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得第一》 作者:猫原 内容简介: 某日下午,徐苑倚在沙发背上玩手机,无意间看到一个帮给前任or暗恋对象发短信的帖子,把帖子逛了圈后,他曲起手指回帖,附上短信内容和对方手机号码。 只简单一句:“我还挺喜欢你的。” 隔天,帖子楼主回复他: “层主!那位一直在问我是谁,帮谁发的短信,隔几分钟就打个电话过来!” “层主……你对象太厉害了……他把我人肉出来了,名字住址……没办法orz我全部招供了[躺尸]” 校园文,双学霸 重组家庭,年下 攻受都很酷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业界精英 主角:徐苑,何不言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从小父母离异的徐苑,因为父亲再婚,与班上同学位居年级第二的何不言有了交集,一起吃住,在教室在房间里,埋头做题,一起为高考而奋斗。同时也时隔十二年再度感受到温柔似水的母爱,为日子平添几分温暖。 作者笔触柔和,一贯的细水长流文风,描绘了一个平常却温情的世界,两位主角形象跃然于纸,刻苦嘴贫的徐苑,沉默寡言的何不言,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有赤子之心。 本文较为写实,高三学子应战高考的紧张氛围,被试卷和书本堆积的课桌,老师不停地强调高考重要性,黑板与各式各样的教辅资料练习,带读者回到高三,重温那个埋头奋斗的时光,也给即将升高三或正在读高三的读者一些学习动力。 第1章   “后妈的儿子是同班同学是怎样的体验?”   此时此刻,徐苑特别想拿出手机去知乎发帖,也不知道会有几个有类似经验的知友。   耳边不断漂浮着徐福福和何玲极力掩饰尴尬努力佯装自然想要缓和气氛的聊天声,徐苑压根没认真听他们尬聊。   他双手插着口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机的金属边缘。前额的刘海微微挡住他的眉毛,睫毛低垂,上方暖橘色的灯光落下来,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暗影。   坐他对面的人也是同样的姿势,面容冷淡,一声不吭,似乎没听见似的。   徐苑抬眼看了看他。   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默契地移开目光。   对面那人叫何不言,是他的未来后妈何玲的儿子,也是他的同班同学,就坐在他左手边后两排,大高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名字特别搭。   从高二分科同班以来,徐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几乎全靠成绩无声地交流,成绩排名上,他排第一,何不言第二,挨得很近。   本来是平淡无奇的同学关系,现在变成这样的尴尬局面,对视一下就跟看到对方裸体似的,徐苑头特别疼。   偏偏徐福福是个傻白甜,觉得他俩是同班同学那就更好相处了,不用担心以后住一起会出现合不来大打出手的场面,还想以徐苑为话题来跟何不言搭话提高好感度,笑眯眯地给何不言夹菜,边问:“不言,你和徐苑一个班,他平时在班上表现怎样啊?”   何不言没看徐苑,含糊笼统地回答:“还好。”   徐苑听着不禁在心底冷嗤,还好个屁,压根没关注才对。   徐福福赶紧顺着话题聊:“徐苑长这么大,我也没怎么管过他,连家长会都没去过两次,得亏他自己争气,也懂事,不用我操心,今年暑假还一个人跑去广州找暑假工呢……”   何玲柔声笑着说:“上次家长会我去了,小苑是年级第一名呢,比不言高十几分,真不错啊。”   徐苑掀起眼帘,对上何玲的目光,慢慢地弯起嘴唇挤出一抹笑:“阿姨,您过奖了。”他看了眼何不言,面带笑容地夸奖道,“期中考何同学英语成绩全年段第一,英语老师还在课堂上夸他了呢。”   话音落下,何不言才似乎有所反应,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水晶灯的光亮倒影仿佛藏进了他的眼睛里,明明是黑色的眼睛却被衬得流光溢彩。   徐苑冲他笑了一下,随即颇为自然地移开目光。   何不言看到他眼中的冷淡和疏离,虽然表面上很礼貌。   徐福福惊讶道:“不言英语这么好啊?徐苑就英语弱些,他老师说他就是听力不太好来着,总是扣挺多分的——”   何玲接话说:“那以后可以让不言帮忙补补呀,两人又都是一个班的,正好可以互相帮衬着。”   徐福福大笑道:“对啊,多好!真好!”   两位大人一唱一和的,明显是在告诉他们他俩已经规划好以后的日子了。   徐苑扯了扯嘴角,拿起筷子专心吃菜。   来餐厅之前,徐福福就抓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必须要吃饱,把菜吃干净,这家餐厅可贵了,得吃回本。   徐苑谨遵教诲,把饭桌上的菜品解决了大半。   其他人都没怎么动筷,尤其是何不言,只在喝水,对桌上的菜不太感兴趣。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到最后饭桌上还是只有徐福福和何玲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过气氛比刚见面的时候好多了。   徐福福准备去结账,徐苑站起身,说:“我有事先走了。”   徐福福问:“去给王灿补课?”   何不言一听,无声地看过来。   “小苑还帮人补课啊?”何玲惊讶道。   徐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掠过:“随便补补。”   何玲目光更加欣慰,由衷地夸奖:“真是太厉害了,不言真该向你好好学习。”   徐苑都不知道这一顿饭时间他被何玲夸了多少次,他沉了沉呼吸,继续摆上礼貌的笑容,说:“阿姨,我先走了啊。”   何玲笑着说:“路上小心点。”   徐苑应了一声,随即颇为自然地收了笑,经过何不言时隐约闻到洗发水的香气。   还是洗了头过来的。   徐苑不禁回头扫了眼,看见何不言干净的黑发和洁白的后颈。   刚走出餐厅就接到王灿的电话,问他啥时候到。   徐苑弯下腰给自行车解锁,一手拿着手机,“十分钟吧,告诉阿姨不要给我准备晚饭了,我吃了过来的,还挺撑的。”   王灿犹豫道:“你在哪吃的啊?我还想请你吃饭呢,咱俩出去吃,就去那家新开的重庆火锅店。”   徐苑坐上自行车,长腿支在地面上,右手摸了下胃部,对手机那端说了句:“胃应该还能腾出点位置,把地址告诉我,我直接过去。”   王灿乐了,报了地址笑骂道:“就没见过你这种!饿死鬼投胎往死了吃!还咋吃都不胖!”   “羡慕吗小胖子?”徐苑笑了笑,说,“行了,距离两公里还打电话纯粹是浪费钱,先挂了啊。”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直接骑车去火锅店。   王灿比他早到,看见他就站起身朝他招手。   小胖子穿了件黄色的卫衣,在火锅店里特别醒目。   徐苑朝那桌走过去,刚坐下王灿就把手机给他,满脸的殷勤:“徐哥,你来点。”   徐苑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手机上的菜单,一边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说吧,请我吃饭有什么要求?”   王灿不好意思地说:“徐哥还是你善解人意,咱兄弟俩就不拐着弯儿说话了,下次数学随堂考你能帮衬点吗?我爸说如果我数学还考不及格他就把我挂闲鱼上出售。”   “那得有人买啊。”徐苑乐了,顾不上点菜便贫嘴起来,“没事啊灿灿,你不用担心这种发生概率为0的事。”   “哎不是,我知道不会有人买。”王灿急道,“重点是我爸他说,他要挂我照片,出售不争气的儿子,起价一元,才一元,被人看到多没面子啊……”   徐苑更乐:“叔叔可真逗。行吧,帮你这一回。”   王灿一听,笑得眼睛都没了,“哥你尽管点!放心大胆地点菜!我请客!”   又吃了一轮,徐苑彻底吃撑了,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对面王灿还在埋头苦吃,热汗直流。   徐苑摸了下肚子,扫了眼人声鼎沸人的火锅店内,每桌都吃得热火朝天的,他收回目光,突然开口:“胖子。”   王灿嘴里还嚼着毛肚,含糊不清地说:“咋了哥?”   “我爸要结婚了。”   王灿顿住动作,抬起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徐苑:“真的?叔叔终于找到伴儿了?”   徐苑点点头,神色淡然地说:“今天和他们见面了。”   王灿一怔:“他们?”没几秒他就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也对,都这把年纪了肯定有孩子了。”   徐苑“嗯”了一声,说:“她儿子是何不言。”   王灿:“……what?”   徐苑皱了皱眉,说:“你声音太大了。”   王灿又惊又喜:“不是哥……我没听错吧?何不言诶?真的假的?”   徐苑瞅着他,啧了一声:“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王灿特别崇拜何不言,起源于高二下学期的一次英语演讲比赛,王灿听完何不言的演讲后,激动地到处跟人说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么纯正的伦敦腔,从此以后他把何不言当成偶像和目标,还想跟对方打好关系,然而何不言并不鸟他,他碰了几鼻子灰后只好悻悻地夹着尾巴回来。   王灿特别激动地说:“没想到何不言也是单亲家庭啊!”   徐苑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嘲道:“咋的?这么高兴,你想当他爸?”   “……哪能啊。”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了,王灿讪讪一笑,转回原来的话题,问:“徐哥,确定了吗?”   徐苑说:“都见面了肯定的。”   王灿咽咽口水,迟疑着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他自己也不知道。   脑子里乱糟糟的,太烦,不愿意去多想。   徐苑抬起手按了按额角,无声地叹息一声,嗓音低了下来:“还是挺想替我爸高兴的。”   但就是……有点儿高兴不起来。   他和徐福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凑合着十多年都过来了,虽然想过让徐福福再找一个,然而真找到了,他又有点无所适从,没法想象突然闯进两个外人的生活。   王灿也跟着叹气,眉毛眼睛耷拉下来,愁眉苦脸的:“徐哥,我懂你的感受。”   徐苑自己都不懂,他忍不住笑起来,问:“我什么感受?”   “就……挺迷茫的吧。”王灿斟酌着措词,脸上的肉纠结地拧成一团,“不太想改变现状……又有点儿抱有期待……”   徐苑一怔,而后拿起桌上的杯子,笑着说:“来,碰一杯。”   王灿一口闷了,擦擦嘴角问:“要喝啤酒吗?反正明天星期天,喝醉了就在我家睡得了。”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行啊。” 第2章   徐苑没怎么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王灿家里看的严,哪里会让他碰酒,只偶尔溜出来和朋友吃饭会偷偷摸摸来一杯。   两人秉着“杜绝浪费”的原则估摸着酒量加了几瓶啤酒。   王灿拿起一瓶,犹豫几秒问:“一人一瓶吗?”   “行。”徐苑也开了一瓶酒,跟王灿碰了下瓶口,“你少喝点,等下你醉了我抬不动你。”   王灿猛灌一大口觉得不赖可以接受,于是眼一斜,吹牛皮:“怎么可能!我可是不醉翁!而且你肯定抬得动我!”   “挺自信的嘛。”徐苑微勾了勾唇角,把啤酒放一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给我爸发个微信,告诉他晚上不回去了。”   徐福福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自拍照,散发着土暴发户的气息,前年和徐苑去旅游拍的,戴着墨镜,脖子上一条粗金链子,假的,在街上还被抢了。   他给徐福福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关机了,避免对方会问个没完。   王灿一边喝酒一边涮羊肉吃,眼睛直盯着勺子上的羊肉,还能分心说话:“等会儿回去咱爬窗户吧?可以直接爬到我房间的。我怕我爸妈没睡还在客厅看电视呢,万一被抓了个正着我就惨了。”   王灿家在三楼,他偷溜过几次出去玩,回来都是悄悄爬窗户的,虽然体型较大,但也是个灵活的胖子。   “晚些回去不就行了?”徐苑不太想费工夫爬窗,大晚上的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来贼了呢。   王灿想了想,点头赞同道:“也可以,正好可以多玩会儿,咱过会儿去网吧?好久没玩游戏了,手痒痒。”   徐苑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可算了吧,都高三了就别碰游戏了。”   “行吧……这东西有毒,还是不要碰了,一切为了学习。”王灿把涮好的羊肉夹起来,问徐苑,“你吃不吃羊肉?”   “吃不下了。”徐苑又灌了不少啤酒,他站起身,“我去下厕所。”   从卫生间回来,王灿已经干完了一瓶啤酒。   徐苑看到那空酒瓶子,再看向满脸通红的王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估计要完。   他拍了下王灿的肩膀,试探着问:“胖子?”   王灿冲他露出一排白牙齿,一把搂住他的肩要他坐下来,“还有一瓶,我就不喝了,徐哥你喝吧,我再喝就要醉了。”   徐苑把啤酒往旁边空位一推,说:“我也不喝了,回去吧。”   王灿一听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大喝一声:“行!爬窗户去!”   徐苑揉了下隐约被震得发疼的耳朵,朝四周被吓到了的顾客歉意地笑了笑。   他扶着王灿出了火锅店。   王灿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倚他身上,脚步特虚,走路一拐一歪,随时要蹦迪似的。   走了没一会儿徐苑额头满是热汗,呼吸重了不少。   十一月中旬,天气渐渐冷了,气温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就是这冷风刮得让人受不了,大街上没几个人,窗户透出来的光亮倒不少。   王灿勾着徐苑的肩膀,突然开口问:“哥,我重吗?”   “贼他妈重。”徐苑说。   王灿突然就乐了,笑个没完。   徐苑抓着他的胳膊,估摸着对方应该没太醉,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脚步不稳,也就这要命。   徐苑啧了一声,说:“灿灿你该减肥了,阿姨上次把你的减肥大业交给我,你不能让我难堪啊灿灿,至少给我个面子瘦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斤吧?”   王灿一只手捧着肚子,爱怜地摸了摸,道:“我不胖就很棒棒了,还瘦,人生不能想的这么美。”   徐苑斜睨他:“说什么胡话,你尿一次怎么着也得轻一斤吧?”   “你当我大龙虾呢?放尿放一斤的。”   徐苑一听顿时想起上回王灿他妈妈买的那大龙虾,三斤的龙虾两斤的水,还有半斤的壳,他笑个没完,扶着王灿都没用上力。   王灿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徐苑笑容还挂在脸上,看对方要倒下去忙不迭抓稳他的胳膊,“哎,你稳着点——”   话还没说完,他扶稳了王灿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的何不言。   王灿也看到了何不言,喝酒了胆子也大了许多,竟然冲对方招手:“何不言!”   徐苑一看,啧道:“招手招得还挺稳。”   何不言穿了一身黑,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帽子,看上去挺潮的。   徐苑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的穿着,原来不光洗了头,似乎也刻意打扮了一下。   何不言朝他们走过来。   “你要去哪啊?”王灿一说话就哈出一嘴的酒气,何不言皱了下眉,终于开口:“你们喝酒了?”   徐苑依旧扶着王灿,面不改色地说:“喝了一点。”   何不言看向他,沉默片刻后,微压低了声音问:“心情不好?”   徐苑扬了扬眉,有些诧异。   王灿醉了没啥眼力见,见徐苑没说话便替他回答:“对啊!徐哥今晚心情不好所以才陪他喝酒来着呢,他爸要再婚啦,对方还有个儿子,叫何——诶,就是你!”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灿乐呵呵地指着自己。   徐苑格外头疼,一掌盖在王灿头顶上,低声斥道:“闭嘴吧你。”   徐苑力道有些重,一掌拍下来瞬间把王灿拍清醒了一些,他缩了缩脖子,下巴与脖子叠成几层,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赶紧装傻:“我应该是喝醉了。”   徐苑没理他,也没跟何不言解释,直接转移话题:“何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何不言点点头。   徐苑扫了眼王灿,用眼神示意何不言看过来,问:“能帮个忙吗?”   王灿快高兴炸了。   何不言竟然在搀扶着他。   他这一高兴,步子就更虚了,腿软的压根站不稳。   徐苑扶另一边,他一个人还真撑不了多久,两百多斤的重量可不是说着玩的。   “没见过醉成这样的,不醉脑子醉身体,净折腾人。”   何不言说:“都麻烦,你们不应该喝酒。”   徐苑没说话了。   王灿连声应道:“是是是,我18岁之前绝对不喝酒了。”   “滚屁吧,再两月就你18岁生日了还说这话。”徐苑笑骂道,“你脑子咋不晕乎呢,说话还给我抖机灵。”   王灿嘿嘿直笑,觉得这酒喝得真值,没准儿因为这事他们俩的关系会融洽不少。   此时此刻,王灿这姿态特别像太后,左右都有人搀着,根本不用自己使劲儿。   何不言扶了一会儿,不苟言笑地开口:“你该减肥了。”   徐苑一下笑出声,一胳膊肘捅了下王灿的腰侧,“听见没,是个人都叫你减肥。”   王灿由喜到悲,哭丧着脸,委屈地嘟囔道:“哪那么容易啊,减肥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没有之一……”   徐苑更乐,啧道:“你男神的话都不管用啊?”   何不言拧眉:“男神?”   “对,就是你。”徐苑没注意何不言的表情,耍贫嘴道,“小胖子活得跟个基佬似的,整什么男神。”   王灿骂道:“你才基佬!”   徐苑松了手,“老子不扶你了。”   他这一松手,王灿全身因为惯性往何不言身上靠,何不言下意识地抽手躲开,这下,王灿直接往地上靠了,幸好徐苑及时拉住他,才免于摔倒在地。   徐苑用了挺大的力气把人拽了回来,喘了两下粗气不禁吐槽道:“我操,灿灿你这不是醉酒你这是截肢了吧?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腿软成这样?”   王灿没太好意思,刚才那行为确实挺丢脸跌份的,他小声辩解道:“我的腿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徐苑往下瞄了眼,故作惋惜地摇头啧道:“真可惜了这上好的金华火腿啊。”   王灿被他逗笑了,笑骂道:“徐哥你别耍贫嘴行吗?”   “还真不行。”徐苑说了一声,看向站在一旁的何不言,啧道,“愣着干啥何同学,过来搭把手。”   何不言没动。   王灿脑子一转,一下子就寻思到了原因,怕对方误会,忙解释:“我不是基佬,我有喜欢的妹子呢。”   徐苑一听来劲了,问:“哪个姑娘?”   年轻人对于懵懂朦胧的感情难免会害臊,王灿含糊其辞不愿透露丁点儿信息:“说了你也不认识……”   徐苑问:“咱班上的?”   两人就站在街上聊起来了,何不言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走过来扶住王灿一只胳膊,问徐苑:“你们要去哪?”   徐苑想了会儿,看着王灿说:“你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瞧你腿软的还想爬窗户,爬一阶楼梯都够呛,要不找个便宜的招待所开间房住一晚算了。” 第3章   徐苑找了家五十块一晚的招待所,订了间标准房。   老板瞅着他们三个,在他仨身上打量了一会儿,最后目光落在王灿脸上,说:“标准间的床比较小,你们三个人应该挤不下,要不再加一间?”   “不用了。”徐苑侧眸看了看何不言,对老板说,“他等下回去。”   老板“哦”了一声把钥匙给徐苑,徐苑接过,想起什么,说:“叔,再来罐加多宝。”   这家招待所就是老板自己家改造的,有些破旧,连楼梯都是水泥地。   扶着王灿上了二楼,老板打开房间,说:“房间里有热水,你们可以洗个热水澡,另外开空调要另外收费。”   徐苑应了声,搀着王灿走到床边,而后作势一脚要踹他屁股,啧道:“快他妈躺下吧,累死老子了。”   王灿在床上灵活地滚了一圈,躲开徐苑的屁屁踢。   老板念叨了几句就退出房间,离开之前还强调了明天十二点之前必须退房,否则额外收取费用。   何不言安静地站在一旁。   徐苑送老板出去,把房门关上,他手里还拿着一罐加多宝,隔着一段距离把加多宝扔给何不言,何不言单手稳稳接住,手心碰到温凉的瓶身,他微微怔住。   “给你的谢礼。”徐苑勾了下唇,笑容极淡却意外的让他的眉眼柔和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的疏离不可亲近。   舒舒服服躺床上的王灿听见,侧身看向他们,可怜巴巴地说:“徐哥,我口渴。”   徐苑回头睨了他一眼,“自己买去。”   何不言倏地低笑出声,他垂下手,右手轻轻握紧……谢礼。   徐苑又转回头,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目光一转看向何不言,安静了几秒后开始委婉地下逐客令:“今天谢谢你伸出援助之手,时间也挺晚的了——”   何不言敛住笑意,神情变得淡然,说:“我回去了。”   徐苑送他出房门,礼貌地等他消失在视线内才把门关上,落上锁。   屋内有两张床,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王灿趴在床上,看到白色枕套上有好几处暗黄的污渍,他又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说:“被子好脏,老板不愿洗被子就该换套深色的被单啊,也能让咱们顾客自欺欺人一下。”   徐苑睡另一边床,把鞋子脱了倚在床头,拿出手机开机,一登上微信,徐福福的微信就蹦了出来,好几条语音,全是一分钟以上的。   徐苑懒得听,给徐福福发了个笑脸就算完事。   他微信里存了些中年人表情包,专门应付徐福福这个中年男子的。   徐福福刚巧在线,又给他发了条五十八秒的语音。   徐苑依旧没听,手指刷过表情包,敷衍地回了个“为我们的亲情干杯”的敬酒表情包。   这个表情包是他P的,二十秒完成,用的手机自带的简略P图功能,把上面的“友谊”两字马赛克掉,再添了“亲情”两字,也是为了徐福福。   伟大的亲情让人学会做表情包。   徐福福猜出徐苑没听语音,干脆直接发来视频聊天。   徐苑皱起眉,拒绝后把手机关了。   他从床上下来,穿着一双蓝色的拖鞋,站着环视了圈房间。   王灿也跟着坐起来,说:“哥你闻闻我身上有酒气吗?”   徐苑摆动着电视,压根没靠近他,说:“有。”   王灿以为徐苑扶他的时候就闻到了,于是爬起来,边说:“那我得洗个澡,明儿被我爸妈闻到就惨了。”   徐苑一顿,立即改口:“没有酒气。”   王灿也顿住了,不明所以地问:“到底有没有啊?我有鼻炎闻不出气味。”   徐苑把电视打开,拿着遥控器调了好几个台,漫不经心地说:“你不去洗澡就没酒气,我累了,折腾了一路,抬不动你。”   王灿突然嘿嘿笑起来,得意道:“其实徐哥,我的腿刚开始是软的没力气,后面走着走着突然就好啦,可以自己走哒!”   “啥?”徐苑一听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抓着遥控器砸过去,斜斜砸到他身侧,落到床单上:“骗我你还挺骄傲?还哒?卖个屁的萌!”   虽然徐苑手下留情没真砸到王灿,但王灿还是抱头鼠窜,气势弱了下来:“我这不是用心良苦嘛,想着你和何不言能好好相处一些,你不是说你爸和他妈已经定下来了嘛,那以后肯定得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啊,闹僵了多不好啊……”   徐苑依旧皱着眉,说:“把遥控器还我。”   王灿凑上去,双手奉上遥控器,谄媚又狗腿。   徐苑把电视音量调小了,双眸看着在播的新闻,安静了许久才说:“其实也没啥,大不了以后志愿报远一些。”