,脑海中却快速掠过萧云深白天时候的模样,紧张恍惚还带着些期待?   看来,今晚上是有惊喜了。   容祁缓缓推开门,就见萧云深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后,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带着温柔明朗的笑,他的手中捧着艳红的玫瑰,眼神坚定。在他的身后,霓虹闪烁,将他整个人都映照得如梦似幻。   容祁进了门,又反手把门锁上,挑眉等着萧云深的下文。   萧云深不停地在心中默念着求婚攻略,先暗中布置场景和道具,捧着玫瑰等着心爱的人到来,之后……之后单膝跪下,请对方和自己结婚。不管对方是否答应,准备好的戒指一定要套上心爱之人的左手无名指。   萧云深上前两步,正准备单膝跪下的时候被容祁拦腰抱了起来,并大步朝着床的方向走去。包装的精致的玫瑰被夹裹在两人之间,有些变形。   萧云深低眸看着他进行准备的玫瑰和场景,把心里的欢喜强硬的压制着,在容祁把他平放在床上的瞬间又弹了起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能一进门就被压下。   萧云深斟酌着言辞,好看的手指下意识拨弄着被他捧在怀中的玫瑰。   过了许久,萧云深才把玫瑰往容祁面前一递,凝望着容祁道:“阿祁,我很爱你,也想和你正大光明的生活一辈子,请你和我结婚好吗?”   容祁长臂一伸,很轻松就把萧云深抱在了怀中,他将他手中的玫瑰接过置于床上,低下头,猛烈的亲吻着萧云深淡色的唇,攻城略地,仔细扫荡,没一会儿就让萧云深的眼中染上迷离,沉溺其中。   萧云深刚开始的时候还遗留一丝理智,可随着亲吻的加深,他就只顾着攀着容祁的脖颈与他绵绵交缠,热情激吻了。   最后,萧云深是气喘吁吁的被容祁抱上床的,他躺在容祁的身下,面色绯红,眼神旖旎:“阿祁,你还没告诉我结果呢。”   容祁抬起萧云深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吻下,他笑着说:“看来,云深和我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云深目光稍凝,落在被容祁亲吻的手指上,那个位置,是什么时候被套上了戒指?看着被容祁套上的戒指,再看容祁满目宠溺柔情,萧云深猛地酸了鼻翼,红了眼眶。   “阿祁?”萧云深再次环上容祁的脖子,连连点头:“阿祁,我愿意。”   顿时,容祁满心感动尽数消散,只余哭笑不得。   容祁给萧云深准备的戒指是对戒,是他自己花时间雕刻的,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萧云深和容祁准备的戒指也是他自己设计并雕刻的,怀着满满的爱意和希望。   两双对戒都蕴含着双方真切的爱意和感情,舍弃哪双都不可能。容祁爱重萧云深亲手雕制的戒指,萧云深对容祁送的戒指握住不放。   当天晚上,萧云深格外大方,在他精心准备的卧室里配合着容祁做了许久,直到累得连手指都无法抬起。在衔梦入睡之前,他还不忘挣扎着将两只戴着象征幸福的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   两日后,容祁和萧云深带着证件资料飞往国外,正式注册成为合法夫夫。 第106章 影帝重生26   因为骆明海的新专辑要在年前推出, 容祁和萧云深在注册后也没时间进行新婚期的蜜月旅行, 简单游玩几天后又心急火燎的赶回国内, 开始为骆明海新专辑的事情忙碌。   年前, 骆明海的新专辑正式推出,从作词作曲到和音歌声都是绝对的高质高量。专辑才刚推出就被抢购一空,骆明海的新歌风格轻快欢乐,所以过年期间,随便找家商店走进去,都能听到他新歌的循环播放。   在过年之前, 邱导打电话通知容祁, 说《诛异》有好几个奖项入围奥斯本电影节, 其中萧云深演绎的陈之岸也被提名,他要求萧云深必须在奥斯本颁奖典礼举行之前赶到会场。   作为演员,萧云深自然也不能免俗的希望能获得更多人的肯定。奥斯本作为全球首屈一指的电影奖项, 聚集了全世界最为专业的影评团队, 能得到奥斯本影评团队的点评和肯定,萧云深深觉受宠若惊。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萧云深几乎是呆若木鸡的,他怔忪的望着容祁,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阿祁,你说是不是邱导诓我们的?他肯定是还念着想让你再画一套四景图, 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我们高兴。”   容祁好笑的揉了把萧云深的发丝,说道:“邱导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他会拿他的电影来给我们开玩笑吗?”   萧云深拉过容祁的手贴在脸上, 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阿祁。”   容祁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诧异,就见萧云深已经用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容祁没觉得多痛,萧云深却已经心疼的不行。   萧云深亲吻着容祁手背上的红痕,担心的问:“阿祁,疼不疼?”   容祁摇头:“不疼。”   萧云深立刻垮下脸,失望不已。   容祁嘴角微抽,也不搭理云里雾里的萧云深。   才过完年,容祁就顶着无数怨念将萧云深的团队叫了回来,让他们为萧云深设计参加奥斯本颁奖典礼的造型。   奥斯本颁奖的时间刚好是大年初八,容祁和萧云深在大年初六的时候就到了会场附近的酒店与剧组的人汇合。剧组的受邀人员有很多,为了方便,邱导直接把剧组的人安排在酒店的同一层。   因为参演《诛异》的演员大都是经历过风浪沉浮的,所以即使知道经过这届奥斯本颁奖典礼之后的萧云深会与以前有很大的区别,他们也没有对他特别相待。   剧组的领头人邱导似乎还没从过年的热闹中走出来,只见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在见到萧云深和容祁的时候笑意明显深了几许。他踮起脚尖拍了拍萧云深的肩膀,说道:“很不错,精神头很足。最近有没有拍新戏的打算,我有个老伙计正在找主角,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萧云深转头去看容祁,容祁立刻道:“那就多谢邱导引荐了。”   邱导见回答的人是容祁,他用鼻子哼唧两声,不想搭理他。   容祁也不恼,谁让他不知道这老头子心眼极小呢?   当初的四景图不过是因事耽搁晚送了两天,这老头子就一直记仇记到现在。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颁奖典礼的前两天,邱导带着得他赏识的萧云深去见了两位国外的大牌导演,两位导演和邱导相似,都是在国外的电影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得过奥斯本最佳导演奖的传奇性人物。   和萧云深见过面后,两位导演都对萧云深的优雅神秘表示欣赏,作为本届奥斯本电影节的评委,两位导演自然也是见识过萧云深的演技的。虽然和老牌演员还有许多差距,但就与同时代的演员相较,他算是极好的了。   在临近分别的时候,两位导演都表示,如果萧云深有意到国外发展,他们都愿意给他发展的平台。毕竟现在的萧云深还很年轻,有天分又肯努力,只要再细心雕琢些许时候,不愁他成不了顶级演员。   萧云深并没有拒绝两位导演的好意,他礼貌的与他们交换了名片,感谢过两位导演的赏识,这才与已经吃饱喝足的邱导离开。   邱导见萧云深一路缄默,以为他是在为奥斯本颁奖典礼担心,便开口道:“小萧啊,虽然我老人家很想跟你说重在参与,莫要计较得失。但就凭我在奥斯本做评审多年的经验眼光来看,最佳男配角奖肯定是你的,没跑。若是跑了,我老人家就暂时放弃游山玩水的打算,再拼一把,赔你个最佳男主角奖。”   萧云深半开玩笑道:“多谢邱导关心,虽然要做好不能获奖的打算,可是也要做好能获奖的准备不是吗?我刚才正在思考,若是我能获奖,我要在台上说些什么?”   邱导眯着眼抬着下巴道:“只要你不光顾着感谢你家那口子,说什么都好。”   萧云深瞳孔微缩,清隽的脸上写着惊异,似是在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家有口子的事。   邱导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面飞快后退的街景,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几丝莫名。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人这一辈子能碰到个两情相悦的人很不容易,不管外界怎么看,别人怎么说,能坚持的时候一定要坚持,放弃了,错过了,也许就是一辈子的悔恨痛苦。”   邱导泛红的眼眶让萧云深心中有些堵塞。他垂下眼睑,目光凝固在无名指环着的戒指上。他很幸运,爱的人刚好也爱他,他们还领了证结了婚,将来还能相守一生。   邱导又道:“当年,我家里人也是不同意我和我家老太婆在一起的,好在我们两个都能坚持。从一无所有开始拼搏,中间吃过苦受过难,受过白眼遭过嫌弃,所幸都坚持过来了。如果,当初我或者她稍微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现在的我们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萧云深摩挲着戒指的手微顿,所以他刚才是为什么要担心邱导的?邱导事业有成,妻子健康,子孙满堂,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典范,人家不知道多快活,哪里需要他多事?   邱导见萧云深无语的模样,眼里有笑意浮现,他说道:“说起来,姓容那小子……”   萧云深立刻挺直脊背,放缓呼吸,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邱导戏道:“虽然心狡如狐,但能力着实不错,对你又有心,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萧云深红着耳根无声反驳,他家阿祁才不是不错的归宿,他家阿祁是他最好的归宿,也是他唯一的归宿。   回程接下来的时间,邱导没有再和萧云深说些有的没的,他简明的与萧云深说了颁奖典礼的大体流程与需要注意的事项。虽然这些都能在电视上看个大概,但细节还是只有参与者自身注意。   奥斯本颁奖现场注定万众瞩目,任何细节都会被无限制的放大,明星任何错处都会被眼尖的电视观众揪出来,然后为人诟病。   邱导的提示让萧云深受用很大,他真诚的向邱导道过谢,才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翌日,奥斯本颁奖典礼正式开幕,萧云深随着剧组的人行走在会场的红毯上,听着主持人介绍时优美华丽的台词,任由镁光灯摄影机对准不停拍照。男明星脸上都衔着优雅的弧度,女明星则是摆出漂亮的姿势,都力求把最美的一面留成影像。   到了主办方安排的场地,萧云深就看到与他身着同款西装的容祁早已经端坐在位置上,他脸上绽开几许明润,继续不疾不缓的走过去。幸运的是,萧云深的位置就在容祁的旁边。   奥斯本颁奖典礼有条不紊的举行着,容祁和萧云深都很认真的看着入围影片,看着最佳主角的颁发,等着最佳配角的公布。   身着曳地长裙的女主持人用英语声情并茂的开口:“接下来,有请大家观看接下来的几部影片。这几部影片,是我们的评审团从上万部电影中挑选出来的,相信能给大家很大的惊喜。”   女主持人说完,巨大的荧幕上就开始播放电影片段,是被提名为最佳男配角的角色的主要片段。其中,放在大荧幕上第一板块的就是萧云深演绎的陈之岸。   待大荧幕恢复平静,女主持人重新走回舞台中央,说道:“上帝知道我在看到这几部电影的时候有多激动!这简直就是顶级视觉享受,我觉得如果不是要主持典礼,我现在一定在电影院外排队买票。瞧大家着急的模样,一定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优秀的演员能拿走奖杯。现在,有请乔西先生为我们公布本届奥斯本电影节最佳男配角得主。”   乔西先生出现的瞬间,萧云深下意识的将双手紧握成拳,他紧盯着乔西先生手中拿着的密封的信封,对乔西先生的侃侃而谈过而不入耳。   容祁悄然握住萧云深的手,无声的安抚着他。   容祁掌心微凉的触感让萧云深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些许,他向容祁回以清浅的微笑,随即重重吸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让容祁不要担心他。   在容祁安抚萧云深的时候,乔西先生已经撕开了信封,并且大声念道:“本届奥斯本电影节最佳男配角得主,华国影片《诛异》中陈之岸角色的扮演者萧云深先生,恭喜萧云深先生!”   乔西先生话音刚落,大荧幕上就重新播放起《诛异》中陈之岸的剪辑片段。剪辑的片段只有几分钟,却囊括了陈之岸复杂矛盾的一辈子。   萧云深回握着容祁的手,又借着起身时的拥抱平复心里的激动,这才在镁光灯的闪烁照耀下温雅从容的走出座位,在剧组人员的恭喜声中朝着舞台上走去。   从乔西先生手中微笑着接过奖杯,萧云深就在众多恭贺声中用流利的英语说起了他的台词。他之前所说的作两手准备并不是假话,例如此时早已经打好腹稿的台词。   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感谢支持,感谢评审……但他最想感谢的,还是将这一切带给他的爱人。   容祁。   此届奥斯本电影节,《诛异》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颁奖会场,提名的几个奖项有半数被囊入手中,其中就有邱导的最佳导演奖。   邱导捧着奖杯,笑得见牙不见眼,《诛异》是他的收官之作,所幸完美收官。他也用电影界中最高奖项为他所钟爱的电影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当年,《诛异》收到无数电影节邀约,邱导差点让助理抱着箩筐去拿奖。   同年,萧云深的名字在演艺界划下了一道极深的刻痕,再没有人轻易忽视他。 第107章 影帝重生27   从奥斯本颁奖会场回来后, 萧云深就准备开工。   以前被送到容祁手中的剧本除了萧云深比较喜欢的全部婉拒, 新送到他手上的剧本多不胜数, 只是多数角色都与陈之岸相似, 既复杂又矛盾的角色。   容祁和萧云深商量过,《诛异》的陈之岸已经是顶峰,现在若继续接类似于陈之岸的角色就容易被限制戏路,于萧云深以后的发展无甚好处。   这日,萧云深带着他看中的剧本去找容祁,却不想还未进屋就听到容祁在讲电话, 他的语气似是有些不耐:“我说过了, 我已经结婚了, 联姻的事情不要找我。”   萧云深心中微跳,他抚着发紧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该进门打断容祁。他和容祁结婚了是真, 可是现在离婚轻松也不假。萧云深有些茫然的想着, 若是容祁不想和他继续婚姻关系了,他该如何是好?   然而,萧云深心里的茫然在转瞬之间就尽数散去,要是容祁敢和他离婚,他就让容祁净身出户,他还要拿着容祁挣的钱去花天酒地, 让他后悔莫及。   容祁抬眸看了眼门外墙边露出的些许衣角,继续道:“公司的问题我可以暂时拿笔资金给你们急用,别的事情不要多管。此外, 我再重复一遍,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的我爱人,也不可能和他分开。我也希望,你们能记得,你们已经和我断绝了亲族关系,没事儿就不要联系。”   容祁眉心微蹙,心中却毫无波澜。   容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他的号码,三天两头的打电话骚扰他,以命令的姿态要他回家联姻结婚。   若不是原主和他们有因果,就凭他们对处在生死边缘的原主不理不睬这一点,容祁连救急资金都不想拿给他们。   挂了电话,容祁缓步行至房门边,伸手一拉,就把衣角的主人拥在了怀中:“不是在看剧本么,怎么来这里了?”   萧云深在容祁怀中挣扎片刻,却被容祁越抱越紧,他索性就不挣扎了,安心靠在容祁怀中,说道:“我是来跟你说我已经选好剧本了。”   容祁轻吻着萧云深乌黑柔软的发丝,清新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之间,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快,容祁柔声道:“选好了就演,我待会儿就帮你联系剧组。”   萧云深选定的剧本是都市轻喜剧,主要讲述的是男主日常倒霉故事,这部电影并不很考验演技,但是如果表演得不到位,就很容易尴尬。   容祁在看过剧本后就立刻联系了相应剧组导演,导演在知道萧云深决定接下片子的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他送的剧本与萧云深以往角色天差地别,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的打算,谁知道竟还有喜从天降的好事儿。   容祁与导演约定好试镜的时间后,就与萧云深一起看剧本。萧云深钻研剧本,容祁钻研萧云深。他不安分的手游走在萧云深的周身,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脸颊上脖颈中,直弄得萧云深无心思考。   萧云深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打算远离容祁:“我回阳光房看剧本,阿祁你继续忙。”   容祁也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忙的,就陪云深看剧本好了。”   萧云深欲哭无泪,别以为他不知道,陪他看剧本是假,想法不纯是真。他其实也想和阿祁日夜升歌性福快活,可是不行,网络上说得很清楚,承受的一方不能做太多,不然容易松。老了之后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还容易短命。以后,就算阿祁不会嫌弃他,他也得为了多陪阿祁几年而好生保重,要节制。   “可……”萧云深视线四散,双腿发软,心底发虚:“可是,我想……”   “嗯?”容祁眯了眯眼睛,故意拉长的尾音越发的温柔:“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在容祁的温柔注视下,萧云深直接把什么想法都抛在脑后,他怔楞的点头:“一起看。”   霎时间,容祁俊美的脸上绽开了清润的笑容,如幽莲盛开,清贵干净,又如春风拂面,镜湖漾波,直接拨动了萧云深心中紧绷着的弦,奏出最美妙的音。   到最后,容祁不知道萧云深的剧本看了多少在脑海中,他倒是看得心满意足,余味悠长。   容祁边帮累得哼唧着的萧云深揉腰,边回味无穷的想着,云深担心的问题是绝对不存在的。作为顶级炼药师,他要是连这么点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不得被本源世界那些自以为是的修者笑掉大牙?   他能以炼药师的名誉保证,就算两人日夜交颈,二十年后的云深也会紧致如初。   有了容祁的保证,萧云深心中担忧和原本节制的打算也被他彻底放下。然而,他却被容祁掉链子了。因为容祁的自制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过了几日,到了与剧组约定的试镜的时间,萧云深也不再和容祁纠结房内问题,把大半心思放在了剧本上。   轻喜剧的导演姓赵,三十开外的年纪,儒雅斯文的模样。   赵导本来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萧云深答应出演电影,就内定为男主角。偏生在萧云深没有回复的时间里,投资商又塞了位流量小生进来,要求和试镜者公平竞争男主的位置。   赵导当时就气笑了,流量小生凭什么和奥斯本最佳男配奖得主公平竞争,就凭撒娇卖萌龇牙咧嘴么?所谓的公平竞争,不过就是要他推了竞争演员,直接启用投资商塞进来的人。   萧云深的试镜非常顺利,赵导对他是赞不绝口。其他几个男主角竞争者的表现也相当不错,只除了投资商应塞的流量小生。   可惜的是,这部轻喜剧电影的男主角就只有一位,定下了萧云深,其余人注定遗憾。   赵导怎么都没有想到,支持流量小生的投资商竟然会如此目光短浅,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主的番位而撤资。电影已经备案,剧组也已经筹备完成,他现在撤资是要剧组就此解散么?   投资商撤资也就算了,竟然还用重金把流量小生塞进了另外一部类型相似的轻喜剧电影做主角,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赵导东奔西走许多天,酒水灌了许多,饭菜也吃了不少,新的投资却没有拉到,他的嘴里都着急得起了一连串的燎泡。   捏着被数次完善的剧本,赵导心中发狠,若是再拉不到投资,他就去抵押贷款,说什么都要把电影拍出来。   转机是在赵导准备资料的前几天发生的,那时他才被几个有钱的老板拒绝,正有些心灰意冷之际,就接到了来自自称为容祁的男人的电话。   赵导是知道容祁的,容祁是如今娱乐圈中最炙手可热的经纪人,他的手下只有两个艺人,却都红遍大江南北。   一个是被称作电影界的未来脊梁,一个则是音乐界冉冉而升的新星。   等等!   容祁手下的艺人,其中一个不正是他准备拍摄的电影中的主角萧云深么?   赵导立刻打起精神,收拾干净之后就前往与容祁约定的地方,他到的时候容祁已经选好位置坐下了。他安静的坐在窗边,面容俊美如斯,气质神秘清贵,明亮柔和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衬得他不似真人。   如果此人入圈,定也是不凡的存在。   赵导将衣服稍事整理,面带微笑的站在容祁对面,伸出手道:“容先生,你好。”   容祁眼睑轻抬,起身与赵导握手:“赵导你好,请坐。”   待两人坐下,赵导也没有和容祁虚情假意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容先生在电话中说,想要投资我们的电影,这是真的吗?”   容祁双手交握,端坐在赵导的面前,说道:“自然是真的。剧组还差多少资金,我就能投资多少。”   赵导闻言,他干燥的心像是被注入了一缕清凉的山泉水,将他这些天累积的怨火尽数浇灭,让他觉得神清气爽舒适安然。   投资合作比赵导预想中更为顺利,他和容祁几乎没有分歧的达成了协议。   在合作谈成后,赵导还是官方开口:“多谢容先生看得起我们剧组,不知容先生可有什么指教?”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有的导演都不希望投资商插手剧组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所以,在说完官方话后,赵导又由心的希望容祁提出的要求能稍微少点,最好没有。   容祁似笑非笑的看着言不由衷的赵导,说道:“要求只有一个,希望赵导能拍出好作品。”   赵导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他郑重开口:“容先生放心,你的希望也是我们全剧组所希望的,定不会让容先生失望。”   资金到位,剧组很快开始运作,萧云深作为剧中男主角,是最早入组的演员之一。   容祁站在场地外围,眉眼平和的看着尽情表演的萧云深,唇角不自觉扬起几许轻柔的弧度。他会在得知剧组资金不足的消息时候立即入资,只是因为这部轻喜剧是萧云深在数十部剧本中选出来想要参演的。   萧云深想演,他就不会让他失望。 第108章 影帝重生28   萧云深主演的轻喜剧总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拍摄, 期间容祁陪着骆明海跑了几趟大小不一的音乐节, 陪着他拿了两座在音乐界颇有权威的奖杯。   萧云深主演都市轻喜剧的宣传照才贴到网上, 网友对此就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萧云深是自我膨胀了, 明明有好的剧本不接,偏要堕落去接一些雷剧。   有人则是认为萧云深以前饰演的角色大都深沉稳重,尝试着表演别的也很好。只要演技在线,喜剧要比悲剧好看。   有的颜控粉则是认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电影,只要萧男神的造型够帅, 他们不介意贡献一张电影票。   萧云深主演的轻喜剧定档于国庆, 在九月底, 流量小生主演的喜剧电影提前两天上映。因为流量小生自带光环粉丝,电影上映的首日流量极大,票房也极为喜人。   然而, 上映首日还未结束, 观众对电影的回馈就让人望而却步了。   “前两天刚和男朋友分手,心里难受。有朋友推荐张男神主演的喜剧,我抱着不看演技看颜值的心态进了电影院。看完电影,我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之前还只分手痛苦,现在还可惜电影票的钱。我问朋友能不能把钱补给我,她问我能不能和劈腿的男朋友复合。”   “明明是在播映喜剧, 坐满人的电影院却没有一个人在笑。出了电影院,我默默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 在悄悄抹眼泪。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是在觉得把电影票的钱砸在这种电影上还不如做好事扔给路边的乞丐。”   “说实话,张的表演浮夸僵硬,完全没有半点演技。在小屏幕上打个酱油还可以,要挑大梁撑起整部电影,不是我轻视他,他是真的不行。”   “男神只是不适合演戏而已,他做别的还是很好的。”   “楼上昧着良心说话不扎心么?张只是不适合演戏吗?他根本就不适合在娱乐圈混好么?综艺节目瞪眼卖萌,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还以为五六岁小孩呢?唱歌跑调跑到西班牙,听完都要用消毒水把耳朵里外冲洗三遍。”   “……楼上说话好恶毒!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一直都在疑惑,明明张吹弹演唱笑啥都不行,还顶着一张像是被玻尿酸注满的脸,为什么他能红起来?”   “娱乐圈光怪陆离,只要有钱有权有主子,大红大紫从来都不是梦。”   “我听人说,这部电影是为张量身打造的,张原先是准备参演接下来的会上映的喜剧的,只是电影导演觉得他的演技撑不起主角的戏份,就让他和萧公平竞争,结果可想而知。”   “萧也是张能比的?人家萧是获得过奥斯本最佳男配角的人,在国内怎么也算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张连个电视剧的最佳新人奖都没得过,有可比性吗?”   “明明之前已经发誓绝对不是看萧主演的喜剧,现在我却迫不及待的希望它能尽快上映,急需相似电影洗眼睛,晚了我怕来不及。张主演的电影已经把我对喜剧和尬剧的界限全部模糊,跪求拯救。”   也许是受已观群众的评论影响,张姓明星主演的电影上映的第二日,购票入座的观众就少得可怜。反倒是萧云深主演的轻喜剧,因为演技保证,颜值保证,再加上公映前一天的无形推动,公映首日就座无虚席。流量票房堪与张姓小生主演的电影持平。   作为投资商,他在电影刚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和萧云深观看过了,所以公映这天,他们两个都坐在电脑前看评论。   作为男主角的伴侣,容祁在看评论的时候是自带滤镜的,看到的几乎都是说得好的。   “坏消息!刚出电影院,女朋友就把我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趾甲,然后满脸嫌弃的跟我说了分手。我壮着胆子问她原因,她告诉我说我连头发丝都没有萧云深的头发丝黑亮!满脸泪!我当初选择染头发,是因为她说他希望我的能和她一样,有一头棕色的头发。”   “从司马寂到陈之岸,从配角到主角,萧云深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三年前,他不为人知的时候我在搬砖。三年后,他声名远扬的时候我还在搬砖。现在的我,正默默站在电影院前望着霓虹灯发微博。霓虹灯光能照耀出我满脸忧伤,是否能映照出我满腹辛酸泪?”   “昨天看电影看哭了,今天看电影也看哭了,因为我觉得昨天失去的今天加倍赚回来了。”   “我其实挺不想说的,但两部相似明显的电影还是让我忍不住暗自比较了一番。都是轻喜剧型的电影,主角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霉,配角除了名字不同,作用相似。我想问,这两部电影是相互抄袭吗?”   “楼上眼瞎!建议你再仔细把两部电影观看几遍,抛开演技不说。张主演的电影明显粗制滥造,华贵有余而韵味不足。主角配角为了搞笑而搞笑,台词僵硬麻木,丝毫灵气没有。再看萧主演的电影,笑是由心而发的,台词场景明显经过仔细雕琢。所以,当电影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只会让人感到快乐和动力,而不是满满的尴尬无聊。简单总结,就是张主演的电影画虎不成反类犬,形似而无神。”   “依着某圈的尿性,两部电影恐怕是在打擂台。据传,张以前是准备要出演萧主演的角色的,可惜没被导演看上,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剧组。却原来,他不止把人给带走了,还顺便把人家的创意也带走了。”   “张vs萧,完败!”   “萧男神主演的电影相当精彩,评论的精彩度也不遑多让。我是特地来看评论的。可是看完之后却有点想法,不管是做演员,做歌手,还是平面模特,都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各展所长不行吗?换句话说,活着不好吗?”   容祁身披小马甲,挨着给被他看中的评论点赞。萧云深坐在容祁身边,眼角抽搐的看着容祁幼稚的行为。   不过,萧云深不得不承认,这种什么事都被心爱之人在乎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两日后,张姓明星主演的电影因为少人入座而逐渐减少排片,网络上对张姓明星的批判辱骂也越来越严重。   一周后,张姓明星主演的电影被单方面下片,为他投资的投资商连本金都没有捞回。   张姓明星刚开始还发微博自我辩解,但在微博被网友围攻得沦陷过几次之后,他就沉默了。颇有种尔等凡人,不配得吾解释的姿态。   萧云深的状况正好与张姓明星相反,因为口碑和票房的节节升高,院线方面将电影的排片和播映时间也做了相应的调整,电影越发的为人所知。   电影上映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票房方面虽然没有创下国内喜剧电影的历史,却也让投资电影的容祁赚了个金银满钵。   不管是电视还是电影,圈子里都有着续集不比第一集的说法。可尽管如此,赵导还是打算拍摄第二部,将第一部中未尽之意呈现给观众。   赵导很清楚,第一部能大获成功,其中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属萧云深,是他的好名声和出神入化的演技征服了观众。赵导再三思索,还是向萧云深发出了约片邀请。   毫无意外的,萧云深拒绝了赵导的邀请。他在拒绝赵导的同时也为他推荐了几个演技很不错的演员,其中多数曾与他有纠葛。   萧云深还不知道,他欠下的因果,容祁已经帮他还了。若非如此,曾经被他拿走崛起机缘的演员哪里还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接下来的一年中,萧云深又拍摄了两部电影,把国内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个遍。经邱导介绍认识的外国导演也向萧云深发出了试镜邀请,萧云深和容祁商议后,还是婉拒了导演的好意。   萧云深发展平稳,骆明海的发展也不差。三年的时间,他从籍籍无名发展到显扬中外,从自娱自乐的小歌手变成了乐坛中前途无量的新生代天王。   然而,骆明海这位新崛起的天王并不让当他经纪人的容祁省心,他竟然在不和容祁商量的情形下,在国际音乐节的颁奖典礼上公开示爱出柜。   真是一石入水,激起千重浪花。   骆明海话语才出口,再经卫星转播,全世界的人都立刻知晓。   陪着骆明海在现场参加典礼的容祁脸色顷刻间黑透,他几乎能够想象骆明海这句话带来的影响,也能想象网络上千姿百态的弹幕,他更能想象骆明海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无数麻烦。   容祁并不介意骆明海公开出柜,可是他介意骆明海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出柜,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蠢货。   感受到身边越发低沉气压,骆明海的助理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固压抑,他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躲了躲,生怕被殃及池鱼。   待能正常呼吸,小助理抬头望着正深情表白的骆明海,有种想捂住他的嘴的冲动。   可惜距离太遥远,他现在只能给口无遮拦的骆哥点蜡。   骆明海的自作主张果然给容祁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他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彻底消除骆明海在颁奖典礼上示爱出柜带来的负面影响。   事情刚一解决,容祁立刻就把不安了两个月的骆明海重新丢回基地训练,让他明白何为祸从口出。 第109章 影帝重生29   杨导最近相当郁闷, 他的新电影已经筹备完全, 准备开拍。原定男主角却得了重病, 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拍摄。这让杨导愁的亲手揪掉了他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也使得他头上地中海的范围无限制扩大。   原定男主角是他亲自选出来并培训好的,电影也是冲着国际奖项去的,现在男主角没了,电影也只得暂时搁浅。杨导心中不甘,直接在家里把最近两年评分还算不错的电影全都扫了一遍。   然而,能入他眼的演员并不多, 从年纪上筛选, 就只有三四个适合他新电影中得男主角。从长相上选, 他好不容易选出的几个也得排除,简直让他老人家心累。   杨导面上认真的观看电影,心里却是愤愤, 现在的演员都只能靠脸吃饭了么?没事儿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长得平凡点不行吗?   杨导最后确定的演员有三个,已经是国际影帝的庄天阳,国内奖项几乎拿遍的萧云深,以及每次都和萧云深同时提名却一次最佳男主角都都没拿到的男演员孙寻。   已经是国际影帝的庄天阳自然也很好,只是庄天阳主演的角色大多阳光开朗,饰演《入夜》的主角真的可以?   就萧云深和孙寻主演的电影来说。投资制作, 两者不相上下。剧本场景,也是相当的精雕细琢。萧云深和孙寻之间最大的差别应该在于灵气,萧云深的表演相当灵活, 言行之中几乎看不出表演的痕迹。孙寻的演技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个中翘楚,肢体语言也很是到位,只是他眉宇间所绽放的情绪总让人觉得不足。   对比过萧云深和孙寻的获奖作品,杨导都忍不住想替孙寻感慨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感慨归感慨,作为导演。在庄天阳,萧云深和孙寻三人中,他在理智和感情上还是更加偏向萧云深。虽然萧云深真正的崛起是因为他的老对头,不过作为优秀的导演,他是不会计较太多的。   杨导是属于说风就兴雨的人,他很快就叫助理准备好了三人的电话,然后挨着打过去。庄天阳现在正在国外拍摄大片,犹豫片刻后就委婉拒绝了他的约片邀请。孙寻现在也有工作,调不开档期,也只得遗憾谢绝了杨导的好意。   被庄天阳和孙寻连着拒绝,杨导也不知道他是该失望还是应该松口气,他满怀期待的拨通了萧云深的电话,也不明说目的,而是和萧云深唠嗑起来。   萧云深前世得杨导提拔,又在同一个剧组中生活了将近一年,他对杨导的声音和为人自是十分熟悉。   萧云深在心中默算了时间,才想起前世也差不多是现在的这个时候,他被杨导选中饰演《入夜》的男主角孟还。听着特属杨导的腔调,萧云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情颇好的陪着杨导打太极。   杨导和萧云深谈天说地的扯了好久,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不然为什么还和我说这么久?”   想到杨导的口头禅,萧云深笑着说:“我曾经有幸听过您讲课。如果我没有认错声音,您应该是杨导。杨导亲自打电话给我,定然是有事情,我正等着您开口呢。”   杨导怔忪片刻,他以前空闲的时候是会到大学客串老师,给学生们讲电影,讲表演技巧。难不成这萧云深也是他的学生?这么想着,杨导顿时兴奋起来。不管萧云深听过他多少课,这师徒的名分算是有了。   杨导压抑着上扬的唇角和心中的得意,轻咳两声,说道:“云深啊,现在我手中有个不错的角色,你有没有兴趣来试试啊?”   萧云深稍事估算正在拍摄的电影的进程,有些为难的说道:“不瞒杨导,我现在正在拍摄的电影还需要半个多月才会杀青。”   半个月?也不算久,能等。   而且,萧云深在拍摄期也好,他正好也能现场看看萧云深的表演。《入夜》是他为了冲奖的电影,能尽善尽美最好。如果萧云深撑不起主角,挑不起大梁,他才不管是不是有师徒名分,他照样能翻脸不认人。   挂完电话,萧云深就思考起接下来的事来,依着杨导的个性,在得知他在拍摄的情形下,他定然会过来看上两眼的。一来是再次确定他的档期,以便做出相应的调整。二来,则是观察他的演技和临场反应,若他达不到杨导的要求,那么杨导的剧组就不用浪费时间和资金为他作变更了。   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这辈子重复,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容祁不在身边,萧云深就自行安排接待杨导的事。两个助理,留李芊在身边照顾他,另外一个可以安排接待杨导。   杨导是在两天后来到萧云深的拍摄现场的,他在与导演萧云深交流以及看过萧云深的临场表演后,几乎没有犹豫的定下了萧云深。   就演员的职业素养而言,萧云深谦和大度,能吃苦耐劳,又演技出彩,他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杨导和邱导一样,在电影界属于传奇般的人物。萧云深现在的导演虽然在圈子里很有些名气,但放在杨导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三天时间,杨导唾沫横飞的把剧组里半数以上的人都骂得狗血淋头,导演却只敢尴尬的看着,谦虚的听着。   三天时间,剧组的演员对杨导是避如蛇蝎,见之绕道。   原本还有些演员对杨导亲自来探班萧云深感到羡慕不已,可也才过了三日,几乎所有人在看到萧云深的时候都恨不得在脸上贴着‘自求多福’几个大字。   有名导演欣赏是好事,但名导的脾气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直到杨导离开,许多演员都还战战兢兢,生怕稍不注意就被导演的话刀子伤得体无完肤。杨导往剧组走一圈,整个电影的档次都被迫拉高了许多。   萧云深在电影杀青后就直接回了京都,彼时容祁正陪着骆明海在国外参加音乐会。环顾着空空荡荡的房子,萧云深的心中浮起几许落寞。   容祁才离开没多久,卧室里还有他遗留的气息。萧云深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还是抑制不住心里对容祁的思念。他让李芊给他订了最早的飞往巴黎的机票,简单收拾了点行礼,就乔装打扮往机场而去。   在上飞机以前,萧云深给容祁拨打了几个电话,也许容祁正在忙碌,他拨打的电话并没有接通。萧云深拎着行礼,看着已经准备好的机票证件,眼神坚定。   容祁确实很忙,巴黎音乐盛典即将举行,他和骆明海又在异国他乡,很多事都要亲自安排操作。他看到萧云深的未接来电和短信的时候是三个小时后了,默算着萧云深乘坐的飞机降落的时间,容祁决定把手边一些紧急工作交给别人。   “小郑,明海的表演服装会在三个小时后修改完成,你帮着收一下。史密斯先生大约会在下午六点左右过来观看排演,他会在排演结束后适当提些意见,你让明海注意点。此外,莱恩伯爵今晚举办的酒会我就不参加了,这点我会亲自跟他道歉,你只要帮我推拒邀约同行的人就好。”容祁边飞快的翻看资料,边开口嘱咐骆明海的助理小郑。   小郑不解的望着容祁,据他所知,莱恩伯爵是本次音乐盛典的主办方之一,也是皇室中人,他在法国的地位尤为崇高。别人是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酒会里钻,恨不得交好三五个贵人。容哥倒是好,莱恩伯爵已经把邀请函送到他手上了,他竟然要拒绝参加酒会。   容祁嘱咐完毕,又抬起左腕看了眼时间,他眸光微转间,眼角眉梢被不经意的温柔晕染。   小郑抿了抿唇,他想他应该是知道容哥如此行事的缘由了。   在这个世上,能让容祁放弃所有,视之最重的人唯有一位。   虽然是钢管直,但小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有人愿意像容哥待萧哥般,愿意放下所有将他视作唯一,他也愿意为了对方弯成蚊香。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容祁将手上的杂事暂且放下,提前半个小时驱车到机场。他在机场等了没多久,就见萧云深拎着行礼箱出来。   明明萧云深被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容祁却还是在茫茫人海中将他一眼认出。   看到萧云深,容祁俊美的脸颊上不经意间有柔润划过,他温和随雅的眼眸中也蕴满了笑意。   容祁快步走了过去,从萧云深手中接过行礼,微凉的手扣着萧云深的温暖的手,十指交缠。   萧云深手指微动,他凝视着容祁优美的侧脸,墨镜下的眼睛微红。深入骨髓的思念,除了相会,无药可解。   巴黎举行音乐盛典,人流从世界各地涌入巴黎。容祁紧握着萧云深的手,缓步把他带出了人潮汹涌的机场。   在容祁放置行礼的时候,萧云深猛地从后面环住他精瘦的腰,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用力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容祁把行礼放置好,又慢条斯理的关好后备箱。他手脚同时动作,刹那间把自己和萧云深换了个位置。   容祁把萧云深抵在自身和汽车之间,取下了他戴着的口罩和墨镜,他抚着他水润泛红的眼角,缓缓低下了头。   容祁吻得虔诚激烈,如狂风扫落叶,丝毫不放过。   萧云深攀着容祁的脖子,深情忘我的回应着。 第110章 影帝重生30   巴黎音乐盛典将会汇聚来自全世界的音乐家和听众, 也是骆明海在音乐上登上另外一个高峰的契机, 所以丝毫都马虎不得。   萧云深自来到巴黎, 就一直陪在容祁的身边, 容祁对外介绍萧云深的身份也都是爱人。   史密斯先生听完骆明海的演奏,在再次提出建议后笑着说:“容你对骆那么好,我们还以为你和骆是情人呢。”   萧云深站在容祁身边,存在感刷的满满的,他强势又不失礼貌的说:“我才是容的爱人,我们已经结婚几年了, 以后请不要帮我把我爱人的红线拉向别的方位, 我会难过的。”   骆明海放好小提琴从舞台走过来, 他刚好听到萧云深的话,便也认真的强调:“萧哥说的很对,容哥是萧哥的爱人。当然, 我也是有家室的人。我和容哥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所以请不要帮我们牵红线了。”   史密斯先生无奈的耸着肩,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云深还要赶回去试镜《入夜》,所以他不能长时间陪在容祁身边,跟着容祁忙碌两天后,萧云深又搭上了回程的飞机。   容祁亲自把萧云深送到机场,紧握着他的手道:“云深, 回去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萧云深忍着心里的不舍和涩意,俊朗的脸颊上绽开的笑风华无双, 他踮起脚尖亲了亲容祁的唇角,说道:“阿祁,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你在这边也要保重,不要太辛苦了。”   容祁轻轻点头,伸出手抚着萧云深墨色的发丝,说道:“好。”   登机通知打断了容祁和萧云深的告别,萧云深从容祁手中接过行礼,手指缓慢从容祁的手中滑出,面带微笑的朝着登机口走去。   在转过身的瞬间,萧云深上扬的唇角立刻僵滞垂落,他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他得走快点,不然就想回去找容祁了。   萧云深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明明老夫老夫许多年,可每次分别都有心酸伴随。   容祁静默站在机场中,看着萧云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垂下眼睑,神情温润清雅,眉宇间却少了几许真实的情绪。   送走萧云深之后,重新回到音乐馆的容祁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整天忙碌不休,为骆明海在音乐盛典上的表演尽最大的努力。   五月,是巴黎在一年之中最为美好的时节。风物宜人,鲜花盛开,是名副其实的世界花都。   巴黎音乐盛典就在最浪漫迷人的时节中缓缓向世人拉开了帷幕。来自世界各国的音乐家,来自四面八方的乐迷,他们不远万里风尘而来,只为聆听一场柔和了所有曼妙的音乐。   骆明海在音乐会开始之前莫名浮躁,他在排演的途中总是会时不时的走神。   容祁知道骆明海是在等庄天阳,但此时的庄天阳正满世界的拍戏,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联系。为了让骆明海能够平心静气的表演,容祁不得不动用他这些年来累积起来的人脉,经过探查之后,终于确定如今的庄天阳正在英国拍摄新戏。   容祁联系到庄天阳,简洁明了的说明了缘由。   庄天阳沉默片刻,毫不犹豫的找到导演请假,订了机票,飞往巴黎。   见到庄天阳,骆明海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排演也是前所未有的动力十足。   容祁和助理小郑站在不远处望着成双成对的两人,都有种被塞狗粮的感觉。   有庄天阳在现场为骆明海加油助威,骆明海在音乐盛典上的演出相当的顺利。一曲完毕,热烈的掌声响彻音乐厅的每一个角落。   骆明海这位出色的东方音乐人,也像是一颗明亮的星辰,在世界音乐人的眼中绽放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灿烂光芒。   骆明海的未来,若能平稳发展,将来的他绝不会再局限于国内的天皇巨星,他会是响彻全世界的音乐家,乐坛的传奇。   骆明海在音乐会结束后就和庄天阳一起去了英国,容祁则是搭乘最早的飞机回到了国内。   彼时,萧云深的试镜已经通过。   容祁回到国内不久,就应杨导的约前往剧组签订合同。   杨导的电影从来不缺投资,因此在报酬上容祁是没有什么要为萧云深争取的。电影是冲着国际奖项去的,保密协议自然也是要签的。在确定合同没有问题后,容祁没什么犹豫的把合同签下了。   萧云深前世已经研究过《入夜》的男主角孟还,对孟还这个人也从内而外的剖析过,所以在拿到《入夜》的完整剧本后,他就直接把杨导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在萧云深进《入夜》的剧组之前,容祁简单将两人的东西收拾了一番,驱车去了京都附近的露营圣地。露营地是盛亦推荐的私人地方,有着极好的**保护措施。所以,容祁和萧云深去的时候就没有刻意装扮。   国内的五月,绚丽多姿中蕴着清新淡雅,它不及四月的缠绵,不比六月的热情,但它在用自己的方式诉说着它的传奇。   如低眉絮语,婉转轻徊。若歌盈袖,染指风华。   朝暮悠远,春雨微促。枝头绿意日渐浓,山花烂漫满叶间。风吹落英如雪纷飞,芳香入梦轻拂柔情。   萧云深站在青木碧树下,萋萋芳草中,盛着和煦柔光,身姿颀秀如玉树芝兰,他明澈的眼中藏着柔情,精致的脸上蕴着浅笑,一举一动都优雅如画。   执笔平宣,泼墨入画。须臾之间,如流光描绘,跃然纸上。   容祁笔下的萧云深,剑眉星目,俊美绝伦,温柔多情,明明身在春和景明的环境中,他的优越却是未被降低丝毫。   容祁缓缓放下笔墨,对着萧云深招了招手,声音温和的说道:“云深,先过来看看。”   萧云深在原地停留片刻,抬步朝着容祁走去,与容祁并肩而站,垂眸欣赏墨迹尚未干涸的画作。   作为演员,萧云深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国画也是之一。   萧云深并不擅画,可是当他看到容祁的画的时候,脑海中唯有‘好’字沉浮。   笔勾山景,点墨绘情。   远方烟雾,天边霞光,林间花草,近处游客,皆被容祁用笔墨流水行云般的摹写,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然而,再蓝的天,再翠的叶,再艳的花,都不及画中人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勾勒的清润浅笑。   容祁侧头凝视着萧云深专注认真的侧脸,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萧云深暗自平复着心中的颤抖和悸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指尖放在尚未被墨迹沾染的地方。过了许久,他才略微移动手指,细细描摹着画卷。   萧云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这幅画卷的时候眼睛有些泛酸,他确实很高兴,但高兴中似乎又夹杂着更为复杂的情感。那种情感,让他在短时间里也理不出头绪来,只得强压心底。   听容祁温声询问,萧云深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容祁,眼中有着强烈的渴求,他用修长的手指触着容祁的脸颊,说道:“阿祁,能不能告诉,你原来长什么样?”   容祁诧异片刻,戏谑道:“若是我本来的面目口眼歪斜,其貌不扬呢?”   萧云深的手慢慢从容祁脸上滑落,与他十指紧扣,语态郑重坚定:“我也会有蓬头厉齿的一日,只要是阿祁,我都爱。”   容祁挑着眉梢:“哪怕我十恶不赦,为天理不容?”   萧云深望着容祁,澄澈清明的眼中尽是深情信任,他说:“我相信阿祁。”   容祁心中的波涛奔涌,冲撞着他本来就不再平静的心扉。他把萧云深拥抱入怀,亲吻着他的发丝和额角,说道:“既然云深想看,我定是不会让你失望。”   萧云深心情愉悦的靠在容祁怀中,任由容祁揽着亲吻。   两人亲昵许久,容祁才放开萧云深。他把已经干涸的给萧云深的画卷暂时放在一边,又拿了新的纸张,开始作画。   容祁已经在小世界过了几个轮回,附身的皮囊都还不错。但与他本源世界的皮囊相较,就相去甚远了。   萧云深站在容祁身边,看着容祁用笔墨娴熟的在纸上勾勒,不多时就有大体轮廓呈现在他眼前。只看轮廓,就能猜想画中本人该是何等的风华卓绝。   随着时间的流逝,画中人的呈现越发清晰。   眉眼似描画,翩若惊鸿影。如陌上公子,温润如玉。   然而,画中人虽神态温和,眼神却如水般平静,似乎偌大世界没有什么是他所在意的。   他静静而立,清贵而优雅,宛如即将羽化的仙人,超然出尘。   萧云深瞳孔微缩,脸颊上的笑意慢慢凝结,他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无知无觉中紧握成拳。   萧云深怔楞的看着画中人,眼角不自觉湿润。   只听得他呢喃而语:“……师父。”   容祁眸色深沉的放下笔,脑海中思绪翻飞。云深明明是入六道轮回的,就算轮回道会对即将回归的神魂的约束减弱,但那也该是在肉身元气枯竭的时候啊!   现在……怎么会?   容祁的修为虽然已经到了渡劫期,但他毕竟还未脱凡入圣,还参不透天道运转和命数轮回。   他知晓萧云深的状态不对,却也没有相救的法子。   三枚还生丹,还剩一枚,存于他的神魂域。   只是,暂时还不能用。 第111章 影帝重生31   萧云深神魂上的问题暴露之后, 容祁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   接下来的两天, 容祁和萧云深在露营地走了走, 就又回到了繁华喧嚣的大都市。   此时, 距离萧云深进《入夜》的剧组已经只有两三天的时间。   现今世界,天地灵气几乎断绝,这让容祁想给萧云深调理都做不到。要彻底查清萧云深神魂异常的缘由,他必须得尽快养好神魂回到本源世界。在这些手脚都被束缚得无处施展的小世界中,最好的方式就是借住本地天道的因果回馈。   容祁原本还想再过几年才开始建立慈善基金会,可照如今的状况来看, 是宜早不宜迟。   容祁把萧云深送走后, 就着手处理起慈善事业来了。他这几年积累的资金和人脉让他一路都走得格外顺畅。   骆明海和萧云深在娱乐圈的地位也基本稳定, 原主的心愿也算是实现了。   半年后,《入夜》拍摄完成,电影也如萧云深前世那般被柏林电影节数项提名, 萧云深的最佳男主角也赫然在列。   柏林电影节举办期间, 容祁将手中的事务暂时全部放下,专心陪伴着心神惶恐的萧云深。随着柏林电影节举办时间的逼近,萧云深就越发的忐忑不安,他甚至会在半夜满身冷汗的惊醒。   萧云深又一次被噩梦吓醒,梦中有些什么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疾驰的汽车, 蔓延的鲜血,却像是被印刻在他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容祁在萧云深惊坐起来的时候也坐了起来,他将萧云深揽在怀中, 轻声安抚着。萧云深靠在容祁的怀中,容祁温热的体温让他慌乱的心有些许安定,但噩梦带来的后遗症还是让他忍不住颤栗。   待萧云深情绪稳定些许,容祁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重新揽着他说道:“云深,不如电影节就不去了?”   萧云深煞白着脸,动作僵硬的从容祁手中接过温水,颤抖着往嘴边送去。   热水入喉,萧云深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一些,他默默的把水杯递还给容祁,又微微摇了摇头。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亲吻着萧云深的额角,轻声开口:“你不会有事的。”   萧云深略微空洞的视线有刹那的聚焦,他紧拽着被子的指节微微泛白,精致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   待萧云深重新睡下,容祁却是睡不着了。   他知道萧云深的心病是出自他前世那场让他丧命的车祸,他也想过不少法子帮他缓解,但收效甚微。   容祁垂眸凝视着萧云深不安的睡颜,眼中掠过几丝冷意,也许让他安心的最好方式,就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想通了这些,容祁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翌日傍晚,容祁得到确切消息,陈景再没有为非作歹的可能。   几年前,陈景绯闻爆出后,他在整个娱乐圈都臭名昭彰。经纪公司虽然看重他能带来的利益,但彼时的陈景已经被粉丝和观众厌弃,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陈景被经济公司雪藏两年后,就被迫解约。陈景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曾经的存款没多久就被消耗殆尽。因为资金短缺,也因为难以启齿的隐秘,陈景没多久就抛弃了往日的自尊傲慢,找了家能挣钱又能满足他的会所工作。   短短两年时间,陈景就变得形销骨立,病态奄奄,再不复当年荣光。   然而,在前往柏林电影节的前夕,容祁却再次莫名心慌。这还是他来到这方小世界后的第二次,容祁五指成诀,快速推算,不多时就推算不安的缘由是他自身,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在最近时间里遇到一些麻烦。   不过,麻烦后的结果是无伤大雅,容祁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容祁和萧云深是在电影节举办会场的附近和《入夜》剧组的人相逢的。两人到的时候,杨导正精神奕奕的给剧组的人训话。他老人家在导演电影的时候严厉,训话的时候也不让演员轻松,直接将某些演员想要蹭红毯的心思点了出来,羞得人无地自容。   “我再说一遍,走红毯的时候都给我注意点,不要仗着有些名声就以为可以在红毯上赖着不走。国内国外的记者,无双镁光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呢!优雅大气的走过去,不要目光短浅的为了那几秒钟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丢脸。”杨导的话直白不客气,要上红毯的演员就算没有相似的心思,也觉得尴尬。   毕竟,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谁都想在象征荣耀的镁光灯下更长时间的曝光。杨导说的话,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相似的心思,可是年轻那会儿呢?   容祁和萧云深站在相对显眼的位置,在他们的周围还站着几个面红耳赤的演员。几个演员在国内还算有名,演技也很不错,只是功利性比一般演员强很多。杨导的话,正好戳中他们的心窝子。   容祁淡漠的瞥了两眼,随即漫不经心的挪开了视线。虽然这次电影节对萧云深来说至关重要,但他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关心整个剧组。   有了杨导的提前警告,《入夜》剧组并没有在电影节那天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相关人士也都老实的走完红毯,坐在主办方安排的位置上等待电影节的开幕。   全球每年要举办上千场电影节,每场电影节的流程都大体相似。萧云深坐在杨导的身边,专注而认真的听着主持人的讲话,看着电影节徐徐展开。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伴随着刹车失灵的汽车粉身碎骨,他魂魄未灭,跟随在容祁的身边,看着容祁一步一步查出他的死亡真相。看着容祁因为陈景的几滴眼泪而放过了他,还帮着掩盖真相。   他不甘心啊!凭什么他总是被抛弃的一个?   亲生父母将刚出生的他抛弃,孤儿院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远离他,就连他视作挚友的容祁也不要他。   他短暂的一生,孤独孑然。   他也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梦想。   就这么死了,让他如何瞑目?   也许是怒,也许是怨,也许是执念,也或许是老天可怜,竟然让他一遭回到几年前。   重生回来的萧云深就发誓,要断绝和容祁的朋友关系,要让陈景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更要得到属于他的荣耀。   至于感情,他已经孤独了一辈子,不介意再孤独一生。   萧云深双手交握放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握紧,他的双眼紧盯着大荧幕,大荧幕上已经在播放最佳男主角提名的电影。   《入夜》在第二个,《入夜》的男主角叫做孟还,扮演者是萧云深。   《入夜》中的孟还是一名精神科医生,他年纪不长,却医术有成。他在精神病医院中工作,致力于帮助更多的精神病人,他的爱心和能力获得了整间医院的认可。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都是假的,如他的名字一般,是个梦幻。   孟还,本来也是个精神病人。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   医院里并没有叫做孟还的医生,只有精神异常的病人孟还。   萧云深最怕的,莫过于他的情况与孟还相似,他怕他在醒来后才发现,他这几年的幸福都是幻想出来的。他没有重生,他没有再走娱乐圈,他怕……他没有阿祁。   一朝醒来,万事皆空,而他……只能做个形单影只的幽魂。   就在萧云深出神的时候,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本届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入夜》中孟还的扮演者萧云深先生,恭喜萧云深先生。”   听到熟悉的名字,萧云深木然的动了动,随即在杨导和剧组人的恭喜声中起身。他目光恍然的朝着周围看去,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人的面目在顷刻间变得空白而透明。   萧云深慌乱的朝着记忆中的位置看去,镁光灯下的他显得无礼而茫然。待看清被他印刻在脑海中的人之后,萧云深的眼神才慢慢凝聚起来,周围的人和景色才逐渐变得清晰。   萧云深凝视着容祁,坐在不远处的容祁端正优雅,他似乎与周遭的一切都很是格格不入,即便身在人群中心,也显得格外缥缈。   然而,就在萧云深脚尖微动,欲往容祁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容祁像是回应般朝他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犹如清冽的甘霖,滋润了他躁动的心,拂去了他心底所有的不安惶恐。   萧云深心神微定,精美的脸颊上扬起几许微笑,在镁光灯的照耀下,在无数羡慕的目光中,不疾不徐的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萧云深站在舞台中央,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他微侧着头,视线凝结成一点,把所有的聚焦都放在他心中人的身上。   萧云深从善如流的回答着主持人所提的问题,稳重从容抒发着他的获奖感想。   也许,他曾穷尽所有追求的东西,都及不上那人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浅淡的笑。   看着静坐在人群中的容祁,萧云深的心房顷刻间被前所未有的强烈感觉占据。   公开!光明正大的陪在阿祁身边!以他妻子的身份!   在电影节结束后,萧云深紧握着容祁的手说:“阿祁,我不想再这么偷摸下去了。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犹豫须臾,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对戒,亲吻片刻,说道:“我也想正大光明的戴上结婚戒指,想向世人宣布,萧云深和容祁是合法夫夫。”   萧云深仰着头,眼中的忧伤被一览无遗。   容祁用手指轻抚着萧云深湿润的眼角,笑着说道:“好。我给你安排。”   说好公开,容祁立刻安排公关团队做好准备,准备应付公开后将要面对的所有问题。萧云深的公关团队是容祁亲自调教的,他相信他们能将事态的影响降到最小。   在两人完全公开之前,萧云深应容祁的建议,在微博上发了张无名指带着戒指的图片,却并未配文字。   记者会召开那天,萧云深很是兴奋。他早早起床,做了丰盛的早餐,又翻出华贵的西装换上,最后还把结婚戒指戴郑重的戴在手上,这才和容祁共同前往记者招待会会场。   容祁和萧云深相携进入会场的时候,会场中的记者早已经严阵以待,灯光闪烁,你挤我拥,都准备着向萧云深这位风头正盛的国际影帝问出爆炸性内容。   见萧云深还未坐定记者就开始询问问题,容祁连忙让人维持秩序,这才开口道:“今天的记者会,大家有什么问的都可以问,能回答的云深也能会回答。当然,我们也相信诸位的修养,相信诸位会井然有序。”   容祁的声音温润清和,看似毫无威慑力,实则让在场记者不自觉安静下来,耐着性子维持秩序。   待得到可以询问问题的许可,立刻就有记者道:“萧影帝,首先恭喜您获封柏林电影节影帝,不知您对此有何感想?”   萧云深淡声道:“很高兴。”   那位记者对萧云深过于简单的答案并不满意,他还想问下一个,但想到容祁那隐于无形的威慑力,顿时就坐下记载。   “萧影帝,据我们所知,您这几年在娱乐圈的发展异常平顺,请问您是否有什么背景呢?”   萧云深道:“我是有背景,是他在为我铺路,让我可以不受干扰的在娱乐圈发展。”   “萧影帝,可否能透露你口中的他……是谁?”   萧云深眉眼舒展,转头望着容祁,说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阿祁。”   容祁是萧云深的经纪人,这是在场记者都知道的事。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萧云深话中的含义和他们曾经以为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不过,萧云深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影帝,容祁也是人脉广博,只手遮天。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在职场上混迹多年的记者自然清楚。   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些年,容祁自然也知道娱乐圈某些出不了世面的规则,为了防止记者随意编撰,容祁主动行至萧云深身边,牵起他的手,置于人前。两枚泛着银光的戒指立显无疑,在场所有记者都立刻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容祁和萧云深相视而笑,说道:“我和云深,已经结婚了,他是我爱人。”   众多记者嘴角抽搐,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记者都准备了关于萧云深发的微博的图片的问题,现在似乎没有继续问的必要了。   接下来,记者潦草询问了几个问题就准备收幕了。若是别的明星公开出柜,他们势必是要大炒特炒一番的,可是……来之前主编可是已经警告过了,如今的容祁和萧云深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势必要顺着他们的话说。   不求雪中送炭,但一定要锦上添花。   也就是说,容祁和萧云深结婚的消息,他们非但不能提出质疑,还要拼了命的夸两人是天作之合。   记者会散场后容祁和萧云深已经结婚的消息果然传遍了大街小巷,一直准备着的公关团队立刻开始运作,控制着舆论的方向。   所以,相对于骆明海的出柜波涛汹涌,萧云深出柜并结婚的消息只能算是小风小浪。   公开了消息,能光明正大的戴上结婚戒指,萧云深上扬的唇角一直没有被压下。然而就在这时候,被容祁驾驶的汽车蓦地加快,以曲线的形式在公路上行驶着。   透过后视镜,萧云深也看到了那辆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汽车,萧云深眼中划过几丝惶恐,随即紧握了双拳。   容祁转眸就看到了萧云深苍白的脸颊,他空出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说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萧云深将前世死在车里的恐惧尽数压下,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无视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仔细观察起跟踪他们的车子来。   萧云深没有注意到,除了后面有汽车追捕,前面也有一辆车也犹如潜伏的猎豹,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一定要想到解决的办法,一定要逃脱追捕。   就在萧云深神思成结的时候,容祁又突然变幻方位,朝他拥了过来,随即在萧云深绝望的目光下将他护在怀中。他们乘坐的汽车撞上了街道旁的护栏,而前后夹击的两辆汽车则是飞快的撞在一起,发出烈烈火光。   强烈的撞击让容祁和萧云深都很快昏迷过去,街边的好心人很快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救护车,两人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   萧云深有容祁护着,身上的伤并不算重,只在医院昏睡了两天就醒了过来。   萧云深还未彻底清醒,眼前就被弥漫的血色遮掩,他被容祁将他护在怀中的一幕彻底吓醒。萧云深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浑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手上的吊针因为他过大的动作而血液倒流。   萧云深看都没看一眼吊针,直接把针头拔了下来,挣扎着下床,准备去找容祁。现在,萧云深的脑海中已经没有了逻辑,没有了理智,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他的阿祁。   “云深不要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这是车祸之前容祁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阿祁一定不知道,没有了阿祁的云深,是活不下去的。   如果……他的重生是他的阿祁用命换来的,他宁愿永远都当鬼。   护士过来的时候正对上踉跄出门的萧云深,她立刻紧张的说:“萧先生,您还没有好,现在最好不要下床。”   萧云深眼神空洞冰冷,护士的话让他有少时回神,他抓着护士的胳膊,语态木然僵硬的问道:“阿祁呢?阿祁在哪里,他在哪里?你有看到我的阿祁吗?他还好不好?”   护士忙道:“您放心吧?和您一起送来的那位先生虽然也受了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正在别的病房待观察。”   听到容祁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后,萧云深紧揪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些许,但护士后面半句话又让他不自觉把心悬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萧云深笃定,说道:“你带我去找他行吗?”   护士深觉为难,但见萧云深已经穿着病服走出病房,护士只得跟了上去,给他领路。   萧云深站在容祁的病床前,凝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萧云深见过许多次容祁阖眸而眠的模样,曾经的每一次,他都觉得幸福甜蜜。这一次……萧云深伸出手,缓缓捂着胸口,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疼得撕心裂肺。   过了许久,萧云深才敢轻微探出手指去触摸容祁的脸颊,在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后,他才让早已盈满眼眶的泪珠滑落。他伏跪在病床边,小心翼翼的握着容祁微凉的手,并把他贴在脸颊上,细细感受这份难得的平静。   护士见状,给萧云深搬了张椅子,就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云深除了积极配合治疗,其余的时间都守在容祁的病床前。要么陪他说话,要么用热水帮他擦身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云深每天说的话越来越少。自这次车祸之后,他脑海中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浮现。   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脑海中的画面总是突然出现忽然消失,让他猝不及防。然而,画面中人展现的喜怒哀乐也是让他切身体会,感动异常。   曾经的古代谋士,他本运筹帷幄多计谋,青衫加身风华卓,但与病弱侯爷的一次相见,让他一眼万年。谋士不被心中人信任,痛苦,无奈,却也坚定不移的跟在侯爷身边,看着侯爷步步谋算,辅佐明君,还朝清明。最后侯爷病死,谋士万念俱灰,自绝于侯爷坟前。   萧云深想,如果谋士和侯爷真的是他和容祁的前世,他也会毫无迟疑的跟着阿祁,生死相随。   曾经的古代将军,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当朝长公主殿下贤明雅思,受尽宠爱。冷心冷情的将军原本以为他会孑然一生,却在回京述职的时候对殿下一见钟情,此生不渝。   幸运的是,将军和殿下相守一生,虽然是以朋友的身份,但将军觉得很满足。他想他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他的人生就很圆满。   将军是个胆小鬼,他爱了殿下五十年,陪了殿下五十年,却只敢在落气之前表明他的心意,乞求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下一世。   将军不知道,在他闭眼之后,殿下说:“如果,下一世你还能认出我,便是爱你一回又如何?”   第三世,将军果然认出了殿下,殿下也如约努力爱上他,最后他们做了真正的夫夫,美满一生。   萧云深凝望着容祁的面颊,眼中满是深情。如果他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画面是他们的前世,那他还真的很幸福。能执他之手,是他不灭的执念。   萧云深用脸颊贴着容祁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凉意,说道:“阿祁,其实这次也一样,我对你……一见倾心,此生不变。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以前的容祁,也许是和我本身的经历有关。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你也要记着,你是我丈夫,已经结婚三世的丈夫。”   容祁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醒来的时候萧云深正趴在他的病床边歇息,他形容苍白消瘦,眼眶青黑,想来是很长时间没有睡好了。   容祁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萧云深脸颊上拂过,描摹着他的眉眼。   容祁动作很轻,但萧云深还是在感受到异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只迷糊了一瞬,立刻欣喜若狂的站了起来,颤抖着用手借着容祁伸出的手。   “云深没有照顾好自己,都瘦了。”容祁声音嘶哑道。   萧云深红着眼睛,其间蕴着水汽,他小心的亲吻着容祁的手,哽咽道:“以后就好了,以后再不会了。”   只要他的阿祁能醒过来,他就什么都不怕,他会好好照顾阿祁,也会好好照顾自己,让两人能共执白首。   容祁醒来后,萧云深面上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健康。在咨询过医生的建议后,萧云深直接在附近的饭店租借厨房,一天三顿变着法子的给容祁做食物。   半月后,容祁和萧云深同时出院。   回到久违的家里,两人的心情都还算不错。   也许是经历过更加深沉的苦痛,萧云深已经从前世车祸带给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只是很不放心容祁,容祁走到哪里他都跟着。   容祁和萧云深这次的车祸与几年前宏阳大饭店的事情有关,主谋者就是被容祁送进监狱的经理。面对着妻离子散的家,刚出狱的经理首先想到的就是报仇。他的遭遇与江家人有关,与陈景和萧云深都有关系,他暂时找不到江家人,也没有陈景的消息。只好将所有的怨恨和怒火都发泄到了如今名利双收的萧云深身上。他利用曾经的积蓄,雇了一个凶狠的混子,打算弄死萧云深。   只可惜,他的对手除了萧云深,还有一个容祁。   在容祁和萧云深修养的这段时间中,萧云深的公关团队已经把舆论大多压下,网络上虽然还是有些流言蜚语,并不影响全局。   又三月,容祁和萧云深举行婚礼,婚礼并不算奢华,所请之人也只是相近的朋友。但到场者无不是有权有势者,婚礼现场视频流出之后,网络上哗然一片。虽然是两个男人的婚礼,但怎么看怎么唯美,两个男人都帅气英俊,天资自然,合该天造地设。   两年后,容祁的慈善基金会完全投入正轨,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受益者在基金会的扶持下变得越来越好。   萧云深的演绎事业在获得柏林电影节的影帝奖项后也势如破竹般不可阻挡。   当年,他凭着《入夜》中孟还一角,收揽当年所开的电影节无数奖项。过了两年,萧云深被杨导和邱导联合介绍给国外谋知名演员,出演一部被设定为双主角电影的东方主角。萧云深演出成功,成为东方国家最为年轻的奥斯本影帝。   容祁的这一生,他做了许多事情,投资,开公司,研究药剂。   然而,最为人所知的该是他的慈善事业和在经纪人中的地位。   他名下的慈善基金让无数人有读,有饭吃,让本该碌碌一生的人变得年轻有为,让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有处可依。   他在经纪人中的地位更是让别的经济可望而不可即,他这一生只带了两个艺人,但无一不是相应圈子里的至高人物。骆明海是乐坛的丰碑,萧云深是演艺界的顶梁,都在属于他们的舞台上创下了历史。   萧云深这一生,他觉得他是透支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才得来的,不然他怎么会重生,又为什么会在重生后遇到他的阿祁?   萧云深最骄傲的,最大的成就不是在电影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而是他在阿祁的心里住了一辈子。   几十年后,众人在提到容祁或者萧云深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想到他们的伴侣。   两人并肩而立,没有人会说容祁配不上萧云深,也没有人会说萧云深配不上容祁。   萧云深这辈子什么都对容祁坦诚,只除了一件事。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想起的前尘越来越多,以前只是简单的画面,后面已经能连成小段视频。   现在么……如果他的记忆还能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好,他一定要好好的印刻在脑海中。   萧云深走的时候容祁是陪在他身边的,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容祁,干枯的手紧紧抓住容祁的手,艰难开口:“阿祁,如果下一世我还能认出你,你还爱我好吗?”   容祁也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只一双眼眸清明温润如初,他躬着腰上前亲吻着萧云深的唇角,说道:“好。”   萧云深缓缓闭上眸子,唇角衔着些许笑意,他抓着的容祁的手很紧,一如他还年轻的时候。   容祁抚着萧云深逐渐冰冷的布满皱纹的脸颊,像是在抚摸着这世上开得最烂漫的花。过了片刻,他唇角轻勾,也合上了眼睑。 第112章 伪末世求存1   三百年前, 人类赖以生存的星球天地灵气断绝, 人类正式进入科技发达的末法时代。在末法时代中, 人类大力发展各种能源, 努力生存,终于不负所望的成为了万灵之长。   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中,茅山术法,蜀山剑术,少林佛法,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在数百年之后, 祖宗传下来的精粹彻底成为了博物馆中的展览品。   末法时代, 所有修行功法皆成空, 出生高贵的隐族子弟也陆续走出有祖宗护佑的家族,在尘世的各个领域崭露头角,发挥着他们的才能。   所有的隐族弟子都以为他们会在尘世享受富贵荣华, 历经生老病死。然而, 五十年前的一道秘密指令将隐族所有在外的家族子弟都召了回去。缘由很是简单,历经几百年末法时代的星球,竟然在一夕之间重新有灵元萦绕。   隐族遗留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各种功法,只是苦于无灵气修炼。就在各大长老以为隐族也会随着灵元消散而消失的时候,星球竟然重新焕发出生机,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隐族各大长老兴致盎然的召回家族子弟, 准备让其修习功法,并将家族永远传承下去。可惜的是,因为末法时代已久, 出生的孩子无先天灵元滋养,大多经脉已经堵塞,根本无法修习祖传功法。   隐族各大长老无奈,只得培养刚出生的婴儿。所幸不负众望,在灵元重新出现之后,隐族中也陆续出现能够修行的孩子。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语中有一句相当经典,叫做‘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在天地灵元出现的五十年后,伴随着灵元而来的魔元也彻底爆发,直接将正在竭力发展的人类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夜之间,人类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动植物变异,凶残而强大。原本自恃万灵之长的人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仓皇逃命,艰难求存。   人类将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称作末世。   在人类奔逃的过程中,身体的潜能逐渐被激发。有的人变得力大无穷,有的人能转瞬千里,有的人能控制人心,也有的人能操控五行元素。   人类将这在末世中爆发出来的能力,称作异能。   异能的出现让人类在四面是敌的环境中稍微能松一口气,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多久,被魔元控制的傀儡尸体也在以非常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变化着。   为了能活下去,存活的人类不得不在奋起反抗的同时尽量与更多的更强大的人聚集在一起,接受他们的统治和庇佑,组成生存基地。   华国区小型基地不计其数,大型基地却是屈指可数,其中以东面的联东基地,南边的华南基地,西边的陇西基地,北方的京都基地最为强盛。   京都基地最近的麻烦很多,先是基地长萧君元旧疾复发昏迷不醒,再是萧君元的长子萧泽成为父寻药踪迹全无,最后是基地里的其余几家统治者不甘人下,趁着萧君元和萧泽成都管不了事的时候□□,将基地的运作弄得杂乱无章。   在京都基地中心位置的一栋别墅里,萧母满脸疲倦的坐在沙发上,她的手边放着很多资料,是她代替丈夫和儿子准备的权利转让书。萧母原以为她已经看透了末世的丑陋了,不想她以前所见所闻也不过毛皮而已。   在丈夫苏醒,儿子回来之前,他们绝对不能被赶出基地。   在萧母的身边,坐着她的女儿萧玲珑。萧玲珑相貌精致,眉眼清凉,身着神秘的黑色紧身衣,衣服上有些暗色的污渍,她周身都散发着些凛然气息,一看便知是个不可小觑的人。   萧玲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略微泛红的眼中透着些怒意厉色,她牙关紧咬,与萧母一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两人没等多久,便有数人鱼贯而入,他们脸上笑意随和,行动间却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直朝着她们走来的人,萧母和女子都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优雅从容的面对这些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毫不客气的在萧母对面的沙发上坐定,笑着说道:“嫂子,玲珑,想来你们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现在萧上将和泽成都管不了事,基地又要运转,有这么多人要吃饭,哪能没个主事的人呢?”   萧母微笑着将茶几上的资料往对方的面前推了推,说道:“这个道理我们自然是懂,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和玲珑都已经签过名字了,也盖了老萧和泽成的私印,算是有效了。”   男人把资料拿起来翻看了几页,确定资料无误,脸上的情绪这才真实了些。他自己看过之后,又把资料传递给同行的人看过,都确定过资料的正确定,才起身离开。   不速之客离开之后,萧母像是被抽干了满身的力气,瘫倒在沙发上,她的手心,不知在何时已经浸满了冷汗。   从现在开始,他们一家人怕是比以前更加难过了,老萧的旧疾需要药物治疗,泽成也没有消息。生存在担子从泽成失踪后就落在了女儿玲珑的身上,想到千娇万宠的女儿要和男人一样出生入死,萧母就心疼的不行。   萧玲珑握着萧母的手,语态坚定道:“妈,等再过几天,若是还没有哥哥的消息,我就出去找他。”   萧母自是不应,她心中虽然痛苦难耐,头脑却是清楚的很。随儿子一起出去的人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她的儿子却是音信全无,想来是凶多吉少的。她已经没有了儿子,绝不能连女儿也没有了。   萧玲珑抿着唇,轻言的安抚了萧母几句,心中的想法却是越发的明晰。   在这个丧尸横行,魔鬼无数的时代,要想带着亲人一起活下去,除了变强,别无它法。她虽然只是低阶木系异能者,但不入危境历练,她就只会是被养在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她只希望哥哥还活着,能与他们一家团聚。   被萧母和萧玲珑担忧着的萧泽成也确实陷入了困境,麻烦缠身。萧泽成是异能者中最为稀有的雷系异能者,他在被人陷害之后孤身入了丧尸群,好在那些人以为他必死无疑,又担心被丧尸围攻,就没有确认他是否死亡就离开了。   萧泽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丧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为了补充体力和异能,他躲进了距离被丧尸群围攻的地方不远的小超市中。不幸的是,小超市是两条变异丧尸犬领地,他的闯入让两条丧尸犬怒不可遏,直接对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此时的萧泽成已经没有多余的异能和体力战斗了,他拼尽全力将其中一条丧尸犬斩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条丧尸犬咬断他的胳膊,朝着他扑来。   萧泽成满身狼狈的趴在地上,垂眸看了眼被丧尸犬咬断的胳膊,心中蓦地升起几丝狠意。他已经活不成了,不如就拉着这畜生一起死。   萧泽成忍着疼痛,将储存在四肢百骸中的异能尽数调动起来,用完好的手不断发射雷球。丧尸犬虽然行动灵活,却也被萧泽成不要命的攻击打得慌不择路,他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上被雷球攻击过后就露出几个空洞的窟窿来。   凭着同归于尽的狠劲,萧泽成在力量用尽之前成功将丧尸犬斩杀,而他自己,却因为丧尸病毒的感染而迅速变异。   萧泽成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又再次积蓄起力气往墙角的位置爬去,他想找个暂时不用面对面目疮痍的地方死去,安静干净的死去。   萧泽成迷迷糊糊的靠坐在墙角,等待着丧尸病毒的全面爆发。他这辈子不算长,却也没多少遗憾。他只是担心,担心没有父亲和他保护的母亲和妹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丧尸病毒的潜伏期是两个小时,现在距离两个小时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萧泽成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把枪掏了出来,他不想变成丧尸,那么就只有在变成丧尸的前一分钟将脑髓破坏。   萧泽成的意识已经在消散,他的视线也变得十分恍惚,在恍然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朝着他走来。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心跳却在人影映入他视线范围中的时候忽然加快。   他是谁?   人影的脚步声非常轻,几不可闻,但耳朵早已被轰鸣声占据的萧泽成却诡异的听清楚了。那人正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像是踏着星辉,盛着晨光,从云中走来。   萧泽成缓缓放下抵住太阳穴的枪,眯着眼眸,想要将人影看清楚。   奈何努力多时,却毫无成果。   萧泽成心下失望,却也不想在死之前留下任何遗憾,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人影的名字。哪怕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他想要知道。   萧泽成身体略微前倾,努力张嘴,反复几次后,才语态微弱的问道:“……你是谁?”   萧泽成没有等到人影的回答,他只感觉到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触感清凉。明明是充满凉意的感觉,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萧泽成的意识越发溃散,在他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听到人影用温润清雅的声音说:“我叫容祁。”   原来,是容祁! 第113章 伪末世求存2   容祁目光幽沉的凝视着萧泽成已经开始变得青白的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萧泽成的手腕上, 指尖萦绕的柔润灵力顺着他的伤口清洗。不多时, 萧泽成被丧尸犬咬伤的位置就被逼出许污血和如丝如雾的墨色魔元。   在魔元被逼出后, 容祁并未就此收手,他盘膝而坐,双手飞快结印,将更多的灵力打入萧泽成的经脉中,以灵为食,遏魔噬魂。   容祁毕竟才来到这个时代不久, 他如今的身体也不是什么修行天才, 如今有的灵力也只够保护萧泽成的魂魄不被吞噬, 在他将他体内的魔元彻底祛除之前,他少不得要做些时间的丧尸。   萧泽成的身体腐坏度并不大,除了脸色过于苍白惨淡, 脸颊上有青筋黑线突兀, 倒是不像别的丧尸那般面目全非。   看着萧泽成狼狈的模样,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轮回的世界竟然会是末世,末世对于经历过末法时代的人类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末世就是生物变异,或成丧尸, 或成异能者。人类要活下去,就要杀死所有的丧尸和变异动植物,重新掌控主动权。   然而, 来自本源修真界的容祁却没有这么乐观,人类靠灵元激发得相应异能,从而变得强大。但是,灵元中夹杂的魔元却是会限制成长范围,人类永远达不到期盼中的高度。   用容祁的眼光来看,用修真界的等级划分,便是人类的修行最多达到练气期九层,有魔元相随,人类修者注定不能筑基。   丧尸则不相同,它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只会吸收魔元,成长会比人类更快。它们在天地溢散的魔元不够它们本身的收纳后,还能吞噬同伴的修为,筑基对它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没有神识的丧尸虽然强大,却好对付,可如果丧尸有了神识呢?   人类还会有活路吗?   容祁推算过,丧尸之所以会行尸走肉,是因为它们原本的神魂在魔元入侵的时候就被吞噬了。但只要当它们强大到一定程度,它们累积的魔元就能模拟原本的神魂再创造凝结一个相似的神魂出来,它们会有原来神魂的记忆和性格,但却远比原来的神魂残忍。   有如此敌手,人类覆亡是迟早的事。   容祁眼睑微垂,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节奏的叩击着膝盖骨,此次原主的愿望倒是伟大,竟然要护住人类不灭。   容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原主出生隐族容家,是族中三长老的幼孙。三长老膝下子孙颇多,出类拔萃者甚众,修行天分不高的原主在长辈眼中并不讨喜。再加上原主性格略单纯懦弱,身在强者为尊的隐族中,他几乎是被无视的存在。   原主这次是随着兄姐一起到尘世历练的,原主心性善良稚嫩,看到在模式中苦苦求存的人总会心生不忍,而后求兄姐出手相救。救的人多了,人心也就杂了。原主是被他亲手救下的人骗出了聚集点,被推进了变异植物的口中。   原主是被吓死的!容祁醒来的时候正对上变异植物对他的攻击,他在察觉到原主丹田中有微薄的灵力后,立刻用原主的灵力调动周围的天地灵气抵御变异植物的攻击。   原主的本命灵根是木火双灵根,木灵根偏重。容祁借着这个特性,隐藏人族气息,在变异植物区修养了几天,确定神魂和躯壳贴合后才开始修炼。容祁会走出变异植物区,是因为预知到伴侣有危险,他马不停蹄的赶来,却还是晚了些时候。不过还好,还有救。   容祁坐在萧泽成的身边,伸出手去触他冰冷僵硬的脸颊。他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皮肤,萧泽成就睁开了浑浊而空洞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感情,没有丝毫温度,就呆滞的看着容祁。   容祁见状,唇边挑起几许轻微的弧度,他拍着萧泽成的脑袋柔声道:“会好的。”   萧泽成醒了,容祁也不打算在这个小超市继续待下去。丧尸犬的气息在快速消散,它们对周围丧尸的等级威压也在快速减弱。相信用不了多久,周围的丧尸就会涌进这家超市。   就在容祁用灵力探路的时候,萧泽成猛地朝着他撞过来,龇牙咧嘴的模样,狰狞而恐怖。   容祁却是并不担忧惧怕,或许是几个轮回的相处,对枕边人的了解已经极为深入透彻。哪怕在这个轮回中,他们才相识相逢,他也相信他的伴侣决不会伤害于他。   容祁见萧泽成的目标是他释放灵力的手指,便能大概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容祁温和的摇头:“不能吃。”   萧泽成面目越发的狰狞凶狠,但他却丝毫未多靠近容祁半分,他垂涎欲滴的盯着容祁释放出的灵力,嗓子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以威胁容祁。   在确定好前进的路线后,容祁就率先走了出去。   萧泽成歪着僵硬的脖子愣了片刻,也追随他的食物而去。   一路上,容祁都尽量将气息收敛,但他毕竟是人类,周身的生息是瞒不过已经进化的丧尸的。所以,他和萧泽成还未离开小超市多久,就有几只进阶丧尸循味追来。   然而,还不等容祁出手,萧泽成就已经朝着几只进阶丧尸甩出了几个雷球。进阶丧尸躲避不及,直接被萧泽成的雷球电的外焦里嫩。   容祁眼皮轻跳,他抬眸朝着萧泽成看去,却见那人没有焦距的眼睛所指正是他的手。   久不见容祁喂食,萧泽成也恼了,他朝着容祁龇着牙,然后慢慢朝着被他电死的丧尸走去。食物不给他吃的,他自己找还不行么?   容祁一看就知道萧泽成准备做些什么,他飞快朝着萧泽成跑去,将正朝着丧尸移动的萧泽成一把拉住。他的手指轻扣他的手腕,将灵力抽丝,打入他的经脉中。   有了灵力滋养,萧泽成虽然还是很饿,却没有继续对着容祁恼怒相对。   容祁用灵力滋养过萧泽成的经脉之后,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将进阶丧尸的脑袋劈开,从中找出了几枚黄豆大小的晶核。   魔元凝成的晶核,丧尸进阶的圣品。   果不其然,等容祁把晶核擦拭完毕,又见萧泽成对晶核垂涎三尺,整张脸都写着想吃。   容祁对萧泽成的举动视而不见,他径自把晶核收了起来,又继续开路。   容祁带着萧泽成在这座城市中走了两天,将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这才找了一辆还能使用的汽车朝着城外开去。容祁已经做出决定,在将萧泽成体内的魔元尽数祛除之前,他打算找片变异植物林提升修为。   容祁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寻找变异植物林,但结果都不甚理想。这半个月来,容祁每天都用灵力滋养萧泽成的经脉,将他体内的魔元点滴祛除。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半月的努力,萧泽成现在的动作要比半月前灵活许多,他的意识也有恢复的趋势。   当然,丧尸吃的本能倒是一点没有减少。   随着时间的流逝,进阶丧尸越来越多,半月前一群丧尸也不一定会有一两只进阶丧尸,半月后的现在,七八只丧尸中就能有一两只是进阶的。   经过半月磨炼,容祁和萧泽成对斩杀丧尸也是有了不少的经验,虽说不上游刃有余,却也不会让丧尸轻易近身。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容祁总算是带着萧泽成找到了适合修炼的地方。那是有着连成片的参天大树的森林,森林中的树木青葱碧翠。古森林在末世以前被保护的很好,其中珍奇树木,稀有药草应有尽有。没有人类的踏足,没有污染和破坏,凝聚的天地灵气也格外浓郁。   容祁左手牵着萧泽成,右手拿着简易罗盘,又用灵力将两人的气息遮掩,随即踏步朝着古森林内部而去。   古森林很大,即使有罗盘指引,要想找到灵韵中心也很不容易。容祁带着萧泽成在古森林中找寻了两天,也没有达到灵韵中心位置。眼见着萧泽成的神识已经濒临苏醒,容祁也不欲再浪费时间。他直接在灵气相对充裕的地方用得来的玉石摆设聚灵阵,将萧泽成安置其中,他则是盘膝修炼。   身为本源世界渡劫修者,容祁脑海中储存的顶级功法不计其数,要找出几部适合他现在的身体修行的更是如探囊取物。在修炼之初,容祁毫不迟疑的废除了原先的修为,重新修行。   聚灵阵聚天地灵气,魔元被摒除在外。容祁盘膝坐在聚灵阵的中心位置,任由天地灵气冲刷洗涤着他的丹田和经脉。待身体淬炼完成,容祁才真正引气入体。   萧泽成坐在距离容祁不远的地方,周边也有天地灵气萦绕。他没有功法,不懂修炼,但他觉得很舒服,总算不饿肚子了。   原主资质普通,曾经的二十余年又大多荒废。所以即便有天地灵气淬炼,有顶级功法和修炼经验,容祁也用了两个时辰才引气入体,修炼到练气三层更是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有了练气三层的修为,容祁就暂时停止了修炼,着手为萧泽成祛除魔元。经过两个月的灵气冲洗,萧泽成体内的魔元已经仅存不多。   容扶着萧泽成盘膝坐好,只见他双手飞快结印,精纯庞大的灵气从他掌心涌出,被推送进萧泽成的四肢百骸,灵力和魔元的相互冲击让萧泽成痛苦不堪,他大张着嘴,发出沙哑难听的嘶吼声。   容祁将心中的不忍尽数压下,双手指法灵活变幻,聚灵阵中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入萧泽成的经脉之中,驱赶着他体内的魔元。   不多时,萧泽成的眉心有数条黑丝飞出。   在黑丝飞出后,萧泽成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鼻翼间也有了呼吸的迹象。   容祁手指微动,弹出几簇火苗,将黑丝烧得干干净净。 第114章 伪末世求存3   这一世, 容祁找到萧泽成的时候他刚从丧尸堆中挣扎出来, 满身血污, 整张脸也是被丧尸的血肉染得面目全非。之后, 萧泽成又被丧尸犬咬了,脸上凸显出丧尸特有的死气和青黑**。尽管容祁帮他做过简单的清洗,却依然没有看清楚萧泽成的本来面容。   现如今,萧泽成体内魔元除尽,周身的不明晦暗和沉沉死气也随着魔元的消失而散去,露出他本来英俊的面貌。容祁伸出手, 仔细描摹着萧泽成的脸颊。   容祁发现, 虽然每一世的爱人都有着不同的相貌, 但若是仔细观察,又会发现不同中又透着些许相似。许是那几许相似便是他神魂的特点,容祁越发的好奇, 他的道侣本来面貌究竟是何种模样?   容祁在萧泽成身边坐了许久, 直等到萧泽成清醒过来。   萧泽成迷惘的睁开眼睛,他黝黑的眼睛先是朝着四周扫了两圈,发现自己在一眼望不到天的密林之中,他下意识的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   容祁在萧泽成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眼睛里掠过几丝柔意,笑着说:“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泽成瞪大眼睛, 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脸,他怔楞了很久,忽然对容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齐齐。”   萧泽成的眼睛精致的过分, 但此时那双精致的过分的眼眸却是呆滞空洞得厉害。那分明就不该是成年人所有的眼神,而是……神识缺失者所有的眼神。   容祁眉心微蹙,脑海中快速推想造成萧泽成如今情形的缘由。魔元入体,神魂受胁,神识也会因为神魂面临的危机而自我隐藏以自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萧泽成体内的魔元虽已被祛除,但神魂却还未平息,与神魂相连的神识自然也不全。   容祁伸手牵过萧泽成的手,指尖轻扣在他的手腕处,用灵力详细探查着他的身体,确定萧泽成已经无碍,确定他恢复如常只是时间的早晚后,这才放下心来。   萧泽成修长的睫毛轻轻闪着,清透澄澈的眼睛无所转动的盯着容祁,他忽然支起身子,咬住容祁的唇角,清隽漂亮的脸上尽是得意。   容祁退开些许,无视萧泽成委屈的模样,揉着他柔软的发丝说:“都已经不是丧尸了,怎么还这么贪吃?”   萧泽成歪着脑袋,仔细思考容祁的话。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容祁话中的意思,不过刚才那甜润的味道让他很是喜欢,还想要。这么想着,萧泽成猛地朝着容祁扑去,在容祁半推半就的情形下成功把他推倒,趴在他身上跟小奶狗似的又舔又咬。   等萧泽成满足了,容祁的唇已经变得又红又肿,极为诱人。   萧泽成看到,又有点蠢蠢欲动。   等萧泽成情绪平息下来,容祁试着与他交流:“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萧泽成死死盯着容祁的嘴唇,喃喃道:“……齐齐。”   见萧泽成心不在焉,容祁在手心运了些灵力,直接抹去了嘴唇上的红肿。   萧泽成立刻急了,扑到容祁跟前东看西看,还抓着他的手要他把痕迹补回去。奈何语言功能尚未恢复,只得比手画脚的表达。   容祁直接把萧泽成禁锢在怀里,声音越发温柔低沉:“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久不闻萧泽成说话,却听到他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容祁垂首看去,却见萧泽成已经在他胸口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容祁嘴角微抽,动作轻柔的把萧泽成放下让他躺平。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萧泽成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让他远离不得。   容祁哭笑不得的躺在萧泽成身边,陪他一起睡。   萧泽成睡得很是安稳,他窝在容祁的胸口,口水横流,将容祁胸前的衣服染湿大片。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一面修炼,一面教萧泽成说话。但是,萧泽成说的最流畅的却只有他原本就会的两个字,齐齐。   萧泽成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容祁却不得不准备离开变异植物林了,因为在入林之前准备的食物即将告罄。他倒是能在植物林中寻些吃食,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这片变异植物林也不再是清静之地,因为容祁在走出聚灵阵历练的时候,发现了进阶丧尸活动的迹象。这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时间,这片林子会变成变异植物和高阶丧尸分庭抗礼的天下。   萧泽成见容祁手一挥,他们用过的东西瞬间消失无踪,他觉得好玩,也拿了根木棍摆在面前玩。可惜的是,他手都挥酸了,也不见木棍变不见。萧泽成恼怒的瞪着木棍,一脚下去,木棍立刻折成了两截。萧泽成似是还不解气,又朝着木棍挥了几次,无意中把他许久没用过的雷球甩了出来,直接将木棍电成了焦黑色。   突然出现的雷球并没有让萧泽成觉得兴奋,反而被吓得脸色发白,他惊魂未定的看着挥出雷球的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把手藏在身后,慌张的望着容祁:“……齐齐。”   容祁上前两步,把萧泽成抱在怀中,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不会有事,不要怕,你很厉害。”   容祁的安抚对萧泽成来说,从来都是能治愈他所有不安的良药。听到容祁的话,萧泽成不安的心立刻安稳下来,他抬起头,去亲吻容祁的下巴。   容祁觉得,萧泽成异能的逐渐恢复是好事,这意味着他的神识也在逐渐恢复。想来用不了多久,他的意识也会真正苏醒。   萧泽成心里惦记容祁把东西变不见的原因,他在容祁怀中靠了一会儿,就拉着容祁的手研究起来。只可惜,他看半天都只觉得手很好看,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能瞬间让物品消失的法器自然是储物空间。   有了灵力,找到了合适的材料,容祁在第一时间内就炼制了两个储物戒指。只可惜,材料材质普通,他的修为又不深,炼制的储物空间很是一般。   容祁用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是给萧泽成准备的。他原本是打算在萧泽成神识清明后再给他,但见他如此好奇,提前给了也无妨。   容祁变戏法似的掏出储物戒指,戒指通体呈乳白色,周身散发着莹润干净光芒,戒身上被雕刻了许多繁复古朴的纹路,是刻制的空间阵法。   容祁牵过萧泽成的手,以灵为刃,在萧泽成的手指上切开一道伤痕,滴了几滴鲜血在阵法纹路上。片刻后,只见戒指上的光芒大作,明润耀眼,却又转瞬间消散于无形,而原本还在容祁掌心的戒指不知在何时套上了萧泽成的无名指。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从被戒指套上手指起,萧泽成就聚精会神的盯着戒指看,目光灼灼,时不时咧嘴露出傻笑。对怎么把东西变不见也不好奇了,对为什么会发出雷球也不在意了。他潜意识的知道,这个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一定要保护好。   相处多时,容祁对萧泽成的小孩子心性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任由着萧泽成傻乐,他则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思考起以后的出路来。   不管原主的心愿是不是异想天开,他都得想办法让人族存活下去。要让人族存活,势必要将丧尸屠戮殆尽,可是谈何容易?   如今世道,丧尸遍布,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泥中钻的,到处都是。并且,随着丧尸的进阶,不管是热武器还是冷武器都会变得没有攻击力。人族的修者倒是能略微抵挡丧尸侵略,可人族修者毕竟少数,双全难敌四手。更何况,人族修者进阶会被魔元限制,而丧尸则是会无限制的强大。   容祁轻微叹了口气,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只能步步摸索了。   容祁刚叹完气,他的手就被萧泽成两只温热的手抱住,他在他手背上啃了许久,才抬头用明亮清澈的眼神望着他:“齐齐,亲亲,不……不难过。”   容祁唇边牵起几丝暖意,说道:“有你在身边,我不难过。”   容祁也不知道萧泽成是否有听懂这句话,他只觉得萧泽成眼中的光芒越发灿烂耀眼,眉弯如月,干净清透。只见他咧着嘴,磕磕绊绊的说:“和……和齐齐……”   容祁行事从来果断,作出决定后,当天就带着依依不舍的萧泽成朝着林子外围走去。有灵力掩息,容祁和萧泽成很轻松的避开了变异植物的探查。   然而,灵力外放却是引来了几只已经阶级不低的丧尸,容祁把萧泽成安置在变异植物旁边,交代道:“你在这里,千万不要乱动,等我来找你,知道吗?”   萧泽成不安的望着容祁,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容祁揽着萧泽成,在他的额头上亲吻少时,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萧泽成心跳立时加速,被容祁亲吻的额头变得格外热乎,他只觉得眼前有好多闪烁的星子,看得他眼花缭乱。   容祁手指轻弹,在萧泽成周围扔下几枚蕴含了灵力的玉石,布成阵法,用以遮掩他的声息。   容祁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得来的长剑,他执剑而立,身姿挺拔傲然。他面色清润如常,眉眼深处却是有冰霜杀意凝结。   进阶丧尸尚未有新的神魂生成,举动皆凭本能。容祁将灵力灌输于剑身,执剑向几只进阶丧尸攻去。   容祁身法奇巧,轻盈翩然,如掠影般游走于几只丧尸之间,剑光所过之处,总会带起残肢断臂。不过数息,几只进阶丧尸便被容祁斩于剑下,再无全尸。   在丧尸中的魔元溢散之前,容祁指尖弹出几簇火苗,将被他斩落的丧尸连带着它们携带的魔元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15章 伪末世求存4   将几只丧尸解决后, 容祁只是简单作了清整就把萧泽成从阵法中放了出来。他之前不设的只是普通的掩息阵法, 在阵法中的萧泽成能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容祁也不想瞒着他, 毕竟出了林子, 到处都是这东西,能早些认识习惯也是好事。   萧泽成站在容祁身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容祁,以及他手上拿着的还有些污物挂在上面的长剑,他眉心紧蹙,双手不安的绞着, 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祁也经常带着萧泽成在植物林中历练, 也在他面前出过手, 只是从未有过如此残忍的时候,他以为萧泽成是害怕了,便开口问道:“是怕了么?”   萧泽成拧着眉头纠结半晌, 说道:“齐齐, 帮忙,我帮忙。”   容祁道:“放心,以后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到时候不要偷懒知道么?”   萧泽成闻言,脸颊上还未来得及绽开的欢喜立刻僵滞。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齐齐要的那些花草真的很不喜欢他, 他不过就轻轻碰了它们,它们就给断了。虽然没有齐齐被责备,但他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只会帮倒忙。   容祁牵着萧泽成的手继续前行,说道:“以后不让你采药了,还记得怎么丢雷球吗?以后看到跟刚才那些怪物一样的,就用雷球丢。”   萧泽成脚下不停的跟着容祁,眼神却心虚的在悄然抬起的手上瞟着,他不记得怎么扔雷球怎么办?   随着越接近植物林的外围,容祁和萧泽成遇到的丧尸就越是多。很多时候,容祁在斩杀丧尸的同时也会让萧泽成亲身历练,看着他从挥剑僵硬到灵活作战,看着他从甩十几次扔不出一个雷球到随手扬起便有电光雷火于指尖闪烁。   这日,容祁和萧泽成刚把眼前丧尸解决,便见无数的丧尸涌入林子,它们成群结队,目标明显,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一般。   容祁带着萧泽成跃上就近的变异植物的树枝,将两人的气息尽数隐藏在变异植物的气息下。容祁揽着萧泽成的腰,居高临下的望着前赴后继和变异植物作战的丧尸群。   就在容祁聚精会神的观察丧尸群的时候,忽然捕捉到空气中的魔元波动,他立刻用灵力护住萧泽成的神识,并顺着魔元波动朝源头找去。   那是一只隐藏在丧尸群中并不显眼的丧尸,腐烂的身体,破旧的衣裳,空洞的眼睛,半只眼球挂在脸上。他的手中捏着一截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津津有味的啃着。   仿佛是察觉到了容祁的视线,那丧尸僵硬的转动脖颈,四处张望,随着他的张望,空气中魔元的波动越发厉害。   根据容祁以前看过的末世小说给来丧尸划分类型的话,这应该是一只精神系丧尸。   容祁眸色轻沉,脑海中思考着这些丧尸大举行事的原因。变异植物不仅对人族有着莫大的威胁,对丧尸来说也是天敌一样的存在。能让丧尸无视趋利避害的本性,诱惑一定非常大。   丧尸受魔元掌控,以灵元为食。对于还未生出新的神魂的丧尸来说,对它们最大的诱惑食物。   低等丧尸食人血肉。低阶丧尸吸纳魔元同类相杀。进阶高等丧尸则会凭本能找寻让它们觉得美味的食物,例如人族修行者,变异植物集灵晶核,以及在灵韵滋养下出生的天材地宝。   容祁侧头看了眼萧泽成,只见他眨着纯净的眼眸,以完全信任的姿态看着他。   容祁唇边扬起几许清浅的弧度,说道:“我们暂时还不离开这片林子,要跟着它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怕么?”   萧泽成抿着唇摇头:“和……齐齐,一起。”   容祁揽着萧泽成,飞快的在树枝之间跳跃,两人动作很快,转瞬间连残影都不剩。然而,容祁跳跃间故意引起的灵力波动却让原本就混战不休的变异植物和丧尸越发的混乱。溢散的灵力影响了进阶丧尸对魔元的控制,也让它失去了对低等丧尸的掌控权。而失去控制的低阶丧尸像是无头苍蝇般,或站或走,或四处乱晃。   进阶丧尸猛地朝着容祁和萧泽成所在的位置看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嘶哑难听的低吼声却将它的愤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容祁神态温和,周身的威压却是直直朝着进阶丧尸而去,进阶丧尸在原地转了几圈,见低等丧尸死伤奔逃无数,它也不准备继续控制低等丧尸开路,而是独自朝着森林内部走去。   那只进阶丧尸明显进化过许多次,除了身体**依旧,它的灵活度已经与寻常人没多大的区别。   此外,从它懂得用精神力控制别的丧尸开路,它自己则是安全隐匿其中来看,那只丧尸应该已经有些意识了。   容祁在进阶丧尸身上留下几丝神识,这才抱着萧泽成落在地上,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如今的萧泽成心性颇为稚嫩,但他从不跟容祁叫涩喊苦,有时候杀丧尸杀得手都抬不起来,他还是弯着眉眼和容祁说:“不疼。”   丧尸没有知觉,容祁和萧泽成是有的。两人在森林中追踪了高阶丧尸三天,才见它在目的地停下。那是一片空旷荒芜的地方,到处都是枯枝败木。大地被褪去翠色的着装,露出累累伤痕来,在进阶丧尸的周边,已经聚集了很多另外的进阶丧尸,它们正仰着脖子,垂涎欲滴的盯着半空中。   容祁顺眼看去,只见半空中有两块晶石相对沉浮旋绕。其中一枚通体黝黑,周身萦绕着无数的黑雾,让人看不真切。另外一枚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通体雪白,散发着干净的莹润光辉。   极致的黑,澄澈的白,就像是道家先祖流传下来的阴阳鱼。道生万物,黑白分明,阴阳相合,方可平衡。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两块晶石是集天地间的灵元和魔元而生,隶属天材地宝,是人族修者和丧尸都渴求的东西。   萧泽成蹲在容祁身侧,认真的观察着他优美的侧脸,见容祁凝眉,他立刻伸手去拉他的衣服:“齐齐,不皱眉。”   容祁的眉心立刻舒展开来,他用神识在周围扫了两圈,选定了距离进阶丧尸群有段距离的等级相对高的变异植物,他带着隐匿了气息的萧泽成来到变异植物旁,说道:“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做,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来接你,知道吗?”   萧泽成抿着唇,也不说话,只用泛红的双眼,委屈的望着容祁。   若在平时,容祁定是看不得萧泽成委屈的。不过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成群的进阶丧尸,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丧命。   “齐齐,我……”萧泽成见容祁转身要走,连忙拽着他的衣服,扬起跳跃着雷球的手指,说道:“帮,我帮你,能……”   容祁很清楚,神智尚未完全恢复的萧泽成,不仅平时言行宛如稚儿,在实力的发挥上,也远不及盛时。让如今的他去对付众多进阶丧尸,和送他去死,无二。   容祁压下心里的不忍,手指翻转间有银光掠过,紧接着便见被萧泽成拽着的衣服已经被割了下来。而容祁本人,在几个快步之后,只余下一道轻盈淡薄的残影。   萧泽成握紧了墨色衣角,他踉跄几步,想要去追随容祁的脚步,却怎么也走不出变异植物可控范围。萧泽成眼中氤氲多时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水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沾地无踪。   看着容祁渐行渐远身影,萧泽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如果不是他太没用,怎么会被丢在这里?他靠坐在变异植物的树干上,双手环抱着双膝,眼神茫然却坚定的望着容祁离去的方向。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便是等,多久都等!   容祁安置好了萧泽成后,就施展身法,快速掠了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不见,这些进阶丧尸的修为竟然又精进了一些。依着容祁如今的修为,同时对付七八只相同等级的丧尸已然吃力,若要同时对付一群,定然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容祁在来的途中就已经想过解决方法,来到此地的丧尸虽进阶过几次,但毕竟还是只能凭本能行事,还没有思考的能力。   所以,借力打力,让鹬蚌相争,是最好的方法。   决定作下,容祁立刻撤去了掩息伪装,只见他双手结印,以身为引,控调灵气。周围的天地灵气朝着他蜂拥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的严实紧密。此时的容祁,在众多丧尸的眼中,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陆陆续续的,丧尸都离开了两枚晶核的下方,朝着容祁奔来。   眼见着丧尸越来越近,容祁立刻将凝合的灵力分割成束,精准的朝着众多丧尸推去。同时,他将周身的气息再次遮掩,隐匿于变异植物间。   容祁的举动让每只丧尸周身都有灵气缠绕,这让都以容祁为目标的丧尸瞬间失去了原来的方向,开始对身边的‘食物’厮杀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容祁围观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戏,进阶多次的丧尸之间的相互残杀。   丧尸之间的残杀简单粗暴,强者为尊,转瞬之间便有血肉纷飞,残肢遗落。容祁一面围观,一面将不能动弹的行尸走肉彻底送进地狱。 第116章 伪末世求存5   容祁刚将人类变成的丧尸解决, 便有数只动物形的丧尸从远处快速奔了过来, 它们满身都是模糊的腐烂血肉, 有的拖着掉在地上的五脏六腑疾行, 有的则是露出森森白骨和满身的空洞。   动物丧尸比人类丧尸更加凶猛,混战中有了它们的加入,丧尸人类覆亡的更为迅速。   在丧尸混战的时候,容祁悄然看了几眼半空中悬浮着的阴阳鱼,两枚晶石之间的距离已经在逐渐拉大。墨色晶石散发的黑雾越发的浓重,空气中的魔元也越来越浓厚。而白色晶石周身的光芒已经不比之前稳定, 时强时弱, 似是已经被魔元压制。   容祁用神识在四周扫了两圈, 简单估算出他在夺得灵晶的时间里会聚集到这里的丧尸,又计算了需要的天地灵气浓度,确定好离开路线之后。容祁立刻扔出他最后几枚集灵玉石, 在丧尸群周围快速布置了一个聚灵大阵。   趁着聚灵大阵运作, 容祁把身上的灵息调整至于聚灵阵中相似的程度,直直从聚灵阵上房掠过,朝着灵晶悬浮的位置飞去。魔晶和灵晶相互制衡,在其中一方将另一方吞噬之前,谁也动弹不得。   在容祁抓住灵晶的瞬间,魔晶像是被激怒了般, 周边萦绕的黑气越发浓郁厚重,它直直朝着容祁撞来,似是要以他为寄主。   容祁侧身闪躲, 有些狼狈的躲开魔晶的冲撞攻击。   自盘古开天辟地始,灵气从来都是魔气的克星。   容祁左手握着灵晶,右手飞快成诀,将灵晶中的灵气完整的调动出来,让它与没有章法的魔晶对抗。魔灵相对间,魔元四溢,古森林中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落,原本还充盈着生气的森林顷刻间露出斑驳的沙石。   有容祁作控,灵晶中蕴含的能力得以很好的发挥,最后成功将魔晶打败,还将魔晶完全净化,将其中的能量收归己用。   在将魔晶中的魔元净化后,容祁立刻又用灵晶作了别的尝试,发现它在一定范围内确实有净化魔元的能力。   在得到灵晶后,容祁立刻返身回了萧泽成所在的位置。   彼时,萧泽成正出神的坐在地上,呆愣的望着容祁的离去的方向。他此时的动作,与之前无丝毫变化。   看到容祁归来的身影,萧泽成的瞳孔中立刻有明亮的光芒闪烁,但想到之前被毫不迟疑的抛下,他眼中的光芒又逐渐暗淡下来,满身的颓气。   容祁撤去萧泽成周围的阵法,行至他跟前蹲下,温声说道:“我回来了。”   萧泽成眼皮子都没掀,他抿着唇,直接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容祁。他发誓,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承诺,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萧泽成在背对着容祁的同时,也把耳朵高高的竖了起来,生怕错过容祁说的话。   注意到萧泽成的小动作,容祁眉梢微挑,轻笑着说:“真生气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生气。”   萧泽成闻言,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整个人都缠在了容祁身上,说道:“不走,不气。”   容祁用手托着萧泽成,亲吻着他白皙的侧脸,说道:“不生气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和萧泽成还是在修炼打丧尸中度过。萧泽成生怕再次被容祁抛下,在斩杀丧尸的时候就格外卖力。他对异能使用越发灵活,他的神智也在同步苏醒。   出了古森林,到处都是漫漫黄沙,一眼望去,无边无垠。   萧泽成的神智是在离开古森林的那天苏醒的,他背对着翠色的森林,面对着满目苍凉,记忆像是慢慢展开的画卷,从点到线,从模糊到清晰,尽数回归脑海。   在萧泽成的记忆中,他出生尊贵,家庭和满,他自幼聪慧好学,是老师学生眼中的天才,是家中长辈的宠儿。他原本该和族中其他晚辈一般,或经商,或从军从政,为家族奉献。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力敌不过天灾。末世的到来打乱了他所有的人生,他和父亲联合其余世家贵族建立了京都基地,收纳幸存者。   萧泽成抬眸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容祁,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人,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人,也是给了他新生的人。   萧泽成已经不记得他变成丧尸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后面神志不清楚时发生的事倒是记得些许。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手救下被丧尸犬咬过的他,他不怕被他伤到吗?还有,他又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好,明明只是初见不是么?   看着容祁被火光照耀的明灭不定的俊美脸颊,萧泽成的心跳又蓦地快了许多,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这世上该是再没什么比容祁更让他心动了吧?   萧泽成蠕动着嘴角,反复斟酌言辞,说道:“齐,容祁,谢谢你救了我。”   容祁用枯枝拨弄着火堆,萧泽成的话让他的手暂停片刻,随即又漫不经心的继续。   萧泽成的心悬得很高,久不闻容祁答话,不知道容祁的真实想法,他也不知道是该松气还是该失望。萧泽成垂下眼睑,手指下意识的扣着无名指上的玉色戒指,他心中的忐忑不安忽然就变得稳定平息。   萧泽成不知道,在他惶然紧张的时候,容祁已经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也把他的心思和性子作了大致的猜测,他的整个人,在容祁面前形如空白。   容祁缓声道:“不用谢。”   萧泽成有很多话想和容祁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容祁的神秘和强大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他的那点心思,他甚至不敢挑明,只敢深埋于心底。   萧泽成不说话,容祁也不开口,两人对着火堆而坐,相互取暖陪伴。萧泽成不知道,在他没有看到的角度中,容祁的眼神温暖而柔情。容祁却知道,在他垂首沉思的时间里,萧泽成看他的目光灼热深情。   萧泽成的神智尚未清醒的时候都不愿意独自休息,他如今神智恢复,自然更不愿意辛苦容祁。当暮色四合之时,他踌躇许久,终于还是磨蹭到容祁身边,跟容祁商量守夜的事。   “容祁,我们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不如你先休息,我来守夜。”萧泽成说。   容祁眉心轻蹙,说道:“不用,我自然有警醒的法子。倒是你,知道明天要赶路,就早点睡。”   萧泽成刚好看到容祁皱起的眉头,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想去抚平容祁纠结的眉。但他的手刚伸出不久,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像是触电般,立刻缩回。   从为萧泽成祛除魔元开始,容祁就一直抱着他睡觉的,现在怀中空荡,他一时间也没了睡意。容祁闭着眼眸,放缓呼吸,运转功法,边休息边修炼。   容祁的神识并未完全沉浸在修炼中,所以他能清楚感受到外界的所有变动。他感受到萧泽成悄然起身,又慢慢朝他靠近。他试探性的叫了他两声,确定他‘熟睡’后,就睡在了他的身侧,并把头虚放在了他的肩窝。   翌日,容祁‘醒来’的时候萧泽成已经在他原本睡下的位置规矩的睡着。许是听到容祁起身的动静,萧泽成才‘迷茫’的醒来,笑着跟容祁道一声‘早安’。   容祁唇角勾起几许饶有意味的笑意,说道:“昨晚睡得如何?”   萧泽成不知道容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也不清楚容祁是否有在他熟睡后醒过,万一……   萧泽成心中波澜迭起,面上却是沉静从容:“睡得很好,你呢?”   容祁颔首:“很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逢入夜,容祁的身边总会多一具温暖的身体。   然而,在天明之前,身体的主人就有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这天晚上,容祁并未沉入修炼。   萧泽成如前些时候,在容祁的呼吸平稳后就钻进了他身边的被窝,虚靠着他睡觉。   黑暗中,容祁的眼中浮起几丝浅笑,他伸手一揽,直接把萧泽成抱进了怀中,用力禁锢着。   萧泽成被容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却被容祁用更大的力气束缚着。   容祁低着头,温热的呼吸落在萧泽成的脸颊上脖颈中,熏红了他的脸,滚烫了他的心。   萧泽成靠在容祁的胸口,仔细聆听着他的心跳声。   听着听着,他的情绪也就平静下来了。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危险,不管明天如何黑暗,只盼在这时候,能岁月静好。   在漆黑的环境中,萧泽成看不清楚容祁的容貌,他伸出手,仔细描摹着容祁的形容,将点滴都印刻在脑海中。   萧泽成抬起上半身,凭着直觉在容祁唇角落下轻吻,说道:“容祁,我……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容祁翻身把萧泽成压下,精准的衔着他的唇,熟练的攻城略池,四处掠扫。   容祁直接用了实际行动回答萧泽成。 第117章 伪末世求存6   随着人类潜能的激化, 动植物的变异, 各类丧尸也在飞快的精进着。人类幸存者根据丧尸的种类和进化给丧尸和变异动植物做了相应的等级划分, 丧尸的进阶远比人类异能者快, 统计数据用残酷的事实告知人类,丧尸就是覆灭整个人族的最后一把利刃。   人类幸存者的基地被数度缩减,刚开始的时候,人类虽然也心中担忧。本着优胜劣汰的心思,身在高层的人类并未将其如何重视。然而,当丧尸越来越强大, 丧尸族群也越来越大之后, 人族不得不暂时将繁杂的心思放下, 开始种族保卫战。   人类在与丧尸的对战中发现,每只进阶丧尸的头颅中都会有与该丧尸属性相同的晶核,晶核是丧尸能量的集聚点。同时, 人类也发现, 丧尸的晶核对人类异能者异能的提升也有着很大的帮助,只要用异能接触吸收丧尸晶核中的能量,就能把丧尸能量变成自己的。   丧尸晶核能够提升异能等级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只要能打败丧尸,并将其晶核能量收归己用, 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也能在这个十面危机的世界中活得更久。   津州是与京都距离最近的城市,津州基地于三日前向京都发来求救信号, 在津州基地外围,有只五阶丧尸游荡。津州基地规模不大,能用来对付四阶丧尸的异能者根本没有,为了不让基地覆灭,基地长只得向京都基地求救。   京都基地在得到求救信号后,立刻做出救援决定,毕竟唇亡齿寒。津州基地没了,进阶丧尸的目光就会对准京都基地。   京都基地的救援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小时,最终决定却依然未曾作下。   自萧君元昏迷,萧泽成失踪,京都基地经历过混乱,茫然,但最后还是被人肃清。谁也没想到,用铁血果断手段将京都基地清整的竟然是一个女人,末世前从未吃过苦头的千金小姐。   萧玲珑面无表情的坐在为首的位置上,她姿态卓然,神色清冽,她微微垂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遮掩了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究竟作何想法。   在听完所有人的意见之后,萧玲珑才抬起头,露出淡漠薄凉的眼睛,说道:“津州的五阶丧尸我亲自去解决,在我回来之前,基地的事情全权交给程悦和陈东负责。”   整整三个小时的谈话,无数的劝谏建议,却及不上萧玲珑一句话。萧玲珑只是简单的作了安排,便让在座的人都尽数散去了。   程悦和陈东是萧玲珑的心腹,多次陪着她出生入死,将京都基地的事情全权交给两人,她很放心。   在众人都离去之后,程悦道:“玲珑,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死心么?”   萧玲珑伸出手,用布满老茧的指腹揉着眉心,说道:“人类异能者中虽然也有精进到五阶的,但毕竟只是凤毛麟角,让他们现在就去津州杀丧尸他们能愿意么?而且,若是不能将五阶丧尸一举清除,不仅津州危矣,就连京都怕是都会彻底沦陷。”   程悦也知道萧玲珑的担忧,她叹了口气说道:“玲珑,不如把基地的事交给陈东,我陪你一起去津州。”   萧玲珑摇头道:“京都基地经过清整后,是要安静许多,但现在还是不安分的人仍然存在,我担心陈东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还有,研究所那边,也多盯着点,尽量让他们加快进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很快……”萧玲珑顿了顿,还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她又道:“我爸妈那边,也麻烦你们帮我先照顾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程悦和陈东自是不会不应。   萧玲珑回到家里,先是陪着萧母吃了饭,再去看了看她现在还昏睡不醒的父亲,这才回到房间收拾起来。   萧母知道女儿是办大事的人,所以即使心里担忧,她也强打着笑容给萧玲珑收拾,红着眼眶再三嘱托。   翌日,萧玲珑带着异能者队伍离开京都基地,前往津州基地。   出了基地,入目尽是漫天黄沙,天空昏暗晦涩,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气死笼罩着,寻不到半点生机和希望。围在基地外面的丧尸为汽车的疾驰而来,拥挤叠层。   在丧尸聚拢之时,萧玲珑神色漠然的从包中掏出炸药,动作精准的丢在丧尸集聚在地方,只闻响声轰鸣,只见火光四起,汽车便已经越过丧尸群,带起无数的尘埃。   萧泽成在神智恢复后与容祁讲了许多原主记忆中没有事情,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与人类基地相关。在丧尸遍行的时代,独自一人是在末世走不下去的,所以许多人就会寻求强者的庇护和帮助。由此,人类就有了新的集聚点,叫做幸存者基地。   从末世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人类的幸存者基地定然已经成熟,人类出行大多成群结队,相互依傍。   容祁和萧泽成运气还算不错,在离开古森林后不久就遇到了外出找寻物资的异能者小队,在异能者小队的邀请下,两人决定与异能者小队同行至津州基地。   容祁和萧泽成是新人,没有津州基地的身份名牌,所以在进基地的时候不仅要填写资料,还要面临各种检查。   在所有问题都处理完毕后,基地的人参考着两人的资料给了相对合适的价格:“二区的房子一套,两室一厅。家具一套,食物和水两人份,每天两顿。交付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每周到中厅任务栏领取二级任务两个,另外一种就是没人每周交付一枚二级丧尸晶核。”   萧泽成还要回京都基地,自是不可能定居于津州基地,他选择了第二种交付方式。至于容祁,他原是这世间的一缕游魂,身如飘萍,可四海为家。不过,他现在有了道侣,也有了依存。   容祁和萧泽成与之随行的异能者小队叫做逆风异能者小队,队长叫做张武。张武是个热心肠的汉子,陪着容祁和萧泽成东奔西走,直到两人住进津州基地。   张武的异能者小队并不强大,能为基地做出的贡献也不多,整个异能者小队都蜗居在三区的小房子里。所以,张武在进门之后就对末世前相当普通的房子表示了赞叹和羡慕。   为了表示对张武的感谢,容祁和萧泽成留了张武用餐,主食是容祁当初在古森林猎杀的变异动物。明明肉质干涩僵硬,张武却舍不得吞咽。变异动物难猎,若非实力强大,怕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吃上一次。   被容祁和萧泽成留过饭,张武对两人的实力也有了大略的猜测。张武原本是打着邀请容祁和萧泽成入异能者小队的心思的,如今也再不好意思开口。   张武离开后,容祁和萧泽成就商议起将来的事来,两人原本的打算是在津州暂作歇息后就赶往京都基地。如今从张武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京都基地的事,两人就又不着急了。   萧泽成很了解萧玲珑,他也能猜到在津州求救信号发到京都后萧玲珑大概会做些什么,萧泽成担心萧玲珑的安全,所以和萧玲珑汇合势在必行。   容祁站在窗边,极目看着忙着修建基地城墙的人族,眺望着基地外面到处游荡准备寻隙闯入的丧尸,心中波澜微起。   萧泽成把尚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容祁,问道:“阿祁,你在想什么?”   容祁略微抬起手,指向城墙上宛如蝼蚁般的劳动力,说道:“我在想,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萧泽成顺着容祁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数十人在城墙上下忙碌,凭着异能者极好的视力,他很轻易的就看清楚了他们的面部表情,隐忍,悲哀,绝望,麻木。   萧泽成很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些希望的光彩,却难以寻觅。   本源修真界的渡劫修者心性淡薄,容祁在小世界中多次轮回,所在意的也唯有陪在他身边的伴侣而已。他看过生离,见过死别,所以人类艰苦求存的场面也不过是让他心绪微澜,很快就平息得袅无踪迹了。   萧泽成侧头,凝视着容祁清隽的面容,说道:“如果我是他们其中一员,我也会像他们一般,即使如身在炼狱,我也会努力活下去。”   容祁眉梢轻挑,含笑等着萧泽成的下文。   萧泽成缓步行至容祁身边,踮起脚尖亲吻着他的唇角。过了许久,才继续道:“因为,只有活下去才会知道会不会有明天,也才会知道明天是不是会好转。即使活得生不如死,我也要活着,活着和爱的人共同面对,共同迎接,不管是灾祸还是幸福。只要能在一起,就是成全。”   所以,即使是生生世世都在等候,也无怨无悔,是么?   容祁抱着萧泽成,眸中浮起几许意动柔软,他亲吻着萧泽成的发丝,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算是为了成全,也会好起来的。 第118章 伪末世求存7   本着就算浪费也绝对不能给丧尸的进阶添砖加瓦的心思, 容祁和萧泽成的修炼虽然用不上丧尸晶核, 但两人还是无所浪费的将丧尸晶核收捡在储物戒指中。   在古森林中, 容祁遇到过进阶很快的高等丧尸, 也遇到过等级虽低但能力很强的丧尸。他在想,依着丧尸表现出的进化速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意识丧尸诞生。   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容祁和萧泽成简单歇息了两天就开始到街上打探消息。末世前的津州是华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富裕发达, 人流量也颇为可观。可是, 这座末世前让众人向往涌入的大都市如今已经成为了丧尸的天堂, 还活着的人类争夺不过丧尸,只得龟缩一隅,集聚在曾被视作荒凉的郊外。   幸存者基地经过数月的修整完善, 已经如铜墙铁壁般牢固, 但是居住在基地中的人类似乎并不放心,他们形容消瘦,面色枯黄,衣衫脏污褴褛,担心忧虑浮于表面。   容祁和萧泽成并肩走在基地中的交易区,交易区中用来交易的物品种类屈指可数。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模式前被人类所看重的金银玉器, 这些曾经价值连城的东西,现如今被摆在地摊上,只需要一块面包, 一袋泡面,或者是一枚低阶丧尸晶核就能带走许多。   黄金白银对如今的容祁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蕴含天地灵气的玉石倒是对他的修为有所帮扶。所以,容祁和萧泽成在探听消息的时候也分了精力挑拣蕴含着天地灵气的玉石。   在即将走过交易区的时候,容祁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神干净随雅,视线却是直指不远处地摊上的莹白玉石。   和容祁的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萧泽成见容祁暂停前进,他也不催促,只安静耐心的陪着他的身边。   过了片刻,容祁忽然牵起萧泽成的手,轻笑着说:“有好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萧泽成垂下眼睑,表情柔和的看着两只十指紧扣的手,唇角轻扬,勾起几许愉悦的弧度。   萧泽成边跟随着容祁的步伐,边紧了紧被握着的手,说道:“好。”   容祁看中的地摊在交易区中并不显眼,摊主满脸皱纹,华发丛生,身上的衣服破烂脏污,但在他满身狼藉的后面,却有着一双睿智沉稳,仿佛能看穿世事的眸子。   老人,末世中的老人自来是被抛弃的对象。这位老先生,不管他是凭借什么熬过那段艰苦的日子,能活到现在,都实属难得。   见有客人上来,老先生也显得十分镇定从容,他并不像其他的摊主,恨不得把客人当做待宰的肥羊,露出满脸的贪婪,满眼的凶光。   老先生眼神清明,他打量着容祁和萧泽成,过了好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开口:“两位客人需要什么,请随便看。摊子上的东西都卖,两枚一阶丧尸晶核就能带走一样。”   容祁眉眼温润,他手指修长分明,莹润白皙,完全不像是在末世中走过半年的人。   老先生在看到容祁捡起摆在他摊子上位置最为偏僻的玉石吊坠的时候,脸上的震惊终于还是没有隐藏好,他的呼吸也因为过于惊讶而重了几许。   这枚吊坠……是信物。   容祁没有错过老先生的面部表情,他扬了扬其貌不扬的吊坠,说道:“老先生,这枚玉坠,也是两枚晶核么?”   老先生再次认真的打量着容祁,缓慢点头:“两枚晶核。”   存于小世界,能被容祁看中的物件,价值定然不会低。   容祁用手指摩挲着玉坠,面上平和温然,脑中却有思绪翻过。就他拿起玉坠时老先生的情态来看,这位老先生定然也是知道这枚玉坠的价值的,所以……他将有价值的玉坠贱卖给他的原因是什么?   容祁和老先生心照不宣的做了交易,萧泽成轻抿着唇,心绪复杂。萧泽成不知道这枚看起来就很寻常的玉坠有什么不同,但他却能从容祁为数不多的情绪变化得知,这枚玉坠并不像它表面这般普通。   在走出摊子几步后,萧泽成回头朝着老先生的摊子看去,只见老先生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枚与容祁手中的形状相同的玉坠,分毫不差的摆在空出来的位置上。   萧泽成忍不住问道:“阿祁,那位老先生的摊子上有很多和这枚相同的玉坠,也有很多灵气充足的玉石,你为什么独从中选出这枚?”   容祁半眯着眼睛,高深莫测的说:“自然是因为玉中有乾坤。”   萧泽成还是不能理解容祁话中的意思,他知道容祁是修真者,他也在用容祁给他的功法修炼。但毕竟是生在新世纪长在唯物论中的年轻人,虽然在末世开始后认知就被反复刷新,可自幼学习的知识早已根深蒂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捣乱。   在容祁和萧泽成回程的途中,有几个年轻的男女迎面走来。有着原主记忆的容祁一眼就将他们认出,几个人都是原主入尘之初救下的白眼狼。在被原主救下之后,非但不感激,还到处说原主的坏话。几人中的一半更是导致原主死亡的罪魁祸首,是将原主引入变异植物林的元凶。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当几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容祁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愤怒与悲伤,他沉了沉眼色,将原主残留的积怨暂且平息,随即携着萧泽成与几人迎面而上。   原本还在说笑的几人在看清容祁的形貌后立刻僵滞,眼中面上布满了难以置信,以及明显的恐慌和不安。   面面相觑之下,几人你推我攘,最终推出了一个玲珑娇小的女生,女生怯怯懦懦的,泛红的双眼氤氲着水汽,看起来清澈明亮。   容祁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娇小的女生名叫郭青洁,是原主生前最后救下的幸存者。在原主的眼中,郭青洁个性天真单纯,又温柔体贴,是个很值得疼惜的姑娘。   然而,容祁却在这位‘值得’疼惜的姑娘的眼中看到了恼意和厌恶,以及……与引原主入变异植物林的人相似的恐惧。   容祁情态温和,眼眸深处却有冰霜凝结,他风轻云淡的扫了几人两眼,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让几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僵滞,让人深感窒息绝望。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刀刃上已经有鲜血沾染。只稍微动弹,沾染的鲜血就会凝聚,滴落。在生命被威胁的情形下,就连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郭青洁头颅低垂,将最优美的轮廓留给容祁,她脸颊上隐约有些晶莹的泪珠,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处处可怜。   原主心性单纯善良,也喜欢接触个性简单的人,郭青洁虽然和原主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很得原主的好感。   只是,好感总归不是喜欢,所以在郭青洁找到原主表白的时候,原主几乎没有犹豫的拒绝了她。   容祁还没什么反应,萧泽成却觉得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起来了。他不傻,就对方这幅欲语还休的表情,他知道她和容祁可能有些什么。他不是不生气,不是不嫉妒,只是他不能在这时候发火。至少……他绝对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修养和气度。更不能让人觉得他的阿祁没眼光,选了一个只会撒泼打闹的男人做伴侣。   察觉到萧泽成的情绪波动,容祁把牵着的萧泽成的手略微握紧了几分,他侧过头,对他露出温暖柔和的微笑,微笑中有情谊蕴藏。   容祁眼中含裹的感情就像是久旱后的甘霖,浇灭了萧泽成心中躁动,抚平了他的不安,让他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萧泽成回扣着容祁的手,姿态傲然的站在容祁身边,与容祁并肩看着郭青洁几人表演,眼神轻蔑。   郭青洁闭了闭眼眸,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有悲伤蔓延,她用手捂着半张脸,抽噎着开口:“容……容祁,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啊?”   容祁凝眸看着郭青洁,神色未明的开口:“是在担心我回来么?”   郭青洁猛地后退几步,满脸受伤的说:“容祁,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踪后,我们有多担心你,我们又找了你多久?”   仇人相见,本该分外眼红。然而,在面对原主的杀身仇人之时,容祁的心中却是波澜不惊。或许,是早就知道这几只蝼蚁逃不过他的手心罢!   容祁也不欲与郭青洁几人多做纠缠,他牵着萧泽成缓步从几人身边越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容祁稍微放慢了脚步,语态平和的说道:“好久不见。”   明明是清润澄澈的声音,却让闻者几人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着心脏,压抑让人几欲癫狂。   然而,最让人崩溃的还是容祁离去前留下的最后几个字:“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落入几人耳中之时似晴天霹雳,龟裂着他们强自的镇定。   犹如宣战宣言般的四个字! 第119章 伪末世求存8   直到容祁的身影彻底消失, 被下战书的几人才彻底回过神来, 紧握着双手, 感受着掌心冰凉的湿意, 那是容祁带给他们的威压和恐慌。   曾经的容祁天真单蠢,想要弄死他轻松简单。现在的容祁,面上虽然衔着随雅的笑意,眼眸却如无边无垠的夜幕,深邃幽沉,能将人迫死其中。   郭青洁微垂着头, 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容祁的背影。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莹白的牙齿在苍白的唇上咬出深深的印痕。她眼中含怨, 心中带恨。   原来,容祁毫不犹豫拒绝她的原因竟然是这个,真恶心!   容祁变了, 这是在场几人都知道的事实!   容祁是回来报仇的, 这是在场几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其实,他们都是被容祁救下的,该对容祁表示感激才是。当初会在冲动之下做出谋人性命的事情,也是心中落差难衡,待反应过来,已经无可挽回了。   有人怔忪的望着容祁和萧泽成离去的方向, 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有人赤红着眼眸,心中发狠:“当然是趁着那几位不在尽快把他处理了。要是他和那几位汇合,在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 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你们也清楚。”   闻言,几人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无数血淋淋的画面,那几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手起刀落间就能带起无数翻飞的血肉。若是让那几位知晓了他们对容祁的所作所为,说不得他们就会和那些被斩杀的丧尸一样,下场凄惨。   “可是,谁去?”有人迟疑着开口:“当初将他骗进变异植物林恐怕已经耗光了他对我们的信任,现在怕是不会再轻易出门了。”   众人思索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郭青洁的身上。   郭青洁见状,惶然的后腿几步,红着眼睛摇头:“不,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再害他。他救了我们的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站在郭青洁身侧的男人猛地抓住她的手,阴声道:“当初的事我们都有份,你以为现在还能置身事外么?我告诉你,已经迟了。如果你还想保住性命,就必须在那几个人回来之前下手,先下手为强,知道么?当初,你和他的关系最好。当初你也没有直接露面,所以你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当初的事情,然后……再次把他引出基地。”   郭青洁挣扎着,面上盈满了悲色,却也不再反驳他的话,只是说:“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他连我也不相信呢?”   男人冷笑道:“基地外面不是还徘徊着一只五阶丧尸么?他是异能者,理应为基地多做点贡献。”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   如今的容祁对于他们来说,是敌人,不是他死就是他们死!人么,若不为己,定被天诛地灭。他们也自觉对不起容祁,可是谁都不想死。   容祁和萧泽成刚回到套房,就见到了蹲在门边的张武。   容祁和萧泽成相对而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张武不是和他的异能者小队外出寻找物资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注意到从侧面走来的容祁和萧泽成,张武连忙起身让开,他用手挠着头发,拘束的说:“容兄弟,萧兄弟,下午好。”   容祁打量着张武,微笑着说:“下午好,张哥。”   萧泽成也和张武简单打了招呼,随即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说道:“阿祁,张哥,进屋再说吧。”   容祁把人领了进去,在简易沙发上坐下。   萧泽成则是用容祁从古森林中采到的草药泡了三杯口味颇佳的药茶,他把水分别端给张武和容祁后,又在容祁身边坐下。   看着容祁和萧泽成自然亲近的相处,张武的脸上浮现出几丝讶异。他一直以为两人是关系极好的兄弟,自小相处,心意相通,却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么?   在末世中,夫妻成仇,妻离子散,人伦**,纲常不存,尚属寻常。同性之间的恋情在正常世道已然脆弱无比,在末世中更是不堪一击。像容祁和萧泽成这般,能执手走过半年多,还相亲相爱的伴侣着实不多。他也希望,他们能一直如此,给看不到未来的人类一些希望。   张武面上情绪表意太过明显,容祁和萧泽成入眼即明,两人不知觉间扣紧十指,笑对着张武。   过了许久,张武将杯中药茶喝完,他颤抖着双手从兜里掏出几枚低阶丧尸晶核,说道:“容兄弟,萧兄弟,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容祁道:“请说。”   张武拘谨的把晶核放在茶几上,将它们往容祁二人面前推了些,说道:“是这样的,不知两位兄弟是否还有变异动物肉,若是有,可不可以卖给我一些?”   容祁侧眸朝着萧泽成看去,只见他满眼都写着任由他做主的信息。容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颔首道:“变异兽肉是还有些,如果张哥想要,可以交易。只是,这事儿万请张哥保密,我和泽成有的兽肉也所剩不多。一个两个能勉强应付,若多几个,我们怕是得再到外面厮杀了。”   张武也是上道的人,他立刻保证:“两位放心,就是打死我,我也决不会说出去。”   张武的态度诚恳严肃,容祁和萧泽成看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确定交易后,萧泽成就起身去了内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拎着两三块变异兽肉,总共有四五斤的样子。   张武在末世摸爬滚打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知道末世的残酷的,物价远不是模式前同等物价可比拟的。变异兽的肉质虽然很不好,却也不是能轻易买下的。   末世到来后,张武一直坚守着底线。不管是活着,或者是物资需要,他都努力去拼杀,去获得,尽量不占人小便宜。   张武只带走他应得的,容祁和萧泽成见状,也不坚持。   张武并没有多留,他在容祁和萧泽成的相送下离开了套房区。   送走了张武,容祁和萧泽成又将迎来另外的客人,只是这位客人和张武不一样,她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是郭青洁。   郭青洁是通过基地中的关系知道容祁住在二区套房的,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心中究竟该是什么想法,羡慕有,嫉妒有,自豪有,失望也有,更多的却是惧怕。   郭青洁不知道别的基地是怎么给幸存者划分剧组区域的,但她知道津州基地是怎么划分的。基地的高层居住在最中心,也是最为安全的位置。高阶异能者则是居住在与中心位置相邻的二区,目的为庇护基地高层。低阶异能者和异能者小队及其家属则是剧组在二区以外的位置,至于普通人……郭青洁回想了曾经居住过的破烂房子,心中不由得浮起几丝冷意。   郭青洁带着半袋发黄的大米作为伴手礼,她在敲响了房门后,就乖巧安静的站在门前等着。她刻意忽视了曾经,心中幻想着能和容祁回到过去美好。   可惜的是,郭青洁没有等来温润清雅的容祁,她等来了满脸冰霜的萧泽成。萧泽成眼眸若寒潭,冷意绕其中,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郭青洁,微抿着唇,也不说话。   郭青洁忍着心中的颤栗,睁着泛红的双眼,颤抖着举起伴手礼,小声道:“我,我叫郭青洁,是容祁的朋友,他在吗?我有点事想……”郭青洁未尽的话语忽然尽数哽在喉中,她猛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萧泽成锁骨边泛红的痕迹,那是……吻痕。   尘封的记忆被翻出,郭青洁只觉得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弯着腰,捂着嘴,不停的干呕着。那模样,似是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容祁和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关系。然而,这个男人脖子上的痕迹就像是发着银光的利刃,刺穿了她所有的天真,对她发出无言却清晰的嘲讽。   萧泽成神色冰冷,他指尖微动,一枚闪烁着电光火石的雷球在指尖跳跃,他像是随意一扔,雷球与地面相触之时有火光炸裂,地面更是瞬间焦灼。   萧泽成慢条斯理的清整着手指,薄唇轻启,云淡风轻的开口:“滚。”   郭青洁脸色煞白,她惊惶的看了萧泽成几眼,踉踉跄跄的跑了。   萧泽成厌恶郭青洁,倒不完全因为郭青洁对容祁有非分之想。而是那个女人一面对容祁有非分之想,一面又对容祁心存歹意。依着她之前的表现,他是在很难相信她是怀着好意来找容祁的。   萧泽成眼睑微垂,脑海中思绪翻飞。   说起来,他和容祁都一样,都是被人背叛的存在。   也刚好,他这个人平生最恨的,就是遭人背叛。   仇么,总会有机会报的。   萧泽成侧身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容祁斜靠在墙上,双手环胸,姿态优雅慵懒,他眼睑微垂,唇边扬起几许清浅弧度,似笑非笑的模样。   萧泽成眼神不自然的飘散着,他不自觉抬起手,轻抚着锁骨边格外格外清晰的红痕,加快了步伐,想要直接越过容祁。   在萧泽成即将走过的时候,容祁忽然伸出手,将他整个人都捞在怀中禁锢着。   容祁低下头,在萧泽成锁骨上的红痕上辗转少时,轻笑道:“以后不要对自己太狠,这种事我其实很乐意帮忙的。”   萧泽成闻言,立刻滚烫了耳根,整张脸都被绯色浸染,如夕阳西下时的层云,翻滚着艳丽的浪。 第120章 伪末世求存9   容祁和萧泽成送走张武和郭青洁,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如今的世道, 电路不通, 网络断绝, 丧尸环绕,能在夜间展开的活动几乎没有。   容祁和萧泽成象征性的从基地中领了些味道晦涩的食物,简单食用了些就点燃蜡烛开始研究起从地摊上得来的玉坠。烛光下的玉坠明透澄澈,玉坠中隐隐有些光芒流转。   萧泽成坐在容祁身边,瞪大了眼睛盯着玉坠,还是没看出来玉坠有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依着他的眼光来看, 这枚玉坠既算不上古董, 也不是稀有玉种。所以, 他也实在想不出容祁在之前露出那种堪称神秘的笑容的缘由。   萧泽成在面对容祁的时候,所有情绪都是清楚明白的写在脸上的,他看不出玉中奇巧, 就直接侧眸凝望着容祁。他也不开口催促, 只安静的等着容祁解说。   然而,萧泽成才看了容祁的脸小片刻,就痴然入迷。烛光下的容祁,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半张脸被明灭的光线照耀着,精致俊美, 如泼墨画卷。   察觉到萧泽成痴迷的视线,容祁眼中不经意间浮起几丝温软和笑意,他伸出手, 揉着萧泽成的发丝,说道:“知道什么叫玉中乾坤么?”   萧泽成恍然回神,他在脑海中回想少时,想起了容祁之前说过的乾坤袋。乾坤袋是以特定材质制作,再配以修真阵法而形成类型介子空间。   见萧泽成的表情若有所思,容祁就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容祁双手飞快结印,用灵力将整间屋子的周围都布上一层朦胧,让外界看看不清屋中变化。   做完这一切,容祁才着手解除玉坠上的禁制术法。许是为后人考虑,禁制术法并不难解除,至少对容祁来说是十分轻松的。   在禁制术法解除的刹那,整个玉坠就像是洗尽铅华般,晶莹剔透,无所瑕疵。烛光下的玉坠,周身都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如同悬挂在空中的清月,华光皎洁。   然而,在下一刻。整间屋子就像是被忽然转移了位置,整个屋子中都充满着鸟语花香,水秀山青。远处有灼日高照,山脉连亘,雾笼烟罩。近处有流水潺潺,碧树飞鸟,花草鸣虫,到处都透着生机。   萧泽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让人心向神往的环境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碰不远处的山脉,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明明是幻境,却真切的呈现在人的眼前。   就在萧泽成暗自可惜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容祁微凉的手抓住。在昏黄的光线下,他只看到容祁对他勾唇浅笑,随即在略微的眩晕之后,他才发现他所处的环境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容祁也许久没有呼吸过如此干净新鲜的空气了,他重重呼吸几口,说道:“这里,便是玉中乾坤。”   萧泽成紧握着容祁的手,眼睛不住往四周打量。他还年轻的时候也看过基本小说,当时对随身空间和修真虽也心向神往,但从未将其当真过。   萧泽成扑在容祁怀中,兴奋的问:“阿祁,这就是小说中的随身空间么?就是那种……有顶级修仙功法,有用不完的灵丹妙药,有浓厚天地灵气,还有能治百病的灵泉灵液的随身空间。”   容祁嘴角微抽,他虽然挺不想打破萧泽成难得的幼稚的幻想,但也不得不以事实相告。这方空间,可能只是玉坠原本的主人推算出后世灾难,而留给后人最后的退路罢了。功法或许有,但是否顶级,难说。   说起小说,容祁就又想起一件事。曾经他轮回小世界的本源都是小说世界,按理说这次也不会例外才是。但是他已经用神魂力量试着查看过好几次这个世界的本源,都没有结果。   经过几个轮回的修养,容祁的神魂已经完全稳定,他也试着调动神魂力量推算本方天道运作,但也是毫无结果。   “阿祁,阿祁……”萧泽成扬手在容祁眼前晃了几次,见他回神,立刻道:“我们去寻宝好吗?我想着,留下空间的仙人说不定能推算出末世到来,他也许给我们留下了解决方法。”   容祁任由萧泽成拉着四处寻觅,但在转悠了小半天过后,还是没有找到萧泽成口中疑似传承的小木屋。   所幸异能者的体力远非寻常人能比,将近半天的寻觅也没有让萧泽成脸红气喘。他靠坐在容祁身边,思考着接下来要从哪个方向开始搜寻。   容祁轻笑道:“从空间中生长的植物来看,这方空间还是最原始的空间,并未被清整打理过。”   萧泽成眼睫轻闪:“所以,是没有功法,也没有灵丹妙药了?”   容祁颔首,极目望着被烟雾缭绕的山脉,说道:“大约是没有的。想来,这方空间的原主人只是想给后辈一个避风港,却并不愿意让他们有逆天而行的机会吧?”   修真者修行,便属逆天而行!   逆天者,成则与天地同寿,万古不朽,败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只是神魂破碎,踏入轮回,也是幸运。   萧泽成不明白容祁话中的含义,他本来想询问清楚,却见容祁已经慢条斯理的起身,然后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捡出两只肥胖的野兔。   容祁把野兔往萧泽成手中一放,说道:“烤了吧。”   萧泽成只得暂时放下心中思虑,从储物戒指中找出匕首,蹲在河边认真处理起野兔来。在清整的过程中,萧泽成还是会想起容祁之前说的话,他将两人之前的对话反复回想琢磨,最后得出结论。   容祁口中的逆天而行,应该是指修真。   那么,逆天而行又会如何?   萧泽成不知不觉中想得出了神,他手中的匕首也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方向。刀刃和手指接触时的刺痛感让萧泽成忍不住蹙起了眉。他刚准备把野兔放下把手指上的血清洗干净,眼角的余光却见容祁已经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萧泽成当时就愣着在了原地,怔忪的望着容祁,任由手指上流出的鲜血砸落在地上。   容祁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在萧泽成跟前蹲下,他指尖蕴灵,在萧泽成伤口的位置轻轻拂过,不过瞬息,萧泽成的手就恢复如常,连些血痕都未曾留下。   萧泽成目不转睛的凝着容祁,直到眼眸发红发涩,他才哑着声音问:“阿祁,你是修真者,你为什么不肯教我修真?”   容祁眼睑微垂,漫不经心的说:“你已经有异能,不修真也能自我保护。”   萧泽成脸色苍白,惨然道:“是因为你也不想我逆天而行吧?阿祁你告诉我,逆天而行的结局是什么?是魂飞魄散,是灰飞烟灭,还是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容祁轻轻把萧泽成揽入怀中,说道:“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所谓逆天而行,不过是与天争命,以另外的方式轮回而已。”   萧泽成靠在容祁怀中,落寞的合上双眼,他和容祁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他想要努力的追赶上他,却无路可走。   容祁也将心中的忧思压下,侧头亲吻着萧泽成的发丝。   萧泽成说:“阿祁,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求过谁什么,现在我想求你,不要抛下我。是生是死,你都不要抛下我。”   容祁清润的目光有瞬间僵滞和歉意,随即俯首亲吻上了萧泽成微凉的唇瓣,温柔辗转,细密周全,却终于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承诺。   萧泽成承受着容祁的亲吻,他热情的回应着,眼角处却有两滴晶莹的泪滴滑落。   一吻结束,容祁和萧泽成都有些气喘。萧泽成忍着心中的酸涩,再一次扑到容祁身上,颤抖着手去解容祁身上的衣服,不管两人结局如何,他都想将现在好好把握。   在蓝天白云中,在青山绿水间,在鸟语花香里,容祁把萧泽成变成了他的人。   事后,容祁抚着萧泽成泛红的眼眶,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不是他不想给萧泽成承诺,而是……承诺不了。   有天道制衡,每道机缘都有因果。在探查不到这个世界的本源的时候,容祁就推算过他这次轮回的命数,悲喜同行。   若说在获得灵晶之前只是隐约猜测,在得到灵晶和玉坠之后,容祁心中那两分隐约就变成了八分肯定。最后的两分肯定,还需要最后一个契机,相信不会太遥远。   有了灵晶的协助,容祁的修为很快提升到了练气五层。突破练气五层后,容祁在梦里回转间经常看到前尘往事。   与萧景宁相处的点滴,在几次轮回后来看,才知道那人确实真心为他。萧长清惊才绝艳,却无怨无悔一生等候。萧景和萧云深的两世陪伴,情深不渝。   数百年的纠葛,容祁的心也在不知觉中遗落,与他的羁绊越来越深。这位……融合了他的神魂,却不被他记忆收拢的徒弟。   容祁描摹着萧泽成熟睡的容颜,柔声道:“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也不知萧泽成是否听到了容祁的话,他更往容祁身边靠近了些许,睡得更沉更香。 第121章 伪末世求存10   玉中乾坤开启的翌日, 津州基地外围有五阶丧尸徘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基地。这让原本就不能静心生活的幸存者更是人心惶惶, 基地上层再三发布公告表明, 津州基地会平安度过难关, 但效果并不是很好。   就在这时候,基地中有人提出安抚人心的方法,便是集聚居住在二区的异能者前往城墙边轮流守护,直至京都基地的救援到来。   容祁和萧泽成接到基地的通知的时候也正在商议关于基地外围所徘徊的五阶丧尸的事情,五阶丧尸对于现在的人族来说,无疑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在几乎没有高阶异能者的津州基地, 五阶丧尸要攻陷基地简直易如反掌。那么, 它至今未有动作的原因是什么?   萧泽成沉眸而思, 须臾后,说道:“会不会是津州基地的外围还有比五阶丧尸更为强大的存在,在它未下达指令之前, 五阶丧尸不敢有所动作?”   容祁将修长的手指随意搭放在劣质的桌面上, 指腹轻叩,敲击出韵律节奏。他神色温和从容,清润如常,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惶然失措。   