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没有文理分科,带他的老师刚毕业,对未来充满斗志,同时也希望班上学生与她一样,在第一节 课便逐个问他们大学想报哪所学校。   那时候才高一,总觉得离高考还很远,很多人没想过这个问题,徐苑想过,他想去首都,从小学以来就坚定的信念。   首都那么多所大学,无论是哪一所,只要是首都就好了。   王灿也不去洗澡,坐在徐苑身后的床沿上,从嗓子里闷出一声沉沉地叹息,“你别跟我提志愿,提到这个就烦,我爸说如果我没有考上一本就打断我的腿,哎……眼看着距离断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真他妈愁人。”   徐苑回头看他,嘴角带笑,“还有半年多呢,咬咬牙努力一把分数就上去了。”   王灿摇摇头,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我还是去洗澡吧,多摸摸我可怜的美腿——”   等王灿洗好,徐苑也进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王灿已经睡着了,在打呼。   徐苑抹了把脸,把灯关了,摸黑躺床上,耳边是王灿毫无节奏的呼噜声,他闭眼好久都没法入睡,干脆摸出手机。   一上去就看到微信有人添加好友。   昵称是何不言。   来源通过高三(一)班群添加。   徐苑扬了扬眉,格外意外。   他没有同意,而是忽视不见。   刷了下朋友圈,退出后给王灿的呼噜声录了音。   一直到很晚,徐苑才抵抗不了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被王灿吵醒,拖鞋踩在地板上踢踏踢踏的,动作也大声。   徐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撑着手肘支起身体,皱着眉迷瞪着眼,朝卫生间喊:“王灿你小声点!”   很快,王灿扶着门框探出脑袋,一头雾水:“我吵到你了吗?”   徐苑看着他真诚又无辜但特别欠揍的表情,一时头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抓着被子干脆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这大早上闹腾的。   不发脾气都对不住自己,觉得委屈。   王灿昨晚偷偷溜出来还锁了房门,生怕被家人发现他一夜未归,临睡前定了早上五点的闹钟,要赶在家人醒来之前回到家。   他走到徐苑的床边,拍了拍徐苑的肩膀,轻声说:“我先回去了啊。”   徐苑不耐烦地挥挥手,“灿仔你以后可千万别住宿,我怕你会被室友砍死。”   王灿愣了愣,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徐苑没回答,只幽幽地叹了一声。   王灿一走,徐苑总算睡了个舒服的回笼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他随意整理了一下,退房离开。   街上妖风阵阵,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十一月还没完全进入冬天,万物就已经很无精打采了。   特别是这座城市,被寒风吹得,更显得破败。   连马路都坑坑洼洼的,没几块是一路平坦到底的。   云城是座小城,经济发展水平也不咋的,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工业、旅游业都发展不起来,这几年政府把重心放在改建旧城区上,徐苑跟他爸盼了几年的拆迁房屋,结果只听到哪哪儿终于被拆了,他家这边还没个影,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徐苑低着脑袋走去火锅店旁取自行车,边走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进微信,同意了何不言的好友添加。   下一秒,他就关了网,调出英语听力音频,插上耳机,只戴了一只,一路听着。   一路听着英语回家。   骑了一会儿,在一栋两层楼房门前停下。   他家就住在街道旁,一条旧街道,两边的房子都是五六层的,更衬得他家低矮破旧,很突兀的存在。   徐苑把自行车锁在电线杆旁,随即拎着书包走过去。   一楼是小卖部,他和他爸住二楼。   店面很小,就两个货架,卖烟卖酒卖调料味,勉强能支撑生活。   徐福福坐在收银台旁玩电脑,看到徐苑的身影顿时站了起来,问:“儿子,吃早餐了吗?”   徐福福没提昨晚的事,徐苑也没想说。   他点了点头,径直穿过货架上楼梯去二楼。   徐福福在身后喊:“这儿还有两个包子,要不要再吃点?”   徐苑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了,你吃吧。” 第4章   徐苑回到房间就从书柜里拿出一套物理试卷,坐书桌前开始刷题。   他给自己规定了时间,用手机定了闹钟。   等把一套试卷做完检查一遍后,离结束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徐苑后背靠着椅子,伸了个懒腰,随后拿起手机把闹钟关了。   休息五分钟,闭目养养神,再去做套化学。   书柜中间一层堆了许多试卷,全都在等着他宠幸。   下面一层是已经宠幸过的试卷,按照课目单元顺序分类摆放好,方便下次拿出来回顾复习。   双11那天,别人都是囤卫生纸之类的,徐苑囤的试卷和资料书,估摸着量,够他做到明年六月六号。   想到这个,徐苑去看看书发货了没。   就只有五三发货了。   全套五三有点儿贵,徐苑特意等到双11来买,能优惠一点是一点。   徐苑退出淘宝,盯着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微信。   没有人给他发消息。   徐苑看到何不言的账号,皱了皱眉。   种种表现可见,何不言并不排斥何玲和徐福福的婚姻,相反,他貌似挺重视的,还主动加他为好友抛出友谊的橄榄枝,表现也很友好和善,一点儿也不像王灿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徐苑点进何不言的朋友圈,脑子忽的冒出一个念头。   他在套近乎。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徐苑掐断了,自己家里也没啥的,还没奔到小康,国家也不拆他房子,对方实在没理由跟他套近乎。   何不言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徐苑啧了一声,把手机锁屏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化学试卷,又开始做起来。   徐苑房间对着街道,从窗户望去就是马路,每天都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徐福福怕影响他学习,提过和他换房间,但被他拒绝了。   徐苑挺喜欢这样的,做作业偶尔看下窗外,青天白日,车水马龙,到处是故事。   夏天的酷热,冬天的萧瑟,生活也是有一点可爱。   门外传来拖鞋踩着地板发出沉重且绵长的声音,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徐福福上来了。   没几秒,徐福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橘子,放在书桌一旁,微微俯下身体凑近看徐苑的试卷,明明文化水平不高看不懂,却每次过来都会象征性地看几眼。   徐福福看了看试卷,又侧目看向徐苑的侧脸,笑眯眯地说:“儿子,做作业呢?要不要吃点水果。”   那盘橘子全被剥了皮,橘瓣上面的白色经络也被扯得一干二净,堆在盘子里像一个个橘黄色的小灯笼。   徐苑收回目光,又继续埋头做试卷,边说:“等会儿,我先把卷子做完。”   徐福福拿来一把椅子,就坐在徐苑旁边,凝神看着窗外的风景。   等徐苑写完试卷,徐福福把水果盘往徐苑面前推了推:“吃点橘子休息一下。”   徐苑拿起一个橘子,递给徐福福。   徐福福一愣,随即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叠在一起,沧桑又满足。   徐苑又拿了一个,几瓣橘子放入口中,一咬,清甜的橘子汁水在口腔内爆出,“挺甜的,多少钱一斤?”   “不贵,现在橘子又不贵。”   徐苑沉默了一下,把手里剩余的橘子吃完,才说:“爸,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福福双手拿着橘子没吃,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苑苑,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何阿姨?”   他的语气太过小心,声线微微紧绷,无不透露出他此刻惴惴不安的心情。   昨晚徐苑一晚没回,他也差不多一晚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事,像猫抓毛线球似的,越想越乱。   徐苑抬起眼,直直地看着徐福福。   徐苑的眼睛很好看,跟他妈妈一样,双眼皮黑眼睛,眼窝有点儿深,导致看上去深邃幽沉。   他全身上下就眼睛最像他妈妈。   徐福福看到他的眼睛就想起袁梅,徐苑的妈妈,从离婚以后,他应该有十二年没再见过她,她在他脑海中的模样也渐渐模糊,现在只记得大致轮廓。   徐苑突然笑了,黑眼睛弯起来。   “怎么会,阿姨人挺好的。”他说,“您是该找个伴了,明年我上大学,留你一个人在家想想还真有点儿不放心。有人能照顾你,你们互相有个依靠,也是挺好的。”   徐福福难掩喜悦的神情,问:“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苑点点头:“真的。”   徐苑一向不太喜欢改变,尤其是生活上的变化,所以对于徐福福再婚,他心理第一反应是排斥。   但是如果是向着好的方面改变,他想想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徐福福能高兴能觉得日子终于踏实了,他的感受不重要。   徐苑把试卷收起来,放到桌子一角,用笔袋压着,等会儿再对答案。   他把窗户打开一些,让新鲜空气灌进来。   马路上的车鸣声更加清晰。   徐苑看了眼窗外,扭头笑着问徐福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徐福福变得窘迫,一大把年纪提到婚礼觉得格外的不好意思,干笑道:“二婚办什么婚礼啊,害不害臊,用不着这么铺张浪费,请两家亲朋好友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徐苑扬眉:“那拍婚纱照吗?”   徐福福沉吟片刻,说:“拍吧,你何阿姨没穿过婚纱,那时候穷,结婚都穿不起婚纱,现在富裕了一点儿,也让她高兴高兴。”   徐苑乐了,调侃道:“福福,没想到你这么体贴善解人意啊,好男人啊。”   “没大没小。”徐福福拍了下他的脑门,也跟着笑起来,“到时候你和不言也来,咱们一起拍张全家福,叫影楼给你穿西装,你个子高,穿西装肯定特精神。”   徐苑闻言脸上笑意微褪,笑容僵在嘴角:“……全家福?”   徐福福沉浸在喜悦中,“对啊,到时候跟影楼讲讲价,以后还不用专门去拍全家福。”   徐苑抿紧嘴唇,沉默半晌后意味不明地说:“拍吧。”   徐福福聊完就出去了,下楼看店去。   徐苑对了下试卷答案,只错了两道小题,他把错题收集起来,而后把试卷放到书柜里,才出房间准备午饭。   周一到周五中午徐苑都是在学校食堂吃,晚上在阿霞那儿打工顺便解决晚餐,只有周末中午才有机会在家里做饭。   徐苑小学就会做饭了,主要是徐福福做饭太难吃了,几乎到了难以下咽的境界,两男的生活在一起,总不能一直在外面餐馆吃,家里条件也不允许,于是徐苑便去书店租了本菜谱,按照上面的学习,那时候还是小学生,个子都够不到灶,只能搬了把小凳子踩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就是中华小当家。   冰箱里还剩了些菜。   徐苑炒了个花菜,还有一盘清蒸鱼。   两个人吃,通常就两个菜。   做好饭了,他站在楼梯口叫徐福福上楼吃饭。   徐福福盛了饭又下楼坐在收银台前,现在正中午,也有人过来买东西,哪家哪户炒菜发现盐或酱油没了,就会叫自家小孩过来买。   徐苑吃好午饭后又睡了个短暂的午觉,趴十五分钟也能养足精神,起来又是看书,等会儿还要去阿霞那儿。   阿霞全名是阿霞实惠餐馆,徐苑在这儿打工,负责端盘子和洗盘子,每天傍晚工作3小时,一个月工资八百块,暑假他在广州一家电子厂打工,两个月挣了六千块,回来县城没歇一会儿又开始满大街地找工作,找了好几天终于找着这份兼职。   云城太小了,年轻人都想着往外跑,去外面的大城市闯荡,没多少愿意呆在云城,这儿有前途的工作少,工资也低,更别提兼职了,找到就算是很幸运了,必须得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徐苑背了会儿英语单词,放在右手旁边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下。   何不言给他发来消息。   徐苑惊讶地挑眉,点进聊天框,何不言发来一张图片,还没看清又突然跃出一段话:“徐苑。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   ……何不言问他题目?   这下,徐苑更惊讶了。   难道他加他就是为了方便问题?   徐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揉了揉眼睛,点开图片,是道数学题,三角函数的。   他回消息:“等会儿。”   他拿出草稿纸,看着题目沉思一会儿,随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面划起来。   何不言回:“嗯,好。”   这道题有点儿难度,徐苑花了好一会儿才运算出来。   他把过程拍下来发给何不言,问:“答案正确吗?”   许久,何不言才回:“正确。”   徐苑看完消息没再回,把笔放进笔袋里,整理好桌面。   差不多该出发去阿霞那儿了。   刚穿好外套,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何不言说:“谢谢。”   徐苑瞬间乐了,这人说句话喘那么大气,这么久才说一句谢谢。   他还是没回消息,把手机揣兜里,急匆匆地出门。 第5章   拐进巷子口,徐苑把车停在正数第二家餐馆门口旁边,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后径直穿过餐馆大厅,打开小门弯腰走进堆杂货的小房间,换好衣服才出来,一手拿着纸和笔,招待要用餐的客人。   来阿霞吃饭的大部分都是旁边工厂的工人,生意还是挺好的。   最近又多了很多建筑工人,不远处老的打颤的居民楼拆迁了,县政府要建座新的养老院,已经开始施工。   浑身是汗的工人们边惬意地喝着酒边大声聊天,餐馆吵吵闹闹的,好不容易过了就餐高峰期,徐苑终于稍微闲下来,坐一旁和老板员工一起吃饭。   阿霞这儿员工就两人,除去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一姑娘,叫孙美美,二十来岁,挺漂亮的,经常跟徐苑说干满半年就去大城市闯荡,眼睛里满是斗志,还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期待。   这两个多月,徐苑跟他们都处得不错,老板对他也挺好的,有时候他同学过来这儿吃饭,老板还会主动多加点菜,一盘青椒炒肉几乎都是肉。   已经过了八点,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位顾客。   大堂灯光明晃晃的,该打扫卫生了。   老板娘在算账,老板炒了一天的菜,正在休息。   孙美美拿了两张卫生纸擦手,朝徐苑这儿走过来,皱着脸埋怨:“那些工人太吵了,耳朵都要炸了,点了两个菜就以为自己是大爷,使唤来使唤去的拽得不行,隔壁空桌就有纸巾还非要叫我去拿过来。”   她说完,觉得不解气,低声说了句脏话:“妈的。”   徐苑在擦桌子,闻言扭头对孙美美温和地笑,劝道:“淡定点,顾客就是上帝,不要跟他们计较。”   孙美美嘲讽道:“上帝不会只点一个醋溜白菜的。”   徐苑被逗乐,低下头继续擦桌子。   孙美美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会趁机揩油摸我手。”   徐苑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什么?”   孙美美烦闷地把卫生纸往垃圾筒里丢,垂下眼看了看透着油渍脏兮兮的地板,又偏眸看向正在专心算账的老板娘,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语调的怒气却一丝不减:“妈的,过的什么鬼日子,真他妈不想干了。”   孙美美是服务员,负责点餐传菜,这儿顾客大多喜欢喝酒,有些喝醉了就爱闹事喜欢调戏小姑娘,也有心思不纯的顾客特意揩油占便宜。   徐苑想了想,说:“以后我来传菜吧。”   “那可不行,多累啊。”孙美美拒绝了,但因为徐苑的话心情好了一些,“姐姐谢谢你的好意哈。”   徐苑扬起唇角,笑容浅淡温和:“没事,也没多少活。”   “小徐,你现在高三吧?”孙美美坐下来,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徐苑,“好好加油啊,考个好大学离开这破地方,可千万别像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觉得读不读书都无所谓,现在特他妈后悔。”   徐苑点点头,说:“会的。”   “还有,千万别谈恋爱。”孙美美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十分严肃地告诉徐苑,“我就是因为谈了个对象,爱得死去活来的,成绩一落千丈,后来干脆不读了。”   她说完,突然凑近,好奇地问:“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   “那有女生追你吗?”孙美美又问。   徐苑沉默了几秒,轻声笑了笑,没回答。   算是默认了。   孙美美满是兴味地啧啧两声,声音含着笑意:“你被女生追也正常,如果我跟你是同学,我肯定也追你。”   徐苑把这张桌子擦干净又去擦旁边一张,孙美美的目光寻了过来,继续八卦地问:“有多少人追你呀?”   徐苑想也没想:“不清楚。”   孙美美“哟”了一声,眼睛发亮:“那肯定很多,不错嘛。哎,小徐,你在学校是不是挺受欢迎的啊?”   徐苑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   因为成绩,还有长相身高加分。   篮球打得也好,是校篮球队的前锋。   种种都特别戳小女生的萌点。   但奇怪的是,跟他正经告白的却没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借着问题目的名义来接近他,同班的,其他班的,高二高一的,都有。   孙美美支起下巴,兴致盎然地问:“你们学校不是重高吗?重点高中的学生也有心思想谈恋爱啊?”   徐苑说:“青春期了,不管是好学校坏学校,喜欢别人是很正常的事。”   孙美美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徐苑摇头,“没。”   孙美美笑了,调侃道:“小徐,你这是不是还没到青春期啊?”   徐苑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我都十八了,怎么可能没到青春期?只是没碰到而已,而且现在也没空去想这些。”   孙美美说:“以后有对象了记得介绍我认识认识哈。”   收拾好一切,徐苑换回自己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回家。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冷风阵阵,吹得人脸上生疼。   徐苑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右耳里塞着耳机,里面放着英语。   他习惯了回家路上听英语,晚上云城很安静,耳机里细微的电流声也清晰入耳。   明天是星期一,有早操和升旗仪式。   六点十分之前就得赶到学校。   徐苑看书看到一点多,才合上书上床睡觉。   第二天他五点半起床,洗漱好骑车去学校。   天色黑沉沉的,早晨有大雾,大雾把路灯包裹住,几乎看不到前方,空气很湿润,透着刺骨的冷,骑了一会儿,脸都是湿的。   离学校越来越近,路边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全是一副没睡醒精神不振的模样。   一中校服款式很土气,白衣蓝裤,外套也是白色的,印有一中的校徽。   徐苑刚考到一中领到校服时,徐福福看着这小小的校徽标志特别不满意,太小了没多少存在感,他摸着校服后背,说:“应该在校服后面缝上云城一中四个大字啊,肯定特别醒目,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中的学生。”   徐苑顺着他开玩笑说:“对,还要缝上五种语言,英语日语韩语泰语,防止外国人也不知道。”   进了学校,徐苑把车停到车棚,锁上。   高三教室在五楼,徐苑先去教室把书包放下,再下楼去排队做早操。   校广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提醒着学生准备要做广播体操了。   天色还是很暗,操场两边的灯发着微弱的光,在操场上得靠近了才看得清脸。   高三一班的位置在最旁边,就一竖列,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后面,按身高排列。   理科班女生不太多,就十几个,但学习都挺好的,有几个是班上的前十名。   徐苑经过女生队伍,直直往最后走。   他个子高,站在倒数第四。   时间太早,学生舍不得暖和的被窝,昏昏欲睡的,压根没精神讲话,全都站好发呆出神,眼神都是无精打采的。   只有班主任张志明精神焕发,双手背在身后,沿着队伍走到最后。   徐苑看着天边的月亮,听见身后张志明中气十足的声音:“何不言,准备好发言稿了吗?”   何不言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低低的:“嗯,准备好了。”   徐苑回头看了看。   然而根本看不清,太暗了。   升旗之后就是校领导的发言,表彰和通报批评,再之后是学生代表发言,轮流的,每周一次。   徐苑也上去发言过几次,拿着提前写好的发言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朗读。   校领导表扬了上周表现突出的班级,包括卫生、纪律、成绩,按照年级排名念下来,一班又被点名表扬,张志明站在一旁听着,颇为得意洋洋。   一中没有分平行班和实验班,班级里有成绩优异的也有成绩不太理想的,不过一班算是大家口中的好班,每次考试班级平均分都是第一,就连卫生管理也比其他班级做得更好,而且年级前几名都在一班。   校领导说完后,天色已经微微放亮,天空是灰白色。   能看清周围同学的脸。   何不言经过队伍,走去升旗台。   学生因为校长的长篇大论已经有些不耐烦,人群里有些吵闹,直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升旗台上,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轻而易举地把周遭的声音压下:“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我是高三一班的何不言——”   学生往升旗台上看去,渐渐安静下来。   徐苑也看了过去,隔着太远,有些看不清。   隔壁站的是二班,文科班,特别多的女生,只有几个男生,靠在徐苑旁边的高个女生小声跟前面的同学说:“何不言啊,声音很好听啊。”   “长得也不错的,就是性格有点古怪,不爱搭理人。”   “高冷嘛,很正常的。”   “理科班就是帅哥多,再看看咱们班,哎,连饱眼福都没办法。”   那女生明显压低了声音:“你可以去勾搭啊,反正他们班就在隔壁——”   说着,女生往这边瞄了瞄,不经意对上徐苑的目光。   她怔了怔。   徐苑没有立即回避,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嘴角微勾,眉眼柔和。 第6章   升旗仪式结束,各班同学按秩序离开。   有的去教学楼,有的去食堂。   王灿站在原地等徐苑走过来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食堂有两个,初中部食堂和高中部食堂,高中部食堂就在教学楼的后一栋,从操场过去走几步就到了。   七点二十上早自习,他们只有半个小时吃早饭。   