听完萧泽成的话,容祁叩击着桌面的手微顿,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 我更加倾向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这基地中有某种让五阶丧尸感到恐惧的东西。”   萧泽成瞳孔微缩,脸上满是惊愕, 他忍着心中的颤抖,说道:“恐惧?五阶丧尸会感到恐惧,这是不是意味着……”   容祁目光瞬间深远,他略微颔首,语气笃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五阶丧尸已经有初步意识了。并且,意识会随着它们的进化而趋于成熟和完整。”   萧泽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紧握着容祁的手,试图从容祁微凉的手心中获取些许安心。萧泽成并不怕死,但他贪心的想要多活些时候,他还想和容祁执手等旭日东升夕阳西下,还想和容祁并肩看俗世纷杂花开花谢。   容祁太过了解萧泽成,见他情态有异,就能将他心中的想法猜个大概,他回握着他的手,说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泽成是第二次听到容祁说这句话,与上次听的时候一样。此时,他的心中慌乱不安,仿佛容祁话中重量带来的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萧泽成用空着的手缓慢抚上胸口,试图让几乎混乱的心跳恢复。   萧泽成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容祁惯常和煦眼眸中有几乎要横溢而出的歉意和深情。   容祁伸手揽过萧泽成,将他抱在怀中,亲吻着他柔软的发丝,语气肯定的重复:“会好的。”   萧泽成阖眸靠在容祁怀中,他明明能感受到容祁平缓有力的心跳,却觉得两人之间相隔天涯。这种感觉让他极为惶恐,他努力汲取着容祁的气息,试图抹去心中莫名惊慌。   容祁动作轻柔的抚着萧泽成的脊背,也意欲消减他心中的张惶忐忑。容祁知道造成萧泽成不安的缘由,但他不能从根拔除。   过了片刻,萧泽成收起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从容祁怀中退了出来,说道:“阿祁,你刚才说基地中有能令五阶丧尸恐惧的东西,是不是只要能拿到那个东西,就能轻松解决丧尸?”   容祁道:“应该说是克制,能克制魔元。不过,那东西太会隐藏气息,短时间内也无从找起。”   津州基地不算大,但其中的幸存者不少,幸存者所携带的物件也不在少数。要从数不清的物件中找出不知大小不明形状的物件确实不是轻松的事情。不过,容祁和萧泽成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寻找。   就在容祁和萧泽成都在思考找寻物件的方向的时候,两人所在的套房的大门被大力拍响,两人相对而视,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容祁慢条斯理的起身,扬手将袖口稍事整理,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敲门的人共有三个,都着整齐干净的军装,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庄重,看起来就很有纪律的模样。   容祁身姿颀长,不卑不亢的立于三人面前,说道:“三位前来,可是有事?”   “请问您是容祁先生么?”在得到容祁肯定的答案后,为首的军官对容祁行了个军礼,随即侧过身从属下手中接过公告,双手递给容祁,说道:“这是基地新出条约,要求二区的所有住户每户都必须出一位异能者轮流镇守城墙,以防丧尸进攻。关于镇守明细,最迟明天上午,会有人送到每家每户。”   容祁飞快将公告内容看完,然后干净利落的在军官递过来的名册上签了名。   军官见容祁不像别的异能者那般推三阻四,对容祁的印象立刻好了很多。他对容祁说了些官方的话语之后,又简单明晰的提示了几句,是关于镇守基地的要点。   在军官离开之前,容祁小声询问:“军长,我听说京都的救援队要到了,这是真的吗?”   容祁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信息,军官几乎没有迟疑的回答了容祁的问题:“如果不出问题,三天之内可以到达津州。”   在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后,容祁就没有继续询问,他礼貌的跟军官道过谢,送走了几人。   萧泽成虽并未参与接待,但容祁与军官三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明白。京都的救援队三天之内能到达津州,按照路程和行速来算,现在到津州的距离该是不远了。如果,在津州基地外徘徊的五阶丧尸感知到他们的到来,直接在半道截杀该如何是好?   容祁见萧泽成愁得眉头都要打结了,不由得轻笑道:“你放心,我会去接应,保管京都救援队平安到达。”   萧泽成连忙道:“阿祁,我也去。”   容祁牵着萧泽成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既然已经应下要镇守基地,自然不可言而无信,你就在基地里替我镇守基地,顺便从别的异能者口中打听一些关于那东西的消息。”   萧泽成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容祁摊开手,掌心中隐约有流光浮现。萧泽成知道,那抹流光就是被容祁容纳的玉中乾坤。   第二天,天色尚且朦胧,容祁就悄然起身,他在萧泽成眉心落下一记轻吻,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泽成在容祁转身瞬间睁开了双眸,凭着极好的视力,他目送着容祁离去,直至他修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容祁离开基地后,也无意与低阶丧尸纠缠,他直接以灵识探向,以灵晶开路,畅行无阻。他身形奇巧,宛如掠影,转瞬间行过数十步,成群丧尸对他来说仿若无物。   与此同时,萧玲珑等人则是遇上了麻烦。   随着越靠近津州基地,进阶丧尸就越多,萧玲珑等人预备的热武器已经告罄,单靠小队异能根本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在被更多的进阶丧尸围困之前,必须想办法突围。   丧尸不知疲倦,不分日夜。与丧尸大战数个日夜的小队却早就倦怠不已,萧玲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动作熟练的在地图上勾画。同行小队一面等着萧玲珑的命令,一面用异能制止丧尸的逼近。   萧玲珑研究许久,才勉强从地图上勾画出几条路线来,她指着其中两条道:“这两条是国道,末世之初,很多人想利用国道逃命,后来或许有队伍清整过国道,但现在并不好通过。而且,国道联系着城市,城市人口众多,丧尸的数目应该也相当可观。这两条是省公路,可以直达津州基地,但是五阶丧尸有可能徘徊在省公路附近。以我们如今状态,要直接对上五阶丧尸,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我个人比较倾向这两条小道,虽然与津州基地的距离相对远了,但路上要面对的丧尸也会少很多,有利于我们保存体力和实力。”说着,萧玲珑又揉着眉心,继续道:“五阶丧尸徘徊于津州基地外围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它迟迟不入内,想必津州基地的内部或者外围有让它不能攻击的理由。对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善思考,也许能争取不少的时间。”   萧玲珑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赵义就道:“能从末世出混到现在的,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走过尸山趟过血海的。谁要是怕死谁就是孬种,但也没必要在有活路的时候走死路不是?我赞成走小路。”   赵义的话引来了同伴们善意的笑话,众人也纷纷表态,赞同走小路,以积蓄实力。   然而,就在赵义调整行驶方向的时候,一阵难听嘶吼从汽车的正前方传来。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一名全身溃烂的女性丧尸摇晃着走过来,在她腐朽的手中,还拖着一只生前年纪四五岁的小丧尸。   萧玲珑暂时还看不出两只丧尸的等级,不过就与周边丧尸不同的行动来看,它们的等级显然要高出一些。   萧玲珑低声道:“我去对付那两只女丧尸,尽力拖着它们,你们直接朝预定方向突围。”   萧玲珑说完,就直接翻身跳了出去,她以极快的速度远离车队,而后算准方向和时间,丢出了特意带出来的炸药,为车队开路。   赵义等人虽然担忧萧玲珑,但也不能让她的苦心白费,在火光湮灭的瞬间,猛踩油门,强行突围。   普通的进阶丧尸虽然已经拥有普通人的速度,但还是远不能与改装车相提并论,车队突围不久,就将丧尸群甩在了身后。   萧玲珑在车队突围后,又朝着丧尸群扔了几个炸弹,炸起无数的残肢断臂,翻飞血肉。然而,即使没有了胳膊没有腿,丧尸也挣扎着向萧玲珑涌来。   萧玲珑眉眼清冽,指尖一翻,一柄泛着凛然寒光的长剑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将异能布于剑身,手起剑落中刺穿了无数丧尸的头颅。   见周围丧尸越聚越多,萧玲珑也无心恋战,她指尖轻弹,数枚藤蔓种子从她指尖飞出,再经过木系异能催动,种子迅速生根发芽成长,很快就在丧尸群之间架起一座藤蔓天桥来。   就在这时候,两只女性丧尸终于有所动作,它们纵身而跃,直接跳上了萧玲珑的藤蔓天桥。跳上藤蔓天桥的丧尸的行动再不像之前摇晃踉跄,它们的行动又快又稳,转瞬之间双方已过数招。   萧玲珑早就察觉到这两只丧尸不会简单,却没想到它们竟然已经将近五阶。若是盛时,萧玲珑自觉要斩杀这两只丧尸并不困难,但现在的她,在体力和异能都大量消耗的状态下,她是没有万全的把握的。   两只丧尸的攻击再次迎面而来,萧玲珑被迫迎战。   数次过招后,萧玲珑体力耗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丧尸用漆黑锐利的爪子朝她袭来。   就在萧玲珑准备变更计划暂且遁走的时候,只见两束冰冷的剑芒从不远处打来,剑光如斩,直接削落了两只丧尸的头颅。   萧玲珑喘着粗气朝剑芒源头望去,却只看到一个快速游走于丧尸群中的模糊身影。 第122章 伪末世求存11   萧玲珑调息片刻, 便将异能运握于掌心, 凭剑而去, 再次于丧尸群中厮杀。没有高阶丧尸围攻, 萧玲珑的动作干净利落,在斩杀丧尸的同时还用异能把进阶丧尸脑海中的晶核给挑了出来。   与模糊人影距离得近了,萧玲珑才看清他的形貌,所谓剑眉星眸,面如冠玉也不外如是,他神态清冷, 周身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睥睨之势。他似乎是自小就修习剑法, 泛着银白光芒的长剑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活了般, 剑走游龙,招式中都透着灵动和游刃有余。   萧玲珑将丧尸斩杀,在男人清冷的目光中与他背对而立, 她声音清淡道:“刚才, 多谢。”   男人扬起长剑,虚晃几招,只见无数的剑芒划过,将聚拢的丧尸斩于剑下,他冷声道:“不用,顺手。”   萧玲珑高傲, 男人的姿态也不低,只是简单交流之后,两人就默契的往外面突围。两人的身手都不算弱, 相互联手之后,丧尸群的攻击力就不够看了。   在破开丧尸包围后,萧玲珑就不再多留,直接朝着京都小队的方向追去。男人在原地沉默片刻,也随着萧玲珑行走的方向而去。   男人的修为比萧玲珑要高,速度自然也要比萧玲珑的速度要快许多,他没多久就追上了萧玲珑。在确定前进的路线和目的地相同后,萧玲珑和男人暂且结伴同行。   念着男人对她也算有所恩情,萧玲珑在准备食物的时候也会给男人准备一份。男人不爱说话,萧玲珑话也不多,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交流出奇的少。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在与丧尸作战的同时,却是极为默契。   容祁在离开津州基地后大略查探了丧尸族群的分布,简单估算过京都救援队的实力,以及他们可能遇到的状况后,很快就确定了京都救援队会选择的方向。   在寸草皆无的飞沙扬砾中掠行了大半日,容祁果真见到了正把车辆停靠在路边像是在等待着谁的京都救援队。他眸色清和的往人群中扫了两圈,没有见到眼熟的人。   京都救援队的人见容祁缓步行来,都不由自主的拉高了心中的警戒线,将异能暗自蕴于双手,做好随时攻击防御的准备。   容祁在离异能队数米开外的位置停住脚步,给双方都绝对安全距离,他面上衔着清和的笑容,说道:“请问,各位是京都来的客人么?”   京都救援队众人心中越发不安,眼前的人干净清雅,完全不像是在末世中游走的人。从他能悄然无息的越过无数丧尸来到救援队停驻的位置,可见实力是绝对不弱的。现在的问题,是眼前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这次跟萧玲珑出来的都是她的心腹,萧玲珑在京都基地虽然已经站稳了脚跟,但不服者比比皆是。若面前之人是有异心之人找来对付他们的,可如何是好?   京都救援队中众人想法百转千回,转瞬间便已将个人心思相互交换。容祁装作没有看见,静默优雅的立于原地,长身玉立,温润和煦。   赵义戒备道:“你是谁,找京都救援队有什么事情吗?”   容祁轻笑道:“我叫容祁,我不找京都救援队,我是受人之托找萧玲珑,受萧泽成之托。”   许是容祁的话带给众人的震撼太强,有的人竟是不自觉中红了眼眶。萧泽成,曾经名满京都的天才公子,末世初凭借刚毅果决的手段清整城镇建设基地的先驱。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啊!   在萧父重病难起,萧母柔弱无力的时候,这些人还愿意追随萧家萧玲珑,其中有半数的原因是因为萧泽成。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曾是萧泽成的追随者。   赵义是个坚毅的汉子,但在得知萧泽成还活着的消息后也忍不住赤红的双眸,他驱散了运转于掌心的异能,准备上前向容祁询问一些具体情形。   然而,他身侧的人却拉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你是不是想死,知道他的底细么?万一,万一他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后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解决怎么办?”   救援队见赵义依旧迟疑,就又有人道:“老大从未停止寻找萧先生,这在京都基地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对方利用虚假的萧先生的消息来作引,布置好陷阱等着,你也要跳下去么?”   京都救援队成员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容祁的耳朵,他也不生气,毕竟萧泽成确实是了无音信数月,现在突然被提出,不怀疑是古怪。   不过,容祁也不担心。   从众人所表现出的情绪来看,他们是极想知道萧泽成的消息的,只是暂且还做不了主。   京都救援队众人和容祁对峙许久,确定容祁暂时没有攻击意图后才稍微放下戒备。这些日子以来,不停地战斗,无休止的死里逃生,面对丧尸围攻,以及同伴的生离死别,众人几乎被耗光了所有的心力。   只是,身处末世,想要活下去,唯有坚强。   正如人云: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决常人所不能决,成常人所不能成。   不求流芳千古,名列青史,但求再见白日青天,花红柳绿。   容祁在前来接应的时候便已经向萧泽成询问过萧玲珑的生辰八字,他也为她推算过命数。萧玲珑命数极好,功柄千秋,逢难呈祥,命中有人,贵不可言。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救援队的人刚开始还能安心等候。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心中的烦躁不安就逐渐浓了起来。当时说什么都不该单独留下老大,弄得现在谁都不得安生。   赵义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开车回去接应老大,很快就回来。”   盘膝而坐的容祁忽然睁开了双眸,他迅速起身,在身上轻拍了几下,衣衫上便又是干净如初,尘埃不沾。   容祁道:“我和你一起去。”   救援队众人正想反对,却见容祁已经在他们无所察觉的时候越过了他们,并自发坐上了就近改装车的后座,阖眸无言。   救援队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很不想和容祁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起行动,奈何众人之中似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大家又着实担心萧玲珑。救援队成员简单商议过后,就决定由技术最好的赵义驾驶车辆,并另外一位成员一起去接应萧玲珑。   在车辆行驶的过程中,赵义试图和容祁交流:“那个,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等容祁回答,赵义又像是自说自话般开口:“对了,你之前自我介绍过,你说你叫容祁。”   “容祁兄弟,你真的是受萧先生之托来找老大的么?萧先生现在怎么样,他还好吗?”赵义说着,试图打感情牌:“当初,萧老先生重病,萧先生带着几个兄弟去找寻能够救治萧老先生的药剂,哪知道竟是一去无踪。你可能不知道,老大和伯母当初的处境十分艰难,基地上层作怪,那时候……”   赵义几乎不间歇的说了很多,但当他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向后座的时候,却发现容祁连坐姿都唯有丝毫变化,更不要说因为他的话有所动容了。   改装车飞速行驶两个小时后,萧玲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中。赵义在激动之下,将油门猛踩,又快速紧急刹车,这让坐在前排系了安全带的两人都因为惯性而东倒西歪,但见后排的容祁,稳如泰山,不偏不倚。   在车停稳后,容祁才睁眼朝着外面看去,却见萧玲珑已经快速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走来,清然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容祁下车,唇边扬起几许浅笑,与萧玲珑相对而视:“初次见面,容祁。”   萧玲珑紧握着双手,试图将心里过分情绪压制住,她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初次见面,我是萧玲珑。”   就在萧玲珑准备询问萧泽成的消息的时候,距离她不远的男人也快步走了过来,他在容祁跟前站定,清冽的目光有刹那柔和:“没事吧?”   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很多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隐族容家的天才晚辈,容佑。容佑性冷清,修行天赋奇高,是族中晚辈望尘莫及的存在。容佑和原主关系亲近,也曾多次护佑原主。原主对容佑也颇为依赖,若非原主过于单纯,有容佑看护着,他也不至于太早丧命。   容祁并不打算像原主那般依赖容佑生存,也不想像原主那般澄澈待人。他在简单思索后,朝着容佑露出明润微笑,说道:“多谢堂兄关心,我很好。”   容祁尚未说话之时,容佑就知道容祁不再是当初天真的小堂弟的,因为两者之间的气质差异太大。曾经的堂弟,清透明净,让人想将他护在羽翼下。如今的堂弟,圣洁神秘,让人不敢小觑。   容祁不是原主,对容佑没有依赖亲近之心。   容佑也因为容祁气质上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再难心生怜悯。   两者相顾无言,兀自沉默。 第123章 伪末世求存12   萧玲珑不是没有眼色的人, 她自然看得出来才认识的两个男人间也是相互认识的。她耐着性子等两人交涉结束, 在两个男人相对静默的时候, 她看准时机上前。   萧玲珑暗自呼吸数次, 才凝目望着容祁,说道:“容祁先生,我听赵义说,说……你是受萧泽成之托前来找我的?萧泽成,他是我兄长,他怎么样, 还好么?你能告知我他现在的位置吗?”   容祁略微打量了萧玲珑几眼, 她和萧泽成相似度很高, 两人都生得出彩,眉眼精致,神态微凉。容祁视线缓慢下滑, 在萧玲珑略微紧握的双手间落定, 就连紧张时候的小动作也是一样。   容祁眼中的情绪真切了两分,说道:“泽成很好,如今在津州基地。”   萧玲珑没有注意到容祁对萧泽成格外亲近的喊法,也没有注意到容祁在提起萧泽成时眼中浮起的笑意和温柔。她此时无暇多顾,也不愿胡思乱想,她只想快些到达津州基地, 早日见到数月袅无音信的兄长,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如容祁所言,还很好的活着。   萧玲珑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容佑却是看得清楚明白,他眼睑微沉,眸中有暗光闪烁,却在容祁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转瞬消失。   在俗世,同性恋婚姻法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全世界通过,可是隐族中人却一直恪守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则。近几十年来,族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同性恋人,但结局无不凄惨。   确定萧泽成还活着的消息后,萧玲珑兴奋地不知所已,她是恨不得拽着容祁把萧泽成这几个月的经历事无巨细的询问,却又见丧尸群快速涌来。不得已,萧玲珑只得率先坐上改装车,然后招呼容祁和容佑上车,让赵义驱车先行离开。   容祁和容佑同坐在最后一排,待车疾驰出一段距离后,容佑忽然开口:“小祁,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   容祁侧眸看着容佑,柔和的目光后隐有冰霜凝结,他浅笑道:“当初被几只老鼠算计进了变异植物林,因祸得福中提升了些修为,又想着单凭我自己的力量走不出丧尸群,就在变异植物林里修炼了几个月。”   容佑大概知道那几只老鼠指的是谁,转眸间,有冷意凝绕!   容佑不放心,直接抓起容祁的手,将指腹搭放在他的手腕处,试图确定他的身体状况。   容祁低垂着眼帘,遮掩着眼中莫名光线,他用空闲着的手轻叩着,敲击出颇有韵律的节奏。   容佑自小修行,又是天才中的翘楚,对修炼以及医理药理都很是精通,他在再三探查过容祁经脉中灵力的游走后,清冽淡薄的双眸中不由得浮出几许惊异。   游走在容祁经脉中的灵力浑厚精纯,时而浩荡广阔如无边海洋,时而涓细潺动如山涧清流。或急或缓,或涌或疏,均进退得宜,有条不紊。   容佑本不是喜欢多事的人,若非容祁是他自小就照看着的堂弟,他也懒得管他的事情。在确定容祁的身体和修为都无误后,容佑就靠坐在座椅上,阖眸假寐。   容祁漫不经心的收回手,举目朝着窗外的望去。入目的尽是狼藉,遍地黄沙,枯枝败叶,以及**的行尸走肉。   改装车疾速而行,转瞬间便换过无数风景。   与京都救援队众人重逢后,一行人也没有在半路多留,目标直奔津州基地。想着越靠近人类聚集地丧尸族群就越是庞大,救援队中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时刻准备着大战数个回合。   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缘由,丧尸族群像是直接无视了救援队般,让车队格外顺利的驶进了津州基地,这也让京都救援队众人重重松了口气,行程中无数厮杀已经让他们倦怠不堪,若还要从丧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难免会有所损失。   京都救援队作为贵客,他们的到来是被津州基地的高层高度重视的,队伍刚入基地,津州基地的高层就亲自前来迎接了。   刚入津州基地,容祁就和萧玲珑等人先行分开了,他回了和萧泽成暂时居住的套房。容佑在津州基地并未有身份信息登记,所以就跟在京都救援队中,以队员的身份暂作登记。   怀着归心似箭的情绪,容祁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套房区掠去,平时二十分钟的行程,现在他只用了五分钟就站在了自家的大门前。   容祁在门前静站片刻,将心中涌起的波澜稍事平息,这才从储物戒指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然而,还不等容祁把钥匙放进钥匙孔,敏锐的耳力就让他听到了来自门内的熟悉而急切的脚步声。容祁抬起的手微顿,随即往后面退了小步,等屋中人开门。   果然,容祁刚让位结束,大门就猛地被拉开,门内呈现的是萧泽成略带苍白的精致容颜。   两人屏息而立,静默相视。   忽而,容祁扬眉而笑,宛如镌刻般的容颜上绽开了清雅笑容,如无垠夜幕中的星辰,绚烂耀眼。也让萧泽成本来就不甚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打入了无数的石子,越发的澎湃。   容祁见萧泽成还傻愣的盯着他看,不由得挑起唇角,故意迫近萧泽成,在他的耳边压低着声音,笑着说:“泽成,几日不见,可是又觉得我好看了许多?”   容祁温热湿润的呼吸落在萧泽成的耳根脖颈,在两人无知觉中熏红了萧泽成的脸颊。   萧泽成脚尖轻踮,在容祁唇角落下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又伸手轻捏着容祁的面皮,说道:“我的阿祁向来好看,所以我分辨不出来如今的阿祁是否有变得更好看。不过,就脸皮的厚度来看,是厚了不少。”   容祁把萧泽成拥入怀中,闷笑着说:“不是都说距离产生美么?”   萧泽成安静伏靠在容祁怀中,吸取着容祁带给他的熟悉温暖的气息。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他和他的阿祁永远如故,执手而行,永不离弃。   容祁和萧泽成在大门边拥抱片刻,就携手进屋。因着相信容祁的实力,萧泽成并未着急询问萧玲珑等人的情况。他算不准容祁回来的具体时间,也不想容祁回来之后还饿着肚子等待,就将饭菜提前做好,现在只需要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套房配置的厨房很小,里面只摆放了一座小烧炉以及一张小木桌,剩余的空间就只够萧泽成束手束脚的在里面忙碌。在萧泽成接受的教育中,上能领军作战,统筹民生,下能生火做饭,野外存活。所以,即使是用相对原始的做饭方式,萧泽成在简单实验几次之后也就应付自如了。   容祁站在门框边,眉目温和的看着萧泽成热菜热饭。饭菜的质量或者及不上他曾经吃过的,但这份情谊,不管是在末世前还是末世后,都难能可贵。   把饭菜热好,萧泽成又有些可惜的看了两眼被放置在角落中的红番茄,这两个番茄得来不易,可惜也不好保存,不然还能烧个汤。   萧泽成的表情溢于言表,容祁只需两眼就能看透,他让萧泽成把番茄递给他,他又从中提取了几枚种子扔进玉中空间。没多时,容祁手掌翻转,两枚艳红的番茄并着几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莹白蛋类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容祁把番茄和蛋类递给萧泽成,说道:“拿去。”   萧泽成欢喜接过,又动作熟练的烧了番茄蛋汤。   因着材料限制,现在的饭菜远不及末世之前的饭菜,但容祁和萧泽成都吃得很高兴很满足,两人相互夹菜,都想把好的送进对方碗里,最后却各人一半分食。   容祁和萧泽成在温馨的氛围中用过餐,两人便坐在沙发上交换着呼吸和信息。容祁揽着气喘吁吁的萧泽成,轻声说着他这些天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听得萧泽成又是遗憾又是后怕。   在容祁离开的日子里,萧泽成无片刻是安生的,直到被容祁抱在怀中,感知着他的体温,并和他唇齿相依耳鬓厮磨,他这才有了些真实感觉。   萧泽成紧扣着容祁的手指,说道:“这些天,我也和驻守基地的异能者打探过那东西的消息,绝大部分异能者都表示不知道,他们认为五阶丧尸在外徘徊的缘由是受更高等丧尸的控制。”   容祁不轻不重的抚着萧泽成墨色发丝,说道:“这也是正常,毕竟能克制丧尸的宝物,说出来也没几人愿意相信。”   萧泽成蹙眉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继续寻找吗?”   容祁唇线微扬,说道:“天地灵气重生也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寻常宝物经几十年的灵气蕴养是不够克制魔元的。所以,那东西定然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圣物。你说,在崇尚佛道的远古时候,圣物会以何种形态出现?”   萧泽成瞳孔微缩,他猛地坐了起来:“圣者为龙,贵者为凤。四方神物分别是,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   容祁眸色幽沉深远,那四象,大约就是最后的契机了罢!   在说完四象后,萧泽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态蓦然变化,周身的气息沉重而悲伤。萧泽成跪坐在沙发上,直视着容祁,他总觉得如今的幸福虚幻得很,他眼前的容祁也缥缈得很。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拉不近,哪怕是任何一点距离。   萧泽成颤抖着伸出手,秉着呼吸想去触碰容祁的脸颊,他怕惊醒了如幻境般的现在,所以只敢把僵硬的手停留在半空。   容祁抓着萧泽成的手放在胸口,让他仔细感受着他的心跳,他顺着萧泽成的方向起身,亲吻着萧泽成不安的眉心,说道:“我在。”   就在萧泽成恍然失措的时候,套房的大门被敲响,伴随着的还有些嘈杂的说话声。   容祁侧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温声道:“大约是你妹妹他们过来了,要一起么?”   萧泽成颔首,将心间所以消极情绪都暂时埋葬,与容祁十指相扣,并肩走向大门的方向。   来者果然是萧玲珑等人,许是考虑到套房空间不够,到来的只有车队的三分之一。   在看到萧泽成的刹那,萧玲珑坚强许久的外壳终于撕下,她赤红着眼眶,猛地扑向萧泽成,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萧泽成和萧玲珑的关系向来亲近,数月的分离并未让两人之间有多少生疏。在短暂的怔楞之后,萧泽成立刻从善如流的安抚起萧玲珑来。   见萧泽成还活生生的出现,随萧玲珑前来的队友也都暗红了眼眸。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却在这时候忍不住喜悦的泪水。   赵义抹了把脸,刚想和身边的同伴来个熊抱表示喜悦,不想他才张开双臂,身侧的人就像是清风般飘开,让他抱了个空。赵义循着方位看去,却见容佑除了满脸冰冷,再无别的情绪。   赵义不甘心,找了个眼熟的同伴向他抱去,才终于没有落空。   萧泽成和萧玲珑兄妹相聚,容祁和赵义等人自然也不会煞风景的让他们先别叙旧,等两人情绪都安定下来,众人才拥挤入内。   套房的空间果然是不够的,简陋的沙发只能勉强坐下几个人。所幸来者都是在末世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也不像末世之前那般讲究,就都兀自寻了个位置将就。   考虑着萧泽成和萧玲珑会有很多话要说,容祁就自发揽下了泡茶倒水招待客人的工作。谁知他刚进厨房,萧泽成也跟了进来,并且手脚麻利的忙了起来。   被抢了工作的容祁显得有些多余,他站在萧泽成忙碌的空间外面打下手,说道:“泽成,你不先和他们叙旧么?”   萧泽成估算着人数和水量,头也不回的说:“可以一边招待客人一边叙旧。阿祁,你也别在这里妨碍我了,去清洗几套水杯。”   闻言,容祁眼中有深厚的笑意浮现,他点头道:“好。” 第124章 伪末世求存13   自末世起, 水资源就被尽数污染, 人类科学家夜以继日的忙碌, 却至今没有研究出能净化水源的工具。   没有了自然水源, 人类的用水变得极为艰难。到目前为止,人类的用水大约来自两个方面。   其一,是在末世前就封闭的没有污染的罐装水。   其二,是水系异能者的异能水。   然而,这两个水资源,不管是哪个都不能支撑人类的大量用水的。末世前的罐装水很有限, 被收集到的, 维持到现在基本已经告罄。水系异能者的异能水也尤为珍贵, 很少有水系异能者愿意无偿将异能水提供给寻常人使用。   萧泽成对用原始木材烧火已经很熟练了,等他把开水烧好,容祁的水杯也才清洗完成。两人相互配合着简单的冲泡了几杯茶水, 然后再共同到客厅待客。   容祁和萧泽成配合默契, 言行亲密,这让萧玲珑等人也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大致猜测。不过众人心中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毕竟同性恋早在末世之前就能牵手在光天化日下行走了,没道理说到了乱世还不准同性恋活下去。   萧玲珑坐在萧泽成的对面,她挑着眉梢,眼中盈满了笑意:“大哥, 久别重逢,别的咱们暂且不聊,你身边这位先生, 真的不打算介绍给我们吗?”   赵义闷完杯中茶水,扯着嗓子刷存在感:“这不是很明显吗?咱们的萧先生,在光棍二十几年后,终于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萧泽成对同伴们善意的调笑并不觉得生气,他弯着眉眼,紧握着容祁的手,正对着容祁的眸光说道:“大家都没有猜错,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现在郑重给大家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我爱人,容祁。”   萧玲珑翘着二郎腿,手肘放置在膝上,她单手托腮,故作疑惑的说:“那么,我以后该怎么称呼容祁先生,是哥夫还是大嫂?”   萧玲珑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容祁和萧泽成的身上,虽然八卦前上司的房中事宜很不厚道,但是谁让末世后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几乎断绝了呢?   众人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容祁和萧泽成。曾经的萧先生冷漠淡薄,沉稳睿智,再加上实力强大,手段果决,是被人仰望的存在。若是谁对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那简直就是对他的亵渎。   而如今,萧先生和静坐在他身边的容先生,两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合该成双成对的存在。两个人,像是为对方而生,为对方而存,少了谁都不行,多了谁都不美。   不过,该调侃的时候还是不要错过机会,谁知道是不是还会有类似的机会?   赵义就坐在距离容祁不远的地板上,他侧眸看了眼容祁,装了大半墨水的脑海中顿时冒出几个优美的词来。   清雅出尘,谪仙入世,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赵义盯着容祁看了许久,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想法来。这位先生,本该是站在云端的仙人,他应该神色淡泊又悲悯的俯瞰人间,纵观众生,却不惹尘埃。   赵义猛地摇头,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若这世上真的有诸天神佛,在他们对艰苦求存的人类不管不顾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受人敬重祭拜的资格。   就在众人迟疑着提出心中猜测的时候,容佑冷声道:“哥夫。”   众人好奇的目光顿时又转向了容佑,无声的询问着他如此言说的原因。虽然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肯定。   萧玲珑修长浓密的睫毛轻微闪烁,她唇角挑着轻笑:“为什么?”   容佑面无表情的扫过去,视线在萧玲珑娇俏的面容上落定,说道:“以小祁的身手,你哥打不过。”   萧玲珑与容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见过容祁出手,但是她从队伍里听到过不少关于容祁的信息。能独自游走于丧尸族群中,周身还干净如初的人,身手能差到哪里?再说,她没有见过容祁出手,却是见过容佑出手的,能被容佑称赞的,怕至少也是与他不相上下的高手。   萧玲珑本来还想再作挣扎,却见她大哥不仅半点反对意识没有,还笑意清然的和容祁眉来眼去。   容佑看着满脸懊恼鲜活的萧玲珑,宛如寒潭似的双眸中漾起几许波纹。他其实挺不明白这女人的,不明白她那千变万化的情绪是哪里来的。在丧尸环绕的时候她淡定从容,在遇人搭救的时候不卑不亢,在与下属相处的时候严肃沉稳,在危险袭来的时候她运筹谋算,在与亲人相逢的时候又调皮娇俏。   容佑看着萧玲珑的眸中多了几许探究,他也没有注意到,容祁在看向他和萧玲珑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浅笑。   京都救援队众人并没有在套房中待多久,在笑过,闹过,八卦过,调侃过之后就自发的起身离开了,想给这两双久别重逢的亲人多点相处的时间。   在众人离开后,萧玲珑立刻收敛了情绪,她往萧泽成身边坐近了些,说道:“哥,你还活着,真好。”   萧泽成如往常般揉着萧玲珑柔软的发丝,视线却是不自觉间飘向站在阳台上的容祁和容佑,低笑道:“我也觉得,活着真好。”   萧玲珑自是注意到了萧泽成的变化,她唇角衔着几许戏谑,说道:“哥,你是真的很在乎那位容先生啊?他这才出去几分钟的时间,你的目光就不停的往他周围转悠。你再看我们,我们兄妹两个可是有好几个月不见了,都不见你的视线往我身上多停留片刻。亏得我和爸妈以前还担心,担心你会光棍一辈子。”   萧泽成眼睑微敛,若是没有遇到容祁,他也不知道他的下半辈子会如何度过?也许,是真的会孑然一身罢!   萧泽成认真的点头:“我确实很在乎阿祁。”比什么都在乎。   萧玲珑无语的仰头盯着简陋的天花板,这种话在心里想着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直白的说出来打击身为单身狗的她?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还要在不经意间啃几把狗粮,简直心累!   萧玲珑本来还想问从未经历过感情的她哥,问容祁是否是个靠得住的人?不过,现在就她哥近乎痴迷的状态来说,她保准她不善言辞的哥哥能说出长篇大论来证明容祁的好。   萧玲珑暂时不想吃狗粮,她更关心她哥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她了解她哥,若非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在外游荡的。   听到萧玲珑的询问,萧泽成的神态变得有些深沉阴郁,他凉声道:“当初信错了人,在回程的途中被推进了丧尸群。所幸,那时候的丧尸还未完全进阶,辛苦点也就冲出了丧尸群的包围。”   萧玲珑听着,双手缓慢紧握成拳,虽然早已经猜到,但听当事人说出当时事实的时候,心中的愤怒还是无法遏制。   萧玲珑瞳孔中映衬着萧泽成的形容,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好不容易冲出了丧尸群,躲进了小超市,却没有躲过丧尸犬的攻击。再然后,他就遇到了他的阿祁,并以丧尸的形态跟在阿祁身边几个月。   说起丧尸形态,萧泽成到现在都还没明白,没明白当初的阿祁为什么会选择已经被丧尸犬伤到的他,而不是用他当时手中捏着的枪将他射杀!   丧尸是没有记忆和人性的,阿祁就不怕他会伤了他么?   萧泽成的话音越说越平静,萧玲珑却是越听越惶恐。   如果,如果她大哥遇到的不是容祁,而是别的人,她大哥会是什么结局,她简直不敢想。   萧玲珑也抬眸看了几眼和容佑交流的容祁,也无所谓哥夫或者嫂子了,能让她哥活命,就什么都没问题。   萧泽成和萧玲珑兄妹重逢,有数不尽的话语要说,有关于萧泽成的,也有关于萧玲珑,父母,以及京都基地的。   在萧泽成和萧玲珑叙旧的同时,容祁和容佑也在有意无意的聊着。容祁不是原主,有原主的记忆,却没有原主的感情。再加上神魂越发完整强大,原主的情绪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容佑也不知道能和容祁说些什么,堂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堂弟,他谦润和煦,但眼眸深处却如静湖中水,连半丝涟漪都没有。   容佑仔细想了想,还是决意提醒:“小祁,你和萧泽成的事情,你准备如何与族中交代?”   容祁极目眺望着昏暗的天空,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凭栏,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族中能等到我的交代……”   容佑剑眉微蹙,显然是不赞同容祁的想法。隐族虽已大不如从前,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抗御的。他并不希望容祁和隐族容家,有两败俱伤的一天。   容祁忽然开口:“堂兄,我也劝你一句,若心中有人,万不可因俗物而左右,否则,后悔莫及。”   容佑眼神微闪,抿着唇不再说话。   容祁和容佑相对沉默,从两人所在的位置,能很清楚的看到基地外张牙舞爪的丧尸,也能清楚的看到城墙上驻守的异能者。有的异能者或许是为了练习异能攻击的准确度,在驻守的同时也不断的攻击诛杀丧尸,让城墙下的残肢断臂又多两层。   容祁和容佑在阳台上伫立许久,容祁才开口道:“堂兄,在你的记忆中,可有能克制魔物的法宝?”   容佑作为隐族的绝世天才,是被族中长老作为下任族长培养的,族中重要的事宜他几乎都有参与。自然,族中祖传的法宝他也是知道不少的。   容佑低沉着眼睑,脑海中飞快掠过族中遗存的各种法宝的形态和资料介绍。许久后,容佑睁开凛冽的双眸,轻轻摇头。   容祁将手随意搭放在凭栏上,修长分明的手指轻叩着凭栏,敲打出轻微的节奏。他来的太晚,原主脑海中可用信息不多,他只能凭借着已知的蛛丝马迹进行推测。结果,与之前和萧泽成商议出的结果相似。   如今的问题在于,将法宝拿走之后,津州基地的幸存者要如何处理?没有了法宝护佑,丧尸没有了畏惧点,攻击定然势如破竹。   届时,这津州的幸存者,至少有半数以上会走上死路。   容祁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容佑更觉陌生,若非确定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借尸还魂的功法,就凭着容祁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绝对有理由怀疑原来的容祁是被夺舍了。   容佑收起复杂的心思,问道:“要克制魔物的法宝做什么?”   容祁道:“想来堂兄也有所察觉,末世的起由并不是人类口中的病毒蔓延,基因变异,而是……与灵元相伴相生的魔元。”   容佑道:“是的,若只是病毒,就简单多了。”   毕竟,病毒再厉害都有克制的方法,并且病毒的灭杀也简单。哪里像魔元,简直是无孔不入,还没有收容的地方。   如今,在这个人类赖以生存的星球上,怕是已经找不到没有被魔元侵染的地方了罢!   容佑忽然有些理解容祁之前的话了。如果,族中能等到他的交代……现在的世道,能活着就是奢侈,谁还有闲情逸致等着谁的交代?   容祁问:“堂兄可知,津州基地外的五阶丧尸为何会徘徊与此?”不等容佑回答,容祁就兀自说道:“有两种猜测是最可能的。其一,便是许多人都以为的,五阶丧尸受控于更高阶的丧尸,故暂时不攻入基地。其二,是五阶丧尸已经有了浅薄的意识,它知道什么对它是不利的,它在回避。”   容佑道:“小祁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容祁缓声道:“不瞒堂兄,我和泽成徘徊于津州久不离去。一方面是等京都来人,方便接应协助。另外一方面,便想着找寻出那东西的下落,用以研究封印魔元的方法。”   若是寻常人,容祁定然是不会与他说太多的。   然则,容佑不同,容佑天庭饱满,眉眼清辉,周身隐有紫气环绕,是天纵之子的命数。   将厉害关系诉与他说,总能有所助益的。   言罢,容祁侧过头,看着容佑说道:“若是不能将魔元封印,且先不说越发强大的丧尸会如何,便是无处不达的魔元,也能将人类尽数覆灭,将这个星球变得再无生机。”   容佑深邃的墨眸中浮起几许苦涩,个中厉害关系,他自是知晓……   所以,就是拼上性命,也要通力一搏。 第125章 伪末世求存14   隐族虽是修者遗脉, 但毕竟也经历过动荡时期, 末法时代, 祖宗流传下来的资料和功法早已不再完整。现如今还能真正派上用场的, 其实并不多。   容祁神态清和,看着容佑的眼神不急不缓,不催不念,只安静的等着容佑的思索结果。   过了片刻,容佑开口:“我曾听族中长辈提过,千载之前, 天地灵气精纯浓厚, 修者各脉尚未没落。据传, 彼时魔元初显,各路修者为免生灵涂炭,修者大能以毕生修为以四象为型炼出制抗御魔元的顶级法器。”   容祁搭放在凭栏上的手指微颤, 果真是四象!   见容祁面色如常, 似是早就知晓般,容佑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传言,四象法器在炼制成功后就被分别保管在四方灵脉中蕴养,少有人知其具体位置。”   若传言属实,千载以前, 灵脉犹存,封印还在,多花费些功夫也能找到。可是, 千年之后的现在,别的问题且先不说,便是四象神物的下落,就够让人头疼。   对于容佑未说出口的担忧,容祁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四象神物能够克制魔元,同时它们自身也是魔元觊觎欲吞噬的存在,届时往有高阶丧尸徘徊踌躇的地方找,六成是没错的。   容祁和容佑的交流并不很多,毕竟关于四象的信息还未完全确认,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什么计划来。见着萧泽成和萧玲珑也叙旧完毕,两人变迈步回到了客厅。   在与萧泽成交流之后,萧玲珑本来就对容祁很好的印象又再度刷新加持。   看到容祁和容佑进客厅,萧玲珑自发起身,把萧泽成旁边的位置让给了容祁,还眨着眼睛喊:“容哥。”   容祁轻笑着点头,也没有和萧玲珑客气,直接在萧泽成身边坐下。   在场的几人都是将来要并肩作战的人,再加上曾经虽然短暂但很充实的相处,再简单交流过些时候,就变得熟悉起来。   萧泽成和萧玲珑的关系自来亲近,所以虽然是在萧泽成的地盘上,萧玲珑也没客气,她起身重新泡了几杯热茶,分别端到容祁几人跟前,这才粗略说起了未来几日的计划。   京都救援队来到津州的目的是为了清除五阶丧尸,所以接下来几天,萧玲珑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出并且消灭五阶丧尸。依着萧玲珑现在的修为,要对付五阶丧尸并不需要太多的心力,倒是不必太过担忧。   只是,丧尸进阶快,族群大,数目多,谁也不能保证在诛杀五阶丧尸后还能有足够的异能和体力来突破丧尸族群。在萧玲珑把心中的大概计划简说后,萧泽成立刻表示,在诛杀五阶丧尸的时候要同行。   萧玲珑悄然瞥着萧泽成身侧的容祁,戏笑道:“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出行这么危险的活动,都不向家里人上报吗?”   萧泽成面上情绪微敛,露出几许凉薄来,他神情清漠,只是平静的看着萧玲珑,却让萧玲珑头皮发麻,再不敢吊儿郎当。   萧玲珑立刻挺胸收腹直脊背,态度庄重:“一切服从长官指示。”   萧玲珑心中懊恼,她怎么会觉得她哥不比以前冷漠就觉得他好相处了,分明就是更不好相处了!萧玲珑悲伤的想着,她哥之前表现出的柔软分明是有针对性的,只是针对对象不包括她。   容祁和萧泽成留了萧玲珑和容佑用晚餐,晚餐结束后就把两人送走了。容佑在离开之前,目光与容祁的目光有短时间的对视,其中含义两人都心照不宣。   接下来的两天,萧玲珑大多忙碌,忙着与津州基地的高层商议对付五阶丧尸的事宜。容祁和萧泽成也没有闲着,两人在驻守城墙的同时也不忘向周边人打听四象神物的事。   津州基地高层贪心,既想京都救援队帮忙诛杀五阶丧尸,又不想付出对等的代价,把物资方面的交换无限度的压低。萧玲珑也不是软柿子,在津州基地越发过分的时候就直接冷笑着保持沉默,任由基地上层上蹿下跳。   在京都救援队和津州基地对峙的过程中。容祁发现,津州基地外的五阶丧尸已经通过吞噬低阶丧尸晶核再次进阶,成为了六阶丧尸。并且,它在基地外面游荡的时间越来越长,像是在观望,准备随时进攻。   当容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横躺在沙发上的萧玲珑猛地弹了起来:“容哥,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有听清楚,能不能再说一遍?”   容祁道:“基地外那只五阶丧尸已经进阶,现在是六阶丧尸。”   萧玲珑僵硬的转动脖子,抬起手看了片刻,怒道:“都怪津州基地这些言而无信的混蛋,要不是他们想着占便宜,哪里会等到现在,丧尸又怎么会有进阶的机会。现在好了,整个基地加起来也不够六阶丧尸虐一把的。”   几天来,萧泽成也从萧玲珑那里听了不少幸存者的消息。就现在这个时间点,异能者和普通人的数目对半分。异能者虽也能用丧尸晶核进阶,但使用效率远不及丧尸。所以,现在的异能者阶级大多不高,五阶异能者属凤毛麟角,而六阶异能者还未听闻有哪个基地出现过。   萧泽成利用容祁调整修改的功法进行修炼,修为早在前段时间就稳定在六阶。因此,在得知丧尸进阶的消息后,他并不感到慌张。   津州基地的高层也很快得知道丧尸再度进阶的消息,为了不让小命陨于丧尸之手,津州基地的高层再没出幺蛾子。不仅应允了之前的所有条件,还额外附加给了京都救援队不少好处。   在京都救援队与津州基地上层商议好的出战的前一天,容祁和萧泽成再次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正是当初把原主骗进变异植物林的郭青洁几人。   容祁站在门边,表情寡淡的扫了几人两眼,然后直视着站在几人前面的军官,说道:“什么事?”   军官道:“是这样的,基地要求二区出几名高阶异能者协助京都救援队猎杀丧尸。”   容祁眉梢微扬,挑起几许似笑非笑,说道:“请问,这到底是基地的要求,还是军官先生的要求?如果是基地的要求,请出示公告函书,如果是军官先生的要求,请恕我拒绝。”   萧泽成与容祁并肩而站,他漆黑的眼眸如化不开的浓墨,深邃幽沉,他眼中清明直白的杀意让对面几个人均不寒而栗,恨不能转身就走。   军官也被萧泽成周身凝饶的冷意震慑住了,他不自觉往后面小退两步,壮着胆子道:“自然是基地的要求,上面说了,若有不服从命令的异能者,直接驱逐出基地。”   距离军官最近的男人道:“容祁,你以前不是总说要能者多劳么?现在基地面临生死存亡,你总不会视而不见吧?”   容祁眯着眼睛朝着那人看去,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男人经常环绕他的左右,然后说许多讨喜的话。当然,原主能被这些个心怀不轨的人骗进变异植物林,也少不得这人的口才。   容祁轻笑道:“好巧的一张嘴,也不怪我当初被你说进变异植物林!你且说说看,当初我从丧尸口中将你救下,供你吃,供你喝,护你周全,可有半分对不起你的?你在与他们合伙将我骗进变异植物林之时,可有半丝的良心不安?”   男人难堪的别开头,末世初始,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自幼家境优越,被宠着成长。那时的他,还没经历过人心险恶,又纯又蠢。他也是在被同学朋友抛弃牵引丧尸的时候才蓦然惊醒,末世不比从前,不仅要防备行尸走肉变异动植物,还要防备人心。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枯骨。   容祁没有去管男人,他微凉的视线缓慢从众人身上划过,一个一个指着说道:“我记得,当初救下你的时候,你是在被两只血肉模糊的丧尸追杀,是吧?我记得你说那两只丧尸分别是你的母亲和弟弟,你该不会是怨恨我们让你的亲人身首异处而想着报仇吧?还有你,你当时是躲在小超市中,小超市中虽然没有丧尸,但也没有食物,是我给了你食物和水,不是么?而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碰到了成群的变异鼠,也是我们多事,让你死志未成。你么……”容祁语态平和清润,如往常并没有何种不同,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所有都与他无关。最后,容祁的视线落在了抿紧了唇瓣的郭青洁身上,说道:“而你,我记得当时救下你的时候,你正处于被人侮辱的境地。我也记得,当初我们关系还算不错,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萧泽成还是第一次听容祁说起他的过去,越是听,他就越是生气。越是听,他眼中的墨雾就越凝越深,周身冰冷的杀意几乎结成实质,看着对面几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几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郭青洁等人被吓坏了,若是早知道容祁还能活着回来。他们一定不会只是将他骗进变异植物林,他们一定会看着他落气。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容祁回来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愚蠢的容祁,他不再好糊弄。不管他会不会找他们报仇,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们就绝无安生的日子。   容祁得死,必须得死。   还不等众人说什么,只听得容祁又像是叹气般的低声道:“天道轮回,因果循坏,诸位欠下的,躲不过,避不开。”   明明是纯净清和的声音,可听在郭青洁几人的耳中,却如同来自地狱的靡音,让人不自觉恐慌惊怕。   来自地狱的声音,是死亡的威胁。 第126章 伪末世求存15   郭青洁等人原本想借着基地的威吓把容祁和萧泽成送出基地, 不想在两人的强势面前, 就只剩了自取其辱。   与郭青洁等人随行的军官也是欺善怕恶的主儿, 在感受到萧泽成周身越发浓郁凝滞的冷意后就直接怂了, 只能勉强撑着,对之前的打算也是绝口不提。   就在容祁和萧泽成准备赶人的时候,眼尖的郭青洁看到萧玲珑和赵义从远处走过来,目标明显。   郭青洁交握在腹前的手指微动,她低垂着眼帘,眼眸中有莫名的光芒闪现。随着萧玲珑和赵义越走越近, 郭青洁面上的表情就越来越诡谲, 似喜非喜, 似悲非悲。   容祁自然也察觉到了郭青洁神态的变化,他也不说话,姿态清雅的站立站众人对面, 好整以暇的等着看表演。   果然, 随着萧玲珑和赵义脚步声响起,郭青洁就开始低声哭泣,言不对意的说道:“容祁,现在基地正在抽调异能者协助京都救援队抵抗丧尸,你是高阶异能者的事儿是瞒不住的。如果……如果让京都基地的救援队伍知道我们基地有不肯出战的高阶异能者,他们会以为我们基地不怀好意, 故意算计他们的。刘军官的通知也是真的,我们会过来,是因为我们相识一场, 想过来为你践行,并没有别的意思。”   被郭青洁提名的刘军官立刻收起满心胆怯,故作傲然的扬起下巴:“没错。”   萧泽成见过不少无耻的人,但是能与对面几人程度相等的,他是从未见过。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想送救命恩人去死!   萧泽成忍着心中翻腾的血腥,冷笑道:“阿祁是不是高阶异能者,他是否愿意协助出战,能决定的只有他!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也配逼迫于他?”   容祁曾见过萧泽成愤怒的模样,所以对他此时的表现并不觉得意外或者惊讶。   倒是萧玲珑和赵义,两个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萧泽成怒火外泄。在两人的记忆中,萧泽成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平静,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非惹怒他的人结局大多凄惨,都不知道他是否有生气。   现在的萧先生,变化是不是太大了点,像是换了半个魂。   萧玲珑同情的看了郭青洁等人两眼,心中忍不住为他们点燃悲哀的蜡烛。能让她哥怒得情绪外露,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可惜,命短。   萧玲珑装模作样的裹紧身上的衣物,快步行至萧泽成身侧,故作茫然的问道:“哥,容哥,你们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们生气了?”   萧玲珑的话落在郭青洁等人耳中宛如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使其多余的心思在刹那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再见萧玲珑和萧泽成关系亲密,众人本就缺乏鲜色的脸颊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变得青白惨淡。   周围的气氛几乎凝固,容祁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唇角衔着几许清浅的微笑,他侧身牵起萧泽成的手,说道:“先进去罢!”   容祁手心上清凉的触感让萧泽成升腾的怒意平息了许多,在与容祁转身进屋之前,他深深看了郭青洁几人两眼,冷气横溢,杀意凛然。   萧玲珑和赵义对视两眼,也飞快跟了进去,并顺手把门带上了。   刘军官在房门关闭的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黑黄脸颊上的惊恐再难掩饰,他空洞着目光呢喃:“完了。”   美色不仅误人,还误命!   此时,郭青洁几人的心情和刘军官的心情完全相同!除了‘完了’,他们想不到别的形容词。在京都救援队和几个普通幸存者之间,不用想也知道津州基地会如何选择。   容祁向来不喜欢将不入流的人或者事放在心里,进了屋,关了门,他就将郭青洁等人抛却在脑后。今天这事儿对郭青洁等人来说可能比天地倾覆更为严重,可是放在容祁这里,就犹如浮沉入海,难起涟漪。   萧泽成不比容祁淡定,他在泡制茶水的时候还在想着容祁之前说的那些话。只要想着他的阿祁被人背叛得差点没了性命,他就恨不得用雷球把那几个人劈成焦炭。   容祁从萧泽成身后环抱着他,轻声道:“还在生气呢?”   萧泽成手上的动作微顿,手指间若隐若现的雷电也在顷刻间消失于无形,他放松了心神靠在容祁身上,说道:“阿祁,只要想到那几个恩将仇报的人,我就恨不得……”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容祁温声道:“那几人,自然会有人收拾,何必脏了手。”   萧泽成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他在容祁身上静靠了许久,才想起客厅和厨房是相连的,而客厅中此时还有两双八卦的眼睛正瞪着眼珠子往厨房里看。   萧泽成眸色微转,目光正好与伸长脖子偷看的萧玲珑正对上。他眼神微厉,萧玲珑立刻做贼心虚的移开了目光,看天看地,四处张望。   容祁自然也察觉到了萧泽成和萧玲珑之间的小动作,他亲吻着萧泽成的发丝,轻笑道:“我们已经交换了戒指,算是合法夫夫了,他们喜欢看就由着他们看吧。”   萧泽成仰着头,准备斜着眼睛瞪容祁几眼。   容祁却抓准了机会,在萧泽成抬头的转瞬噙了他微凉而柔软的唇瓣。容祁在萧泽成唇瓣上辗转少时,又在他唇角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便放过了他。   萧泽成抿着唇,心里遗憾。   他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呢,就已经结束了?   容祁用手轻轻拂去萧泽成唇角的湿润,说道:“等客人离开,咱们再继续。”   萧泽成闻言,脸色在顷刻间红透,耳根更是滚烫的厉害。看到容祁近乎戏谑的眼神,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在他家阿祁面前,似乎从来都不懂得遮掩情绪。   萧泽成挣开容祁的怀抱,把才泡了一半的水塞进他手里,说道:“阿祁,你去陪玲珑和赵义聊天,我来准备餐点。”   容祁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水,哭笑不得的看着茶杯里漂浮着的几片形似茶叶的叶片,就这样端出去给人喝,怕是得出乱子。容祁暂时将茶水放在木桌上,又从木桌上的置物处挑拣出另外两种草药扔进热水中少许,这才到客厅招待萧玲珑和赵义。   萧玲珑见容祁走过来,立刻起身站好,笑容满面的从容祁手中接过热水,说道:“容哥,不用特意招待我们,我和赵义随便坐就好。我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去陪我哥吧。”   萧玲珑话音刚落,容祁就微笑着说:“失陪了。”   萧玲珑嘴角轻抽,她能说她刚才说的都是客气话么?明天就要出城与六阶丧尸对战,她还想征求几个意见呢。   赵义捧着茶杯,有模有样的品着杯中水,摇头晃脑的说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萧玲珑:“……”   萧泽成做饭,容祁就在旁边打下手。   萧泽成饭菜准备起锅,容祁就帮着试味道。   餐点在两人的默契中完成得很快,不多时就被陆续端上了桌面。   萧玲珑和赵义不是第一次见识萧泽成的手艺,但是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心中感慨,爱情果然能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萧泽成以前也做过野外生存训练,但他那时煮的东西,也只是油盐齐全,能勉强入口而已。哪里像现在,即使还比不上星级厨师,也可称美味。   用过餐点,萧玲珑和赵义才说起了此行的目的,他们是来求助的。也不是他们想不战就认输,实在是整个救援队里都找不出能对付六阶丧尸的异能者。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形下,萧玲珑也得为队友考虑,万不能贸然出战。   容祁和萧泽成原本就有出手协助的打算,此时自是应下。   当天下午,容祁几人闭门未出,商议着歼灭六阶丧尸的方法。   当天下午,萧泽成还活着的消息在锦州基地高层中传遍,与此同时,郭青洁等人与萧泽成间的恩怨也为津州基地高层所知。   在利弊权衡后,津州基地高层几乎没有犹豫的舍弃了郭青洁等人,在郭青洁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着手将几人控制起来了。   当天晚上,津州基地高层宴客,以求能大获全胜,京都救援队,容祁和萧泽成均在列。   在酒菜过半之时,基地高层忽然道:“不知萧少入住我津州基地,我等未曾尽东道之宜,实属不该。今有份薄礼献上,以表歉意,还请萧少莫要嫌弃。”   容祁坐在靠窗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薄礼’的大概。见此,容祁清透的眼中浮起几许了然,对于这点,其实也不难猜。   不管郭青洁几人在津州基地的靠山是谁,当他们与基地或者高层的直接利益相悖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会被抛弃。   得到萧泽成和萧玲珑的许可,基地高层让人把郭青洁等人带了进来。此时的几人,满脸憔悴灰暗色,满心阴诡无处发,浑身都散发着绝望悲鸣。   再次见到几人,萧泽成的心中的怒火依旧难遏,面上却能沉静相待:“这份礼,我收了。这份情,我也承。”   津州基地高层顿时松了口气,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   能用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换取萧泽成的人情,实在是物超所值。 第127章 伪末世求存16   翌日, 带着整个津州基地的期盼, 容祁, 萧泽成和萧玲珑以及京都救援队等人就直接驱车离开了基地。与之同行的, 还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津州基地自愿出战的异能者。   为防止高阶丧尸偷袭,容祁,萧泽成,萧玲珑三个高修为的分别坐在三辆汽车上。车辆之间的联系所用也是容祁仿照修真界的千里传音临时做出来的传音石,只要把灵力探入其中,就能启用。   然而, 因着材质不佳, 容祁做出来的传音石效果也不算好, 方圆数里内能轻松接音,距离太远,传音石就会完全失去作用。   容祁阖眸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气息微敛, 他干净的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巴掌大的玉质传音石,模样清和随雅,从他如雕刻画般的脸颊上,看不到任何行走在疮痍末世的紧张惶恐惧。   在与容祁通行的车辆中,还有几名异能者,都是京都救援队中的成员。几名异能者并不了解容祁, 但见萧泽成和萧玲珑都对他无条件信服,几人也都无话可说。   有萧泽成以雷电开路,萧玲珑在中间截杀, 容祁在最后防止丧尸群迅速追上以结尾。三辆改装车很是平顺的脱离了丧尸的包围圈,分别向着原先商议好的位置驶去。   在出发之前,容祁,萧泽成,以及萧玲珑做过大略猜想。   五阶丧尸懂得害怕回避,定然是有了些浅薄的意识。   六阶丧尸是五阶丧尸进化而来,实力增长自是不必说,意识更加清晰也是必然。所以,为了防止六阶丧尸逃窜,或者直接控制低阶丧尸围攻津州基地,猎杀六阶丧尸的地点不能距离津州基地太远,也不能太近。   如今的车辆行驶,只能靠着车辆行速和原始地图确定方向和大概位置,汽车在驶进预定范围内时就就缓慢减速。属于人类的生机很快就将附近的丧尸吸引过来,车中异能者屏息以待,将异能运于周身,时刻准备着战斗。   随着丧尸群的凝聚,汽车被迫停止,驾驶李杰侧头问道:“容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容祁道:“下车,战斗。”   李杰和几个异能者立刻下车,跃入丧尸群中,灵活的运转着异能,斩杀丧尸。   容祁在汽车中静坐片刻,稍微观察了李杰等人的应付能力,确定几人暂时不会有危险后才下车朝着与众人相悖的方向走去。同时,他也接到萧泽成和萧玲珑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消息。   行走在丧尸群中的容祁,掌心隐有厉芒乍现,宛如无数泛着凌冽寒光的刀刃,所过之处,无数丧尸头颅落地。然低等丧尸就是没有任何知觉的行走着的尸体,它们不会害怕,不会疲倦,前面的倒了,后面的涌上。   容祁停顿片刻,周遭丧尸如潮般涌来,却无一能真正靠近他。   李杰刚用风刃割下几只丧尸的脑袋,就见绝大部分的丧尸被容祁引了过去,将容祁围得密不透风。李杰心中大骇,立刻运足异能朝着容祁掠去,准备出手营救。   经过数日沉淀,京都救援队的人都知道萧泽成和容祁的关系,萧泽成对京都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即使是为了京都基地,也绝不能让容祁死于丧尸之口。   同车其余异能者的想法与李杰的想法大同小异,在摆脱周边丧尸的围攻后,也迅速朝着容祁的方向行去。   然而,还不等几人完全接近,就见丧尸群的中心位置轰然炸裂,翻滚的火光将昏沉的天幕照亮,像是许久不见的太阳光,带着炙热的温度。   李杰等人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又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火光带来的温暖,这种灼烈得仿佛能焚毁所有的温度,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和希望。   李杰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在烈烈火焰中踉跄奔走的丧尸,看着它们被红艳的火焚成灰烬。透过熊熊焰火,容祁修长笔直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中,如真似幻,若立于云端。   李杰反手几个风刃,将摇晃着靠近的丧尸立时斩杀。虽然早就猜测过容祁的身手,猜到他的身手不会弱,但当真正见识到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震撼。   然而,李杰等人却不知道。烈焰中心的容祁却不像平时那般温润清透,此时他整个人都被凉意笼罩,眸色漆黑,如晕不开的浓墨,让人不敢起任何探究之心。   容祁眼帘轻掀,目光缓缓从众多即将化成飞灰的丧尸身上扫过,而后侧身,缓步走出火焰的包围圈。   就在这时候,容祁手上的传音石又散发出些许莹润的光芒,容祁眉眼瞬间柔和,说道:“泽成,你们怎么样了?”   从传音石中,容祁能很清楚的听到萧泽成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丧尸的嘶吼声,有雷电的轰鸣声,也有物体焚烧的声音。   萧泽成飞快游走于丧尸之间,将雷球编制雷网,把行动缓慢的低阶丧尸全都缠绕其中,电得它们外焦里嫩。   萧泽成许是还在忙碌,与容祁对话的时候,声音略写沉重急切:“阿祁,我已经到预定位置附近了,周边丧尸等级都不高。”   容祁道:“我也快要到了。再有十分钟,我会开始布阵诱出六阶丧尸,彼时定然也会有别的进阶丧尸随行出现,你和玲珑要小心点。”   萧泽成手指微曲,连续丢出几枚雷球,把朝他扑来的丧尸电成了焦尸。他明知容祁此时什么也看不到,还是对着传音石颔首,说道:“我知道,我也提醒过玲珑和队友,让他们万事小心。”   断掉与萧泽成之间的通信,容祁暂时把传音石扔进了空间,同时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所过之处,只余下一道淡薄的掠影。   容祁很快就到了预定的位置,他释放出灵识,将周遭的环境仔细探查后才开始用质量极好的玉石聚灵布阵。阵法初成,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都朝着阵法中心涌来,在阵法中心形成数个灵气充裕的灵韵。   容祁收敛了气息,隐没于阵法外围,冷眼看着低阶丧尸群被本能驱使着涌入阵法,看着它们被阵法中灵气凝成的剑气斩杀。随着时间的流逝,阵法里的天地灵气也越发的浓郁,对周围丧尸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随着时间的流逝,涌入阵法的丧尸的等级也越来越高,可是六阶丧尸却是还未有踪迹。容祁低垂着眼睑,食指和中指轻微摩挲着,耐心极好的等待着。   李杰等人在周围丧尸的数目减少之后就逐渐朝着容祁靠近,却也谨记着容祁的警告,不敢距离他太近。几人一边用异能斩杀丧尸,一边惊愕的看着无数丧尸往共同的地方奔去,像是不自觉涌向灯火的飞蛾,在入了特定的范围后就化作无数的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要是这世界能多几个容先生,何愁不能把丧尸尽数剿灭,还人类一份生机和希望?   容先生出手,就知有没有。   普通异能者猎杀丧尸是单只起。高阶异能者猎杀丧尸是结队起。容先生猎杀丧尸是直接将其团灭,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人比人,能羡慕死人。   李杰丢出两个风刃,精准的把不远处两个缺了半截身体露出小半白骨还挣扎着往容祁方向的丧尸斩杀,这才问身边的同伴:“容先生用的是什么招式,外传吗?”   他身侧的女性异能者翻着白眼说道:“就算容先生不吝外传,你能保证你学得会吗?别的咱们暂且不说,你有独行末世而雪衣清华的本事么?”   李杰道:“说人话,简单点。”   女性异能者道:“想想我们与容先生初见之时,那时候我们有多狼狈,那时候的容先生又如何?你的修为什么时候能达到容先生的高度……的一半,说不准容先生就不会嫌你天赋差而指导你两招了。”   李杰抬着下巴幻想了片刻,满眼的黄沙枯骨让他从短暂的幻想中回过神来。他用他为数不多的脑容量做了计量,依着他现在的修行速度,要达到容先生的高度没有三五年是不太可能的。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明天的末世,谁能保证三五年之后还平安的活着?   说句不好听的话,随着丧尸的进化,动植物的变异增强,人类生存资源的迅速减少。秉着优胜劣汰的心情思考,三五年后还活着的,定然是强者中的强者。或者……人族覆灭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李杰眼中有浓厚的悲哀浮现,不管他能不能活到新世界到来的时候,他总是希望有人能活着看到太阳光线重新刺破厚重的昏暗照亮大地的。   李杰道:“要是我死了,你们要好好活着,然后给我立个衣冠冢,等新世界到来后,就每天都来给我上香,告诉我每天都在变得更好。还有,我爸妈生前特别想抱孙子,如果我活不到我儿子出生那天,你就把你儿子送一个给我,我会很感激的。”   女性异能者哼笑道:“你若是敢死,我就敢豢养丧尸,天天饿着你,让你死不瞑目。”   李杰夸张的瞪大双眼:“你不会这么狠吧?我以前还觉得别人说的最毒妇人心有夸张成分,现在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女性异能者道:“那你就好好活着,不管多艰难,都一定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明天,也才会有看到太阳重新升起来的一天。   此时,李杰和女性异能者都不知道,危险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直到李杰察觉到预示着危机迫近的风中波动,他是风系异能者,掠行速度很快,想要躲开也容易。可他躲开后,他身侧的同伴就完全暴露在即将到来的那双手下。   此时,李杰也来不及提醒太多,他只能用异能把同伴推开,把自己当成敌人的目标。   面对即将到来的难以避开的危险,李杰心中还是颇不甘心,他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感受到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如果就这么死了,就算不必被当成丧尸豢养,他还是会死不瞑目的。   李杰尝试着动作,可对方的威势太强,他完全动弹不得。   被李杰推开的女性异能者重重砸在地上,她刚想问李杰发什么神经,就看到李杰的身后有道残影向他逼近,而李杰只能脸色煞白的僵滞在原地。女性异能者立刻明白了李杰推开她的缘由,他是想用他的死来换取她的生。她迅速起身,疯了一样朝着李杰扑去。   然而,她的速度远不及黑影的速度,她只能绝望的看着李杰即将落入黑影的手中:“不”   与女性异能者相当,别的同伴也直直朝着李杰跑去,想要把他从魔爪中拉回来。   看着同伴们焦急担忧的面容,李杰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暖意,他好像也没那么不甘心了!   就在李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倏地被一道温和的力道弹开,而之前将他压迫得几欲粉丝碎骨的威势也在刹那间消散于无形。   李杰沉重的喘息数次,这才惊魂未定的挣扎着往弹开他的温和的力道的方向看去,却见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容祁负手站在他之前的位置,长身玉立似庭前芝兰,眉眼如泼墨画卷,清隽缥缈宛如谪仙入世。   容祁微抿着唇,清声道:“你们相互照应着。切记,不要离我太远,相互之间也不要落单。”   经过刚才的事情,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是有高阶丧尸出现了。想着因为有强者存在就放松警戒的自己,李杰等人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幸好没有真的出事,否则他们至死绝无法自我原谅。   在简单的交代后,容祁立刻飞身朝着之前攻击李杰无果的丧尸追去。容祁猜测,那只丧尸会忍住精纯灵气的诱惑而挑选异能者攻击,原因只有一个,它是在试探。   出手试探?这是灵识初开的五阶丧尸所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它应该就是那只六阶丧尸。   六阶丧尸的意识已经恢复到与常人相当的地步了么?   而且,它的忍耐力……远超容祁的预料。   六阶丧尸已经诱出,目的达到,阵法也没白摆。 第128章 伪末世求存17   容祁在丧尸出现的时候就引动周边的天地灵气随时注意着它的去向。所以, 即使容祁并没有对它紧追死打, 他也不担心它会再次隐没。   在追出数里后, 容祁根据之前的速度和方向, 大概猜测出丧尸窜行的目的地以及抵达的相应的时间后,就立刻拿出传音石,让萧泽成和萧玲珑做好围攻的准备。   这次对六阶丧尸的截杀,如果可以的话,容祁并不准备亲自出手。毕竟,末世新起, 未来还长。丧尸进阶迅速, 动植物变异加厉, 人类求存越发艰难。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丧尸等级会越来越高,进化相对较慢的人类劣势明显。不管是谁, 要想在末世中活得长久, 唯有不断进步强大。   容祁追上六阶丧尸的时候,它正控制着周围的丧尸攻击萧泽成等人。萧泽成将异能运于周身,异能运转间雷电轰鸣声不断,被雷电攻触到的丧尸尽成焦尸。   萧泽成所带的队伍中,金系异能者最多,金属最易导电。因着提前准备, 三个金系异能者在丧尸聚拢之时飞快用异能织出三张巨大的金属网,将接近半数的丧尸围困其中。   萧泽成神态肃然,在他的操纵下, 雷系异能变幻难定。时而成碗口大小的球状,其上有火芒闪烁电光游走。时而成手臂粗的闪电,在不绝于耳的轰鸣声中,散发着厉然威势。一条条闪电从天际窜下,就像是无数出水的蛟龙,直接将被昏暗笼罩的天幕刺破,裂开无数的痕路。   在萧泽成的控制中,带着汹涌气势的雷电无比精准的落在三张巨型金属网上,有着雷电游走的金属网让麻木撞上的丧尸瞬成焦尸。   六阶丧尸隐没在丧尸群中,他的眼神依然无光,与寻常丧尸没有多少差别。然而,在形态上却有着明显的差别。许是六阶丧尸体内的魔元已略成气候,不仅能伪造与身体原本主人相似的神魂,还着力修复身体上的缺陷**。   隐匿于丧尸群中的六阶丧尸,竟是一具真正的,未曾腐坏的,行走的尸体。   容祁把半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六阶丧尸的身上,所以对它的小动作也看得十分清楚。容祁从未见过六阶丧尸生前的模样,所以只能根据它连续不断的小动作来猜测它的下步行动。   见六阶丧尸五指成爪,空洞眼神直视着正在忙碌的萧泽成,脚尖轻转,对准萧泽成。容祁手指微曲,食指指尖隐约有微弱的莹光跳跃,他盯着六阶丧尸看了片刻,指尖轻弹,指尖上的莹光就掠了出去,如流星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为细长的痕迹。   在下一刻,果真朝着萧泽成攻去,目标直接明显。   萧泽成已经从容祁那里得到六阶丧尸意识恢复如常人的消息,所以对六阶丧尸可能采取的行动并不难猜测。它既然能抵御本能诱惑转而试探,那么会隐身于群族中先察而后动也有可能。   所以,萧泽成是时刻都在准备着,从未有任何时候放松过戒备。   在六阶丧尸攻过来的时候,他迅速迎战而上,顺便让同性异能者散开,以免受到波及。   萧泽成的异能已经稳定在六阶,与六阶丧尸对战之时也是游刃有余。他身形极快,在攻击六阶丧尸之时宛如游龙,他手上缠绕着蓝紫色的闪电犹如翻腾海蛟。海蛟行云,如乘风破浪,势不可挡。   萧泽成的速度极快,六阶丧尸的速度也不慢。两者之间,转瞬已过百招,双方身上或者都有些许伤口,但战意正浓,生死相关,谁也转身不得。   萧玲珑等人好不容易摆脱丧尸,刚赶来就见到这幅难得一见的战斗,她简单的把她自己的战斗值估算了一番,确定上前不会帮倒忙后,就提着长剑,跃行而上。   而萧玲珑带来的异能者,随同容祁带来的异能者,则是直接与萧泽成手下的异能者汇合,与诸多丧尸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金片,木藤,水箭,火球,土刺,以及其它异能不绝于眼。人类异能者与丧尸的混战序幕,再次拉开。   容祁表情清和的站在混战范围之外,他的周边明明有无数的丧尸往来经过,却都像是没有看见他般,直接将他忽视。   容祁眼睑微垂,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摩挲着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异能队从出城到现在,遇到过无数的低阶丧尸,也见识到了六阶丧尸,却少见处于中间的进阶丧尸出没。   缘由呢?   如果他是那只六阶丧尸,且在已知异能者出城是为诛杀他的情形下,要如何做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猎杀异能者?猎杀了异能者后,可以获取异能者的晶核,异能者晶核中纯净的灵气是很好的补品。   在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形下,以身诱敌,然后利用敌方的资源迅速培养自己的人?有了强大的团队,方可所向披靡。   掠取进阶丧尸的晶核,以确保自身实力强大?自身的强大,可以长久自护性命。   容祁想,如果他是那只六阶丧尸,他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团队的强大,能做的事情远不是独身一只丧尸能做的事情能比的。   而且,依着如今的状况和六阶丧尸熟练的调遣低阶丧尸的情景来看,它会选择的,应该也是第二种方式。   所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津州基地久未出现的,等级相对较高的进阶丧尸,此时应该在那里。   容祁抬眸,眸色清润的凝望着正与萧泽成和萧玲珑战在一起的六阶丧尸,他的唇角衔着几许浅薄的弧度,透着如霜般的凉意。   打算是好的,只是……也要看他是否愿意成全。   六阶丧尸被忽如其来的危机震慑了心扉,他在战斗的空隙往周遭看去,却看到远处的半空中悬浮着一颗散发着光芒的球体。那颗球,明明距离它很远,却是让它有种要被涤净的恐惧感。   六阶丧尸无心恋战,与萧泽成和萧玲珑之间的战斗越发的激烈,它意欲离去,萧泽成和萧玲珑却纠缠不放,战意酣然。双方僵持难下,只得继续战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六阶丧尸勃然大怒,彻底乱了心神。它看到那颗让它都心生畏惧的球体竟是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飞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如果那颗球体真的有净化能力。那它现在正在遭受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那个地方,正是容祁布设阵法的地方。   纯净的天地灵气能够驱散魔元。同样的,浓厚的魔元也能吞噬并同化灵力,将其化为己用。   六阶丧尸心神一乱,萧泽成和萧玲珑立刻趁机攻击,萧泽成的雷电更是直接从丧尸的胸口贯透,让丧尸忍不住踉跄几步。萧玲珑也快速上前,把异能布置在长剑周身,直指丧尸脑门。   六阶丧尸五指成爪,漆黑的指甲从剑刃上划过,只见的冷光闪烁,萧玲珑手中的长剑断裂成两截。萧玲珑也因为受力往后倒去。然而,她的唇角却扬起了得意弧度。   六阶丧尸漆黑的瞳仁猛地缩在一起,它的眼前是陌生而熟悉的蓝紫色闪电,闪电的光芒依旧凌厉凛然,它却难再有还手的力量。   因为,它的头颅,已经被闪电穿透,它能感受到身体中涌动的能量正在逐渐消散,它也即将随着能量的消散而消失。它好不容易才有了以前的记忆,有了强大的实力,就这么消失,真的很不甘心。   越是想,六阶丧尸就越是愤懑,它浑身上下的魔元都迅速往头颅的位置涌去,整个人都笼罩在氤氲晦涩的暗芒中。   萧泽成和萧玲珑见状,心道不妙,两人立刻忍着身上的伤势,运起丹田中所剩不多的异能,迅速远离六阶丧尸。   然而,两人还未跑出多远,就听得一阵震天撼地的爆裂声,两人下意识的朝着六阶丧尸原来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见无数的黑雾以六阶丧尸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漾起无数的波纹。   波纹并未散开多远,就被一层光辉莹润皎洁的薄膜束缚其中,无法祸及人类。   片刻后,烈焰乍起,把薄膜中的黑雾焚烧殆尽。   容祁站在战斗圈子外面,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灼烈火光,他看着六阶丧尸彻底消散,看着低阶丧尸失去控制而在本能的驱使下陆续离开战斗圈,看着异能者们举手投足中表现出来的欢呼兴奋,也看着萧泽成和萧玲珑相互搀扶着朝他所在方位走来。   容祁眼中的光线和煦许多,含笑等待着萧泽成脚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他走来。   容祁并不觉得等待的时间有多长,因为只要看着萧泽成,不管他是以何种形貌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总是会让他沉寂数百载的心湖缓和流动。   看着容祁柔和的表情,萧泽成的心跳蓦然加快,明明也是老夫老夫了,他却抑制不住对容祁的心动。如此也好,只要他的心还在跳动,他就能凭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心动找到他的爱人,哪怕垂暮老矣,哪怕海角天涯。   萧玲珑侧头看了眼忽然停住脚步的她哥,她哥身形狼狈,眼神却分外明媚,眼中流转的情谊几乎要横溢而出。她再顺着她哥的目光往前方的容哥看去,只见容哥也极目凝视着她哥,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是浮尘,只有她哥是凝实的。   萧玲珑嘴角微抽,她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叫做‘我的世界只有你’。如此浪漫的场景,该与之配合不是玫瑰和香槟以及悦耳动人的音乐么?在浩瀚无边的沙漠中,在行尸走肉遍布的厮杀中,能不能暂时先放下浪漫?   萧玲珑心累极了,以前怕她哥孑然一生,现在怕她哥随时随地无节操的洒狗粮。萧玲珑不自觉摊开手瞅,这双手,在与她哥重逢的短暂日子里,已经被塞了多少次狗粮了?   萧玲珑觉得,她哥和容哥暂别相逢,也可能会胜新婚,为了不做个碍眼的电灯泡,她还是自觉远离得好。   萧玲珑道:“哥,我去看看赵义和李杰他们怎么样了,你先过去和容哥汇合吧。也别让他太担心了。”   萧泽成仔抬起萧玲珑的手,仔细检查过她手上的伤口,确定没有被丧尸能源感染,就点头道:“你自己小心。”   萧泽成说完,果真不再搭理萧玲珑,径自朝着容祁走去。   萧玲珑的手僵滞在半空中,看着萧泽成毫不迟疑的背影,已经无力咆哮。   是谁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男大就能留了?   话未完整,具错引之果。   应该把说这话的人拖出去,枪毙三分钟。 第129章 伪末世求存18   萧泽成和萧玲珑联合诛除了六阶丧尸, 容祁布设的阵法消灭了无数的低阶丧尸和进阶丧尸, 让津州基地的外围看起来都寂寥空旷许多, 没有了丧尸密麻环绕的津州基地, 也会让遗留在基地中的幸存者安心许多。   将六阶丧尸诛杀,容祁等人也不打算在津州基地外围多留,毕竟丧尸数量庞大,斩杀不尽,众人只是简单收尾之后就准备回程。   萧玲珑坐在改装的汽车中,满眼震撼的看着正在运转的阵法, 她因为在危机中获得的机缘而走上修真一途, 自认为在修真上的天赋也不算差。可是, 不管她如何自信。现在的她,还是没办法布置出如此大规模的阵法的。   为了不让猎杀丧尸的阵法变为成全丧尸的阵法,容祁把灵晶里含有净化功能的灵力抽调出几丝融入阵法灵气中, 之后才回收了灵晶。   容祁摆设的阵法, 是借助周围的天地灵气运转的,只要天地灵气未灭,法阵也不会失效。对津州基地中的四象之一,容祁是势在必得的,面对因果,他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安置基地中的幸存者。经过他再三思虑, 布设诱杀丧尸,是最好的方法。   在回到津州基地之前,容祁又布设了两个相同阵法。三个法阵呈三角形将津州基地护佑其中, 丧尸依然有,却不像之前那般触目即是。   此行,容祁一战成名。   他的身手更是被传得出神入化,极不可望。   津州高层在向基地随行异能者打听,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后,顿时后悔得捶胸顿足。当初,在宴请之时,他们都以为容祁只是萧泽成的情人,并不放在眼中心上,不想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津州基地高层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和容祁等人再拉关系以求庇佑。萧泽成和萧玲珑本就是京都基地的人,两人返回京都基地是早晚的事。容祁和萧泽成关系亲密,定也会与之随行。津州基地高手无几,五阶丧尸尚且难以应付,更何况五阶丧尸进阶后的?   回到基地后,容祁和萧泽成也在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四象。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津州基地中,只凭几个人的力量找出会隐匿气息的神物并不轻松。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津州基地把可能是四象神物的物件集中起来,再行鉴定。   津州基地的高层是在第三天登门拜访的,他们的姿态放得很低,进门就似模似样的的鞠躬,说道:“这次能成功斩杀六阶丧尸,保津州基地不灭,还多亏了两位先生协助。我等几人代表津州基地四万两千位幸存者,对两位先生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津州基地的高层也现实,为拉拢容祁和萧泽成,也为拉近与京都基地的关系,不惜大下狠心,送上了数量极为可观的吃用物资作为诚意谢礼。   容祁与萧泽成对视一眼,说道:“末世之中,物资宝贵,人族生存艰难,我们不过略尽心力,实在受不得如此重礼。”   津州基地高层闻言,心中着急,忙道:“物资虽然珍贵,但人命更加重要。”   容祁又道:“那么,对于各位的好意,我和泽成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津州基地的幸存者也要活命,吃用物资对他们来说与性命同等重要。不如这样,我们就用这些物资与津州基地换几样古物,各位意下如何?”   对于容祁提出的交易方法,津州基地高层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众人迟疑须臾,还是询问道:“那这些物资,要如何分配?”   萧泽成双腿交叠,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淡声说道:“三成当做佣金付与提供古物的幸存者,五成以劳动交换的形式分发给普通人,其余两成,各位看着办就好。”   津州基地高层连连称是。   双方交涉完毕后,容祁就拿出早就绘制好四象图交给津州基地高层,说道:“这是我根据古物大体形态绘制出的图,就麻烦诸位了。”   津州基地高层面面相觑,心中感慨颇深,这两位不愧是末世中的强者。单是一场简单的交易,就让作为对手的他们心力交瘁。   用基地中的物资来换取基地中的物品,还让基地中的幸存者对其感恩戴德,好精明的交易算计。   不过,用古物换取物资,基地也不会真的损失什么。   容祁和萧泽成的姿态已经摆的明白,津州基地高层也不会没有眼力见的继续纠缠,众人诚恳的关心过几句,就很快离开了两人的套房。   有了基地高层的协助,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陆陆续续有四象古物被送到容祁的手中。大到半人高的金玉摆件,小到指甲大小的项链挂坠。都是千百载前流传下来的古物,可惜没有一样是容祁正在找的。   容祁和萧泽成在闲着无事之时也会前往津州基地的各个交易区,看四象神物是否遗落在外。经过两三天的探查,容祁和萧泽成也捡漏了不少古董,却依旧没有寻到四象神物的踪迹。   这天,容祁和萧泽成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许久不见的张武神态拘束的在套房外面来回走动,他的手时不时的抬起作敲门的动作,但又迟疑着不肯上前。   容祁和萧泽成相对而视,都不知道张武此举何意,两人快步走近,与张武简单打了招呼,又把他请进屋子。   萧泽成动作熟练的泡了茶水,分别递给容祁和张武,寒暄道:“张大哥,好久不见了。”   张武应了声,他留恋般将杯中茶水饮尽,才动作小心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件两只拳头大小的纯白摆件,那是栩栩如生的白虎形摆件,宛如天工的雕工,行云流水般优雅的身姿,凌冽傲然的眼神,周身都散发着睥睨的王者气质。即使经过千年的沉淀,它的光辉也未曾被磨灭丝毫。   张武把白虎摆件放在茶几上,说道:“我听说容兄弟你们在找古物摆件,刚好我这里也有一个,就想着拿来给你们看看,看是不是用得上。”   容祁眼睑微垂,将眸中莫名情绪尽数掩去。   萧泽成仔细观察着容祁的表情,他能从容祁所泄露不多的情绪猜测张武送来的摆件就是他们要找寻之物。但是,也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在目标终于出现的时候,他感受不到任何高兴的情绪。   四象神物,明明是能救世的东西。   可是,它们从一开始,给带萧泽成的就只有不安和恐惧。   张武并没有在容祁和萧泽成的套房中停留太长的时间,在他离开之前,容祁给了他一张他亲手所写的字条,让他凭着字条去领取奖励物资。   送走了张武,萧泽成强制性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笑着道:“阿祁,这件白虎摆件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四象神物,它真的能克制魔元么?”   容祁牵着萧泽成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他将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收进储物空间,又把白虎摆件放在茶几中央,说道:“你看。”   萧泽成凝滞的目光在容祁清隽的侧脸上停留许久,而后才朝着茶几上的白虎望去。只见那白虎摆件不知在何时已经虚化成白虎幻影,威风凛凛的悬立于半空,它仰天长啸间掀起铺天盖地的气势。   萧泽成脸色苍白,他用手紧扣着容祁空闲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察觉到萧泽成情绪异常,容祁立刻收回灌输在白虎身上的灵力,轻声笑道:“是害怕了?”   萧泽成靠在容祁怀中,阖眸不言。   他确实是害怕了,从听闻这东西的存在开始,他就没有哪天是安心的。   他总觉得,这所谓的神物,最后会成为分开他和阿祁的罪魁。   拥抱着萧泽成,容祁眼眸中的笑意也逐渐淡化,最后竟盈上几丝哀色。他侧头亲吻着萧泽成的额头,唇边惯常温雅的弧度也多了几分苦涩。   津州基地的事情结束,京都救援队的救援任务圆满完成,救援队众人带着胜利的果实返回京都。京都救援队离开那天,津州基地高层,津州基地诸多幸存者都亲自送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救命之恩。   与欢喜满足的众人不同,郭青洁等人是如丧考妣,每个人都被阴郁和绝望笼罩着。因为他们都知道,容祁没有死,等待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京都救援队的车队顺利的驶出津州基地,开往京都。   在车队开出津州基地巡防范围后,驾驶车辆的赵义转头问道:“容先生,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容祁知道赵义问的是郭青洁几人,他侧过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苍凉景色,声音清淡的说:“找个地方,放下吧。”   赵义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是别的人,赵义可能会觉得就这样把人放着等死着实残忍,但是对郭青洁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他只怕他们死的不够残忍。   这几个白眼狼,对待救命恩人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还阴谋害命。这种毫无人性的畜生,留他们活着做什么?   在车辆又行驶出几公里后,郭青洁等人被驱赶下车。   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危险,他们哭过,闹过,求过,骂过,可最后留给他们的只有汽车疾驰而去时带起的沙尘和丧尸**的身躯,狰狞扭曲的面容,以及尖利漆黑的魔爪。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也逃不过。   在郭青洁等人凄厉的惨叫声中,原主的杀身大仇终于得报。 第130章 伪末世求存19   京都救援队返回京都也用了月余时间, 救援队的队员本着强大才能活下去的心理, 在回程的途中从未有过丝毫松懈。   萧玲珑在见识过容祁布设的阵法的威力后就一直眼红, 离开了津州基地, 她就厚着脸皮做起了高亮度的电灯泡,每天都坚持不懈的缠着容祁要学习摆阵。   容祁被萧玲珑缠得没办法,就从记忆中刻制出几种相对简易的阵法交给萧玲珑。然而,萧玲珑在布设阵法上并没有能够支撑起她兴趣的天赋,即使是最简单的阵法,也能让她头脑昏眩。   看到萧玲珑坚持不懈的模样, 容祁的思绪不自觉回到了数百年前。当时, 他还是身虚体弱的平康侯, 萧泽成还是运筹帷幄的谋士萧景宁。那时候的萧景宁,在医术药理上也没有天赋,但为了他能多活几天, 萧景宁的学习精神, 可堪百折不挠。   不过,数次轮回,他的伴侣似乎在医道上的天赋都不高,想来他原本的形态也是不谙医理的。容祁甚是好奇,他当初为何会收他为徒,相对于他, 萧沐不是更加适合么?   容祁轻靠在后座上,唇角衔着些许轻柔的笑意,他牵着萧泽成的手, 有意无意的敲叩着。   或许是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亲人,也或许是时间的流逝冲淡了心中的忧虑,萧泽成最近的心情平复了很多。他任由容祁牵着他的手,感受着容祁掌心上的清凉。   萧玲珑不经意间抬起头,刚好看到容祁和萧泽成十指紧扣的手,两人手上露出的半边晶莹剔透的玉色指环让她觉得心中略塞。她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她面前这两个男人肯定又在含笑对视,还是那种透过眼神就能心灵相汇的交流。   萧玲珑觉得心累极了,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被塞狗粮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萧玲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等末世结束后,她一定也要找个英俊帅气能力卓绝的男人,然后每天都牵着秀恩爱。   萧玲珑轻轻摩挲着她放在膝盖上的纸张,手指上布满的老茧和纸张摩擦时候发出些微难听的声音。她能厚着脸皮请容哥教她阵法布设,却没有更厚的脸皮打断两人恩爱。   就在萧玲珑左右为难的时候,赵义忽然转过头,说道:“老大,萧先生,容先生,很快就到京都基地了,是否要稍作休息?”   萧玲珑立刻收回复杂的思绪,抬眸看着容祁和萧泽成,说道:“哥,容哥,你们怎么看?”   容祁并不发表意见,只是静默的看着萧泽成。   与容祁相处默契的萧泽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沉默少时,说道:“休息二十分钟,补充体力,突围。”   萧玲珑闻言,不由得为救援队的队员抹两把热泪。突围两个字,看着容易,听着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能让人洒泪。   赵义听完突围两个字,脚下一重,改装车奔驰而出,直接把前方几个丧尸撞飞了出去。等他回过神来,心中哀嚎,等突围出丧尸包围群,怕是会有十天八天不想出门了。   车队很快停了下来,救援队的队员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几人清楚周边丧尸,几人分发食物,几人暂时防守。   二十分钟后,救援队开始突围丧尸群。无数的丧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前赴后继,异能者不停的施放异能,麻木的收割着丧尸的脑袋。在异能者把进阶丧尸的脑袋切割之后,容祁就以灵力为刃,将丧尸脑海中的晶核挑了出来。   环绕在京都基地外围的丧尸等级不算很高,队员之间相互配合也能斩杀。经过数次突围,队员之间的默契度越来越高,他们甚至已经摸索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攻守法阵,能很放心的把后背交付给同伴。   车队缓慢的行驶着,从开始突围到进入京都基地,用了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五个小时,足够队员们耗尽所有的体力和异能,但就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他们并未因为暂时安全而放松,都在车辆上边戒备边恢复。   萧玲珑笑着说:“容哥,你提出的方法真不错,与出来的时候相比,我们异能队的战斗力,强悍了不止一个层次。”   容祁道:“其实,你的异能团队明白强大的真理,只是之前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萧玲珑变戏法似的掏出阵法纸张,说道:“容哥,这套阵法是不是幻阵,还有阵脚和阵眼……”   容祁大略看了两眼,就知道萧玲珑错摆在哪里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水笔,在萧玲珑理解错误的位置做了标注,又简明扼要的讲解了几句,就再不管萧玲珑。   萧玲珑茫然了片刻,随即心中发狠,不就是数据和线条转换么?她末世之前也是天才型的人物,没什么好担心的!   进了京都基地,通过基地的检测,救援队众人就各自散去。   赵义载着萧泽成兄妹和容祁,穿行在基地里的大街小巷中。因为京都有军队驻守,末世之初萧父萧君元就组织军队清整过大街小巷,所以此时的京都基地虽然也颇为破败,却依然保留了许多末世前的风景。   因着陆续有幸存者涌入基地,此时的京都基地与萧泽成离开之时也有些许差异,萧玲珑随着车辆位置的变化而给容祁和萧泽成大致介绍,直至车辆驶进中心别墅区,停靠在萧家别墅前面。   车辆停靠许久,萧泽成却迟迟不肯下车,他紧握着容祁的手,唇线紧抿,面上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容祁知道,萧泽成此时的情绪定然是复杂激动的。对现在的萧泽成来说,或许什么语言都是多余,他只要安静的陪着他就好。   萧玲珑和赵义也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前下车,他们和容祁一样,都等着萧泽成的情绪平复,等着他率先走出车门,走向他曾经的世界。   过了许久,萧泽成才缓慢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多了几丝朦胧。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有所变化,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然而,不管是萧泽成还是容祁,亦或者是萧玲珑和赵义,心里都清楚。从萧泽成重新踏入京都基地开始,一切都与之前不同了。   京都基地的萧泽成是大家的,他有亲人朋友,有属下对手,还有依附京都基地的万千幸存者。之前的萧泽成,他是容祁的,他可以什么都不管,只安心的陪着容祁,陪着他的爱人。   容祁回握着萧泽成的手,他清隽的脸颊上扬起几许清和的笑容,说道:“去吧!回家。”   萧泽成深深看了容祁两眼,沉默的颔首。他往车门的位置移动些许,又忽然回过头,仰头浅吻着容祁微凉的唇瓣,稍纵即逝。   容祁抬起手,抚着萧泽成泛红的眼角,低声道:“走吧。”   萧泽成眼中有水汽氤氲,他眼帘轻垂忍着心中的涩然,打开能开启他不同人生的车门,慢慢移了出去。   阿祁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容祁和萧泽成如同离别般的亲吻让萧玲珑和赵义心中都有些发酸,虽然啃狗粮已经啃得很不耐烦了,但与如此心悲的场景相比,他们还是更愿意啃狗粮。   萧玲珑抿着唇,默不作声的下车。   赵义觉得他现在应该掉头离开,但转念又想,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萧家伯母了,还是该进门打声招呼。   赵义见萧玲珑离得容祁和萧泽成远远的,连忙推了她一把,说道:“你哥回来了,你不先去通知伯母一声吗?”   萧玲珑蓦然回神,连连点头:“是哦!多亏了你提醒我,是得先给我妈打强心针,不然她大喜过望怎么办?那个,赵义,你也别杵在这里了,你和我一起进去吧。”说着,萧玲珑又远远的对萧泽成道:“哥,我先进去给妈一个惊喜,你和容哥慢慢进来,不着急。”   说罢,萧玲珑就连走带跑的朝别墅而去。赵义则是凝神看了容祁和萧泽成一眼,才跟上萧玲珑的脚步。   萧玲珑和赵义都离开后,容祁揽过萧泽成紧束于怀。   萧泽成环着容祁的腰,身上大部分力量都放在容祁身上,阖眸听着他的心跳,凝心呼吸着他的气息。他此时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只想享受片刻安宁。   两人相拥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萧泽成牵起几丝轻松笑意,说道:“阿祁,我们也进去吧!我妈厨艺不错,待会儿请我妈给你露一手。”   容祁道:“好。”   转身瞬间,萧泽成的轻松笑意尽数消散,容祁周身的气质也越发出尘似幻。   萧泽成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别墅里的摆设,与他离开之前相比,别墅里看着空旷简洁了许多。他记得,以前在落地窗的旁边有一幅古风雪景挂轴,并不是什么名人的作品,但他却出奇喜欢。   萧玲珑搀扶着热泪纵横的萧母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泽成正对着墙壁发呆,她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幅不知名人士的画作,让她哥即使在末世逃难,也舍不得丢开。   萧玲珑道:“哥,你宝贝的那幅画,我们怕毁损了,就放书房收起来了。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   萧泽成摇头,说道:“别去拿了,收着也好,免得损伤。”说着,萧泽成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侧的萧母身上,不过几个月不见,他的母亲已经苍老消瘦许多,当年那位优雅高贵的妇人只能遗留心间。萧泽成缓了缓神,喊道:“妈。”   萧母颤抖着身子,踉跄着上前几步,紧紧抱住迎面而来的萧泽成,失声而哭。 第131章 伪末世求存20   萧泽成的平安归来, 让萧母在激动过后就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整个人都重新焕发出神采容光。她抓着萧泽成的手, 心疼的说他这里瘦了那里瘦了。   萧母拽着萧泽成不肯放, 眼睛直接把萧玲珑和容祁过滤,萧玲珑揉着正在闹革命的肚子,哀怨的说:“妈,您刚才不是还说要给做我最喜欢的菜犒劳我吗?我肚子饿,您快去做饭吧。”   萧母对萧玲珑的声音充耳不闻,继续拉着萧泽成说话, 恨不得把萧泽成这短时间以来经历的细枝末节都问清楚才好。   萧玲珑无语的翻个白眼, 不放弃的说道:“妈……”   萧母横了萧玲珑两眼, 萧玲珑放弱了语气,指着萧泽成说道:“妈,哥哥和我一样, 都好久没吃东西了, 现在很饿。”   萧母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快速朝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泽成,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妈很快就把饭菜弄好。刚好,小悦昨天才送了食材过来, 正好派上用场。”   萧玲珑忙抱着萧母的肩膀,把她推到容祁面前,说道:“妈, 你无视我就算了,咱们家现在还有位贵客呢,你怎么连客人也不招呼了?”   萧母是因为看到儿子太过激动,以致于无视了周遭的所有,她的确是被萧玲珑推到容祁面前,才发现自家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萧母仔细打量着容祁,她面前的年轻人生得英俊帅气,气质清贵优雅。依着她的眼光看来,她面前沉着温润的年轻人应该有着极好的出生和教养,别的不说,光周身的干净清透的气息,就让人喜欢。   萧母暗想,倒是个讨喜的孩子。   容祁目光平和的看着萧母,面上衔着礼貌的微笑:“伯母,您好。我叫容祁。”   萧母重重的应了一声,正准备和容祁寒暄几句,却又见萧玲珑故作神秘的说:“妈,我觉得关于容哥的身份,还是由我哥来给你揭晓比较好,保证能喜得您见牙不见眼。”   萧母斜眼瞪着挤眉弄眼的萧玲珑,心中却在兀自猜测,猜测容祁和萧泽成之间的关系。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敌人,朋友,兄弟,以及……爱人。   萧母又仔细打量了容祁一番,真是越看越喜欢,还不等萧泽成开口介绍,萧母在看容祁的目光上就自发带上了几分亲近。   萧母满脸的相见恨晚让萧玲珑心中浮现出强烈的不安,为防止她妈拉着容祁闲话到天黑,她连忙道:“妈,我哥饿了。”见萧母面带犹豫,又立刻补充道:“容哥也饿了。”   萧母对容祁体贴温柔的模样让深感家庭地位不保,她夸张的捧着胸口,满目哀伤在萧泽成身边坐下,说道:“哥,你知道吗?我现在总算是相信咱妈以前说的那句话了?”   萧泽成眉梢轻挑,等着萧玲珑的下文。   萧玲珑低垂着头颅,吸着鼻子说:“她说,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萧泽成没有理会抽筋的萧玲珑,曾经立足京都的世家,有谁家是不知道萧家大小姐萧玲珑受尽宠爱的?上将萧君元将她捧在手心,视作掌上明珠,大小姐想要星星都要想办法摘下来的。上将夫人也对她珍而重之,大小姐从来不缺求亲者,上将夫人放下手边繁忙工作,亲自对求亲者挑剔把关。   说实在的,被如此千娇万宠长大的萧大小姐,竟然还苗根正红,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萧玲珑见萧泽成也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忽然捂着脸,说道:“我真可怜,妈不疼,哥不喜,唯一疼爱我的爸爸还昏睡不醒。我觉得我就是地里的小白菜,又枯又黄。”   听萧玲珑提起萧父,萧泽成精致的眼眸中有忧虑闪烁,他问道:“这几个月以来,爸都没有醒过么?”   萧玲珑立刻将耍宝情绪收敛,轻微摇头:“没有。”   萧泽成有点坐不住了,他看了眼正被萧母拉着关心的容祁,心中左右摇摆几次,终于还是起身道:“我上楼去看看爸,你帮我招呼着阿祁。”   萧玲珑本来还想跟着萧泽成去看望父亲的,但转念又想到容祁是首次来家里,少不得要先带着他到处参观熟悉。毕竟,他以后也是家里的成员,是要长期生活在这里的。   萧泽成简单和萧玲珑交代过几句,就转身朝二楼走去。   正拉着容祁询问他的喜好和口味的萧母刚好看到萧泽成上楼的一幕,她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丈夫日渐消瘦虚弱的身形,心里有的激动和兴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萧母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我们家泽成的口味也很清淡,小容和我们家泽成很是意合啊。”   萧母话中有意无意的打探让容祁有些无奈,他倒是宁肯萧母开门见山,也好过像现在这般旁敲侧击,以致于他都不好明言。   在垂眸之间,容祁的目光落在了无名指所套着指环上,他所佩戴的指环和萧泽成手上佩戴的指环,是相同的款式。如今虽已是末世,但戒指的意义,似乎并没有取消。   容祁做了点小动作,成功让萧母的注意力放在了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萧母定睛看了许久,确定了两枚戒指的相似性,心中所剩不多的疑惑全数变成肯定。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萧母的心情又好转了些许。她并不对容祁和萧泽成的先斩后奏感到生气,毕竟这是个朝不保夕的时代,活着幸福是最重要的。而且,只要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女有所归属,她就了无遗憾了。   与容祁交谈后,萧母也不欲着急做饭了,她快速翻找出家里现有的最好的资源来招待容祁,准备再与容祁促膝长谈。然而,她才陪着容祁小坐片刻,就被萧玲珑夺命连环似的催促前往厨房准备午餐。   见萧母总算肯进厨房,萧玲珑半揉着饥饿的肚子感慨:“我觉得我妈就是太闲了,总想拉着人说话。”   容祁道:“现在不比以前,伯母许是觉得孤寂了。”   萧玲珑扬着下巴,仰望着天花板,回忆般的说道:“末世以前,我妈是行云珠宝的董事长兼珠宝设计师,她工作很忙,总是天南地北的飞。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妈的话好像就特别多,她总是对我和我哥各种叮嘱,有时候连我爸也不放过。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妈在场,我,我哥,还有我爸,就特别乖。”   说着,萧玲珑忽然侧过头,笑着道:“我记得在我和我哥都还小的时候,有个男生看我哥长得好看,就嚷着要我哥给他做媳妇。那时候我哥年纪小,性子也冲,话还没听完就直接把那男生揍得屁滚尿流重伤而归。然后,那男生的家人带着他来找我爸妈理论,我爸觉得我哥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要罚他面壁思过。我妈三言两语就把我爸唬住了,还生气的说以后再不管我哥的事儿。”   容祁在小世界中轮回几次,也见识过不少类型的父亲和母亲。有为了保住权力而让儿女相互残杀的宣帝,有为了孩子隐忍反抗的皇后。有愿意将孩子捧在手心宠溺无视皇族规则的周文帝,有为了保全双子而冒着欺君之罪及天下之大不韪的宸皇贵妃。也有为了自身名誉将亲生孩子从家族中除名的父母。   容祁是本源世界的修真者,心性清凉淡薄。在小世界中轮回,不过是想借助天道轮回修养神魂,他在小世界中所作所为不过为利己而已。小世界里的万千繁华,人事经历,于他犹如过眼云烟,在他心中难掀波澜。   而且,依着他的神魂强度,即使已逝的原主会遗留些微感情,也难以对他有任何影响。   容祁眼帘微垂,手指轻动,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凡人那复杂的情感。他尚还在本源修真界的时候,与他交好的友人也唯陆珩和燕惊羽两人。至于坤墟界本门弟子,大都对他恭谨敬重有余,而亲近不足。   除却因为神魂不全而遗失的感情和记忆,容祁所能感知到的情谊,是生世轮回的萧泽成带给他的。萧泽成用他自己的方式,让他再放不下他。   萧玲珑说了几件趣事,忽然有神色凝重的转换了话题:“容哥,我听我哥说你懂医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爸爸?”   容祁点头道:“自然可以。”   萧玲珑大喜,她片刻都坐不住,殷切说道:“容哥,我爸现在就躺在二楼,我们是现在上去还是……”   萧玲珑眼角眉梢都是焦急,容祁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站起身说道:“就现在罢!”   萧玲珑立刻走在前方,为容祁引路。   从入门开始,容祁就察觉到了这栋别墅的不和谐。而这些并不起眼的不和谐,恐怕就与萧父的病情有所关联。   萧父昏睡的卧室就在楼梯口,容祁和萧玲珑过去的时候就听萧泽成和赵义在交流着关于萧父的事。萧泽成神态幽沉,对赵义的话并不发表任何意见。赵义的话也不算多,言语间都透着对萧父病情的重视。   容祁和萧玲珑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所以两人刚站在门边,萧泽成和赵义就发现了。   看到容祁,萧泽成的面色瞬间柔和,明澈的眼眸中隐有光芒乍现。而赵义,则是不着痕迹的远离了萧泽成些许,情态间有刹那慌乱。   虽然,容祁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萧泽成的身上,却也没有忽视赵义的异常。 第132章 伪末世求存21   容祁装作没看到赵义的异样, 清隽的脸颊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缓步朝着萧泽成走去。在行进的过程中, 他用眼角的余光大概打量了昏睡在床的萧父几眼。许是久卧在床, 萧父形容苍白消瘦,整个人都透着死不得醒不了的阴凉气息。   萧玲珑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边,焦虑得双手交握成拳,她双目圆瞪,紧盯着容祁的所有举动。   萧泽成看萧玲珑跟看贼似的盯着容祁,心中浮起几丝不悦来, 他扯了萧玲珑一把, 问道:“玲珑, 你这是干什么?”   萧玲珑把视线收回,看了看萧泽成严沉的面容,又看了看萧泽成拽着她衣服的手, 心间顿时明了, 原来她哥是介意她对容哥的态度了啊?   萧玲珑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她也不是故意用这种不矜持的姿态对容哥的,她只是太激动了嘛!   萧玲珑道:“我请容哥来给爸爸看诊,容哥那么厉害,也许有了他的帮忙, 爸爸就能醒了呢!”   萧泽成眸色微闪,他往旁边站了些许,给容祁让出一个足够宽敞的位置。在容祁越过他身侧之时, 在与容祁眼神交汇之间,萧泽成将心中忧虑尽数传达。   容祁坐在萧泽成之前坐过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萧父微凉的手腕上,阖眸感受着萧父的脉搏跳动。过了许久,容祁才睁开眼睛,轻微摇头。   萧玲珑满心期盼皆成空,她失望的牵起唇角,不再言语。   容祁和煦的目光缓慢移动,似是不经意的从赵义身上划过。尽管赵义情绪转变很快,容祁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轻松。   萧泽成揽着萧玲珑的肩膀,轻声安慰:“放心吧!爸不会有事,我跟你保证。”   被悲伤环绕的萧玲珑暂时没有听出萧泽成话中的意义,她在萧泽成身边靠了片刻,就把失望带来的脆弱重新收敛起来。她现在还是京都基地的引领者,坚强不屈,迎难而上才是她应该做的。   为了不让卧室里的气氛凝滞,赵义说道:“萧老大,你不是说等回到基地,要给萧先生和容先生炫耀你驯养的变异植物吗?”   萧玲珑压抑着心里的沉郁,挽着萧泽成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道:“大哥,容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被驯养的变异植物么,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可有趣了。”   容祁在萧父的卧室中停顿片刻,随即漫不经心的起身,随着萧泽成和萧玲珑朝着外面走去。   赵义唇线紧抿,他歉意的看了卧病在床生死难测的萧父几眼,也飞快的转身离开。   赵义所在的赵家和萧泽成兄妹所在的萧家世代交好,赵义和萧泽成兄妹也是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无比。然而,末世的降临让赵义的父母死于非命,也让整个赵家摇摇欲坠。残余的赵家人为了将血脉遗传,也为了能更好的在末世中存活,也参与到了争权夺利中。   赵义本不欲纠缠其中,奈何情势不由人。在抚养他长大的家族和情深义重的朋友之间,他最终选择了背叛朋友。   赵义想着,他就和对容祁忘恩负义的郭青洁等人一样,为了自身的利益对昔日的兄弟朋友恩将仇报。他想,他的结局也应该和郭青洁几人一样,会不得好死。   其实,前些时候随救援队出行,他是没有想着要活着回来的。他在想,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像现在这般左右为难了?   许是心中有虑,赵义无法做到之前那般淡然自如,他怕他异常被感官敏锐的容祁和萧泽成注意到,就没有跟着萧家兄妹去看驯养的变异植物。   赵义才走下楼梯,就看到萧母正掂着脚尖找东西,他踌躇少时,还是上前道:“伯母,您在找什么,我帮你。”   萧母连忙摆手,说道:“不用,找东西这点小事我还能做。”说着,她往赵义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萧泽成几人的身影,便又问道:“泽成和玲珑他们呢?你怎么不和他们多聊会儿,我记得你们还小那会儿,真是形影不离的。”   赵义眼睛深处划过几丝苦涩,从他决意协助家族开始,他就和曾经的情谊划了界线,再不会有亲密相交的时候。   赵义道:“您也说了,那会儿还小,是恨不得朝夕相处,不分不离。现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心思。如果继续和小时候一样,容先生就要不高兴了。”   萧母笑着说:“哪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还不会爬的时候就被你妈抱着在我跟前闹腾。说句不好听的,你打滚撒泼,尿裤子玩泥巴,什么样儿是我没见过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大半个亲儿子看待了。我想,在泽成和玲珑的心里,也是把你当成兄弟看的。亲友之间,哪有那么多隔阂。”   萧母所言,赵义心中比谁都清楚。   然而,事已至此,他再难回头。   面对真诚慈爱的萧母,赵义无法再硬着头皮待下去,他狼狈的移开视线,说道:“伯母,我先回去了,今天就不继续打扰了。”   赵义说罢,也不顾萧母的挽留,步伐沉重的走出了别墅。   赵义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萧母苍老的脸颊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疲惫和失望。她看着他的背影,慈和的眼眸中布满了哀伤和痛心。   萧母是看着赵义长大的,她了解赵义,所以对赵义表现出的异常自然也能察觉到。一次两次或许还不会让她怀疑什么,可次数多了,她即便是木头人也会去猜测个中因由。   末世不比盛世。在盛世里,人类看重金钱利益,也看重权力地位。可在末世中,人类曾经在意的所有,在挣扎求存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赵义做了什么,并不难猜测。   萧母在客厅中站了许久,直到萧泽成几人下楼,她才快速抹了脸,勉强打起精神,笑颜相对:“你们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萧玲珑吸着鼻子,闻着香味而去,边走边说:“妈,我帮你。”   萧母笑骂:“除了吃和帮倒忙,你还会做什么?”   萧玲珑嬉道:“我妈这么能干,我只要会吃就够了。”   萧母和萧玲珑的声音逐渐远去,萧泽成和容祁坐在沙发上,相顾沉默。萧泽成有很多话想跟容祁说,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容祁心里有事,暂时也不想开口。   偌大的客厅中寻不到一丝杂音,安静得能让容祁和萧泽成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终于,萧泽成还是对这种明明‘近身相伴心却遥远’的感觉难以忍受,他渴望与容祁交流,哪怕只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察觉到萧泽成的情绪波动,容祁抬眸凝视着他,问道:“怎么了?”   萧泽成往容祁身边坐近了几分,抓着他的手说道:“阿祁,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回京都?”   容祁眉梢轻挑,戏谑道:“泽成为何会如此想,莫非在泽成心里,你的丈夫就是个是非不明的小人?”   萧泽成俊美的脸颊在刹那间变得通红,如末世前西下的夕阳,艳得摄人心魄。萧泽成还是第一次听到容祁以他丈夫的身份自称,虽然语中含戏笑,但他就是感到无比满足。   容祁回握着萧泽成的手,说道:“不要想太多,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萧泽成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容祁的双眼,说道:“阿祁,你告诉我,修真未成,逆天而行的结局会是什么?”   容祁缓声道:“轻则入六道,踏轮回。重则神魂消散,灰飞烟灭。”   心中猜想成真,萧泽成反倒不像想象中那般手足无措。   萧泽成心神微凝,准备把心中的疑问尽数问出,不想他还未开口,就先听萧玲珑在厨房大着嗓子喊:“哥,容哥,准备吃饭了。”   容祁和萧泽成之间的对话被再次打断,两人简单清洗了手,就围在桌边帮忙摆设餐具。   萧母的厨艺很好,简单的材料也让她做得馨香四溢。饭桌上,萧母全心全意的招呼着容祁,言语间都是亲切关怀,轻松把她想知道的容祁的基本消息套了个七八成。   萧泽成和萧玲珑对视几眼,均从对方的面上看到了无奈。在外面,他们或许颇有威严和名声。可是回到家里,都得老实为子作女。   萧家午餐时间刚过,被萧玲珑委托管理基地的程悦和陈东就拎着资料来了。两人虽然已经从救援队口中听说过萧泽成还活着的消息,但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激动地不能自已。   陈东更是挺直了身子,对他曾经的上司行军礼:“上尉!”   萧泽成回了礼,和容祁颔首示意后,与萧玲珑几人共同走进书房,准备旁听关于基地的事宜。   倒不是萧泽成和萧玲珑不相信容祁,怕将基地的机密泄露给他,而是在容祁正式走入基地管理层之前,有必要维持表面上的规则。   从末世到来开始,萧母已经习惯看她的儿女在家里也维持高强度的工作了,她知道这场久别的工作在短时间内不会结束。为了不让容祁觉得被冷落了,她自发担任起向导来,带着容祁在别墅内外参观。   萧母对末世后的京都基地了解不多,能给容祁作的介绍也很是有限。她把她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都大概与容祁说了,容祁结合萧玲珑和萧母提供的信息,把京都基地的幸存者分布和物资得失做了最简单的划分和统计。最后得出的结果,京都基地的实际情况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乐观。   首先,饮用水就是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地下水源早已经被污染,不能使用。   灌装水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恐怕也已经告罄。   至于异能者的异能水源,随着异能者的进阶,异能水源会有越来越多的能量携带,承受不住能量的普通幸存者,也许会因为饮用异能水而丧命。   容祁低垂着眼帘,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指微曲,轻点着膝盖。   有灵晶在手,水源净化也不难。   容祁在思考着关于饮用水的问题,在萧泽成几人商议的要事中,水源净化也被列在了首位。   直到天幕尽沉,暗色弥漫,萧泽成等人才神情沉重的从书房里走出。 第133章 伪末世求存22   送走了陈东和程悦, 萧泽成和萧玲珑都显得忧心忡忡的。根据程悦和陈东送上来数据统计, 基地中现有的罐装水只能维持普通幸存者两个月的生机。多次进阶后异能者所提供的异能水蕴含浓厚的能量, 普通幸存者在饮用之后要么爆体而亡, 要么异变成丧尸。   萧母是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幸存者,萧泽成和萧玲珑担忧的事情她都懂,却帮不上任何忙。为了不加重儿女们的负担,她在用过晚餐后就到了萧父的卧室,帮萧父擦洗身子,跟他说话。   因为抢救及时, 京都基地的电力系统并没有被破坏多少, 在修复过后, 如今京都基地的绝大部分区域都是能用上电源。   容祁站在萧家别墅的落地窗前,只见他五指成诀,不急不缓的掐算着。落地窗的玻璃清楚的将他颀长的身形和精美的面容映照出来, 衬得他神秘又清贵。   忽而, 落地窗中的人影神色微厉,弯曲的手指上蕴起些许莹润的光芒。片刻后,他指尖轻弹,萦绕在他指尖的灵力飞掠而出,直接把不请而来的礼物拦截了下来。   待容祁再次摊开手,他的掌心躺着一张轻飘飘的符?, 符?上看似繁杂的纹路就像是流淌着的血液,正无限的吞噬融合着活人的生机,显得格外诡谲阴森。   竟然出动掠运符, 真是好大的手笔。   容祁用灵力暂时将符?封存,然后迅速改变屋子中摆件的位置。萧泽成和萧玲珑都不明白容祁为何会有此举动,但都相信他不会无故行事。两人也没有纠缠询问,只在容祁需要帮助的时候搭手协助。   待屋中阵法更换完毕,容祁重新将掠运符放了出来,他以灵力为笔墨,一点一滴的修改着符?上的纹路。经过修改,符?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其中氤氲的阴凉嗜血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玲珑在阵法上的天赋不高,在符?上却有着惊人的才华。她曾经看过这种符?两次,虽然依着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完全绘制,但她是不会认错的。   萧玲珑脸色铁青,阴郁环绕,周身的冰凉气息几乎凝成实质。萧玲珑很聪明,通过刚才容祁对摆件位置的改变,再加上掠运符的出现,她很快就将屋子里的阴诡猜了个大概。   别墅里安装有警报装置,能随意更改屋中摆设的人,除了相熟的,不会有别人。而就现在的情形,能自由进出萧家别墅的熟人,屈指可数。   萧泽成比萧玲珑更加睿智稳重,萧玲珑能够猜到的,萧泽成自然不会猜不到,他甚至比萧玲珑想得更加深刻。   萧玲珑隐忍着怒气,说道:“容哥,掠运符的咒术能解吗?”   容祁颔首,说道:“小玩意儿,不难。”   容祁并未教授萧泽成任何关于修真的知识,所以在容祁和萧玲珑谈论掠运符的时候他只能静默的听着,根本发表不了任何意见。   萧玲珑抿了抿唇,又问:“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根据掠运符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他竟敢起此恶心,本小姐一定让他死相凄美。”   想到在床上昏睡几月不得清醒的父亲,萧玲珑就恨不得把幕后黑手碎尸万段了。掠运符,掠人气运,夺人性命。被掠夺者,刚开始只是嗜睡昏迷,而后日渐消瘦,最终药石罔顾,于无尽噩梦中死去。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被掠夺气运者,死后将会被轮回道以奸恶之徒相待,或就此消散,或生世轮回于畜生道。   看着萧玲珑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容祁温声道:“有机会的。”   容祁捻着掠运符,掌心中有灵力运转。霎时间,掠运符就像是活了般,红光闪耀,符文流转。随着符?的运转,被掠夺的气运陆续回归本体。   在被掠夺气运回归大半之时,正在运转功法的容祁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他以空手结印,加大了灵力输出,用最短的时间把剩下的气运全数夺回。   将气运夺回后,掠运符便成为废纸一张,容祁指尖微动,一簇火苗跳跃而出,把纸张化作灰烬。   至于掠运符的操纵者……容祁相信,对方定然会找过来的。   毕竟是耗费许多心思和时间来办的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的在即将有所成的时候功亏一篑而无所作为罢!   而此时,在京都基地的另外一栋豪华的别墅中,一个身着深灰道士服的中年男人倏地喷出一口鲜血,他面前摆设的数张符?无火自燃,瞬成青烟。   中年男人姓劳,自称劳道士,凭着残存古籍和自身才赋修得一身离奇本事,现如今在赵家作贵客。   劳道士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还有血痕残留的嘴唇轻微蠕动着:“不可能,怎么可能?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差一点,他就能从练气期踏入筑基期,他的寿命也会再延长许多,绝对不能前功尽弃,他不允许。   上天给的成神成圣的机会,他怎能辜负?   劳道士脑海中思绪翻飞,不停的思索着补救的法子。须臾后,他想起他还有几张还没有使用的掠运符,只要将掠运符再次运转,想要再次掠过萧君元的好气运并不困难。   而且,劳道士眸色阴郁,清瘦的脸颊上有冰冷浮动,他也想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从他的手中抢物资。若是可以,他会让他死得其所。   作为赵家的座上宾,劳道士拥有着驱使所有赵家人的权利,他平息片刻,让赵家人找来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赵义。劳道士猜想,如果抢夺萧君元气运的不是同类人,就应该是萧家请来的修士,赵义与萧家人关系密切,可能也知晓一二。   赵义很快就被赵家主带到了劳道士面前,赵家主表情谄媚讨好,说道:“劳大师,赵义到了。”   劳道士静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握着拂尘,他眼帘微阖,点头:“都坐。”   赵家主忙不迭摇头,表示不敢就坐。   赵义是打心底厌恶着这个装模作样的道士,但赵家主毕竟是他的爷爷,当爷爷的不坐,他做孙子的,自然也只有站着。   赵义抿着唇,他几乎能够猜到这个阴谋满心的道士找他过来的缘由,他已经十分厌倦,但家族中无数双殷切期盼的眼睛又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和他狼狈为奸。   果然不出赵义所想,劳道士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询问:“萧家是否新来了位修士,他的修为几何?”   赵义低眉思索片时,说道:“萧家确实新到了个修士,是萧泽成在津州基地认识的。他的修为几何我看不出来,不过据说津州基地的六阶丧尸是他联合萧泽成和萧玲珑,集三人之力,共同斩杀的。”   赵义提供的消息让劳道士心中有了底,他得趁着萧君元气运还未稳固于本体的时候再将它夺回来。   劳道士自蒲团上起身,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就和我到萧家一趟。”   赵义狼狈的移开视线,他最害怕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在劳道士和赵家爷孙备车前往萧家的时候,萧家兄妹周身的冷气越凝越重,若非还有理智遗存,两人怕是早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容祁抬头,往二楼的方向看了数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时候,躺在二楼昏睡的萧父的面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他周身的体温也在以非常的速度回转着,正在帮他擦拭手背的萧母悲喜难定的瞪大了眼睛,盯紧了握死了,不肯放松。   在萧母紧张的注视中,萧父苍白的面容轻轻抽动了几次,他睫毛不停的颤抖着,似是正挣扎着从沉睡中苏醒。   萧母只觉得心都在颤动,她趴在床边,沙哑着声音,战栗着开口:“老……老萧,你醒……你醒醒。”   萧母呼唤了几声,萧父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眸,他眼神空洞茫然,待看清萧母的形容后才开始聚焦,他试图抬手去为萧母擦拭满脸的泪痕,却发现他根本使不出半点力量。   萧父张开嘴,反复几次,才以蚊蚋般的声音道:“别哭,我好好的。”   萧父的转醒让萧母几个月来累积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故作坚强的外壳也无法继续维持,她也顾不得曾经的优雅高贵,趴在萧父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萧母近乎凄厉的哭喊声让楼下的萧泽成和萧玲珑心中发紧,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朝着萧父的卧室奔去。   容祁在原地停顿少时,还是抬步上楼。   见父亲醒来,萧玲珑也卸下了人前的冷艳严肃,跑到萧父床头边安慰萧母边和萧母哭成一团,两个女人的哭泣声几乎能刺穿别墅厚重的墙壁。   容祁站在萧泽成身边,牵过萧泽成的手,裹在手心,说道:“想哭的话,肩膀借你。”   萧泽成红着眼睛斜了容祁两眼,却也没有拒绝容祁的好意,他侧身靠在容祁身上,任由激动的泪水横流。   在萧母和萧玲珑尖厉的哭泣声中,容祁听到萧泽成断续的话:“阿祁,谢谢你。”   容祁环着萧泽成的腰,眉眼柔和:“傻泽成,我们是夫夫,和我说什么谢谢?”   萧泽成靠在容祁怀中,微仰着头,轻合着眼,深情虔诚的去亲吻容祁的侧脸。察觉到萧泽成的意图,容祁轻微转过头颅,唇瓣正好与萧泽成清凉的唇瓣相触。   亲吻犹如蜻蜓点水,却是让容祁和萧泽成心满意足。   萧母和萧玲珑的注意力都在新清醒的萧父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容祁和萧泽成的小动作。萧父的视线却是直对不分场合秀恩爱的两人的,他与萧泽成有两分相似的眉心略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激动的情绪都有平息的时候,萧母和萧玲珑的情绪平息后就围着萧父嘘寒问暖,倒水的倒水,准备食物的准备食物,直接把才让她们也激动过的萧泽成和容祁抛在了脑后。   考虑到可能会有客人上门,容祁和萧泽成并没有直接回房休息,在确定萧父的身体暂时无碍后,两人就重新下了楼,候客人上门。   客人到来的时间与容祁预想中相差不多,看到引路的赵义,萧泽成寒潭似的眼眸中还是有悲哀划过。   赵义难堪的移开视线,不敢与萧泽成对视。   劳道士进门就明目张胆的打量着别墅里的摆件,在发现大半摆件位置都有改变后,阴沉笑道:“是有几分本事,却也难登大雅之堂。”   劳道士姿态傲然,眼神蔑视,言语间也不离侮辱。   容祁神情清然和润,淡笑着说:“阁下手段也不弱,逆势转运,就不怕为天难容,祸及生世么?”   劳道士冷哼:“为天难容,祸及生世?既然选择了修行这条路,想成神成圣,本道要是就是逆天而行。天理难容,本道就诛天。神佛相阻,本道就杀神屠佛。”   容祁见过不少自视甚高的狂妄之人,但像面前道士这般的,还是首次得见。不过小小炼气期邪修,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口吐此狂言的?   萧泽成冷漠的站在容祁身侧,指尖萦绕着蓝紫色的闪电。   劳道士见状,心中贪婪尽数浮现在脸上。好精纯的灵气,简直就是超级补品,要是将灵气化作己用,何愁不能筑基?   当然,萧君元的气运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想要谋取的,自然也不能放过。   劳道士不欲多浪费时间,直接祭出拂尘作为武器,与容祁和萧泽成作正面攻击姿势。   容祁和萧泽成对视两眼,对劳道士的攻击迎面而上,在简单试招后,两人就将劳道士往外面引去。   劳道士已经是炼气圆满期的修为,比容祁现在的修为还要高出一些,幸而容祁战斗经验足够,这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三人之间的交战,转瞬间已过百招,雷电闪耀,灵光莹润,照亮了别墅区的半边天。   萧玲珑和萧母被楼下的响动惊动了,两人连忙出门查看,却见赵义和赵家主正悠闲的坐在他们萧家的沙发上喝着属于他们萧家的水。   萧玲珑半点都不想看到赵家人,看到就鬼火乱冒,她冷声道:“这里不欢迎你们,给我滚!”   赵家主道:“萧家女娃,这就是你们萧家的待客之道么?赵爷爷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商量的,把你父亲再借给我们几天可好?”   想到父兄受过的苦难,萧玲珑就恨得咬牙切齿:“滚!”   赵家主起身,忽然对萧玲珑母女甩出几根土刺,萧玲珑面色大变,立刻把萧母护在身后,祭出木藤把土刺打散。而被她漏掉的突刺,直接将楼梯的扶手折断。   萧玲珑快速道:“妈,你先回房和我爸在一起,不要担心,我们都不会有事。”   萧母脸色发白,她抿着唇点头,在萧玲珑的掩护下往卧室走去。   萧母是萧玲珑的软肋,赵家主如何肯轻易放过,他连续发出数道土刺,针对的都是普通人的萧母。   萧玲珑要时刻防备着赵家主和暂时无所动作的赵义。   一时间,母女二人寸步难行。   就在萧玲珑预备把赵家主的攻击引导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赵家主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符?来,只见他对着符?默念了几句,符?中蕴藏的灵力就分别朝着萧玲珑和萧母掠去。面对格外强劲的灵力,萧玲珑勉强能抵御,却已无力照看萧母。   然而,待萧玲珑把符?灵力散去,就看到赵义以身体挡住了另外一道灵力,他的身体被灵力对穿,鲜艳刺目的血液正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他僵硬的转动着涣散的目光,看着萧母和萧玲珑……以及萧父修养的卧室,眼神中含着解脱和歉意。   赵义死了!   亲手杀死赵义的赵家主愣了,他怔忪的看着祭出符?的双手,再做不出任何反应。   萧玲珑赤红着双眸,从二楼跳跃而下,手翻剑出,银芒明灭间,赵家主的心脏被刺透。   与此同时,被两方灵力震荡的萧家别墅裂缝渐开,摇摇欲坠! 第134章 伪末世求存23   在修为上, 容祁虽还及不上劳道士, 但术法隐秘上, 数千个劳道士也不及一个容祁。数次过招后, 劳道士被容祁使出的神而繁杂的术法打得手忙脚乱,在他顾东难顾西之时,容祁以灵锋刃,成功将其斩杀于剑下。   解决了劳道士,容祁和萧泽成飞快赶回别墅,却看到已经倾颓的萧家别墅被深红色的火焰包围灼烧, 蔓延的火光映衬着萧玲珑流如雨下的面容。   看到萧泽成, 萧玲珑艰难的扯着唇角, 说道:“大哥,赵义哥,他还在里面。”   萧母更是泣不成声的坐在萧父身侧, 望着火势凶猛的萧家别墅, 嘴里呢喃念着赵义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与赵义有关的画面。彼时稚儿学语,逗弄欢笑。孩提纯真,调皮活泼。少年初成,阳光明朗。青年之后,成熟多识。萧母所记得的每一幅画面, 都温暖安馨。   可是,赵义身死成灰。从今往后,回忆再不会有机会重现。   萧母期盼着赵义回头, 她却从未想过,要赵义用性命偿还过错。   萧泽成把萧玲珑抱在怀中,任由她释放哀痛,他很清楚,在妹妹的心里,赵义不单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从小就疼宠她的兄长。   萧家别墅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别墅里的大部分物件都被火光吞噬,遗留的只有活着的人关于它们的回忆,或喜或悲的回忆。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在这个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大环境中,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花费太多时间来悲伤。   赵义的死,对基地运作影响不大。赵家主的死却是让赵家残存力量直接溃散,依附赵家的势力群在最短的时间里另择栖梧。   不多时,赵家势力在京都基地正式解体。   赵家势力的崩盘让京都基地的势力群再次失衡,部分势力群体重新洗牌。萧家趁机清理整顿,在剔除了几个不和谐的旋律作为标杆后,京都基地的同心团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萧父用最快的时间养好身体回到工作岗位上,萧玲珑和萧泽成也少有空闲时间,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   容祁不愿意进京都基地的管理层,在得知京都基地的研究所已经整修完毕后,他就以极其专业的知识进了研究所,成为了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所的所长曾是享誉全球的基因研究专家,他此时的首要任务,就是研究出丧尸病毒的基因排序,并且根据相应的数据研制出克制丧尸病毒的方法。   容祁比谁都了解所谓的丧尸病毒本元,也清楚无论如何研究都不可能会有数据结果。在仔细思考过后,容祁提出建议,修改研究方向,先培育出普通幸存者也能食用的粮食。   容祁的建议被研究所直接驳回,理由很简单。基地的物资还能支撑,大规模解决丧尸却是刻不容缓。研究所中大部分研究员都认为,只要有了对抗丧尸病毒的方法,要培育粮食就轻松多了。   京都基地管理层在得知研究院的分歧后,立即召开会议,决议将研究所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于研究丧尸病毒的基因序列,以所长为首。一部分则是用于研究粮食和水源,以容祁为首。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本就少得可怜,被分割成两部分后,各方人手更是屈指可数。或许是觉得跟着所长研究丧尸病毒更有前途,被迫跟在容祁身边的从事新植物研究的研究员总是显得意兴阑珊。   研究所被分割的第三天,容祁坐在电脑前,信手翻着研究员余伦送来的资料数据,说道:“这份数据报告,你有检查过么?”   余伦垂眸看着他眼前这张过分年轻的面孔,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抿着唇说:“检查过。”   容祁把数据资料往桌面上一放,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跃着,荧幕上的画面也在迅速更新,过了许久,容祁才淡声开口:“余研究员,请你帮我把别的研究员都请过来,我有事想说。”   余伦抬起手腕看着时间,问道:“什么时候?”   容祁指尖未停,目光也毫无转移:“半个小时后。”   余伦很快转身离开,容祁再次看了眼被余伦送来的数据报告,优美的唇角勾起几许嗤笑。若是余伦还在,便能发现,容祁的电脑荧幕上所停留的画面,就是他送来的数据报告的正确结果。荧幕上,有的地方还被做了小标记,示意易错。   半小时后,被分管到容祁手下的研究员和助手准时来到容祁的办公室。容祁暂停手中工作,揉着鼻梁道:“这时候请大家过来,只为一件事。”   研究员不明所以,但见容祁神色如常,心中为数不多的忧虑也被放下,静等着容祁说出找他们过来的理由。他们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工作有些懈怠了,但只要想到他们是被淘汰的对象,还要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下做事,就完全提不起干劲儿。   容祁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分发给十名研究员,其上内容是关于研究员工作转调申请的,申请理由分条细述,需要容祁签字的地方也已经签好,时间是打印的。只要研究员在相应的位置签上他们自己的名字,申请书即时生效。   容祁把申请书分发下去后就重新坐回了沙发椅,他也不开口催促,安静的等待着研究员们作出最后的结果。过了几分钟,陆陆续续有研究员把签好字的申请书放到容祁跟前的桌面上让他确定,容祁大略翻看了几眼,当着研究员的面将要离开的人的名字从新植物研究名单上抹去。   容祁淡笑道:“恭喜诸位,终于有机会做你们喜欢做的工作。至于各位的助手,若是他们也愿意随着你们离开,我这边不也不留。”   十名研究员转瞬间离开了八个,剩下的两个,其中一个是容祁以为定然会离开的余伦。另外一个名叫高车,年纪与容祁的年纪相仿,鼻梁上架着一幅厚重的黑框眼镜。   待该走的走尽,该留的稳心,容祁才站起身开口:“既然两位选择留下,想来也是真心实意要做事的。以前的事情我不多做计较,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着,容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停放在半空中。   高车几乎没有犹豫的握住了容祁的手,说道:“合作愉快,我会努力的。”   余伦握着容祁的手,说道:“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有相似情况发生。”   容祁与两位研究员相视而笑,前尘尽泯。   在末世之前,人类已经研究出粮食蔬菜的各种培植方式,可是到了末世,不管是水资源还是土地资源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污染,曾经的粮食蔬菜种子根本不能适应现在的环境。   容祁和两位研究员花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把末世前遗存的资料整理并修补完成,在大功告成的瞬间,新植物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终于能暂时松口气了。   看着众人欢喜的面容,容祁的心情也很不错,他伸着懒腰道:“在这段时间里,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和明天放假,都好好歇歇。”   容祁话音刚落,就有胆大的调侃:“所长,这两天您准备怎么歇啊?是和萧先生畅游丧尸群,还是和萧先生在别墅里休养生息啊?”   容祁眉梢轻挑,说道:“很好奇?想围观么,带你一起。”   胆大的助手连忙摆手拒绝,不是他怂,而是作为脑力劳动者的他身手很是一般,如果容所长为了教训他而故意往丧尸群里走,他不是得欲哭无泪?   容祁和研究所的同事戏笑了几句,就冲了澡换了衣服朝着研究所外面走去,他刚出研究所,就看到萧泽成身姿笔挺的站在前方,他肃然的眉眼在看到他的瞬间舒展而开,如拨开浓雾光芒,温柔和煦。   容祁的面容上也绽开了笑容,如盛放的幽莲,优雅而神秘。   许久不见的两人都迫不及待的靠近对方,触碰对方,容祁和萧泽成在研究所的大门前相互拥抱着,感受着来自对方的熟悉的心跳和气息。   容祁抱着萧泽成,侧头亲吻着他的耳根,说道:“怎么不到里面等?”   萧泽成被容祁温热湿润的呼吸弄得心猿意马,他喉结轻动,微不可查的摇头。他不是不想进去,他只是怕他进去了就会情不自禁的扑进爱人的怀中,爱人工作繁忙,他不想做个惹人厌的缠人精。   在容祁的面前,萧泽成从来都不懂得掩藏心思,容祁怜爱的亲吻着萧泽成的唇角,说道:“泽成,你有空的时候就多来研究所看我,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萧泽成清透的眼眸中乍现出明亮的光芒,他连忙点头:“好。”   萧泽成心情极好的盘算,在哪个时间里去看阿祁可以待久一些。到时候就算不能和阿祁相拥相吻,能看着他的身影也是好的。   容祁和萧泽成携手回家,萧母高兴坏了,拉着容祁就是各种关心,心情好得连准备晚餐的时候都是哼着歌曲的。   用过晚餐,容祁被萧父叫到书房询问了关于新植物研究进程的事宜。容祁也没有隐瞒,用萧父能听懂的方式简略说了部分。萧父听完,并未表述任何意见,只让容祁慎重行事。   与萧父交流完,容祁就直接回了和萧泽成的卧室,他刚进门,怀中就被萧泽成温热的身体占据。萧泽成双手环着容祁的脖颈,仰着头去吻容祁的唇,唇瓣相接间,两人的心跳都不可抑制的加快了几分,萦绕在心头的**更是再束缚不住,横溢而出。   容祁揽着萧泽成的腰,撅着他的唇舌,肆意扫荡,点滴都不放过。萧泽成竭力攀靠着容祁,情态旖旎,热情回应。   待萧泽成瘫软在他的怀中,容祁略微弯腰,把萧泽成拦腰抱起,手指碰触间,是萧泽成滚烫的皮肤。   听到容祁戏谑的低笑声,萧泽成本就红透的脸颊更是如火炽烈,他又往容祁怀里挤了些许,自欺欺人的想着,他的阿祁应该是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的。   直到被放在床上,燥热的皮肤触及微凉的床铺,萧泽成才真正反映过来,他之前的动作究竟有多猛浪。他后知后觉的羞涩起来,正准备用被子遮盖未着衣物的下半身,却被容祁出手阻止。   容祁附身而上,萧泽成抛去往日矜持,与爱人半夜身心交缠。 第135章 伪末世求存24   翌日, 天色尚且朦胧, 容祁就听到身边人的??穿衣声。他轻微转动头颅, 用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把萧泽成上下打量了几遍。   许是容祁的目光过于灼热, 萧泽成穿衣的动作稍事停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把衣服裹在身上,他绯红着脸颊,装作没有察觉到容祁的视线。然而,当他行动间拉扯到胀疼的后面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往身侧的爱人瞥去, 正对上容祁柔和带笑的目光。   萧泽成抿着唇线, 无声的控诉。虽然是他先主动的, 但是这人也太不会节制了。   想到昨晚的风流,萧泽成又是回味又是心悸,他只觉得他原本只是隐隐发酸的腰更加无力了, 他用尽全力, 才能勉强控制着双手不向腰间伸,他虽然身处下位,但绝不会轻易认输。   萧泽成变幻莫测的面色让容祁忍不住闷笑出声,初醒时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诱人的磁性,宛如尘封多年的美酒,醇香魅惑。   容祁伸手一揽, 把萧泽成重新捞回被窝,他五指微曲,不轻不重揉按着萧泽成的腰。容祁的手法轻重有道, 能活络穴位筋脉,很快就缓解了萧泽成的不适,让他舒服的想哼唧。   容祁边帮萧泽成揉按,边问道:“天都未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萧泽成趴在容祁肩边,舒坦的半眯着双眼,说道:“练习异能。随着进阶,有许多丧尸都在陆续生出意识。你知道的,有意识的丧尸会比普通的进阶丧尸聪明很多,它们也知道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   想到日渐强大的丧尸群体,想到越来越少的幸存者,萧泽成觉得就算是在容祁身边,他也不能安稳的躺下去了。他撑起上半身在容祁唇边亲吻片刻,抛开心中不合时宜的羞涩,翻身把衣物穿戴整齐,就进了卫生间洗漱。   容祁在柔软的床上仰躺片刻,眼神凝聚于天花板上的一点,也听着卫生间的淅沥水声。须臾后,容祁也快速起身,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   容祁进卫生间的时候萧泽成已经清整的差不多了,周身的不适疲倦只需用异能稍事调整,就能如常般活动自如。之前之所以愿意整夜忍受,不过是想把恩爱的痕迹多遗留些时候罢了!   萧泽成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才正对着容祁,问道:“阿祁,你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好不容易放假的。”   容祁道:“我也好久没有陪你练习了,待会儿陪你练习,看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是否有懈怠。”   萧泽成眼眸清亮,他连忙点头:“那我先去下面等你。”   容祁颔首,轻笑着目送萧泽成离开。   容祁同样用最短的时间洗漱完毕,又回房间换了身相对宽松的休闲服,这才前往萧家别墅的室外练习场。   如今已经是末世半年后,除了还有少数变异植物还活着,普通植物早就枯萎。容祁极目之处,除了耸立的别墅房屋,就是斑驳狼藉地面,以及偶尔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人类。与末世前的繁荣相较,如今的京都,无比荒凉空寂。   容祁静站在练习场外面,望着萧泽成练习异能。萧泽成对异能的操控已经出神入化,雷电在他的控制下收放自如。时而凝成雷球,电光闪耀。时而凌如厉鞭,将昏暗无边的幕色劈开无数道细密的纹路。   容祁掠身而上,徒手朝着萧泽成攻去,他手心翻转间,有灵力形成锋刃,与萧泽成的雷电相互纠缠。   萧泽成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灵活应对着容祁的攻击,多数时间防守,然后在防守中找寻空隙,趁机攻击。   容祁刻意引导,萧泽成全力迎战,两人间的纠战越来越强,一时半刻里,两人之间的对战难以平息。   待天色渐明,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容祁才把萧泽成发出的攻击完全打散,他自己也撤去了灵刃,与萧泽成相视浅笑。   经过与容祁的对练,萧泽成又发现了他自身的许多不足,他抹了把汗珠看着连呼吸都不曾有过紊乱的容祁,说道:“阿祁,我们再来。”   刚观看完犹如电脑特效合成的大战的萧玲珑再顾不得心里的震撼,她忙连走带跑的从场外进到场内,说道:“哥,容哥,我也加入。哥,我和你一起对战容哥。”   萧泽成和容祁对视两眼,然后各自点头,慢慢拉开了距离。   萧玲珑随着她哥行走,然后齐齐朝着容祁发动攻击。萧泽成在攻防的时候不停的思索着之前表现出的不足以及修补方式,他运转着异能,竭力让他的异能发挥出最大能效。   容祁不在的时候,萧玲珑是萧泽成的练习对象,所以对萧泽成的出招方式也有所了解。不过,他们现在是同伴不是对手,所以萧玲珑充分发挥着她的团队精神,用木系灵力作为萧泽成的辅助,两人合作默契的对抗容祁。   萧泽成和萧玲珑的合作让容祁不得不加大了攻击力度,却依旧游刃有余。   萧父和萧母站在阳台上,从他们的位置,只能勉强把练习场里的场景看个大概,但即便如此,也让两人感到欣慰。   萧父道:“不愧是隐族走出的弟子,单是修为,就不是普通人家孩子能比的。”   萧母瞪着萧父,不满的说道:“你说的什么混话,我们家泽成和玲珑怎么了,不也很优秀么?”   望着练习场中的几人,萧父脸上浮出几丝担忧。他虽然不是隐族人,但作为国家高层,与隐族人的交流不在少数。对隐族霸道的规矩,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若是隐族得知了两个孩子的关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萧父和萧母把三人间的对战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才发觉天已经大亮。已经到了萧父三人‘上班’的时间了,现做早餐已经来不及了。   萧玲珑瘫坐在地上,边恢复异能边在脑海中模拟着之前的招式,待她全部理清,肚子也开始闹起不满来。她抹了把黏在额头上的冷汗,从地面跃起,打算回家用早餐。   萧玲珑要走的时候,想到她哥也要参加今天上午的会议,她转过头,打算提醒她哥关于时间的问题。不想她才刚回头,就看到她哥和她哥的丈夫正亲密的说笑,她哥的丈夫还温柔深情的帮她哥抹去额角的汗珠。   萧玲珑孤寂了二十几年的心再次被反射着银白光芒的利刃刺中,鲜血汩汩而流,疼得她几欲麻木。   萧玲珑稍微仰着头,想让眼中辛酸的泪珠倒流。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末世,她现在也该撒狗粮撒得欢乐,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人撒狗粮,还被迫连吃带拿。   容祁和萧泽成简单讨论了关于招式漏洞的问题,又用清尘术除去满身污渍。因着时间不多,萧泽成只换了身衣物,就和捧着狗粮的萧玲珑离开家前往基地中心。   容祁用了半月余的时间在研究所整理修改关于植物培育的资料,这段时间里,他对基地外的丧尸也放松了监控。他打算在用过早餐后,就去基地外走一圈,看现今的丧尸进阶到何种地步了。   萧母算是家里最空闲的人,她原本是打算在用过早餐后就拉着容祁到基地淘几件新衣服的,但听容祁说他有计划,她只得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在送走丈夫和儿女后,又送儿婿出门。   出了京都基地,容祁直接释放灵识,探查丧尸的种类和等级,他遮掩着气息,无所阻碍的游走在丧尸群体之中。   在掠行出好一段距离后,容祁查探到有浓厚魔元凝聚,并且魔元的宿主正在与修者对战。容祁根据魔元浓度粗略作了估算,该是新生的六阶丧尸,而与之对战的……是原主的堂兄,容佑。   容祁赶到新生六阶丧尸和容佑对战的地点的时候,正好看到容佑双手高举,他手中的长剑灵活舞动,剑影成数重,斩落无数丧尸的头颅,其中最大的剑影携着铺天盖地的磅礴气势从天而降,将六阶丧尸对半劈裂。   就在此时,一道残影从丧尸群中飞掠而出,正对上容佑的背心。   容祁脚下微顿,指尖蕴起灵球,弹跃而出,把偷摸攻击容佑的残影打了出去。与此同时,容佑反身几道剑芒,削去了残影的四肢。   那残影的本体是一只血肉翻飞的老鼠,老鼠的侧腹已经没有了,露出了空荡的里腹。一只即将要进化到六阶的丧尸鼠,该是吞噬了多少同类的晶核?   丧尸鼠同样有控制低阶丧尸的能力,在它的超控下,丧尸群再次对容佑发起攻击。容佑在诛杀过就近丧尸后,就飞行至丧尸鼠跟前,把丧尸鼠彻底斩杀。   丧尸鼠死后,容祁从储物戒指里拿出神物白虎,用以驱赶丧尸。   容佑的修为不及容祁,将气息遮掩后的容祁连丧尸都发现不了,更不用说是忙于作战的容佑了。直到丧尸鼠被打开,容佑才骇然发觉,原来存于此地的修者不仅他一人。   虽然对方出手帮助了他,容佑却是将心中的警戒线提到了更高的位置。对方的修为比他的高,是个危险的人。对方若无恶意也就罢了,若有恶意,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容佑的戒备直到容祁现出声息才安心放下,他快速行至容祁跟前,说道:“小祁,你怎么在这里?”   容祁温和笑道:“特来迎接堂兄,堂兄可觉高兴?”   容佑肃然冰冷的表情柔和了刹那,说道:“你可还有别的事要办?你之前的交代,有结果了。”   在看到容佑的时候,容祁就猜到了结果。隐族毕竟是修者遗脉,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既然有言语流传,就定然有佐证传言的资料。以前的容佑虽是隐族的天才子辈是族长人选,族中大部分资料他能够接触,可族中隐秘资料,在未正式继承族长位置之前,他就不一定能接触到了。   容祁不知道容佑是如何说服隐族中的那些老顽固的,不过能够拿到资料,就是最好的结果。   容祁道:“现下无事。堂兄,我们回基地罢!”   容祁抬眸看着游荡于天地之间的丧尸,看着荒凉萧条的土地,以及朦胧晦涩的天空。   现在……距离那天,又更近了一步。   正在参加中心会议的萧泽成忽然惨白了脸色,他握着签字笔的手强烈的颤抖着,只觉得眼前昏暗无光。   又是那种感觉,不安,恐惧,绝望,以及撕裂心肺般的疼痛。   萧泽成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试图着让悲恸的心绪平息。 第136章 伪末世求存25   在容佑带来的文献中, 有关于四象的详细记载。包括当时的环境, 炼制四象的缘由, 使用方法, 孕养灵脉的具体位置,以及守护家族。   千载之前,天地灵气充足,时修者众,能者辈出。然,中元五十年, 邪气破印而出, 噬吞灵气。修者为将邪气永世尘封, 欲借助法器能量。众能者云集,历时三年,以四方二十八星宿的代表为型炼制成四象神物。   然而, 在四象神物新成之前, 已有修者以身为祭,将邪气再度封印。暂时派不上用场的四象神物被送入四方灵脉蕴养,以图后用。为防止四象神物被有心人偷走利用,有修者弃修入尘,决意世代守护。   时入世修者,分别以容, 唐,云,萧四家祖先为首。   除去已经没落的云家, 其余三家均有后人传世。   千年时光,天地灵气逐渐枯竭,蕴养四象的灵脉不复作用,四象神物或者永久尘封于山石之中,或者以古物之身流传于世,寻觅艰难。   千载之后,天地灵气断绝,魔元封印无后继支撑,魔元破印而出,同时封印魔元的天地灵气散乱于世。然而,稀薄的天地灵气根本不能造就能驱动四象神物的纯灵体。   文献记载,四象神物为镇魔而生,然初出世之时便耗尽炼制修者生机,是为半邪。后世如有人欲炼化四象,须以纯灵之体生祭。   容佑等容祁看过他带来的文献,说道:“我在族中查找过关于纯灵体的资料,纯灵体生来灵脉,是天生的修者,千百年难出其一。”   容祁把泛黄的线装书册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叩着书册的边缘,他低垂着眼睑,缓声说道:“其实,还有一种造就纯灵体的法子,人族修者在达到元婴期后就会脱去凡体成为半灵体,达到化神期后能勾动天地之灵。”   所谓的先天灵脉,就是出生就能与天地灵气勾通,便于修行。   容佑冰冷的表情有些松动,他说道:“小祁,你到底怎么想的?”   容祁淡笑道:“堂兄的猜想,是正确的。”   容佑抿着唇,双眸紧盯着容祁,说道:“他知道么?”   容祁知道容佑说的是萧泽成,想到萧泽成时不时表现出的不安和惶然,容祁心里猛地被刺,蔓延开细密的疼痛。   容祁忍着心里的不适,面上如常从容温煦,他轻微摇头,说道:“他很忙,有许多人需要依附他活下去,他不能整日惶惶难安。”   容佑思索片刻,说道:“我去。”   容祁开口,声音仿若来自天外,似真如幻:“各人有各人的使命,缘法,天运,谁都逃不掉,躲不过,避不开。”   容佑瞬间沉默,他早就知道容祁不再和以前一般,现在的他清贵优雅,从容自信,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只是,毕竟是从小照看着长大的堂弟,即使知道天命难逆,他还是想赌一把。   容祁道:“堂兄,没用的。”   容佑静默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雕刻了细致纹路的浑然一体的雷霆木盒,他迟疑许久,才把木盒推向容祁,说道:“千载以前,容家先祖自愿弃修入世,并令世代后辈驻守四象神物。三百年前,天地灵气断绝,神物蕴养无依,族中长老便将神物请了出来,并用先祖遗留的雷霆木盒加以封存,以防灵气流散。”言罢,他语态稍顿,才又继续道:“这雷霆木盒刀削不坏,火焚不毁,除了解除阵法,无别的开启之法。可是,在动乱之时,族中文献资料流失过半,其中就有解除木盒刻录法阵的法子。”   容祁拿起雷霆木盒,只大略查看几眼,就有了解除阵法的思绪。他把灵力运于手心,双手飞快结印,而后又在雷霆木盒上轻点数次。只见雷霆木盒被雕刻的纹路上有雷光电芒闪过,原本没有任何裂缝的雷霆木盒就从中间开启,露出装在里面的物品来。   隐族容家位于南方,所以容家是四象朱雀的守护家族,雷霆木盒中所盛之物,是一只流光溢彩的朱雀神鸟。   饶是容佑再沉稳淡然,在看到容祁轻易就把雷霆木上的阵法解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疑窦。若非一模一样的容貌,若非相似的血脉联系,容佑真的要怀疑他面前的容祁是否被掉包了,今昔对比差异太大,让人难以相信是相同的人。   容祁察觉到了容佑的怀疑,他也没有开口解释,毕竟他确实不是以前的容祁。神魂变动,死尸复活悖逆常理,且为天理不容,寻常人怕是难以相信。   容佑面上无表情,脑海中的思绪却是在不停的翻滚着,他想过很多,例如容祁被夺舍了,再例如容祁再世重生等。在这些想法只在他脑海中滚过一圈就被否定了,与其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还不如相信容祁是历经生死后开窍了。再想想容祁那双惊才绝艳的父母,容佑就觉得这种想法是非常可靠的。   过了片刻,容佑说道:“西方云家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没落,云家后人踪迹难觅,由云家守护的四象白虎也隐匿于市,不好寻觅。东方唐家是还有传世后人,但在末世后,他们流落何方也暂且不知。北方萧家,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   容佑的分析容祁都知道,他从储物空间中把白虎拿了出来,与朱雀并排而列。容祁发现,当白虎和朱雀并列的时候,有两条细小的光线分别指着两个方位。他脑中顿时有想法闪现,他动手把白虎和朱雀的位置分别改动些许,两条光线所指的位置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四象神物以相同的灵元铸成,并且同时降临世间,想来相互之间也是有所联系的。所以,如果两条光线所指的位置是青龙和玄武所在方位的话,岂不是不再是无迹可寻?   容祁与容佑说了他的发现,容佑当下表示,要亲自前往东方找寻青龙。容祁目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没有和容佑争抢寻找四象青龙的任务。   事从紧急,末世艰苦,想让更多的人类活着,就必须尽快将魔元重新封印。在与容祁商议过找寻计划后,容佑准备第二天就启程前往东方。   当天晚上,萧玲珑知道容佑准备出行东方的消息后,立刻表示要同行。连东基地送信件到四大基地,表示愿意联合所有幸存研究员重新研制出让植物生长的办法。因为,连东基地的幸存者已经有人因为元素稀缺而失去生命。