徐苑走了过来,看了王灿一眼,随即勾着他的肩膀,随着人群往食堂走去,笑道:“怎么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王灿迷瞪着眼睛,道:“困啊,什么时候能睡上八个小时我就死而无憾了。等高考完,我一定要睡他个三天三夜三更半夜。”   即使是周末,爸妈也不会允许他睡太久,七点就进房间喊起床背单词看书,晚上十二点还不准上床,必须在书房做作业,得到允许才可以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加疲惫的大脑去洗漱上床。   王灿有他爸妈管着,徐苑全靠自觉,差不多也是没怎么睡过好觉。   校广播还在放着轻柔的音乐,弥漫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食堂里人很多,每个窗口都排了队。   徐苑买了一碗青菜面和两个包子,端着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王灿吃得多,买了好几样早点,又捧着一大碗水饺,怕时间来不及,一坐下就埋头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速战速决地解决完早饭,徐苑和王灿穿过整齐排列的桌椅走出食堂。   他们吃得很快,现在食堂还是人满为患,熙熙囔囔的。   王灿摸了摸撑起来的肚子,满足道:“吃饱了就不困了,舒坦!哎,那个水饺真的很好吃,猪肉韭菜馅的,强烈推荐你尝尝啊。”   徐苑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忽的瞥见坐在靠水池边桌子旁的何不言,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徐苑目光一顿,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王灿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熟悉有些孤零零的身影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问:“徐哥你在看何不言啊?”   徐苑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没。”   王灿跟上他的脚步,压低声音说:“何不言每次都是一个人坐,我以前想跟他坐一桌吃饭但被他拒绝了……估计独来独往惯了。”   徐苑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王灿沉默了几秒,声音更加放轻:“徐哥你应该不知道,班上挺多男生觉得何不言很古怪,挺不待见他的。”   徐苑停住脚步,侧眸看向王灿。   王灿被徐苑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双眸慎住,张了张嘴,默默地把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徐苑把手插进校服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哦。”   徐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了解这些事,他也不关心。   所以听到何不言明里暗里地被班上男生排挤一时间还是有些诧异。   走到教室,已经有人在早读。   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了,一走进就闻到肉包子的香味。   王灿皱着鼻子嗅了嗅,啧道:“又在教室里吃早餐,太他妈香了,感觉又饿了。”   徐苑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个子高,张志明怕他影响后面学生看黑板,再加上他眼睛没近视,便安排他坐第一组最后一排,靠着过道,也没有同桌。   王灿坐他前面,旁边是个短头发女生,叫程思,大大咧咧的,成绩不太好,偏科很严重,只对数学感兴趣。   他一坐上位置,程思就回头,手里拿了块小蛋糕递给徐苑,问:“徐苑,要不要吃?”   徐苑拿出英语课本,翻到后面单词表,眼也不抬地说:“不用,吃饱了。”   程思又转了回去,把蛋糕扔给王灿,“王火山,你等下读书小点声,咱尽量把声音控制住,行不行?算妹妹求你了。”   王灿撕开包装纸,满脸笑容:“看在蛋糕的面子上,可以考虑考虑。”   程思翻了个白眼,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英语书。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学习委员站到讲台上,叫大家把周末做的试卷交上来,“数学放左边,英语放中间,化学放右边。”   徐苑从书包里拿出试卷,交上去。   大家都上去交试卷,过道有些拥挤,徐苑干脆站在教室门旁边,等他们交完回到座位上。   早上温度低,教室的门是关着的。   徐苑无聊地看着后面的黑板报,正欣赏着画,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徐苑循声望过去,视线直直地与门口的何不言撞在一起。   何不言漆黑的眼眸看着他,没有立即走进来。   徐苑怔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语调偏淡,“要交作业了。”   何不言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讲台旁,很多人挤在那儿,手里拿着试卷。   他了然,对徐苑点点头,“好。”   何不言坐在第三组,靠窗边,也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徐苑的座位与他的隔着一段距离。   他等大家都离开讲台了才上去交试卷。   这时,上课铃响了。   张志明踩着铃声走进来,手里拿着语文书,一进教室就卷起书拍了拍讲台,“读书读书,大点声!”   话落,读书声纷纷响起,读单词的,读英语短文的,读文言文古诗的,全都夹糅成一团,响亮充满朝气。   张志明把门关上,坐在讲台旁翘着二郎腿看书。   教室里很暖和。   徐苑背着下节课要学的英语短文,书合上放在一旁,眉毛微微皱起,专注又认真。   前面王灿读书的声音明显压低了。   早读是件很奇妙的事,明明很吵却能静下心,与自己为中心仿佛形成一层透明的结界,对周遭的声音仿若无闻。   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是语文课,张志明待在教室没走。   徐苑出去上厕所,再进教室就被张志明叫到身边,徐苑微微弯下身体,低声问:“老班,怎么了?”   张志明还是坐着的,说:“这周准备换座位,你想换到哪里去?”   再怎么换,他的位置也是倒数后三排。   徐苑想了想:“靠窗吧,不太想靠着过道,同学走来走去的,有点烦。”   他课桌一边堆了不少书,桌洞里也塞满了书,没地方放。   教室后面有饮水机,课间不时有同学走过来装水喝,挤挤攘攘的很容易就碰掉了桌上的书或者笔,也挺烦人的。   张志明扫视了圈教室,沉吟片刻,说:“那你和何不言换个位置吧。”   徐苑闻言抬眸看向何不言的座位,何不言正安静地低头看着书,他移开目光,没有立即答应,“得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换。”   “行。”张志明手撑着膝盖站起来,“等下问问他,该上课了,你回座位上去吧。”   上午有四节课,十一点四十下课,去吃饭午休,下午两点上课。   徐苑把笔记整理好,盖上笔帽,拉上笔袋拉链,收拾了一下才站起身,教室里已经没人了,他把门合上,慢悠悠地下楼去食堂。   上了一上午的课,王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等徐苑,自己穿过人群跑去吃饭了。   徐苑去食堂打了份饭,两个菜,端着餐盘环视了圈,没看到王灿的身影,饭桌也坐满了人。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找位置。   找了一会儿,只有几个女生旁边有位置,他在水池边的饭桌旁停下。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何不言抬起眼,无声地看向他。   那双眼太过漆黑,仿若深沉的夜空,深不可测。   徐苑扬了扬唇,转头扫了眼四周,状似无辜,“没位置了。”   半晌后。   何不言才低敛着眉眼,嗓音有些温厚:“坐吧。”   “谢谢。”   徐苑把餐盘放下,坐在何不言对面吃饭。   一顿饭吃得安静无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何不言先吃好了,把筷子一搁,终于开口:“我吃好了。”   徐苑抬起头,他嘴里还有米饭,没办法说话,只好点点头。   何不言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已经用了几张的纸巾,放到徐苑的餐盘旁边。   徐苑咽下饭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说:“谢谢。”   何不言说:“不客气。”   又是一阵沉默。   完全是尬聊。   徐苑眉心隐隐作疼,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到话题,看了看四周,已经没几个学生在吃饭了,他转回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何不言,压低声音轻声问:“对了,你和阿姨什么时候搬过来?”   何不言神情一变,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徐苑会主动问起。   “周末吧。”他说。   徐苑“哦”了一声,气氛有些怪,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家挺小的,就两间卧室,你搬过来的话应该是和我住一间。” 第7章   徐苑过得挺糙的,对跟别人住一间屋子并没有排斥,就是怕何不言不乐意。   他不太了解何不言的家庭生活水平,但估计也是一般般的,单身母亲带着小孩不容易,而且在云城女性更不太好找工作,何不言家的经济水平应该和他家半斤对八两。   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对方应该也没什么意见。   果不其然,何不言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低低地说:“好。”   徐苑扬了扬唇,把餐盘移到一边,问:“你有什么生活习惯没?咱先沟通沟通,避免以后产生摩擦矛盾。”   何不言说:“晚上睡得会比较晚。”   “多晚?”   何不言答:“两点多。”   徐苑怔了一瞬,没想到何不言居然这么刻苦,他挑眉道:“睡这么晚?”   何不言点头,说:“习惯了。”   “那你买个台灯吧。”徐苑说,“我熬不到这么晚,一点多就睡了。”   何不言:“好。”   徐苑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凑前,又问:“对了,你睡觉会打呼吗?”   何不言看着突然凑近的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后背倚着椅子,轻描淡写地答:“不会。”   “很好。”徐苑眼底晕开一丝笑意,和王火山睡一晚后,他就成功产生阴影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呼噜。”   被徐苑的话逗笑,何不言终于露出笑容,浓黑沉郁的眸子慢慢漾开笑意,嗓音似乎也有了些温度,主动问起:“你睡眠很浅吗?”   “也没有吧。”徐苑抬手支着下巴思考半晌,微翘的眼睫低低垂下,盯着桌面,“我家就住在街道旁,半夜还有车经过,都是些夜里去运菜运水果的,不过我很少被吵醒。”   何不言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对方毫无征兆地抬起眼,他猝不及防地,下意识挪开视线。   徐苑似乎没有察觉,扭头看了下四周,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阿姨在收拾饭桌,他转回头,说:“走吧?何不言。”   两人离开食堂,走去教室。   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刮起几片枯叶。   今天温度也有十几度,但就是这湿冷的风让人受不了。   徐苑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脖子长,即便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还是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何不言侧眸看了一眼。   从他的角度,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   直到拐进教学楼,踩上台阶时,他终于沉了沉呼吸,开口问:“徐苑,等下你有时间吗?”   徐苑闻声扭头看他,“怎么了?”   何不言拾阶而上,不疾不徐地说:“想跟你讨论几道题。”   徐苑自然会答应。   现在是午休时间。   大部分学生都窝在教室里,有的在埋头写作业,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门和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教室里的空气很暖和。   王灿趴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支笔,心不在焉地在写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徐苑和何不言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王灿惊得张嘴骂出一句脏话:“我操。”   “你操谁呢?”程思说着也看向门口,看见徐苑和何不言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她疑惑地皱起脸,嘀咕了一句:“他俩什么时候玩一起去了?”   王灿也盯着,默默地回答:“就昨天。”   程思还想问,徐苑已经走了过来,凳子一移,坐下来后身体向前倾,伸手拍了下王灿的肩,怕影响班上同学,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火山,你中午去哪吃了?”   王灿回头,虽然他也有问题要问,但还是先回答:“我跑去初中部吃了,程思说初中部的伙食要好许多。”   “你一高三的老大哥跑去初中部蹭饭?”徐苑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玩味的笑,“灿灿你这装嫩装得有点过了啊。”   程思凑过来,也跟着调侃:“胡说,我们火山肤白貌美年年八岁,不光长相还有智商,不老传说永世长存!”   王灿被调侃惯了,也不觉什么,只是笑骂一句:“滚你的,程思你嘴能不能不这么欠。”   徐苑笑了笑,从桌子里拿出草稿本和笔袋,刚起身,前面两人就注意到看了过来,王灿问:“你去哪?”   徐苑朝何不言的座位看去,抬了抬下巴。   无声地告诉王灿。   去何不言那儿。   王灿顿时惊呆了,戏精似的托着下巴,一副怕下巴掉下来的样子:“我操,我没看花眼吧?”   徐苑睨了他一眼,懒得回答,搬了凳子过去。   程思撑着左脸颊,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们俩因为成绩差不多而不对盘呢,没想到还挺友爱和睦的。”   王灿咽了咽口水,没告诉程思徐苑和何不言即将要成为一家人这个惊天大消息。   王灿和徐苑从高一就同班,文理分科后也在一个班里,相处了两年多也算比较了解徐苑的性格,他对人对事都不怎么上心,但熟了之后就截然相反,对朋友很好,而且耳根子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啥都挺好的,就是有个破毛病。   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特别特别慢热,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聊得来相处得很好,但那都是虚的。   王灿也是高二跟徐苑同桌一年才熟起来的。   靠窗边最后一排。   两人挤一张课桌。   徐苑坐在课桌旁边,低头在草稿纸上运算着,何不言凑近看他的解题步骤,低声说着什么。   王灿啧了一声,暗自感叹:果然学霸只和学霸玩。   徐苑两指夹着笔,低头看着刚才算出来的答案,思考半晌后,低声说:“还有种解法……”   何不言侧着脸看他,隔着一小段距离,刚才在想题目,眼神格外专注认真,“我知道了,我来算?”   窗外光线明亮,他们靠得有点儿近,徐苑一抬眼就看到何不言近在咫尺的脸,他愣了愣,随即把笔递给他,右手按着草稿纸推过去:“你来吧。”   明明手边有笔,然而何不言还是接过徐苑手中的笔,低头运算起来。   徐苑在一旁看着,把凳子往后退了下,稍稍移开了些距离。   何不言很快就算好,掀起眼帘,一脸认真:“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徐苑接过草稿纸,沉吟片刻:“和我想的一样。”   何不言笑了下。   徐苑把纸收起来,说:“那我先回去了。”   何不言顿了顿,唇边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谢谢。”   “不客气。”徐苑说。   还怪有礼貌的。   徐苑坐回自己的位置,前排王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一点四十多了。   桌面太凉了,而且有点儿低,他拿来两本书,方便垫着睡。   哪知刚把书拿出来,梁雯雨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张数学试卷,“徐苑,能问你一道题吗?”   徐苑:“什么题?”   梁雯雨把试卷递给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苦恼道:“就这最后一题,太难了,想破脑袋都做不出来。”   徐苑看了一下,说:“等会儿,我先做做。”   梁雯雨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徐苑做题。   这题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徐苑不禁皱起眉,拿起笔在纸上运算着,一边低低地问:“你在哪买的试卷?”   梁雯雨说:“书店买的。”   徐苑翻到试卷正面,瞥到书名后又翻了回来,继续做题。   然而,怎样都算不出来。   徐苑眉头越皱越深,盯着步骤好一会儿没下笔。   梁雯雨观察着他的神情,轻声问:“很难吗?”   徐苑头也不抬:“有点儿。”   梁雯雨抿了抿唇,想说算了等会儿去问老师好了,就看见徐苑拿着试卷起身走去第三组。   梁雯雨不明所以地喊住他:“哎——”   徐苑回头说:“等会儿。”   何不言右耳塞着耳机,桌子上放着一份英语卷子,他提着笔不时地划勾。   徐苑走过去,问:“在忙吗?”   何不言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只一眼便低下头,把桌子里的小型录音机关掉,摘掉耳机:“什么事?”   “有道题想跟你讨论讨论。”徐苑说。   徐苑微微弯下身体,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拿着笔把解题过程写下来,写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我只算到这儿,就没办法了,想不出来。”   何不言盯着卷子,沉吟道:“我想想。”   一旁,梁雯雨好奇地看过来。片刻后,她也过来了,站在徐苑旁边,右边靠着何不言,也跟着凑近看。   何不言注意到还有人过来,面无波澜地扫了梁雯雨一眼。   那眼神,虽然平淡无波,但意外地让人感觉有几分侵略性。   梁雯雨心口莫名地一颤,赶紧往徐苑这边凑了凑,被何不言一看,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徐苑没注意这么多,轻声问:“怎么样?算出来了?”   何不言摇头。   “行吧。”徐苑拿起试卷,眉头紧皱,“那我问问老师。”   梁雯雨心想:那是我的试卷……   但碍于何不言在这,气压太低,她没敢说话。   徐苑眼睛一直盯着试卷,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何不言,弯唇笑了笑,笑容有几分肆意:“等我回来了教你。” 第8章   下午的课比较轻松,第二节 是体育课,第三节是班会,不过一般没什么重要通知的情况下,张志明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改为语文课。   高三开设体育课是学校开恩,一星期一节,不过等下学期就没了。   太阳很淡,照在身上没多大暖意。   操场上风呼呼地吹。   体育老师也知道这节课对于高三党来说十分来之不易,整了会儿队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不过快下课的时候得过来再排下队。   大家作鸟兽散,在运动场锻炼身体的,去教室看书的。   班长拿来篮球,一路运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投给徐苑,笑着问:“徐苑,要不要打篮球?”   徐苑双手接过篮球,“好啊。”   他把要溜去食堂声称要喝下午茶的王灿拉了回来,啧道:“就该给你身上按个摄像头,一个没注意就跑去吃东西。”   王灿不死心,挥着手要挣开,嚎道:“我不要打篮球,我讨厌篮球就跟讨厌数学一样——哎,何不言!救救我!”   徐苑动作一顿,提着王灿的校服领子,循着声音望去。   何不言就坐在运动场看台上,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独自一人。   听到王灿的声音,他侧目看过来,看到徐苑和王灿,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下台阶,在王灿面前站定,沉默几秒后,问:“怎么救?”   王灿:“……”   徐苑乐了,松开王灿,解释道:“叫他打篮球锻炼身体呢,他死也不从,演的跟贞洁烈女似的。”   “什么破形容词。”王灿义正言辞地纠正:“我男的。”   徐苑从善如流:“行,贞洁烈男。”   王灿:“……去你的。”   三人面对面站着。   王灿企图转移注意力,让徐苑不抓他去打篮球,他便主动跟何不言搭讪:“你怎么体育课戴眼镜啊?”   何不言闻言抬起手,手指按了按眼镜中间,语调平淡:“上课忘记摘下来了。”   王灿“哦”了一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说呢,平时不见你怎么戴,体育课倒戴上了。”   徐苑听着他们聊,往篮球场望去。   不远处班长他们已经在打篮球了。   看到徐苑,还朝他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看王灿一万个不情愿,徐苑便放过他,目光落到站他面前的何不言脸上,问:“你会打篮球吗?”   何不言:“不会。”   徐苑顿了一下,反应极快地重新拽住王灿,“跟哥打篮球去。”   王灿虽然不爱打篮球,但以前也练过一段时间,被他爸妈逼的,要他运动减肥。   “不!”王灿反应也快,求生欲望让他条件反射地拽住何不言的手臂。   动作太快,何不言在出神还没反应,徐苑这用力一拽,直接把王灿连着何不言一起拽过来了。   何不言重心不稳,脚步往前移,直直地往徐苑怀里靠去。   王灿也往徐苑胳膊处靠去。   徐苑:“……”   两男的投怀送抱??   幸好,何不言及时刹住脚步,怕碰到脸,头一歪,柔软的黑发微微擦过徐苑的脸颊。   又轻又柔的触感,像蒲公英滑过脸。   徐苑脑子空白了一秒。   而王灿就惨了,扑在徐苑身上,厚实的胸膛碰到他的肩膀。   徐苑更惨。   他倒吸一口气,按着王灿的肩,脚步往后退了好些步才稳住。   “我算是体会到泰坦尼克号撞到冰山是什么感受了。”徐苑揉着肩,自嘲道。   王灿十分抱歉:“没事吧徐哥?”   “没事儿。”徐苑放下手,斜眸看向似乎在出神的何不言,他下巴一抬,开口问:“何不言,你没事吧?”   何不言回过神,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没事。”   “要不要一起来?”徐苑彻底放弃王灿这个阿斗了,“篮球很简单的,练几下就会。”   何不言思忖片刻,点头。   