连东基地的研究员表示,若还不能研究出新植物的生长方式,不用丧尸围城攻击,人类种族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覆灭。   萧玲珑此次前往连东基地,就是带着京都基地的研究成果,去争取把连东基地的研究员带回京都基地。   容祁和萧家几人坐在书房中,商议事情到半夜,在即将结束的时候,萧父道:“玲珑,连东基地状况不妙,我们京都基地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普通幸存者的体质普遍下降,能支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所以,在争取研究员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尽全力,知道么?”   萧玲珑立刻坐直了身姿,板正道:“是的,我一定尽全力!”   不尽全力,不就是把她哥夫往外推么?她哥和她哥夫恩爱有加,恨不得时时缠绵,刻刻撒粮,如果把她哥夫推出去了,她哥肯定和她断绝兄妹关系。   萧父说完,又对容祁道:“小祁,你手上的研究也要加快进度,先把新植物培育出来再说,种类没有关系。”   容祁颔首道:“好的。”   萧父想了想,又说:“若是你手下的研究员不够用,就直接去基因所遣调,没有关系的。”   萧玲珑冷笑着说:“什么基因序列工程研究,还想以此消灭丧尸病毒?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还不如解散了算了。”   萧父厉声道:“玲珑,慎言。”   丧尸病毒的研究当然不能中断,不管研究是否有效。从末世开始到现在,绝大部分的幸存者都以为引起末世的是丧尸病毒,他们也坚信着只要能研究出对抗丧尸病毒的方法,就能制止末世的蔓延。若让他们知晓了引起末世的缘由并不是丧尸病毒,岂不是再给他们无望的未来沉重一击?   届时,基地定然大乱。   这些道理,萧玲珑也懂。所以,不管心中如何不忿,她心中真实的想法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过。她会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也是气得狠了。   事议完毕,众人各自回房。   萧泽成刚回到卧室,就心不在焉的钻进了洗手间,久久不出。   容祁在床边坐了许久,还是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他刚曲起手,准备敲门,就被萧泽成从里间拉了进去。容祁进门的瞬间,萧泽成立刻反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还把容祁抵在门上。   萧泽成凝视着容祁,猩红着双眼,哑着声音嘶吼:“容祁,今天参加会议的时候,我又有那种感觉了!窒息,不安,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撕裂成无数块,只能无望的等死。”   “容祁,你知道吗?与其惶恐不可终日,我宁愿干净利落的赴死。与其不断猜测着你会在哪一天消失,我宁愿数着日子陪你等那天。虽然会难过,但我更不想在某天的早晨醒来才突然发现你已经永远消失在我身边,而在那天之前,我还没和你好好相爱,也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埋下和你的回忆。”   “我很怕,怕你不在我身边之后,我找不到和你的回忆。我也怕,怕时间久了,我的爱人会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阿祁,你说我这一生会有多长。在那么久的未来里,在没有你的时间里,我要靠什么活下去?”   萧泽成仰着头,任由泪水划过苍白的脸庞:“容祁,你告诉我,驱使四象的结果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看着萧泽成坚持的神情,容祁不由得伸出手去抚他眼角的泪痕。在他的记忆中,这人极少流泪,但是每次哭泣,似乎总与他脱不开干系。   容祁略微低下头,想去亲吻萧泽成的眼角,不想萧泽成竟是旁移了些许,避开了容祁的亲吻。他看着他,倔强执拗,不肯有丝毫放松。   容祁抚着萧泽成眼角的手停顿片刻,沉声道:“生祭。”   萧泽成猛地收缩着瞳孔,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他睁着眼睛努力去看容祁的面容,却只觉得容祁的形容在无形中被数层白雾笼罩着,他站在白雾之外,怎么也找不到容祁的具体位置。   萧泽成凭着脸上微凉的触感,一把抓住容祁的手,紧紧拽住,他大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着,反复数次后,他才断续开口:“阿祁……要我。”   许是怕容祁没听清楚,萧泽成近乎崩溃的扑进容祁怀中,不断的重复着:“阿祁,要我。”   萧泽成脸上的泪像是无数把利刃,每把都精准的刺进容祁的心口,让他觉得呼吸间都在发疼。他抱着萧泽成的脸,虔诚而激烈的亲了下去。   当天晚上,容祁和萧泽成酣战不休,整间卧室都弥漫着旖旎春意。 第137章 伪末世求存26   容佑和萧玲珑前往连东基地后, 容祁就又回到了研究所着手研究新植物。京都基地保存了许多末世前的植物种子, 可那些种子若未经特殊处理, 是不会生根发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 容祁和研究所的研究员并着助手,又开始了不眠不休的研究日子,从植物种子的选育,到培养液的配置和温度光度的控制都是经过再三调控的。培育箱随时随地有助手守护着,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萧泽成自从知道要驱动四象的结果后,就花了更多的时间陪在容祁身边。他也不打扰容祁做事, 只是安静的守在旁边, 看着容祁忙碌, 或者把需要他亲自处理的工作带到研究所,陪着容祁一起忙。   对于容祁将要面对的结局,萧泽成似乎已经完全看开了, 他在容祁和研究员面前表现出的情绪平静而和煦, 神情清透温润。有的时候,研究所的人员都差点以为他们是看到了两个容所长。   萧泽成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他试图把自己变成容祁,想让‘萧泽成’代替‘容祁’去死。   容祁对萧泽成的变化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他试图劝说过萧泽成,但是效果并不明显。萧泽成依旧我行我素, 并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这天,容祁刚从植物温室出来,就见萧泽成面色清和的迎面而来, 他如惯常的容祁般,唇角挑起几许弧度,目光柔和的看着正面的人。   萧泽成扬起手中的保温桶,温声开口:“阿祁,你忙完了么?我给你熬了点汤,要趁热喝吗?”   容祁的助手自觉从容祁手中接过数据资料,笑嘻嘻的说:“所长,资料数据我送去给高研究员就好,您和萧先生都去忙吧。”   容祁交代道:“刚才记录数据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你让高车把异常的数据做个详细统计,然后重新测定培养液微量元素。”   助手跟在容祁身边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对容祁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一般情况下,不重要的事情,容祁是不会作特别交代的。所以,助手把容祁嘱咐的两点郑重记下,便和萧泽成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开。   助理离开后,萧泽成轻笑着行至容祁身边,牵着他的手道:“阿祁,我们也走吧。”   容祁凝视了萧泽成片刻,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萧泽成浑身僵滞,脸上挂着的和雅笑意也有瞬间冰冷,但不过转息之间,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明朗干净。那模样,与容祁心喜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容祁反手握着萧泽成的手,微凉的感觉让萧泽成忍不住垂下眼睑去看两人交握着的手,他亦步亦趋的随着容祁前行,恨不得此路永无尽头。   容祁说道:“泽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那时候的你,虽然满身伤血狼狈,但眼眸中全是狠意决绝。那时候我就想着,你定然是个要强的人,只要你愿意,这世间能伤你之人极少。”   萧泽成唇角轻牵,他望着容祁,明澈的眼中溢满了苦涩悲哀。他想着,他确实是要强的人,但再要强的人也只有血肉铸成的心脏,只要有所触及,就会酸会疼会流血,也会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他更想生祭四象神物的人是他!   萧泽成扬起头,将满心酸涩尽数咽下,他佯装没有听懂容祁的话,说道:“当时我被丧尸犬咬了,神智已经模糊,所以对当时的场景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在意识模糊前有的记忆还很深刻。”他停顿少许时间,才缓声继续道:“如果要我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宁愿早点去黄泉路报道。”   容祁捏着萧泽成的手微紧,说道:“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天。”   萧泽成轻声笑着,没有回答容祁的话。以后,他或许不会再让丧尸有伤到他的一天,但他会有失去他的阿祁的一天,他没有了阿祁,何时不是形如行尸走肉?   容祁和萧泽成回到办公室,就找了碗筷把保温桶里的食物倒了出来,里面是他新猎杀的变异野兔,他瞧着肉质还算不错,就直接炖了汤给容祁送了过来。   容祁见萧泽成只拿了一个碗,也没有起身去寻找另外的碗筷,直接和萧泽成就着同一个碗同一双筷吃完了萧泽成带来的炖汤。   腹中不饥,萧泽成和容祁又分别忙了起来,直到傍晚,两人才在研究所歇下。   到了第三天,高车把数据全部计算统计出来,情况比预想中还要差。容祁看着数据结果,眉心不由得蹙起,说道:“调整基因序列也不能让末世前的未变异植物适应现在的大环境么?”   高车摇头,说道:“我们现在使用的种子是经过辐射诱导变异的,基本的培养液还是无法催生种子。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能成功把种子催生,新育植株也不一定能够移植。毕竟,现在到处都是黄沙石砾,水资源还全部都被污染了……”不管新植物如何强悍,在这种环境中,都不可能存活。   容祁道:“我们暂时不用考虑大规模移植的事儿,现在要考虑的是种子催生。普通培养液不行,那就作改变,去跟基地申请两个异能者,最好是一个水系异能者和一个木系异能者,请他们提供异能水资源,以及与植物勾通,筛选基因。。”   高车惊愕的拨弄着鼻梁上的厚框眼镜,用异能者的异能水调配营养元素来培育种子,还让木系异能者勾通植物种子?他为什么会有种这个想法太疯狂的感觉呢,是错觉吧?   容祁作为新植物研究所的所长,自然由他亲自申请最好。在他发出申请书的当天下午,基地高层就火速通过申请,并且派遣了两个高阶异能者过来。   两个异能者都是当初京都救援队的成员,两人都是见识过容祁本事的人,所以对容祁的吩咐都是毫无异议的依言而行。有了异能者协助,容祁和研究员重新准备培养基,重新统计数据,再次培育新植物。   半月后,陆续有七八粒种子发芽。看着清白娇嫩的嫩芽,研究所的所有人都是眉飞色舞的,恨不得时刻都守在培养室中,看着小嫩芽生根发芽再长大。   按理说,在种子成功发芽后就不再需要异能者,但研究所的人不放心,换着人盯着两个异能者,生怕在他们的一个不注意之中,就找不到人。   两个异能者找到时机就跟容祁倒苦水:“容先生,我们不会随便离开研究所,请您行行好,让您手下的研究者们别把我们当成白老鼠盯着好吗?”   “容先生,我们胆子小,很怕您手下的研究者们把我们当成小白鼠解剖了,您让他们放过我们吧!我们能保证,随叫随到,绝对不会耽误研究所的正事儿。”   容祁道:“新植物的培育关系到环境生机,我看他们也是着急,你们就委屈点?”   两个异能者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萧泽成快速经过走廊,准备推门而入。两个异能者对视两眼,都心领神会,立刻忍泪改口:“其实,我们也很高兴能和研究人员做朋友,像以前那样也挺好,不用改变了。”   萧泽成在过来的途中就把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大概,此时却是故作不解的问道:“不用改变什么?”   两个异能者想到与萧先生对练过的伙伴的惨状,心中浮起几丝惧意,两人齐齐摇头,陪着笑道:“能和研究员做朋友,是我们的福气,我们都希望这份福气能永远持续下去。”   若是‘福气’不能持续下去,他们就要步上伙伴的后尘了,想到伙伴满身青紫红肿,两人就觉得还是待在研究所当小白鼠比较幸福。   两个异能者瞧着萧泽成越发和雅的面容,心中却是越发的惊悚。以前的萧先生是冰山雪海,冷得难以靠近,但受伤的机会的也少。现在的萧先生比以前更冷,但他的表面上却像是散发着光热的温暖太阳,吸引着人靠近,却又让靠近的人冷彻心扉。   以前赵义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听赵义说,容先生清雅出尘谪仙入世,在他的眼中,世间所有宛如过眼云烟。容先生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随和温柔,他心性薄凉淡漠,能入他眼耳者,屈指可数。   现在的萧先生和容先生越发的相像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除了容祁,没有人知道萧泽成会有此变化的原因。外人,以及萧泽成的朋友和家人都以为萧泽成是和容祁形影相随处得久了,这才使得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模仿对方的言行。   萧父刚开始还担心萧泽成会因此而遗失了他自身的意志,萧母却不同意萧父的看法,她认为萧泽成和容祁那是夫夫相,不需要忧虑。   萧父见萧泽成确实无碍,心中的担忧也暂且放了下来。   唯有容祁,他对萧泽成的担忧从未有过丝毫松懈。 第138章 伪末世求存27   新植物的研究已经逐渐步入正轨, 有了水木两系异能者的协助, 容祁和研究所的人经过反复实验钻研, 终于配置出相对事宜的营养环境, 也成功诱导了几种植物生根发芽。   看到努力有了结果,研究所的研究员每天都是干劲十足的,恨不得对培养液中的新植物进行揠苗助长,让成果更加明显。高车和余伦作为亲自参与培育的研究员,更是整日都守在实验室,要么测量新植物的生长速度和生长环境, 要么就是钻研末世前植物种类, 准备另外植种的培育。   容祁对新植物的关注度虽然不及其他人, 但也将其完全放在了心里,他每天也会到实验室几次,检测新植物的生长状况。   容祁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中行走, 他的身边跟着抱着记录册的高车, 两侧是培养液中已经成型的绿色植物。高车边走边仔细介绍植株的具体数据,还在适当的时候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   容祁并不□□,在大略思考过高车的建议,确定有可行性后,便直接答应了他的建议。   现如今能生根发芽的植株都是经过诱导变异,并且经过木系异能者严格筛选的, 在基因选择上都相对适合现在的大环境。只是,毕竟是新种类植物,在生长时间上要比末世前的植物略长。   容祁在最后一个培养基面前站定, 说道:“新植物的培育虽然还不准备大规模推广,但也不能永远培养在实验室。实验基地准备好了么?等新植物长势相对稳定后,就挑个时间移植过去罢!”   高车侧眸看了眼油绿喜气的植物,心中满是不舍。这些小宝贝,在实验室都要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要是移植到实验基地,还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枯萎啊?   不过,高车也知道容祁说的话是势在必行的,他在心中可惜了许久,才点头道:“实验基地已经准备完毕,土壤的营养数据,温度,湿度,光度,以及空气质量都已经检测完毕,数据结果我下午就送到您办公室。”   容祁漫不经心的扫过实验室中的所有植株,这些植株的先祖在末世前都是随处可见的种类,但在经历过末世,被重新培植出来的它们,虽然和它们的先祖着相似的外形和基因,但实际上已经是不同的种类了。   容祁真切的希望,这些植株能给这个星球带来新的希望和生机。   巡视过实验室,容祁就直接回了办公室研究数据资料。他刚坐定没有多久,两个异能者又来找他哭诉,说研究所的人都做事不厚道,天天像是盯小白兔似的盯着他也就算了,还让他们当起了苦工干起了劳力,一遍又一遍的翻着实验基地。   容祁暂时把视线从电脑荧幕上移开,轻笑着说:“不如这样,我向上面申请调换两个异能者,让你们回去做斩杀丧尸保卫基地的伟大事情,如何?”   两个异能者面面相觑,在仔细思考过后,两人都沉重点头。两人都很清楚,在容祁提出申请之后他们恢复以前的生活以前,将会有一段分外艰难的时光等着他们。但与吃饭睡觉都被人监视相比,他们还是更宁愿吃点苦头。   容祁的工作效率向来很高,他的申调申请书在晚餐前就送到了基地上层手中。到了翌日下午,基地又遣派了两个新的女性异能者,也是曾经京都救援队中的成员。   两个女性异能者的到来让研究所的多数男人都看花了眼睛,都挑拣着好的在女性异能者面前表现,再不好对人实施监视。所以,研究所众人与两位女性异能者之间的相处,还是很和睦的。至少,再没有人三天两头的找容祁哭诉。   随着时间的流逝,丧尸进阶越来越快,许多意识丧尸都已经诞生,萧泽成除了要处理基地中的公事,在基地外面有高阶丧尸出现的时候他还要外出清扫丧尸。   这天,萧泽成风尘仆仆的走进容祁的办公室,面色凝重的说:“阿祁,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云阳基地被尸潮攻击,整个基地全军覆没,现在尸潮正往北边行进。北方基地担心尸潮会将所有基地覆灭,所以建议各个基地均出力对抗尸潮。”   容祁拉着萧泽成在椅子上坐下,又亲自倒了杯水给他,才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萧泽成接过容祁递来的温水,轻抿了几口,才低垂着眼帘开口:“阻止尸潮行进一事非常急迫,宜早不宜迟,待人手组建完毕,就立刻出发。”   容祁听完,也没有说别的话语,只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京都基地需要出的人手陆续组建完成,萧泽成照旧早出晚归,少有休息时间。容祁倒是破例向研究所请了两天假,他在京都基地中四处游走两圈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兀自忙碌起来。萧泽成出发前夜,容祁把他新炼制的储物戒指连带着这两天为萧泽成准备的物资尽数交给了他。   萧泽成惊愕的看着容祁给他的戒指,这枚戒指比他手指上的那枚要华丽精美许多,戒面上的纹路宛如天工般精雕细琢。萧泽成在心中将两枚戒指仔细比对后,还是觉得简易戒指更得他心,因为简易戒指和容祁手指上的那枚,是对戒。   容祁道:“这枚戒指也是储物戒,内部空间比你手上的那枚要大上许多。我在里面放置了些你可能会用到的物资,你先检查检查,看看是否还有不足。”   萧泽成唇边牵起柔和弧度,摇头道:“阿祁备下的,不会有不足。”   容祁牵着萧泽成的手,指尖蕴灵成刃,灵刃在萧泽成指尖轻轻划过,便有血珠自他手指滚落,精准的滴在戒指繁杂古朴的纹路里。片刻后,待血液流遍纹路的每个角落,戒面忽然莹光乍作,戒指从容祁手中凭空消失,在萧泽成手指上印刻出点点刺青。   萧泽成对储物空间的使用已经轻车驾熟,在储物戒指认主后,他下意识的查看了戒指中的物资。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被吓得不轻,里面除了日常吃穿物资,还有很多他看不懂的符?和丹药,以及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四象白虎。   容祁道:“因为时间不多,符?和阵盘我都炼制的比较简单,只要把灵力打入其中就好。丹药,有恢复体能和灵力的,也有伤药,详细的种类我已经列写在装置丹药的瓷瓶上了。至于白虎,它本身就能克制邪物,只要从储物空间拿出即可,不必有过多动作。”   萧泽成靠在容祁怀中,安静的听着容祁的话语,他只觉得容祁的声音可真好听,容祁的关心也让他好幸福。如果,能就此地老天荒该有多好?如果,他们相遇盛世,该有多好。   当天晚上,容祁和萧泽成相携而眠,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在黑暗中凝视着对方,他们的手,紧扣着对方的手,片刻都不曾分离。   翌日,萧泽成与异能队出行,容祁并未相送。   送走了萧泽成,容祁回萧家的时间就越发的少。萧母担心容祁整天都面对高强度的研究身体会吃不消,就隔三差五的带着她的爱心汤食到研究所,顺便和容祁抱怨没有了萧泽成和萧玲珑从旁协助的萧父的工作量,工作量猛增的萧父也从早出晚归变成了彻底难回。   萧母叹气道:“现在好了,咱们家五个人,玲珑去了连东基地争取研究员,泽成进了丧尸群驱赶丧尸潮,老萧因为工作整天歇在办公室,小祁你就是待在研究所对着数据分析,就我一个人最闲。”   容祁笑着说:“伯母,您不是也正忙着么?”   萧母翻着白眼道:“我忙什么,忙着担心你们这些光顾着工作不回家的浪子么?你赶紧吃,吃完我还得给老萧送去。”   容祁正准备加快进餐速度,办公室的大门被急促敲响,容祁抬眸看了眼,说道:“进来。”   来者是高车和容祁的两个助手,三人进门就说:“所长,情况不妙。”   容祁立刻放下餐盒,拿起白大褂就朝着外面走去,才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了来到他办公室不久的萧母。萧母见容祁停下脚步看向她,立刻理解的说道:“快去忙吧。可不能让这么久的辛苦白费了。”   刚出办公室的大门,容祁就听高车说了大体情况。原来是实验室里长势良好的新植株突然呈现颓势,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枯萎。这可把研究所的人都着急坏了,他们好不容易看到成果,高兴劲头都还没完全过去,怎么能轻易宣告失败呢?   容祁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几乎所有参与研究的人都过来了,人人都面带焦急,正相互之间小声的交流着什么。   容祁凭着极好的耳力将众人的话听了个大概,他也不甚在意,直接观察起新植物来。果真如高车所言,新植物幼苗的状态很不好,有的先前还充满生机的叶片已经有些发黑,有的则是从根部开始腐烂。   容祁观察过几个培养基之后便没有再继续了,他挺直腰杆,淡薄的视线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启唇,凉声开口:“上次数据记录是什么时候,是谁记录的?”   于伦道:“是一个小时之前,我和我两个助手记录的。”   容祁又问:“那么,在这一个小时之内,有外人进出过实验室么?”   众人相顾而视,一时间竟是难以理解容祁话中的意思,细想过后皆惶然失色。难道,植株幼苗的枯萎并不是环境不合造成的,而是人为?   究竟是谁,竟行如此毒事,动手毁坏植株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它们给人类带来的意义么,也没想过这些稚嫩的绿苗花费了他们这些研究者多少时间和心力么?   着实可恶!   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个助手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小声说道:“病毒研究所的杨研究员来过,说是想看看我们的进展。”   容祁面无表情的看了助手两眼,直接开口:“立刻重新测定培养液中的所有数据,统计植株损坏情况,去把两位异能者请过来,着手配置新的培养液。”   容祁率先行动起来,其余人也都隐忍着心里的怒意,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新植物研究所的实验室是经常上锁的,记录的也只有所中人的指纹,若是没有人带路,病毒研究所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入内?   容祁等人忙碌了整整几个小时,才把植株全部抢救过来。看着再一次焕发出活力的植株幼苗,众人才勉强松了口气。   有了教训,研究所的人自发把实验室放在首位,非研究所的人,不管是谁,在没有通告过容所长前都不能轻易入内,就怕好不容易救活的小生命再次遭人毒手。   容祁并未动手处置杨研究员,他把他的所作所为上诉基地后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数日后,容祁从助手处得知,杨研究员已经被开除研究者身份,取消所有特权,并驱逐出基地内围,现在正与他的家人在外围基地挣扎求活。   而杨研究员决意用丧尸病毒毁坏植株的理由也非常可笑,他觉得在丧尸病毒研究有成之前,新植物研究所也该劳而无功。   与杨研究员的期待刚好相反,经历过磨难的新植株幼苗越发苍翠,移植至实验基地的幼苗也在研究人员的细心照顾下全部存活,且适应良好。   一个月后,实验基地移植的新植物无任何不良反应,新植物研究宣告成功! 第139章 伪末世求存28   在亲自参与研究出几种新植物后, 容祁就把主要的研究工作交给了余伦和高车, 他则是研制白梅的新品种。白梅在末世前很常见, 是种寿命很长的植物, 也是轮回数次的萧泽成都很喜欢的植物。   容祁看着保存得还很完好的白梅种子,眼中不由得浮起几许柔光。他想,在萧泽成的记忆深处,或许还有些许关于修真界的画面。在坤墟界,在属于他的山脉中,种植着连绵不断的白梅, 白梅四季常开, 花开不败, 幽香怡然。微风过时,落英纷扬,宛如虚幻。   在小世界中, 有着天道轮回对动植物的限制, 动物的生老病死,植物的春出夏盛秋落冬眠都无可避免。容祁打算利用末世的特性,利用还存于世间的灵元和魔元对白梅进行基因修改,他要研究出能花开不谢的白梅。   有了成功的经验,不管是容祁还是别的研究员,在研制新植物的事情上都显得分外得心应手。数日后, 余伦和高车联合研究出新白菜幼苗。并且,新白菜幼苗在通过木系异能者的异能催化后,生长时间大幅度缩短。京都基地中的少数人, 在历经将近一年的末世后,又再次吃上了新鲜的蔬菜。   在发现异能者的异能能够催熟植物后,高车和余伦就找到容祁,不解的询问:“所长,既然木系异能者的异能力能够催化植物,我们为什么要等植物自然生长呢?”   容祁轻笑着说:“若异能者不再有异能了呢?”   高车和余伦皆是满脸茫然,两人都不明白容祁话中的意思。但是两人都很清楚,就是容祁并不支持用异能来催化植物,或许是与以后相关。   余伦和高车本来还想多问一些关于异能者的事,但见容祁已经侧身忙碌,两人就很自觉的退开,各自忙碌。   萧玲珑终究还是争取到了各个基地的研究员,她将研究员带回京都基地后就立刻安排他们入新植物研究院。有了人手的加入,新植物研究员热闹了许多,同时被列入研究的新植物种类也多了许多。   萧玲珑归来,容佑也随行归来,与容佑和萧玲珑同行的还有东方唐家的继承人。唐家是四象青龙的守护家族,唐家继承人自然不可能因为容佑几句话就把青龙交给他,他同行而来,是为了确定容佑话中的真实性的。   容祁是在萧玲珑等人回来的第三天见到唐家继承人的,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生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他的唇角总是挑着几许薄笑,显得温和有礼。   见容祁和唐家继承人凝眸对视,两者之间的气氛和谐恬静,她心里的古怪火焰猛地冒了出来,她假咳着说:“唐先生,你不要深情不渝的盯着我容哥看,我容哥是我哥的。”   唐先生把视线从容祁身上移开,看向萧玲珑的目光明显柔和了几分,他笑着说:“那么,能看你么?”   萧玲珑下巴微抬,刚想说‘随便看’,就见容佑冰冷的神情又阴冷了几分,仿佛片刻间能将人冻伤,萧玲珑还未出口的话立刻转了个弯,说道:“不好意思,我也有主了。”   萧玲珑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周边的冷凝的气氛有回转的趋势,她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暗叹命苦,什么人不好找,偏要找个冻死人的冰块。   容佑唇线轻扬,心情极好的说道:“玲珑是我的。”   唐先生俊美的脸上划过几丝遗憾和苦涩,别过头不去看萧玲珑和容佑之间默契亲密的互动。如果,不是相遇太晚,他和她,现在会不会是不同结局?   唐先生努力压下心酸,从袋子里拿出装置着四象青龙的雷霆木盒,说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雷霆木盒里,至于能不能给你,我必须先亲眼看着你解开木盒上的阵法,并将其中物件取出。”   萧玲珑歪着头打量着刻画着古朴而繁杂纹路的雷霆木盒,她好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盒子?可具体在哪里,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容祁颔首,从桌面上拿起雷霆木盒,将木盒上的阵法解除,将木盒中的青龙拿了出来。   唐先生看着容祁重新放在桌面上的青龙雕像,心中有些莫名情绪,千百年的时光,唐家世代驻守东方,为的就是守护这个玉雕么?   现在要把玉雕交给有需要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唐家的守护责任已经结束?   就在唐先生心中感慨万千的时候,萧玲珑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这种盒子了,是在我爷爷的书房里,我记得我爷爷说过,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要全力守护。原来,这里面装置的就是……说起来,我们家族也是世代驻守于北方,不管是动乱还是战乱,都不曾离开过北境。那么,我们家岂不就是四象北玄武的守护家族?”   说着,萧玲珑想起了她得来的机遇。原来她的祖先也是修真者,她的机缘并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祖先的庇佑。   知道了四象玄武的具体位置,萧玲珑就有些坐不住。她记得萧家老宅距离现在住的别墅并不是很远,如果驱车,两个小时就能回来。   萧玲珑向来都是起心必行事的人,在决定要去找出四象玄武的位置后,她立马拉着容佑出门,直奔萧家老宅而去。   容佑和萧玲珑离开后,书房中就只剩容祁和唐先生。唐先生对束缚了唐家千年的四象神物没什么好感,因此在确定容祁就是四象神物的新主后,他无丝毫不舍的将青龙交给了容祁。   容祁和唐先生都不是健谈的人,没有了萧玲珑和容佑在座,两人相处没多久就兀自散去。容祁回到了研究所,唐先生则是去体验京都基地的人情风貌。   半月后,由容祁独自研究的新白梅发芽,研究宣告成功。   同时,驱赶尸潮的萧泽成也取得胜利,正在回程的路上。   三天后,容祁走出京都基地,朝着萧泽成的方向掠去,在他行进的途中,遇到的低阶丧尸越来越少,高阶意识丧尸越来越多。   萧泽成阖眸坐在改装车的后座上,手中握着容祁交给他的用来护身的四象白虎。   经过长时间连续不断的战斗,他满身上下都透着倦意。   然而,他却睡不着。   萧泽成的脑海中翻滚着各种思绪,有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   高阶丧尸已经进化到开口能言的地步,它们混迹在人群中,只要稍事武装,人类甚至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同类还是异类。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魂无所依,在末世最是寻常,但当听到人类发出的凄厉绝望的呼喊,看着他们被越发强大的丧尸分食,还是有不少异能者面露不忍。   萧泽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是军人,有着保护人民的责任和义务。所以,即使有魔靥缠身,他也没有将会夺走他所爱之人性命的四象白虎毁灭。   萧泽成缓慢睁开眼睛,看着被他摩挲着的四象白虎,如果能毁了它该有多好。   末世会持续多久与他有什么关系,人类会不会覆灭又与他何干?   然而,不行!   就算他真的不在意人类的生死存亡,可是阿祁在意,依着阿祁的心性,若是他真的把四象白虎毁了,阿祁怕是会对他失望透顶吧!   萧泽成再次深看了四象白虎几眼,就把它放回了储物空间,他轻微侧过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苍凉景象。黄沙,丧尸,都会有消失的一天,就像花开终有谢的一天。   车辆的忽然停止打断了萧泽成的思绪,他还没有开口,就听驾驶车辆的异能者惊惶开口:“萧先生,是……是高阶丧尸。”   也不怪异能者如此草木皆兵,实在是一路走来遇到的相似情形有些多了。现在的高阶丧尸比最奸诈的人类还狡猾万倍,它们要么混迹在人群中充当可怜的幸存者,然后再对异能者突起攻击。要么就伪装成高阶异能者,企图混进异能者队伍,再伺机而动。异能队刚开始也有相信的时候,好在萧先生有辨识丧尸的能力,否则他们的整个异能队伍,怕是早就全军覆没了。   萧泽成眸色深凝,直接跳出车门,对着静站在车辆前方的人模人样的‘丧尸’丢出两个雷球。雷球如萧泽成所料般,并没有击中对方,他正要再次攻击,就见对方竟是不躲不避的直接朝他掠行过来。   那是……萧泽成凝绕在指尖的雷球瞬间消散,他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直奔‘高阶丧尸’。   ‘高阶丧尸’容祁接住朝他奔来的萧泽成,紧揽在怀中,轻笑道:“人都说,别后更思念,泽成倒是好,刚见面就给为夫送上如此大礼,也不怕为夫受不住么?”   萧泽成靠在容祁胸口,呼吸着属于容祁的气息,听着容祁的心跳声。周身戒备和疲惫瞬时卸下,就着容祁的温热肌肤,安稳入睡。   容祁等了片刻,没有等来萧泽成的回答,倒是等来了他平稳的呼吸声。他低垂着头,看着萧泽成满脸的憔悴倦怠,心里发疼。   容祁亲了亲萧泽成干涸苍白的唇瓣,将他拦腰抱起,朝着车队走去。   容祁是萧泽成所有心安的源头,有容祁在的时候,萧泽成完全能放心沉睡。   萧泽成是在他和容祁的卧室中醒来的,入目的是容祁清隽精美的侧颜。   彼时距离他和容祁重逢,已经过了两天。 第140章 伪末世求存29   四象齐聚, 容祁安抚过萧泽成之后就只身踏入玉中乾坤。要启用四象神物, 须得以纯灵之体生祭, 而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修成纯灵体, 须得在魔元完全无法干扰的地方。   玉中乾坤里虽无精纯的天地灵气,却有天道特意准备的灵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灵晶中蕴藏的天地灵气,完全足够他修炼成纯灵体。   容祁在玉中乾坤里闭关数月,萧泽成在这几个月中迅速自我麻木, 或者对丧尸杀伐不绝, 或者整日埋首于工作。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变得形销骨立伶仃单薄,全不复当初的丰神俊秀顾盼生神。   对于萧泽成近乎寻死的行为,萧家人说过劝过, 最后却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有人都知道, 萧泽成会变成这样,是与辞而不归的容祁有关,基地也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外出寻找,却都寻而无果。   萧母更是逮着机会就说:“玲珑,你赶紧去劝劝你哥,别让他继续糟蹋自己了。我瞧着小祁也是个好孩子, 不会始乱终弃的,他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萧玲珑的目光不自然的飘散着, 她唇角艰难上扬,扯出几许极为难看的弧度:“我知道的。”   萧玲珑怕被萧母揪着询问更多的问题,她连忙抬起手腕看时间,又装作很忙的样子转身就准备离开,不想竟是被眼明手快的萧母先一步抓住,让她暂时离开不得。   萧母沉声道:“玲珑,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   萧玲珑挽着萧母在沙发上坐下,说道:“妈,你希望末世结束吗?”   萧母的心中浮起几许不祥的感觉,她疑惑的盯着萧玲珑美丽的脸庞,轻微点头:“自然是希望的。”   萧母相信,不管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希望像现在这种黯淡无光的日子能够早些结束。末世太难,死去的人魂魄无依,活着的人历经生离死别家破人亡。如果可以,所有人都希望这一年多的末世生活只是一场而可怕的噩梦,梦醒之后,能见太阳东升西落,春暖花开,以及亲友相伴。   萧玲珑垂首,哀声开口:“如果,末世的结束要牺牲哥哥和容哥的幸福呢?”   萧母心中震颤不已,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哑声道:“末世结束与你哥和小祁有什么关系?你哥的异能虽然有些特殊,但世界这么大,幸存者还有很多,总能找到第二个的。小祁是新植物研究者,参与新植物研究的人很多,不能说小祁就是最特殊的吧?”   萧玲珑见萧母情绪激动,忙拉着她说:“妈,您先坐下,先不要激动。大哥快回来了,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在讨论他和容哥,他会更难受的。”   萧母闻言,这才将情绪平复了点,说道:“你跟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萧玲珑犹豫半晌,才苦涩说道:“妈您是萧家嫡系长媳,您应该知道萧家世代不离北境的原因罢?”见萧母若有所思的颔首,萧玲珑继续道:“根据容佑家族遗存的文献记载,千载之前,四象神物耗尽修真者血气灵韵而生,是为半邪,为保神物不为有心人窃取利用,众修者自愿弃修入尘以作守护,萧家立于北境,所守护的神物为四象玄武。”   萧母的手不自觉揪紧了衣角,她知道萧玲珑接下来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她还是仔细认真的听着:“四象神物能重新封印邪气,阻止末世继续。而启用神物的前提,是必须净化神物出世时携带的血气。容哥是现世修者,他的灵力精纯浑厚,是最适合净化神物的。”   萧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萧父和萧泽成从外入内,两人的面色都十分深沉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制止的事情。   萧玲珑安抚了萧母几句,就立刻随着萧父和萧泽成朝着楼上的书房走去。萧母担忧的看了书房几眼,就转身进了厨房。   萧母很快准备好茶水,刚行至书房门外,就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在讨论关于丧尸王的问题。萧母端着茶水的手微颤,她并没有立刻推门而入,就着之前的动作听起墙脚来。然而,在她准备听些有用的信息的时候,书房中三人竟是默契的转换了话题。   萧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稍微调整了面部表情,把茶水送了进去。见三人都有意隐瞒于她,她也不想在这种紧急万分的时候再增重父子三人的负担,放下茶水后就退出了书房,并且把门关紧。   萧家父子对视两眼,而后继续商议起关于高阶丧尸的话题。这几个月来,各个基地都被丧尸连续攻击,不少异能者命陨于丧尸之手。随着丧尸的进化,高阶丧尸之间也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强者更强,为尊为王。   继能开口言说的丧尸诞生后,又陆续有更高阶的丧尸进化成功。人族把能开口说话的丧尸定阶为七阶,把外形与人族相当的丧尸定阶为八阶,把八阶以上的丧尸定阶为丧尸王者。   当然,所有人都相信,在丧尸王之上还会有丧尸皇。   丧尸的快速进阶给人类的生存蒙上了数层阴云,人类本就麻木茫然的表情随着幸存者的不断减少而变得越发绝望。有的人类甚至觉得,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还不如早日死去,不管死去是何种情形,也要比等死来得好。   萧泽成垂下眼睑,清凉的视线落在左手无名指间套着的玉色戒指上,说道:“游移在京都基地外面的那只八阶丧尸,就由我去解决吧。”   萧父对萧泽成是满腹担忧,但他却没有阻止的理由。八阶丧尸,已经不是普通异能者能够对付的了,京都基地异能者繁多,可能与萧泽成相媲美的是不存在的。   萧父道:“泽成,小心。”   萧泽成苍白的唇角轻扬,他不会有事的,他还要等阿祁回来。哪怕,与阿祁相见后就是永别,他也要活着再见他一面。   萧玲珑立刻道:“爸爸,我和大哥一起去。”   萧父道:“基地外面的八阶丧尸有你哥去就好,你去驻守基地北面,那边的防守相对脆弱,基地外面的丧尸在陆续往北面移动中。”   萧玲珑也不觉得失望,毕竟驻守基地也是很重要的,她立刻应下萧父交给她的任务,对萧泽成道:“大哥,你千万要小心,别受伤。”   萧泽成脸上的肌肉轻轻扯了扯,似是在笑,却极不明显。   交代了八阶丧尸的事情,萧父又道:“还有。玲珑,你让你手下的异能队分别驻守在基地的所有进出口,不准任何陌生面孔进入基地。”   萧玲珑知道萧父是担心高阶丧尸装作人类混进基地,她点了点头,表示会注意的。   萧家三人并着基地的所有人都不停歇的忙碌着,萧泽成带领着十几个异能者与八阶丧尸打攻防战,用了整整三天才把八阶丧尸彻底消灭。为了防止丧尸进化太快,再次让人类措手不及,萧泽成领着异能队把京都附近的高阶丧尸都清扫了两圈,确定京都基地暂时平稳才回到基地。   容祁闭关的第五月,京都基地即将迎来毁灭性的灾难,丧尸皇者终于降世。丧尸皇的修为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不管是异能难见的萧泽成,亦或者是身为修者的容佑和萧玲珑,都远不是丧尸皇者的对手。   丧尸皇凭空悬立于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墙上的萧泽成和准备防战的异能者,眼神轻蔑。在城墙之下,是数不清的丧尸,以及被当做人质的人类幸存者。   丧尸皇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独属于人类的恐惧和悲绝,过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要灵晶!”   京都基地所有幸存者数万,但知道的灵晶的存在的只有萧泽成,他面无表情的回视着丧尸皇,静默不言。   人类和丧尸之间注定不死不休,在场的幸存者也没指望着基地将所谓灵晶交出去之后能为丧尸皇放过,所以均加强防备,与丧尸皇持对峙状态。   丧尸皇右手起落间,被当做人质的幸存者均被丧尸漆黑尖利的手指撕裂,有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有的甚至连最后的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尸身不全的断了气。丧尸残忍霸道的手段,让城墙上不少异能者都不忍的别开了头。   观赏过血肉模糊的大戏后,丧尸皇语带笑意的说道:“本皇三日后再来。届时若交不出灵晶,京都基地的所有人……”   丧尸皇的话并未尽言,话中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丧尸皇在离开之前,用漆黑的眼眸紧盯了萧泽成,萧玲珑以及容佑三人很久,都是好补品。不过,再好的补品与灵晶相较,就都相形见绌了。   只要有了灵晶,并将其中灵气吞噬炼化,谁还能奈它何?它又何愁不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丧尸皇的离开带走了所有的丧尸,这让京都基地幸存者暂时松了口气,可只要想到丧尸皇离去前的一番话,众人的心中又被无限揪紧。   三天时间能做什么?大部分幸存者都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穿的都翻了出来,打算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享受。小部分幸存者按部就班的过着,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熟视无睹。   丧尸皇的强大让绝大部分的幸存者都不存生志,他们像是要耗尽未来所有的生命般,要么狂欢要么狂躁,把平时想做而不能做的不敢做的都做了。至于被基地管理层抓到后会如何,谁还会关心?   萧玲珑和容佑并肩坐在萧家别墅的观景台上,她仰望着迷蒙的天空,说道:“如果是以前,现在一定能看到灿烂的星辰,说不定还会有流星。”   容佑沉默着看着萧玲珑衔着浅笑的精致侧脸,惯来淡漠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他觉得,不管天上星辰是否璀璨,定然都不及她浅笑时眸中流转的微光。   萧玲珑侧过头,刚好对上容佑蕴含情谊的眼神,她抬手撩开掉落的发丝,对容佑抛了个媚眼:“看呆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容佑缓慢伸出手,轻抚着萧玲珑细腻的脸颊,感受着让他心跳加快的温度,说道:“很好看。”   夜色朦胧中,萧玲珑和容佑逐渐靠近。感觉到对方的温热呼吸,两人都不约而同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滴,从丧尸群中相遇,到津州基地相处,再到京都基地重逢,最后是相爱以及生命相托的相依。   可惜逝者斯夫,昼夜不歇,恨只恨,相遇乱世,相爱太晚。   萧玲珑靠在容佑怀中,唇边衔着浅笑。如此也好,与重要的人生死相伴,总比独自苟活要好。她在脖颈上摸索片刻,以灵力为刃,亲手切断了她的保命符。   萧玲珑阖眸,轻声说道:“以前我哥和容哥经常不分场合的秀恩爱,其实我能看出,我哥和容哥都不快乐。他们都太爱对方,为对方考虑得太多,却没有询问过对方的意见。我也没见过我哥和容哥闹矛盾,仿佛在他们的眼里心中,不管对方有什么缺点都是能够包容的。”   “我哥自从知道容哥将以身祭四象后,就很努力的活着。我想若不是容哥还在,他怕是死志已定,会随时追随容哥而去。”萧玲珑往容佑怀里靠了靠,继续道:“其实,像我们这样也挺好的,生能相守,死能同期。”   容佑亲吻着萧玲珑的额角,说道:“你说的很对。”   萧玲珑想,像她哥和容祁那样,不管谁死谁生,活着的都注定会生不如死。   而此时,被萧玲珑担忧着的萧泽成正坐在他和容祁的卧室里,他的面前摆着一副古风画卷,画卷上呈现的是延绵不断的山脉,以及山脉间种植的白梅。整幅画卷出神入化,点墨成绘,云山仙境毕现。   萧泽成从未见过类似画卷,脑海中却有相似的场景浮现,伴随着场景的还有位衣袂翩然的惊鸿男子。那男子像是被朦胧雾气笼罩着,他看不清他的面貌,且不管他如何追逐,都与他咫尺天涯。   萧泽成用枯瘦的手指在画卷的留白处抚弄着,清透的眼眸不眨不转的盯着画卷,似是要将此画与他脑海中的呈现的画卷合一。   萧泽成手指徐徐移动,在男子停留的位置暂歇,他只觉得眼前有茫白闪过,他手所指处竟真的映现出那男子缥缈脱俗的身姿来。   只见那男子缓慢转过身,在纷落的白梅中露出宛若天人般的面容,对他扬手轻笑:“小景,随为师来。”   萧泽成恍然回神,再往手指停留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那如梦似幻的情景。   翌日,是丧尸皇规定的三日之期。萧泽成等人早早的登上了城门,举目眺望着快速朝着京都基地涌来的丧尸,为首凭空飞行的是丧尸皇。三日后再见,它似乎比三天前又强大了许多。   丧尸皇悬立于城墙上空,龇牙咧笑:“看你们的架势,灵晶是没有准备好了。”   萧玲珑仗剑而立,冷笑着说:“别说我们没有灵晶,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你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丧尸皇已经强大到能蔑视整个天下,哪还容得萧玲珑挑战它的权威,它五指成爪,虚空朝着萧玲珑抓去。千钧一发之际,萧泽成和容佑飞快对丧尸皇者发动攻击,这才让萧玲珑险险避过丧尸皇的魔爪。   丧尸皇并没有对萧玲珑发动二次攻击,而是直接命令城下丧尸群攻城,它面带讥嘲的看着脸色灰败的众多异能者,让他们看着同族身死却无力抢救,岂不是更过瘾?   萧泽成紧抿着唇,他直接从储物空间中掏出四象白虎,用以阻挡丧尸潮的进攻。丧尸皇不屑的看着垂死挣扎的萧泽成,挥手间有铺天盖地的魔元涌出,直朝萧泽成攻去。   萧玲珑和萧父见状,目眦欲裂,两人都疯狂的朝着萧泽成的方向跑去,然两人的速度远不及丧尸皇打出的魔元速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泽成被浓黑的雾吞噬。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萧泽成已经陨落的时候,只见以萧泽成为中心爆开无数白芒,明亮的几乎刺眼的白光将黑雾尽数驱散,而处于中心位置的萧泽成,毫发无损。   来自强者的威压让丧尸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它也顾不得手下丧尸群,转身就要逃逸。然而,它才掠行不过十数米,就被数道极强的灵力束缚禁锢,它挣脱不能,只能任由灵力将它完全撕裂。   诛杀了丧尸皇,容祁抱着骷髅般的萧泽成,心里刺疼。   不顾在场所有人目光,容祁将萧泽成紧揽在怀中激烈亲吻,亲吻间拿走了萧泽成手中的四象白虎。萧泽成由着容祁亲吻,他紧盯着他的面容,似是要印刻在脑中心底。   见丧尸越发涌聚,容祁抬手打昏了萧泽成,在萧泽成昏睡之前,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会回来接你,等我。”   容祁将昏睡的萧泽成拦腰抱起,送到萧父和萧玲珑身边,说道:“伯父,玲珑,请照顾好他。”   萧父和萧玲珑都知道容祁是回来做什么的,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言,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萧泽成惨白的脸颊,又看了看容祁坚定的神色以及无数幸存者呆滞眼神中泛出的些微光线,轻轻点头。   容祁深深凝视着萧泽成,将装着他培育了数月的白梅种子的口袋塞进萧泽成的手中,而后头也不回的朝着空中飞去。   容祁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瞬间,萧泽成眼角有眼泪滑落,他泼墨发丝寸寸成雪,他握着袋子的手在无知觉中收紧。   容祁双手结印,将灵力尽数灌输于血脉中。片刻后,容祁才修炼成的纯灵体散作无数莹光碎片,全部涌入四象神物中。有了纯灵体作祭,四象神物从法器中奔涌而出,腾于中空,仰天长啸,透着亘古的沉吟。   京都基地的人看不清楚容祁做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半空中有只存在东方神话中的神兽在半空中奔腾,奔腾间有金光流泻。流泻的金光以四方神兽所在的位置向四面八方扩散,驱散了隐晦的天幕,覆灭了带给人类无数噩梦的行尸走肉。   金色的光芒灿烂却不刺眼,明润和煦,就像是那个不再回来的陌上公子。金光持续了整整九日,照耀着这个星球的各个角落,驱逐着所有的邪恶。   那位并不为众人所知的先生,以他独特的方式留在所有幸存者的心中。   佑人不灭的救世主。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雕如刻,印于人心,载入新史。 第141章 伪末世求存30   十年前那场让人类几乎覆灭的灾难让活着的人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天幕昏暗无光, 大地疮痍苍凉, 遍地的行尸走肉。人类为了求存只得小心翼翼的龟缩一隅, 若非那位先生,现如今的世界,怕早已经是丧尸的天地了。   十年前,人类进化而来的异能伴随着丧尸的灭绝而消失,若非亲友身成白骨,曾经的繁荣露出斑驳伤痕, 许多人都觉得他们只是做了一场奇妙的梦!   然而, 逝者长已矣, 生者如斯夫。十年的时间,足够幸存者将悲痛深埋。不管以前有过多少痛苦和绝望,当感受着拨云而来的温暖阳光, 看着逐渐变回翠色的苍茫大地和新生孩子牙牙而语蹒跚行步的时候, 还是满怀着希望建设新文明,为才经历过灾难的星球出心出力。   十年的时间,改变的不止是这个星球,还有星球上居住的人类。人类似乎是认定了当年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是大自然给贪得无厌的人类的惩罚,所以在使用新生资源上,格外的小心珍惜。   当年的末世结束后, 所有幸存者都一致推举萧家人作为新的领导人,萧家人也不负众望,带着幸存的人类走出艰难时期, 迈向新的未来。   当年睿智担当的萧君元已经卸下满身重担,将引领人类发展的责任交给了萧玲珑。而当初意气风发的萧泽成,自当年的异象后,就再没有了踪迹。   萧玲珑刚回到家里,就见两个相貌相同的孩子从楼上冲了下来,抱着她的腿撒娇:“妈妈,明天又是星期六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去看舅舅了?”   萧玲珑弯下腰,抚摸着两个孩子柔软的发丝,温柔道:“可以去看舅舅,可是不可以在舅舅那里调皮,知道吗?”   两个孩子都乖巧的点头,一人牵着萧玲珑的一只手,朝着楼上走去,边走边和萧玲珑说他们今天在学校学到了什么。   被两只柔软的小手牵着,萧玲珑只觉得幸福甜蜜。这两个孩子是她和容佑结婚后第三年生下的,现在都五岁。都说外甥像舅,两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特别喜欢他们的舅舅萧泽成。   萧玲珑和容佑怕萧泽成独居寂寞,本想过继一个孩子给他的,却被萧泽成拒绝了。   翌日,萧玲珑亲自开车把两个孩子送上了白梅山。白梅山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白梅,白梅花开四季,不谢不败。自三年前绽放始,白梅山的花香就从未歇过。   萧玲珑牵着两个孩子下车,从预留的林荫道行过,落英纷扬,清气入息,让人忍不住放下尘世所有烦恼,沉醉于其中。   看到绽放的灿烂的白梅,萧玲珑不自觉又想到容祁。如果那个人也还在,她哥是不是就不用苦守于此,他们是不是也能在这宛如仙境的白梅山中做一双令人羡慕的眷侣?   萧玲珑带着两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林荫道,站在移动相对复古的房屋前。两个孩子眼尖,刚到就看到了正提着树木修复工具回来的萧泽成,他们立刻撒开母亲萧玲珑的手,撒欢朝着萧泽成奔去。   十年前,萧泽成在瞬息之间青丝成雪,现在的他消瘦安和,眉眼间净透明润,整个人都显得优雅清闲,他仿佛对十年前那件事已经完全忘怀。   见两个孩子争抢者要帮他拿东西,萧泽成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从工具箱里拿了两件小工具递给两个孩子,然后听他们如往常般汇报在学校的情况。   萧玲珑工作繁忙,把两个孩子平安交到萧泽成手里就驱车回京都了,两个孩子在陪着萧泽成用过午餐后就嚷着要听救世主的故事。   萧泽成搬了三张椅子,与两个孩子坐在梅花树下,看着翻飞的花瓣,闻着清幽的馨香,听着微风拂木的??声,缓缓说起了救世主的故事。   两个孩子听得入迷,只有五岁心智的他们还感受不到当年的生离死别,但闻救世主仅凭己身之力救下全世界,两人小小的心灵中还是震撼不已。   两个孩子在听完萧泽成的故事后,都忍不住宣告道:“舅舅,我们长大了也要当救世主,要当大英雄。”   萧泽成轻声道:“要当救世主啊?要当救世主,就要离开你们所喜欢的所有人,包括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舅舅……舍得吗?”   两个孩子道:“舅舅,救世主先生有爸爸妈妈吗?他为什么要离开他们,他舍得吗?”   萧泽成摇着头说:“他没有爸妈,他有个妻子。”他离开前曾与他的妻子说他会回来接他,所以他的妻子正在等他,多久都等。   两个孩子年纪毕竟不大,听了没多久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听着两个孩子平稳的呼吸声,萧泽成出神的望着遍开的白梅,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飘落的花瓣。   末世的结束带走了他爱人的性命,也带走了他活着的希望和动力。或许是他心里怨恨不满,他的爱人走后,他无心也无力再为这个用他爱人生命换来的和平世界做些什么,他带着容祁临行之前遗留他的白梅种子,孤身来到这座山上。从翻土,培育,到种植,照看,都亲身承担,他始终相信,待白梅花开的时候,他等的人就该来接他了。   两个孩子在萧泽成这里住了两天,陪着萧泽成在白梅林中转悠忙碌。在离开之前,还与萧泽成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   送走了两个孩子,萧泽成就拎着工具箱再次出门,他想把这片白梅林扩大,让它变得与他梦境中的一样。   夕阳西下时,火烧云翻滚,整片白梅林都被夕阳的余晖晕染了色彩。萧泽成缓步而行,心绪平静的感受着白梅林带给他的安然。忽而,一束格外明亮的白光从天而降,在被夕阳映照的白梅林中形成一个风姿卓绝的男子。那男子墨发长衫,衣袂翩然,宛如惊鸿掠影,谪仙入世。   萧泽成瞬间僵滞,他凝神看着面前男子,生得如雕刻画,天人容颜。所谓雅如静水明月,飘若高空流云,暖如季春微风,清若松映寒塘,也不外如是。然,他眉眼间浮现的温润,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萧泽成眨了眨眼睛,泪珠顺势滚落,他下意识的朝脸上抹去,却突然发现,现在的他已经老了。如何能再配上霁月清风的他?   萧泽成握紧了手中的工具箱,对着对面的男子扯出极为难看的笑容,打算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萧泽成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得对面男子用极为清润纯净的声音说:“泽成,我回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让萧泽成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在刹那间崩溃,心中的苦涩悲痛全部涌出胸口,刺激得他几乎窒息。他慢慢蹲下身,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任由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在地上砸出无数朵水花。   容祁慢步行至萧泽成的身边,用白皙修长的手抓过萧泽成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说道:“泽成,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萧泽成在顾不得许多,直接扑在容祁的怀中,失声痛哭。   容祁环抱着萧泽成,无声的安慰着。   十年前,他在以本世界灵体生祭四象神物之时,获得了这个世界的本源。不出他以前所猜测,这个世界的本源也是小说,小说的主角分别是萧玲珑和容佑,讲的是两人相遇相识相爱,并且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找到解决末世的办法的故事。末世由魔元引起,除了封印魔元没有别的方法。所以在原著小说的结局,萧玲珑获得天道机缘,修成灵体,生祭四象,封印魔元,容佑孑然一世,孤苦而活。   但是,萧玲珑毕竟生来凡人,她的神魂并不能支撑灵体破碎,所以即使她能将魔元再度封印,但不出百载,魔元定会再破封印,届时再无所挡。   也是到了最后,容祁才想到他入世时探不到世界本源的缘由,是天道的算计。天道怕他不愿意以身相祭,因为如果处理不当,不仅灵体消散,就连神魂都无法保全。   当年,天道为了感谢他,特意抽取了几丝天运给他。天运对修者而言,万年难求难觅,但对如今只想和他家爱人平安度日的容祁来说,不过尔尔。   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容祁重新修筑本体,他也不想萧泽成苦等一生,就在神魂凝合完成后利用术法暂时造就了一个与他本体相同的身体。术法造就的身体并不能完全承载他的神魂,所以最多五十年,他现在的身体就会溃散。   萧泽成在容祁怀里哭了很久,哭得双眼红肿,消瘦的脸颊上尽是泪痕,看着尤为可怜。   容祁捧着萧泽成的脸,虔诚而热情的亲吻下去。   萧泽成在容祁怀里挣扎了片刻,但耐不住内心的渴望,手慢慢攀上容祁的脖子,竭力回应着。   当天晚上,容祁和萧泽成久别重逢,如久旱逢甘露,干材遇烈火,半夜酣战,整晚未眠。   容祁紧抱着萧泽成,让他靠在他的胸口,他垂眸看着萧泽成如雪的发丝,心中震痛。当年,他是不想让萧泽成看到他身死的一幕才特意敲晕了他,不想竟还是……   萧泽成扣着容祁的手,眼睛睁得很大。虽然满身的疲倦酸痛都让他想歇息,但他不敢,他怕醒来后,又是梦一场。虽然,他现在也可能身处梦中,所有的感觉都是幻想,但能在梦中与容祁相处得久一点,他也觉得幸福。   容祁知道萧泽成的想法,他也没有劝他快些睡下,他轻柔的揉按着他的身体,与他讲起了他的来历。   萧泽成安静听着,用心记着。   萧泽成和容祁厮混了五天后,才肯相信容祁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可即便如此,萧泽成也不肯离开容祁半步,两人稍微分开须臾,萧泽成就着急的四处寻找。   到了周六,萧玲珑再次送两个孩子上山。当看到她哥满脸幸福笑意的牵着一个相貌俊美的陌生男人的时候,她几乎是目瞪口呆的。萧玲珑不相信她哥会移情别恋,他满头白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萧玲珑的疑惑在对方的自我介绍中得到了解答,对方眼眸清润,声音和煦的开口:“你好,我是容祁。”   萧玲珑立时明了,莞尔道:“欢迎回来,哥夫。”   萧玲珑见容祁和萧泽成形影不离的模样,心知她哥是没心思帮她照顾孩子了。于是,在用过午餐后,萧玲珑就带着两个孩子下了山。   容祁和萧泽成并肩站在白梅林中,看着逐渐被染红的花朵,相视而笑。两人在夕阳下的身影也在慢慢靠拢,最后形如一人,难分彼此。   在这个轮回中,萧泽成吃过的苦太多,所以即使有容祁的细心调理,他的身体还是败落得很快。与容祁重逢的第四十年,萧泽成给容祁做完最后的晚餐后,在白梅林里,在容祁怀中,安详逝去。   容祁撤去术法,露出本源神魂,他站在萧泽成的身边等待着他的神魂离体。容祁只等了少时,就见萧泽成的躯壳中飘出一个白色的神魂体,在神魂体离体瞬间,容祁指尖轻弹,泛着莹白光辉的还生丹没入其口,阻止了他神魂飘散。   容祁双手结印,只见白色的神魂体上有数道光芒闪现,白色神魂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形成幼儿巴掌大的光团,被容祁握于掌心。   容祁垂眸,目光尽数沉在光团中仿佛正安睡的人身上,说道:“小景,和师父回家。”   容祁带着萧景的神魂,无视盛放了四十年的白梅的摇曳,转身消失。而绽开了四十三年,四季不败的白梅,在两个主人离开后,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凋零,再未开花。 第142章 本源世界1   三千世界, 百亿须弥, 生灵千千万, 所求者莫过于避开天道, 躲过轮回,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然,法则难逃,欲成其事者,须脱凡入圣, 为诸天神佛添辉。于是, 便有了无数穷极毕生之力钻研仙法道术的修者。   修者多能, 或点石成金御天地灵物,或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或炼器制药起死回生。在人类的眼里, 大多修者已经半脚踏入仙人大门, 可立庙设祠,焚香叩祭。   然而,凡人之间尚且存在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修者为争夺机缘法宝也会争伐屠戮行阴诡之道。于是,立场之分,修道之别, 逐见分晓。   所谓人有善恶,修有正邪,均各自为道, 亦不外如是。   自太古起,修者前辈为将毕生所思所学流世传承,均择选天赋出众者为徒,悉心教导竭力培养,使其勿忘先人之志。随承志者日渐增加,各方门派陆续诞生。   修真界自来弱肉强食实力至上,每年都会有新的门派创立或消失,能在源洲大陆流传万年而屹立不倒者,唯东洲坤墟界,中洲苍梧界,南洲奉玄界三界而已。许多散乱于世的小门派,为保全自身,多择三界依之。   三界修者,天才遍行。历代能者,莫不青史留名。   近古时期亦能者辈出,其更以坤墟界鬼才丹修座上容祁,苍梧界绝世剑修元主燕惊羽,及奉玄界无双法修君上陆珩为个中翘楚。   然而,修真界发展至今,已逾数万年,门派之见,正邪之争,触而即发。三百年前的正邪之战,让以三界为首的正派和以幽冥教为首的邪派两败俱伤,均损失惨重。   三百年来,坤墟界的九华山依然千里绵亘,烟雾缭绕,云海荡波,缥缈如绘。九华山的白梅灿烂如初,纷落似雪。然而,却始终没有等到它们的主人。   九华山是坤墟界历代座上修行的洞天福地,也是坤墟界最高权位的象征。三百年来,也有不少人觊觎九华山的天材地宝和九华山带来的荣耀地位,然成者皆无。   时隔三百年,再次行走在九华山的梅林之中,容祁心中感慨万分。三百年前的正邪大战,他作为坤墟界的座上,自然是要参与的。不想防备不全,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受幽冥教主暗算,险些就此魂飞魄散。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跟在他身边的弟子萧景以身相挡,生生承受了幽冥教主致命的一击,神魂破碎。为保萧景神魂不散,他以自身神魂为引,将萧景的神魂碎片封存于他的神魂域。神魂不全的他从此忘却许多前尘,却凭生执念,走遍源洲大陆,找寻炼制还生丹的天材地宝。最后更是逆天而行,以渡劫之期炼丹,也落了个神魂破碎的下场。   如今,容祁的神魂已经完全修复,被遗忘的往事也尽数记起。对现在的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重塑身体,然后找寻唤醒萧景的方法。   想到萧景,容祁明润的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出几许晦涩,他与萧景相处数百载,却是入了小世界才知晓他的心意。   容祁还记得,初见萧景之时,他还是个四五岁的稚儿,生得粉雕玉琢精致可爱,那时候他才经历了家破人亡,与他怀中的婴儿躲藏在柴草垛中。   当时,萧家除了两个幸存的孩子已经再无活口,容祁虽心性淡薄,却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他从柴草垛中抱出了年幼的萧景和萧沐,并将两人带离了萧家。   当年,他的本意是寻户普通人家,让两个孩子平凡健康的成长。不想萧景年纪虽小,却是固执得很,萧景在他离开农户家里后,也抱着萧沐追了出来,再相见的时候萧景已经瘦骨嶙峋,而他怀中的萧沐虽也有些损伤,却无大碍。   容祁的记忆逐渐飘散,脑海中封存的画卷自主翻页,在时光流转间回到曾经。   那是七月里的一天,烈日高悬,热气蒸腾,灼得人烦闷萎靡,大街小巷虽也有着叫喊的摊贩,却是比往日里少了许多。尽管街面上人流极少,混迹在里面的萧景还是显得尤为渺小。他抱着萧沐东张西望四处找寻,他身上原着的锦衣华服早已换成了穷苦孩子穿的粗布麻衣,脸颊消瘦狼狈,但眼眸却是坚定未变。   容祁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犹如无头苍蝇般的小孩,沉思半晌后,还是抬步下了楼。   萧景很快就看到了容祁,他也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追随着容祁,半步都不肯再离开。   容祁见过的孩子不多不少,有受尽千般宠爱而骄纵蛮横的,有吃尽万般苦头而坚韧不拔的,也有天真单纯心性稚嫩的。如萧景般倔强的孩子,容祁也见过不少,但能让他心生涟漪而修改初衷的,唯有一人。   容祁将萧景引至酒楼,才打量起这个给了他深刻印象的孩子,小孩因为紧张而些微颤抖着,他抱着婴儿的手很紧,却不会把婴儿捂得难受哭泣。他看着他,眼眸清澈明透,仿佛两颗悬挂于夜幕中的烂漫星辰。   看着孩子的眼睛,容祁第一次起了询问他名字的心思:“你叫什么名字?”   萧景沉默许久,才发出宛若蚊蚋的声音:“我叫萧景。”   容祁轻笑着问:“你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满意我给你们兄弟找的人家么?那么,你想在什么样的人家长大呢?与你们之前的家境相似,能为你们提供山珍海味,锦衣华服的人家,如何?”   萧景猛地瞪大了眼睛,澄澈的眼眸中隐有水汽氤氲,他摇着头:“不,不是的。”   容祁问:“那么,尔欲如何?”   萧景小心翼翼的把萧沐放在旁边,他自己则是对着容祁跪了下去,鼓足勇气道:“想……想跟着恩人。”   容祁道:“为何?”   萧景伏拜在地,身形羸弱,他用简单稚嫩却清晰的话语表达出他心中最朴实的想法。   如去世父母所愿,带着弟弟活下去。   对于萧景的请求,容祁沉只是沉吟须臾就应下了。坤墟界占地甚广,还是能容下两个有灵根的稚儿的。   在为两个孩子测试过灵根后,容祁把萧景和萧沐都带回了坤墟界。   坤墟界的规则与其它修真门派相似,有真传弟子和内外门弟子之分,新进弟子在正式入门之前,都会被安置在外门。   容祁再见两个孩子是几年后了,彼时是坤墟界甄选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的时年。他与陆珩碰巧经过赛场,看到了萧景浑身是伤的拿命拼搏。半大的少年,眸色深沉,满脸冷漠,他似是无知觉的拭去唇角血痕,又如濒临绝境的孤狼,用毫无章法的招式与对方作战。   陆珩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说:“阿祁,你家老头子不是让你收徒弟么?就那只小野狼,怎么样?”   容祁摇头:“那孩子是变异雷灵根,不适合跟着我。”   陆珩立刻八卦道:“你怎知道的?对了,我听说你前几年带回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莫不是就是小野狼?”   容祁略微颔首,目光深远的望着伤势不断加重的萧景。他不明白,对战已经进行到最后了,就算放弃这局,他也是赢家之一,为何不放弃?   变化是对战即将结束时候发生的,萧景体内的灵力突然紊乱,由他操控的雷元素在暴动中将对战之人打成重伤,丹田被损,道途尽毁。萧景被控违规服食丹药,伤及同门,不仅被取消所有参赛成绩,还被令笞一百,并逐出坤墟界。   被重伤者是坤墟界掌门看中的真传弟子,虽有各峰长老心生不忍,想为萧景求情,可事实置于眼前,雄辩不得。   时萧景孤苦无依,他脸色惨白的蜷缩在赛场上,暴动的灵力像是无数生锈的钝刃,切割着他的血脉,让他痛不欲生。   容祁本想转身离开,但在看到萧景瞳孔中蕴藏的讥讽和绝望后,他便想也不想的掠进赛场,将那孩子震颤得越发厉害的身躯抱进了怀中。   给萧景喂下保命的丹药后,容祁对着赛场外的所有人道:“从今日起,萧景便是本座的真传弟子。”   容祁的话,于坤墟界来说就是最高指令,在场之人莫敢不从,也不敢再提之前对萧景的惩戒。   言罢,容祁抱着萧景就走。行走间,他察觉身前衣襟有些湿意,他低头看去,却见萧景正慌乱无措的与他对视,眼神明澈干净。   萧景极为不安的嗫嚅:“恩……恩人,对……对不起。”   容祁有片刻怔楞,他倒是没想到,时隔数年,这孩子竟是还记得他。   萧景的铭记让容祁蓦地生出一种没有白救这孩子的想法来。   容祁道:“从今日起,你应该唤本座师父。”   萧景精致的眼眸中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他从善如流的改口:“师父。”   听着萧景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容祁竟是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他眉眼轻弯,点头道:“嗯。”   在容祁抱着萧景走近之时,陆珩啧声叹道:“你不是才说这孩子的灵根与你相左,不适合跟着你么?怎么转眼就改了主意,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祁啊!”   容祁温声道:“小景伤得很重,我先带他上九华山疗伤。他还有个弟弟在外门,你去接吧。”   说罢,容祁就直接无视快要跳脚的陆珩,抱着萧景化作流光残影,消失在陆珩面前。   陆珩歪着头思索少时,还是去了坤墟界的外门接人,就当日行一善罢。   两月后,萧景大好。陆珩动身离开坤墟界,还用他在凡间界得来的新奇玩意儿拐走了年少不知事的萧沐。 第143章 本源世界2   坤墟界座上收徒从来都不是小事, 虽然整个门派上下少有人敢反驳容祁的决定, 但还是有人期盼着能稍微改变他的决定, 哪怕只是往他身边再送一个弟子。   掌门杨见峰和众长老商议后一致认为, 依着容祁的天赋和修为,多则千载,少则百年,定然会白日飞升。届时,若无新的药师接手九华山,坤墟界在源洲的地位怕是要有所动摇了。坤墟界传承万年, 自来就是正派的首领, 绝不能就此没落。   在坤墟界, 能让容祁改变主意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容祁的授业师尊,天林祖师。然, 天林祖师已是渡劫修者, 修为登峰造极,只待逆天抗劫,飞升仙界。祖师于洞天福地中累积抗劫力量,轻易不肯出现。   掌门杨见峰思索再三,还是决意靠自身的能力请容祁改变想法,他携数名单木灵根的天才弟子伏守于九华山下, 等待座上容祁的宣见。   杨见峰几人等待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等到九华山上的朦朦白雾逐渐散开,露出云山仙境来。与此同时, 袅袅清音自上而下,跳跃入耳,让人不住沉醉其中,开阔心境。   杨见峰却是心惊得很,他稳定了心神,拱手拜道:“坤墟界掌门杨见峰,携数名弟子,求见师祖。”   杨见峰话音刚落,数名弟子也连忙收起之前的陶醉,毕恭毕敬的伏拜:“弟子求见师祖。”   自山脉而来的清音有须臾停顿,九华山的飞鸟被惊得飞起,然后众人就听得仿若来自天边的古音,似真如幻:“都上来罢!”   杨见峰对几名弟子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众人跟随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傀儡人偶朝着九华山上而去。九华山的山脉绵亘,高耸入云,奇险绝美。可众人上了山脉才发现,遥不可攀的九华山并不如想象中寒冷,这里草木青葱,缤纷落英,飞鸟走兽,潺潺流水,应有尽有。单是身在其中,便如入仙迹,感此生不误。   杨见峰等人在傀儡人偶的引领下到了九华殿,九华殿雕栏玉砌,奢豪华贵,却清幽典雅得让人无法将它与庸俗二字联系起来。   容祁静坐于九华殿的首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缓步而来的几人,神态和煦明润,却无多少真情实意。   杨见峰等人见过礼之后,容祁就缓声道:“掌门求见本座,可是有要事相议?”   杨见峰忙道:“师祖,弟子是来求您收回成命,请您看在坤墟界未来的份上,您……”   杨见峰话音尚未尽落,容祁就优雅的站了起来,清然扬眉,皎然如月,他说道:“掌门这意思,是本座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得决定了?”   容祁如雕刻般俊美的脸上衔着温和的笑意,眼眸却是深邃幽沉,宛如无边夜幕,让与他对视的人无端平添无数压力。   杨见峰的脊背上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冷汗,他眼神中透着些许惶然,不敢与容祁对视。最终,杨见峰所求终是无成。   在杨见峰离开之前,容祁道:“本座此生,有萧景一名弟子足矣。”   杨见峰心知,容祁这话是话尽意未尽,半是宣告,半是警戒。   杨见峰也很清楚,关于容祁收真传弟子的事宜,再无转圜的余地。   杨见峰不愧是掌管坤墟界上下百余年的人,他很快就道:“师祖,是否要弟子吩咐下去,为您筹备收徒大典。”   容祁轻微颔首,对杨见峰的话表示同意,没有任何的指手画脚。   盛大的拜师典礼是历代九华山真传弟子的特属待遇,在行过拜师礼后,真传弟子的名字就会正式册入九华山。从此直上云霄,青云平步。   在杨见峰几人离开后,容祁才对躲在雕柱后的萧景道:“出来。”   萧景慢慢从雕柱后面挪了出来,瘦小的身躯有些颤抖,他明澈的眼中透着几许惶恐:“师……师父。”   容祁蹲下身,视线与萧景的眼睛平视,温声道:“这九华山如今只有三个主人,你闭关修行的师公,为师我,还有就是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没必要畏缩偷听,知道吗?”   萧景苍白的脸色总算是有所好转,他凝视着容祁认真温和的面容,咬着唇重重点头:“是!是师父。”   容祁揉着萧景的柔软的发丝,笑着问:“为师交给你的任务可完成了,灵脉图记住了么?”   萧景低垂着头颅,老实回答道:“还没有,有些地方看不懂。”   容祁牵起萧景的手,朝着九华殿的书房走去,说道:“走罢。”   萧景侧仰着头,精致优美的脸颊上全是喜悦。师父肯定不知道,他当初会拼了命的想获得第一,是因为他听到有人说,只要能成为最好的,就有可能被选进九华山。他当时并不奢望能成为师父的徒弟,他只是想离恩人近一点,想报答他的恩情。   此时的萧景尚且年幼,他还不知道幼时种下的种子会在日复一日的蕴养中生根发芽,再开花结果,最后无可自拔。   容祁牵着萧景到了书房,然后亲自教导他学习灵脉图。萧景这几年都没有受过正确的引导,他所会的都是他自己胡乱摸索的。也好在年纪尚小,这才没有被难控的雷电之力伤了根本。   容祁说道:“所谓修行,就是将游离于天地间的灵力引入体内,洗涤经脉,并且握其为己所用。而后步步成长,变得强大,翻手为云覆手雨,抗劫飞升九重天。”   萧景抬起稚嫩的手,清透的眼神中满是惊奇,他的手也可以呼风唤雨吗?如果可以,他一定要保护师父和弟弟,让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萧景在容祁面前是不会掩藏情绪的,他把他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容祁见状,面携盎然笑意,他开口道:“小景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何为强大。”   在容祁的教导下,萧景进步得飞快,往年落下的基本他也迅速补回来了,还在容祁的引导下开始接触琴棋书画。萧景生来聪慧,又过目不忘,只要是教导过的事物,他很快就能学个大概,只除了一件事。   容祁在决定收萧景为徒之前就知道,萧景的变异雷灵并不适合修习炼药之术,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萧景在药剂方面的天赋几乎没有。明明是绝顶聪明的脑子,却经常会因为几株形状气味相似的简单药材而束手无策。   容祁闲来无事时喜欢在九华山上种植些寻常药材,以普通的方式养育。萧景上了九华山后,日常的除草浇水的事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萧景果然不负容祁所想,浇水时倒是进退有度,可在除草的时候,他就会充分发挥和药材相生相克的天性,拔除药草,遗留杂草。   容祁来到药田,就看到萧景正抱着记录药物的书册在药田中寻找对比,他跪趴在药田里,任由泥息沾染他的衣襟。   容祁距离萧景的位置不是很远,所以即使不用灵力也能听清他的嘀咕声:“明明就是一样的,为什么会不对呢?”   容祁负手而立,墨发三千随风扬,身姿缥缈,清雅卓然,仿若绘卷,周围所有,皆是陪衬。   容祁道:“自是不同的,青岚草脉络连亘,由上而下光洁成碧,无任何杂色。血灵草根部有血色纹路,在烈日下如鲜血奔涌,由此得名。”   听到容祁的声音,萧景立刻站了起来,沾了些泥土的脸颊上了灿烂的笑容,他抱着书跑到容祁跟前,努力仰着头问:“师父,您怎么来了?”   容祁抬手拨去萧景发间挂着的半片草木叶,说道:“为师担心你又把为师的药草当杂草拔了。”   萧景的脸色瞬间红透,仿佛是被这九华山西下的夕阳所晕染的,相得映彰,难分彼此。   容祁眉梢轻扬,公子温雅,如玉风华。   容祁越过萧景,率先朝着药田走去,然后指着药草简单给萧景作介绍。他对教导萧景修习丹药之术已经不作任何想法了,但基本药理还是要让他明晰的。毕竟,萧景总会有长大的一天,他会离开九华山历练,途中危险机遇无数,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在萧景的心里,能够陪在师父身边,不管师父要他学什么他都很乐意。他知道,他在药剂上没有任何天分,但他师父是顶级炼丹师,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会,是会给师父丢脸的。   萧景年纪不大,经历的是非却是不少,心性也较同龄人成熟许多,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也知道他不该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容祁依旧亲手教导萧景,萧景也认真乖巧,直到萧景问他:“师父,为什么我们每天都吃灵果和灵液,九华山上没有饭和菜吗?”   容祁正握着书的手轻顿少时,从容开口:“为师已辟谷多年,不食五谷。”   萧景失望的应了声,虽然灵果灵液也很好,但是他还是好想吃饭和菜啊!而且,师父看起来很瘦,应该多吃点肉补补。   容祁见小孩儿神情萎靡,心想他是不是对萧景太过苛刻了,毕竟是食物长大的孩子,一时半会儿许是适应不了九华山的冷幽生活。   容祁在想,是不是要去将种植了百载的灵米收割回来,然后再造几个傀儡人偶,让它们照顾这孩子的衣食起居。   容祁收割灵米的想法暂时被琐事耽搁,他却在翌日收到了两份面目全非的礼物,两份被烤得焦糊的兽肉,外貌焦糊的兽肉内部却还有血丝横布。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容祁的眉心忽而蹙起。倒不是因为萧景猎杀了九华山的生灵,也不是因为两份难看又难吃的烤兽肉,而是这孩子竟然为了两份兽肉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在对上萧景澄明期盼的眼神时,容祁又不忍责备他些什么。   这孩子竟是为了他…… 第144章 本源世界3   萧景和容祁的相处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 可他却从未见过他师父表现出不悦的情绪来。哪怕他把师父宝贝的药草当成杂草拔了, 也没见过。他的目光不自主下垂, 落在焦黑的看不出原貌的烤肉上, 有些害怕的想要收回。   在萧景幼小的心灵中,他的想法单纯又简单,他只是想做些事情来讨他师父开心,希望多少能报答一些他师父对他的恩情。萧景不敢委屈,他只是怕惹了他师父不高兴。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将萧景送来的两份烤兽肉放在旁侧的桌面上, 又牵过萧景漆脏污的手, 细查他周身遍布的伤痕。   检查过后, 确定萧景受的只是看着严重的皮外伤,容祁把灵力运于掌心,轻柔的往萧景身上划过, 就见萧景浑身伤口以肉眼可观的速度愈合着。虽然依旧脏的像个流浪的孩子, 但狼狈的背面也隐约可见将来风姿无双的雏形。   没有了伤痛,萧景原先苍白的脸色也好转许多,他看着几乎天壤之别的两只手,颇不自在的把自己的手缩回藏在身后,低着头红着眼道:“师父,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要猎杀山上的生灵的。以后……以后不会了。”   容祁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叩桌面,好笑的问道:“还有呢?”   萧景沉默了瞬间, 偷偷瞄了两眼容祁手边的烤兽肉,嗫嚅道:“不该拿这种烤肉来玷污师父的眼睛。”   容祁敲击桌面的手略微停顿,随即又不紧不慢的继续着:“是么,还有呢?”   萧景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除此之外的该道歉的理由,他沉默着盯着脚尖,氤氲出的水汽终于凝结成珠,滑落在地,溅开几多水花。   容祁修长的手指蓦然停顿,他惯来温和的目光倏然间染上了些许厉色,说道:“抬起头来。”   萧景娇小的身体猛地发颤,他忐忑的抬起头,眼神不住飘散着,黑污的双手更紧紧绞在一起,不安彷徨尽显。   容祁心性淡薄,行事漠然随意。不过,既已决定将萧景纳为门下,他就要肩负起把他教导成人的责任,不求他能顶天立地扬名立万,但求他能在逆境中生存。容祁没有任何把辛苦养出来的孩子交给别人打杀的想法,萧景是他的弟子,就算是要惩戒,也是该由他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容祁眉眼间的厉色加重了几分,说道:“小景,为师可有告诉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   萧景闻言,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双腿屈膝伏跪,磕巴道:“对……对不起。”   