王灿往后退,也没心思去吃下午茶了,讪讪地笑:“我就在旁边看着吧……”   篮球场的其他人看到何不言也过来一时有些惊诧,表情有点儿微妙。   班长是个老好人,迅速迎了过来:“一起打篮球吗?咱们就随便玩会儿,不分队的啊。”   徐苑眯起眼,观察着他们几个的神情。   还真跟王灿说的一样,他们几个看上去确实不怎么待见何不言。   不过之前有听到女生八卦何不言,说他太傲,又高冷,不怎么搭理人,这种性格确实不容易受男生欢迎。   但和他相处下来,徐苑觉得何不言并不傲,也不高冷,会理人,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徐苑抽回思绪,对班长说:“他不会,我等会儿教他,你们先玩吧。”   徐苑拿起另一个篮球去另一边的篮球场,手指抵着篮球转,朝何不言扬了扬唇:“我教东西可是很没耐心的,你要学快点,惹我生气了……王灿可就遭殃了。”   站在一旁围观的王灿:“???”   何不言也笑,一双眸子漾着浓厚的笑,“好的,徐老师。”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徐老师”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有几分玩味的意味,愣是听得徐苑莫名一臊,觉得有点儿窘,被何不言这么正经的人调侃,徐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徐老师什么的就算了——”他一顿,又习惯性嘴贫,“叫徐教练就行。”   何不言笑意更浓,叫他:“徐教练。”   徐苑应道:“哎。”   徐苑打算教他一些简单的运球、传球和定点投篮,但何不言学习能力挺强的,很快就上手了,他看着时间还有够,又教他三分投篮。   何不言又很快学会了,还投了个完美的三分球。   徐苑双手接过球,啧了一声:“挺不错的啊。”   何不言一本正经地说:“是徐教练教得好。”   徐苑乐了:“没发现你也挺会揶揄人的啊。”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也是徐教练教得好。”   徐苑乐个没完了。   王灿去学校小卖部买了水过来,笑眯眯地递给他们俩。   徐苑瞅着他,意味深长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辣条的芳香啊。”   王灿身体一僵,连忙干笑着:“就吃了一包,一包。”   徐苑把水递给何不言,不拘小节就坐在地上,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王灿也跟着坐下,感觉在何不言面前跌了面子,苦不堪言地说:“徐哥你简直比我妈还敬业一百倍,我妈叫你督促我减肥就是随口一提,您啊,千万别当真了,求求您了徐大哥。”   徐苑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就跟何不言说话:“等下来一场?就咱俩。”   何不言没坐下,低头俯视着徐苑,颌首。   王灿蹲在一旁看着他俩打篮球,心里不由一阵感叹。   这关系,突飞猛进啊。   可比他那时候要迅速许多。   但他摸不透徐苑的心思,不知道是真的跟表面一样融洽还是因为……徐苑只是因为家庭重组的原因才接受何不言的存在,跟他说笑,教他打球。   一种友好的欢迎方式。   王灿定定地看着篮球场上的徐苑,徐苑手下运着球,眼神满是侵略性,带了几分威压,身手灵敏地躲开何不言的防守,动作流利地投篮。   太他妈帅了。   王灿明白了之前看徐苑打篮球的那些小女生为什么激动了。   一场下来,徐苑出了不少汗,因为运动面色红润不少,额头上覆着热汗,他抬手随意一擦,随即弯下身体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才问:“觉得怎么样?”   何不言也出了汗,他拧开矿泉水,说:“你很厉害。”   徐苑笑了一下,说:“没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你之前怎么不碰篮球,挺上手的啊。”   何不言低垂了眉眼,被水光浸润过的嘴唇颜色依旧很淡,察觉到徐苑的视线,他抿唇,轻描淡写:“太浪费时间了。”   徐苑怔仲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体育课结束,第三节 是班会课。   果不其然,张志明只强调了班级卫生和纪律就完事,开始讲新课。   徐苑原以为这节课会调座位,直到张志明讲完课,他也没有行动,而是让大家预习新课。   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张志明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就走到何不言的座位旁边,敲了敲他的桌面,示意他出去聊天。   他俩出教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老班一走,教室里有轻微的躁动。   班长回头扫了眼班级,严肃道:“安静,都高三了。”   徐苑低下头继续看书,张志明找何不言出去应该是为了调位置的事。   他提出要和何不言换座位,总有种夺人家心头好似的错觉。   不过他也确实觊觎那个靠窗位置好久了。   也不知道张志明会怎么跟何不言讲。 第9章   除了周一要升旗,其他时间都是七点二十上早自习,能多睡一会儿。   徐福福每天起得早,熬了花生粥,拿了两包榨菜,等徐苑起床时,盛好的粥温度刚刚好,不烫嘴也不冷,温温的。   两人坐在小圆桌旁,安静地喝粥,只听得见咀嚼的声音。   片刻后,徐福福放下筷子,开口说:“过几天你何阿姨他们就要搬过来了。”   徐苑吃着菜,头也不抬:“嗯,知道。”   徐福福搓了搓手,面色为难地接着说:“过段时间她家就要被拆了,所以我——”   话音未落,徐苑抬起头,一脸震惊,隐隐还有羡慕之情:“他家要被拆迁了?我操……”   听到徐苑说粗话,徐福福不悦地教导:“别说脏话,你还是学生呢。”   他顿了顿,继续刚才的话题:“是啊,虽然咱家房子小,但挤一挤还可以住的……”徐福福突然挤出笑,眼角细细的皱纹几乎数不清,“苑苑,你能和不言住一屋么?”   徐苑情绪稍稍平复,虽然心头萦绕着强烈的羡慕还不能消去,他夹了一筷子榨菜,漫不经心地说:“能啊,必须得巴结拆二代。”   知道他在说笑,徐福福终于放下心,重新拿起筷子吃粥,笑着说:“这粥熬得有点儿稠,儿子你多吃点菜啊。”   徐苑应了一声,想到什么,主动问起:“周末他们搬过来是请人了还是自个儿动手?东西多吗?要不要我去帮忙?”   “还行吧,一些旧的柜子就不要了。”徐福福听到徐苑主动提出帮忙顿时笑容满面的,说,“我去帮忙就行了,你在家好好看书。”   “不耽误这点功夫。”徐苑低头喝粥,咽下去后接着说,“我也去吧,就当锻炼了。”   徐苑吃了好几大碗,肚子有点儿撑。   赶到教室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教室里一股的包子味,空气又暖显得有些浑浊,他有点儿受不了,去外面走廊站着呼吸新鲜空气。   王灿吃着煎饼果子去教室,远远就看到徐苑站那儿,他小跑过去,拍了下徐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徐哥你等我呢?”   徐苑回头,皱着眉斜睨他:“你谁啊?”   “我是你爸爸啊。”王灿满脸笑容地找揍,徐苑一脚踹过去,王灿一躲,踢了个空,他收回脚,一脸嫌弃:“一大早就这么欠收拾,改明儿必须得跟叔叔阿姨参上一本,给你的美腿上点儿美丽的腮红。”   王灿没太在意,笑嘻嘻地靠到徐苑身边,从书包里拿出两个夹心面包贿赂:“徐哥,给你吃的。”   徐苑没接:“又想干嘛?”   王灿塞他手里,说:“没想干嘛,就是用来提醒你。”   徐苑脑子一转,想到了:“知道了。”   王灿瞄了眼四周,见没人经过,还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据可靠的内部消息,也就是胡朵朵胡委员说,星期四两节数学课要随堂考,徐哥,咱说好的互帮互助呢对不对。”   胡朵朵是学习委员,班上同学简称她为胡委员。   一些可靠的密报都由她通知传达。   比如考试,成绩什么的,都能提前知道。   徐苑挑眉,似笑非笑:“你帮我啥了?”   王灿双手捧着脸,一大男人还卖萌装可爱,挤眉弄眼地邀功:“我为你和何不言同学的友谊大桥开道啊。”   徐苑受不了,都懒得丢白眼直接越过他进教室。   ——   一直到周四,张志明也没有提换座位的事,估计得等到下个星期一班会。   班上的座位差不多一个月来次大调动,不过时间不稳定。   徐苑坐这儿实在坐腻了,靠着过道,前面还有王灿和程思一对欢喜冤家,有事没事就吵吵闹闹的,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拌嘴吵起来,还拉上他叫他评理,过得跟调解员解决夫妻纠纷似的。   上课铃声响起。   数学老师踩着铃声进教室,胳肢窝夹着一卷试卷。   “今天这两节课考试啊。”   他说完,把试卷分成几份,按小组传下去。   只是随堂考,并不正规,没有排位置。   数学老师也没多正视考规纪律,在讲台上写着什么。   试卷一份份传下来,王灿接到试卷瞄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愁眉苦脸地转身把最后一份试卷递给徐苑。   徐苑看到他的脸色,朝他眨了下左眼。   告诉他,没事儿。   徐苑大致浏览了下试卷,主要考三角函数和平面向量的知识点,有些难度。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低声吐槽试卷。   数学老师听到声音,重重地拍了下讲台,震起一层粉笔灰:“安静!开始考试!”   坐第一排靠近讲台的女同学挥了挥空气,皱着眉企图把粉笔灰挥开,挥了两下便认命地埋头做试卷。   徐苑依旧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笔做题,神情有些懒懒的。   他对数学还挺感兴趣的,难度越大越能激发他的兴趣。   把试卷大致做完,就差最后一题,徐苑看了遍题目,笔尖刚碰到草稿纸,前排就传来王灿压抑的咳嗽声,示意他快来帮忙。   徐苑翻开试卷,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答案写在草稿纸上,撕下来后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见他没看教室便轻轻碰了下王灿的背,不动声色地把纸条递给他,王灿也上道,偷偷完成交接任务。   徐苑收回手,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老师,眼角余光一掠,隔着同学弓着背做题的身影,注意到一旁何不言的视线。   徐苑一顿,对上他的目光。   很快,何不言又淡淡地挪开视线,提笔继续做题。   徐苑几乎没有帮人考试作弊,这一次纯粹是因为和王灿交情好,而且又是普通的随堂考,就想着帮一次算了,他没想到会被何不言看见。   徐教练忒没面子了。   他啧了一声,黑色的笔在指尖转动起来,迟迟没有下笔做题。   数学老师扫视了圈教室,注意到他在出神,不悦地开口提醒:“徐苑,你做完了?”   徐苑停止转笔,说:“没。”   “还不快点做?”数学老师眉头皱得更深,双手背在身后,走过来站在徐苑旁边看他的试卷,见他只差最后一题便走去何不言那儿看了看,不一会儿又回到讲台上。   徐苑坐姿端正笔直,安静地攻略最后一题。   哪知做到一半,王灿趁老师不注意,反手塞来纸条,徐苑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哥!哥!大题也帮两道吧,后边一面试卷全是空白的多难看啊!”   徐苑在纸上写了几个答案,又传了过去:“过程自己想。”   王灿激动地偷偷摸摸打开纸条,只看到答案,顿时两眼一黑,气差点提不上来,不过他也不能怪什么,徐苑已经帮了这么多,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也不能再得寸进尺。   徐苑做完试卷,交上去便回座位背起书包第一个出教室。   时间还早,他去车棚取自行车,打算去外面书店买本试卷。   被门卫大爷拦住,解释了一会儿才出校门。   徐苑找了几家书店才买到那本数学试卷。   看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干脆转去阿霞那儿,能便宜一点儿,还能吃饱。   老板娘看到他中午过来,惊呼:“怎么现在就来了?”   徐苑笑了笑,“过来吃饭,刚考完数学,下课放的早就跑出来了。”   孙美美拿来单子,笑着问:“想吃什么菜啊?给你打九点九折。”   “不用打折,我兜里有的是钱。”徐苑乐了,跟着配合起来,装土地主摆阔气,说:“先来盘醋溜白菜吧。”   孙美美记下菜,把单子合起来,佯装鞠躬:“好的,我的上帝。”   吃好午饭,徐苑回学校。   下午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临近上课,数学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怒火冲天。   班上学生纷纷不明所以地往门口看去。   “王灿!徐苑!你俩给我出来!”   王灿还一头雾水的,听到数学老师点他和徐苑的名,心头顿时一咯噔,有股不祥的预感蹭蹭蹭地往上冒。   来不及回头看徐苑,王灿硬着头皮走出教室。   徐苑跟在其后,下意识地侧眸扫了眼靠窗边的何不言。   和他们预料的一样。   数学老师叫他们去办公室,开口第一句就是:“好啊王灿,都学会作弊了?!”   数学老师是个壮汉,一米八的大个子,腹肌肱二头肌通通有,平日里严肃开不得玩笑,站在那儿不怒自威。   刚开始,班上学生还以为他是体育老师,后来知道他教数学后,顿时眼前一黑惨叫连连。   恐怖的数学和肌肉男搭配在一起,比老坛酸菜还酸爽。   王灿吓得腿打颤,连忙积极承认错误:“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不该作弊……”   数学老师脸黑得跟碳似的,双手抱胸俯视着他:“高三了还玩这些虚的,还想不想高考了?就想着混日子过是吧?下星期你俩把你家长叫过来。”   徐苑眉心隐隐作疼。   这次被抓到作弊可不是挂闲鱼那么简单了,估计得直接联系收废品的了。   “还有你,徐苑,厉害啊你。”数学老师走到他面前,冷笑,“还帮忙作弊,助长班上不良风气,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扶弱救贫是不是?”   徐苑摇头,道:“举手之劳而已。”   王灿快吓哭了,这种时候还嘴贫,是间接性想自杀嘛…… 第10章   灰溜溜地从办公室出来。   王灿依旧抬不起脑袋,苦着脸郁闷道:“被抓得太快了吧,教室又没装摄像头,谁告诉老师的啊?”   徐苑走在他身旁,语气不明地啧了一声:“谁知道呢。”   “果然不能整这些歪门邪道啊……”王灿更加愁闷,“还要叫家长,哎。被我爸知道,我估计到过年都不好受了。”   徐苑一把勾住王灿的肩膀,笑着安慰:“别烦了,随机应变吧,难道你爸还会打你不成?”   王灿点头:“打啊,打得老狠了。我原本只有一百斤,然而被他打肿了,肿成现在这两百斤的模样。”   徐苑忍着笑,没好气道:“还有心情耍宝,也没见你多难受嘛。”   “一码归一码啊,我这是棍子没挨到屁股还乐观着呢。”王灿慢腾腾地走着,犹豫了一下,说:“徐哥,你周末来我家记得帮我说说情啊,让我少挨点骂。”   徐苑说:“周六我有事,不能去你家补习,等周日吧。”   王灿问:“什么事啊?”   “帮忙搬家。”徐苑言简意赅。   “帮何不言他家吗?”见徐苑点头,他想了想,又问,“叔叔跟何不言的妈妈领证了吗?啥时候办酒席啊?”   徐苑走进教室,没多谈:“不知道。”   ——   何玲周六就搬过来,先住着,之后再挑个良辰吉时等亲朋好友都回来了再领证办酒席。   二婚也没多讲究,按云城老一辈人讲的,就是两家苦命人凑合凑合过日子。   在思想保守的老人眼里,离了婚的都是苦命人,自个儿苦,孩子更苦。   周六一大早,徐苑就起床了,随便解决了早餐就坐上小货车去何不言的家里。   徐福福开车,看着前方的路况,说:“估计要忙上一天。”   徐苑“嗯”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我开会儿窗行吗?脑子有点儿晕,想清醒清醒。”   “昨晚多晚睡的?”徐福福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平时不用学得太晚,十二点睡差不多,儿子你压力也不要太大,把身体折腾坏就不好了。”   徐苑依旧看着窗外,风吹起他的短发,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徐福福一脸“我儿子真有出息”,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徐苑侧眸看了看他,不忍破坏击他的好心情,但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合适,他抿唇,开口说:“爸,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徐福福笑着。   “你下周去学校一趟吧,我帮人作弊,被抓了。”   徐福福脸色顿时变了,笑容僵在嘴角。   徐苑掩拳轻咳一声,语气有些别扭不自然:“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严格意义上,徐福福算是名副其实的慈父。   脾气也特别好,待人总是笑容满面的。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骂过徐苑,更别提打了,虽然受的教育不多,但为人还是挺开明的,跟王灿爸爸主张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理念形成鲜明的对比。   徐福福把小货车停到路边,严肃地看着徐苑:“你帮谁作弊?”   “一朋友。”   徐福福眉心一跳,问:“王灿?”   徐苑点头。   徐福福更觉头疼,无奈地叹气:“王灿他爸妈叫你给他辅导功课,还付工资给你,不是叫你给他抄的啊……你这样,他父母知道了得多有意见啊。”   徐苑没说话,他确实还年轻,没考虑这么多,经徐福福提醒,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算了,到时候我和他爸聊聊。”徐福福又扶上方向盘,“儿子,你认识到错误就好了,别担心,有我呢。”   开了十来分钟车,到何不言家里。   他家住在一条小街道里,旁边有已经拆迁了的房子,只剩下一个空框架,地面堆满了砖头和大石头,灰扑扑的。   徐福福下车去敲门,徐苑打开车门,一眼就看到墙面上那用红漆刷的“拆”字。   何不言开的门,看到徐福福,礼貌地喊人:“徐叔叔。”   他目光一掠,看到站在一旁的徐苑,黑眸缓缓漫开笑意,侧身让他们进屋:“你们怎么这么早来。”   徐福福站在玄关处,怔了一下:“要换鞋吗?”   “不用。”何不言说。   徐苑跟在徐福福身后,何玲看到他们,忙端来温热的茶水,亲切地问:“这么早,你们吃早饭了吗?”   徐福福坐在沙发上,抿了口茶水,笑道:“吃了。”   简单聊了几句,便开始搬家。   徐福福环视了圈客厅,叉着腰说:“苑苑你先去帮不言搬行李吧,这儿我先处理。”   徐苑点头,扭头问何不言:“你房间在哪?”   何不言带徐苑去他的房间,门一关,何不言开口说话,嗓音明显带着笑,“东西有点儿多,麻烦徐教练了。”   徐苑侧目打量他的书桌,漫不经心地回:“在家里还是叫徐哥哥吧。” 第11章   热汗直流地搬家和整理房间,终于在下午收拾妥当。   徐苑累得气都不想喘了,嫌麻烦。   他上半身躺在床上,两只腿支在地面,盯着床板放空。   徐福福给他换了张床。   上下铺,他睡下铺,何不言睡上铺,能省很多空间。   徐苑低叹一声,默默地闭上眼睛。   他以后再也不能一睁眼就是天花板了。   何不言去卫生间洗好手回来。   他对这个“新家”还不太熟悉,但幸好屋子小,随便转一圈知道厨房和卫生间的位置就差不多了。   何玲在忙晚饭,徐福福帮忙打下手。   何不言打开房间门,一眼就看见徐苑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他忍不住想笑,浓黑沉郁的眼眸漾开星星点点的柔和,连带着语气也不易察觉地轻松几分:“很累吗?”   徐苑眼珠子都懒得转动,说话也懒洋洋的,“累得眼珠子都疼。”   何不言眉心微蹙,显然相信了他的话,走近想看他的眼睛:“怎么会眼睛疼?”   “哎,你别看了。”徐苑别开头,从床上坐起来,“我眼睛没疼,这不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么。”   何不言一怔:“夸张……的修辞手法?”   徐苑似笑非笑地睨他:“你写作文不用修辞手法?”   何不言彻底无言以对了。   有人在,徐苑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就坐在床头,指了靠墙的书桌:“那张书桌是你的,以后课后做作业讨论题目也方便许多,不用在微信上聊。”   房间里有两张书桌,徐苑坐对着窗的位置,何不言的书桌对着另一面墙,不会干扰到彼此。   何不言找了张椅子坐下,就靠在徐苑书桌旁,说:“我加你微信不是为了讨论题目。”   从何不言和他成为微信好友以来,唯一的聊天就是上次。   徐苑半阖着眼,累了就困了,他有些想睡觉休息一下,心思不在话上,随口一问:“那是为了啥?”   何不言想了想,道:“以后方便联系。”   “也没见你联系我啊。”徐苑眼皮直往下耷拉,快撑不起来,困意席卷而来,他掩唇打了个呵欠,一打呵欠眼睛就容易流水,又擦了擦眼睛,干脆重新躺下去。   何不言沉默不语地思忖片刻,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徐苑刚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闭着眼睛拿起来,指纹解锁才睁开眼睛。   来了条新微信。   何不言:你好。   徐苑:“……”   这是干嘛呢?   何不言对上徐苑疑惑的目光,语气很自然地解释:“跟你联系。”   徐苑抽嘴角:“……真谢谢您了。”   何不言凝眸看着徐苑一脸无语的模样,倏然弯起唇角,笑容干净明朗,宛如隐在云雾间的远山,纯粹得让人移不开眼。   徐苑错愕片刻,觉得不可思议。   看上去阴郁低沉的,一笑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瞬间变得春风拂面,也是厉害。   门外传来何玲的声音:“吃饭了!”   下一刻,徐福福就过来敲门了,看到他们俩在聊天,高兴地笑:“在聊什么呢?快来吃饭吧,今天有好菜!”   徐苑去洗手吃饭,刚坐上位置,何玲就盛了饭给他,晶莹软香的米饭堆得满满的,他忙双手接过,礼貌地说谢谢。   何不言洗了手过来,坐在徐苑旁边。   何玲脸上满是笑容,声音也特别温柔:“快尝尝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徐苑看了眼摆在他前面的糖醋肉,他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味道很好,很像王灿妈妈做菜的口味。   都是家常菜,带着家的味道,所以口味才相似吧。   徐苑发自内心地称赞:“好吃。”   何玲提在嗓子眼处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她拿起干净的筷子给徐苑添菜,欣慰又高兴:“小苑你太瘦了,多吃点,来,再吃两块排骨。”   何玲给徐苑添了菜,又给何不言夹菜,道:“离上课还有段时间,不急,你慢点吃。”   徐苑抬起头,问:“上课?”   何不言侧眸看他,道:“上补习班。”   “哦。”徐苑又埋下头。   徐福福一听,放下筷子,问道:“在哪家补习班啊?”   何不言:“博雅,我妈工作的地方。”   何玲是名老师,没考上国编,在辅导班工作。   徐福福恍然一笑,刚想说话,被何玲截了先:“小苑有上辅导班吗?”   “没。”徐福福道,“之前想过找家辅导班补习一下或者找个家教,高三了嘛也不用学得那么吃力,但就是不知道哪家辅导机构靠谱。”   何玲说:“博雅是我工作的地方,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还有研究生过来教高中,要不,小苑你跟不言一起补习,怎么样?”   察觉到何玲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徐苑缓缓抬起脑袋,拿了纸巾擦擦嘴角,笑着拒绝:“不用了阿姨,我没啥时间去上补习班。”   “哦,你要去打工——”何玲突然想起,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劝道:“高三了就别去打工兼职了,把那些时间用来学习奋斗多好啊。”   徐福福解释道:“我也跟他说过,他偏要去,说是能兼顾学习和工作,这孩子,太倔了,谁劝都没用。”   徐苑笑了笑,没说话。   何不言微微偏头,看着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轻而缓地问:“不累吗?”   徐苑一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沉默片刻,他眼底蕴着的光渐渐沉下来,唇角的弧度上扬,“没什么好累的。”   本质上,他和何不言差不多。   何不言是一心只顾学习,看何玲的态度也知道她望子成龙,其中的压力不言而喻。   而他,只是身体上的疲累,没有多少属于自己放松的时间。   他和何不言相比,他更要轻松一些,至少他可以多睡一个小时。   一顿饭聊着天吃完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徐苑和徐福福两个人的时候,大概都是男人没什么可聊的,吃饭很少聊天,聊了几句后又会陷入沉默,彼此安静地吃饭。   徐苑能感觉到何玲是主导,她一直在开话题,但一点儿也不生硬,自然地聊天,就跟普通的家庭饭桌闲聊一样。   何玲把碗筷叠在一起,收拾桌子,徐福福去帮忙洗碗。   为家务活忙忙碌碌的。   徐苑挪开目光,淡淡地笑了。   他去房间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阿霞那儿。   何不言也要出门,把帽子戴上,看到徐苑穿上外套,主动问:“一起走吗?”   徐苑低头拉上拉链:“不用,我还有一会儿,你先走吧。”   何不言颌首,打开房门出去了。   徐苑穿好外套就反坐在椅子上,玩会儿手机。   王灿发了条朋友圈,苦逼兮兮的口吻。   “如何跟父母说我考试作弊了……妈的!简直不让老子活了,已经怂成狗了。”   徐苑评论他:“别怂,别忘了,你可是QQ会员,还去过美特斯邦威呢。”   上面有程思的评论:“王火山,你屏蔽你父母了吗?”   王灿:“!!!我操!”   徐苑默默地删掉评论,给他点了个赞。   兄弟,保重。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退出朋友圈,想关手机时,何不言发来消息。   徐苑不禁皱起眉头,点开一看。   何不言:“再见。”   徐苑:“……?”   什么毛病这是? 第12章   怕王灿死得太惨,徐苑计划有变,从阿霞那儿工作完就直接去找王灿。   一般他是周末下午给王灿补习的,但上周末有特殊情况就请假没去。   王灿爸妈都是做生意的,白手起家,夫妻一起奋斗,两人都很强势有主见,对王灿要求很严格,要他明年高考至少考上本一。   王灿压力也挺大的。   他的成绩在班上算是中等偏下,主要是物理和数学拉了分,有点儿偏科。   这年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呼和偏科。   偏科要人命,一拉就是几十分,偏偏其他课目也没有特别优秀,以他这个成绩顶多考个二本,能考上一本就是超常发挥祖坟上冒青烟了。   徐苑跟王灿爸妈解释也挺没底气的,毕竟确实他们是做错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错误畅想未来。   幸好他爸妈终于气消了,让他们去学习。   王灿回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回头看了眼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反锁,扭回头,气愤地吐槽:“我爸还想我考985211,他是真不知道我的学习水平吗?要我考到985肯定得我祖宗一代到十八代全都齐上阵来帮忙。”   徐苑坐另一张椅子上,一手搁在桌子上:“行了,别否定自己,作业做完了么?”   王灿沉沉地叹气,说:“下午就全部做完了。”   “不错嘛。”徐苑笑了笑,“作业给我,我检查一下。”   给王灿辅导完,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夜色已晚,王灿爸爸要送徐苑回去,但被他婉言拒绝了。   徐苑骑着自行车出小区,中途手机又响了一次,以为是徐福福打完电话又给他发消息,他停下车,长腿支着地面,拿出手机一看。   何不言:“我买了烤红薯。”   徐苑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重新把手机放回去,他握着车把继续骑车,迎着冷风骑行。   骑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家。   徐苑的脸已经被风吹僵了。   他把车锁好,反手揉着脸打开玻璃门进屋。   小卖部灯光明亮,徐福福还坐在收银台前,正在看电影,看到徐苑回来,他立刻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你阿姨煲了排骨汤,快上楼喝一碗暖和暖和身体。”   徐苑应了一声,边上楼边把帽子摘下来。   一上楼就闻到了排骨浓郁的香气,似乎弥漫在家里各个角落。   何玲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桌几放了一沓资料,正拿着手机跟学生家长沟通,听到脚步声,她还没输入完话语就把手机一放,站起身笑着说:“小苑回来啦?外面风很大吧?脸都被吹红了,厨房里还有汤,我给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阿姨,我在朋友家吃过夜宵,现在肚子还很撑,吃不下。”徐苑笑了笑,往房间里走,“你们喝吧,我进屋写作业了啊。”   不等何玲开口,徐苑就走去房间,扭着门把一开,看到房间里亮着光,他忽的怔了一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这房间已经不是他的独立空间了。   何不言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向他。   徐苑立在门口,还保持着握门把的姿势,微微出神。   何不言注意到他的神情,轻轻蹙眉,把笔放到书本上,他站起身面对着徐苑,问:“怎么站那不动?”   徐苑回过神,掩拳轻咳一声,把门合上,扬了扬唇,不动声色地回避话题:“房间里好像有股香味?”   何不言一听,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两个烤红薯,一双眸子陡然有几分笑意,“我买了烤红薯,刚才给你发消息了。”   徐苑神色自若:“哦,我还没看到消息。”   何不言把一个红薯给他,见他没伸手,何不言抬起眼,眼神有些不解:“你不吃?”   徐苑摇头,去衣橱拿睡衣:“不饿,你吃吧。”   何不言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大红薯,声音微微低了下来:“我买了两个。”   徐苑拿出睡衣,一转头就看到何不言站在原地,明明身材高大,面容冷淡,此时低着头却有一丝可怜委屈的意味。   察觉到徐苑的目光,何不言抬起头,直直和他两眼相对。   鬼使神差地,徐苑动了动唇,朝何不言伸手:“给我一个吧。”   何不言有一瞬的惊诧,下一刻喜悦之情如波涛骇浪般席卷心头,他把大的红薯放到徐苑手里,嗓音也明显带着笑,“还热着,吃一个不撑胃的。”   徐苑就反坐在椅子上吃红薯,金黄色的红薯软软甜甜的,又热乎着,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是红薯香甜的气息。   他几口就吃完了。   何不言问:“好吃吗?”   徐苑点头,笑道:“谢谢。”   “不客气。”何不言说。   吃完红薯,徐苑又拿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他今天出了一整天的汗,洗完澡瞬间感觉舒服多了,顺带把衣服洗了才出来,进屋开始写作业。   他昨晚上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全写完了,现在就做试卷。   何不言在另一张书桌旁做作业,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徐苑做完一面试卷后,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何玲端了两杯热牛奶进来,一人一杯,怕影响他们,什么话也没说,放下牛奶就出去了。   徐苑侧眸看了看旁边的牛奶,徐福福之前也给他热过牛奶,但只有几次就没坚持了,而且楼下还有店要守着。   他握住杯身,牛奶温度刚刚好,不烫嘴,许是刚才放凉了一些才送过来。   下意识地,他回头看向何不言,何不言坐姿端正,背挺得直直的,手里提笔在写着什么,旁边的牛奶一口没动。   “你不喝吗?”   何不言回头,指了指一旁的牛奶,挑眉:“你问这个?”   徐苑点头。   “等会儿喝。”何不言笑起来,“我先做完这篇阅读。”   徐苑也跟着笑了一下,回头继续把那张试卷做了。   在规定时间内做完试卷,他伸了个懒腰,立刻感觉睡意袭来,眯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一点过五分。   怕影响到对方,徐苑轻手轻脚地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连推椅子都刻意放轻了动作,然而还是会发出些声响,何不言回头看见徐苑已经上床了,他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走去关灯,然后开了小台灯。   小台灯的光亮照亮了一小片,何不言继续做题,默默地加快速度。   安静的空间里,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还有对面床铺徐苑发出平稳轻缓的呼吸声。   何不言这次提早睡觉,把书本一合,关上台灯,他蹑手蹑脚地爬梯子上床。   他盖好被子,在黑暗里听觉尤其灵敏,徐苑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何不言抿唇,终于开口:“徐苑,你睡了吗?”   下铺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睡了。”   何不言笑起来,明明是句毫无笑点的话,但被徐苑说出口,漫不经心又理直气壮的,反而显得特别逗。   徐苑翻了个身,见对方只顾着笑不讲话,干脆主动问:“你认床?”   何不言答:“没有,还没有困意。”   “几点了?”   “我上来的时候是一点四十二。”   徐苑道:“你不是说你一般两点多睡么,今天咋这么早,怕影响我休息?”   何不言承认道:“嗯,灯光太刺了,床就在旁边。”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以后我也早点睡。”   “没事儿,不影响我。”徐苑说,“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不用在意我。”   何不言笑了笑,没接话。   徐苑也沉默,重新闭上眼,准备睡觉。   何不言摸出手机,把屏幕光亮调暗,给徐苑发了条消息。   “晚安。”   哪知徐苑的手机周末没设静音,忽的一声,提示音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徐苑一下被吓得睡意全无,抓着头发起床去书桌拿手机,不耐地嘀咕一声:“谁他妈大半夜发消息给我。”   何不言怔了怔,默默地坐起身:“我。”   这时,徐苑也看到消息了,盯着“晚安”两个字他脸都黑了,不禁直接问:“不是我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没联系我,你也不用一直发消息给我吧。”   何不言很坦诚,解释道:“我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   徐苑气笑了:“还挺害羞?”   何不言想了想,点头:“嗯。”   徐苑:“……”   何不言又道:“对不起,影响到你休息了。”   徐苑突然感觉自己跟瘪了气的气球一样,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没事,我以后调静音好了。” 第13章   第二天,徐苑很早就醒了,起来背会儿单词。   他这一觉睡得又差点忘记房间里还有人,背了几个单词听到上铺传来翻身的声响,他瞬间刹住声音,回头看了一下,幸好何不言没有被吵醒。   于是,改为默背。   过了一会儿,何不言也醒了。   他坐起身,下意识地往床下看去,正好对上徐苑望过来的目光,徐苑一笑:“醒了?”   何不言抬手揉了下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和沙哑:“你很早就醒了?”   徐苑看了下时间,道:“一个小时前。”   “几点了?”   “七点半。”   “这么晚?”何不言皱起眉头,掀开被子,“我也该起来了。”   何不言下床去洗漱,徐苑看着他,这才注意到他的睡衣上面印有很多哆啦A梦的小图案。   徐苑一愣,随即笑起来。   何不言不解地看向他,眼神在问他笑什么。   徐苑敛住唇边的笑意,可眼睛还在笑着:“没什么。”   何不言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衣服一看,脸色瞬间变了,尴尬地解释:“我妈给我买的——”见徐苑很认真地点头,他不知为啥,更觉尴尬,脸上有些燥热,“我已经跟她说过叫她以后别买这么幼稚的衣服……”   徐苑忍着笑,继续点头。   平时一正经冷淡的人窘迫尴尬起来还挺好玩的,碎碎念地解释一大堆。   何不言清楚地看见他眉眼间的笑意,知道讲多了也没用,他干脆面色一肃,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等他洗漱好回房间,徐苑已经去客厅吃早饭了,他隐隐舒了一口气,把睡衣换了。   何玲煮了面条,加了些昨晚的排骨汤,面条筋道,汤汁浓郁。   她厨艺很好,比阿霞那儿老板的厨艺还要好。   徐苑吃了两碗面条,拿着碗顺手要洗掉,却被何玲及时喊住:“把碗放着不用你洗,等会儿我来洗。”   徐苑看了看桌上还在吃早饭的几人,以前就他跟徐福福的时候,都是吃完就把自己的碗洗了,但现在……他想了想,觉得只洗自己的碗也不太好,于是点头,把碗搁水池上。   何玲也吃好了,走进厨房把碗放进水池里,柔声跟徐苑说:“小苑昨晚你洗完澡是不是顺手把自己衣服洗了?我看你那外套挺厚的,以后外套毛衣什么的可以留给我洗,我周末也不用上班,闲着也是闲着。”   徐苑知道她是好意,于是点头,笑着说:“好。”   何玲也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格外欣慰,“长得真高啊,就是有点儿瘦,你得多吃点。”   徐苑说:“何不言也挺高的。”   “你俩差不多高吧?”何玲和徐苑走出厨房,“不言净身高185,你多少啊?”   徐苑想了想,道:“没量过,上次量身高是高一,那时候182。”   何玲目测了下他的身高,说:“应该也有185了。”   到客厅,何玲把何不言叫来,跟徐苑比身高。   徐苑:“……”小学生才会互相比身高吧?   然而何不言看上去没有任何异议,直接把碗一搁就过来,跟徐苑背靠着背。   何玲看了一会儿,说:“好像小苑比较高。”   何不言侧眸看向何玲,黑眸带有几分诧异。   徐福福也凑过来,打量了一番后摸着下巴说:“是不言比较高吧,高一点。”   徐苑啧了一声,往前走一步:“干脆把我俩头发都剃了,就能看清楚谁更高了。”   徐福福故意泼冷水,说:“以后肯定是不言更高,他还比你小呢,还有长高的机会。”   “说得好像我就不能长高了一样。”徐苑斜睨过来,“我能长到八十八。”   “你八十八岁的时候还这么厉害?”   徐苑习惯跟徐福福耍贫嘴了,大话张口就来:“可不是,我八十八不仅长高还能长牙。”   何玲被他们父子俩的话逗笑,何不言也弯了弯唇角。   气氛意外的融洽。   吃了早饭,徐苑去楼下看店,顺带玩会儿电脑,当放松消遣。   他也没有玩游戏,而是各种瞎逛,觉得无聊就干脆去看名师讲题视频了。   期间有顾客过来买东西,小卖部不用扫码,直接结账就可以。   看得正起劲,何不言也下来了,手里拿着练习册和纸笔。   徐苑没注意到他,何不言曲指敲了下玻璃桌面。   何不言突然出现在眼前,徐苑愣了一下:“怎么了?”   何不言扬了扬手中的练习册,说:“有道题想跟你讨论一下。”   徐苑一听,把视频暂停了,道:“过来吧,货架最里面有凳子,你搬个过来。”   何不言坐徐苑旁边,指了一道物理题目,说:“这题不太理解。”   徐苑看了看练习册,他好像也有这本,不过还没来得及宠幸,他接过,低下眉眼,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先看看。”   何不言把纸和笔也给他,余光瞥到电脑上暂停的画面,一名穿着西装的讲师在指着黑板,上面写着一排的解题步骤:“你在看讲课视频?”   徐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顾客就随便看看。”   何不言又扫了圈小卖部,就两个货架,地面上堆着一些纸箱子,里面装了油或者方便面,中间有个冰柜,放了很多饮料啤酒,整体看上去稍显凌乱,但也挺干净的,目光从背后摆烟的货架上移开,至少架子上没有灰尘。   很快,徐苑就有头绪了,眼也不抬地朝何不言招手:“过来,你看是不是这么做。”   话音一落,何不言凑过来,头挨得很近。   徐苑一转头险些碰到他,吓了一跳。   “……靠太近了。”徐苑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何不言面色依旧平淡如常,道:“我近视,看不清。”   “怎么不戴眼镜下来。”徐苑啧了一声,把练习册和草稿纸往他面前挪了挪,也主动靠近一些,左手提着笔在纸上写着。   何不言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你是左撇子?”   “没,左右手都能写字。”徐苑皱了皱眉,“你别打岔,认真听我说。”   何不言“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凑近,半眯着眼,微微低下头想要看清楚,黑发却轻轻碰到徐苑的额头。   徐苑额头上痒痒的,视线被挡住,他再一次皱起脸,声音有一丝不耐:“太近了哥们。”   何不言转眸看他,眼神有几分无辜:“我看不清。”   徐苑:“……上楼拿眼镜去。”   跟何不言讲题要轻松多了,说两句对方就明白也理清思路了,不像跟王灿讲,全部过程都说完了,王灿还一头雾水,就算懂了,一样的题型他还是不会做。   何不言明白之后就上楼了,不一会儿又给他发了条微信:   “徐苑,你很厉害。”   徐苑笑了笑,姑且认为这人不好意思当面夸他。   下午他去给王灿补课,晚上去阿霞那儿。   周末过得飞快,又迎来了周一,一周一次的早起升旗仪式。   这次,还有人陪他一起早起。   何不言也定了闹钟,比徐苑定的时间要早五分钟,闹钟一响,他就醒了,爬下床顺带叫醒徐苑。   窗外还乌漆嘛黑的,只有路灯发着昏暗的光亮。   徐苑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没睡醒,迷瞪着眼,坐着醒醒神儿。   何不言从衣橱另一边拿出自己的衣物,去卫生间换衣服。   徐苑眯着眼看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就笑醒了,跟小姑娘似的,换衣服还躲着人换。   何不言换上校服,洗漱好才回到房间,他洗脸时不小心把前额的黑发弄湿了,湿哒哒地搭在额头上,可能是觉得不舒服,他干脆把湿头发捋上去,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   徐苑在房间里换好衣服,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去刷牙洗脸,经过何不言时,随口说了一句:“你还是露额头更帅一些。”   露额头更显精神,好看的眉眼也更加出彩,不像平时给人阴郁的感觉。   然而出门后,何不言的头发干了,前额的黑发又顺下来,不到眉毛的距离。   何不言没有车,之前家距离学校也算近,都是走路。   徐苑单腿落地,一手握着车把,回头看了何不言一眼,说:“坐后座吧。”   何不言坐上自行车后座,双手没扶着徐苑的腰,而是抓着后座前面的架子。   徐苑一踩踏板,稍稍扬高了声音:“坐稳了啊。”   何不言“嗯”了一声。   徐苑双手握着车把,弓着身体骑车,即便后面坐了个人,他也骑得飞快,很快就要到学校了,马路上都是学生。   徐苑骑进学校,把车锁在车棚里,动作一气呵成,帅气又自然,扭头问何不言:“怎么样,我车技6不6?”   何不言点头,有些生硬地学着他的语气,说他从来没说过的网络词:“6。” 第14章   照例的早操。   动来动去蹦蹦跳跳的,做完广播体操感觉全身都舒展开。   在操场站了半个多小时才解散。   徐苑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等何不言走过来。   哪知却看到何不言往后面一条小道走去,那条小路通向运动场。   徐苑一皱眉,直接大步追了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问:“你走这条路干嘛?”   何不言看到是他很诧异,顿了一瞬才说:“去食堂。”   徐苑的目光越过他,才恍然明白,何不言是要绕过运动场去食堂。   “绕这么远干啥。”徐苑一把揽着他,往前面人群走,“我也要去吃饭,刚想等你过来呢,没想到你往旁边走。”   何不言敛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声音解释:“你之前没叫我去找你。”   徐苑笑了一下,说:“忘记跟你说了。”   他停顿,侧眸看过来,笑问:“以后一起吃饭?”   操场上的人群几乎全部散开,王灿看到乌泱泱的一片奔去食堂,顿觉焦急,又回头往身后看了看,看到徐苑和何不言哥俩好地走过来。   他终于松了口气,扯着嗓子喊:“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快点,肉包子都要被抢光了!”   徐苑走近,松开揽着何不言的手,扬了扬眉,调侃道:“急什么,你不是和卖肉包的阿姨打好关系了么,还怕少你这一份?”   王灿他爸注重人脉,王灿有模学样,先从基础学起,和食堂打菜人员搞好人际关系。   徐苑和王灿耍嘴皮子,一路有说有笑地去食堂。   何不言在徐苑右边,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食堂,王灿直奔卖包子的窗口。   徐苑看了圈排了长队的窗口,扭头问何不言:“你想吃什么?”   何不言也没有看窗口,眉眼平淡,“喝粥。”   “哦。”卖粥的窗口排队的人很少,徐苑说,“我去买饺子,买好了就找个位置坐啊,等下我们去找你。”   何不言点头。   何不言先买好早餐,找好座位坐下。   而后王灿端了面条,手上拿着几个肉包过来了,坐下就把包子递给何不言,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吃包子?”   何不言很客气:“不用,谢谢。”   王灿也不在意,“哦”了一声就埋头大吃起来。   周围吵吵闹闹的。   何不言喝了口粥,想了想,抬起头,主动问起:“你叫什么?”   王灿一脸不敢置信,眼睛睁得老大,心态要崩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何不言坦然点头。   王灿无法接受,他之前还在何不言面前晃荡好久混脸熟,哪知道人家压根没记得他,还同班一年多了,他不服气地问:“那你怎么记得徐哥的名字?”   何不言说:“他排名在我前面。”   王灿:“……”   行吧。   气消了,怨得了谁呢。   王灿啧了一声,说:“我叫王灿,灿烂的灿。”   何不言点头,“嗯。”   徐苑排了好长的队伍,才买来水饺,王灿一看到他碗里的饺子,就伸了筷子过来,徐苑不给,睨他:“干啥呢。”   王灿:“安慰安慰我不行啊。”   “怎么?”   王灿叹了一声,没好意思告诉徐苑何不言不知道他的名字,干脆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安慰我作弊被请家长啊,哎,我爸下午过来,也不知道数学老师会跟他说些什么。”   何不言喝着粥,听到王灿的话,一抬头,似乎有几分惊诧。   徐苑注意到对面何不言的神情,他抿了抿唇,思忖片刻,道:“淡定,除了说你作弊不学好还能说些什么。”   果然,王灿顺着他的话,自顾自地埋怨:“也不知道是谁告密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考试,只是随堂考,用得着打小报告嘛。”   何不言放下勺子,抬眸看向他们,一双眸子没什么情绪起伏:“不管是什么考试,作弊是不行的。”   徐苑一挑眉,没搭腔。   王灿被批评,恍然想起何不言过分严肃认真的学习态度,他讪讪地笑,刚想解释,却被何不言截先。   “上次数学考,我看到你们传纸条。”   徐苑点头,“嗯”了一声,坦然说:“知道,我之前有想是不是你告的密。”   何不言:“不是我。”   王灿彻底懵圈了,看看徐苑又看看何不言。   徐苑笑了笑,他后来是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无论是谁告的状,总归是他们态度没摆好,不该作弊。   