容祁眼睑微阖,凉声道:“小景。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师就亲指给你听。错其一,不自量力,你在猎杀这两只妖兽之前可有估量过你和它们之间的差距?若非你运气足够,所受的就不再是皮外之伤了。错其二,为师为何要教你研习药理,你在受伤之后可有想过要先处理伤口?错其三,男儿流血不流泪,不管出于什么境况,都不能轻易掉泪。错其四,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错在何处。”   容祁说罢,又想到了这孩子顶着满身伤痕捧着烤焦的兽肉站在他面前的模样,倔强坚韧,脸颊上尽是欢喜期盼,无丝毫泪意。容祁抬眸看了眼两分焦炭似的烤兽肉,举手将外面的焦炭撕去,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和浓厚的腥味来。   容祁唇角微抽,他虽不重口腹之欲,却也没什么心思受下萧景的孝心。他招来傀儡人偶,让它去把两份兽肉返工重做。   待萧景在地上跪了摸约半刻钟,容祁才开口问道:“可记住了?”   萧景点头:“弟子记住了。”   容祁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萧景已经记住教训,他就没有继续惩罚他的想法。在让萧景起身后,就直接让他退下了。   萧景悄然朝容祁看去,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紧着的心才稍微放松。又见容祁手边已经没有了烤兽肉的影子,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揪着了似的,难受得很。   萧景回到住处,简单洗了澡换了衣,就打算到书房看书。然而,他刚打开门,就惊喜的看到傀儡人偶端着新鲜出炉的兽肉站在门外,而傀儡人偶手中新做的兽肉比他之前做的,好了无数倍。   萧景踮起脚尖,惊喜的盯着兽肉,连忙问道:“阿三,是师父让你拿给我的么?”   阿三原来是没有名字的,是萧景来了之后才起的。在萧景的心里,师父和弟弟是永远不可替代的前两位,阿三对他再好,也超不过前面两位。   傀儡人偶有着类人的外形,也会做很多事情,但毕竟没有被注入生机和意识,所以他只是木然的站在萧景面前,不言不语。   尽管如此,萧景还是很开心,他从阿三手中接过兽肉,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就开吃,他边吃还边高兴的说:“阿三,师父没有对我失望是不是,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对吗?”   “阿三,如果你会说话该有多好。”萧景的话音刚落,又立刻补充道:“九华山也很好,只要能跟着师父,比什么都好。”   正吃得欢快的萧景不知道,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他心心念念的师傅也在看着他。见萧景心绪还算正常,容祁也放下心中忧虑,转身离开。   与寻常修者相较,容祁更加注重心境修养,所以除却必要的修行,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炼丹和其它事务上。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奇门八卦符?法阵,只要是他能接触到的,他都费时研习过。   容祁到了书房,信手取下几本游记,翻看查找适合萧景现在的年纪成长的地方。他原本想的是待萧景长大些再让他下山历练的,但九华山对萧景来说,确实过于冷清了,这对他性格的培养并无益处。   容祁决定,在萧景的拜师大典完成后,就带他下山。   坤墟界座上收徒,意味着坤墟界下一任座上即将诞生。所以,这不仅是坤墟界的要事,对整个源洲修真界来说,也是轰动异常。   坤墟界的请柬早在月前就已经分发出去,各派修者也陆续赶往坤墟界祝贺。作为容祁的好友,陆珩和燕惊羽更是在得到消息后就迫不及待的九华山,跟容祁道贺。   容祁的两个好友,陆珩有着一张勾魂摄魄的脸,号称修真界第一美男,性子懒散恣意,随心所欲。燕惊羽的性子与他手上剑刃的冰冷相异,他是喜欢动手不动口的人,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他从来不轻启金口。   陆珩是带着萧沐同行的,他刚上九华山,就把萧沐扔给了萧景,让兄弟两个团聚。   陆珩与容祁相对而坐,他翘着慵懒的二郎腿,喝着傀儡人偶送来的热茶,说道:“阿祁,说真的,你还真打算收那小子为徒啊?那小子可是雷灵根,可是与九华山历代座上宗旨不符啊。”   容祁眼睑轻掀,袅袅青烟朦胧了他清隽的脸颊,只听得他云淡风轻的开口:“九华山的最初宗旨,是在坤墟界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不是看顾它的未来,更不是为它培养专门的炼药师。”   陆珩立时无语,虽然容祁说的也是在理,但这么薄情寡义真的好吗?   陆珩闲着无聊,也不想和容祁继续掰扯关于萧景的事情,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棋盘和棋子,说道:“阿祁,你我许久不曾对弈,现在就来一局,如何?”   容祁自是没有意见,他将杯盏放置在旁侧,执棋入局。   陆珩见容祁动手,他精美的唇角扬起几丝饶有意味的弧度,也执棋而下,并且在有意无意中,将棋局往他预想的方向引导。以前下棋,他总不是阿祁的对手,若是此次能成功引他入局,就至少以平局结束。   容祁刚开始确实不知道陆珩在打什么主意,但随着棋局的进行,他很快就猜到了陆珩的心思。见陆珩从容走棋,容祁清润的眼中拂过些许戏谑,他在观察过整个棋局后,暗算着让陆珩功败垂成的时间。   见容祁逐步走进残局,陆珩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灿烂,简直比九华山的毓秀风景还要惑人。然而,就在这时候,陆珩眼尖的看到,看到容祁的手指正饶有旋律的叩击着石桌。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与容祁对弈数百载的陆珩却是清楚得很,这是容祁用来结束棋局的动作。   怎么会?明明死局即成,为什么还会结束?   陆珩好看的眉头几乎打成结,他纵观棋局,所有棋子与他记忆中的位置都相同,就是死局没错。那么,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陆珩紧紧盯着容祁手中的黑棋,看着它落定,又见容祁扬起清雅笑容,说道:“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如是。”   再观棋局,陆珩发现整副棋局的格局有了很大的改变,它活了。   陆珩:“……”   陆珩没有动作,容祁也不催促,安静的等着陆珩最后的挣扎。   果然,各数子之后,胜败分明。 第145章 本源世界4   胜局难成, 陆珩心中不甘, 又拉着容祁继续。结果可想而知, 在棋艺上完全不是容祁的对手的陆珩以惨败作为终结。   陆珩心性也是开阔, 对于屡战屡败的结局很快就尽数抛在脑后,与容祁谈论起别的事情来。两人都是源洲大陆的顶级天才,又是至交好友,总是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容祁和陆珩相谈甚欢,萧景和萧沐也兄弟情深。萧景把萧沐抱在怀中, 仔细感受着他的变化, 不过月余未见, 萧沐不仅高了重了,还开朗了许多。与当初跟在他身边时候的沉默相较,萧景更喜欢如今这个唇红齿白言笑欢喜的弟弟。   萧景抱着萧沐找了个干净的阶梯坐下, 又把他最近存起来的灵果拿出来给萧沐当零嘴, 这才问道:“小沐,有没有想哥哥?”   如今的萧沐虽才刚过四岁,却早就认人记事了,之前见到萧景的时候就耐不住往他身边凑,现在兄弟两个好不容易独处,萧沐立刻如从前般往萧景怀中凑, 嘴里甜嫩的喊着:“哥哥,哥哥……”   萧景用细嫩的胳膊抱着萧沐,精致的脸颊上布满了笑意:“小沐, 哥哥也好想你,你跟着大坏蛋过得好吗?”   萧沐歪着脑袋,掰着胖手指细数:“糖葫芦,糯米糕,马儿,仙鹤,爷爷,果果。”   萧沐话说得简单,萧景却能清楚的理解,他知道萧沐说的是坏蛋陆珩带萧沐吃过玩过见过的。看在萧沐这么开心的份上,萧景决定,暂时不和陆珩计较他用两个拨浪鼓拐走他弟弟的事情了。   不过,陆珩跟他师父说他是狼崽子这件事,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萧景知道狼崽子是什么,那是恶狼的崽子,长大了也会变成恶狼的。他当初从农家出走后曾遇到过恶狼,若非他运气很好,刚好碰到有猎户经过,他和萧沐怕是已经成为了恶狼的腹中餐。   当初的恐惧让萧景现在都还心有余悸,所以即使过了几年,他还是厌恶并害怕着恶狼。他不是让人厌恶的狼崽子,他不想被师父厌弃。   想到狼崽子,萧景抱着萧沐的手就略微紧了两分,见萧沐撅着嘴笑,又单纯又开朗,并没有受到当初的任何影响,他心里那点惶恐和不安也稍微平息了许多。   看着萧沐的笑脸,萧景坚定的说道:“小沐,哥哥一定能保护你的,还有……要保护师父。”   萧沐在萧景怀里窝了一会儿,便挣扎着要出来,他手心翻转,又小袋糖果掉落在他面前的地上,萧沐蹲身捡起,然后乐颠的往萧景手上递:“哥哥,哥哥,给你,给你。”   萧景接过,翻开查看间顿时红了眼眶。这些糖果,是还在外门的时候,和他偶尔带给萧沐的一样。当时,兄弟两人初到坤墟界,无亲无友,无依无靠,除了能解决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别的都没有。萧景不想太苦了萧沐,就以瘦弱身躯为同门劳作以换取些许物品,其中就有这种糖果。   萧景给萧沐喂了一颗,自己才含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滋味并不算好,却是让兄弟两个铭记在心的味道。   萧景并没有从萧沐那里问到太多的日常,不过见萧沐过得很好他也放心了。兄弟两人没聊多久,就见阿三端着两个人的饭菜走了过来,静默的候在他们身侧。   萧景牵着萧沐站起来,兴奋的说:“阿三,这是小沐,你还记得吗?”说完,他又看着萧沐,继续道:“小沐,师父把阿三给我了,他还和我说,阿三以后会产生意识,还会说话。以后,你和哥哥要跟阿三说话知道吗?”   萧沐仰着头,郑重点头。   用过餐,萧景就带着萧沐去九华山转悠,以后弟弟也要生活在九华山,他要多带他熟悉环境。   萧景和萧沐回程时天幕已经染上墨色,周边是灵山秀水,迎面是明透清新息,入耳是风过虫鸣声,树影婆娑,繁花绕径,生机浑然成一体,毓秀钟灵集九华。   就在这时候,天边忽起扑棱,萧景抬头看去,就见无数的飞鸟自林间跃起,盘旋于半空。萧景立刻拉着萧沐就跑,在微暗的暮色中,两个娇小的身影并不显眼。   萧景并未带着萧沐跑出多远,就听得袅袅清音自从远方而来,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绵亘于九华山中。琴声绕丛林,声声叩人心,悠扬灵动,如流年婉转,溪水潺潺绕心田。   琴声未绝,箫音又起,两者之间或和或斗,均默契十足。天边闻音而动的飞鸟时而栖息于树梢,时候展翅飞翔,时而无向徘徊。   萧沐还听不懂琴声和箫声之间的关系,他扯着萧景的衣角,问道:“哥哥你看,那些鸟鸟怎么了?”   萧景立刻回神,他暗自深吸几口气,把曲声带给他的不适感暂时压下,说道:“它们在家里待着闷,出来透气。”   萧沐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就觉得他哥说的很有道理,他也不喜欢老在屋子里待着,不好玩。   萧景不再着急回去,他牵着萧沐缓慢前行,边走还边看天边越聚越多的飞鸟,他记得师父说过,这世间也有少数修者,以琴作器,以音为道。师父还说,这种修者,多为心纯气净的至善者,若非业障缠身,可交,却不可深交。   傍晚时分,还能在九华山弹奏乐曲的除了容祁和陆珩没有别的人。此时,容祁抱着古琴盘膝坐于屋顶,指尖翻飞间有乐音跳出,如珠落玉盘,缥缈如幻。陆珩则是一身艳红的长袍,悬立于与容祁相对的高木树梢,素手执箫,薄唇轻动间有悠幽箫声传出,如泣如诉。   在两人的中间,有两枚泛着莹白光芒的玉珠正随着乐曲的声音左右浮动着,谁也不肯让步。然而,就在这时候,数道剑芒自天际落下,照亮了已经被夜色沾染的半边天空,光华闪烁间隐约可见几道残影掠行而来。   容祁指尖跳跃越发明快,琴音也越发的起伏难定。箫声也在琴音的起伏中添上了几丝怨慕,愈发难以捉摸。剑芒应声而至,三股力量相互碰撞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以及爆开耀眼的光芒,两枚玉珠霎时间碎成齑粉。同时,容祁所在的屋顶和陆珩脚下的草木也未逃过劫难,成为了废墟。   容祁抱着古琴凭空浮于半空,看着地面上的狼藉,他神色未有任何变化,只见他广袖轻扬,地上的所有都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恢复着,不过少时,便已如常。   容祁和陆珩滑落在地,均举目望着抱剑而来的燕惊羽。燕惊羽着一身墨色长袍,在无边的暮色中犹如化不开的浓墨,显得格外深沉。燕惊羽生得剑眉星眸,眉宇间英气逼人。与容祁的飘逸宁人和陆珩的妖孽恣意不同,燕惊羽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凉意和爽朗。   陆珩见石桌就在身边,立刻翘着二郎腿坐下,将白箫随意往石桌上一扔,说道:“阿祁,以后你这九华山的修复事宜可以转手让人了。”   容祁浅笑道:“我更担心惊羽一个不高兴,就直接把九华山夷为平地了,届时我要如何与闭关的师尊交代?”   燕惊羽抱着剑在容祁和陆珩中间的位置坐下,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把外形有精刻龙形的宝剑,说道:“给你的收徒贺礼。”   陆珩瞪着精美的眼眸:“龙吟,真是好大的手笔。”   龙吟剑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宝剑,在源洲大陆兵器榜上排行第六。它的上任主人因着业障心魔,抗不过天道雷劫,渡劫失败成散仙。或许是不愿再造孽障,它的上任主人解除了与它之间的契约,并将它封存于源洲大陆,待有缘人出现。   燕惊羽淡声道:“我有寒光,足矣。”   陆珩眉梢轻挑,撑着下巴道:“我家老头子准备给我收个小师弟,你打算送什么给我小师弟?”   容祁也是首次听陆珩提起这事儿,他眉眼清和,好整以暇等着陆珩的下文。陆珩的师尊和容祁的师尊是同阶修为,都已经是随时可能飞升的渡劫期修者,此时收徒着实是有些怪异。   陆珩道:“前些时候,我家老头子忽然出关,说是心有所感,出关探寻。当他就看到了我带回去的小孩儿时,深觉他与他千年前欠下情债的女人相似,掐指一算,命中注定的师徒关系。”说着,他有些忧伤的望天:“等过几年,那老头子两脚一蹬升了天,教导那小毛孩的重责大任就全落我身上了,我看起来很闲吗?”   陆珩觉得,萧沐那孩子虽然也还算乖巧懂事,陪着他玩一天两天都是无碍。可要他像长辈般教导于他,他自觉没那个本事,毕竟……他懒。   容祁和燕惊羽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这源洲大陆的修者,还少有像陆珩那般空闲的,作为奉玄界的君上,却诸事不理。他花费在游览上的时间,比他花在修炼上的时间不知多出多少。陆珩的懒散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当然他独一无二的修行天赋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睛。   陆珩见两个好友面上情绪明晰,立刻轻咳道:“我倒是不介意教导那孩子,这不是担心他拜了老头子为师,就乱了你我间辈分么?”   容祁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若真的让萧沐拜了奉玄界的祖师为师,定然是要长期生活在奉玄界的。届时,萧景和萧沐兄弟两人十年八载都未必能见上面,对两个相依为命多年的孩子来说,他们能接受么?   容祁想着,这事儿还是得先问过萧景和萧沐的想法再图后续。 第146章 本源世界5   九华山于坤墟界乃至整个源洲大陆来说都相当于禁地, 除了被允许自由出入的人, 谁都不能轻易上山打扰。所以, 即使坤墟界迎客不绝嚣声不断, 九华山也如故宁然清幽。   陆珩和燕惊羽的到来对容祁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依然在清晨时分教导萧景早课,早课结束后指导他修行,剩余时间则是让萧景自行摸索。   萧景也不觉得有多不适,在征求过师父的意见后,每天带着弟弟上早课, 如常修行锻炼。萧沐很乖巧, 并不会在萧景忙碌的时候闹腾, 有时见萧景动作好看,还抬手为他欢快鼓掌。   在萧景行拜师大典之前,容祁把兄弟二人叫到跟前, 与他们说了奉玄界师祖的打算, 并且告诉两人,此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管造成的结果如何,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萧景听完,牵着萧沐的手微紧,他仰着头凝望着容祁, 问道:“师父,小沐也能拜您为师么?”   容祁很笃定的告诉萧景:“不可。”   萧景失落的垂下头,小声道:“师父, 关于小沐离开九华山前往奉玄界的事宜,可否容弟子思考几日?”   容祁沉吟片刻,还是与两个孩子说了拜奉玄界老祖为师的厉害关系:“奉玄界祖师已是渡劫修者,不出几年便能飞升成仙,若小沐跟在祖师身边,便是随意得些指点,于他来说,定是前途无量。且,祖师飞升在即,看顾小沐的责任就落在了陆珩身上,陆珩与九华山关系密切,可随时携小沐过来,让你们兄弟二人团聚。”   萧景低着头,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他也知道把小沐留在身边可能会害了小沐的前途,但毕竟是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弟,感情深厚,哪是说分别就能分得开的?   萧景静默的站着,萧沐用空闲的手紧拽着萧景的衣角,他紧张的盯着容祁,眼角眉梢都是恐慌。萧沐年纪虽小,却是见识过不少烦事的,那些事或许对他的性子塑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封存的记忆总是会在遇到相似的情景时翻飞于眼前。   再说,萧沐是个十分聪慧的孩子,容祁和萧景之间的对话,他能听懂大半。他不想离开他哥,上次之所以跟坏人走,那是因为坏人说如果他不跟他走,他就带走他哥哥,让他永远都不能再见哥哥。   想到这里,萧沐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他扁了扁嘴,眼睛中立时酝满了泪珠,泪珠伴随着他嚎啕的哭声夺眶而出,将周围栖息的鸟雀惊得展翅而飞,四顾徘徊。   萧沐边哭边结结巴巴的说:“不要,不走,要哥哥,和哥哥在一起。”   容祁略微叹了口气,他最是听不得小孩子哭闹,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萧景带着萧沐回去了。   萧景和萧沐离开之后,陆珩自天际滑落,一袭红袍,如徐徐绽放的血色曼陀罗,妖艳而危险。   容祁慢条斯理的斟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陆珩,说道:“你师尊大概能如愿以偿了。”   陆珩歪着头,露出半张精美绝伦的脸颊,素手执盏,姿态完美的将杯中茶饮尽,这才开口问道:“为何?”   容祁眼睑轻敛,眸色沉凝。因为,萧景是个好孩子,他能在逆境中护佑亲弟不受伤害,自然也不会为了心中不舍而耽搁亲弟前程。不出几日,那孩子应该就会来告知他结果了。   陆珩从桌面上接过茶壶,自续了茶水,面带忧伤的品茶。   果然,不过才过去两天,萧景给了容祁最后答复,他愿意让萧沐前往奉玄界拜师。萧沐那孩子还是不情不愿,不过也没有如之前般哭闹了。   九华山乃洞天福地,其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风景似画,四季如春。旭日东升夕阳西下,只是单纯的代表着时间的流逝,九华山的所有都不为时间变化而变化。   然而,坤墟界却早已沸腾,来者多已知道容祁要收的弟子是变异雷灵根,心里唏嘘不已。容祁是鬼才炼药师,他所炼制的丹药能生死人肉白骨,他的名望于绝大部分修者来说均是望尘莫及,坤墟界也借着容祁的名望和丹药拉拢了不少修者门派,让坤墟界在正派之中的地位难以动摇。可是,待容祁飞升后,九华山的继承者也再不是炼药师,坤墟界还能借助先辈庇佑荣光多久?   前来道贺的修者都清楚看到,坤墟界诸位虽是笑着迎客,眼底深处却是氤氲着暗色,想来是对容祁择徒之事相当不满,却没有任何改变的方法和不满的资格,只得将所有的恼怒强压心底,以笑脸迎人。   有些交情不好的,还忍不住刺两句:“也不知容师祖是如何想的,怎么会收个雷灵根的孩子当弟子。”   看似寻常的话语于心中愤懑的坤墟界众人来说简直就是再揭伤疤,把鲜血淋漓的伤口重新展现于人眼前,让人嘲笑讥讽。   坤墟界掌门与苍梧界掌门向来不和,偏生两人在修真界的地位相当,苍梧界掌门亲自来贺,坤墟界掌门就得亲自相迎。   刚见面,苍梧界掌门就大笑着抱拳恭喜:“恭喜坤墟掌门,恭喜坤墟九华山喜得后人。听说那孩子天赋卓绝,想来定能继九华山意志,承坤墟界圣传绝学,使得坤墟界再上高楼。”   杨见峰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假笑,他的脸都快忍抽筋了,才忍着没有用哽塞在喉的老血喷死他。   杨见峰道:“承骆掌门吉言,我坤墟界惩恶扬善,定能将先人之志传承后世。倒是苍梧界,开云师祖即将步入渡劫之期,他可已经选好传人了?开云祖师绝学无数,可不能就此失传了。”   杨见峰话音刚落,就见苍梧界掌门脸色变得铁青,像是晕不开的染料,极为可笑。杨见峰见状,心中的闷气总算是消散了许多,他再次朝着苍梧界掌门抱了拳,就让弟子引领其下去歇息。   前来恭贺的修者,真心实意有之,假情假意也有之,探查情形者有之,意欲嘲笑者也有之。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杨见峰其实也没有之前在意了。九华山对于坤墟界来说确实必不可少,但坤墟界的传承发展却不止要依赖九华山,更是依赖坤墟界上下无数弟子的努力。   杨见峰举目朝着九华山所在的方位望去,九华山被烟雾笼罩,若隐若现,如处云里雾中。本就出尘离俗,哪能有更多渴求呢?   在简单招呼过来客后,杨见峰便回到居所,重新沐浴更衣,而后再次朝着九华山疾去。这一次,九华山的浓雾拨开得特别快,半个时辰时间,他便见到了前来引路的傀儡人偶。   走进九华山,如入幻里仙境,尽管已经来过多次,杨见峰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赞叹。如此灵秀佳地,自是该配霁月清风者。   容祁见到被傀儡人偶引来的杨见峰的时候正在指导萧景修炼,萧景熟练使出的招式让杨见峰心情格外复杂。数月前的比武,这孩子还只会些没有章法的招式,现在却是……有模有样。   容祁让萧景自行修炼,他则是行至杨见峰跟前,问道:“何事?”   杨见峰连忙收回所有复杂心思,对容祁见礼道:“弟子拜见师祖。师祖的收徒大典已经筹备完毕,弟子前来请示师祖下步指示。”   杨见峰华发已生,胡须斑白。然而,在坤墟界掌握大权许多年的他站在容祁面前却是恭谨十足,无丝毫倚老卖姿态。   容祁抬眸看了眼仿佛不知疲倦的萧景,清隽的面容上浮出些清浅笑意,他说道:“本座无别的指示,照历代九华山弟子拜师仪入册就是。”   杨见峰道:“是!弟子明白。”   杨见峰请示完容祁的意见后就先行退下了,容祁广袖轻扬,一张石桌边凭空出现在他身侧,石桌上还并放着茶壶和茶杯,容祁斟了杯茶水,边悠闲的品茶边指出萧景做错的地方。   萧景没有成为炼药师的天分,容祁也只要求他学习寻常的药理以图自保。至于萧景的修行方向,容祁暂且为他拟定了几个,剑修,术法,法修等。   萧景也很积极,只要是容祁布置给他的任务,他都非常努力的完成。萧景顺利的练完几招剑术,没听到他师父喊停,就立刻又转换了招式,继续练习。   半刻钟后,容祁温声道:“小景,今天可以歇息了。”   萧景立刻抹去满脸汗珠,朝着不远处的大树招手。数呼吸后,萧沐磨蹭着从树后走出来,满身狼狈,漂亮的脸蛋更是脏的看不出原貌。小孩儿见他哥光顾着盯着他看,也不牵他抱他,眨眨眼扁扁嘴,就要开哭。   萧景见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运起灵力,掠行至萧沐身边,伸手牵着他的手。看着小孩满身脏乱,检察过小孩子的身体,确定他并无外伤内伤。萧景完全放下心来后才遗憾的想起,关于今天的修习,只能过些时间向师父请教了。   萧景安抚了萧沐后就去跟他师父告退,然后打算带萧沐回住处清洗换衣。   容祁没有多留萧景,在就着他今天的表现夸奖了两句后就让他兀自忙去。   饶是萧景较普通孩子成熟稳重,在得到最在意人的称赞后他还是忍不住心绪飘然,喜形于色。   萧沐仰着头看着他哥越发明媚的笑颜,也咧嘴跟着笑,眉眼成弯月,贝齿露显,灿烂无比。   两个孩子清脆的欢笑声被容祁尽数纳入耳廓,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从须弥芥里拿出几册泛黄书籍,不紧不慢的翻看着。 第147章 本源世界6   随着时间的流动, 太阳的东升西落, 容祁的收徒典礼也如期而至。   容祁于坤墟界首位高座, 左前首是坤墟界以及坤墟界的各大长老, 右前首是前来送贺的别的门派的掌门以及门派弟子。容祁头戴束发羽冠,身着雪色华衫,容颜如雕刻画,清隽完美。只见他眉眼清润唇衔笑,如陌上公子人似玉,风姿天成, 若惊鸿照影。   容祁静默的等待着, 周围的人也凝眸望着来路, 想要率先知晓,究竟是谁那般好运,竟然能被九华山那位看中。   随着典礼的推进, 萧景瘦小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中, 未及幼学的孩子,生得玉雪可爱,稚嫩的脸颊上透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沉稳懂事。从他不急不缓的步伐来看,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孩子,可堪雕琢。   萧景曾观看过别的弟子的拜师大典,他们不及他幸运, 没能拜九华山的主人为师,所以他们的拜师典礼并不如现在的繁复。萧景面上从容淡定,实际浑身上下早已经被紧张的冷汗遍布, 他努力听清每句话,力求臻于完美。   终于,在完成仪典的所有历程后,萧景总算站在了座首的台阶之下,他举目望着阶梯之上,只见他挂念的师父正神态和煦的看着他。   萧景在礼声中伏拜在地,对着高台上的容祁郑重磕头:“师父在上,弟子萧景顿首。仰观师门,学高德馨。躬身垂范,其道天光。弟子驽钝,幸得师父青眼。后定将谨遵师门戒训,奋发向上,务求精进,承先祖师父意志,立心立命,正我门派荣光。”   萧景神态肃穆,声音清脆。他对容祁的诚恳和儒慕众人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霎时间,众人对容祁的选择似乎也不再觉得难以理解。虽然这孩子不能继承他的绝学,但这孩子心性极好,若是好生培养,定也是扬名立万的人物。   容祁缓身而起,行动间风华无双,他双手结印,以灵为笔,当着众人的面将萧景的名字刻入九华山真传弟子名册,而后道:“自即日起,萧氏景便是我九华山第六代弟子,玄辈。望尔能继先祖抱负,以修身养性,斩妖除魔为任,切莫诿卸菲薄。为师容祁,亦盼。”   萧景脊背挺直,恭谨开口:“弟子尊师命。”   萧景的拜师大典结束后,容祁便把燕惊羽所送的龙吟剑给了萧景。如寻常男孩子一般,萧景对刀枪剑戟很有兴趣,在看到银光闪烁的龙吟剑的瞬间,就立刻双眼发亮,爱不释手。   在容祁的示意下,萧景抱着龙吟剑行至燕惊羽跟前,真心实意的说道:“弟子萧景,多谢燕师叔厚爱。”   燕惊羽仔细打量了萧景一番,只微微颔首,说道:“很好,不要让你师父失望。”   萧景连忙应是,心中暗自发誓,他会努力奋进,定然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燕惊羽的话语不多,简单交代过几句就让萧景回到了容祁身边。   陆珩所坐的位置刚好就在容祁的身侧,他着一身张扬艳丽的火色锦袍,慵懒的半趴在石桌上,勾魂摄魄的脸颊上尽是潋滟。   陆珩见萧景已经回到容祁身侧,顿时眯了眯狭长的凤眸,说道:“小狼崽,过来,陆师叔这里也有礼物给你。”   萧景不自觉抿紧了唇角,纹丝不动的站在容祁身后,装作没有听到陆珩的话。   陆珩唇边挑起几许戏谑,看来这小狼崽是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了?不过,想到初见时这小狼崽不要命的打法,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孩子。   陆珩很肯定,容祁当年定然也是没有错过这孩子眼中透出的狠辣阴戾的,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脾性淡薄的容祁为何会看上这有着狼崽子性子的孩子,就不怕这孩子一朝入歧途,成为正道劲敌么?   见萧景久无动作,陆珩眸光微转,转向容祁:“阿祁,你是药师,可有仔细给你家小弟子检查过身体?”说着,他还若有所思的指了指耳朵。   容祁眉眼轻掀,淡声道:“陆珩,说起来你上次从我这里拿丹拿药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可用完了?”   陆珩面上的笑意立时僵滞,他立刻就想到了三十年前随手拿走的药剂带来的惨痛后果,上吐下泻无药可疗,早已辟谷的他却在茅房蹲了将近三个日夜。现在回想起来,茅房的臭味依旧萦绕鼻息间,他依旧浑身难受。   陆珩冠玉般的容颜被青黑晕染,他斜着眼睛看容祁,而后道:“小狼……景。快到陆师叔这里来,陆师叔也给你准备了拜师贺礼。”   萧景磨蹭少时,抬眼去看他师父,见他师父微不可查的点头,萧景这才慢步朝着陆珩走去。   毕竟是奉玄界的君上,陆珩的出手并不比燕惊羽的出手差,陆珩所赠为法器仙宫,雕琢精致,如画卷展开,极为奢贵。   萧景双手接过仙宫,毕恭毕敬的对陆珩道谢:“弟子萧景,多谢陆师叔厚爱。”他的话音,起伏不大,与之前接燕惊羽礼品时的欢喜相较,完全辨不出感情。   于是,陆珩知道,他是被小狼崽子记恨上了。   容祁的收徒大典结束后没多久,陆珩和燕惊羽就准备返程,萧沐得知要继续随着陆珩离开,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萧景身边,渴盼着能不被带走。然而,事向来不从人愿,在陆珩离开的那天,饶是萧沐哭得撕心裂肺也没有逃过被带走的命运。   萧景赤红着双眸,疾步朝着陆珩远去的方向追,任他追得气喘吁吁,也只能看到陆珩离去的残影,以及萧沐越发微弱的哭泣声。萧景跑得太急,脚下踉跄跌撞,没跑出太远便跌倒在地上,与地面贴合的双手呼吸间血肉模糊,血肉翻飞。   萧景仰着头,固执的盯着陆珩离开的方向,似乎只要等着,他就能再次看到萧沐甜蜜的笑脸,也能再次听到他欢欣的呼喊声。   萧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萧沐回来,反倒是他离开前的哭闹声,让萧景心里紧得发疼。他耳边萦绕着的萧沐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明:“哥哥,小沐不想离开哥哥,哥哥,小沐听话,哥哥别不要小沐。”   萧景眼睑轻阖,将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强行压制在里面。   容祁在萧景身后站了很久,直到萧景情绪稳定,他才举步上前:“小景,和师父回去罢。”   萧景跪坐在地上,仰头露出猩红的双眸,瞳孔中倒映出容祁的形容,他怔忪的看着容祁伸向他的骨节分明的手,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几丝笑容来。他颤颤巍巍的举起面目全非的手,将其安置在容祁的手中,细心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暖。   容祁为萧景治好了手上的伤,牵着他往回走,说道:“小景,纵观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小沐和小景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知道吗?”   萧景低声询问:“师父,弟子还能经常看到小沐吗?”   容祁轻笑道:“人生于世,过客而已,或者邂逅,转身即忘,或者缘深,生世纠缠。你与小沐血脉相连,是千载缘分,不会轻易散去。”   萧景眸光流转,他微张着嘴,踌躇半晌,却只是说道:“多谢师父。”   容祁莞尔,牵着萧景,盛着朝阳,踩着晨露,慢步回行。   数日后,容祁携萧景入尘历练。   容祁喜静,除非必要,他极少到人间界行走。   容祁和萧景入俗世的第一个地点是萧家所在的皎州,皎州面四方对八通,是有名的圣地。青衫学者,商贾名流,能人异士,多集于此地。   萧景离开皎州的时候年纪尚幼,脑海中关于皎州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他随着容祁走在皎州的街道上,看着迎来去往,幼嫩的脸颊上尽是深沉。   看着来往的行人,萧景的眼中渐渐有血色浮现,血色的瞳孔中映衬着遍地的尸体,有他父亲的,他母亲的,他家的丫鬟仆人的,还有……他和萧沐的。   萧景眼眸的血色越发的浓郁,精致的脸颊也随着血色渐浓而变得扭曲。萧景情绪大恸,他丹田中凝集的灵力也随之紊乱,顷刻间,萧景周围的空气固滞,电光闪烁,雷声轰鸣。   容祁立刻就察觉到了萧景的变化,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萧景抱在怀中,纵身跃起,转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容祁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萧景放好,他侧身在萧景身边蹲下,给他探脉细查。萧景丹田中的灵力虽然不多,但十分混乱,是情绪大变引起的。他的经脉经过长时间修善已经相当坚韧,灵力暴动虽然让他的经脉也有所伤损,但影响不大。   容祁把萧景经脉中流窜的灵力抑制住,又给他服用了丹药稳固,这才若有所思的静坐在他身边。萧景自幼家逢惨变,亲友尽失,心魔滋生实属正常,这也是容祁当初会将萧景兄弟安置于农户,想让他们平凡长大的根本原因。   当初,坤墟界弟子选拔时,容祁没有看到萧景的狠辣么?自是不可能!他会选择在那种时候收这孩子为徒,也是希望能稍微遏止他的心魔,让他不至于万劫不复。   容祁垂眸,凝视着萧景苍白的脸颊,心中颇有感慨。既已经收了这孩子作弟子,就要对他负起责任,将他的心魔疏导开。容祁希望,这次的凡尘历练,能有所获。   萧景并未昏睡多久,醒来时入目便是师父清和的面容,他下意识的弯着眉眼,呢喃开口:“……师父。” 第148章 本源世界7   到了皎州, 不管记忆中已经快要模糊的场景如何美好残忍, 萧景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悲恸恐惧, 请求容祁带他回萧家旧址。   容祁牵着萧景的手, 不疾不徐的朝着萧家旧址行去,随着对萧家旧址的接近,萧景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变得仓惶而惨淡,消瘦娇小的身子更是不可抑制的轻颤着,他的瞳孔猛烈的放缩着,里面倒映着仇人狰狞的面容和染血的刀锋剑刃。   察觉到萧景情绪的变化, 容祁连忙停下脚步, 用温和的灵力拂过萧景的眉心, 安抚着他的心绪。数息后,萧景赤红的眼眸恢复了正常,神情怔楞茫然。   容祁半蹲在萧景身前, 视线与他的视线持平, 轻声道:“小景,告诉为师,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萧景眼神闪烁,紧抿着唇不肯说话,容祁抬手,动作轻柔的拭去萧景眼角的泪痕, 说道:“可是想到你父母了?”   萧景沉闷着点头,凝望着容祁和宁的表情,他再忍受不住心里的悲痛, 扑进容祁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容祁轻抚着萧景的脊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他。最后萧景哭得累了,就直接就着容祁宽厚温暖的肩膀睡了过去。容祁无奈的看了靠在他胸口熟睡的萧景两眼,认命的抱起他,在就近位置寻了家客栈住了进去。   或许是知道了萧家旧址对他的影响很大,接下来的几天,萧景都没有再提要回去看萧家旧址。他和容祁同住客栈,他的神情时而悲伤,时而落寞,却再未掉过一滴眼泪,懂事乖巧得让人怜爱。   萧家旧址是萧景的心结所在,也是他心魔滋生的源头,而作为修者,本就逆天而行,唯有乘风破浪,方可得成大道。萧景因果,是逃避不了的,他只有勇敢面对,才能彻底战胜心魔。   容祁也不催促萧景,等着他主动提出要再回萧家旧址的一天,心魔是萧景的,他做师父的只能从旁指引,并不能帮他太多。   在萧景久居客栈不肯出门之时,容祁去过萧家旧址两回。当年的萧家是皎州城的四大家族之首,地位崇高,门第豪华。现在的萧家旧址则是满目荒凉,房屋倾颓,尘埃遍布。许是太久没有人打理,萧家院子的花草树木都透着浓厚的死亡气息,无丝毫生机可言。   容祁缓步行走于萧家旧址中,旧址疮痍,隐约可见破碎白骨,白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态了,但按照它们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来看,生前该是萧家的仆人。   萧家旧址阴风萧瑟,怨气不绝,即使处在灼热的人间三伏天,萧家旧址也让人深觉寒冷刺骨。此时,容祁的修为已到合体,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可以横行的存在,萧家旧址的不散鬼魂,还不敢来骚扰他。   容祁并非佛修,没有度鬼入轮回的本事。萧家旧址中的鬼魂徘徊不去,一则心愿未成,二则恨意难消。不属于他的因果,容祁并未有插手的打算。   容祁第二次出入萧家旧宅时遇到了几个路人,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又是惊奇又是敬佩,有人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小哥可是去过萧家旧址,可知如今的萧家旧址是何种境况?”   容祁轻声道:“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那人似是感慨的说道:“当年的萧家可是皎州的第一大家族,据说是青砖铺地白玉凭栏,奢豪不已。不想,如今竟是……小哥这次运气好出来了,以后还是莫要再进去了罢。”   容祁故作不明的问:“缘何?”   那人左右看了数眼,见周遭都是熟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看小哥面生,许是外来人。这萧家……据说是闹鬼。也不知萧家人是得罪了谁,竟是被人满门屠杀。听说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后来,萧家就闹起了鬼,不管谁进萧家,都会被里面的鬼怪困死。”   那人身侧的女人像是为了佐证他的说法,连忙道:“三年前,从远方来的贵人看中了萧家旧址的风水,想要在推翻旧址重建新楼,但是他遣派的人才进大门,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还有,说是要进里面抓鬼的和尚道士,也大多死在了里面。”   容祁垂眸,唇边挑起些许弧度,说道:“那为何不寻修者前来除鬼?”   几人对视两眼,忙道:“也不是没有找过,里面的鬼怪太厉害了,寻常修者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   容祁和几个路人并未聊多久,他再次深望了几眼黑雾凝饶的萧家旧址,与几个路人告辞离开。   几个路人看着容祁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都不约而同浮出几许阴狠来。进入萧家旧址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是疯就是死,绝对不能清醒着行走于世。   容祁没有看到几个路人在他转身后的阴诡眼神,几个路人也没有见到容祁在转身后越凝越深的眸色,他脸上明煦如常,眼底却是半丝笑意皆无。   鬼不是鬼,人亦非人。   容祁回到客栈后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直到他和萧景所在的客房外的阵法被人触动。容祁立时睁眼,在确定了萧景依旧熟睡后就循着线索追了出去。数呼吸后,两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的道人将容祁拦住,并不多话的对他直接发起攻击。   两个道人都已经成功结丹,出手迅速凌厉,动作间杀意凛然。然而,两人的身手对凡人来说或者是举世难寻,可对容祁来说却不过尔尔。几招之后,两人皆成为容祁的手下败将,还不等容祁逼问什么,两人就打算败退而逃。   两个道人见容祁缓步逼近,在黑暗中交换了眼神后又朝着容祁扔出两样闪烁着血色光芒的法器,容祁侧身闪躲,立刻避开。与此同时,十数名百姓装扮的人从暗处跑了出来,戒备的围在容祁周围。   容祁双手翻转,庞大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将两个准备在‘百姓’掩饰下逃逸的人打落在地。‘百姓’见状,立刻拿起手里的东西,毫无章法的朝着容祁打来。   容祁自然不会任人打闹,他广袖轻扬,十数人被袖间带动的灵力打飞,跌落于地,再无法动弹。   容祁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他们是否与覆灭的萧家有关系。这些人业果缠身,双手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自有惩罚。   至于两个道人,他们利用活人的鲜血和生机来灌溉他们的修行,是不折不扣的恶修,像这样的修者,容祁向来不会放过。   容祁斩动手杀了两个恶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在两个恶修神魂离体时被天道降下的天雷劈得神魂破碎,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黑幕中。   天道好轮回,因果有报应。萧家上下数百人口死于非命,它们结成的悲怨是天道允许的存在,这也是容祁不伤萧家旧宅怨魂的主要因由。   十几名‘百姓’见容祁回头,众人的脸上均有悲愤展露,看着容祁的眼神又是不安又是恼怒。他们只是想阻止外人靠近萧家旧址,不伤无辜人命,所以他们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   有人盯着容祁,恨声道:“活该,都是那些人活该,他们要是不贪心,不觊觎主人的宝物,又怎么会落了个凄惨结局?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着萧家活下来的,只要能保住萧家旧址,只要能报仇,别说是杀几个人,就是拿命去换,我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容祁并未如众人所想上前,他只是站在原地,淡声说道:“前人贪婪,后果自取。尔等助纣,亦是不该。善恶报应,终是有果。且等着罢!”   容祁说罢,就转身离开,不想那人竟是疯魔般的开口:“道长,您也是修者对吗?您帮我们报仇好不好,我们主家有钱,有很多钱。我是前管家的儿子,我知道主家的秘密库房在哪里,只要您帮我们报仇,您要多少钱都可以,全部给您也可以。”   见容祁的身影渐行渐远,那人又加大了声音:“你们这些修真者,不是号称要除恶扬善,铲尽天下不平事么?萧家行善积德,他们不该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而那些坏人恶人,逍遥自在,怎么不见你们去除杀?你们就是自私,怕惹麻烦……”   那人的话语半字不落的全部被容祁纳入耳中,他心绪平静,没有被激起丝毫涟漪。活了数百年,容祁见过王朝更迭前朝旧恨,看过指尖繁华转眼成空。初始时,也有无数人怀想,但时间长了,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将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只留些许淡薄的痕迹,来佐证曾经的事实。   容祁刚回到客栈,就听到萧景的客房中传来阵阵压抑的哭泣声,他迟疑须臾,还是抬步进了萧景的房间。   彼时,萧景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角,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瘦小的孩子正用唇咬着细嫩的胳膊以遏制哭声,他胳膊上的单薄中衣已经浸出些许鲜色的血渍。   这孩子,可怜得让人心疼。 第149章 本源世界8   容祁快步走了过去, 把床角处的萧景抱了出来, 动作轻柔的抚着萧景突兀的脊背, 无声的安慰着他。熟悉温热的气息让萧景感到无比的安心, 渐渐的,他颤抖着的身子也慢慢平息下来,低哀的呜咽声音也在慢慢趋于平静。   容祁陪在萧景身边,直到他再次入睡。在皎州城的客栈中,即使陷入睡眠,萧景的眉心也是凝结着的, 丝毫不得安稳。他的手紧拽着容祁的衣角, 让不能离开。   容祁沉眸斜靠, 入目的是萧景白得难以化开的惨然面色,耳边旋绕的是萧景哀伤的呢喃,他唇瓣张合不定, 微弱声音断续难延:“父亲, 母亲,……师父。”   萧景整晚都不安生,容祁就在萧景的床榻旁静坐了整夜,直到天色渐开朝阳新生,容祁才从萧景手中取出衣角,转身离开。   心魔是修真者最忌, 在萧景克服心中的惶恐之前,容祁并不打算就此离开皎州。简单思索过后,容祁在与萧家旧址相聚甚远的地方租下两间铺子开了药铺, 并且把萧景送到了皎州城中最好的学堂,让他与同龄人试着相处。   萧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对师父容祁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他白天入学院跟着夫子学习诗词歌赋礼教纲常,跟年纪相似的孩子交流,晚上就随着容祁学习修炼,从未有过片刻懈怠。   容祁携萧景定居皎州的半年后,萧家旧址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火蛇吞噬,曾经傲居一方的世家贵族正式在翻滚的烈焰中化作灰烬。   容祁站在萧家旧址的对面房子的屋顶上,闪烁的电光将他清隽的容祁照得明灭不定。他平静的看着对面,在萧家旧址翻滚的火焰中,一抹娇小的身影正慢步从里面出来,他微垂着眼睑,所有的爱恨离愁都被眼帘遮住。他精致的脸颊上凝着坚毅和冰冷,饶是身处炎烈火海,也不能让他感受到半丝温暖。   走出萧家旧宅后,萧景面无表情的跪在火海前,直到天色渐明。在萧景的身侧,曾与容祁打过照面的萧家旧人也伏跪在地,为送萧家先人最后一程。   容祁还看到,原本还在萧家旧宅中徘徊不去的冤魂怨鬼大多都在轮回道的接引下重踏轮回路,而有的罪孽深重的,则是在隐形天雷中承受因果。   萧家原本的家主是最后才从旧址中飘出来的,他携着夫人飘到容祁面前,郑重诚恳的对着容祁磕了三个响头,其中谢意不言而喻。   感激过容祁,萧家主夫妻又不舍的飘到萧景身侧,心疼的抚着他泛红的眼眶,又分别抱了抱他,才踏入轮回。   萧家夫妻离开后,萧景似有所感的回首,盯着萧家夫妻远去的方向流下了眼泪。但是,很快的,萧景就抹去了脸上的泪痕,饶是再悲痛难过,都未再掉过一滴眼泪。   在离开之前,容祁听到有人问萧景:“小主人,您师父是修者,为何不请他帮我们报仇?只要他愿意帮忙……”   萧景漠然打断:“萧家的仇,与师父无关。”   最重要的是,师父干净清明,他是要飞升成仙的,不能因他功亏一篑。杀人这种事儿,容易脏手,他自己做了就好。   更何况,灭他全族的,还有……坤墟界的修者。   当初灭他全族的,不管是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要能报仇,无论代价为何,他都愿意付出。业障缠身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他无怨无悔。   只是,对不起师父的教导。   可是,只要想到师父明润的眼眸里浮出失望,萧景就觉得浑身难受,心脏更是莫名发紧,让他几欲窒息。   萧家旧址消失后,萧景变得比以前更加听话乖巧,只要是容祁吩咐的任务,他从未都是加倍完成的,从未有过偷懒的时候。容祁对萧景的教导也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方向,他教授萧景的修炼功法以攻击和防御为主,修心都放在了次位。   容祁和萧景在皎州住了将近五年,在离开之前,萧景对容祁说:“师父,弟子想回萧家旧址看看。您能陪弟子同去吗?”   容祁正在捡药的手略微停顿,随即颔首:“可。”   容祁和萧景都是果断的人,说行动就绝对不会迟疑的,两人穿过喧哗热闹的街道,拐过安静狭隘的巷道,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站在了萧家旧址的后门处。   从四年前那场大火过后,萧家旧址的闹鬼传闻就逐渐平息了。然而,碍于萧家的不幸,还是没有家族敢在萧家旧址上新建屋宅。   萧景上前两步,率先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后门,随即对容祁躬身道:“师父,请。”   容祁慢步走了进去,入目皆是残垣断壁,疮痍狼藉。   萧景道:“师父,萧家是弟子放火焚毁的。”   容祁漫不经心的点头,等着萧景的下文。   萧景说:“弟子记忆中对灭门以前的事情大多已经模糊,只大约记得曾经的弟子也与学院中同窗相似,有个很完整的家。父亲严肃,母亲慈爱,幼弟虽还在襁褓,却也惹人怜爱。”   容祁眺望着萧家旧址,四年前的大火烧毁了萧家的雕梁画栋,送走了萧家旧址的冤魂怨鬼,也散去了萧家旧址上凝绕的沉沉死气。如今的萧家旧址虽也萧条,却有些绿意从地底生出,成长,为这座多年死宅添上了几分生息。   容祁信手取下一片碧翠的木叶,置于眼前,温声道:“小景,为师知晓这座宅邸是你焚毁的。”   萧景精致的眼眸中有了然划过,他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师父如何能不知?师父不过是不与他计较罢了!   容祁道:“当年,为师带你初到皎州之时,就到萧家旧址看过。彼时,萧家旧址鬼怨之气不断,想来是你萧家旧人心愿未了,不愿往生。可如今,草木已长出新枝,生灵重来栖息,你以为缘何?”   萧景低垂着头,目光紧盯着脚尖,不言不语。当年,初到皎州之时,他的心为惧意左右,不能自已。皎州萧家是他心结所在,也是他心魔滋生的根本,为了他能够凭自身的力量将心魔破碎,他师父从未对他有过半丝勉强。对萧家旧址,更是随他所愿,并不强迫。   容祁能猜到萧景在今日邀请他来萧家旧宅的缘由,他大略是想向他坦白要报仇的心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容祁活了数百年,手上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所以是不会说出让萧景以德报怨的话来的,他只是想劝诫萧景,杀该杀之人。   在离开萧家之前,容祁把他的意思直接明白的告诉了萧景。萧景听闻,又是惊讶又是惊喜,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若师父不同意他报仇就判出师门的准备的,师父对他的恩情已经大过天,他不能再自私自利的让师父忧心。他如今年纪还小,以后寻仇杀戮外人也只会说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或者是跟人学坏了,而不会说师父教徒无方。   离开皎州,容祁又带着萧景四处游历,看过许多争夺是非。容祁心境平和,将其间所见人物都视作过眼云烟,心中未被激起半丝波澜。萧景初见时心里也有几分动然,但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所见所闻对他的心灵的触动也就没那么深了。   在萧景二十岁那年,他执剑斩杀了第一个仇人,那是一名游走了人间界的散修。看着仇人面上露出与被覆灭的萧家旧人脸上相似的惊惶后,萧景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快意,神情上露出了几许轻松。   接下来的几年,曾经参与覆灭萧家的人陆续被萧景诛杀,萧景剑上的血气越凝越深,他的心结却因为仇人的消失而在逐渐开解,修为也在飞速增长着。   在诛杀仇人的过程中,萧景顺藤摸瓜,将隐藏在坤墟界的仇人也找了出来,是坤墟界外门的大管事,与门中长老有些关系。   坤墟界的大管事与外界多少有些联系,自从知道当年参与将萧家灭族的人都陆续惨死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他知道,为萧家复仇的人迟早会找到他头上。   然而,还不等大管事寻找到解决的办法,萧景手中的利刃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大管事诚惶诚恐的盯着萧景,萧景宛如寒潭似的双眸让他止不住颤抖。   萧景唇角勾起几丝冰冷的笑意:“大管事,好久不见了。”   大管事壮着胆子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坤墟界!来”   萧景手心翻转,锋利的剑刃霎时间将大管事的脖颈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来,鲜艳的血色顺着剑刃滑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灿烂的血花。与此同时,大管事耳后的发丝也被剑刃划落几缕,飘飘扬扬的落在地面上,为血色的花朵添上几分诡秘。   大管事脸色煞白,他颤抖着举起手,想要将萧景的长剑拨开几许,却担心萧景出力将他的喉管割破,未敢有所动作。   “你……”   萧景道:“皎州,萧景。”   大管事面色又难看了许多,他眸光轻转,心中立刻有了想法:“萧家的事,我也是受人指使,是千长老,是她指使我做的,不信你带我去和她对峙。”   萧景并没有给大管事开口说更多话语的机会,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就见大管事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变得灰白黯淡。   萧家的回天书并不是如传言那般封存着无上功法,也不能让人再塑灵根修为直上。它最大的作用,是能追魂引魄。   萧景报完了仇,就随着容祁回到了九华山,心无旁骛的修炼以洗涤他满身的血气。   在尘世游历二十余年,容祁的心境修为也所有精进,回到九华山后就开始闭关吸纳修行。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   修者时间从来无痕,容祁再次出关已是十年之后,正遇上他师尊渡劫飞升。 第150章 本源世界9   容祁的师尊已经闭关许多年, 此次出关, 他的修为已达登峰造极, 可逆天抗劫, 以超脱凡尘羽化成仙了。   容祁出关后,就立刻带着萧景去拜见了他的师尊长和祖师。容祁的师尊在千百年前也是素手掀风云的人物,如今的他却早已经脱去了当年激昂,眉宇间尽是清朗,浑身上下都透着道骨仙风的气质。   长和祖师负手立于被烟雾笼罩的悬崖边,他着雪衣长衫, 发须皆白, 缥缈出尘的模样。从容祁和萧景的角度看去, 长和祖师仿佛就要羽化而去,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容祁凝望着长和祖师的背影,脑海中却是不自主想起了当年才见长和祖师的情景。容祁天生地养, 无父无母, 自幼被弃于东离境中,由两头寿数将近的妖兽看顾成长。在他三岁那年,在东离境游历的长和祖师见他可怜,就带回了九华山,并收作亲传弟子,亲身教养。对于容祁来说, 长和祖师亦师亦父,是他最为敬重的人。   当年初见时,他的师尊也如现在这般, 衣袂飘然,机巧若神。   容祁携着萧景在距离长和祖师数步开外的位置站定,行礼道:“弟子容祁,拜见师尊。”   长和祖师过了少时才转过身,微笑着说:“小祁,你又长大了。”   长和祖师与容祁说过话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容祁身后的萧景身上,他隐藏在袖中的手指轻微掐算着,随着推算的进行,长和祖师的眉心却是逐渐凝了起来。   萧景的修行时间不算长,所以并不敢直视即将登入仙门的人。可即便如此,长和祖师的关注也让他如芒在背。   作为过来人,容祁自是知晓萧景的感受的,他不着痕迹的往萧景跟前移动些许,为他挡去些许长和祖师的威压。   容祁微侧过头,低声道:“小景,还不见过师公。”   萧景暗自呼出几口浊气,稳定了心神,才与长和祖师行跪拜大礼:“弟子萧景,叩拜师公。”   长和祖师看着伏跪在地的萧景,已经有意无意护着萧景的容祁,捏诀的手忽然撤开,摇头说道:“罢了。罢了!”   长和祖师飞升在即,能与容祁和萧景的交代并不多,他把他毕生累积的财富和修行经验都交给了容祁,其中两样被他分开收捡,是混沌石幽花草。作为丹修,容祁自然知道混沌石和幽花草都是炼制还生丹的材料,不过容祁并未多想。毕竟这两样都是天地奇珍,是所有修者都可遇而不可求的瑰宝。   长和老祖交给萧景的是一套功法,用以配合回天书的功法。   容祁和萧景刚送走长和祖师不久,陆珩就带着萧沐来到九华山,说道:“我家的老头子也濒临飞升,将教导小混蛋的任务彻底扔给了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头子。他有没有想过,他双腿一蹬升了天,苦的是我这个后来人。”   萧沐嘴角微抽,他除了年幼时被照顾了几日,现在哪天不是他在照顾对方的,像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   在萧沐拜了奉玄界的开云祖师为师后,陆珩也经常带着他来九华山闲逛,有时候还到人间界吃喝玩乐。萧沐与萧景不同,他在炼丹上很有些天分,有时候还故作不满的抱怨,说若是陆珩当年不强行掳走了他,他现在已经是九华山的关门弟子了。   对于萧沐的抽风,陆珩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容祁对别人家的小孩儿也不甚关心。倒是萧景,见亲弟神情悲伤,言语愤懑,总会担忧的询问几句。   长和祖师和开云祖师都成功度过天劫,为仙音絮语引入仙界,名列仙班。容祁和陆珩在高兴之余,也都分别加重了萧景和萧沐的修行教导。   在教导之余,容祁也会带着萧景四处游历,寻些人间雅事来做。比如,取梅上雪煮茶,又比如写诗作对绘画卷。   陆珩隔三差五的带着萧沐到九华山走访,他不甘棋艺不及容祁,每次前来,总会寻容祁下上几局。输了之后,又去挑战由容祁教出来的萧景。萧景自幼便不喜欢陆珩,对陆珩是从未留过情谊,每次都让陆珩惨败而归。   安生的日子如同东流的水,终归是有尽头的。   在长和祖师和开云祖师飞升后的第两百年,正邪两方大战正式拉开序幕。正派以坤墟界,苍梧界,奉玄界三派为首,聚集众多正派人士迎接邪教。邪派则是以幽冥教为首,聚集了妖修和魔修发动对正派的攻击。正邪两派大战始于东离境,整整三月,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三月后,正邪两派依旧胜负难分,僵持不下。正邪两派祖师多破关而出,使得双方战斗被推向极高点。最后,以幽冥教主为首的邪派容祁,陆珩,燕惊羽等人联手击败。然而,在战争即将结束之际,幽冥教主阴招狠发,容祁戒备不足,只得硬生承受幽冥教主致命的一击。   可是,就在容祁已经做好重伤或者陨落的准备的时候,时刻注意着他身边情形的萧景拼命赶来,以身相受。容祁抱着萧景,反手朝着幽冥教主的胸口打去,幽冥教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是眯着眼睛笑了。   战争濒临结束,容祁也顾不得许多,也不管自身力量是否已经枯竭,直接抱起萧景就消失在正邪众人的眼中。   容祁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他炼制的丹药不停的往萧景嘴里灌,然而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萧景唇角横流的鲜血。   萧景目不转睛的盯着容祁,修长的手指紧扣住容祁胸前的衣服,他喷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容祁半身衣裳,他颤抖着嘴角,慢声道:“师……师父……”   容祁从未如此焦急过,他猩红着双眸,努力想办法为萧景续命。可惜,萧景的灵脉尽毁,神魂破碎,饶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挽救不了萧景的生命。   容祁不停的往萧景身体中输送灵力,试图挽留他的声息,可是萧景的身躯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他身上的青色长衫上也全是鲜血,无任何干净的地方。   萧景勉强牵起眼角,费力的说道:“师……师父,抱……”抱抱小景。   萧景有回天书遮掩,又配以长和祖师所赐予的功法修行,所以他的修行格外的顺风顺水。所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心魔刚平新魔又起,而今早已是无法自拔。   对萧景来说,死并不可怕。他只是怕,以后的九华山少了他,他师父又要孤独了。   容祁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他眼睑微垂,酸涩的眼眶中竟是有水汽凝绕。数百年未曾掉过眼泪的容祁,因为对萧景的救治无效而流下了眼泪。   看着怀中生息渐弱的萧景,容祁只觉得心口紧得发疼,窒息的感觉让他几欲癫狂。   萧景勉强抬起手,接住了容祁落下的眼泪,他唇角轻扬,如果……可惜没有如果。不过,能死在师父怀中,能看到师父为他难过,是他此生最幸。   萧景还是遗憾,遗憾修者没有来生。   萧景凝望着容祁几乎癫狂的眸色,他微张着嘴,想说‘师父,您别哭,小景心疼。’可惜,他的嘴里早已经被铁锈的滋味灌满,任何声音都发不出。   萧景的眼神逐渐变得灰暗,唇角衔着清浅的微笑,一如往常,清澈干净。他的手中紧握着接着的属于容祁的眼泪,泪水和鲜血模糊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谁的。   “小景?”容祁压抑着声音,盯着萧景已经虚化的身躯,仰天嘶吼,声音悲恸哀鸣:“小景”   容祁忍着心中的巨痛,将萧景平放在地上,而后双手结印,引动天地灵气,将自身神魂割离,并且以自身神魂为引,将其导入萧景的神魂碎片。又以自身神魂域为养魂点,把萧景的神魂碎片收入他的神魂域。   在所有都完成后,容祁因神魂力透支过度而昏迷了过去,待他再次醒来,已是数年之后,彼时正邪大战已经全部结束。邪教败退,正派损失惨重,多在休养生息。   想起当初找到容祁时的模样,陆珩依稀觉得后怕。彼时的容祁虽已昏睡在地,但满身衣衫都被鲜血浸染,周围灵力暴动紊乱。若非他去得及时,操控得当,他的好友恐怕是不毁就死。   至于好友为何会在醒来后忘记了因他而死的萧景,陆珩少时间也想不到别的缘由,只得归咎于那日灵力暴乱,影响了好友的神魂。   容祁忘记了萧景,向来平和的心海中却凭空生出几许执念的波澜来,要炼制还生丹。并且,随着时日的推进,这个执念越发的清明凝合,直到他再压制不住。   容祁走遍源洲大陆,寻遍天下,花费时间百余年,才终于集齐了炼制还生丹的材料。还生丹效用逆天,以容祁渡劫期的修为,属逆天行事,将为天道不容。   容祁又花用了百余载的时间研制还生丹,最后终于成丹,他自身也因为天道惩戒而身死魂碎。   不过,幸得还生丹留得残魂,让他有轮回修养的机会。 第151章 本源世界10   九华山的白梅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归来, 尽数摇曳绽放, 在半空中纷飞的花瓣宛如翩然起舞的蝴蝶, 优雅游哉的浮动着。   容祁伸出手, 数片花瓣穿过他透明的掌心,缓慢向着地上落去。容祁眼睑轻垂,视线随着花瓣纷落的方向看去,却见地上早已经铺满了花瓣,厚厚的一层。刚才落入其中的几片,很快就隐匿在里面, 再分辨不出哪些是新从枝头落下的, 哪些是早就堆积在地面上的。   现在的容祁只有神魂, 除非伤及神魂,神魂是感受不到冷意或者暖意的。如今记起往事,容祁才发现, 曾经与萧景相处的点击都已然刻录在他的心间, 只是回想,都会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到温暖。   九华殿巍峨雄伟,有阵法护佑的九华殿干净整洁。然而,毕竟是没有人打理的宫殿,在繁华的背后,到处都透着凄清和寂寥。   容祁刚踏进九华殿的大门, 傀儡人阿三就从内殿奔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独属人类的兴奋情绪。可是,在他四处张望后见无人回来后, 面上的兴奋和喜悦又瞬间化作失望落寞。   当年,在萧景遗憾阿三不能言语说话之时,他就为阿三灌注了些许意识和灵力。并且交给了他一些修炼的法则,只要阿三愿意吃苦,肯勤奋多练,数百年之后也会有成为灵器产生意识的可能。   容祁只是没有想到,短短三百年,阿三就能将基本情绪呈于神态中了。容祁运起神魂力量,将神魂凝合,让他能暂时显现于阿三眼前。   阿三还是不死心,他把脑袋伸出大门外张望,却依旧没有发现他要等的主人。阿三动作极慢的缩回脑袋,手上关门的动作却是不小心快了,这让他的脑袋被门缝夹在里面,进退艰难。   容祁眼中划过几丝轻笑,如果小景还醒着,看到阿三这幅蠢样,估计又得担忧了。   听到熟悉的笑声,阿三就更是激动了,他双手使劲往中间合,脖子却是越伸越长,都快要变形了。也幸亏阿三的本体是万年青炎木,不然他真的会被他的单蠢断送性命无数次。   最终,阿三花了十余呼吸的时间才把脑袋从门缝中取出来,他惊喜的看着容祁,行礼道:“阿三,见过主人。”   容祁摆手:“起罢!”   阿三与容祁见过礼后,就以容祁为中心点四面八方的寻找,他的眼神也从明到暗,最后还当着容祁的面重叹了两口气。   容祁知道阿三是在找萧景,阿三意识未生成之时就一直跟随在萧景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萧景也将阿三视作亲友,待他极好,两人之间的感情自是可想而知。   见阿三神态失落,容祁道:“阿三,小景会回来的。”   阿三的双眼立刻乍亮,他掰着手指头,欣喜的数道:“小主人喜欢的陈雪已经有很多了,初冬梅蕊也够了……”   容祁抬眸,眺望着九华殿的风景。这里的点滴都有着萧景的身影,他是真的把这里当做是家,能布置的,他从来不借助术法,都如凡人般,亲自动手处理。   容祁撤去神魂力量,显现的身形转眼间消失。   阿三很高兴,他连平时要花大时间做的功课也不做了,也不修炼了。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小主人,阿三觉得他还是要先给小主人把他喜欢的书册整理出来。还有主人的画卷,小主人最是喜欢临摹主人的画,他刚好藏了几幅主人新作的画,到时候全给小主人送去,小主人定是会很高兴的。   阿三边作打算,边准备询问容祁是否要与以前般准备茶具,却再为见容祁身影。阿三唤了几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容祁来到长和祖师闭关的洞府,这里封存着长和祖师遗留给他的物件。容祁也是经历过这许多是非后才明白,明白当年师尊将混沌石和幽花草分开放置的缘由,也才明白师尊当年两个‘罢了’中所含的担忧和无奈。   师尊当时已是半步天仙,已能亏得天机,推算命运。想来,他是算到了他有此劫难,才提前为他备好了渡劫的物件。还有,配合小景所拥有的回天书的功法,是持神魂不灭,再入轮回么?   长和祖师的洞府是真正的洞天福地,位于九华山灵脉的灵韵中心点。容祁之所以会在回到修真界之后立刻返回九华山,也是想利用九华山的灵脉重塑身躯。他神魂中融合天道运数,寻常躯壳根本不能承载天道力量,唯以灵脉铸体,方可永恒。   容祁封存了洞府,垂眸默念,盘膝而坐,浓厚精纯的灵元自地底升起,在他周身形成无数繁复古朴符文,浅金色的符文犹如天边祥云,旋绕过后全数没入容祁的眉心,将他的神魂缓慢凝实。   修行岁月无尽头,尘世更迭数百年。待容祁破关而出,阿三的神识已经越发完整,他的思考方式也稳重了许多。阿三告诉容祁,在他的记忆中,距离上次见到主人,已经过了将近五十年。   容祁打发了阿三,把萧景的神魂从神魂域中放了出来。萧景沉睡于莹白灵光中,形容俊美,神态安详。若非他生息皆无,都会以为他在安然入梦。   容祁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萧景精致的眉眼,他触碰不到他,却依稀可感记忆中的温度。在小世界中,他总是觉得爱人不管轮回多少次都会有几分相似,原来相似点竟真的与他本来的面貌相近。   本来的萧景,生得俊美绝伦,如桃李明澈,似月华清冷,眉眼如墨绘制,姿容天成,世间难觅。   容祁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何在小世界之时,萧景的神魂会脱离轮回道的控制,大概是因为神魂不为轮回道接受。   当年,萧景生受幽冥教主重击,再受天道雷劫轰击,虽有回天书挽留和他的神魂作引,但终归是已经破碎的神魂,是已经不再被世间挽留的神魂,轮回道对他的限制当然不强。   而他能入轮回道,大约是回天书的功劳。   容祁凝视着透明的萧景的神魂,面上牵起些许微笑:“小景,师父等你。”   容祁描摹着萧景的脸颊,掌心蕴起浑厚的灵力,将护佑萧景神魂的灵力又加重了许多。有还生丹凝合神魂,有小世界天道回馈的力量以及回天书的庇佑,萧景的神魂暂时还很安全,可如何让他再次醒来,容祁一点头绪都没有。   容祁翻遍了九华山的资料,也没有找到唤醒萧景的方法。容祁也想过,将萧景再次送入轮回道,但这不是能长久的办法。回天书的最大能力是追魂引魄,当年他的神魂和萧景的神魂融合,回天书的力量能完全使出。可现在,他的神魂碎片已经被天道抽回,回天书对萧景神魂的辅助还能有多少,容祁也估算不了。   对于萧景的事,容祁不敢赌,也不想赌。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赌输了,彻底失去了萧景,他会如何?   容祁出关的第三月,再次见到了往年好友陆珩和燕惊羽。陆珩变化不大,一如既往的妖孽慵懒,在见到容祁的时候习惯性的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燕惊羽变化很大,曾经的冷冽漠然几乎不能再在他脸上寻到,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幸福温柔的笑意。   如数百年前般,容祁三人围桌而坐,容祁煮茶,燕惊羽和陆珩下棋。陆珩棋品不甚好,总是不明白落棋无悔的意思。所以,在容祁煮茶的短短时间里,他就听到陆珩悔棋三四子。   容祁冲泡了三杯茶水,茶香清袅,茶雾腾散,氤氲了容祁入画的眉眼。容祁将其中两杯茶水递给燕惊羽和陆珩,他自己则是端起一杯,静默的品尝着。   容祁煮茶的本事自是不必说,但喝惯了萧景煮的茶,再喝别的,心里总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陆珩和燕惊羽的棋局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结局自然是陆珩落败。输了过后,陆珩也不似以往,闹着要继续对战。他将手边棋子收拾好,这才认真打量起如今的容祁来。   陆珩盯着容祁看了许久,才啧声叹道:“好不容易有了换壳子的机会,怎么都不弄个好看点的?”   容祁眼皮都未曾抬起,他淡声道:“以前的模样看习惯了,换了反而不妙。”   陆珩收起懒散,正色道:“阿祁,可有记起往事,以后有何打算?”   容祁清润的眼眸中掠过几丝哀伤,却转瞬即逝,饶是陆珩和燕惊羽时刻注意着他,也没有发现。   容祁道:“往事已经全数记起了,至于打算……”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小景的神魂受损严重,还生丹只能护他神魂不散,却没有唤醒他的能力。”   燕惊羽道:“将他再度送入小世界轮回,如何?”   容祁轻微摇头,把他在小世界时的发现简单与两人说了些。陆珩和燕惊羽都是修者,也明白神魂溢散的含义。若是神魂散入小世界而不为轮回道所接纳,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陆珩和燕惊羽是在感知容祁已经回到修真界而专门来看望他的,现在得知容祁本身已经无碍,两人也就放心了。   陆珩和燕惊羽并未在九华山停留多长时间,都是有家室的人,外出的时间长了,就怕家里那位不好哄。   在离去之前,两人都与容祁道,会帮他注意关于修养神魂的功法。 第152章 本源世界11   为了找到唤醒萧景的方法, 容祁开始动用九华山主人所带来的权力, 他频繁在各大门派走动, 到处寻觅相关功法。然而, 事常不如人意,容祁翻遍各种隐秘功法,也没寻到多少的蛛丝马迹。   找寻过修真界后,容祁再次走出修真界,来到尘世。时隔三百余年,皎州城朱颜大变, 熟悉的人面也已不知去往何处。   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萧家旧址早就被新建了宅邸, 碧瓦朱檐, 层楼叠榭,奢豪至极。只是,当年上鎏金的大字‘萧府’已经变成了‘洛王府’。一路走来, 容祁听不少人说起过洛王府的主人洛王, 洛王是今上胞弟,才华横溢亦有心家国,却为今上所妒,放逐至皎州。洛王抑郁不得志,便于皎州大兴土木,过起了土霸王的生活。   经过三百多年的世事变迁, 皎州已不再集五湖青衫八方能士了,曾令人惊叹不已的风华也多被世间的洪流湮没,徒留下些许残垣断壁供后人咏诵兴叹。   容祁在不自觉中走到了三百年前他开设药铺的位置, 药铺还在开着,大门上‘容记药铺’已经摇摇欲坠,当年入木三分的字迹被岁月雕琢出了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古朴陈旧。店铺门外几乎没有看病求医的人,药铺中三两个药童正在清整药材的种类和数量,看诊的老大夫则是半趴在桌面上假寐,优哉游哉的模样。   容祁在药铺外面停顿少时,还是抬步走了进去。他才刚进门,就见三两只叼着参须的耗子慢吞吞的从大堂中爬过,边爬还边丢给新来的容祁几个好奇的眼神。而在清整药材的药童,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掀开,对窜行药铺中的耗子视而不见。   直到容祁行至药柜前方,老大夫才懒散的扯开眼皮,说道:“公子,本药铺专治疑难杂症,非绝不医,不死不治。公子您若只是小病小痛,或者是单纯的问医抓药,请出门右转,良记药铺。”说罢,老大夫定睛看了看容祁,又道:“当然,小店也特许公子随意查看。”   容祁颔首,并未回话。   毕竟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现在呈现在容祁面前的虽然让他有些怔忪,却不至于让他感到生气恼怒。他清和的视线缓慢在厅堂中划过,没有太大变化的摆设让他觉得心里微暖。他仿佛又看到萧景踮着脚尖站在药柜前,满脸认真又茫然的要帮他的忙。   容祁看到,他正坐在桌前为病人探脉治病,萧景拧着好看的眉心看着捧在手中的被墨色写满字迹的方子。他手忙脚乱许久,才终于把方子上的药材抓找完毕,彼时等候用药的患者的面上早已露出了不耐。   容祁唇边勾起几丝浅笑,看着幻影中的萧景里外忙碌,还不忘趁着时间的空档给他师父泡上一杯润口清茶。   容祁在堂厅中站了片刻,就侧身朝着后院走去。他记得,当年会买下这两间铺子的根本原因,是铺面与后院相连,能开药铺也能歇息。当时萧景年纪尚幼,最是喜欢在后院中的梅花树下舞剑,也不知道那棵当初就已显老的梅花树是否还在。   容祁刚走出没几步,一直对他装作没看见的药童终于从药柜旁走了出来,拦着容祁道:“公子,此去乃私人住宅,不适合外人进出,请公子自重。”   容祁眼神微凉,他风轻云淡的扫了药童两眼,随即目不斜视的进了侧门,直往后院而去。   而阻拦容祁的药童,他有心阻止容祁入内,手上动作却是不听使唤,还无缘无故的发起疼来。待另外的药童轻推了他一把后,手腕发麻发疼的感觉才消散了一些。   那药童盯着手腕看了许久,确定是容祁使了妖法,他甩了甩手腕,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容祁算账。不想才走进后院,就见那位无礼的公子静坐在石桌上,他精致的双眸略微下垂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说实在的,这位公子生得着实好看。在这皎州城中,即便是号称第一美人的云家小姐都不及这位公子之万一。所以,在看到他低头沉思的时候,几个药童都不愿上前打扰,就怕破坏了画卷一样的景象。   容祁只是在后院中静坐了半个时辰,几个药童也就傻愣的偷看了半个时辰,待容祁离去,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相互询问:“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良久,才有人回:“不知道。”   高个子药童从容祁远去的方向回过头来,感叹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比城里的任何人都好看,如果我也能长成那样,我爹娘就不用担心我再找不着媳妇儿了。”   矮个子药童试着回忆关于容祁的形貌,却发现他的脑海中布满了朦胧白雾,根本就想象不出‘最好看的人’是长什么样的。   矮个子药童以为是他没有看清楚,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却不想高个子药童脑海中关于容祁的记忆也在逐渐模糊。若非几人确实站在这个地方,他们都会以为自己做了梦了。   三个药童怀着困惑找到了趴木桌上的老大夫,老大夫听完三个弟子的话,直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干活去,依为师看,你们就是太闲了,所以都胡思乱想的产生错觉了。”   三个药童自是不服,就将还记得的所见所闻都仔细说了一遍,还道:“师父,您之前不是也和那位公子说过话么?您还让他出门右转,去良记药铺的。”   老大夫哼道:“那是为师睡迷糊了,说梦话呢!你们三个都好好的立着,莫不是也睡着了,在梦里看到的?”   三个药童还想继续辩解,老大夫却不愿再听,他兀自把三个药童赶走,又趴在木桌上假寐。天定仙君,能够得见真颜已是三生之幸,还想将仙君姿容铭记于心,现实吗?   老大夫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容祁远去的方向,那位周身金光浓厚,想来入仙界的时间已经临近,为何还在人间界四处游走?莫不是还有什么比渡劫飞升更加重要的事?   老大夫生来天灵双眸,能看穿世间神魔鬼怪,天运命数。然,他却是注定与仙途无缘,只得做个历经生老病死的凡人。   老大夫言不由衷的为自己无缘仙途感慨了几句,随即从怀中掏出两只喷香的红烧鸡腿,毫不在意的吃了起来。说起来,还是做凡人好,只要不犯下罄竹难书的罪孽,下辈子稳妥继续当人。哪里像修者仙人,还得注意因果,还要清心寡欲。修成倒是有点好处,可若是修不成,那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而源洲大陆的修者,绝大部分是修不成的。   容祁并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老大夫还有那么多的想法,他离开药铺后又去当年送萧景入学的学堂看了看,学堂依旧开着,里面的孩子或认真的听夫子讲课,或各自埋首做自己的事情。容祁听说,这所学堂的夫子都是世代相传,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现任夫子是有功名在身的,却因为世代责任,并未继续向朝堂发展。   这所学堂许是翻修过许多次了,如今的布局与以前有很大的差距,不过大致方位是没有变化的。   就在容祁准备离开之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这位公子,您可是来学堂看望小公子的?现在时辰尚早,距离下学还有些时间,若是公子不嫌弃,请到院舍小坐,喝杯薄茶解疲。”   容祁摇头,眼眸中浮出些许柔和,轻笑着说:“我家里的小公子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不需要进学堂入学了。”   妇人屈身行了个礼,从容道:“妾身失礼了,不知公子前来缘何?”   容祁道:“追忆罢了。”   妇人不明白容祁话中的意思,不过碍于礼教,她并不准备跟容祁追根问底。在再次礼貌的提醒过容祁下学时间后,就退身离开了。   容祁举目眺望着学堂中的风景,青砖泥瓦,碧叶翠翠,蝉鸣声声,偶尔还夹杂着学子们摇头晃脑的念书声。在那些学子身上,容祁看到了萧景的身影,萧景小时候乖巧懂事,他定然是最让夫子省心的孩子。   容祁并没有在皎州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他没有在皎州找到唤醒萧景的方法。百般无奈之际,容祁只得以回天书为线索,四处追查关于回天书的资料文献。   当年他师尊得来的配合回天书的功法也纯粹机缘巧合,根本没有留下多少可用资料。容祁翻遍古今文献,才找到了关于回天书的最完整的记载。   回天书本是上古仙物,是追魂引魄的宝物,若能得回天书认主,能在神魂消散时留得一魂三魄以入轮回道。而留得神魂入轮回的代价便是主神魂为回天书所隐,将永世陷入沉睡。   所以,唤醒萧景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打破回天书对他神魂的禁锢。而打破回天书禁锢的方法,能用的就只有凝聚萧景的其余魂魄,使他有操纵回天书的力量。   萧景的神魂完全,却是重伤未愈,神魂未稳,根本无力操纵回天书。   趁着还生丹的药效还在,在萧景的神魂再度溢散之前,容祁不得不考虑让萧景醒过来的捷径。   灵体养魂,仙体养神。   他再三思谋,还是决意让萧景再入轮回,以仙灵之气养之。   换句话说,就是让萧景的神魂孕于仙胎,以仙人之身临世。 第153章 本源世界12   容祁也不知道, 萧景对于他来说究竟是缘还是劫。在遇上萧景以前, 他心静神淡, 清情寡欲, 不管是做人还是成仙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   可是,在遇上萧景之后,他逐渐会为人考虑,情绪也会有所起伏。在入小世界轮回,爱上萧景后,他更是不愿意再登天为仙, 只想和萧景平静的过日子, 以凡人的身份柴米油盐也好, 以修者身份修行游历也罢。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是幸福。   然而,大道无常, 人事难料。萧景的沉睡让容祁不得暂时放下心中最为简单的愿望, 准备登天入仙境。   容祁用了三年的时间在人间界行走,将他当年和萧景一起走过的路重新走过一遍,把他当年和萧景共同看过的风景又再看了一遍。虽是沧海桑田,物非人也非,却也是他和萧景之间的联系点。   容祁不知道决意成仙的想法是不是完全正确,但那是在无伤萧景神魂的情形下唤醒他的最好的方法, 他不想就此错过。容祁想,只要能够唤醒萧景,哪怕他自此要做个寡情薄心的仙者, 要与萧景天各一方,他也无悔。   他的小景怕黑怕孤独,若是让他一直沉睡,他会不安心的。等他醒了,他会在轮回道的作用下忘记他这个师父,可再次重生,亦可弥补他此生缺憾。   容祁眼睑轻阖,脑海中翻滚着与萧景相处的点滴。本源世界的师徒之情,小世界中的相伴相爱,都让他难以舍弃。不过,只要想要正沉睡在他神魂域,并且神魂随时可能再次溢散的萧景,容祁又觉得与萧景的性命相比,其余的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既然已经决定登入仙境,容祁就必须先卸下身上的重担。作为坤墟界的座上,他有责任护佑坤墟界,并且培育出九华山的继承人。   时隔三百余年,再次行走在坤墟界的建筑之中,容祁的心绪却是没有涌起丝毫波澜。杨见峰得知容祁归来的消息后,立刻携长老弟子于坤墟界外部恭候。   坤墟界这几百年来又招收了不少新弟子,许多新弟子只知道九华山有位座上,却是从未有人见过座上真容。所以,在见到容祁形容之时,许多弟子都看愣了眼。   温润似玉,霁月清风,如神仙入世,叫人不敢亵渎。   掌门杨见峰与众多长老见人连忙见礼:“弟子恭迎师祖。”   容祁轻微颔首:“起罢!”   杨见峰躬身往旁边移动了些许,给容祁让出一条顺畅的道来。在容祁行过之时,杨见峰忍不住用视线偷看了容祁几眼,时隔数百载,师祖竟是如当年般年轻俊美,未曾有丝毫的变化,哪像他们,已然发须皆白,垂暮老矣。   杨见峰感慨完,又往周边的长老身上看去。坤墟界的长老们,当年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而今也与他相似,尽是雪鬓霜鬟了。   长老们虽无缘仙境,但毕竟修行数百载,修为于寻常人来说也是深不可测。杨见峰的动作虽小,却也瞒不过长老们晶亮的眼睛,众人不明所以的盯着杨见峰看了许久,直到容祁走远,才想起要提醒他赶紧跟上去。   杨见峰引着容祁进了坤墟界的主殿,并且将属于掌门的高位主动让了出来。容祁也没有和杨见峰客气,径自在主位上坐下。   待坐定后,容祁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本座今日下山,只为一件事,便是重选九华山继承者。”   杨见峰与众长老站在大殿中央,闻言不由得相互交谈起来。三百多年前那场大战,他们中的许多人也都在场,对于萧景以身护座上一事都看得清楚。而他们的座上,也在那场大战后彻底消失了踪迹,如今重新现于人前,竟是为了重新收徒吗?   众人心中唏嘘,如果萧景不在当年那场大战中魂飞魄散,依着他的天赋和九华山的传承,就算不能登天成仙,定然也能在修真界的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萧景的遭遇,说是天妒英才也丝毫不过。   不过,感想归感想,容祁愿意重新甄选九华山的继承人,这对坤墟界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好事。