他坐直了腰,斜斜地看着何不言,语气有些散漫:“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何不言神情一变,眼睫敛下,掩住眸子里的光影,半晌后,才低了嗓音:“懒得说。”   吃好早饭,从食堂出来。   王灿还是有点儿没缓过神,再看看徐苑和何不言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猛地摇头,挤在学霸中间,真他妈压力大。   徐苑没架子倒也还好,可是和何不言,那冷淡疏离的眼神,和隐隐约约的威压感,总觉得让人呼吸不顺。   以前还想和何不言当哥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回到教室,王灿终于找到和徐苑独处的机会,他转身,下意识地瞄了瞄何不言的位置,又转回视线,压低声音说:“徐哥你可真会藏事,你一开始就觉得是何不言告的状?”   徐苑从书本里抬起眼,淡淡地说:“不是他。”   “哎,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灿都不知道话从哪边说了,纠结好久终于放弃:“你以后有啥事愿意的话都跟我说呗。”   徐苑把书本合起来,手指轻轻抵着封面,云淡风轻:“就冒出个念头,没多久就觉得不可能,也就懒得和你说了。”   王灿一愣,呆呆地问:“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没。”徐苑支着脸,右手翻着语文书,心不在焉地回:“直觉吧。”   直觉这东西很奇妙。   说也说不清。   就是觉得,何不言人挺好的。   ——   下午最后一节的班会课。   张志明一进教室,就喜气洋洋地吼:“今儿换位置啊!咱们搞个新花样。”   底下学生被喜悦的气氛传染,起哄道:“什么花样啊?”   张志明坐在椅子上,啧啧道:“我上周一直在琢磨怎么排位置你们大部分人都会满意,想来想去就寻思到一个好办法,咱们按期中考排名来,从高往下,自己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话落,教室里顿时一阵唏嘘。   “安静!”张志明拿着书拍了下讲台,眼睨向讲台下,“都想好自己要坐哪儿,开始换位置吧,徐苑!”   徐苑直接搬着桌椅到第三组最后面靠窗边,低声跟何不言说:“我坐这儿。”   何不言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下一位,何不言!”   何不言把课桌移到徐苑旁边,面无表情地说:“我坐这。”   徐苑:“……”   张志明站起身,往他们这边一看,“你们坐一起啊?”   何不言点头。   “这位置还挺吃香的啊。”张志明乐了,也就随他们去了,叫下一位换位置。   何不言坐下,转头看向徐苑,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   徐苑轻咳一声,说:“那以后就坐一起呗。”   何不言眼底倏然有几分笑意:“嗯。”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搬桌子搬书的,不到半节课就全部换完了。   前排坐了一对双胞胎,一个叫李慕,另一个叫李资,感天谢地张志明这次按成绩自愿换桌能让他们兄弟俩坐一起。   教室里还有点儿吵,李慕回头打招呼:“学霸好!”   徐苑手肘碰了下何不言,眼也不抬,“叫你呢。”   何不言从试卷里抬头,看了李慕一眼,又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做作业。   李资也转身,乐不可支地嘲笑:“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了。”   李慕翻了个白眼,继续跟后面两人聊天,兴冲冲地说:“学霸,你俩都是学霸,听到话能吱一声吗?”   徐苑抬起头,忍着笑问:“啥事啊?”   “打个招呼,以后多照顾照顾我们啊。”李慕嬉皮笑脸地。   徐苑笑了笑:“行,好说。”   李慕的目光落向何不言身上,对方还在做作业,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一顿,想了想还是不打招呼,冲徐苑笑了一下转回来。   张志明接了个电话后回教室,双手合掌拍了拍,示意大家安静:“这节课就不讲课了,你们自习,我出去有点事儿,班长管好纪律。”   张志明一走,教室又有些吵。   刚换新座位,大家都有些躁动。   班长说了几声后没效果,便随他们去了,只叫他们小声点。   徐苑安静地写了会儿作业,突然想到什么,曲指敲了敲何不言的课桌,歪着头看向他,压低声音小声说:“等下放学你先回去,我得去打工。”   何不言回视,道:“我不在家吃晚饭。”   徐苑一怔,下意识地问:“那你跟我去吃饭?”   何不言露出笑意,点头:“好。” 第15章   下课铃响起,放学了。   徐苑伸了个懒腰,把要做的作业塞进书包里,背上书包站起身,低头俯视着何不言:“好了没?”   何不言不像他那样胡乱塞作业,而是整理得十分整齐,听到徐苑的催促,他加快了速度,边说:“等一下。”   王灿走到他们这边,委屈巴巴地问:“徐哥,我们分开一节课了,你有没有想我?”   他期中考的不好,被迫坐到中间第一排,就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徐苑白了他一眼,故作嫌弃:“哥们你谁啊?”   “我是你的宝贝灿灿啊,你不能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王灿作势要抓徐苑的手臂,徐苑一躲,险些跟刚站起来的何不言碰到头。   何不言低声道:“小心点。”   “不好意思啊新欢。”徐苑扬了扬唇。   何不言动作一顿,眼神有些幽深,他沉默半晌,声音更低:“没事。”   徐苑又转回头,抬了抬下巴:“旧爱,你回家吃饭还是咱们一起,我请客。”   王灿听到“请客”两字就眼睛一亮,顿时满血复活:“去哪吃饭?”   “阿霞那儿。”   王灿又焉了:“……那算了,我还是回家吃吧。”   何不言安静地听着,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三个人一起吃饭。   一起下楼,他们去教学楼一侧的车棚取车,王灿走路回家。   徐苑推出一辆黄色的自行车,长腿一迈坐上车,单腿落地,被深蓝色校裤松松包裹的双腿仍显得修长笔直,他回头看了眼何不言,下巴一抬:“上车。”   何不言跨坐上车,大长腿委屈地曲着。   “重不重?”他问。   徐苑骑着车出学校,漫不经心地说:“重啥,我都载过王灿,他可以抵两个你。”   “你又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了。”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我有一百四十多斤。”   徐苑往右边马路拐,一边道:“要不你也去买辆车吧,也方便一些。”   何不言说:“我不会骑车。”   徐苑有些不可思议,现在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应该很少,他啧了一声:“真的假的?不会骑自行车?”   何不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徐苑:“……你是不是只会学习啊?”   何不言想了想,说:“我会修电路板和一些家电。”   徐苑看着路,心不在焉地夸他:“你真厉害。”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你才是厉害。”   徐苑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失笑道:“我就一普通人,别把我想得太好。”   相处这么多天,他也渐渐感觉出来了。   何不言貌似挺崇拜他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何不言性子淡没关注过他,没想到——   啧。   有点儿暗爽。   何不言不置可否,转移话题说:“有空你教我骑车可以吗?”   徐苑自然会答应,“那就这周末吧,腾出一上午来教你。”   何不言说:“好。”   徐苑想到什么,又问:“你知道他们打算啥时候办酒席吗?”   何不言摇头,答:“没问。”   “我也没问。”   沉默片刻。   何不言开口,语气有些不明:“我妈人挺好的。”   徐苑一怔,半晌后,轻笑一声:“知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爸人也挺好的。”   “嗯。”何不言说:“他们很配。”   徐苑陷入沉默,双眼看着前方,好久才低声呢喃:“是吧……”   之后就一路无话,到了阿霞那儿,徐苑把车锁上,带何不言进餐馆。   孙美美看到何不言,眼睛亮了亮,迎过来:“小徐你带同学过来吃饭啊?”   徐苑应了一声,转头对何不言说:“你先点菜吧,我请客。”   说完,他去换衣服了。   何不言找了张桌子坐下,孙美美递来菜单,他看了看,淡声说:“醋溜白菜。”   孙美美迟迟没有何不言再点菜,笑容一僵:“就一个菜吗?”   何不言点头。   “小徐不是说他请客嘛,你还只点一个最便宜的?”孙美美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   何不言看她,反问:“不可以吗?”   孙美美噎住,写了菜名去报给厨师,“可以可以。”   徐苑换好衣服出来,直接走到何不言桌边,一手撑着桌子,笑着问:“点了什么菜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道?”   何不言摇头,说:“不用,我点好了。”   “什么菜?”   “溜白菜。”   徐苑:“……”   何不言看着他:“怎么了?”   “咱口味还挺像的。”徐苑失声笑了笑,“我再给你点两道,看你会不会喜欢,怎样?”   何不言想了会:“好。”   徐苑又点了两道荤菜,对何不言说,“你吃吧,我先忙了。”   何不言“嗯”了一声。   徐苑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吃完饭就去补习班对吧?这儿离你那远不远?”   “不太远,我可以走过去。”   徐苑应了一声,便放心去忙了。   何不言一边吃着饭,一边看徐苑忙来忙去。   太辛苦了。他想。   直到他吃好晚饭,徐苑还在忙。   他没去打扰他,直接出去,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吃好了,再见。”   今天客人特别多,忙到八点才吃晚饭。   徐苑随便吃了点填肚子,一手拿着手机,看到何不言发来的消息,他笑了笑。   孙美美看到他突然笑起来,问:“你笑啥呀?”   “没什么。”徐苑抿了抿唇,眼底仍有笑意,“就我刚才那同学,挺逗的。”   孙美美一想到何不言就啧啧摇头:“你这同学可真老实,第一次见到别人请客还点这么便宜的。上次你请那个小胖子吃饭,那小胖子可一点儿也不手软,光往贵的挑。”   她感慨完,话锋突然一转,好奇地问:“不过你同学长得挺帅的,也很高,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应该没有。”   孙美美忽的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端着碗凑近徐苑,挤眉弄眼:“那你帮忙问问他呗,他介不介意姐弟恋?”   徐苑对上她的视线,挑眉:“你想追他?”   “试试呗。”孙美美也挑眉。   徐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啧摇头,故作深沉地说:“估计追不上。”   孙美美翻了个白眼:“为啥?”   徐苑继续摸下巴,道:“他心里只有学习。”   孙美美:“……书呆子?”   徐苑想了想,说:“也不算,比较努力而已。”   “算了,你把他微信给我吧?先聊聊看。”   徐苑把何不言的微信号给孙美美。   孙美美第一时间加了,说明了身份,然而对方没有立即通过。   徐苑洗着盘子,解释说:“他应该在忙,在上课呢。”   “学霸啊?”孙美美问。   徐苑“嗯”了一声,笑道:“他是挺厉害的。”   直到下班关门,孙美美穿了双不太合脚的高跟鞋,工作了一天脚疼得厉害,徐苑干脆载她回家。   孙美美坐在后座玩手机,突然显示新消息了。   她一个激动,卧槽一声,赶紧点进去看。   徐苑笑问:“咋了,他加你了?”   孙美美没说话。   徐苑回头看了她一下,敛住笑意:“怎么了?”   孙美美百般不是滋味,摇头悻悻道:“他拒绝了我的添加。”   一路好声好气哄着,终于把孙美美送回家,徐苑着实松了口气。   他骑车换了个方向回家,等到家已经快十点。   徐福福在楼下坐着,看到他,喊了一声:“儿子,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啊?”   徐苑把车钥匙放口袋里,双手插外套兜:“孙姐脚疼,就先送她回家了。”   “我儿子还挺体贴女性同胞的嘛。”徐福福扔给徐苑一个橙子,说,“赶快上楼洗洗睡了,今天看书别太晚了啊,早点休息。”   “没见过你这样的家长。”徐苑故意啧了一声,“别人父母都是叫自家孩子多看点书,就你,不让人看书。”   徐福福道:“这不怕你太累了么,不是说还要长高嘛,长高就得多睡觉啊,对了,你何阿姨炖了汤,你等会儿喝点,别再拒绝了啊。”   徐苑笑意微褪,淡淡应了一声:“嗯,好。”   楼上,何玲和何不言都在。   何不言坐在饭桌旁,手上端着青瓷小碗,在喝汤。   他旁边也放了一碗,配套的汤勺。这碗是何玲带过来的,秀气好看,不像徐苑家用的碗勺,大瓷碗能用就行没什么讲究。   何玲看到徐苑忙站起身,笑脸迎来:“小苑回来了啊,要不要喝汤?”   何不言也看向他,唇边隐约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徐苑把书包放下,说:“好啊。”   何玲把何不言旁边的那碗汤递给徐苑,说:“刚盛出来太烫了,就放凉了一会儿。”   徐苑坐在何不言对面,勺了一口放入嘴里,浓郁的汤汁在口腔内蔓延,口感丰富却不油腻:“很好喝,谢谢阿姨。”   何玲舒心一笑,心底满足。 第16章   晚上,徐苑做作业的时候。   孙美美突然给他发来微信,叫他帮忙问问何不言为啥拒绝她。   徐苑也不好拒绝,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何不言那边,开口问:“能问你件事吗?”   何不言放下笔,回头与他对视,眼眸漆黑幽沉:“什么?”   徐苑斟酌几秒,道:“今天是不是有人加你微信?”   何不言闻言一扬眉,似乎有些意外,片刻后,他含糊地回答:“是吧。”   徐苑瞅着他,觉得头疼,孙美美叫他帮忙问这种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启齿,弄得好像他在质问何不言似的。   但没办法,还是得硬着头皮说:“晚上我不是带你去阿霞那儿吃饭么,给你点菜那姑娘想认识你,说要加你微信,但是——”   他真说不下去了,第一次感觉说话这么艰难,尤其是对上何不言深不可测的眼神,他又在那儿安静地听着,话更是说不出口。   何不言等了一会,见徐苑没继续说下去,便轻轻点头,薄唇一动,只吐出一个字:“哦。”   话落,又要转身回去看书。   徐苑:“……等会儿。”   何不言动作一顿,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徐苑更觉头大,抬手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闷气,干脆直接说出口:“她叫我问你为什么拒绝。”   何不言明白了,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想认识她。”   徐苑:“……”   何不言看到徐苑有些无言的神情,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想加别人。”   ……别人?   徐苑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不自觉地皱起眉,思忖片刻,他动了动唇,问:“你微信里有多少人?”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他,目光沉静。   “三个。”他终于动唇,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妈,你,徐叔叔。”   徐苑一顿,下意识地问:“你爸呢?”   何不言垂下眼,声音也不易察觉地低了几分,语气却依旧不急不缓:“去世了,把人救活,自己却没了。”   徐苑有些愕然,抿了抿唇:“抱歉。”   何不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回身,重新拿起笔,笔尖碰到纸面时,听到徐苑干净清亮的声音。   “我妈还在。”他顿了顿,突然低笑一下,笑声中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不过我有十二年没见过她了,只知道她那时候跟人去了北京。”   何不言拧眉。   十二年前,那时徐苑不过六七岁。   还太小了。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干净工整的书页上。   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开口:   “徐苑。你想吃苹果吗?”他回头,对徐苑轻轻扬起一边唇角,笑容浅淡平和。   话题突然一转,徐苑怔了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苹果?”   何不言点头,说:“有点饿了。”   徐苑:“……刚刚才喝了骨头汤。”   视线往旁边一瞥,桌上的牛奶杯也是空的,但是对上何不言漂亮如夜色的眼睛时,他错开视线,说:“吃吧。”   两人出房间去拿了两个红红的大苹果。   徐苑吃完苹果,就反坐在椅子上,隔着一段距离准确无误地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三分球。”   何不言笑了一声,嗓音温厚:“徐教练真厉害。”   徐苑斜睨着他,嚣张又肆意。   “哥酷不酷?”   何不言没搭腔,起身扔了苹果核。   徐苑啧了一声,收回刚才的话,又问:“我酷不酷?”   “酷。”   徐苑不由嗤笑一声,道:“按道理我比你大一岁,咱们又成一家人了,你叫我一声哥也不为过,怎么就这样不乐意?”   何不言坐回到自己位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书页把书本合上,直接无视了徐苑的话,淡声说:“睡觉吧。”   徐苑拿起手机看了眼,惊讶地挑眉:“才零点过十分,就睡?”   何不言简略地回答:“困了。”   “行吧。”徐苑也动手收拾桌子,“今天破例,早些睡。”   何不言关了台灯上床,等徐苑也上床时,他按着床栏探出头,垂眼看向床下,入眼一片漆黑,他低低的嗓音响起。   “徐苑。”   “嗯?”   “徐教练。”   “嘛呢?”   何不言不由弯唇。   “没什么。”他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晚安。”   床下传来徐苑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沉沉闷闷的,模糊不清:“睡吧。”   睡之前,徐苑迷迷糊糊地想。   他算是知道何不言为啥主动加他了。   巨蟹座吧?   昨晚睡得太早,早上醒得也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他穿好衣服一起来,上铺的何不言也醒了。   何不言估计是闷在被子里睡觉,黑发有些杂乱,半阖着眼睛,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似乎没睡好,有些疲惫慵懒,“徐苑。”   刚睡醒,他声音微微沙哑,带着鼻音。   徐苑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听到声音回头看他。   对方皱着眉头,一只手撑在床上,揉了揉额头。徐苑看到他眼中的倦色:“没睡好?”   何不言淡淡“嗯”了一声,“失眠了。”   徐苑看了眼时间,便道:“还有点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何不言没有睡,从床上下来,看到他全部整理好,问:“你去干什么?”   “做早饭。”   何不言沉默一秒,抬起头跟徐苑对视,面色如常地说:“我妈应该做好早餐了。”   徐苑怔住,半天才回过神,哦哦两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记了……”   何不言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背对着徐苑,不紧不慢地换衣服。   徐苑看到他脱下睡衣,露出精瘦结实的身体,肩胛骨性感又优美。   这次没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身材不错嘛。”徐苑吹了下口哨,“有练过?”   何不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   徐苑又看了看他的上半身,突然生起几分羡慕的心情,啧道:“那还真不错。”   何不言就当着徐苑的面换好了衣服,徐苑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用自己做饭可真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房间,何不言低声问:“你经常做饭?”   “差不多吧。”徐苑漫不经心道,转去刷牙洗脸。   何不言默了一瞬,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徐苑的背影。   许久,他也走去卫生间,拿起牙刷牙膏,跟徐苑站在一起洗漱。   徐苑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低头把口里的牙膏沫吐掉,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何玲上班时间比较晚,但因为要做早饭,也跟着早起。   徐福福还没起来,她盛了粥放好,又进屋休息了。   徐苑一到客厅就看到饭桌上正冒着热气的白粥,旁边还有几碟小菜和蒸好了的大面馒头。   他看着那白腾腾的热气觉得眼有点儿花。   这种一出屋就有人盛好了饭,被细心照顾的感觉。   ……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   何不言洗漱出来,看到徐苑站在桌旁一动也不动,他径直走过去,偏眸看了徐苑一眼,问:“怎么了?”   徐苑缓过神,笑着摇头,拉开椅子坐下去,端起白粥勺了一口放入嘴里。   何不言坐着没动,黑眸盯着他,片刻后,语气笃定:“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徐苑垂着眼,看着碗里的粥,语气不明地说,“就是觉得太倔了也不好。”   何不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说话太模糊,估计没听明白。徐苑温和地笑,说:“也没啥,吃饭吧。”   吃了饭去学校,他们来得挺早的,教室里稀稀疏疏地坐了一些人。   徐苑走到第三组靠窗边,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刚想放进桌洞,就看到资料书最上面有一封粉红色的信。   他动作顿了顿,把信拿出来,一拿出来就闻到似有若无的香味。   何不言眼角余光瞥到,转脸看过来,低声问:“这是什么?”   “情书吧。”徐苑说了一声,把信封拆开,里面的信纸也是粉粉的,上面还有好多心心的图案。   何不言目光盯着他手里的信,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微微压低,有些沙哑:“别看了。”   徐苑侧眸扫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何不言掩拳轻咳一声,语气有些别扭,“高三了,别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徐苑一听便笑了,解释道:“现在没打算找对象。”   说完,他低垂着眼,目光刚要掠过,手中的信纸就被刚走过来的李慕抢走:“诶!情书啊,我看看!”   李慕嗓门大,这一喊,教室里的人都纷纷回头看过来。   徐苑皱起眉,起身要夺过来,那边已经顺嘴读出来了:   “何不言同学,展信悦——”   徐苑动作顿住,僵着脖子,下意识地看了看何不言。   操??! 第17章   李慕读了两句就停住了,疑惑地看向徐苑,不明所以地问:“哎不对,给何不言的情书怎么在你手里啊?”他顿了顿,眼睛突然亮起来,笑得可贼了,“不会是你写给何不言的吧,徐苑?”   话落,何不言的目光从书本上抬起,眉毛轻轻皱起,脸色委实有些不善。   “胡说什么呢。”徐苑憋了一口闷气,搞了场乌龙,大家都看着,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他瞪向李慕,恶狠狠道:“把信还回来。”   李资后一步进教室,顺手两根手指捏过李慕手里举着的信,还给徐苑,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李慕的脑袋,“是不是就喜欢抢人东西啊?”   李慕吃痛地抱住头,虽然意识到做错了但还是小声嘟囔着解释:“好奇嘛我又没收到过情书……”   他一坐下就反身对着他们,真诚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没经过同意就拿你们的东西,还乱开玩笑,你们别当真啊。”   “没事。”徐苑接过信,脸色好了一些,递给何不言:“原来是给你的啊。”   他大概明白了,估计是别的班女生送过来的,还不知道他们换了座位,就把情书乱塞。   何不言眼也不抬,低头看书,没接那封信。   徐苑捏着信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拿着啊。”   何不言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声音格外冷淡,“扔了吧。”   徐苑挑眉,直接把情书扔他桌子上,后脚勾着椅子顺势坐下,“要扔你自己扔,我可不当这坏人。”   何不言抬眸看了眼那封信,只一眼,便拿起那封信径直扔去垃圾角里。   徐苑目睹了整个过程,见他回来,眉毛挑得更高了:“还真看都不看一下?那女生知道了得多伤心难过啊,看那粉嫩嫩的信封就知道是她精心准备的。”   何不言和他对视一眼,黑眸沉沉地看着他,忽的,他勾了勾唇,笑容有几分嘲讽:“那要不然?看她这么用心干脆和她谈一场?”   徐苑被他的话噎住,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挺伶牙俐齿的啊……”   何不言看着他没再说话,几秒后收回目光,垂眸看书时依然皱着眉。   徐苑觉得有些奇怪,看了圈四周,见没人关注这儿,便直接问:“不是,不就是被小姑娘喜欢么,你怎么这么生气?”   何不言懒得掀眼帘,低声说:“我不喜欢她们。”   他的声音更哑,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很烦。”   徐苑闻言乐了,道:“行吧知道你只爱学习,现在这么冷漠无情地对她们,小心以后遭报应找不到女朋友啊哥们。”   何不言语气很淡,似乎不愿多谈:“无所谓。”   语文老师踩着上课铃进来,在教室里走了一圈,边大声喊:“读语文读语文啊!别整天就知道读英语!”   徐苑左手撑着脸颊,拿出语文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他正好侧对着何不言,一抬眼就看到对方。   何不言没有开口读书,只双手举着书,下巴抵在桌上,眼眸半阖着,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怎么了?”徐苑凑了过去。   何不言侧脸,轻轻地摇头,“没事。”   徐苑注意到他的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不舒服?”   何不言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吧,有点低血糖。”   徐苑放下书,抬手拍了拍前座李慕的背,对方回头,他低声问:“有没有糖?”   李慕瞥到何不言苍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拿起书包从里面拿出一颗糖果,说:“水果糖可以吗?上次买东西收银员找零给的我还没吃呢。”   “可以。”徐苑接过,笑了一下,“谢了。”   李慕又转回身读书,徐苑顺手把糖纸剥开,递到何不言面前,“吃颗吧。”   何不言接过,微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徐苑的手。   徐苑不甚在意,收回手。   何不言含着糖,徐苑读了会儿书就停下来了,侧眸问:“好些了吗?”   何不言轻轻点头,唇边弯起淡淡的笑:“谢谢。”   徐苑也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课,教室变得吵闹,徐苑拿起何不言的水杯去接了热水,递给他后坐下:“你低血糖严不严重啊?”   何不言握着水杯,掌心一片暖意,他拧开水杯盖子:“不太严重。”   “你小心点喝啊,有点烫。”徐苑挑眉:“不太严重就是有点严重了,哎,你怎么不随身备着些糖果?”   何不言垂眸,喝了口热水,淡色的唇覆着水光,轻声说:“忘记了。”   徐苑啧啧摇头,没话说了。   上午第二节 课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除高三外其他年级都要下楼去做课间操。   教室外面响着熟悉轻快的音乐,阳光正好。   徐苑走到讲台下面的座位旁边,从后面轻拍了下王灿的背,怕影响到别的同学刻意放轻了声音,“灿灿,要不要去小卖部游一圈?”   王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被徐苑吓一跳,连忙坐直身体,惊讶地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道:“我操,我没听错吧?你主动约我去小卖部?”   徐苑看到他浮夸的演技就无言以对,白了他一眼:“别戏精了,到底去不去?”   “去!”王灿拍桌而起,“当然要去!”   学校就两个小卖部,徐苑平时也不怎么来这儿,王灿以他丰富的购物经验强烈推荐第二家商店,说是种类繁多干净又卫生是顾客不二的选择。   徐苑去了小卖部,在货架旁找了一圈,拿了两包猕猴桃味的硬糖去结账。   他也不知道何不言喜不喜欢吃猕猴桃,反正就随便买,是糖就可以了。   王灿还在里面买零食,他站在外面等他。   硬糖包装有点大,没法塞口袋里,只能拿着。   王灿一出来就注意到他手里的糖果,瞬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徐苑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啧道:“小心下巴,掉了可就成双下巴了,多可惜多普通啊。”   王灿一个劲儿盯着那两包糖,完全不敢置信:“徐哥你今天真的奇了怪了,主动要去小卖部,还只买糖,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甜腻玩意儿吗?”   徐苑转身往教学楼走,不咸不淡地解释:“买给何不言的,他有低血糖。”   王灿一愣,下意识道:“我何男神居然有低血糖啊。”   徐苑无语道:“你就别男神男神的了,整得跟基佬似的,又没见你主动跟他聊两句。”   “这不我胆小嘛。”王灿叹气,垂头丧气地嘟囔道,“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靠近他就感觉瞬移到南极似的……天知道我多想跟他套近乎。”   “有吗?这么夸张。”徐苑不自觉地皱眉,轻声嘀咕一句,“挺和善的啊。”   别人对何不言的印象,徐苑不敢苟同。   在他看来,何不言人挺好的,就是平时比较沉默,不太爱讲话而已。   徐苑回到教室,何不言不在座位上,他环视了教室,也不在,估计去上厕所了。   他干脆把糖都放自己书包里,反正同着桌,也方便,可以随时投喂。   正是上午十点左右,温度逐渐升高,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过来,桌子上印着一小片光影,温暖的光线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徐苑看向窗外,教学楼后面是宿舍楼,走廊上晒了很多花花绿绿的被子,应该是女生宿舍。   一中可以住宿也可以走读,也不强制性大家上晚自习,算是比较自由。   徐苑没住宿过,他初中离家远,也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回家。   那辆自行车买来有好些年头了,光是轮胎都修过好多次,不过它也坚强,还努力生存着。   正出神,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随后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徐苑。”   徐苑没回头,道:“干啥?”   “你在看什么?”何不言眯起眼,一只手撑在徐苑桌子上,身体微微凑近,顺着他的角度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宿舍楼,没什么特别的。   也没什么好看的。   身旁的人突然靠近,徐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   是家里用的洗衣粉香味,很熟悉的味道。   徐苑侧头,好看的眉眼弯起,看着何不言。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意味深长:“我看到了一件衣服。”   何不言与他对视,眼睫微垂,眼神透着不解,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徐苑弯着眼睛,漆黑的眼眸里印着何不言皱眉不明白的样子,看着想笑,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故意慢吞吞地说:“和你的哆啦A梦睡衣一模一样。” 第18章   徐苑经常没个正经,跟谁都能耍贫嘴,但这还是第一次比较正式地跟何不言开玩笑。   他偏头忍笑看向何不言,想看对方的反应。   何不言目光一瞥,安静地对上他的视线。   徐苑冲他扬了下眉,眼底玩味的笑意更浓。   何不言抿唇,终于开口:“衣服在哪里?我没看到。”   徐苑:“……”哥们对啥事都挺认真的啊?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逗逗何不言,哪里会一直盯着人家女生晒着的衣服看,这不变态么。   何不言掠过他,又重新看向窗外。   这时,上课铃声宛若救星般响起。   徐苑悄悄松了口气,按着何不言的手臂推了下:“别看别看了,上课了啊,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英语老师走向讲台,全体起立问好。   何不言站起身,偏眸看了看徐苑,漆黑的眼眸写有几分疑惑。   直到英语老师回顾上节课复习的知识点,在学生稀稀疏疏地回应声里,何不言似乎才明白过来了。   他微微低下头,身体往徐苑那边靠去,手肘也越到对方的桌子上,原本就有几分沙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更显低醇温厚:“徐苑,你刚才是不是在逗我玩?”   徐苑一听就笑了,也悄悄伏下身体,眉眼带笑:“你才知道啊不言弟弟?”   何不言皱了皱眉头。   好半晌,他眉心依旧蹙着,似乎在思考着:“那我是不是应该脸红,这样你就会高兴?”   徐苑觉得,何不言这人挺纯粹的。   好像说话待人都是发自内心,没有一点儿隐瞒。   挺好,也挺不好的。   太过纯粹不容易融入集体,个人特色过于鲜明,会被一些人当作异类。   ——   讲台上,生物老师在慷慨激昂地讲课,两边嘴角有白白的唾液沫子,一些知识点反反复复地讲,每次讲完都会语重心长地添一句:“这题型高考肯定会考,去年前年都出了,大家千万要记住,理综特别占分别不当一回事!”   徐苑都快刻在脑子里了,他一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黑板。下课铃声早就响了,时不时有别班的同学经过教室门口,每一个走过都能吸引班上大部分学生的目光。   生物老师最擅长拖堂,是高三年级里出了名的拖堂王,要是准时下课绝对能让人大跌眼镜。   他的课被安排到最后一节,更是不得了,能拖半小时以上。   眼看着都到吃晚饭的时间,班上同学的心思根本不在课堂上,教室变成热锅,大家都是搁上面的蚂蚁。   徐苑抬手抵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刚打完,生物老师的暴怒咆哮声就掀地而起:“都给我认真点!一个个干什么呢!一点时间的紧迫感都没有,徐苑!你还给我打呵欠!听得特别想睡觉是吧——”   徐苑:“……”   他刚打完呵欠,眼睛还含着水光,余光瞥到何不言投以注视的目光,他对上他的目光,眼神格外无辜。   何不言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笑,黑眸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生物老师又把枪口对上其他学生,徐苑才松了口气,手肘悄悄捅了下何不言,声音压得低低的:“笑屁啊。”   何不言也放轻了声音说悄悄话,嗓音明显带着笑:“你好可爱。”   “……”徐苑懵了一秒,随即一脸嫌弃,“哥们,你说这话不嫌恶心啊?”   何不言忍着笑,说:“我不嫌你恶心。”   徐苑愣了愣,而后也乐了,一脚踹过去:“我去你的旋风小土豆!”   生物老师发了一通火,看时间差不多也没法再讲课,干脆就下课了。   被骂了一通,教室里气压很低,没有一丝放学的愉悦。   徐苑把书本放进书包里,边随口问何不言:“你打算去哪吃饭?”   何不言说:“跟昨天一样,和你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苑打断了:“哎别,你别去阿霞那儿了,人妹子加你你又不同意,还好意思再见到她啊?”   何不言眉心微蹙,不解道:“为什么不好意思?”   徐苑简直一口气提不上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何不言安静了一会儿,从座位上起身,垂着眼,“那我去食堂吃。”   徐苑也站起来,喊住他:“你等会儿。”   他提着书包从里面撕开包装袋,拿出两颗糖果递给何不言,“放兜里吧也不重。”   何不言沉默地垂下目光,看着他纹路清晰的掌心,放有两颗蓝绿色包装的糖果,上面印有小小的猕猴桃图案。   徐苑见他不动,手伸近一些,提高了声音:“拿着啊。”   何不言这才从他手里拿过糖,黑眸沉沉地看着他:“你买的?”   徐苑想当然道:“废话,去小卖部买的,三块钱一包。”   何不言抿了抿唇角,轻轻压下已经到了唇边的笑,“谢谢。”   徐苑挥挥手:“行了,去吃饭吧,这么晚怕食堂没饭了。”   何不言站着不动,低声问:“一起下去吗?”   “行啊。”   下课太晚,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人,楼梯上空荡荡的。   徐苑双手插着兜,下楼梯,边找话题问道:“你晚上几点下课啊?”   “九点。”何不言说。   “那咱俩时间差不多啊。”徐苑说,“我回家的时候你也回来不久吧?”   何不言点头。   徐苑想了想,身体凑近一些,胳膊靠着何不言,语气有点儿不自然:“那个啥,你上次那红薯在哪买的?”   何不言道:“补习班附近的小摊上。”   徐苑掩拳咳了咳,终于说出口:“今晚再买两呗,挺好吃的还。”   何不言闻言笑了笑,应道:“好的。”   “多少钱啊我给你。”徐苑问。   “不用。”何不言低笑一声,“都一家人。”   徐苑愣了愣,而后笑了一下,“行。”   从教学楼下来,何不言去食堂,徐苑去车棚取车。   他一路飞快地蹬着车去阿霞那儿,生怕迟到了。   幸好也算及时,到地方了还差两分钟到上班时间,徐苑去换了衣服,开始工作。   忙到八点半下班,最后的工作是打扫大堂。   明晃晃的灯光下,孙美美拿着抹布擦桌子,扭头看向徐苑,问道:“你那同学今天是不是不好意思过来吃啊?”   徐苑拖着地,沉默一秒后才含糊回答:“是吧。”   孙美美笑了一下,说:“真是年轻。哎,他叫什么啊?我之前都忘记问了。”   徐苑想会儿,眼睛看着地板,说:“李慕。”   终于忙完下班,徐苑换回校服,站在大门口等孙美美出来。   孙美美今天脚还疼着,他干脆再送她回去,就当给何不言积德。   冷风刮在脸上,徐苑低着脑袋,玩会儿手机。   一上微信就收到了何不言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的糖。”   还附了张照片,他把糖放在手心,拍了张照。   徐苑啧了一声,双手按着手机刚想打字,就注意到何不言换头像了。   头像是那两颗糖的照片。   徐苑:“……”   挺好玩的啊。   孙美美终于出来,徐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把她载回家。   孙美美的家在另外一条路,不顺道,徐苑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何玲照例还没睡,呆在客厅,今晚也做了夜宵,不过没煲汤,而是炒了鸡蛋年糕。   她盛了碗给徐苑,徐苑就坐在客厅吃,刚穿过寒冬回到家,吃到热乎的食物尤为舒服:“很好吃,谢谢阿姨。”   何玲柔声笑道:“你喜欢吃年糕啊?”   徐苑点头,说:“挺喜欢的。”   年糕软糯糯的还顶饱,关键也便宜,在沙县一碗炒年糕才五块钱。   徐苑吃完就回房间了,何不言没在房间里,在洗澡。   徐苑往他书桌上扫了眼,看到上面放着两个大大的烤红薯。   虽然刚吃了碗炒年糕,但胃很争气,还能再吃点什么别的。   徐苑把作业拿出来,先做作业,等何不言回来再一起吃红薯。   过了一会儿,何不言洗好澡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徐苑回头看了眼,看到何不言一身干净简单的白衣黑裤,没有穿那套睡衣,他乐了,问:“你那哆啦A梦呢?”   屋里有暖气,穿着短袖也不会觉得冷。何不言头发还有点儿湿,他走到桌边拿起烤红薯,说:“拿起洗了。”   徐苑接过,问:“你吃年糕了吗?”   “没。”何不言靠在床边,身姿挺拔,他低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撕开红薯皮,“不喜欢吃年糕。”   徐苑笑道:“不识货啊哥们,世界上还有比年糕更好吃的东西吗?”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他。   徐苑笑意更浓,自问自答道:“有的,还有排骨螃蟹大鸡腿!” 第19章   自从上次跟何玲说喜欢吃年糕之后,接下来每顿夜宵都是年糕,煮年糕,炒年糕,排骨年糕,也怕徐苑会腻,换着花样来。   徐苑每晚都撑着肚子上床,天天这么加餐,他严重怀疑自己已经胖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斤了。   周五晚上,何玲终于没有再折腾年糕,给年糕糕缓了一天死刑。   她煮了鲜虾冬瓜粥,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吃夜宵。   电视在放着拼命撒狗血的电视剧,徐苑喝着粥,时不时地瞥两眼,纯当打发时间。   他好久没怎么看电视了,上次完整看完一部电视剧还是在中考完的那个暑假,看的武林外传,以前没看过,同学说是经典不看不是中国人,徐苑一心为了祖国,就跑去看了,还真挺好玩的。   何不言压根没看电视,坐在徐苑旁边,低垂着目光,安安静静地吃粥。   他餐桌礼仪很好,吃饭不说话不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吃相优雅,表情冷淡。   徐苑吃完起身又去厨房添了一碗,何不言这才有所动,抬起眼,目光随着对方的身影移动,等徐苑回来坐好,他侧头看过去,说:“徐苑。”   徐苑挑出一颗大虾仁,一口咬住勺子,温热的粥慢慢进入胃部,他才漫不经心地回视:“咋了?”   何不言语调平静地说:“明天你要教我骑车。”   当时随口一提的事,不说徐苑差点都忘了,他干笑一声掩饰尴尬:“行,明天上午吧,我就上午有时间。”   何不言点头,安静一秒后,又道:“好。”   何玲听到他俩的话,注意力从电视剧上移开,扭头看过来,笑着说:“怎么突然想学骑车了,以前你不都是想也不想就拒绝的嘛?”   何不言淡淡地解释:“徐苑说要教我。”   “没大没小,你比小苑小两岁,应该叫他哥哥。”何玲板起脸教导。   我操?   徐苑在旁边瞬间石化。   他知道他比何不言大,但没想到……居然大两岁?还同年级?   也就是说何不言现在只有十六岁,这年纪不应该在高一么,咋蹿到高三来了。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   同年级同岁很正常,大一岁能接受,大两岁就是奇耻大辱了。   徐苑啧了一声。   如果何不言不跳级不早上学,规规矩矩地按照教育局的规定升学,现在读高一的话,他也不会是年级万年老二。   何不言没应声,双眸没什么情绪起伏。   算是无声地抗拒。   徐福福在旁边打圆场,笑呵呵地说:“小孩同年级嘛,也不好意思喊出口,就一个称呼,喊不喊都不要紧。”   徐苑终于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何不言。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何不言目光一转,直直地与他对上。   徐苑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吃完夜宵,何玲去房间里拿来三四个纸袋子,两手提着,里面全是衣服。   她拿出两件深蓝色同款式的毛衣出来,比在肩膀上给他们看,笑着说:“我今天下班和同事去逛街看到了这衣服,觉得挺好看帅气的,也厚实暖和,就给你俩一人买了一件,你们喜不喜欢,要不要试试看?”   徐苑盯着毛衣,眼神满是惊讶,他还没想过何玲给他买衣服,事实上好久都没人给他买衣服,都是他自己去商场随便买两件。   身边何不言已经接过毛衣,只看了一眼,没有试。   徐苑也赶紧接过另一件,声音有点儿哑:“谢谢阿姨。”   何玲笑容更柔,又从另一个袋子拿出两件毛衣,还有一套保暖衣,她坐到徐苑旁边,温柔地说:“小苑你平时穿得太少了,校服那么薄又不抗寒,里面就两件薄薄的毛衣多冷啊,阿姨就擅自主张给你多买了几件,现在温度已经零下了,冻坏身体就不好了。”   徐福福笑着催促:“儿子,快试试看。”   徐苑试了毛衣,全都很合身。   他和何不言体型差不多,何玲给他买衣服也不困难。   何玲满意地说:“都挺合身的,之前还担心会不会买小了,还问店员不合适能不能来换。”   徐苑低头瞅衣服,笑道:“不用换,我都很喜欢,谢谢阿姨。”   徐福福上下打量着,嘴边笑容更大,道:“我儿子真帅。”   “废话,我哪天不帅?”徐苑也乐。   徐苑试完衣服,手抓着毛衣下摆往上一脱,里面的白T也跟着被扯了上去,露出线条优美的腰线,还有一小截腹肌。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   在心底赞同徐苑刚才的话。   他每天都帅。   晚上,徐苑把周末作业做了一大半。   到了一点,准时睡觉。   第二天他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起床,六点半的时候天还是黑沉沉的,怕会影响到何不言休息,他刻意放轻了动作,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去洗漱,顺带拿起书桌上的作业。   出了房间他才开了客厅的灯,就坐在饭桌前把作业做完。   大家都在沉睡,周围很安静,笔尖在纸面上摩擦的声音非常清晰入耳。   徐苑抬手抵着嘴,打了个呵欠,大早上的就做数学题,刚睡醒的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按了按太阳穴,闭着眼睛想清醒清醒。   身后突然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徐苑,你怎么在这。”   徐苑吓一跳,回头一看,是何不言。   徐苑也低着声音,房子隔音不太好,怕吵醒徐福福和何玲:“起早了,就过来做作业。你就起了?”   “没,起来上厕所。”何不言走了过来,就站在他身边,微微弯腰,低头掠了眼练习册,沉默片刻后,低声问,“你是不是因为上午要教我骑车,所以早起写作业?”   徐苑笑道:“没有,是因为昨晚玩太晚了,本来老师布置的作业昨晚就应该完成的。”   何不言直起身体,声音无波无澜:“我去上厕所了。”   “去吧。”   徐苑打起精神继续做题。   哪知没一会儿,何不言又过来了,手里拿着两本练习册,一言不发地坐到徐苑对面。   徐苑:“……你不睡了?”   何不言点头,翻开练习册:“起早了。”   “……行吧。”徐苑捏捏眉心,声音压低:“那就一起早起赶作业,争取早点做完。”   何玲起床要准备早饭,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客厅里灯光明亮,徐苑和何不言正安静地做作业。   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这周末大清早的,起这么早做作业?   