所以,众人很快就放下心间多余想法,认真思考起对弟子的选拔方式来。   经过当年萧景被容祁选为真传弟子一事,杨见峰已经不敢再奢求容祁能专门为九华山培育炼药师了。他沉默片刻,拱手道:“请问师祖,您对新的真传弟子有何要求?”   容祁眸色微沉,淡声道:“本座此生,只有萧景一名弟子。本座此来,是为选拔九华山继承人,不记于本座名下。至于要求,心性纯良,天赋出众即可。”   杨见峰面色难看,什么叫选继承人不收真传弟子?历代九华山的继承者,谁不是当代座上的亲传弟子?   容祁清凉的视线缓慢从殿中众人身上扫过,他们或小声讨论,或敢怒不敢言。关于这些,容祁都不在意,他径自起身,说道:“百载之后,本座飞升,如何行事,全在尔等。”   言罢,容祁兀自离去,留下情态难看的坤墟界众人。   站在杨见峰身侧的女长老转过身问道:“掌门,现在可如何是好?”   杨见峰咬牙道:“还能怎么样,先把人选出来送上九华山,别的再作考量。”   女长老道:“可是,如今弟子选拔已经结束,要从哪里选出符合那位需要的弟子?”   杨见峰道:“先从各位长老的真传弟子中选,以年纪较小的为先。那位……只要是拜入坤墟界的弟子,均可。”   众长老都没有反对,他们矜矜业业数百载,所为的也不过是坤墟界的未来。这几百年来,他们也算是看清楚了,九华山那位只保证坤墟界不覆亡,至于坤墟界是否强大,要如何强大,都不在他的考虑中。   众长老仔细商量过后,便打算各自回山,挑选天赋出众的弟子送进九华山。在众长老离开之前,杨见峰再次提醒道:“一定要尽快,百载时间于修者来说,不过是弹指而已。”   坤墟界座上要重新收徒的事再次引起了整个修真界的轰动,可令众人意外的,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坤墟界的请柬。有的没有收到请柬的门派还以为是没有被邀请,然经过询问才知,坤墟界根本就没有分发请柬。   陆珩和萧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对弈,萧沐在激愤之下忘记了要对陆珩手下留情,直接把陆珩杀了个片甲不留,惊得陆珩目瞪口呆。   陆珩绝美的唇角微抽,问道:“小沐,你的棋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萧沐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浓厚的怀念和哀伤,他说道:“是我哥告诉我的,我哥说你下棋总是喜欢走偏角,很好找规律。”   陆珩起身,将萧沐揽在怀中,亲吻着他的唇瓣道:“你还在怪阿祁么?你知道的,当年那件事,阿祁也没有办法。而且……”他为了你哥,不惜逆天而行,险些灰飞烟灭。   萧沐抿着唇,摇头道:“我不怪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到处都有着他哥音容笑貌的九华山。九华山对他来说,是幸运的开始,也是快乐的终结。当初的事情,是他哥自愿的,所以谁也怪不了。萧沐想,如果当时面临生命危险的是正抱着他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即使万死也要保住对方的命。   萧沐靠在陆珩怀中,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正靠着的爱人,另外一个是自小护佑他的血脉相连的兄长。萧沐是知道他哥爱慕那个人的,他有许多次都想跟那个人说清楚,但是他哥不允许,因为那个人是谪仙,是要回到天上的,他不愿也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想着想着,萧沐觉得眼眶有些发涩,他勉力扬起唇角,说道:“师兄,那个人收徒,你要去吗?”   陆珩见萧沐眼角泛红,他疼惜的抚着他的脸颊,说道:“不去了。我想,阿祁收徒不过是想完成坤墟界历代座上的教导责任,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就算是大事,也没有你重要。”   萧沐闻言,心里的酸涩顿时消散了许多,他道:“你还是去罢!顺便帮我看看,他新收的弟子是不是要比我哥优秀,主要看脸。如果是,就暗中套麻袋打花他的脸。如果不是,就算了,反正也没威胁。”   陆珩笑道:“小沐,你是不是忘了阿祁是做什么的了?他可是连还生丹都能炼制的妖孽,还治不好小小的创伤么?而且,现在的阿祁满心都是你哥,就算是给他一堆美人,他也只想捧着你哥啊。”   萧沐抬眸斜着陆珩:“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办不好这事儿,回来后就去书房睡几个月罢。”   陆珩:“……”为什么火会烧到他身上来?   此去时间不定,为了在即将到来的空虚寂寞的日子里能有所回味,陆珩当天晚上就抱着萧母在卧房中酣战,三个日夜,才食髓知味的踏步而出。   萧沐揉着酸疼的腰,暗恨修者身体素质太好,若还是小世界中的身体,他倒是想看那家伙还怎么不知节制!   陆珩到达坤墟界的时候,杨见峰等人也正好挑选出天赋出众的弟子,准备送上九华山。   容祁站在白梅林中,望着翩翩纷飞的花瓣,思绪却是回到了末世后的白梅山。白梅山的白梅绽放得远不及九华山的白梅烂漫,却是容祁最喜欢的。   白梅山的白梅,是萧泽成亲手培育的,用心用情,全心全意的培育的。   尽管白梅山的梅花从来没有谢过,萧泽成还是会在花落季节靠在他怀中,担忧询问:“阿祁,这白梅会谢吗?”   当时,容祁很肯定的告诉萧泽成,白梅山的白梅是不会谢的,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会谢。   容祁也见过萧泽成最为宝贝的挂轴画卷,那是还在周朝时期,他和萧长清都已经老了,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四处游玩时遇到的风景,那时他刚好也想起了九华山的梅林,便执笔而作的画卷。   萧长清当时就很喜欢那幅画卷,向他讨了去。却是不想,兜兜转转千百年,画卷还是落在了萧泽成的手上。   容祁依稀记得,周朝的萧长清,在弥留之际如此对他说:“殿下,我心悦你。如果,如果有来生,你也喜欢我,可好?”   他回答的是:“如果有来生,如果你还记得我,便是爱你一回又如何?”   当时的他还不懂情爱,也不知道爱这种东西,不是说爱就能爱,也不是说不爱就能放下的。属于他的心,最终还是被萧景那颗顽石用他自己的方式夺了去,让他爱了他一回又一回。   容祁摊开手掌,任由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又随风吹散开去。他抬起头仰望着,只见树丛婆娑,沉浮不定,宛如他现在的心境,起伏明灭。 第154章 本源世界13   坤墟界送上九华山的弟子共有二十三名, 通过九华山考核的却只有两名。两名弟子的心性和天赋都还不错, 但是九华山的继承者只能有一名, 能在九华山上随着容祁修行的也只会有一个。   容祁静坐于上位, 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位垂首而立的弟子,两人的神态都恭谨从容,表现得极为成熟稳重。   容祁打量了两人片刻,也没有与两人交流什么,直接抬手招来了阿三,并吩咐阿三带两人去往药田。   刚开始的时候, 两名弟子都任劳任怨, 尽职尽责的照顾着药田。可是时间长了, 又见容祁对他们一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仿佛已经将人彻底遗忘, 就有人不甘心了。他不敢向容祁提出疑惑, 便在照看药田上省时省事,利用节省出来的时间在灵气充裕的九华山中修炼。   半年后,容祁将其中一名弟子逐出九华山,开始用心教导被留下的弟子。被留下的弟子本是掌门杨见峰的真传弟子,名唤慕容轩。慕容轩在上山之前已经被告知过他将来的使命,所以在容祁教导于他的时候, 他学得格外的认真。   容祁用了十年时间教导慕容轩修行的基本功法,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将他毕生所学刻录成籍,其余六十年的时间则是边指导慕容轩边准备渡劫物件。   百载之后, 容祁将九华山尽数交托给慕容轩,他则是独自前往了北海渡劫。在前往北海之前,容祁先去与两位好友道过别,笑谈过往事,畅想过未来,大醉过几个日夜,才在陆珩和燕惊羽的沉默中离开。   慕容轩自知留不住容祁,他向着容祁离去的方向跪了三个日夜,这才揽起属于九华山的责任和权力,成为九华山的新座上。   阿三自从容祁离开起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慕容轩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阿三。他已经和阿三说过许多次,他的主人去渡劫成仙了,可是阿三似乎听不进去。他总是站在九华山的入口处,静等着主人的归来。   容祁站在北海岸边,举目眺望着蔚蓝的海色,看着海面上翻滚的汹涌,以及半空中滚腾的云层。还未入劫阵,容祁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天劫的威势,铺天盖地迎面袭来,叫人心中凭生出几分恐惧。   容祁精致的眼眸微阖,他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他暗自运转灵力,用半数灵力护佑着神魂域中的萧景。待他再次睁开双眸,眼中已满是淡然和鉴定,他步伐轻抬,缓步踏入水中。   天道雷劫,将会让人脱胎换骨,超凡入圣。容祁刚行至乌云中心,尖锐刺耳的雷鸣声轰然而至,直透人心。与之随行的,还有明色的闪电,浓郁的血红,从天压下,压抑而凝滞,让容祁几乎窒息。容祁双手捏诀,用灵力将闪电的力量化去大半,让他不至于在第一道雷电下受伤。   紧接着,数道血色闪电自天际划下,划开乌黑的层云,破开翻腾的巨浪,直朝着容祁劈斩而来。容祁神色坚定,忍着心中对天道的恐惧,尽量镇定的将他这数十年来的准备抛出,以阻挡累至天劫。   历经数劫,容祁已然狼狈不堪,他泼墨似的发丝被雷电劈得蜷缩成团,隐约间还有焦臭味散发。他身上的衣物也碎成破布,艰难的悬挂着。他身上的血肉更是体无完肤,白骨染黑。容祁气息奄奄的躺在劫云下方,他周围的海水被血色晕色,之前还翻飞的巨浪不知在何时安分来下,平静的诡异,仿佛在苍天面前,号称能容纳所有的海洋也不敢有丝毫波澜泛起。在海水中,无数的海洋生物悬浮于海面,翻着白色的肚皮,为本就寂然的海域添上了几分死气。   血色劫云消因果,紫色劫云除凡胎,金色祥云引入仙境。   容祁挣扎着盘膝坐起,用已经看不出原形的双手结印,调动从小世界得来的天道力量护住他和萧景的神魂,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天劫。   数呼吸后,雷劫再次从天而降,容祁将最后数样法器抛出,却阻挡不了其中的任何一道雷电。雷电过身,让容祁只觉得神魂都疼得颤抖,他身上的血肉更是模糊难辨,好在他神识尚且清醒,能尽快服用丹药修复。   容祁记不清他在接下来的数道天劫中是怎么度过的,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劫云已经散去,金色的祥云破空而至,将他七零八落的身体迅速修复。而他,也在仙音絮语的引导之下前往仙境。   有道运加身,容祁刚入仙境便是仙君,在拜见过仙帝后就被赐予了仙宫仙山。容祁不怎么会起名,直接将九华山的名字引用至此,于是仙界中也有了一座名唤九华山的仙山。   容祁不知道别的渡劫者是否与他相同,在经过劫云天道的洗涤后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和感情,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至少在以后的无数年中,他不会孤寂。   容祁把萧景的神魂蕴养在九华山仙灵之气最是浓郁的地方,以盼他能早些凝合神魂,解开回天书的禁锢。   仙界无日月,弹指已经年。   容祁在修炼陪伴萧景之余,去拜见过曾经的师尊师伯,也去相邻仙山做过客。相邻仙山居住的是一对原型为神兽白虎的仙君夫妻,夫妻俩最近正在为要不要生第六个孩子而苦恼。   容祁也是现在才知道,仙界夫妻甚多,仙界也没有仙人必须清心寡欲的规矩。所谓的清心寡欲,无情无爱,不过是修真者为了减少自身因果也为了能静心修炼而做的自我限制罢了!   白虎夫妻的苦恼持续了三百年,最终以白虎夫人怀孕告终。在白虎夫人怀孕初始,容祁也发现,萧景的神魂力量开始有所波动。并且随着时间的流动,萧景的神魂也在逐渐融入白虎夫人腹中胎儿的身上。   仙胎的孕育时间通常很长,白虎夫人现在怀着的这胎尤甚,整整八百年,小白虎才肯从白虎夫人肚子里出来。   刚出生的小白虎憨头憨脑,通体雪白,漂亮而精致。   白虎仙君抱着小白虎向容祁炫耀:“容祁仙君,你瞧我家的老六,是不是特别好看?”   容祁凝视着眼睛都未曾睁开的小白虎,颔首笑道:“是很好看。”   白虎仙君的其他五个儿女都从外面回来了,都争先恐后的要看新出生的小弟。不想几人才小心捧在手上,小白虎就哑着稚嫩的声音哼唧起来。   白家兄妹几个听着小白虎的哼唧,心里都疼得很,连忙拿出各种他们以为好看的好玩的给小白虎。不想小白虎连动都不动,径自呼吸着粉嫩的鼻子,四处寻觅着。   容祁行至抱着小白虎的白三跟前,温声道:“给我抱吧。”   白三道:“仙君,您可会抱孩子?”   白三还舍不得撒手,小白虎已经伸出两条前爪要往容祁身上凑了。白三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小白虎交到容祁手上,还不忘嘱咐:“仙君,您小心点,别摔着它了。”   容祁唇角轻扬,动作温柔的将小白虎抱在怀中,心里空缺的部分转瞬间被填满。   小白虎窝在容祁怀中,用鼻子吸了吸,凭本能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入睡,也不哼唧了,也不挣扎了。   白虎仙君和白三兄妹几个怎么也没有想到,家里刚出生的小白虎竟是直接赖上了容祁,时刻都粘着容祁,将家里众虎的感情无视到底。   白虎仙君盯着在容祁怀中睡得安然的小白虎,忍着心里的酸意道:“容祁仙君,既然我家的小六和你如此投缘,不如就请你为他起个名字,如何?”   白虎仙君话音刚落,白家兄妹不满的目光就齐刷刷的朝着他射去。白家兄妹一直都觉得,他们定是父亲和母亲捡来的,不然他们的名字为何会随意到让虎生无可恋?   大哥叫白毅,二哥叫白迩,三姐叫白三,四哥是白司,五妹叫白舞。也幸好是按照位序起的名字,让他们躲开了白吃白住。   为了避免小老六被祸害,兄妹五个是绞尽了脑汁想名,又是翻找典籍又是询问各方仙友的,结果却是排不上用场?   这让虎情何以堪?   容祁低眸,含笑看着在他腿上摊着白嫩肚皮的小白虎,说道:“景。”   “景。景……白景。日出天而耀景,景自风华。”白虎仙君反复念了几遍,抚掌笑曰:“好!就是白景,以后白家老六,就叫白景。”   白虎仙君为自家老六有个好名字高兴,也想趁机把自家的小老虎抱回来,不想他的双手才触及到小老虎柔软的毛皮,小老虎就慢慢睁开了水润清澈的眼睛,扁着嘴就要哭。   白虎仙君才想哭,看这小六的架势,他忽然觉得他之前的想法并不多余。   他家的小六,是生给别人的。   白虎仙君又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抱回白景,反倒是给白景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让白景看到白虎仙君就下意识的要哭。 第155章 本源世界14   白家小六的出生不仅让白家众人眉欢眼开, 让许久没有新生命临世的静然仙界也增添了几分喧哗笑语言。与白家交好仙友更是得到消息就赶往白家居住的仙山, 以恭贺白虎仙君喜得贵子。   白家小六是彻底把容祁的怀抱当成了他的虎窝, 吃睡都在其中, 片刻不肯离开。所以,特意来看白家小六的仙人们还不得不先认识容祁这位新晋仙境的仙君,分位低的仙人还不得不拱手见礼。   容祁性随和淡然,遇到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仙人多是微笑寒暄,从容自在,优雅大方。至于趴在他怀中瞪着澄澈眼眸好奇张望的小白虎, 从头到尾都是他抱着的, 从未易手他人。   白虎仙君见自家小六乖巧依赖的伏靠在容祁身上, 幼嫩的爪子还时不时的挠着容祁修长的脖颈,心里别提多酸了。他家生的小六,该依赖的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么?   送走几位仙友后, 白虎仙君在自家其余几个儿女期盼的目光下踽步行至容祁跟前, 故作安然的开口:“容祁仙君,我家的小六承蒙您照顾了,您贵人事忙,不若就将小六先交与我等,您自去忙。”   容祁用手指逗弄着小白虎,笑着说:“我不忙。”   白虎仙君咬着牙, 他是关心容祁是否忙碌吗?肯定不是,他只是想要回他家的小六而已。老虎凭息认人,他怕再过些时候, 他家的小六就彻底成了隔壁容祁家的了。   白虎仙君很想爆粗口,但见容祁低眉垂首间潋尽清华,又觉得那实在是辱没亵渎了他。可是,不把小六要回来,他又很不甘心。   容祁由着白虎仙君冥思苦想,任由白家众人轮流上阵,他自岿然不动。   小白虎似乎不懂他的父亲兄姐和容祁之间对他的明争暗抢,他摊着嫩肚皮卧在容祁双腿上,小爪子不停的追逐着容祁的手指。在触碰到的时候还发出清脆软糯的欢喜笑声,这让白家几个更是看红了眼睛。   白虎仙君见状,恨不得把小白虎翻个面让他把肚皮保护起来。他在心里自我安慰,他家的小六刚出生没几天,还不知道把柔软的腹部露于人前就是把弱点送给别人,等他再长大些,知道了这点,大约就不会再如此了。   但是,白虎仙君的这番自我安慰。且先不说别的人是否相信,单是他自己的心里,都无法过关。兽族生来就知道该如何自我保护,除非是最让他信任安心的人,轻易不会将腹部露于人前。   最重要的是,白家小六露肚皮的对象仅限于容祁,别的人一旦靠近,别说是给亲给抱给握爪了,只要他不哭不闹不龇牙就是大幸。   作为同族,白虎仙君深感无奈。作为生父,白虎仙君深感痛心。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家小六出生不过数日,犹且上不识天,下不认地,中间不辨父母兄姐,若在他唯独认准容祁气息的时候将他强行抱回,换来的不过是他撕心裂肺哭声罢了。   就在白虎仙君左右没辙之时,白舞使法拿出许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色彩鲜明,光华璀璨,都是极能吸引幼儿注意的物件。   白舞从中挑了块碧色的珊瑚礁,缓步行至容祁身前,轻晃着珊瑚礁,说道:“小六,你看这是什么?”   白小六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珊瑚礁两眼,又毫无兴趣的转过头,继续用两条前爪追逐容祁的手指。一旦抓到,就费力的抬起脑袋,想用粉嫩柔软的舌头去舔舐容祁的指腹。   容祁点着白小六的额头,柔声道:“小景,不可。”   白小六停顿少时,又用爪子抱着容祁的手指,想要继续啃。   容祁用空闲的手自白小六肚皮上抚过,感知到小家伙腹中已空,他连忙从储物空间里拿出装盛了灵液的奶瓶喂养。奶瓶是容祁按照小世界中人族幼儿使用的奶瓶炼制的,不过效用却是比人族的奶瓶好上许多,至少保温保鲜不在话下。   经过几天的喂养,白小六已经能凭意识和本能饮用灵液,他用两只爪子抱着奶瓶吮吸着,两眼圆滚,直盯着容祁清隽的面容。   容祁唇角轻扬,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他眉眼温润和煦,让躺在他身上的白小六也像是被感染了般,抱着奶瓶愉快的打了个滚。   白虎仙君和白家兄妹几个见白小六如此灵动可爱,都恨不得将他抱在怀中好生疼惜着,但还不等几人走近,白小六已经满脸戒备的瞪着他们,还用爪子死死挂着容祁的衣襟,以寻求保护。   白舞心有不甘,她把准备好的奇珍异宝都拿到白小六眼前晃过几圈,奈何白小六兴味索然,她也无计可施。   白司本来是想趁着白小六熟睡的时候将他抱回,可他刚接触到白小六的皮毛,小家伙就迅速转醒。见自己被挪了个窝,便想也不想张嘴咬,没有牙齿的白小六咬人并不痛,却是将才抱着他的白司的手上糊了许多口水。   然而,白司却顾不得他手上的口水,因为白小六在咬完他之后就眨巴着水汽氤氲的眼睛要哭。小家伙娇小的身子轻微颤抖着,小嘴张合有度,光是看着,就让他觉得心疼。   白司彻底认输,把白小六重新递回给容祁。刚闻到熟悉的气息,白小六眼中的水汽顷刻间散去,躺在容祁的怀中又是打滚又是撒娇的。   白家兄妹各种办法想尽试完,都没能找到能让白小六心甘情愿回到白家的有效方法。容祁也不拦着,由着白家人折腾,毕竟是仙友,也是小景此生血脉相连的亲人,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   最后,还是白虎夫人一锤定音,确定了白小六的最终归处。   于是,白虎仙君家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六就在亲友的见证之下被送入九华山,拜了仙君容祁为师。   自此,白家小六便光明正大的住进了九华宫。   兽族的成长时间非常长,在九华山中生活百余年,白小六的身体除了圆润许多,在高度和长度方面都没有明显变化。   自从白家小六住进九华宫,白虎仙君就以要教导白小六传承为由也将九华山当成了第二个家,三天两头的到九华山串门。白虎仙君个性耿直爽朗,他早在白小六拜了容祁为师后不久就问了容祁和白小六本来的关系。容祁也不过多隐瞒,把能够告知于白虎仙君的都与他说了。   白虎仙君虽然感慨容祁和萧景之间的遭遇,但也不愿意就此把自家的小崽子白送给容祁。所以,他隔三差五的到白小六面前刷存在感,希望能把自家老六哄骗回去。   这日,容祁刚吐纳完毕,就见数道白光直朝他掠来,他沉寂须臾,骨节分明的手指虚空而抓,就见数道白光迅速重合在一起,形成了通体雪白的小老虎。小老虎悬挂在容祁的手上,左右晃动了几次,这才往容祁怀中跳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阖眸打呵欠。   容祁好笑的看着懒洋洋的白小六,说道:“小景,这才几时不见,你怎么又重了许多,可是又偷懒了?”   白小六立刻收起慵懒的状态,眨巴着眼睛望着容祁,整张虎脸上都写满了无辜。   容祁抚着白小六光滑柔顺的毛皮,说道:“是你父亲又给你送了吃的来?”   白小六舒服的眯着眼睛,他动作灵活的翻了个身,露出鲜嫩的肚皮给容祁摸。容祁用指尖弹开白小六的肉爪子,又把他翻了个面,为他顺毛。   白虎仙君曾告知过容祁,神兽白虎的幼崽通常会在百年内完成兽形到人形的转变。白景之所以现在还不能幻化成人形,大概是与他神魂还未凝合相关,不过化形的延迟时间,最多也不过三五十载。   自从白景百岁生辰过后,容祁就很是注意他的身体变化,和体内仙灵之气的变化。然而,等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他依然是憨头憨脑的小老虎。   随着化形时间的迫近,白景的精神状态越发不妙,他总是会在不自觉中陷入沉睡。容祁担忧白景,也暂时放下了手上所有事物,全程陪着他。   数月后,白景周身的仙灵之气突然暴动,容祁立刻设阵为他护法,静等着他的蜕变。容祁在这段时间中看过不少兽族化形的典籍,也查询过很多相关典籍,所以处理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兽族化形,是天道对它他们的认可,也是他们真正的起点。   白景周身暴动的仙灵之气很快引来了劫云,墨色的劫云在阵法上空形成了无数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翻滚着腾云,仿佛正大张着嘴的吃人怪兽,叫人不寒而栗。   片刻后,乌黑的劫云忽然被雷电的光芒照亮,狰狞扭曲,宛如正在张牙舞爪的魔。雷声轰然,穿透时间与空间,直透心间。闪电如同舞动的厉鞭,将天幕撕开无数道裂痕。   在雷声的轰鸣中,夹杂着幼虎痛苦的哀嚎声。   从容祁的角度,很清楚的看到阵法中心的白景正凄惨的蜷缩成一团,浑身雪白的毛皮早已经血肉模糊,他微张着嘴,发出低哀的叫声。   容祁慢慢呼出几口浊气,心中默念了几句从小世界学来的经文,才稍将心里的汹涌平息。他不是不心疼,只是这时属于白景的必经之路,只能靠他自己。   在第九道雷劫后,劫云消散,九华山恢复平静。   容祁忙朝着阵法中心掠去,却又在看到浑身焦黑的婴儿的时候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无声的走了过去。   容祁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悲喜交织,哀乐同行,复杂得很。   他的小景,那是……他的小景。   容祁慢慢在婴儿身边蹲下,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了起来,护在怀中。婴儿全身都被黑尘覆盖,容祁却从他稚嫩的眉眼间看到了他铭刻千年的熟悉。   容祁盯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婴儿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涩,泪意弥漫。   容祁此生,所求向来极少。可是在此时此刻,他是由衷的想要感激上苍,感谢它的仁慈悲悯,感谢它把小景还给他。   潮起潮落,月缺月圆。   花开花谢,春去春归。   无论多久,回来就好。   小景……回来就好。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都让白景觉得无比安心,他熟练的寻了个他最熟悉舒服的位置,安稳入梦。 第156章 本源世界15   刚化形的白景与刚出生几日的寻常婴儿类似, 生得细皮嫩肉, 玉雪可爱。自白景化形成功后, 白虎仙君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九华山, 每天都会有各种新奇的宝物带来。   然而,白景对天上地下都视作奇珍的宝物并无多少兴趣,他在收到白虎仙君的礼物后也多是看上几眼就扔在旁侧了。   除了白虎仙君,白家兄妹几个也时常打着将白家小六抱回白家的计划。五人天上地下的寻觅能引起幼儿兴致的物件,见到有趣的,好看的, 都会带回来给白景。毕竟是按照多数孩子所喜准备的, 其中也有不少是能让白小六心动的, 可惜能让白小六主动放弃他师父温暖的怀抱回归白家的,一样都没有。   百余年来,白家兄妹几个已经轮流把将白小六主动交给容祁的白三收拾了几遍。在尽想方法之余, 也让白三把责任全部负起, 务必要让白小六在懂事前回到白家。   对于白虎仙君家几人的所作所为,容祁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他就当他们生来为仙,日子过得太闲,只得自寻事做来打发时间。   对仙境的仙人来说,他们的成就是尘世中人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尘世之中为何会有修者, 不过是渴望能够摆脱命数操控,脱离六道轮回,达到寿与天齐罢了。仙人多不在意时间和寿数, 也许摆一盘棋局,饮一杯淡茶,或者是浅眠一次,所用时间就是凡人走过悲欢离合的一生。   白虎仙君一家疼惜在意白景是毋庸置疑的,但自白景成功化形后,他们就极少估算时间了。所以,白景满月礼,百日礼,以及周岁礼大多都是容祁准备的。   白景周岁那天,白虎仙君携带了几个仙友来到九华山,主要目的也是为炫耀他家漂亮的小六。   白虎仙君到的时候,容祁刚好在桌面上摆了许多物什,准备到时时就让白景抓周。见有客上门,时辰又还没到,容祁只得暂停了抓周事宜,抱着白景外出会客。   待容祁与众仙友打过招呼,白虎仙君这才笑着说:“几位仙友才游历归来,怕是还没有见过我家小六。”   言罢,白虎仙君就慢步行至容祁跟前,想要从他手中接过白景。白景见他爹又打算让他挪窝,连忙往容祁怀里蹭,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容祁朝着白虎仙君略微颔首,又轻拍着白景的脊背,说道:“乖,去吧。”   白景仰着头,目光清澈的看着容祁,里面写满了抗议,他两只小手紧拽着容祁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放开。   容祁眉梢微扬,把不情不愿的白景交给了白虎仙君。待白虎仙君抱着白景往众仙友面前晃了一圈,白景立刻张开双手,往容祁的方向蹭。白虎仙君本想多抱片刻,不想他家的小兔崽子已经从化作幼虎流光,直接跃进了容祁怀里。   白虎仙君斜了瘫在容祁怀中的白景两眼,抽搐着眼角道:“小六认生,待几位与他相熟些就好了。”   众仙友无语的望天看地,都不好意思接白虎仙君的话,免得打击到他。明眼的都清楚,白家小六绝对不是认生,而是不乐意让做父亲的他抱。   白虎仙君见众仙友表情古怪,也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于是问道:“容祁仙君,你之前可是有事在忙?我等忽而来访,是否有打扰到你?”   容祁温声道:“今日是小景化形周年,我正欲从尘世习俗,为他准备周岁礼。”   白虎仙君带来的仙友也有是从凡间界飞升而来的,听容祁说起周岁礼,立刻要求要参加,并且还给几位不明白周岁为何意的仙友详细解释了一番。几位仙友当即表示,既然碰上白景周岁之礼,那便是有缘,自是不可错过。   能有仙友为白景加福,容祁也很是高兴,他客气的与诸位仙友道过谢,就抱着白景开始周岁礼。   有容祁陪着,白景分外乖巧,周岁礼的过程也进行的十分顺利。在抓周的时,白虎仙君和几位仙家又在桌面上添置了许多物品,就等着白景动手去抓。   容祁把白景放在空位,他的四面八方都是琳琅满目的宝物,白景四处张望少时,再次化作幼虎,勾起被白虎仙君刻意摆在角落里的容祁随身佩戴的玉珏,跃进了容祁怀里,举着玉珏欢喜撒娇。   白虎仙君脸都绿了!他的随身玉佩就放在这小子身边,却被如此无视,这让他情何以堪?   与白虎仙君相较,容祁心情极好,他从白景手中接过玉珏,将其幻化成适合孩子佩戴的大小,细心挂在他腰间,说道:“玉珏是小景拿到的,以后就是小景的。”   白景弯着眉眼,咧着嘴笑,发出清脆干净的笑声。   白景周岁礼过后,白虎仙君是卯足了劲儿要把白景重新带回白家,却是屡战屡败。三百年的时间,白家众人方法用尽,也没能让白景回心转意。   近日,白虎仙君家是双喜临门。   第一喜,是白虎夫人再育仙胎,白虎仙君家的老七即将出生。   第二喜,活了数万年的白家老大终于有了心尖人,愿意成家生子。   都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仙君也不例外,他在照顾自家夫人之余,还费了不少心思准备长子大婚。   在长子大婚结束后,他立刻做主将人撵了出去,一心一意陪着自家夫人。   为了防止类似白景的事情再度发生,白虎仙君除了为夫人请脉养胎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不让容祁靠近白虎夫人,就怕自家孩子又成了容祁家的。   在白虎夫人的仙胎稳定后,容祁就准备带着白景外出游历。   白虎仙君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片刻,说道:“容祁仙君,你我都明白你如此待小六的缘由,但也请你知晓,现在的小六,已经不是你当年那个人了。”   容祁目光清明,没有丝毫的退却茫然,笃定道:“他是。”   白虎仙君忽然勾唇,说道:“小六没有经历过你们的刻骨铭心,也不知道他曾经为你,或者你为他做过什么,如此也是?”   容祁颔首:“是。”   曾经的所有都已经消散,记忆模糊或者失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遗落的心再也寻不回。不管现在的小景轮回过几次,只要他是小景,他就没办法将他放下。   白虎仙君明白情爱,知道它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所以折腾了几百年也没真正下狠心要拆散容祁和白景,否则以他久为仙家的手段,要对付容祁,想拆散两人,简直轻而易举。   白虎仙君道:“好好待小六。”   容祁颔首:“我会的。”   白虎仙君原本还想与容祁唠嗑几句,却见白景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三四岁的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样,极为精致讨喜。   白景在容祁身侧站定,小手自发去牵容祁垂在身侧的微凉大手,眉开眼笑的说:“师父,我们的梅苗又长高了。”   容祁温和道:“是小景的功劳。”   白虎仙君以拳抵唇,轻咳两声以示他的存在。   白景转过头,躬身见礼:“小景见过父亲。”   白虎仙君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六,父亲且问你,你师父意欲带你外出游历,你可愿意?”   白景双眸乍亮,立刻缠着容祁问道:“师父,我父亲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什么时候外出游历,要去哪里,好玩吗?”   白虎仙君:“……”   再次被无视的白虎仙君不得不捂着伤痕累累的胸口独自回家,他家的小老六果真是没良心的白眼虎,他对他那么好,他却是满心满意的想着他师父。   现在也是,都要外出游历了,首先思考的竟然是要去哪里游历,而非是否会想念父母兄弟。   白虎仙君再次决定,不管小老六是不是因为前世对容祁的感情延续到了今生,而对容祁依赖信任非常,他都要把自家的老七保护好,免得再度伤心。   数日后,容祁携白景与白家众虎告别。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够再见。离别从来伤感,饶是年纪尚小的白景也在白家众虎伤情感染下红了眼眶。   白三坏心眼的说:“小六,既然你也舍不得爹娘兄姐,不如就留下来陪伴我们,如何?”   白景歪着头看着容祁,问道:“师父呢?”   白三:“……你师父要外出游历。”   白景立刻抓着容祁的衣角,郑重对白虎仙君等人道:“小景在此叩别父亲,母亲,拜别哥哥,姐姐。”   在白景心里,还是师父更重要。父亲母亲有兄姐,还有将要出生的妹妹,师父只有他。   容祁抱着白景腾飞在空,一跃过千里。   白景低头看着转瞬即变的仙山云海,兴奋的问道:“师父,我们去哪里?”   容祁道:“小景想去哪里,师父就带你去哪里。”   尽管耳边有风声呼啸,容祁温柔绵长的声音还是全数入了白景的耳朵,直至心间,铭刻其中。   白景忽然就不好奇要去哪里游历了,他扑在容祁怀中,坚定开口:“师父去哪里,小景就去哪里,永远都和师父在一起。”   一辈子都跟着师父,绝不离弃。 第157章 本源世界16   在仙界之中, 仙境无数, 每个仙境都有各自的特点和美好。在众多的仙境之中, 江源仙境是水族仙者的最大聚集点, 其中以龙族仙君为首,引领着各方水族仙友有条不紊的生活修炼。   最近几年,因着龙族仙君着急嫁女,江源仙境的热闹从未停歇过。   龙族仙君名唤敖焕,原是西海龙王的第三子,后善缘广结, 为天道所佑, 升了仙君。仙帝见敖焕能力出众, 安置于寻常江河实在屈才,就遣派他到江源仙境做了龙君,以便管辖引领水族仙者。   龙君生来花心, 后院中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 膝下子嗣也极为繁盛。在龙君的所有子嗣中,以九小姐敖溪最为出彩,敖溪不仅生得白璧无瑕倾国倾城,在才华上也是出类拔萃,性子更是雅惠温柔,极为讨人喜欢。   龙君敖焕为之着急的, 便是这位九小姐的婚事。九小姐敖溪已是两万岁高龄,却依然待字闺中,不慌不燥。   这几年来, 龙君为了成功将九小姐嫁出,是想尽了办法。江源仙境的修者为了娶到九小姐,也是神通各显。奈何九小姐主意自成,让求亲者莫可奈何。   近些时日,又到了龙君为九小姐选亲的时候了。前年是作诗写词,去年是弹琴下棋,也不知道今年会如何选亲?   在江源仙境中,有的茶水摊子上坐满了好事者,多在讨论就小姐选亲之事。在座仙人,对九小姐并无必娶之心,但能在茫茫仙途中瞧些热闹也是好的。   其中一位穿了金色玄光华袍的仙者问:“依诸位来看,龙君家的那位小姐,可能在今年觅得如意郎君?”   绿袍仙者沉思片刻,说道:“不太可能。从那位小姐开始选亲起,本仙的关注就未断过。大家可知那位小姐拒绝求亲者的缘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往年求亲者众,还有许多外来的仙友,却都被那位拒绝了。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才能真正合其眼缘。依本仙看,那位小姐今年大约也还不到红鸾星动的时候。”   “仙友所言甚是,不过也好,咱们看过今年,继续观明年。”   “甚妙!甚妙!”   几位仙人言笑晏晏,丝毫不顾及周边的环境。或者说,几位所言就是这江源仙境尽仙皆知之事,完全没有避讳的必要。   容祁带着白景坐在众好事者的边缘地方,从两人的位置,能够清楚的听到众仙人的交谈。   容祁手捧着一杯淡茶,漫不经心的轻抿着,眸光流转间看到白景小心翼翼的抱着灵果啃食,两只耳朵竖得很高,娇小的的身子更是努力往极为仙家方向凑,力图听得更加清晰。   眼看着白景已经坐到凳子的尽头,马上就要往地面上掉了,容祁连忙以仙灵之气托之,让白景重新稳坐在凳子上。   容祁的灵力波动彻底引起了旁侧仙人的注意,几人对视两眼,行至容祁跟前,笑道:“仙友看着眼生,可是从别的仙境新来江源仙境的?”   容祁回过礼,说道:“我师徒二人确实新来,游历至此。”   几位仙人自发在同桌空闲的座位上坐定,左右打量着容祁,说道:“仙友气度卓然,风华无双,若也去参加龙君家九小姐的选亲大会,定能获胜。”   白景不是很明白绿袍仙人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选亲是何意。他的父亲和母亲就是结亲之人,是要永远都在一起的。   只要想到师父也要结亲,也要像父亲宠爱母亲那般爱着另外的人,白景就觉得浑身都难受。连他平常最是喜欢的灵果,也觉得食之无味。   白景从凳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容祁身前,张着手就要容祁抱:“师父,抱抱小景。”   容祁从善如流的把白景抱了起来,护在怀中,这才对几位仙家道:“我不参与选亲,内院已有人。”   几位仙家似真似假的可惜了一番,随即又谈笑起来。说过龙君家的小姐,又说起着江源仙境的奇闻异事来,范围之广,消息之多,简直比凡间界的八卦记者更甚。   白景刚开始还很好奇他未曾听过见过的事物,可在几个仙人建议他师父去选亲后,他就只顾得上拽着他师父,生怕他才松开手,他师父就给他找个师母回来。   在外出游历之前,父亲和母亲就曾与他说过,如果他喜欢师父,就绝不能让别的仙人靠近师父,男女都不行。他当然喜欢师父,所以除了他,谁也不可以接近师父。   白景靠在容祁怀中,溜圆的眼眸中满是坚定,他嘟胖的手紧揪着容祁的衣襟,扯出了好几个皱褶。   容祁新来,又对几位仙人谈论的话题没有兴趣,所以只是偶尔开口发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待茶水饮尽,容祁便起身与几位仙家告别,牵着白景离开。   离了几位仙家的视线范围,白景才活泼起来,他牵着容祁的手,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的随行在容祁身边。   白景仰着头,看着容祁近乎完美的侧脸,有些紧张的问道:“师父,您也会和我父亲长兄般娶妻生子吗?”   容祁略微垂首,正好看到白景面上的惶恐以及眼底浓郁的不安,他勾起唇角,说道:“小景以为呢?”   白景倏然停下脚步,澄澈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水汽,他猛地上前两步,紧抱着容祁的腿,带着哭声道:“师父,师父,小景乖,您别不要小景。”   容祁小心拉开白景,蹲下身,视线与白景泛红的眼睛持平,认真说道:“小景,师父有妻,师父一直在等他回来。”   白景还不懂容祁眼中蕴含的沉重和感情,他只觉得他师父的话让他觉得莫名难过,他忍不住抬起手去抚容祁的眼角,嫩生道:“师父不难过,小景陪着师父,永远都陪着师父。”   容祁伸手将白景拥在怀中,微凉的唇瓣轻落在白景的额间,印刻出永不褪变的痕迹。   被容祁亲吻的白景只觉得心跳异常,他白皙的脸颊霎时通红,他无措的盯着容祁看了须臾,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出跳出来了。而后,只见一阵莹白光芒闪过,三四岁的孩子化作了一双巴掌大的通体雪白的幼虎,幼虎的颜色几乎与容祁身上霜华衣衫的颜色融为一体,难辨你我。   小白虎抱着容祁的胳膊晃了两三次,随即就着容祁的手晃进了容祁的怀中。许是害羞,他自发钻进了容祁的衣衫内层,只探出一颗毛茸的脑袋,上下查看。   幼虎的体温很高,他刚入怀,容祁的胸口就变得格外的滚热,这种熟悉的温度,还是千年前与萧景在小世界中相处的时候才有的。如今重新体会,容祁并无半分陌生,更多的是感动和怀念。   容祁温柔的拍了拍怀中的小白虎,眼底浮起浓郁的情意。他家的小家伙还不知道,他师父的妻从未离开过他师父,只是不得已忘记了。   江源仙境分作两部分,部分仙家居于陆地,部分仙家则是居于水里。陆地上的仙家多聚居,便有了以物换物的聚集点。   容祁抱着白景进了聚集点,刚进门就听到有说书人扯着嗓子讲述仙界的趣事。容祁听到的,刚好是他和白景的部分。   观那位说书的仙人所言起伏得宜,井然有序,他大略是凡间升入仙境的,且生前的职业便是说书人。   “话说,那位容祁仙君,本只是凡间修者,历经数千载苦修,这才渡劫飞升。凡间修者渡劫后多为地仙和天仙,为何那位才入仙境便是仙君呢?”说书仙人凭空变出块墨色的醒木,重重往桌面上一敲,继续道:“自是因为道运!所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转变不空,相续不空,循环不空。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道运是什么?是天道的馈赠,获得道运的首要条件便是要功德无量。那位仙君在飞升前行了何种善事功德我们谁也不知,也无从得知。我们现在要说的是那位仙君,以及他新收的弟子,白虎仙君家的六子,白景。”   白景也听到了他师父的名字,他悄悄探出一双耳朵,听得入迷。他自出生起就跟在师父身边,却少听师父提起他的过去,现在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些,也是好的。   “据说,白虎仙君家的六子,仙胎孕育八百年方才出生,出生后便拜了容祁仙君为师。奈何白家六子天赋极差,修行百载都不能化形。这可急坏了白虎仙君一家……”   白景听说书人越说越是过分,生怕他再继续说下去,他师父就真的该嫌弃他笨了。   即使被他师父的气息包裹着,依然不能淡定,他从他师父的怀里跳了出来,化作人形,瞪着虎眸指责道:“你个坏人,尽胡说八道,仙君才不会嫌弃白家六子。”   说书人见有小娃子捣蛋,便问道:“小娃,你既不是仙君,也并非白家六子,为何如此笃定?”   白景毕竟还是孩子,又极少出九华山,遇到这种情形便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微红着脸颊,半躲在容祁身后,梗着脖子坚持。   容祁把白景牵了出来,微笑着说:“本座容祁,本座所言可能作数?”   说书人立刻噤言,见容祁气度傲然,仙威赫赫,哪里还有不信的?又见容祁牵着三四岁的小娃,眉眼间尽是宠溺,便猜想着这小娃该是白虎仙君家的六子。他沉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运道不好。什么时候讲这个故事不好,偏挑在今天,挑在两位正主都在的时候。   说书人将醒木放置在旁,上前见礼:“小仙拜见仙君,拜见白六公子。”   容祁清润的目光在说书人身上停顿了片时,说道:“在本座心里,小景从来都是最好。”   白景闻言,眉眼渐开,绽放出一个极为绚烂的笑容。   说书人连声应是,心中暗自发誓,必须将容祁仙君和白家六子的故事彻底尘封。   容祁并未与说书人计较太多,他与聚集点换了间客房,便拉着白景走出了众多或感叹或羡慕的视线。   直到入了房间,白景依旧兴奋异常,他在床上滚了两圈又乐呵的跑到容祁面前,勉强严肃着表情道:“师父,在小景心里,师父也是最好。”   容祁看着白景,小家伙漂亮的脸颊上全是认真儒慕。   有那么刹那,容祁竟是透过小家伙的神态看到了当年的萧景,那时候的萧景也有这样的表情。只是,萧景比白景多了几丝愁郁,少了现在有的单纯的快乐。 第158章 本源世界17   来者即是客, 容祁带着白景歇息过两日, 简单消减过旅途的劳顿后, 就往龙宫递了帖子, 打算前往龙宫拜访江源仙境的龙君。   容祁和白景到海岸的时候,龙宫里遣派前来迎接的水族早已恭候在此,见到两人,立刻见礼:“请问可是容祁仙君与白六公子大驾,小仙是龙君座下,特来恭迎两位。”   容祁展眉, 潋尽风华:“本座正是。”   水族小仙以及随他同行者立刻向容祁和白景再次郑重行礼, 而后在前为引, 领着两人前往龙宫。   海底的世界从来都美轮美奂,成群结队灵活自如的鱼群,绚烂多彩模样万变的珊瑚丛, 以及各种各种的奇妙生物。在波涛汹涌的海底, 是无穷无尽的奇幻,是美得让人心惊的徐徐展开的画卷。   白景初入海时还有些不安,但见如此瑰丽的海底景象,他的眼里心中就唯独剩下了赞叹和惊奇。他半躲在容祁怀中,试探性的伸出一只前爪,见海水直接流散而去, 丝毫未冲击到他,就更是放心的玩乐。   容祁见白景开怀,眼眸深处也浮出浓厚的柔意, 他把白景抱了出来,说道:“小景,为师教你认识它们。”   容祁仔细观察过,这片海域里的生物与他在小世界中见识过的海洋生物大多相同,只要不出来奇形怪状的,他多能说出它们的名字和习性。   白景连忙化作人形,牵着容祁的手,认真听容祁为他讲解,有遇到不懂的,也会出声询问,以图深知。   在容祁讲过几种寻常鱼类后,白景目光炙热的盯着游荡在周边的鱼类,说道:“师父,我有些想念母亲做的水煮鱼了。”   容祁疼宠的抚着白景柔软的发丝,说道:“等拜访过龙君,为师就找食神给你做。”   容祁和白景是说者无心,引路水族却是听者有意。引路的几个水族的脊背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冷汗,就怕白景下一刻就说出想吃油焖大虾和清炖乌龟之类的话语来。众水族心间忐忑,却不得不故作淡定的继续前行。   容祁还未与白景介绍完几种生物,江源仙境的幽静又热闹的龙宫便逐渐现于眼前。整座龙宫如水晶铸造般晶莹剔透,隐约浮在海底,其占地广阔,修筑华美,到处都透着奢豪典雅。它的周边被海底特有的假山形石包围,使得龙宫显得越发的神秘。   在龙宫的入口处,数名身姿曼妙的仙娥袅婷而立,衣袂翩然,明眸善睐。见客人靠近,仙娥立刻屈身行礼,莺声燕语,极为悦耳。   容祁牵着白景,对众仙娥只略微颔首,便目不斜视的随着同来迎接的水族去拜访龙君。   在隶属龙宫的水族的引领下,容祁和白景很快就见到了龙君敖焕。彼时,他在接待别的仙人,正举着盛着美酒的水晶杯盏与几位仙人谈笑风生。在由无数珍奇宝物堆积而成的龙宫花园中,有十数名姿容秀美的仙娥在载歌载舞,婀娜轻盈的舞姿却并未使在座仙人迷糊了双眼。   龙君敖焕和容祁同为仙君,在身份上并无多少高低之分。但作为江源仙境的管理者,敖焕还是以主人家的身份与容祁寒暄。   双方在各自见礼后,江源仙君直接安排容祁和白景就近落座,又唤水族仆佣换了酒菜,这才继续谈笑。   酒过三巡,龙君又开始忧愁他家九小姐的终身大事:“本君儿女数十,唯老九最是乖巧得心。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有这婚事让本君操碎了心。”   众仙家闻言,自是开口宽慰。   龙君又饮尽杯中醇酒,转头望着容祁,笑着说:“容祁仙君年少大成,冒昧一问,仙君可有内室?”   还不等容祁回答,白景已经戒备的竖起了双耳,溜圆的眼睛巴巴盯着容祁,有些焦灼惶然。   容祁如墨绘画般的面容上浮出些许笑意,他目光柔和的凝视了白景片刻,颔首道:“已有。”   龙君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本君原还想介绍仙君与本君九女相识的。若仙君能与本君九女喜结良缘,想来也是天造地设,美谈一桩。”   容祁但笑不语,拒绝之意却是不容置疑。   龙君也就随口一提,被容祁拒绝后也没觉得有多尴尬,他很快转变了话题,邀请容祁参加他九女的选婿仪典。容祁想着他和白景还会在江源仙境住上些时候,就应下了龙君的邀请。   酒尽菜凉,歌舞暂歇,龙君的会客也被画上了完整的句点。   容祁和白景并未着急离开龙宫,也被安排着住进了清澈明透的水晶宫。两人被安排入住的宫殿临近花园,所以景象格外的繁杂优美。   容祁见白景对龙宫的所有都感到新奇,便自发放缓了步伐,任由白景四处张望。引路的水族也是有眼色的,时而安静的随行,时而轻声为白景和容祁讲解几句。   在行走的过程中,容祁极少见到别的水族,他不好奇也不在意,只是神情清和的看着欢喜兴奋的白景。   白景借着身形优势,把花园中距离容祁不远的地方都钻了一圈,也给容祁带回来许多他认为好看的珍物,上有稀少宝贵的人鱼泪,下有随处可见的珍珠玉石。   住进了海龙宫,白景每天都有不同的乐趣,探索海底奥秘已经成了他每日必修功课。   这日,白景照常外出寻找海底奇物,容祁闲着无事就兀自在花园中摆起残局来。残局难解,正当他凝眉苦思之时,一道微暗的光影投射到棋盘上。容祁抬眸看去,只见一名仙姿佚貌的女子盈立于前,她唇边衔着些许笑意,大方优雅。   见容祁看向她,女子的笑容明显了些,她屈身拜道:“小仙敖溪,拜见仙君。”   容祁道:“原来是九小姐,请起。”   敖溪道:“小仙观仙君正为此残局蹙眉,方胆大驻足,还请仙君莫怪。”   容祁略微摇头:“无妨。”   容祁的态度不咸不淡,敖溪静默片晌,还是开口道:“仙君,小仙对棋艺也有所钻研,不知小仙可否有幸,能与仙君共弈此局。”   容祁正准备摆放棋子的手轻微一顿:“九小姐,请坐。”   敖溪在容祁对面坐定,容祁广袖轻扬,把装盛着黑子的棋盅给了敖溪。敖溪准确无误的接着,又从棋盅里捡出一枚棋子,飞快落定。   容祁的棋局看似温和,实则果断。敖溪的棋局,看似果断,实则外刚内柔。两方各拼数子,却终以平局终结。残局,最后还是残局。   棋局结束,时间已是不早。容祁抬头看了眼海水的颜色,用以判断海底流逝的时间。他修长的手不自觉叩击着桌面,轻重相宜,敲打出颇有韵律的节奏来。   照往日的惯例来看,在这时候,他家的小家伙该是回来了才对。   敖溪曾在暗地里关注过容祁几次,正面相对却是首次,对容祁的了解几近于无。所以,即使她再懂得把握人心,她也无法猜测出此时的容祁在想些什么。   敖溪低头看了眼被她握在掌心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赤色宝珠,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清明真实,她清声道:“仙君,与仙君的一局对弈让小仙受益良多,不知小仙往后可还有幸能得仙君指点?”   容祁道:“九小姐棋艺不在本君之下,本君当不得指点二字。且,九小姐近事繁忙,还是莫要为了杂事分心分身罢。”   敖溪面上的笑容有片刻僵滞,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敖溪离开后,容祁也有些坐不住,起身朝着外面掠去。   容祁循着遗留在白景所佩戴的玉珏上的气息找去,很快就发现了白景的踪影。只见化作原形的小家伙正秉着呼吸躲在海底悬崖的缝隙中,在悬崖的周围,盘旋着无数蛟龙。即使还隔着不短的距离,容祁都感受到了来自蛟龙的愤怒,电光火石,龙吟不绝。   容祁很快飞了过去,为首的蛟龙立刻化作人形见礼。而后,在蛟龙首领愤懑的语言中,容祁基本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大概。   原来,蛟龙族不比龙族为天所佑,蛟龙族子嗣得来不易。历经数万年,蛟龙族总算又有新的小蛟龙即将降世,这对整个蛟龙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欣喜之余,蛟龙族为了小蛟龙能平安出生,用了数百载的时光自然培育了两株混沌青莲,眼看着混沌青莲就要成熟,其中一株却被白景摘了。   容祁斜眼瞥着蜷缩成团的白景,对蛟龙首领道:“仙友,小景年幼,还请仙友莫要与他计较。至于贵族晚辈临世一事,本君或有解决之法。”   蛟龙首领得了容祁的保证,就不再继续围堵白景,与容祁告辞过后就径自散开离去。   容祁站在缝隙的出口处,好笑的看着越缩越小的白虎,故意肃着声音道:“还不出来,愣着做什么?”   白景看到他师父来接他其实是很高兴的,但在看到他师父和追堵他的兽族交流时又想起了他之前做的事,心虚感油然而生,行动间也不由得畏缩了两分。   白景磨蹭着从缝隙中爬出来,目露彷徨的看着容祁。见容祁表情微凉,它的脖子又怯然的缩了些许,嘴边的胡子颤个不停。   容祁无奈,托这小家伙的福,以后他的职业生涯路又宽广不少。   平生仅有的两次接生,都与他有关。   不管小家伙是否惹了事闯了祸,容祁都对他狠不下心来,他缓和了神情朝着白景招手:“过来。”   白景立刻忘了之前的胆怯,欢腾的朝着容祁扑去,身形于半空中转变,到容祁手中已是白嫩小娃,伴随着小孩冲击力的还有他干净软糯的声音:“师父……” 第159章 本源世界18   白景随着容祁回到龙宫后就安分了许多, 对海底世界的兴趣探索也暂时停歇, 整日追随容祁左右, 片刻不离。   容祁不喜热闹, 对晶莹成碧的水晶龙宫也无多少兴趣,所以他带着白景在龙宫作客的时间里,多是静歇在被安排居住的宫殿里。初始时,龙君还欲引荐仙家与容祁结识,但见容祁意兴阑珊,他也就把心思歇下了。   龙君性情爽朗好客, 立志要让龙宫的每位客人都乘兴而来满意而去, 他担心容祁居住的宫殿太过冷清寂寞, 便亲自选拔了几批形色万千的美人送到宫殿照顾容祁和白景。   容祁的心早已归付于人,除了在他心底扎根的人,即使是世间极艳也难以让他的心绪拨动分毫。然而, 对于龙君的好意, 容祁并未全数拒绝,因为在这陌生而危险的海底龙宫,他需要人帮忙照顾白景。   白景对被龙宫派遣来照顾他的仙娥也无多少意见,只要她们不盯着他师父看,他都无所谓。   白景化作通体雪白的小老虎,百无聊赖的挂在水晶铸成的树枝上, 澄澈水润的眼睛睁阖不定,看起来很有些倦意。   在白景触目所及之处,身着墨色华袍的容祁正沉静优雅的端坐着, 他略微垂首,专注的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书页,仿佛就此地老天荒。他头戴束发羽冠,三千墨丝披散在身后,光华柔顺如顶级丝绸,与他身上的长袍几乎融合。从白景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容祁的侧脸,如镌似刻,美得摄人心魄。   小白虎痴痴的凝望着容祁,他嘴边的胡子轻微动了动,只见大滴大滴晶莹明透的液体从他嘴角边滑落,在水晶地面上溅开许多水花。   他的师父,不管看多久,都看不够。   容祁耳力极好,在白景口水离体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翻着书籍的手指有须臾停顿,清润和煦的眼眸中更是淡薄扫尽,浮出温暖真切的笑意来。   容祁将白净修长的手指随意搭放在书页边缘,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思绪却早已经纷飞,再不在书册内容上了。他还记得尚在小世界轮回时,小景就很是喜欢盯着他看,仿佛他的脸上被印刻了什么可笑的痕迹。如果不出声提醒,他能无视酸涩疲倦,不转眸的看上许久。   在容祁沉眸思索之时,白景却是嗅到了陌生而熟悉的气息,他虎眸微转,动作轻盈的从树枝间跳了下来,直朝着容祁奔去,直跃进他怀里。   容祁顺势把小白虎抱好,指腹轻柔的在他的毛皮上滑动着。被顺毛顺的舒服的白景忍不住哼唧两声,又懒散翻了个身,用软嫩的肚皮对着容祁。   白景才在容祁怀里窝好不久,就见姿容绝美的敖溪款步而来。此时的敖溪明显是盛装打扮过的,行进处有若有似无的香息飘散,让人感到很轻松舒适的香味。   敖溪在距离容祁还有不短距离的地方站定,她举目望着唇边衔着清浅弧度的容祁,只觉得心中悲苦难言。   敖溪师承水琴上仙,自幼追随上仙身侧,习得上仙传承。水琴上仙算得她情劫难度,将血灵珠赠予她,以盼她识得有缘人,不会将痴心错付。她分明就是依照师尊所言行事,却不想依然认错了人,付错了心。   在遇到容祁之前,敖溪从未想过她也会难逃俗套的对人一见钟情,相识倾心,相处相思。如果,她能早知道她会求而无果,她定然会管住她多余的心思。   敖溪也曾听她父亲说过,说容祁仙君已有妻室,让她另觅郎君。可是她不甘心,她不愿还未努力就先言放弃。她在几日前曾与容祁仙君表明过心意,却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敖溪不想问容祁她究竟比他的妻差在哪里,那不过是会让她更加尴尬难堪罢了。   敖溪暗自呼出两口浊气,脸上扬起淑雅笑容,缓步行至容祁对面:“敖溪见过仙君。”   白景浑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他边享受着容祁的顺毛,边暗中对敖溪龇牙咧嘴,形态极为生动憨厚。   容祁轻拍着白景的脊背,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说道:“九小姐来此,可是有事?”   敖溪道:“是这样的,还有三日便是敖溪的选亲仪典,敖溪斗胆,想请仙君出席。”   容祁颔首,和煦的目光缓慢划过敖溪,定于虚空一点,说道:“此事本君已经应承过龙君,九小姐选亲仪典,本君定会出席。”   敖溪勉强牵起唇角,朝着容祁行了谢礼。   敖溪在踌躇于原地,她脑海中飞速掠过与容祁共弈时的画面,她沉默良久,还是没有忍住:“仙君,小仙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仙君能够成全。”   白景耳朵竖得更高了,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毛皮还在他师父手下,撑着两条后腿就想借着容祁的力道立起来,力求半字不落的听清敖溪的不情之请。   容祁把白景放回怀中,才开口道:“你说。”   敖溪所谓的不情之请是希望能与容祁再摆一次两人共弈的棋局。   容祁没有拒绝敖溪的请求,与敖溪再弈残局。   最后,残局的结果并未有任何改变,依旧是残局。   白景趴在容祁胳膊上,看着棋局结束,也看着敖溪落寞离去。看着敖溪的背影,再看着他师父捏着棋子若有所思的模样。白景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难过,想哭。   白景化作人形,跪坐在敖溪坐过的位置,说道:“师父,小景也想下棋。”   容祁笑问:“会么?”   白景认真点头,他会……一点。   随着龙君九女选亲仪典的到来,各方仙家也陆续来到江源仙境。有的是慕名而来参与选亲,有的是游历至此,有的则是纯粹为了在漫漫仙途中增添些趣味,为看热闹而来。   容祁带着白景达到举办仪典的宫殿时,宫殿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容祁在受过众多仙家的拜礼后直接被龙君请到了他左前首,白景跪坐在容祁身边,安静乖巧。   待受邀仙家全部到位,龙君便起身发言,很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让受邀仙家又是恭喜又是宽慰。   龙君言罢,选亲仪典便正式拉开序幕,首先是参与仙家被层层选拔。面貌丑陋者,淘汰。身宽体胖者,不要。已有家室的,否定。   经过层层筛选,站在龙君,及其九女面前的仙家依然有二十余位。如若龙君九女决意成婚,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夫君会是这些仙家中的一位。   在选亲环节将近尾声之时,蛟龙族首领匆忙进殿,拜见过在座高位仙家后,又疾步行至容祁面前,说道:“仙君,我族幼龙即将临世,还请仙君移驾。”   白景记忆向来很好,看到蛟龙族首领就想到了他曾趁着蛟龙不注意偷摘了他们的混沌青莲,想到了蛟龙族众怒不可遏的模样,也想到了他被蛟龙族追得躲进悬崖缝隙中的事情。   白景晕红着脸颊,忍不住往容祁身后躲了躲。   容祁随着蛟龙族首领到了蛟龙族的海底集聚点,此时的海底不如往常平静美好,翻滚的海水形成无数汹涌的旋涡。在旋涡的中心,有一条玄色蛟龙正用尾巴费力的拍打着海水,她的身形如影似幻,透着几分不真切的感觉。雷电的轰鸣声自天际穿破海水直达海宫,混杂着蛟母痛苦的哀嚎声,透入在场所有仙家的心间。   容祁懂医知药,可平生所接生者也只有白景。他站在旋涡边缘观察少时,又从蛟龙首领手中接过仅剩的混沌青莲,朝着旋涡中心掠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旋涡中心的蛟母发出尖利叫声的次数越发的频繁。雷光电芒更是形成电网,将旋涡尽数牵扯构成雷池,让人只隐约可见些许模糊光影。   白景怔忪的望着让人难以接近的雷池,呐声道:“……师父。”   又是他给师父闯了祸。   白景摊开紧拽着的手,里面是他偷摘的混沌青莲。他也是摘完后才知道,混沌青莲在未成熟时被摘取就会药性尽失,彻底沦为一株废草。   海底光线明灭难定,雷池的光芒却是越来越深,伴随着惊心动魄的雷鸣和蛟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容祁的身影渐渐现于众蛟和白景的视线中。   白景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决堤,他抬手将眼泪随意抹去,化作一抹白色的流光面朝容祁飞去。   容祁很是精准的接住了自家的小东西,见小家伙通红着眼睛泪流不止,他心疼的抹去他的泪,说道:“小景别哭,为师在。”   听到容祁柔和的声音,白景心里蕴藏的害怕在刹那间全数爆发,他趴在容祁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断续开口:“师父,对……对不起,是……是小景不好,都是小景惹的祸。”   容祁抱着白景娇小的身躯,轻拍着他的脊背顺气,说道:“别怕。”   蛟龙母子平安,只是将降世的幼蛟需要经过劫云的洗礼,暂时还不能离开雷池。而蛟母要护佑刚出生的幼蛟,短时间里也不会走出雷池。   容祁和蛟龙族也算是因果还报,在幼蛟平安出生后这份因果就已两清。在收下两枚青莲子,又与蛟龙首领交代过几句后,容祁便带着白景先行离开了。   两人尚未回到海底龙宫,便已知道此次选亲的结果,龙君九女依然未觅得如意郎君。   今年仪典已经落幕,且看明年,后年…… 第160章 本源世界19   虽然龙君九女的选亲仪典已经被画下句点, 容祁却不着急带着白景离开江源仙境。他在江源仙境中圈定了一块山明水秀的地方, 将随身携带的仙宫安置其上, 与白景在江源仙境暂时安定下来。   在江源仙境暂居之时, 容祁开始教导白景为人处世,教导他修炼学识。白景生得聪颖,又有传承血脉辅助,所以不管是在学识上还是在修炼上都有极高的天分,让教授的容祁很是省心。   白景所绘的第一幅画是容祁的画像,笔法虽是稚嫩, 但其中所蕴含的情感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白景小心翼翼的放下沾墨画笔, 又仔细往画卷上吹了吹, 好看的眉头纠蹙着,似是对画中内容很不满意。他的师父清贵俊美,画卷中的人无形无神, 看起来和他师父很不相像。   白景犹豫着是否要毁去这幅画卷, 重新绘制。然而,还不等他把手覆上画纸,他又连忙弹开,狠不下心将它毁灭。   容祁推门而入时所见就是白景凝眉纠结的模样,他步伐轻浅的走了过去,侧身立在白景身边, 笑道:“不错。”   白景被惊了须臾,他怔楞的盯着容祁清隽的面容看了许久,随即想起摆放在桌面上的画卷, 又连忙掩耳盗铃般的用娇小的身躯去遮掩,粉雕玉琢的脸颊上晕满了霞色。   白景红着脸,磕巴道:“师父,您别看,等弟子画好看了,再给您看。”   容祁从善如流的把白景抱开,拿起笔,湛了墨,在白景的图上修改,边修边与白景容作图的要点。本是千万不像的画作,经过容祁大略修改后,便有了八分神似。   白景认真看着,听着,记着。又见他师父拿出张雪白的画纸,执笔而作,姿态优雅,动作如流水行云。随着笔墨的移动,白纸上的内容也逐见分晓,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幼虎。画纸上的幼虎慵懒闲适,笔画联系紧密,浑然自成,刻画入微。   容祁不是首次在白景面前作画,白景也不是第一次见容祁提笔,但是每次得见,容祁都会让白景心中的惊叹震撼更为深刻。   白景歪头凝视着容祁轮廓完美的侧脸,暗自握了握拳,他要认真习画,然后给师父画像。   此生的白景还未吃过苦头,他活得单纯而快乐,可融刻在神魂中的倔强却是不能轻易更改。他决心要作出好画,便花用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在作画上。   不管是作画还是修行,白景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看着一天比一天更高,一天比一天更加优秀的白景,容祁的心中滋味繁杂。   在江源仙境的四百年时间,容祁风华依旧,白景却在迅速长成,从圆润精致的嫩娃长成了朝气蓬勃的半大少年。   少年白衣胜雪,唇红齿白,形容如墨绘制,眼眸清澈明透,目光流转间隐约含着狡黠。少年站在花瓣纷扬的梅花树下,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银光闪耀的匕首,在比对过他的身高之后,满脸遗憾的在梅花树下刻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在梅花树的树干上,已经被少年刻下了很多深深浅浅的痕迹,少年大概数了数,又垂首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说道:“都两百七十年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在两百七十年前,龙君九女终于觅得如意郎君,龙君大喜,于敖溪大婚时宴请群仙,容祁和白景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那时的白景已经懂得许多,也明白成婚的意义。   看着龙君九女和她的夫君款步而行,整个会场弥漫着喜气和欢笑,或许是被会场的气氛感染到了,白景忽然脱口而出:“师父,等小景长大,你娶我可好?”   容祁当时虽有片刻呆愣,却也微笑颔首。   自那日起,白景每年都会在相同的时间白梅数上刻下一道划痕,用以记录。   白景有些忧郁的仰望着天空,他年纪还小,觊觎他师父的仙家却是很多。这几百年来,他明里暗里的不知赶走了多少他师父的烂桃花,简直让虎心累。   而且,白景目光微黯,他记得他师父说过……   四百年的时间,足够容祁用新鲜成熟的种子再种植出两株混沌青莲来。说起来,能得到鲜活的混沌青莲也算是意外之喜,有了这两株混沌青莲入药作引,来日白景融合神魂时也能少吃些苦头。   容祁小心的将两株青莲摘取,仔细封存好,才对随行的蛟龙族首领道谢:“多谢。”   蛟龙族首领道:“若是言谢,也该是吾等向仙君道谢才是。当年若非仙君帮忙,我族幼儿便是有混沌青莲相辅,也未必能在天罚下平安降生。”   蛟龙族也是在幼儿破壳后才知晓,新生幼蛟天生血瞳,比寻常幼蛟更难为天道所容,也会在天罚下出生。   容祁又与蛟龙族首领寒暄过几句,清幽的目光便转至被牵着的幼蛟,说道:“往事已成烟,来事可追之,好生待他罢!”   蛟龙族幼嫩珍稀,不必容祁开口,蛟龙族也不会亏待了幼蛟。   幼蛟盯着容祁看了很久,才嫩声道:“仙君,小蛟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容祁唇边绽开几丝浅笑,说道:“活着,就是对本君的最好谢礼。”   容祁与蛟龙族首领道过别,又带着白景前往龙宫与龙君告过辞,与相熟仙家说过保重,就准备离开江源仙境返回九华山。   在前些日子,容祁和白景收到白虎仙君的消息,说是白虎夫人即将临盆,希望白景能在白家老七出生前赶回去,与白家众虎共接老七的到来。   毕竟是住了四百年的地方,到处都充满着两人生活相处时的幸福气息。在离开之前,白景甚是不舍的里外看了数遍,力图将景象刻画在心底。   留恋完仙宫内外的白景是在白梅树下找到容祁的,他凝眸望着树下的仙姿缥缈的容祁,只觉得被胸腔遮藏着的心脏在飞速跳动着。   白景刻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到容祁般,慢慢的走了过去。   察觉到白景的到来,容祁缓声开口:“小景,有什么想问为师的么?”   白景眼睑微垂,眼角的余光瞥着容祁正对的刻痕,波澜起伏的心绪有片刻平静,他壮着胆子开口:“师父,等小景长大,你娶我可好?”   只有白景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在时隔二百七十年后再次将相同的话说出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的他有多么的惶恐和不安。他害怕被拒绝,更害怕冒犯了师父,惹了师父生气。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白景的呼吸也在随着等待而不断拉长,长到他几乎窒息。他本就惊慌忐忑的心也在这等待中慢慢冷却下来,弥漫了酸涩和悲伤。   师父沉默不言,是拒绝他了么?他简直不能想象,在漫长的时光中没有了师父的陪伴,他会何如?   他鼻翼酸得厉害,很想哭。   容祁的答案自是与二百七十年前相同。   只要询问对象是他的小景,不管过多少年,他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等小景长大,他就娶他。   容祁一如当年,俊美无双的脸颊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点头道:“好。”   听到‘好’这个字的时候,白景几乎是喜极而泣的,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扑进容祁怀中,哑声喊道:“师父!”   容祁抚着白景的脊背,当年尚不足他双手大的小白虎,如今身高以及他胸口,他柔声应道:“为师在。”   白景的双手紧环着容祁精瘦的腰,紧靠着容祁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不厌其烦的重复:“师父,师父……”   容祁耐心的回应:“为师在。”   过了少时,白景忽然从容祁怀中退出,睁着波光流转的眼睛,踮起脚尖去亲吻容祁的精美的下巴,他故意模糊了话语:“师父,师父……夫君。”   容祁眼里的笑意越发清明,言辞清楚:“为夫在。”   白景觉得,只有紧靠着师父,感受着他的体温的时候,他才不会有那种与师父咫尺天涯的感觉。白景也不知道以后他的生命中还会有什么人出现,但他很肯定,绝对不会有谁比他师父更重要。   白景觉得安心幸福,容祁又何尝不是?   梅花纷落,落在了容祁和白景的头上肩上,为相拥的两人增添了几分浪漫。   白景问道:“师父,也不知道九华山的白梅是否也长大开花了?”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声音,继续:“师父,您可知小景为何每年都会在这梅花树下刻下一道划痕?”   容祁答道:“知。”   恨嫁被看透,该当如何?   白景面色瞬间红透,如被西下夕阳晕染的层云,翻滚着火热和艳色。   容祁低头,在白景额角落下轻吻,说道:“我也在等你长大,等你回来。”   一直在等!   容祁的声音温柔绵长,含着让人沉醉的深情。   白景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进去,再难自拔。 第161章 本源世界20   九华山的风光幽美如惜, 阔别四百年, 容祁和白景却对其无任何陌生感觉。九华山的点滴, 往日的相处, 都形如昨日,在眼前清晰浮现。   白景还未离开江源仙境就惦记着他没来得及照顾的白梅。因此,才踏进九华山的地域,他就迫不及待的往白梅林的方向飞去。   白景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就彻底消失在了容祁的视线范围中。   容祁顺着白景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俊美无铸的脸颊上勾起几丝无奈。然而, 还得等容祁面上的无奈消散, 又见一道莹白的流光划过天际, 在他身边落定。   是白景又回来了。   容祁笑着道:“不是担忧白梅么,怎么又回来了?”   白景弯着眉眼往容祁身边凑,又自发牵起他微凉的手, 说道:“师父, 您和小景一起过去,好么?”   白景眼眸水润澄澈,形如明透干净的湖水,让人止不住喜欢。他心中所思所想,被尽数倒映在这双眼眸中,让人不忍拒绝。   容祁盯着白景精美的面容看了片刻, 颔首答应。   白景眼睛倏然变得明亮,他晕红着脸颊,感受着过分怦动的心跳, 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白景自从出生开始就跟在容祁身边,他的举动自是难逃容祁的法眼,他脑中所思所想,容祁也能大概猜测。   容祁垂眸,和煦的目光落在了与白景紧握的双手上面,唇边不自觉勾起几许戏谑。看来,他家的小家伙比他表现得更加乐学乐试。   两人还未进入梅林,便有沁人心脾的芬芳迎面扑来,缕缕远溢的馨香将容祁和白景周身的风尘尽数扫去,徒留神清气爽。   九华山的梅树长得很好,花开得也很妙。   容祁站在白梅林中,举目看着树影婆娑,落花纷扬,感受着清风拂面,闻着清幽暗香,牵着尚未长成的爱人,心绪宁和。   白景的心情却不如容祁淡定,他注视着容祁的侧脸,脑海中不停的翻滚着那日与容祁父相拥梅花树下的情景,想着两人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越是想,白景的心中就越是躁动,面色成绯,耳根滚烫。   白景压抑着怦然跳动的心,身子又悄悄往容祁身边靠近些许,见容祁没有反应,他才又往他靠近了一些,直到两人衣袂缠绕,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白景的小动作自是不可能避过容祁的感知,他在白景靠上来的瞬间伸手揽住了白景,低笑道:“小景,可是还欲与幼时般,将为师的怀当做你的栖息地?”   白景涨红着脸,静默的把头埋在容祁的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他只觉得心间如被甘泉滋润,美得他如身处梦里。   有人说神仙无梦,白景觉得说这话的人定然是没有见过多少神仙的。有的神仙无欲无求,自然是无梦的。说来惭愧,像他这种六根未净的,已经有好几个夜晚都在做相同的梦了。   容祁抱着白景,他微垂着头,将轻柔的吻落在了白景的墨色的头顶。心中默念着从小世界里学来的清心经,以压制着心底的躁动。他从未如此希望白景能快些成长了,若无小世界的相伴相守,若是未曾体验过食髓知味的感觉,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性急。   若是像以前那般相处也就罢了,偏生这小家伙还很不自觉的勾引他,让他引以为傲的淡然濒临崩溃。   除了简单的拥抱亲吻,容祁对白景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白景年纪尚幼,虽已知道成婚的意义,但还不知道成婚后还有周公之礼。他现在做的所有都只是单纯的凭感觉动作,怎么舒服怎么来。   感受着白景越发灼热的体温,容祁的眸色也越凝越深。   过了片刻,容祁推开白景,说道:“小景,为师有些想念你煮的茶了,去罢!”   白景是个乖巧的孩子,对容祁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不舍的松开容祁的手,与容祁说了几句,便拿出茶具就地净手煮茶。   容祁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花用了几呼吸平息心底波澜,随即漫步循着白景的位置走去,在白景对面坐定。   白景煮茶的动作极为熟练,如行云流水般。随着时间的推进,白景的茶也煮的差不多了,茶香袅袅上升,又逐渐散开,没入容祁的鼻息。容祁的心也在茶香中慢慢沉淀,溢出浓浓柔情。   相同的茶叶在不同的人手中,煮出的味道也是大相径庭的,大约是与煮茶人的性情有关。容祁喝过无数茶水,可是最得他心的,永远都是面前之人亲手所作。   不管对方轮回几次,他都能在不同的形容中找到共同的点。同样的,他也能从对方亲手泡制的不同的茶水中找到相同的滋味。   饮过茶水,容祁心间的悸动也彻底平息下来了。   容祁携白景回到九华山的第二日,临山白家就来上门作客了。首先是白虎仙君和白虎夫人,当看到白景眉眼含情的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们夫妻时,白虎仙君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虽然早已做好了要拿肉包子打狗的准备,但真到了打狗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满心愤懑。再看他家的肉包子,非但丝毫没有快要被狗啃了的恐惧害怕,还满心的兴奋期待。   白虎仙君端起滚烫的茶水,毫不讲究的往嘴里灌,却在热茶入口的时僵硬了身体,他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却在白虎夫人的瞪视下默不作声的把茶杯轻放于桌面。   白虎夫人挺着圆滚的肚子,慈爱的对白景招手,说道:“小六,快过来让娘看看。”   白景迟疑的朝着容祁看去,见容祁微微点头,这才磨蹭着往白虎夫人身边走。四百年不见,当年那为数不多的亲切也被时光消磨,让他心生忐忑。   白虎夫人拉着白景仔细打量了几遍,见白景安好健康,也稍微放心了些。   白虎夫人向白景问了些寻常,白景都认真答了,目光流转间尽是快乐幸福。   白虎夫人关心白景时,白虎仙君正对容祁怒目而视。那模样,简直是想拉着容祁去昆仑之巅决战般。   顶着白虎仙君的怒意,容祁依然从容随雅,白净修长的手指轻捧着茶盏,安静的抿着。   白虎仙君的恼怒无处可发,他是很想叫容祁外出战一场。可每当他蠢蠢欲动之时,他家夫人的目光总能准时准点的对上他,让他轻易不敢行动。   白虎夫人主要是来看白景的,见白景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白虎仙君和白虎夫人并未在九华山停留多长时间,因为白虎夫人临盆在即,需要比平常更多的修习时间。   白虎夫人抚着滚圆的肚子,对白景道:“小六,记住娘跟你说的,要多听你师父的话,知道吗?”   白景眼皮微抽,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闪烁着,应声道:“小景知晓。”   白虎夫人与白景交流的可不止是让他乖巧听话,还有许多她多年的经验总结。都是实战得来的,总有些能派上用场。   白景是白虎夫人怀胎八百年才生下的,虽未亲自抚养,但她对他的感情不比她其他几个儿女少。为了不让儿子吃亏,对于儿子可能用到的经验,她是倾囊相授。   白虎仙君猛地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的往自家夫人的方向看去,却见白虎夫人回以他一个温柔而妩媚的浅笑。白虎仙君心里的不妙感越发的强烈,暗自思考他是否在又在何处惹恼了自家夫人。   白虎夫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白虎仙君对白虎夫人很是殷勤,又是搀扶又是赔笑的。他以父亲的身份与白景说了些话,本想对容祁视而不见的,却又转瞬间和颜悦色,宛如好友再见。   目送父母离开,白景又想到了母亲与他说的方法,他侧眸看着身长玉立的容祁,将母亲的话全数深埋。师父和他父亲不同,不需要那些训夫的法子。   白虎仙君夫妻来过九华山后,白家兄妹也陆续来到九华山,他们的目标只有白景。时隔四百年,拐回白家老六的心思又在看到白景的刹那复活,各种诱拐方法轮番上阵,却如四百年前一样,完全无效。   亲手把白家老六交给容祁的白三更是放出话来:“小六,你要怎样才肯回到白家,只要你愿意,你想要的,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三姐都给你找来。”   白景抿着唇,认真说道:“我想要师父,只要师父。”   白三:“……”   好遥不可及的想法,她无能为力。她现在只是一个小仙,还绑不了有道运在身的仙君。   白舞:“……小六,五姐和你说,你回到家里也能经常来看你师父啊。而且,等过些年,你师父成亲了,你……”   白舞的话还未说完,白景就迫不及待的打断:“师父不会和别人成亲。”   白舞和白三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有别的意义,可仔细想来,又是寻常。   白家两姐妹无获而归。 第162章 本源世界21   白家老七降生的时间和预算中的时间相差不多, 白家老七的到来让白虎仙君欣喜若狂, 对刚出生的女娃他是视作明珠, 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生怕让她疼了哭了。   白虎仙君也如他之前决定的那般,拒绝容祁靠近他家的老七,看到容祁带着白景远远走来,他就让人把老七抱回白虎夫人身边,就怕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他家的老七又成了别家的了。   容祁是携礼祝贺的,白虎仙君在咬牙切齿的接待过容祁后, 又满心戒备的把自家老七抱了出来, 打算让容祁看两眼就重新抱回去。   然而, 天不随虎意,事不从虎心。   或许,容祁的亲和力是真的很好, 白家老七在嗅到容祁气息时就缓慢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歪着小脑袋,声音极细的哼唧着。   看到这幕,白虎仙君仿佛又看到了几百年前他家的小老六被容祁拐走时的模样,他顾不得生气懊恼,连忙把小老虎抱回怀中护着,坚决不让几百年前的悲剧再度发生。   白虎仙君皮笑肉不笑的说:“容祁仙君, 还请你莫要见怪。都说人是吃一堑长一智,我等兽族也不例外。”   容祁面上衔着浅笑,温润随和, 说道:“白虎仙君说的是,本君能理解。”   容祁的情绪不显不露,让白虎仙君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心底很是憋屈,有种出狠拳却打在浮云上的无力感。   白家老七趴在白虎仙君的怀中,脑袋却一直往容祁所在的方向蹭,白虎仙君脸色都快变了,他招呼着白景,说道:“小六,你娘也好些时候没看到你了,想你想得慌。你带着你七妹过去看看你娘,让她也高兴高兴。”   白景随容祁在江源仙境游历时也见过不少水族幼儿,见白虎族幼儿却是首次,他心怀忐忑的从白虎仙君手中接过白家小七,不知所措的东西张望。   白虎仙君慈爱的摸着白景柔顺的发丝,心中感慨万千,他家的小六再过几年就能与他等高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还没抱过他几次。   白虎仙君笑着说:“去罢。”   白景顺着容祁的位置看去,见容祁轻微颔首,这才抱着白家老七往白虎夫人住的仙宫走去。白家老七毕竟才出生不久,神魂中也没有与白景相同的执念,在白景抱着她走出几步后,她又阖眸入睡,再不嚷闹。   在白景抱着白家小七离去后,白虎仙君又斥退了殿中伺候的,只余下他和容祁两人。   容祁静坐与殿中旁侧,他眼睑轻垂,节骨分明的手指轻微触着茶杯,任由茶杯中飘散的袅袅青烟模糊了他的面容。   白虎仙君的手随意搭放在他旁侧的桌面上,手指有些急促的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容祁身上,神色莫名。   过了片刻,白虎仙君还是开口:“小六的神魂依然不完整。”   容祁捧着茶盏的手停顿须臾,被眼睑遮掩的眸中浮现出几许无奈,他轻微点头,说道:“是的。”   白虎仙君道:“可是,这是缘何?若是小六的神魂不全,如何能在仙胎轮回?”   若是神魂不全,即便是投生于俗世凡尘,也是先天体弱,早夭之命。能生来仙胎者,多是功德加身,有天道护佑的且神魂完整的。   白景能成为他白家的孩子,定也是与白家有缘,被天道肯定的。   容祁沉默少时,说道:“仙君可有听说过回天书?”   白虎仙君顿时明了。   如此,也找到了他探查不到自家小六魂源的原因。   白虎仙君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又开始对容祁横眉冷对起来。初识时还觉得容祁清风霁月风华无双,现在看……就是个诱拐他家孩子的混账。   容祁和白虎仙君对坐无言,白虎仙君是把茶当成酒水灌,仰头即尽。连灌了几杯,就叫来了白毅兄弟,让他们招呼容祁。   白毅已经成家数百载,妻也已经怀孕,较往年成熟了许多。在面对容祁时,至少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容祁这边风平浪静,抱着白家老七回到白虎夫人身边的白景却是‘水深火热’,白景怎么也没想到,他家最是难缠的三姐和五姐也在他母亲的寝殿里。两个姐姐对他甚是热情,他前脚刚踏进寝殿,她们后脚就对他动手动脚。   白景精致的脸颊犹如冰冻,黝黑的眼眸宛若寒潭,蕴藏着冰冷的霜雪。然而,白三和白舞并不惧怕爪子都还未长成的幼虎,两人径自对着白景上下其手,又是搂又是抱,又是捏脸又是拉耳朵的,很快就成功让白景的面容被绯色晕染。   瞧着越长越漂亮的白景,白三和白舞更是坚定了要把自家小六拐回家的决心。两人换着法劝说白景,结果却如以往别无二致。   白景是被怀中的白家老七解救的,小家伙的哭闹声虽然微弱,白景几人还是听得清楚。白景连忙把老七往外面抱了点,紧接着跳出白三和白舞的包围圈,快速朝着白虎夫人的床榻走去。   白景走近时,白虎夫人眼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她将身体撑起了些许,从白景手中接过白七,笑着说:“小六,你的姐姐们就是太热情了,没有恶意。”   白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母亲,小景知道的。”   见白家两姐妹尚未离开,又怕再着虎爪,白景也不着急离开。坐在白虎夫人身边,与白虎夫人说话。   白虎夫人心情不错,与白景说了些关于白七的事,又八卦起白景和容祁的故事来。   白景瞧着自家母亲眼里燃烧着的八卦烈焰,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言辞方面就有意收敛了许多,他让白虎夫人知道的,也是被修饰过的平常。   修炼,随师父学识。   因着白景这个例外,白虎仙君在为孩子取名上再不假手于人,他按照原先的想法,给白家老七取名为白柒。   且先不论孩子长大后会如何,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父亲的手中宝心尖血,恨不得当成眼珠子,时时刻刻都看着。白柒的点滴都是白虎仙君亲自作为,力求尽善尽美。   白家兄妹见状,充满同情的目光很是自然的落在了白家长子的身上。在不久之前,白家长子才刚大婚,白虎仙君就毫不留情的将他撵了出去,丝毫不顾念父子情谊。   白毅揽着他的夫人,对众虎的同情回以温和浅笑,他坚信。他这些弟妹也会步上他的后尘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白家的热闹与容祁和白景的关系不大,两人回到九华山后又开始了平静祥和的生活。当然,为了避免白景无时无刻中的无意诱惑,容祁用在修炼上的时间比以往多了很多。   白景抿着唇站在白梅树下,凝望着盘膝修行的容祁,神情委屈,眼眸茫然。   他也不知道为何,最近师父对他的态度明显冷却了很多。   师父答应要娶他的,是后悔了么?   白景搭放在白梅树干上的手缓缓收紧,他要找师父问明白。   师父说过,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   君子之学必好问,问与学,相辅而行者也。非学,无以致疑。非问,无以广识。   这也是师父告诉他的。   白景坚定的点头,迈出第一步,口中念念有词:“师父说,不学不成,不问不知。去找师父问明白,要找师父问明白,找师父问明白。”   可是,若师父真的反悔了,不想娶他了,该如何是好?   容祁在白景到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了,白景的犹豫反复他也察觉到了。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心中无奈。   白景踏出两步后,心中就越发坚定了。他必须找师父问清楚,如果师父真的反悔不想娶他了,那也没关系,等他长大了,他娶师父就好。   反正他是要永生永世都跟着师父的。   决心已下,白景就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他用力的掐了大腿两把,疼得他眼眶泛红,他又想了些以后可能没有师父的日子,水汽很快就蕴满了眼眶,好不可怜。   容祁眼睑虽阖,眉心却是在白景自伤时略微蹙起,却很快归于平静。   白景跪坐在容祁身侧,抽噎道:“师父,小景难受。”   容祁眼皮微跳,轻声道:“可是使的力气大了?”   白景立时怔忪,他抚着还有些作痛的大腿,心里后悔,早知道话本里的方法是如此不中用,他就不用了。   容祁睁开双眸,刚好看到白景满脸懊恼,他眼里浮出几许笑意,说道:“下次还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来找为师,为师为你想法,保管寻常人都看不出来。”   白景赤红着脸颊,目光不自在的飘散着,眼中水汽也不知在何时尽数散去,他嗫嚅道:“……师父,小景……”不是有意想骗你的。   白景暗自呼出几口浊气,把心一横,迅速开口:“师父,您是不是后悔答应娶小景了?”   容祁用饱含着情愫的眼睛凝视着白景,分外认真郑重的说道:“永远,不悔。”   不反悔,不后悔。 第163章 本源世界22   九华山从来清幽, 亦少有人前来作客。   容祁和白景的日子过得平和安宁, 甚是悠哉。   容祁在闲着无事时也会带着白景走出九华山去拜访相熟的仙家。仙界仙家无数, 能与容祁称得上相熟的仙家, 也唯有自源洲大陆飞升而来的几位而已。   过几日便是奉玄界祖师开云大仙在凡间时的寿辰,开云大仙想为他清冷的仙府增添些热闹仙气,便在数日前就把请柬分发了出去,容祁也在受邀之列。   白景把目光投放在他手中的书册上,心神却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是见过开云大仙的,那是师父尚且在凡间时的师叔, 是个十分开明的仙家长辈。就感觉而言, 他是非常喜欢开云大仙的。   让白景担忧的, 是他的师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动物的直觉过于敏锐,他总觉得师公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至于复杂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那是一种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的感觉。   容祁正在摆设棋局, 抬眸间刚好看到白景蹙眉思索的模样,他捡起一枚棋子抱着白景扔了过去,说道:“现在是该用功的时辰,在想些什么呢?”   白景闻言,忙将书册翻过一页,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过了少时, 白景还是静不下心学识,他暂时放下书册,从案桌后面转了出来, 说道:“师父,开云师叔公仙辰寿宴,师公也要去么?”   容祁立刻就明了小家伙所思所想,他慢条斯理的在棋盘上放下两枚棋子,点头道:“自是要到的,他二人自凡间起便是多年好友,如今到了仙界,情谊又更胜从前,哪有贺之理。”   白景眉心纠结,脑海中翻腾着避过如师公单独会面的千百种方法,最终都被他全数否定。他或许可以避过与师公的偶然相遇,可若是师公单独找他呢?   他避无可避!   容祁知道白景的担忧,却没有放在心上。他略微摇头,又让白景继续看书。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云祖师仙辰,容祁携带贺礼,与白景很早就到了开云大仙府邸。两人到的时候,开云大仙府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从源洲大陆飞升来的仙家多言笑晏晏,和睦融融。   开云大仙鹤发童颜,雪衫霜衣,素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笑意盈盈的迎接前来祝贺的仙家,毫不客气的将仙家带来的贺尽数揽入囊中。   容祁和开云大仙到过谢后就与白景朝着府邸内部走去,不想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容祁就听到了一个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声音。   对方声音中含着不肯定:“师祖?”   容祁在仙界凡间遇到过的仙家凡人不计其数,光闻声音,只是觉得耳熟,却是想不起声音主人的形貌。   容祁脚步暂缓,转身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的仙人正疾步而来,又在他三步开外的位置站定,恭谨行礼:“弟子慕容轩,拜见师祖。”   随着慕容轩见礼,被容祁尘封的记忆也自动跃出。   慕容轩,他当年托付照看坤墟界重任的九华山继承人。   容祁左右打量了慕容轩片刻,说道:“不必多礼。”   慕容轩是近些年才飞升入仙界的,他在初到仙界时就已经前往先辈府邸拜访过,只除了已经带着白景四面游历的容祁。今日前来为开云大仙贺寿也只是怀了侥幸的心理,不想竟是幻梦成真。   慕容轩和容祁毕竟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在不能自已的激动过后,剩下的多是无话可说的尴尬。   慕容轩见容祁风姿俊朗不减当年,心里对容祁的感激又重新浮出,他毕恭毕敬道:“慕容轩多谢师祖当年教诲。”   容祁摆手道:“当年选你入九华山,不过是你当得起九华山继承人的资格罢了。如今你已功德圆满,入了仙界。往事,不必再提。”   容祁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容轩自是不会再言往事,他又与白景说了两句,便随着容祁朝着开云大仙的府邸内部走去。   白景对他师父的过去很是感兴趣,在容祁和慕容轩交谈时就安静认真的听着。待两人交谈结束,他就暗自打量慕容轩。   容祁带着白景直接进了开元仙府的后院,与提前到达的长和祖师汇合。   在见到长和祖师的刹那,白景下意识的往容祁身后躲。后见长和祖师含笑看着他,他又低着头从容祁身后出来,与长和祖师见礼。   “白景见过师公。”白景低声道,将晚辈礼仪行得尽善尽美。   长和祖师眼神苍茫明睿,仿佛能够容纳并看穿所有,他清声道:“无须多礼。”   在白景的忐忑不安中,长和祖师不紧不慢的收回了目光,对容祁道:“小祁,你我师徒也是许久不见,今日再来对弈两局,如何?”   容祁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长和祖师和容祁都是棋艺高手,两人都不急不缓的布局,棋逢对手时难以看出谁更胜一筹。白景静默观棋,将他能看明白的局路铭记在心。   第一局结束,容祁和长和祖师并未完全辨出胜负来,长和祖师笑道:“前些时候与你对弈就觉得你我的棋艺已相当,不想我却是输你一筹,果真是青出于蓝。”   容祁谦虚道:“是师尊教导有方。”   开云祖师是在容祁与长和祖师下第二局时到来的,彼时他已经送走了大半客人。开云祖师的棋品与陆珩的棋品相差不多,先是不明白何为观棋不语真君子,再是不懂何为落子无悔。   他边观棋边指手画脚,还边拉着白景与他讲解。   有了开云祖师的破坏,第二局棋比第一局棋崩溃的更快,容祁和长和祖师依然未分出胜负。   开云祖师满脸遗憾的指着棋盘,说道:“刚才让你放在这里你非是不听,现在可好?”   长和祖师从来从容淡定,生气发怒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然而,就在开云祖师将他纸上谈兵的道理用于此处时,他惯来清明的眼眸中还是跳出了两簇火苗,恨不得将开云祖师烧了才好。   长和祖师忍着怒意,指尖轻弹,数枚棋子落于棋盘上。紧接着交错摆布的棋子无力而动,退回到棋盅里。   胜败分明。   开云祖师嘴角微抽,自知理亏,再不言语。   每次与容祁相见,开云祖师都会询问关于陆珩和萧沐的事宜。每次询问过后,他都会骂骂咧咧的嫌弃两名弟子不思进取。而后,又关心两人在争夺杀伐的凡间界是否过得如意。   每到这个时候,容祁都会选择沉默。   当年,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会选择登天成仙。   此时的陆珩和萧沐正是感情正浓,两人如何会舍弃凡尘的自由自在,飞升至不明境况的仙界?   开云祖师仙辰过后,容祁就又带着白景踏上了游历的旅途。   仙境无数,遇上合意的,就定居暂住些时间。只是,每到一处,白景都习惯性的种下几株白梅,然后在白梅树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千载时光弹指过,当年粉雕玉琢的嫩娃如今已经长成了天资自然的青年。青年白衣飘袂,面如冠玉,皎如月华,俊美得夺人心魄。   白衣青年姿态悠哉的仰躺在白梅中间,任由白梅的清香浸染他衣袍的每个部分,他明澈的眼眸微睁着,里面隐约有无奈哀伤浮现。   过了须臾,白衣青年将白净的手置于眼前,似是要把眸中的复杂情绪尽数遮掩。   青年正是与容祁在外游历的白景。   白景在白梅中躺了很久,直到听到有人喊叫,他才轻盈的降落到地面上。   开了门,出现在白景面前的是一个身着喜庆的画着浓妆的胖女人。他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此仙境出了名的仙媒,号称没有她撮合不了的仙侣。   然而!白景现在是看到这个女人就生气,她竟然把胖爪子伸到他师父身上来了。他师父是他惦记着的,岂容她乱牵红线?   白景蹙着眉看了女人两眼,不耐开口:“我师父闭关未出,也暂时没有结亲的打算,就不麻烦你了。”   胖女人脸上堆着笑,豆大的眼睛里尽是精光,她盯着白景看了许久,越看越是觉得他生得好看,越看越是觉得此人不该孤身仙途。   胖女人见白景欲退后离开,忙道:“大仙,仙媒我今天不是来找仙君的,是来找您的。您瞧,您花样年华,正是成亲的大好时候。茫茫仙途,前路未卜,有个仙侣作伴岂不更妙?”   说起成亲,白景心情就更不妙了!   他师父明明应承过他,待他长大,就与他成亲。   现在可好,他都到了仙媒上门说亲的年纪了,他师父却是对当年承诺闭口不提。   白景目光微凉,薄唇轻启:“我……你可以走了。”   胖女人不死心,还欲继续劝说,却听得有干净清润的声音传来:“小景已有仙侣,就不劳仙媒费心了。”   白景双眸乍亮,他快速转过身,循着声源的方向寻找,最终将视线定在了被他刻画了无数划痕的白梅树下。同是白衣加身容祁,却是比漫天的白梅耀眼太多。   仙媒见到容祁,心思又再度活络起来,她稍事将衣衫整理,就想往容祁的方向而去。   察觉到仙媒的意图,白景的脸色瞬间转冷,他出手拦着仙媒,压着声音道:“不许打扰我师父,在茫茫仙途中,我师父有我就好。”   此后,仙媒再未纠缠。 第164章 本源世界23   白景抬眸, 望着漫天飞舞的似雪花瓣。他想到之前听得的容祁话语, 只觉得他的心也形如这些在微风中纷扬浮沉的梅花, 七上八下,难定得很。   白景垂放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 他强自忍着心里的悸动, 将眉梢上的喜悦稍事收敛,故作从容的往容祁所在的位置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白景的心绪就越是激动澎湃。   站在他前方的男人,是他自出生起就认定的人。   看着白景略显急切凌乱的脚步,容祁心里被绷着的弦被倏地拨弄着, 弦音飘袅,如山涧清泉入心浸体,流往四肢百骸, 滋润着他的血液经脉。   容祁不自觉扬眉展颜,神态柔和的等着朝他走来的人。   容祁还记得, 在他和小景尚在小世界历练之时。小景总是喜欢在激情过后靠在他的怀中, 与他诉说浓情。   小景曾戏笑说, 他与他,就像是光明与飞蛾, 无论结局如何, 飞蛾总会对光明义无反顾。   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停止。   白景原本还想矜持稳重的走到容祁面前的,可步伐未踏,他的心就急迫起来, 恨不得脚下生风的飘过去。在离容祁还有数步远时,白景脚步轻顿,随即又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直直朝着容祁胸口撞去。   容祁眉梢轻挑,张开双手,精准的把人揽入怀里,戏谑道:“地上打滑么?”   白景的双手自觉环上容祁精瘦的腰,伏靠在容祁身上,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听到容祁的话,白景面色成绯,却还是闷声道:“是地面太滑。”   白景比容祁矮半个头,容祁只需略微侧身就能亲吻到他光洁的额头。   既是自来的甜点,哪有轻言放过的道理,容祁微笑着在白景眉心落下轻吻,说道:“小景长大了。”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白景瞬间晕赤了脸颊,也滚烫了耳根。他的心怦然跳动着,让他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保证它无法从他的胸腔中逃逸。   在被亲吻的瞬间,白景忽然有种百花齐放的烂漫感。   他想,所谓的心花怒放也不过如此罢!   而抱着白景的容祁,也同样无比满足。   白景在容祁怀中靠了许久,待心澜稍定,才抬头仰望着容祁。   两厢对望间,也不知是谁率先开始的,两人的唇在不知不觉中纠缠在一起,相互交换着气息和滋味,情意绵长,难分难舍。   容祁用力禁锢着白景,贪婪的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努力的探索着属于他的每个角落,心中的悸动,让他暂时忘却了时间和环境。   白景双眸微阖,竭力攀附着容祁的脖颈,回应着他。   这场融合了千年的爱意和守候的吻持续了很久,最终以白景力量不济瘫软在容祁怀中结束。   容祁抱着白景坐在梅花树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景的眉眼,他弯着眼眸,眸中盛满了暖意和温情。   一朵朵细碎的白梅花瓣,蕴藏着独特的清幽,在空中纷飞飘扬,散落在地上,散落在容祁和白景的头上,衣上,到处都是。   白景自容祁发间取下一朵完整的白梅花,放在鼻息前轻嗅,低声道:“师父,小景长大了。”   小景长大了!师父如当年所诺,迎娶小景可好?   容祁莞尔,小景长大了,他自是知晓。   有了开始,过程就顺利许多。   自从两人都表明过心意后,容祁就不再以修炼为借口躲着白景,白景却是经常找寻各种借口对容祁形影不离。   容祁在仙宫里开辟了几片药田,白景近些时日每天都前往药田帮忙照顾药草。结果可想而知,经白景照顾过的药草多是没精打采,被白景错过的那些反而生机盎然,朝气勃勃。   白景蹲在药田里,用手指拨弄着碧色的药草,嘀咕道:“你说,师父什么时候才会娶我啊?”他想了想,又说:“也不是我心急,实在是师父在众仙家中太受欢迎了,我昨日出门,还有仙子让我给她代转信物,说什么仙君风华,仰慕已久。”   白景继续道:“还有前几日,经常邀请师父喝茶的元道仙人,他也问过师父是否有结侣意向。你说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再向我师父问这种老不修的问题,真的合适吗?”   被白景拨着的药草忽然微不可查的颤抖了几下,白景却没有发现,他依旧在自言自语。把他这些年来为容祁赶走的烂桃花大概清数了一遍,又把他觉得对容祁有非分之想的可疑人物掰着手指头数过一遍。又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驱赶烂桃花的有效方法,这才罢歇。   容祁就在距离白景不远的地方站定,从他的位置能够将白景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楚明白。白景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做过些什么,想做些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但见白景乐此不疲的模样,只要无伤大雅,他也就任由着他了。   容祁戏道:“既然小景如此恨嫁,不如今日就大婚,如何?”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景下意识的怔楞须臾,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要如何应对被容祁听到他干坏事的问题,而是……今日就大婚?   今日就大婚,那再好不过了!   白景连忙转过身,却见容祁已经转身离去。   白景快步追了上去,与容祁并肩而行,十指相扣:“师父,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容祁挑眉:“为师说的是,若小景恨嫁,今日就大婚。小景可是承认自己恨嫁了?”   白景微咬着唇,承认吗?   必须承认啊!   只要承认了,就能和师父成亲,就能和师父永远相守,也能光明正大的赶走烂桃花。   想到这里,白景不再犹疑:“师父,小景想和你结成仙侣。”   容祁注视着白景的眼睛,白景的瞳孔在他的面前从来清澈明透,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呈现其中,任他取看。如今也是如此,白景的眸中写满了期待,儒慕,还有……深沉的爱意。   容祁紧了紧与白景交握的手,说道:“傻瓜。随为师回家。”   白景见容祁又想模糊之前的话题,便重新提起:“师父,你刚才说了,只要小景承认,今天就与小景大婚的。”   容祁笑道:“你已经成亲的两位兄长,可是在成亲时是悄无声息的?”   白景很自然的想起两位兄长大婚时的场景,敲锣打鼓,四海来贺,无比热闹。父亲和母亲安坐于高堂,眉开眼笑的接受着新人的叩拜。   见白景面露失望,容祁出声安抚道:“等回了九华山,为师就去向你父母提亲,然后成亲,可好?”   接下来的时间,白景又开始在白梅书上划下新的刻痕,是用来记录回九华山的时间的,刻痕每天都在添新,白景和容祁的感情也越发的稳定。   在划下第一千道刻痕的时候,容祁带着白景再次离开仙境,返回九华山。在回程途中,白景异常兴奋,上扬的唇角从未落下,俊美的脸上含着柔情春光。   白景的好心情在容祁向白虎仙君提亲时彻底被打破,倒不是因为白虎仙君拒绝了容祁的提亲,而是他答应两人成婚所提出的条件。   白虎仙君说:“要本君答应你们的婚事也不是不可,只要容祁仙君能完成本君提出的条件。”   容祁从容道:“仙君,请说。”   白虎仙君道:“到无尽火海为本君摘五株赤炎草。”   无尽火海位于南渊离火境,传闻南渊离火境是凤凰神涅??之地,无尽火海中的火能焚天灭地,少有仙魔敢靠近。而长于火海中的赤炎草是凤凰神心尖血所化,唯有至情者能够取得。   传闻,在摘取赤炎草时不能有任何杂念,否则结局凄惨。   容祁登入仙境已近三千年,又在仙境中游历千年,虽未亲眼见识过无尽火海的恐怖之处,却也从别的仙家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无尽火海的消息。   赤炎草是重宝,渴求者无数,但能求得赤炎草者,万中无一。   有仙家把无尽火海称作仙界劫云,因为它能将进入火海的仙家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无限放大,然后让该仙家沉溺其中,被烈火焚身,最后烟消云散。   白虎仙君见容祁久未应声,以为容祁是心生畏惧,不敢前往,便冷笑道:“容祁仙君,本君提出的条件,你考虑得如何?”   容祁还未答话,就听得白景坚定道:“父亲,我不同意。”   白虎仙君早就知道他家的小崽子会站出来捣乱,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他广袖轻扬,只见一阵仙光拂过,白景立时动弹不得的站在原地,急得红了双眼。   越是简单粗暴的方法,就越是有用。   白虎仙君哼道:“容祁仙君,若是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去做,叫本君如何放心把小六交托给你?还是说,仙君所谓的求亲,只是随意而行,并无真情实意?”   容祁转眸看着白景,浅笑道:“相信我,不会有事。” 第165章 本源世界24   南渊离火境与九华山之间的距离何止万万里, 饶是容祁随着白虎仙君腾云驾雾转瞬行千里,到达南渊离火境也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容祁和白虎仙君尚未站定, 便有无数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携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 仿佛要将人就地焚灭。   从容祁的位置,刚好能看清无尽火海的全貌。在无尽火海中,赤色的火焰漫天横流,疯狂的火浪翻滚着起伏,张牙舞爪的仿佛要把天地都吞噬殆尽。整个无尽火海,除了明亮的火色,再寻不到别的色彩。   白虎仙君负手而立, 略显粗犷的面容被耀眼的火色映衬得格外神秘, 他举目望着无尽火海,深沉的眼眸中布满了复杂。   良久,白虎仙君微动身姿。他手指轻弹,两道墨色的光芒直直朝着无尽火海掠去, 却在接触到火焰时瞬成青烟。   白虎仙君所扔, 乃是五行石,是天上地下至坚之物。别说是凡间界的寻常火焰,便是仙界药君用来炼制丹药的三味真火,也不能在刹那间将其化成灰烬。白虎仙君此举,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毕竟若是容祁心性不坚,别说是摘取赤炎草了, 能不能见到赤炎草都是问题。   容祁眺望着无尽火海,他的面容上清隽和煦如常,无惶无惧。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无尽火焰,坚持如一,没有丝毫退缩。   白虎仙君与容祁共行许久,都未与容祁有过多言语,他在容祁抬步前往无尽火海时开口道:“勿忘本心。”   容祁略微侧过头,唇角轻扬,挑起几丝自信坚持的弧度。   在白虎仙君的注视中,容祁前行几步之后,身形化作一缕流光,没入了无尽火海中。   入了无尽火海,身体就像是被放进了沸腾的油锅,每一个动作带来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容祁调动仙灵之气,将自身护得严实,让他不至于在找到赤炎草之前就面目全非。   容祁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一名灼似芙蕖的青年迎面走来,他凝望着他,眼睛里是不可忽视的深情与笑意:“侯爷,景宁等候您许久了。”   容祁眼睑轻阖,心底平静无波,他缓声道:“萧公子,别来无恙。”   对面的‘萧景宁’皱了皱眉头,似是对容祁不满。至于是不满容祁对他的称呼,还是不满容祁让他等得太久,也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容祁目不斜视的朝着‘萧景宁’走去,在即将越过他之时,周遭的环境忽然变了。容祁只大概环视了一周,便能确定他现在处于何处。   是小世界的平康侯福。入目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与曾经的平康侯福一模一样,连仆佣忙碌的事情都与当年相差无几。   一个……从他记忆里复制的幻境。   ‘萧景宁’笑意盈盈的随行在容祁身侧:“侯爷,景宁与您同行可好?”   容祁并未拒绝萧景宁的建议,他不紧不慢的朝着内院走去,途中所见所闻,都‘真实’到让人难以置信。朱檐碧瓦,雕栏玉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曾经平康侯府有的,没有的,都在此时完美呈现。   在幻境侯府中,他身强体健,前些日子又被重新封了太子。在内如花美眷,儿女孝顺。在外颇负盛名,为臣民所爱重,人生风顺完满。   可惜,是假的!   在‘侯府’中,容祁看到了慈爱温柔的皇后,看到了他曾养在身边的容扬容月,也看到了曾经与他有交集的所有人。   然而,容祁的心绪依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看过之后,他无视了所有人的期盼挽留,循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走去,将逐渐虚化成火光的‘侯府’抛在身后,未回头看过一眼。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火光中,容祁才抬眸看着身侧的‘萧景宁’,他眸色深邃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萧景宁’的身躯逐渐与周围的火色融为一体,他在彻底消失之前问道:“容祁,过去就真的没有让你留恋的吗?”   不管他在小世界中用的是谁的身份,行事的根本缘由是什么,走过的终究是他自己的人生路。   个中悲欢酸甜,喜怒哀乐,也唯有他自己知晓。   若不留恋,为何要将它们印刻在记忆中?   他是更清楚他想要什么罢了!   在‘萧景宁’彻底消失后,他存在过的地方缓缓幻化出一株赤色明透植株,植株共七叶,叶叶如血流淌,似火灼烈。   容祁仔细辨别过后确定,此灵草便是白虎仙君告知过他的赤炎草。容祁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不被赤炎草灼伤,他将心底的杂念全数摒除,利用仙灵之气把手包裹,小心翼翼的朝着赤炎草探去。   就在容祁即将接触到赤炎草的时候,被火海包围的赤炎草又忽然变成了萧景宁的模样。只见他面色惨淡的靠在墓碑上,眼神绝望空洞,整个人都被悲恸死气笼罩着,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自绝于坟前。   容祁伸向赤炎草的手微顿,却并未迟疑多久,还是很快就摘取了赤炎草。   将赤炎草保存好,容祁微不可查的呼出口浊气。   当年的平康侯容祁对谋士萧景宁,更多的是对其才华的欣赏。至于别的,他连基本的信任都未曾给过他,更不要说是感情了。   经过之前的幻境,容祁大概猜到了获得赤炎草的方法,他沉了沉眼色,无视周围愈发滚烫的火海,缓步前行。   白虎仙君站在无尽火海外围,对容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获得赤炎草有些惊异。他当年也是闯过无尽火海的,很清楚要取得赤炎草要走过哪些历程。   白虎仙君见容祁的身影逐渐被无尽火海包围,心底蓦地浮起几丝紧张来。如果容祁一去不返,他家的老六该当如何?   白虎仙君忧虑,白景也在心急如焚。在白虎仙君和容祁前往南渊离火境后不久,白景就被白虎夫人解救了,但不管他如何追问,白虎夫人都不肯告知他任何关于南渊离火境的消息。   容祁不在,白景是做什么都没有兴趣。   白虎夫人见白景已经反锁在寝殿里几个日夜,心里不安,便拿了些灵果在白柒的陪伴下来到白景的寝殿前,抬手敲响了寝殿的大门。   过了许久,白虎夫人和白柒才听到寝殿里传来些微声音,两虎对视几眼,均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担忧。   在殿门开始的瞬间,白景的落寞颓然便尽数落入白虎夫人和白柒的眼中,两虎瞪大了眼眸,其中尽是难以置信。   白虎夫人抬手,想要去触碰白景猩红的眼眶,却又在半路落了下来。白虎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哑声道:“小六,娘带你去南渊离火境,娘带你去。”   白柒焦急道:“娘,不可。爹说……”   白景被眼帘遮掩的目光忽明忽暗,他无力的扯起惨白的唇角,说道:“母亲,您不要为难。”   白虎夫人不忍见白景活得如此痛苦,她当即道:“小六,你好生收拾一番,娘很快就带你过去。”   言罢,白虎夫人很快便转身离开。   白柒以为白景收拾暂留,白柒跟着白景的脚步进了寝殿,嘻笑道:“六哥,还是我的方法有效吧?据我对娘的了解,以退为进是最有效的。再加上苦肉计,保证双管齐下。”   白景信手抹去周身伪装,与白柒道谢。   白柒见白景忧愁不减,安慰道:“六哥,你就放宽心吧!虽然爹对拐走你的容师父很不满意,但他不会狠心到让容师父去送死的。到无尽火海采摘赤炎草,想来也只是考验罢了。”   白景勉力道:“你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明白和担心并不是一回事。   过了两日,白虎夫人带着白景前往南渊离火境,同行的还有白家老七。   无尽火海主要炼心,容祁已经记不清他在火海中待了多长时间了。也不记得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场景重复了多少遍,幸而他心性坚定,才没能被扰乱了心境。   容祁冷眼看着幽冥教主对他发动最后的致命的攻击,表情淡薄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萧景’,没有任何要改变前尘的意思。   容祁顺手抱着‘萧景’,任由他伤口中的汩汩血液流出,任由他的鲜血染红他的脸颊衣衫,任由他在他怀里慢慢落气。   这曾是让容祁最痛不欲生的一幕,如今再度经历,他心中却是平静的诡异。他清楚无尽火海重复让他经历此境的缘由,无非就是让已经‘知道’结果的他能够改变过去,阻止‘萧景’的死亡。   容祁原本以为幻境会让他在经历几次失去‘萧景’的痛苦,却见已经断气的‘萧景’的血液迅速回流,胸口的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倏地睁开眼睛,神态狰狞幽怨的盯着他。   ‘萧景’控诉道:“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救我?”   容祁雅声回道:“小景从来都只有一个。”   独一无二。 第166章 本源世界25   走一遍无尽火海,被容祁深埋的眷恋被再次全部挖出。   凡尘所历, 多为七情六欲。   佛之曰:喜、怒、忧、惧、爱、憎、欲。   人非圣贤, 聊聊一生,如何能捐去三纲五常, 绝弃七情六欲?   在无尽火海中,容祁看过太多, 他曾经得到过的,与之擦肩而过的, 求而不得的。幸而他的心不大不小, 能装置的不多不少,不贪不欲,将往事当成烟, 视来事作尘路,这才没有沉溺在无尽火海给他塑造的美好幻境中。   得到五株赤炎草比容祁想象中要容祁许多, 尽管如此, 他在走出无尽火海的时候也是遍体鳞伤的。   白虎仙君见容祁仙身虚弱,连忙用仙灵之气为他养之。不过片刻, 容祁失了血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白虎仙君探觉容祁无事,这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不愧是被天道认可的仙君,单是这份坚毅的心性, 也能在渺茫仙途中走得很远。成功走过无尽火海的仙家有许多,能如容祁般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走出的却是极少。   白虎仙君将心中的忧思全部放下,所剩者, 多是对容祁心性的赞赏。   白虎仙君道:“容祁仙君,你既已经摘取到五株赤炎草,你和小六的婚事,本君不再有意见。”   容祁郑重道:“多谢白虎仙君。”   白虎仙君虽不再介意容祁和白景的婚事,但对容祁拐带他家老六还是耿耿于怀的,他眸色深沉的看了容祁两眼,转身朝着南渊离火境外围走去。   容祁也自知不被白虎仙君待见,再加上在无尽火海中承受的无尽考验,他已是心疲力竭,白虎仙君不开口说话,容祁也就缄默不言。   容祁在无尽火海中耗尽了仙灵之力,能走出南渊离火境全靠咬牙坚持。在将茫茫火色尽数抛在身后时,容祁惨淡的形色又多了几分倦怠。   白虎仙君也是走过无尽火海的,很是清楚容祁现在的状态。他静默片刻,也不继续前行,只负手遥望着远处的仙山云海。   容祁顿时明白了白虎仙君的意思,他与白虎仙君简单道过谢。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放开,盘膝坐下,引动经脉中几乎枯竭的灵力,滋养血脉五脏。   白虎仙君在为容祁护法,调引安抚周围的仙灵之气。   白虎夫人和白景以及白柒赶到的时候,白虎仙君正拿着从酒仙那里讨来的美酒畅饮。   他在畅饮的同时,还不忘评优点劣:“不愧是酒仙亲手酿制,滋味确实不赖,就是封存的时间不长,不够醇香。”   容祁已经恢复大半,只是尚未睁开眼眸。   察觉到自家母老虎的到来,白虎仙君连忙把酒收回乾坤袋,又用法术洗去满身酒味,这才故作严肃的守护在容祁身侧。   白景自容祁离开便心绪不宁,未有片刻安生。   如今见容祁平安无恙的静坐于眼前,他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到了实处,他小心翼翼的往容祁靠近,又怕惊扰到他,不敢离得太近。   白虎仙君见自家老六目不转睛的盯着容祁,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不闻不问,便不悦的用鼻息重哼道:“本君何时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白柒嬉笑道:“父亲,您只是陪着容祁仙君来到南渊离火境,又未入过无尽火海,自是不必担忧。”   白虎仙君虎目一瞪,何为不必担忧?兽族生来惧火,南渊离火境到处都是飞火流焰,这两个不孝子就不怕他遭遇不测么?   白柒看白虎仙君脸色变幻难定,立刻安抚道:“父亲,您是仙君,发力无边,小小的南渊离火境能奈您何?”   白虎仙君的乍起的虎毛被捋顺一半。   白景在确认过容祁安危过后,立刻行至白虎仙君身前,恭声道:“小景拜谢父亲。”   白虎仙君如何能看不出白景对他的疏离,他略微叹了口气,说道:“小六,你我父子,何须言此?”   白景毕竟没在白虎仙君夫妻跟前长大的,对生身父母白虎仙君夫妻虽血脉相连恭敬有余,却少了长期共同生活所培养出的特有的亲近和默契。   当然,这也是白虎仙君对容祁不满的最根本的缘由。   白景寡言,白柒多话。白景静默后,白柒就不停的唠嗑着,逗得白虎仙君眉开眼笑。   然而,白虎仙君的展颜并未持续多久,就听得白虎夫人语气微凉的开口:“酒仙新酿制的酒滋味如何?”   白虎仙君正在开怀中,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顺着白虎夫人的话就答道:“尚可,却远不及前些日子跟他讨来的千年醉。”   言罢,白虎仙君忽然觉得有些冷。他立时反应之前的他说了什么,惊得他冷汗淋漓。   白柒远离白虎仙君数步,站在白景身边,低声道:“六哥,咱们家又要爆发大战了,你说爹是赢还是输?”   白景未多作思考,脱口而出:“输。”   白虎仙君在仙境的分位虽比白虎夫人高上许多,可也是仙境中无不知晓的妻管严。他法力无边,却缕败于白虎夫人手下。   白虎夫人忽而展颜,美艳无双的脸上绽开无比的温柔。   白虎仙君见状,却不觉得高兴,他只觉得周身的冷汗都能滴落了。白虎仙君在深深的懊恼后悔,暗恨在喝酒前为何不掐算今天的运势,以至于深陷这般境地。他几乎能够想到,他家的母老虎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战!或者说,是她对他单方面的虐打。   白虎仙君讪笑道:“夫人,孩子们还在这里,有什么秘密话,咱们回白虎殿再说,行吗?”   白虎夫人扫了白景和白柒两眼,白柒立刻识相的说:“娘,您和爹慢慢培养感情,我和六哥为仙君护法。”   白景抿了抿唇,颔首。   白虎仙君暗骂两个没良心的白眼虎,却也不能改变自家母老虎的决定,认命的闭上了眼眸。   须臾后,白虎仙君忽而睁眼,化作一缕细长金光,流散于天边。   白虎夫人冷哼两声,翻手祭出本命雷神鞭,朝白虎仙君逃逸的方向追去。   白柒对父母的生活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用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在白景和容祁身上不停转换。   白柒出生的时候,容祁已经带着白景在四处游历了,两千年来见到他们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不过每次相见,他们都会给她天造地设的感觉。   过了少时,白柒问道:“六哥,你真的要与容祁仙君大婚吗?”   白景仰望着天空中的金色祥云,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白柒又道:“父亲和母亲虽经常打闹,但感情甚笃。长兄和长嫂也是相互爱慕而成婚,二哥和二嫂历经几度生死才能在相守。六哥,你喜欢仙君吗?”   白柒不轻不重的话语让白景心间微怔,他喜欢师父吗?   白景想,喜欢或许已经不能表示他对师父的感情了。   他爱师父,是深入骨髓的爱。   他尚未明事,便已知要独占师父。   年纪尚幼,便已赶走无数爱慕师父的仙家。   白景觉得,他和师父的羁绊或许是来自前世,否则他为何会坚定不移的认准了他?   白景幽幽道:“在来南渊离火境之前,我曾想过,若是师父因摘取赤炎草而发生什么意外,我大约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自己。若是师父一去不回,我定追随而去。”   他还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曾与师父说:师父去哪里,小景就去哪里。   天上地下,生死相随,绝不离弃。   白柒闻言,也有些发愣。   生死相依的爱么?   白柒忽然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总觉得若是继续下去,心灵受伤的只会是她这个还未找到如意郎君的虎女。   白柒学着白景的模样仰望天幕,细数着云彩堆积成的形状数目,忽而笑道:“爹和娘每次打完,仙宫都要重新修葺,这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白景并没有接话,他没见过父亲和母亲打架,却见过他们战后的仙宫。说是断壁残垣,狼藉成尘也丝毫不过。   白景眸光流转,落在了容祁的脸颊上,只见他如墨刻画般的面容被祥光铎上了几丝光晕,清贵而神秘。   白景双手微握成拳,眼里氤氲着深情,几乎要横溢出来。   白柒话多,总喜欢拉着白景说话。问他这些年的游历情况,问他在游历途中所见所闻,问他历经的地点哪里最是有趣好玩。   毕竟是亲妹,白景对白柒的问题是有问必答,把他知道的都说了个大概。   白柒在询问的过程中,忽然又转变了话题:“六哥,你和仙君此次归来,是为成亲么?”   白景面上浮出几丝晕红,他闪烁着眼神道:“是为成亲。”   白柒又问:“那么,已经定好时辰了么?”   他和师父才回来就被父亲要求摘取赤炎草一事,几经波折后就到了现在,哪有时间算计时辰?   白柒也立刻想起来了,她又问了几个其它的问题,才道:“六哥,你和仙君到何种地步了?”   白景转瞬间就想到了他与容祁相拥相吻的画面,脸颊不可抑制的泛红,如新织就的赤霞,瑰丽无双。 第167章 本源世界26   容祁虽在修养, 却没有将外界的信息全部屏蔽,白景和白柒间的对话他听得清楚明白。而今,即使是闭着眼眸,他也能猜想出白景现在的模样, 定是脸红如霞的。   容祁运转着仙灵之力,使其在灵脉中游走过几个周天, 将破损的经脉稍事修复, 就睁开了眼睛。   容祁的呼吸刚略有变化,白景就发现了, 他小心的挪到容祁身边, 问道:“师父, 可还好?”   容祁习惯性的伸出手,轻柔的搭放在白景的头顶,浅笑着说:“尚好。”   白景也不知道此时该与容祁说什么才是,他只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很想扑进容祁的怀中,感受温热的气息和平缓的心跳,但是白柒就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 脸皮甚薄的他还不敢。   白景的情绪从来都不会在容祁跟前掩饰, 他脸上写着期盼,眸中浮着渴望, 意思表现得再清明不过。   容祁轻笑两声, 伸手揽过白景,将他抱进怀中,并侧脸亲吻着他绯色的脸颊。   白柒只觉得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她装模作样的用双手捂着眼睛,却又不甘心的从指间露出嬉笑的缝隙来,让她的眼睛刚好能够看到相拥亲吻的容祁和白景。   白柒灼热的目光让白景甚是不自在,但他舍不得久别的拥抱,他滚烫着脸颊,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容祁的怀中,装作未察觉到白柒的视线。   容祁闷笑道:“小景,你现在就这般害羞,成亲时该如何是好?”   白景眼睫微颤,缓慢掀开眼睑,仰着头不明所以的望着容祁。   容祁见白景满脸茫然,忽然就想起来了。   白景是从小就说要嫁给他,想来是自动把自己代入了新娘子角色。这两千年来,容祁虽也带着白景参加过几场婚礼,但婚礼的主角多是阴阳相合,少有龙阳之好的。   除了对白景,容祁的情绪向来少有变动。他在感情上,也多是清心寡欲。所以,这两千年来,容祁甚至不知道仙境中是否有双修图册。   容祁若有所思的模样尽数落入了白景的眼睛,他犹豫须臾,还是开口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容祁垂眸,唇边挑起几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等过些时日,你会知道的。”   白景向来信任容祁,他对容祁的话从来不作任何质疑。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容祁唇边的笑意让他脊背隐隐发凉,不妙的感觉萦绕着他的整个心脉。   白景目不转睛的盯着容祁看了许久,完美的薄唇反复蠕动数次,终于还是没有问出他想要问的话。   被无视良久的白柒有些忧伤的望着远处若隐似现的仙山云海,为不打扰兄长和仙君倾诉衷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了,脖颈脊背已然僵硬,双手双脚也是酸麻不已。   白柒犹疑着,不知道是否该提醒两位,此地还有第三者存在。   容祁和白景自然没有真正无视白柒,两人拥抱过后起身。   容祁神色清润如常,与平时别无二致。   白景却是有些羞赧,不甚自然的与容祁十指相扣,始终不曾放开。   白柒活动过身体后,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容祁和白景相握的手上,老虎心没来由的堵塞了片刻。   白柒撇着嘴,说道:“六哥,仙君,接下来该去哪里?”   白景立刻侧过身,期待的凝望着容祁。   白柒见状,嘴角微抽,为什么她会有她六哥在逼婚仙君的错觉?   容祁轻声道:“回去罢!”   容祁算过,距离白景渡劫还有些时候,在他劫期到来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婚礼。   白景顿时眉开眼笑,顺着容祁的话道:“我和师父先回九华山,七妹你自便。这仙境中到处都是钟灵毓秀,奇山秀水。你可以边游玩边回去。”说着,白景又想着若是白柒在回程中浪费太多时间,免不得会影响婚礼时辰,便又补充道:“也莫光顾着欣赏仙景,早些回白虎山,免得父亲和母亲担忧。”   白景也知此举不厚道,但他很想与师父独处,问问他关于无尽火海的状况。   否则,他不放心。   白柒瞠目,简直就是冠冕堂皇!   白柒在母体孕育四百载,原型百载,成长数百载,如今两千岁。一身法力虽不最强,但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白柒想到前些时日为白景想法的事,又想到白景让她独自归去的话,顿时有种被卸磨杀驴的感觉。她觉得,若是不在兄长和仙君间做个挂在中天的金乌,简直对不起她随着来的这一遭。   白柒拨开掉落在胸前的发丝,笑着说:“六哥,我还是与你和仙君同去罢!小妹贪玩,又不辨方向,若是走错了道,错过了你和仙君的成亲大典可如何是好?”   白景敛眸,兽族的鼻息最是灵敏,只要靠着遗留的些微气息就能辨别方向。对于兽族来说,从来都不会有不辨方向的问题。   所以,白柒所言,纯属胡扯。   白柒挑着眉梢,玲珑剔透的眼中全是得意。   你给我一尺,我还你一尺。   最终,为了不让白柒影响大局,白景咬牙,同意带着白柒这个发光发热的大金乌。   容祁清和从容,白景和白柒之间,是表面平和。   南渊离火境距离九华山甚远,在途中要经历许多仙境,白柒遇到有趣的仙境总会拉着白景停留几日。白景原本着急回九华山,后来也被白柒磨得没了性子,只得任由着她。   容祁掩去半身仙华,化作寻常仙家,与白景和白柒行走在与南渊离火境相邻的仙境中,举目看着仙境里的形色热闹。   此仙境许是飞升的仙家居多,街道两旁矗立着与凡间界类似的房屋,街面上也有许多来去悠闲的仙家,并着一些懒散摆设的地摊。   言笑不断,热闹非凡。   容祁在小世界里轮回过几次,见过皇宫别院,沙漠孤烟,看过高楼大厦,人车如流。因此,这类似于凡间界古时的仙境并不能引起他多少兴趣。   白景随着容祁游历多年,相似的仙境也见过不少,所以走在喧嚣中,他的感慨和回味居多。   白柒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个摊子都看过摸过,还以物换了不少物。   白景紧握着容祁的手,穿行于街面:“师父,凡间也是这样的吗?”   容祁笑道:“能历经天劫飞升仙境的,多是清神静心者,虽竭力作出热闹的景象,本质上却是薄凉的。凡间界,凡人一生,聊聊数十载,七情六欲皆存,他们更懂得如何充实短暂的生命。故,凡间界要热闹许多。”   白景歪着头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更热闹的场景。   就在白景要继续询问的时候,白柒红着脸跑了过来,在白景耳边嘀咕道:“六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白景疑惑的盯着白柒,白柒双颊更红,她眼神不停的闪烁着,猛地一跺脚:“六哥,真的是好东西,你不要就算了。”   白景直觉认为白柒口中的好东西不是真的好东西,他刚想要拒绝,却听容祁道:“去看看罢!莫要辜负小柒一番好意。”   白景回头,刚好错过容祁眼中的意味深长。   容祁大概能猜到,白柒口中的好东西,究竟是何物!   白景随着白景到了一家名为书肆的铺子。铺子里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摆放着线装书册,竹简,以及仙灵石。   白柒轻车熟路的靠近墙边的书架,从书架上拿下一块仙灵石,微红着脸放进白景手中,说道:“六哥,你自己看。”   白景半信半疑的将仙灵之气输入到仙灵石中,识海中立刻出现两个相互纠缠的衣衫半褪男人,白景手指微颤,被他放在手心的石头立刻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识海中的画面已经全部散去,白景的脸颊却是如火烧云般又红又热,他的心更是飞快跳动,似乎要从他的胸腔蹦出来。   这种感觉,比小时候做坏事被师父抓到了更……恐怖?   刚才那两个男人……是在做什么?   白柒连忙把仙灵石捡起来,低声道:“六哥,这个你要吗?”   白景咬牙,要吗?   当然不要!   白柒已经把仙灵石中刻录的画面看完了,虽然很是刺激,但她真心觉得她六哥应该买下。   白柒仔细对比过,就她六哥对容祁仙君的诚挚态度,八成是要当被欺负的人。这里面的刻录了怎么让被欺负的人也能感到舒服的姿势,她六哥很需要。   白景抬步欲走,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两个缠绵的人影,只是两人的面容已经换成他的和容祁的。他脚步微顿,回头就见白柒正捏着仙灵石看得津津有味。   白景从白柒手中夺过仙灵石,恼道:“这个不适合你看。”   白柒笑嘻嘻的说:“六哥,我问过店家,他说这个架子上全都是,你要几个,随意挑选。”   她看过两个,画面都挺清晰,学习想来也快。   白柒说罢,就自顾自的从架子上挑选,天知道她刚才为了把脸憋红,是费了多大的力气。   若不能看回本,她会觉得很吃亏。   白景:“……” 第168章 本源世界27   白景终究是面皮浅,任何有意无意靠近的仙家都能让他心惊。   然, 尽管如此, 白景依然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烫手山芋。   白柒倒是坦然, 边探看灵石中刻录的画面,边自顾自的评论, 好似她看的是什么正经的书册。   白景唇线微抿,他还未想好要如何与店家交换双修图录, 就见白柒又伸手去拿另外的灵石, 他连忙出手制止,企图让白柒安分点。   白柒撇嘴,不以为意。她自幼被两个亲姐祸害, 看过的双修功法不知凡几, 就这点粥汤小菜,还不足以让她浅薄得难以察觉的羞耻心从心底浮现。   被白景制止过后,白柒也不再坚持, 她微躬着脊背负着双手凑近白景,悄声说道:“六哥, 凡间界有句话叫做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   白景目光清幽的斜着白柒, 握着灵石的修长手指在渐渐收紧。   在白景神思难定时,容祁也迈步走进了书肆, 他不知白景兄妹要花用多少时间,就直接沿着书架寻找他感兴趣的书籍。   至于白柒话中的好东西,老司机容祁表示,他会的不比双修功法中的少。   只是, 毕竟是爱侣,双修功法中许多高难度的姿势都不适合使用……   想到双修功法,容祁不免又想起了在小世界时与小景唇齿相依的时候。他心澜微动,如漾开的涟漪,不停的向外波开,再难静止。   容祁随意挑选着书册,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了角落中白景的身上,他唇线不自主上扬,勾出几许柔意。   白景犹豫片刻,还是决意换几块灵珏。等他就着灵珏中刻录的画卷挑选完毕时,整张脸已经全部被绯色浸染。   白柒伸出手,在目光发直的白景眼前晃过两圈,又推了他一把,见白景还是没什么反应,便道:“六哥,仙君过来了。”   白景手里捧着三四块灵珏,闻言连忙把灵珏塞进乾坤袋,神色飘忽,视线闪烁。   白景心怀忐忑的等了许久,竖着鼻梁闻了许久都没有闻到容祁靠近的气息。他缓和了心神,悄然朝四周看去,在距离他的位置较远的地方看到了容祁的身影。   白景重重呼出几口浊气,却未缓解多少他心中的羞赧。   容祁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却是将白景的点滴都纳入了眼中,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书册重新放好,缓步朝着白景和白柒走去。   在行走的途中,容祁自然也看到了书架上的名录,名录大多简单直接,一目了然。   容祁走近时刚好听到白景压低声音说:“小柒,若是师父知晓我与店家交换这种灵珏,他可会生气?”   白景自小跟在容祁身边,容祁在他心中如清风霁月,是不可亵渎的。   白柒皱着眉头,对于白景提出的问题,她其实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仙君和她兄长已经定下仙侣约定,那么仙侣间的基本礼仪总是要有的,总不能让她哥守活寡罢!   想到这里,白柒笃定道:“六哥,双修是夫夫间的事,你和仙君成亲后定然是要用到的。”   白景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呼吸又猛地加重,他抬起眼眸,刚好看到站在白柒身后的容祁,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白景呆滞的凝望着容祁,嘴角不停地蠕动着:“师,师父……”   白柒继续道:“六哥,你和仙君是第一次大婚,双修图册对你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我觉得你还应该多买几册,送一半给仙君,让他也多习看。免得在洞房之夜血流成河,说不定还能让你们欲生欲死。”   白景看着白柒满脸向往的模样,恨不得在光滑的地面上凿个洞钻进去,简直太羞耻了。   容祁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手舞足蹈的白柒。他两千年前就知道白家两个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原来这位活泼明艳的白家七女也是不落下风。   过了少时,白柒的鼻子终于嗅到了属于容祁的气息,她满脸笑容顿时僵滞在脸上,扯得发酸。   她不敢回头,怕被仙君以为她在带坏六哥,怕被算账。   容祁缓步行至白景身边,神情清润和煦:“小柒说得对。”   白柒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她完全不知道容祁在打什么主意。   白景也不知道,但是从他跟随容祁两千年的经历感知,他知道容祁并没有生气,甚至隐约中还透着几分兴致。   白景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转眼却见容祁已经面不改色的探查起灵珏来,他赤红着面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祁才看过两册,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他耐着性子翻过几册,将他觉得较好有用的留下,带着白景兄妹前往与店家交易。   对仙家来说,金银珠宝都如浮云,未有丝毫作用。仙境中的交易从来都是以物换物,不管价值是否相当,只要交易双方觉得满意即可。   店家厚道,容祁只用了一枚丹药便换取了所有灵珏。   走出店门,白柒悬着的心依然没有放下,她亦步亦趋的跟在白景身边,就怕被容祁秋后算账。   容祁牵着白景,带着白柒,边游历边赶回九华山。   因着在回程中花费的时间太多,容祁和白景才回到九华山,时间就已迫近推算出的良辰吉日。   面对着再次上门求亲的容祁,以及胳膊肘死命往外拐的白景,白虎仙君是吹胡子瞪眼的:“为何不在吉时后再回来?”   容祁温声道:“回程耽搁了,还请仙君莫要见怪。”说着,容祁从乾坤袋中取出装置着赤炎草的锦盒,继续道:“此乃赤炎草,是仙君指令,仙君过目。”   白虎仙君当然会怪,不过他从来言而有信。既然容祁已经取得赤炎草,他自是不会在反对这桩婚事。   不过,白虎仙君还是问白景:“小六,你可是想好了?仙侣结契一旦完成,就不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你年纪尚幼,愿意在无尽仙途中与容祁仙君共行吗?”   白景坚定颔首:“小景不悔。”   在白景心中,与师父相依相伴是他毕生所愿,现今梦寐得求,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白虎仙君本欲再接再厉,却见坐在他身侧的白虎夫人已经不悦的蹙起了眉心。白虎仙君暗自摸着仍旧隐隐发疼的手腕,将继续劝说白景的心思全部压下。   容祁是新晋仙君,又性冷清,常年游历,在仙界中相识交好的仙家屈指可数。   所以,即使是成亲,能从九华山发出的请柬也极少。   白虎仙君则是不同,他广交八方,朋遍仙境。从公布白景婚期始,白虎山的喧嚣就未断绝过。   在公布婚期前,白景被白家众虎以教授婚后礼仪的理由带回了白家。自此以后,绵亘千里的九华山就变得愈加清幽安静。   在容祁的请柬发出第二日,长河祖师和开云祖师就先后来到九华山,两人看到容祁正气定神闲的煮茶下棋,不由得怒从心底起,扯着容祁要把九华山的所有都重新布置,务求喜庆热闹。   容祁笑道:“师尊,弟子心中已有计划,不急。”   长河祖师咬牙道:“不急?你瞧瞧你这九华山哪里有半分热闹喜庆,你还想不想与那孩子成亲了?”   开云祖师在到九华山之前去白虎山走过一遭,与白虎山相较,九华山堪称凄清。也是第一次,他无比同意长河祖师的话。   容祁见两位长辈都忧心焦虑,也不继续瞒着,将他描绘的布置画卷陈设于两位长辈面前。   在容祁的绘设中,九华山美轮美奂,奢贵典雅,让看到图的长和祖师和开云祖师心中紧绷着的弦暂时松懈许多。   有了图卷,布设的过程尤为顺利,在看到九华山被换了华美的模样时,两位祖师都不由得露出得意欣慰的笑容。   随着婚期的推近,白景越发的焦灼,他在寝殿中不停的走动着,时不时抬头望向九华山的方向。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他闭关,或者他师父闭关,他还未有离开师父如此之久的时候。   在寝殿中走了几圈,白景又在八仙桌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是火色。他缓缓伸出手指,轻柔抚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红装,那是他母亲一针一线为他绣制的喜服。   摸着喜服,白景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身为亲子,他少有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时候。   白三刚进门就看到白景垂眸沉思的模样,她戏笑道:“小六,你这是后悔了么,要三姐去九华山帮你退婚么?”   白景猛地睁开眼睛,眸中厉光转瞬即逝:“不麻烦三姐了。”   白三装作没注意到白景的不善,她故作深沉的说道:“小六,三姐可跟你说,知仙知面不知心,这天上地下最不缺的就是负心汉。容……”   白景抿唇,截断白三的话语:“三姐来寻我,可是有事?”   白三道:“母亲让我过来问你,喜服可还合身,是否需要整改?”   白景试过喜服,很是合身,不必修改。   白三还有别的事要忙,没在白景的寝殿停留多久。   在离去前,她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着说:“若是小六后悔了,尽管传言给三姐,三姐保证把退婚一事给你办得妥帖漂亮。”   白景的脸立时漆黑。   白三离去后,白景的心境就越是不平静,他沉静半晌,还是悄然离开了寝殿,往九华山掠去。   白景不知道,在他化作流光飞往九华山时,两道窈窕的身影缓缓在他寝殿外呈现,正是白三与白舞。   白三双手环胸,嬉笑道:“我赢了。”   白舞默然,她只是输给了运气。   一场先试必赢的赌注。 第169章 本源世界28   白景顾不得惊叹九华殿的奢华唯美,他凝着心神, 鼻翼轻动, 循着容祁的气息前进。片刻后, 白景在白梅林中找到了正在与长河祖师对弈的容祁,他隐身于白梅树后, 收敛了呼吸,双目贪婪的凝视着温润浅笑的容祁。   与此同时, 容祁举着白棋的手略微停顿, 清幽的目光精准的落在白景隐身的树上,他唇边扬起几许笑意,落定棋子。   长河祖师见容祁神态蓦然温和, 了解容祁的他立刻就猜测到了缘由, 他紧随着容祁落棋:“是那小家伙来了?”   容祁颔首:“我还道他能多坚持几日,不想现在就找过来了。”   长河祖师道:“他自小跟在你身边,可谓是形影不离, 有这几日已是不易。不过小祁,你是不是太护着他了?”   根据长河祖师对白景的观察, 白景眼睛过于清澈透明, 一看就知是未曾经历过任何风雨磨难的。   容祁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脑海中浮出当年萧景的模样, 家破人亡,自幼苦楚。前世的小景活得凄惨疲累,如今他能将他护于羽翼之下,他就想多护着他, 宠着他。   容祁笑言:“师父,弟子此生所求无几,小景是弟子置于心尖上的,多看着点,也是甘愿。”   长河祖师无奈的摇头,他本以为他的徒弟是不沾尘埃清风之人,不想竟也是情劫难过。   白景知道偷听很是不对,但就他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他师父和师公正在谈论的话题多是与他有关的。他秉着呼吸,悬着心声,竖着耳朵,力求听得更加清楚。   然而,容祁和长河祖师的话题结束,白景也没能听到完整的话语。   容祁再落下两枚白子,对站在白梅树下的白景道:“小景,出来罢!”   白景闻言,心里挣扎,不知道是不是该现身。   他听三姐说,凡间有言,新人成亲前相见,是不被上天祝福的,婚后也不会幸福。可是,他已经许久未与师父说话了,心里想念得很。   白景咬牙,把白三的嘱咐尽数抛在脑后,抬步朝着容祁走去。   白衣霜华,衣袂飘然,简直比这漫天纷扬的白梅更为耀眼。   待白景见完礼,容祁含笑牵着白景坐在他的身侧,让他做个观棋者。   长河祖师看着并肩而坐的容祁和白景,两人均俊美优雅,资质天成,合该天造地设,相依相伴。   虽然婚期已定,也与容祁亲吻拥抱无数次,但白景还是紧张万分。他的心就像是被紧绷着的弦,随意的拨弄,就能让其飞快颤动。   白景不自觉的将双手交握着,圆润干净的指甲刺着掌心,带给他的些许刺痛,让他不至于迷失在怦然跳动的心声中。   容祁自是察觉到了白景的焦虑,他伸出手抓住白景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慢慢收紧。   白景心中的弦倏地断裂,所有的精神都凝集在视线里,他盯着两只相互交握的手。只觉得无数暖流从两手之间溢出,侵入他的血肉灵脉,推向他的四肢百骸,滋润着他的五脏六腑。   许是都有心结束棋局,容祁和长河祖师在各落数子后棋局便已辨出胜负。   作为赢家的长河祖师捋着胡须笑道:“心不静,大忌。”   容祁眼皮轻跳,却依旧温声道:“弟子受教。”   长河祖师也不欲当容祁和白景之间的发着光与热的金乌,他与容祁简单说过几句就起身离开,去继续筹备婚礼所需。   容祁把白景揽在怀中,在他的眉心亲吻片刻,说道:“小景,可是在白虎山住的不习惯?”   白景回味着久别再逢的温软触感,神思不属的点头:“嗯。”   容祁抱紧了白景,柔声道:“再过几日,就好。”   依靠着温暖的胸口,呼吸着熟悉的气息,感受着拂面的微风,白景只觉得浑身焦灼和疲惫都全数散去,只余下平和静好。   容祁和白景大婚在即,两人间的话语却是出奇的少,都在享受着婚前短暂的相处相偎。   白景并未在九华山待多长时间,他离去后,容祁才慢步走出白梅林。漫天纷飞的白梅花瓣,与他脑海中翻滚画面相互交映,形成更多更为唯美的画卷。   在仙界中,弹指经年,时间仿若东去流水,转瞬即逝。   随着九华山的清幽暂歇,容祁和白景的大婚吉时也近在眼前。   在仙界中,容祁和白虎仙君的仙位都极高,自从两家的婚姻消息宣布,仙界就热闹起来了。各方仙家贺礼不绝,都想看点热闹,沾点喜气。   迎亲这日,容祁褪去素衣青衫,换上艳红华贵的喜袍,映衬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容,清贵无双。   仙君结亲,仪仗极盛。   仙娥引路,仙官相随。   百鸟朝贺,祥云送福。   仙灵氤氲,步过花开。   仙音袅袅,絮语容容。   到了白虎山,容祁循着司礼仙官的步骤,有条不紊的完成了所有流程,成功站在了穿着火红喜袍的白景的对面。   容祁上前几步,伸出节骨分明的手,笑着说:“小景,我来接你了。”   白景冠玉般的面容上衔着柔和,精致的眸中含着深情,他慢慢把手搭在容祁的手上,将他的未来一并交付。   拜别过白虎仙君夫妻,容祁就带着白景原路返回。   到了九华殿,容祁和白景又行过几道流程,才算是完成了婚礼仪典。   然而,共缔仙侣契约却不是简单的仪典就能结成的。   拜过天地,容祁和白景就被送进了洞房。   作为长辈亲族的长河祖师以及白家众虎就担起了主家责任,招待参与仙家。   入了洞房,容祁便设下结界,将外界的热闹喧嚣全部隔绝。他牵着白景在铺满红被的床榻上坐定,又亲自倒了两杯清酒,端起其中一杯递给白景。   容祁道:“小景,此酒,名唤合卺交杯酒,喝下这杯酒,你我以后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你可愿意?”   白景凝视着容祁,他的身影布满了他整双眼眸,他从他手中接过瓢杯,语态坚定:“小景愿意。”   容祁眉眼带笑,执着属于他的瓢杯在白景身侧坐好,与白景挽手对饮,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在大婚之前,白景看过很多双修图册,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的掌心不自觉浸出了些许热汗。   他心跳似雷鼓,躁动得很,满怀着期待与不安。   就在白景思考着要如何行事时,他的唇瓣忽而被微凉的触感覆盖,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待看清面前人满目的柔情,又缓缓阖眸回应。   洞房花烛,新人合欢。   起落落起,分合合分。   乾坤颠倒,鸾凤和鸣。   百里花开,桃舞春风。   在两人交颈缠绵时,两道金光分别在容祁和白景的眉心浮现,相互勾缠融合。须臾后,容祁和白景识海中金芒乍现,两人均从各自的识海中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仙侣契约,结成。   自此以后,同苦同乐,相依相伴,不弃不离,共行仙途。   仙侣契约结成,容祁和白景都是汗流浃背,疲惫不已。   容祁抱着白景简单清整,又重新躺回床榻,稍作歇息。   白景浑身都难受得紧,但他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欢喜的伏靠在容祁怀里,细数着容祁的心跳。   容祁正在为白景揉按,低眸就见白景满脸犹豫,似有难解疑惑。   容祁道:“想说什么?”   白景沙哑着声音道:“师父,仙家有梦么?”   容祁道:“六根未尽,**不绝,定然有求。有求就有梦。”   白景觉得,他现在就如身处幻境梦中,美得极为不真实。   容祁清楚白景的想法,别说是白景,就是他,也有几许不真实的感觉。   待周身倦意散去,容祁和白景重新穿好衣物,外出宴会宾客。   白家三姐妹寻着空子聚集在一起,商议要送给白景的洞房大礼。   对仙家来说,洞房不仅是行周公大礼,还是结成仙侣契约的契机,关系到新人的将来。   白柒拿出三四块巴掌大的灵珏,说道:“两位姐姐,这是我从东辰仙君那里‘借’来的顶级双修功法,也许能帮上六哥。”   白三和白舞对视几眼,各从白柒手中取过一块灵珏,探以仙灵之力,功法首页图面就让两虎脸红心跳。   白三和白舞准备的也是双修功法,只是她们准备的与白柒准备的有些不同,主导者的相异。   白柒得来的功法被两个亲姐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在得知被放弃的缘由时,白柒也没客气的朝着白三和白舞翻了白眼,觉得她们是在异想天开。她敢用接下来两百年的运道作赌,她家六哥绝对不可能是主导者。   白家三姐妹直到宾客散尽才有与白景相处的机会,当她们将细心准备的贺礼送给白景时,白景整张脸都像是被彩霞浸染,五颜六色的,极为绚烂。   此类贺礼……应时,应景。 第170章 本源世界29   宴宾时,容祁与江源仙境的龙君聊过几句。龙君感慨时光易逝, 转眼已千年, 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嫩娃也成长得绝世独立, 还笑言容祁福运极好,能得此风姿卓然的仙侣。   龙君举盏戏笑:“尚在千年之前, 本君就觉得仙君与白家六子非寻常师徒,定是要有更深的纠缠的。”   龙君多情, 却也能分辨真情假意, 千年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容祁师徒,是他见过的少有的痴情人。   不管是人还是仙,言语举动都有可能是为欺骗而刻意表现出来的, 但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的感情, 却是做不得假。   说起千年前,免不得就要说到当年受尽宠爱的龙君九女敖溪。提到敖溪,龙君面上的笑意就浅了些, 显然是不甚愿意谈论关于敖溪的话题。   后来,容祁从别的仙家口中得知, 龙君九女成亲不过数百载, 便情移凡人,奈何仙凡有别, 情深缘浅,终未得善果。龙君九女抑郁不欢,为求一世相守,自除仙身圣骨, 堕入轮回,寻爱而去。   容祁听闻后,心间波澜不惊,对龙君九女的决定亦不作任何评判。   与龙君聊过,白虎仙君家的几位少君端着最烈的酒轮番上阵,企图将容祁灌醉。奈何容祁出来时已经服用过丹药,酒水于他,与清水无异。   大半烈酒入腹,容祁情态如常,白家三位少君却是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白家的三位少君借着酒醉,把对白景的担忧,以及对容祁带走幼时白景的不满尽数吐露。   对于白家三位少君的忧怨,容祁多是静默的听着,待三虎说完,他才开口:“不必担忧,我会好生待他的。”   白家三虎迷糊的盯着清醒的容祁,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   直到完全酒意散去,被白家姐妹悄然询问是否将容祁灌醉时,白家的三位少君才想起灌酒缘由,是要让容祁无力,让白家小六成为新婚夜的主导者。   至于为何不用别的法子,比如药物?   劳而无功而已!   不管白家几虎有何打算,都不曾影响到容祁和白景的洞房花烛,两人在结成仙侣契约后,在□□上更为心灵相通,酣畅淋漓。   容祁和白景形影相随两千余年,婚后和婚前并无多少差异,只除了白景被容祁要求花用更多的时间在修炼上。   白景生而为仙,却因回天书拘了魂魄而在修行途中格外艰难,便是比他后出生的白柒,在历经过两次天劫后也晋升了仙位,在他之上。   时隔两千年,白景应该承受的第二次天雷才迟迟到来,在白景受劫之前,容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指导他修行。   九华山的顶峰,上承天灵,下接地脉,是极好的修行之地。受容祁所令,白景已经在此盘膝修炼三月余,体内存储的仙灵之力也满达瓶颈,只待天劫降临,渡劫成功,他的仙途就会更加明晰。   容祁负手站在白景的对面,眉眼凝重的望着白景。清风轻拂,掀来几许白雾,将容祁笼罩其中,若隐若现。   过了少时,周边缭绕的仙雾逐渐被浓重的墨色浸染,形成压迫苍茫的天道法阵。其中缠绕着的雷网,将法阵的部分照耀的极为明亮。   容祁盘膝而坐,双手飞快结印。须臾后,他的掌心凭空出现了几株赤色药草,赤色药草在他的操纵下散发着晶润的光芒,光芒流转间似有凤凰虚影盘旋。   白景受劫,被雷网伤得面目全非,他惨白着脸色,颤抖着身躯,却没发出丝毫哀声。   容祁在白景受劫时将将赤炎草化作流灵送进雷池,在天劫的作用下,赤炎草尽数没入白景的四肢百骸,修复着他的躯体经脉。   白景不知道是什么缓解了他形如刀剐的疼痛,他只能循着本能动作,引动全身灵力,将那股温热的涓流化为己用。在追逐的过程中,他只觉得涓流越发的灼热,将他经脉中的杂质焚烧殆尽,也将他从娘胎中带来的毛病化作灰烬,整只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天劫散去,法阵隐匿,白景也缓缓睁开眼眸,他极目而望,刚好看到浅笑而来的容祁。他立刻起身,也顾不得满身的脏乱,朝着容祁奔去,扑进他怀中。   容祁也不嫌弃他,直接将他拥揽入怀,柔声道:“恭喜小景渡劫成功,晋升真仙。”   白景在容祁身上蹭了蹭:“也恭喜仙君,您的仙侣晋升真仙,能与您在仙途□□行更远。”   回到九华殿,容祁仔细探查过白景的神魂,经过此次天劫,他未被回天书拘护的神魂已经全部修复凝合,再不会有神魂消散的危险。   白景摆脱了危机,容祁也彻底放下心来。至于白景会在何时解开回天书的封印凝合三魂七魄,容祁并不着急。   自白景晋升真仙,白虎仙君就再次长居九华山,以便教授白景白虎族的传承功法。有了白虎仙君的教导,白景进步较快,但与天赋极佳的兄妹相较,白景的成果不足挂齿。   经过数月苦修,默念着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功法,白景还是忍不住自我怀疑,他是天生的废材么?幼时差点不能化形,成长时期比同族长了很多,如今便是同等功法,他也是学而不会。   这日,白景前往九华山顶峰修炼,容祁邀请白虎仙君品茶。   比起茶,白虎仙君更喜饮酒。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容祁对面,看着容祁慢条斯理的煮茶,步骤井然有序,不急不缓。   将茶水煮好后,容祁又用相同的水和茶冲泡了一杯,并把两杯清茶同时放置在白虎仙君面前,微笑道:“仙君,请用。”   白虎仙君立刻就明白了容祁要表达的意思,他似笑非笑的睨了容祁两眼,将两杯茶分别饮下,滋味高低立现。   白虎仙君叹息,或许他是真的把小六逼得有些紧了,连这位都看不过眼了。   白虎仙君道:“容祁仙君,你若有心,下次还是请本仙君喝酒罢,最好是尘封千载的美酒。”   容祁颔首:“如仙君所愿。”   白虎仙君当天就离开了九华山,与白虎夫人相携游历,归期未定。   作为白虎仙君的幼女,白柒从未想过她会有孤苦伶仃的时候,她不过是闭关几月,整座白虎山就只有她一只虎镇守了。   白柒不是能够忍耐孤寂的,她在确定父母兄姐暂时难归后就搬着家当住进了九华山,与容祁和白景为邻。   白柒翘着二郎腿,仰躺在九华殿的屋顶,嘴里叼着根干枯的药草。心想着继续赖在九华山也不是事儿,仙君和她家六哥总是不分时间地方的恩爱,让她这个孤身两千年的美人深觉寂寞,她也是时候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仙家相爱相守了。   白柒说做就做,当天就照着话本写的那般留了书,潇洒离去。   白景是在第二天收到白柒的留书的,留书很简单,却看得白景眼角抽搐: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白柒就像是拂过湖面的清风,只在到来时候掀起些许涟漪,风过之后,湖面又很快恢复平静,影响极小。   在白景晋升为真仙的第四十年,他在无意中解开了回天书的封印,释放出了被禁护的魂魄。为了让白景的魂魄平安融合,容祁亲自布设法阵,并以自身仙灵之力作引,一点一滴的引导着白景被分割成两部分的魂魄。   随着魂魄的融合,白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他从没见过的画面,画面中的人都有着不同的陌生面孔。白景很清楚,那是他的轮回记忆。   在记忆的画卷里,他所经历的爱恨情仇,都不敌那人的浅浅回眸。白景自以为他已经很爱师父了,他看过翻滚的记忆画卷才明白,何为刻骨铭心的爱。   将爱人印刻在心尖神魂,哪怕是走过奈何桥,喝过忘情水,只要能再次得见,也能重新爱上,至死不渝。   看着汹涌而来的记忆,白景心中酸疼得厉害。   他是源洲大陆的萧景,皎州萧家长子,坤墟界座上唯一真传弟子。他是师父从尸山血海中抱出来的孩子,身负血海深仇,幸得师父垂怜,才未走上不归路。   他是谋士萧景宁,他有一个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侯爷。他在侯爷病逝后,自绝于他墓前,愿与侯爷共赴黄泉路。   他是战将萧长清,他有一个陪伴了五十年的殿下。他爱殿下如痴,终于在弥留之际表明心意,渴望来生被爱。   他是商人萧景,他有一个相爱了一生的爱人,他唤他阿祁,他叫他小景。   他是演员萧云深,他有一个相守了一世的爱人,他唤他阿祁,他叫他云深。   他是丧尸萧泽成,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爱人,他唤他阿祁,他叫他泽成。   他们也有一片花开不败的白梅林,他们曾在白梅林中看旭日东升夕阳西下。   他的爱人,他的阿祁……是师父。 第171章 本源世界30   看着前世今生的帧帧画卷, 白景在不自觉中泪流满面。   他为师父挡下幽冥教主的致命攻击, 只是不想师父受到任何伤害,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挡在师父身前的,从未想过师父竟然会以神魂为引, 将他本该魂飞魄散的魂魄收集蕴养。他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成为他师父修行途中的执念心魔,害得他师父不惜自毁仙途逆天行事,更是差点害得他也灰飞烟灭。   幸而还生丹成,让他师父留得破碎神魂,还能入小世界修养。小世界中历经的点滴, 都足以让他铭心刻骨。   后来, 劫过回归,为了保住他的神魂,他的师父先是遍行整个源洲大陆, 再是放弃他原先所向往的平静, 渡劫成仙。   白景忽然有些嫉妒记忆中的他, 嫉妒他能与师父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 也嫉妒他有个甘愿为他倾尽所有的师父。   混沌青莲把白景的两份神魂完全融合, 白景也在氤氲中睁开了眼眸。神魂相融,记忆尽合,再难辨你我, 不管他是否承认,他和记忆中的萧景都是同一个人,之前的羡慕嫉妒也在瞬息间消散于无形。   问世间, 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历经生死,走过悲欢,谢谢,还愿意等。   白景还记得,他曾经问过他师父,问他是否会与他父兄般成亲生子。他师父告诉他说,说他已经有妻,他一直在等他的妻回来。   白景现在才知道,他师父苦等数千年的妻,是他。   白景眼眶中的泪珠不停的滚落,他嗓子涩疼的厉害,他嘴角反复蠕动几次,才艰难开口:“师父……我爱你。”   白景的低喃让容祁微楞,他与白景成亲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白景清楚明白的表达他的感情。白景的突然表白让容祁仿佛又回到了小世界里,那时的爱人并不吝啬把感情表现的直白热烈。   萧长清曾说:“殿下,吾心悦汝。若有来世,您爱我可好?”   萧景曾说:“阿祁,你可知什么叫做相思成灰?”   萧云深曾说:“阿祁,如果你和我演对手戏,我一定要把所有的情话都和你说一遍。首先,是我爱你,只爱你。”   萧泽成曾说:“阿祁,你让我活着等你,我就活着,哪怕是行尸走肉。只要能等到你,多久都可以。只是阿祁,下一次,你带我一起走可好?没有你的日子,太苦。”   在小世界中创造的回忆,容祁在白景出生后就将它们封存在脑海深处。如今,却被白景简单的三个字撤销了封印,汹涌而出,丝毫不落。   容祁怔忪许久,才平复着呼吸:“小景,你……再说一遍。”   白景倏地转过身,直视着容祁的眼睛,猩红的眸中布满了深情,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师父,我爱你。”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情态,熟悉的话语……让容祁知道,他的小景是真的回来了。   容祁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白景眼角划过,他仰着头在他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柔声道:“小景,我也爱你。”   白景浑身都在颤抖,他在容祁退开些许后猛地追随而去,努力攫取他的呼吸,双手更是环住容祁的脖颈,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   情至深处时,白景跨坐在容祁身上,不知不觉中解开了容祁的腰带:“阿祁,要我。”   容祁眼里浮出些许笑意,他把白景平放在地面,让他枕着铺就的白梅,随即附身而上。在白景的热情回应中,在漫天舞动的雪梅里,两人再成好事。   事后,白景虽疲倦不堪,却不肯用法术消除满身痕迹。他靠在容祁怀里,听着容祁的心跳回忆过去思考现在,越是想,他脸颊上扬起的笑容就越是明媚。   白景还记得,他轮回成萧景时,有两句非常喜欢的诗词,那曾经是毕生所求。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景觉得,他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仙,都没多少追求。   为人时,他不为飞升,不为苍生,只求能陪在他师父身边。   当了神仙,他也不在意修行天赋,靠着白得的仙位和无尽的寿命,跟在他师父身边混吃混喝,还混了个仙侣契约。   容祁抱着白景,眼角眉梢全是柔情,白景能够想起过去,想起他和他相爱相守的曾经,对他来说,是意外惊喜。   容祁吻着白景的发丝,心底再次被满足填实。   接下来的几年,白景完全适应了神魂变化。神魂完整的他在修行上也是一日千里,扶摇直上。   在确定白景能够承受仙凡结界后,容祁便打算带着白景前往人间界游历。在出行前,容祁携白景前往开云祖师的仙宫,问他是否有言交与陆珩和萧沐。   容祁和白景到的时候,开云祖师和长河祖师正在苦恼的钻研几株形状奇怪的灵植,眉心深蹙,百般不解。   听到容祁的话,开云祖师也只是浑不在意的说道:“你就告知那两个小子,最好是永生永世都别踏入仙界。否则,本仙会让他们知道何为立心立命。”   容祁笑道:“师叔所言,祁必带到。”   白景闻言,头皮隐约发麻。他本不甚了解开云祖师,从萧沐口中听多了祖师折腾人的厉害手段,自是也知晓一二。   长河祖师交代不多,多是嘱咐他早去早归,且莫要忘记仙界规则。   辞别两位师长,容祁就直接带着满心激动的白景去了凡间界。   掩去满身仙华,容祁和白景并肩行走在俗世的街面上,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喧嚣,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今日是周员外家的小姐抛绣球选亲的日子,螺州城内外的年轻公子早就闻名而来,期盼着能得周小姐青睐,或者能被好运眷顾,将这位德才兼备的贤惠小姐娶回家。   也不知怎么的,白景忽然就很是想去观看周小姐选亲,他侧头道:“师父,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可好?”   容祁颔首笑言:“并无不可。”   两人隐没在人群中,循着人流的方向同行,很是轻易就找到了周家小姐选亲的地点。选亲场面已经布置完成,周家小姐身着大红长袍,捧着绣球立于高台。她殷红的嘴唇轻抿,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转动,似是在寻找什么。   容祁和白景站在人群之外,从他们的位置,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周家小姐目光落定之处。那是一个被人群排挤在外的青年,青年衣着朴素,身形消瘦,却生得眉目清朗,风姿翩然。   白景阖眸捏诀掐算,再睁开眼睛时候,眼中浮出几许喜意。   终于,有情人,不管经历多少波折,也能再成眷属。   前世含恨,今生来酬,终于还是不留遗憾。   随着吉时的到来,周家小姐将绣球高举,再用力抛出,方向直指青衫青年的位置。然,抢绣球的人毕竟太多,绣球被抛出后,并没有与周家小姐所想的那般落入青年的手中,而是辗转被别的男子接触。   白景指尖微动,绣球最终还是落入了青年的手中,青年与周家小姐当时就喜极而泣。   容祁察觉到,在白景动手操控绣球的时候,还有一股外来灵力也在操控绣球。他循着灵源的方向追探,在高台对面的酒楼里发现了相识的人。   靠坐在窗棂边的红衣妖孽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与众不同的灵力,他眯了眯眼睛,在人群内外找寻两圈,视线直接落定在了白景和容祁的身上。   红衣妖孽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忽而绽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他从窗边跃身而下,起落间就到了容祁和白景的面前:“阿祁,好久不见,这位是……”   容祁眉梢轻挑,微笑道:“是挺久未见了,他是我道侣,小景。”   白景从来都不待见陆珩,他抿着唇,冷热不辨道:“白景。”   陆珩本想如以往般刺白景几句,但想到这小家伙或许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便将心思作罢。不过,他觉得这小子不管轮回几次,都和当年的小狼崽子相当,相当的不可爱。   容祁和陆珩还未聊几句,萧沐就找了过来,他也是转眼间就把容祁认了出来。再看容祁身侧的白景,熟悉的感觉和熟悉容颜,让他热泪盈眶。   白景和萧沐兄弟重逢,有道不完的情,说不尽的话。两人挣扎片刻,都决定先兄弟叙旧,暂时抛下朝夕相处的伴侣。   整整三日,白景和萧沐的兄弟情才勉强叙罢!此时,也到了周家小姐大婚的时候,白景和萧沐备下厚礼,拉着各自伴侣前往周家祝贺。   周家小姐大婚那日,白景饮了许多酒水,他迎着皓月笑问:“阿祁,他们今生该是能白首偕老了,再不会命运多舛了罢?”   容祁道:“有仙人赐福,他们定能儿孙满堂,携手到老。”   周家小姐的前世,是皎州萧家的主母,也是萧景和萧沐的生母。当年萧家冤魂被度化后,重踏轮回,洗清阴怨戾气,这才有了来生。   容祁带着白景在凡间界停留了数十年,在这数十年中,两人隐匿仙身术法,再以凡人的身份生活,相随相伴,相守到老。   在这数十年中,容祁见到了自除仙身圣骨的龙君九女,她儿女双全,与丈夫恩爱有加,过得幸福美满。   她弃无尽寿命,换一世相守,是值得的。   辞别过凡间界友人,容祁与白景准备返回仙界,两人十指紧握,相视而笑。   不管仙途如何渺茫,只要牵着对方的手,就永远不会孤寂。   你在,足矣! 本书由 甜小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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