徐苑听到开门的声响,循声望去,扬起笑:“阿姨早上好。”   何不言也看向她,脸上没有神情:“妈。”   何玲揉揉眼睛,合上房门,慢慢地走近,看看徐苑又看看何不言,迟疑地开口:“你们该不会是通宵做作业了吧?”   徐苑瞬间乐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会,我们刚起来没一会儿。”   “这样啊……”何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徐苑笑道:“起早了。”   “以后周末多睡一会儿,怪辛苦的。”何玲低头看了看他们的作业,笑着问:“你们早饭想吃什么?”   徐苑说:“都行。”   他看了看何不言,问,“你呢?”   何不言思忖片刻,声音平淡无波:“早饭都行,中午想吃排骨螃蟹大鸡腿。” 第20章   何不言说的都是徐苑喜欢吃的,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为了押韵,没想到何不言都记住还当真了。   徐苑挺感动的,教他骑车都认真负责不少,坐在后座支撑着平衡,生怕把人给摔了。   他们去广场练车,广场空旷面积大,冬天上午也没什么人,地利人和都占了,就是这天有点儿不解风情,冷风刮来刮去的,发际线都快要被吹后移了一厘米。   徐苑干脆把头发全塞帽子里,露出额头,保护脆弱的发际线。   他双腿支着地面随着自行车缓慢地移动,跟走路似的,有点儿无聊,他拍了下何不言的背,“今天得有多少度啊?这风刮的,估计得零下三十度了吧。”   何不言双手握着车把,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淡声回答:“最高气温六度,最低零下两度。”   徐苑愣了愣:“……你咋知道?”   “天气预报说的。”何不言说。   徐苑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心中的猜测不由乐起来,好笑地问:“你该不会每天都看天气预报吧?”   何不言停下车,长腿支着地面,回头看了徐苑一眼,眉心微蹙:“有问题吗?”   徐苑乐不可支,小屁孩天天关注天气还一脸认真严肃,不知道为啥他就是觉得好笑,但看到何不言的神情,他忙压住唇边的笑,轻咳一声,连声应道,“没、没问题,你做的很好,good job。”   话落,何不言眉头皱得更深。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逗小孩子?   何不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你下车,我自己试试。”   徐苑挑了挑眉,玩味道:“就学会了?”   何不言想了想,点头:“应该差不多。”   “那行,你先试试。”徐苑跨下车,就站在他旁边看着,防止他等会儿重心不稳摔倒就不好了。   何不言重新坐上车,脚踩上踏板,长腿一蹬就骑了起来。   他下力太猛,一下滑去好远,看得徐苑目瞪口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压根不怕摔倒啊。   徐苑忙小跑着跟上,满心担忧。   主要这人摔了倒没事,车子可不经摔,本来这自行车年纪就大了,一摔的话车链子都会被摔散架的。   “哎,你慢点骑,别那么猛!”徐苑在身后扯着嗓子喊,“保持新手该有的谨慎小心行么!”   何不言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吓得徐苑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连着声音都颤抖了:“我操!你他妈别回头啊!”   何不言练完车,徐苑满头大汗,心情跟坐了趟过山车似的,看到何不言终于放开他的宝贝心肝坐骑,他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冲何不言竖大拇指:“兄弟你可真牛,我不服尔康就服你,I服了U,I真服了U。”   何不言推着车把车还给徐苑,唇边噙着几分笑,“挺简单的。”   “得亏简单。”徐苑低头看了看自行车,心脏终于落地了。   广场附近的马路上有便利店,何不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徐苑,说:“我请你喝饮料。”   徐苑也没推辞,眼也不抬地说:“行啊,我就坐这儿等你。”   他放下自行车,就坐在花坛旁,双手插着兜,等何不言买好饮料回来。   过了一会儿,何不言走过来了,手里拿着两瓶东方树叶。   徐苑一看这饮料,心都冷了,这大冷天的,徐教练专门陪练车,连饮料都没能喝点好些的。   何不言问:“你要红茶还是绿茶?”   徐苑抬起眼,眨了眨眼睛:“有区别吗?”   何不言想了想,答道:“口感不同,红茶没绿茶那么涩。”   “那我要红茶吧。”徐苑接过东方树叶,拧开瓶盖,象征性地跟何不言碰了碰杯,“你干了我随意。”   天气实在太冷,在外面呆久了,脸都被风吹紧绷了。   徐苑一瓶饮料没喝几口,拿在手里就站起身,在地上跺了跺脚,企图暖和一些:“这天气,得叫徐老板过来吹吹,肯定得把他脸上的皱纹吹没了。”   何不言喝完饮料把瓶子扔进垃圾桶,他推着自行车:“徐老板?”   “就是徐福福,我亲爹。”徐苑走他旁边,“我叫他老板他别提多高兴了,小时候过年叫他一声老板他能再给一百块。哎,我来骑吧?你帮我拿水。”   何不言扭头看他,道:“我载你吧?”   “可别。”徐苑连忙拒绝,语重心长道:“小何啊你还年轻,不像我,车龄有好些年头的老司机,还是把这重担交给我吧。”   何不言不满意这称呼,抿了抿唇,“你别叫我小何。”   徐苑道:“为啥啊?小荷才露尖尖角,多好的蕴意。”   何不言安静一瞬,嗓音微沉:“我不喜欢。”   徐苑觉得好笑,问:“那我该叫你啥?”   “叫全名。”   “何不言?”   “嗯。”   徐苑念着他的名字,舌尖抵着字眼玩味地念,他突然起了兴趣,好奇地问:“谁给你取的名字啊?为啥叫不言?”   何不言淡淡道:“我爸取的。”   “有什么蕴意吗?”徐苑问。   “取自佛语。”何不言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说,“水深不语,人稳不言。”   徐苑“哦”了一声,笑了笑:“挺好的。我这名字没你那蕴意,就是我妈姓袁,取了个同音字而已。”   何不言静了静,偏眸看向徐苑,低声问:“徐叔叔很喜欢你妈妈?”   “差不多吧,以前应该很喜欢,不然也不会给我取这名字,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都忘记了。”徐苑垂眸看着地面,勾了下唇角,“而且他现在都再婚了,再惦记着前妻,这不渣男的典型表现么。”   何不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地面,复又抬起眼,问:“他们为什么离婚?”   徐苑一愣,他问得太直接,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低着声音说:“谁知道呢,以前问徐老板,他总是含糊其辞的,后来就懒得问了,离婚也没别的理由,就是感情破裂了呗,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何不言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徐苑说完也沉默了,空气有些滞闷,仿佛连妖风都停滞不动了。   一路安静地回到家,徐苑锁好车,拿着车钥匙和何不言进屋。   徐福福坐在收银台前,又在玩斗地主,看到他们回来,笑着问:“你们出去一上午了,练得怎么样啊?”   徐苑随手把东方树叶搁收银台上,反身靠在旁边,语气懒懒的:“还行,车还活着。”   徐福福闻言收了笑,变得紧张起来,看向何不言:“摔倒受伤了吗?”   何不言摇头,说:“没。”   “没摔倒,甭担心啊。”徐苑扭头看向徐福福,“改天给他买辆自行车呗,骑车也方便些。”   徐福福笑道:“行,下午就去买。”他看了看何不言,问,“不言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颜色。”   何不言“嗯”了一声,“好。”   徐福福又道:“苑苑,要不要也给你换一辆?你那自行车骑好多年了,换辆新的吧?”   徐苑想了不想地拒绝,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懒洋洋道:“不用了,还能骑,就别浪费这个钱了啊徐老板。”   徐苑性格挺倔的,说不用就是不用,徐福福也了解儿子的性格,也就没再说什么。   徐苑中午在家吃饭,下午去王灿那儿。   何玲果然做了一桌好吃的,红烧排骨,清蒸螃蟹,鸡腿炖土豆,全都有。   徐苑食欲大开,电饭煲里的饭被他吃了大半。   何玲看到徐苑吃了这么多,舒心一笑。   何不言从来不会跟她说想吃什么,他对食物没什么要求,早上那么一说,她就有点猜到估计是他知道徐苑想吃什么,便替他说了出来。   何玲没有直接问过徐苑想吃什么菜,他对她还有些拘谨放不开,肯定会说什么菜都可以,而和同龄人一起,反而会透露出自己的喜好。   徐苑吃了饭就去王灿家给他补课。   补完课又转去阿霞那儿,一直工作到八点半才披着夜色回家。   新衣服厚实保暖,晚上温度低,徐苑也不觉得冷,身体暖和,就是脸,快被风吹冻僵了。   他回到家,一进屋就是往手里哈气,双手搓着脸,低着头要往楼上走。   徐福福喊住他,声音带着笑:“儿子等会儿!”   徐苑回头看他,“咋了?”   徐福福从收银台走出来,去货架一侧推出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和他那旧车颜色一样,都是黄色的,没有后座,款式有些酷。   “喜欢吗?”徐福福问。   徐苑皱起眉,神情满是不耐,语气也不怎么好:“不是跟你说了不用买么,你浪费这个钱干啥?”   徐福福道:“不是我买的。”   徐苑眉头皱得更深,冷嗤一声:“那是谁?田螺姑娘吗?”   “不言买的,他用自己的零花钱,非要给你买一辆。”徐福福无奈地叹气,“我劝他也没用,执意要买给你,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听劝,哎……” 第21章   徐苑上楼直接回房间,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人,挑眉道:“田螺姑娘?”   何不言在看书,闻言回头一看,神色疑惑:“什么?”   徐苑走过来,姿态闲适地靠在书桌旁,斜眸看他:“为什么送我自行车?”   何不言了然,复又垂下眼,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书上移动,淡然开口,“想送就送,没有为什么。”   徐苑盯着他,问:“那车多少钱?”   “没多少。”   “说个数呗,我把钱给你。”徐苑说,“你可比我小两岁,还真能要你的礼物啊。”   何不言没说话,跟没听见似的,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书。   徐苑挑眉:“何不言?”   “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徐苑说着突然自己乐起来了,“我操,这话好搭,贼他妈顺口!”   何不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言以对:“徐苑,你真无聊。”   “这不是你不搭理我么。”徐苑笑了两下,表情又变得正经,“我真不能要你礼物,说下多少钱呗,我必须把这钱还你。”   “不用。”何不言性格也倔,摆明了态度怎样都不会要钱,但徐苑也坚持着,倔碰倔僵持着,何不言思忖片刻,提议道:“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对方做出退步,徐苑也得退,他抿唇思考一会,沉吟道:“一顿哪够啊。”顿了顿,他低下眼对上何不言的视线,征求意见,“两顿吧?”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随即,何不言实在觉得好笑,低低笑出声。   徐苑也笑,清了清嗓子,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请吧,咱上午去玩会儿,中午请你吃饭,咋样?”   何不言眼底满是笑意,连唇角也微微勾起,他点头,黑眸明亮璀璨:“好。”   话题就此打住,何不言继续看书,徐苑还呆着没走,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书桌,瞥到何不言正在看的书,“看啥书啊?”   话落,他一伸手,拿起何不言眼前的书,是本原版英文书籍,他翻开两页随意浏览了一下,扬了扬眉,“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   “嗯。”何不言也站起来,把椅子往旁边移,与他并排靠在桌前,头微微凑过去看了眼书面,低声问,“你看过?”   徐苑眼也不抬,道:“看过,不过我看的是中文版的。”   他说完,头一歪,对上何不言的目光,眼角弯起,眼底是柔和的笑,语气却满是戏谑,“何同学,再过几天又是月考,你还有时间看闲书啊?”   何不言低着眼,漫不经心地回:“你明天不也有时间去玩?”   徐苑一愣,随即乐了,把书合上放到一旁,一把揽过他的肩,大大咧咧地:“我这不是为你么,周末就这点儿空闲时间全跟你耗在一起了。”   何不言身体一僵,眼角余光瞥到徐苑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笑了笑没说话。   徐苑虽然嘴上说着不需要新自行车,但意外之喜从天而降,他还挺高兴的,做梦都梦到自己骑着车在云城绕了一圈。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兴致勃勃地去溜车。   沿着马路溜达一圈,瞎逛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闪亮又酷炫地停下车,姿态跟从重型机车下来一样,背挺得直直的,给车上锁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划到了它一丝一毫。   他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吃早饭了,何玲见他回来,赶紧招呼他去洗手,帮他盛好馄饨放在他的位置上。   相处这么多天,吃饭也有了固定位置,徐苑和何不言坐一起,徐苑对面是徐福福。   徐福福拿了根油条递给他,笑问:“儿子,大清早的去哪逛了?”   徐苑咬着馄饨,含糊不清地回答:“就在护城河附近逛了逛,外面在下小雨,就没逛多久。”   何不言一听,侧眸看过来,皱眉道:“下雨了?”   “很小很小的小雨,不碍事的。”徐苑说。   何玲端了两杯热好的牛奶走过来,正巧听到徐苑的话,把牛奶递给他们俩,笑问:“你们打算去哪吗?”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出去玩会儿。”   何玲顺势坐下,脸上还挂着笑,问:“你们作业做完了吗?”   何不言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做完了。下午会好好看书的。”   徐苑看看何不言,又看看何玲,抿了抿唇,声音微微沉下来:“我也做完了。”   “那行,早点回来啊。”何玲道。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徐苑请客。”   何玲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徐苑,徐苑连忙咽掉嘴里的馄饨,解释道:“不言不是送了辆自行车给我么,我就请他吃饭以表谢意。”   何玲明白了,她笑了笑,说:“用不着出去吃,就在家里吃多好——”   何不言打断她的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要。”   何玲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气氛有点儿僵,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徐福福赶紧来打圆场,笑呵呵地劝道:“孩子想出去吃一次就让他们去吧,平时也就吃食堂家里,让他们换换口味,吃了外面的东西才知道家里的菜有多好吃。”   何玲脸色有些缓和,柔了声音说:“行吧,路上注意安全啊,不干不净的东西少吃点。”   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徐苑凑到何不言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妈是不是管你管得很严?”   何不言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淡淡道:“还行。”   徐苑摇摇头,又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我之前就看出来她对你期望挺大的,没想到管这么严,出去玩会儿都要经过她同意,不像我爸,每天都苦口婆心地叫我别看书别看书,啧,真他妈是鲜明的对比。”   何不言侧眸看他,说:“你爸挺疼你的。”   “我爸也挺疼你的,刚才还把我拉到一边,多给我几百块,叫我带你吃顿好的。”徐苑耸耸肩,瞄了他一眼,“衣服穿好了?那现在就出门?”   何不言点头:“好。”   外面还在下雨,雨势有变大,细细密密的,徐苑去拿了两把伞,递给何不言一把。   何不言说着撑开伞,走进雨幕中,徐苑也赶紧撑伞跟上,和他并排走着,扭头问道:“哎,你想去哪玩?”   何不言脚步一顿,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走路,神色泰然:“我不知道。”   “雨天也不适合瞎逛。”徐苑皱着眉,陷入沉思。   何不言沉吟片刻:“要不去图书馆?”   徐苑:“……你当真的?”   何不言点头。   “行吧……图书馆就图书馆。”徐苑抓了抓头发,“哎,这不就是换了个地方看书么。”   何不言闻言,静静地看他,问:“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好久没出来玩了,都不知道这儿有啥好玩的。”   何不言“唔”了一声,换了个建议:“那去看电影?”   “看电影?”徐苑眼睛亮了亮,立刻拍手赞同,“行啊,我上次看电影还是高一暑假,王灿请我看的呢。”   何不言静了一瞬,低声说:“我没看过电影。”   “啊?”徐苑愣了愣,随即想起何玲的严格管教,想想也就明白了,他朝何不言扬了扬下巴,“没事儿,我们先打个滴滴去电影院?在车上选好看什么电影。”   两人上了车,徐苑打开微信去看电影票,跟何不言选好要看的电影,再开美团和淘票,几家APP对比后选了最便宜划算的才买了票。   他们买了九点十五分的票。   等到了电影院,已经开始检票了。   徐苑去取了票,何不言在一旁看着。   “就这样操作,很简单的,记住了没?”徐苑把一张票递给何不言,笑了笑,“以后等你找了对象,带女朋友来看电影也不会出糗。”   何不言低眸看了下电影票,漫不经心地回道:“不会的。”   徐苑笑笑没说什么,检票进厅。   他们来得算有点晚,放映厅已经坐了不少人,灯也暗下来了。   从侧边台阶上去,徐苑走在前面找位置,他有点儿夜盲症,背对着屏幕投射过来的光,太黑了看不清路,摸黑上台阶,没看清,险些被台阶绊倒。   何不言走在后面,注意到他身形一歪,下意识地扶住他。   “没事儿……”徐苑摆摆手,“我看不太清,你在前面带路吧?”   何不言说:“好。”   他走在前面,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徐苑一眼,随后在黑暗中,拉起他的手,修长温热的手指抵着他的手背,低沉平淡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带你过去。” 第22章   黑暗的放映厅里,暖气从四面八方打来。电影开始,主角的声音响彻整个放映厅。   徐苑觉得空气有些闷热,把外套拉链拉下来一些,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   何不言听到声响,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转眸看向徐苑。   “看啥看?”徐苑对上他的目光,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恶狠狠的:“老子第一次跟男的牵手,情绪还没怎么平复,你别来招惹我。”   何不言牵住他的手时,徐苑浑身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地甩开对方的手,然而何不言却轻轻扣紧,不容反抗。   徐苑虽然经常跟人勾肩搭背,但这种手心贴手背的牵手……冲击力太大,他能掉一路的鸡皮疙瘩,坐上位置回想起来,头皮都在发麻。   何不言想笑但看对方那模样必须得忍着,他抿了抿唇角,轻轻压下已然到了唇边的笑意,然而眼底却漫开笑,淡淡的,让他的眉眼瞬间柔和许多,不似平常那样不近人情。   “你不是看不清路吗?”何不言的嗓音明显带着笑,语调温和,“我怕你摔倒。”   徐苑啧道:“我宁愿爬过去也不能让你牵着,多奇怪啊,被别人看到还以为咱俩是一对呢,又选的后排位置,指不定他们怎么想入非非。”   何不言侧着脸,错落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眉目俊朗,棱角分明。   他声音压得更低,说:“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看法。”   “知道你不管这些。”徐苑摇了摇头,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声,“行了,也没啥,专心看电影吧,花二十块买的票呢。”   看完电影出来,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   徐苑去美团买了劵,去吃肉蟹煲。   何不言没吃过这个,看到菜端上来,一锅食材炖在一起,看上去格外软烂,他轻轻皱起眉头。   徐苑坐他对面,注意到他的神情,于是便问:“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没吃过有点儿质疑它的味道。”何不言低眸,拿起筷子夹了块年糕,放在眼前凝视了一会才放入嘴里。   “怎么样?”徐苑问。   何不言细细咀嚼,皱着的眉毛渐渐舒展开,他放下筷子,说:“还好,口味不奇怪。”   “多吃点,子曾经曰过,赖胖子家的肉蟹煲最好吃了。”徐苑耍贫嘴,也跟着夹菜,边道,“再尝尝别的,这儿有鸡爪。”他说着夹了只伸手递到何不言的碗里,“你尝尝。”   何不言垂眸盯着碗里的鸡爪,拿着筷子没动。   徐苑神情一顿,脸上的笑容微褪,“怎么?”   “我不太习惯别人给我夹菜。”何不言依旧垂着眼,低着声音说。   徐苑变了变脸色,但很快就克制住表情,他笑了笑,道:“好吧,明白了,那你夹回给我吧。”   何不言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不过,是你就可以。”   徐苑怔住:“啥意思啊?”   何不言抿唇,低声道:“这个习惯不好。”   上句不接下句的,徐苑听得云里雾里,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改掉这个习惯?”   何不言点头。   对你改掉这个习惯,差不多的意思。   徐苑啧了一声,身体放松下来,后背靠着椅子:“和你说话跟阅读理解似的。”   何不言被吐槽也没恼,反而笑起来,说:“那你只有八十分。”   “满分八十是吧?”徐苑开始吃饭,漫不经心地回。   何不言看着他,眼底笑意更深。   文理分科后第一场考试,何不言就注意到徐苑,徐苑排他前面,总分拉他十二分。   那时候徐苑坐第一组倒数第二排靠里边,高个子,短短的黑发,眉目俊朗,姿态卓越,为人低调谦和,和谁都处得来,但似乎又和谁都没怎么相处。   何不言很欣赏他,喜欢看到他眉宇间的自信和张扬。   但不知道为什么,同班一年多,他们几乎没说过话,即便在考场上是前后桌,但无论是考前还是考后,都是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后来得知何玲再婚对象的儿子就是徐苑,何不言除了惊讶之外就只剩下隐在心底的期待,约见面那天,他特意洗头洗澡,换了身衣服,郑重又认真。   他和徐苑终于开始有了交流。   他渐渐地有点了解徐苑,也更加欣赏他。   吃了饭出来,何不言回家,徐苑直接去找王灿。   徐苑坐王灿旁边,刚要讲题,王灿吸了吸鼻子,直接道:“你是不是吃肉蟹煲了?”   “靠。”徐苑乐了,“你什么鼻子,这都能闻出来。”   王灿道:“那是,我嗅觉灵敏。你和谁去吃的啊?都不叫上我。”   “何不言。”徐苑睨了他一眼,“我请他吃饭叫你干啥。”   王灿故意贱兮兮地笑,挤眉弄眼道:“哎哟哟,都开始叫不言了,还单独请他吃饭,关系突飞猛进啊。”   徐苑无语道:“先听清楚了再来调侃行么大侄子。”   王灿没当回事地笑了笑,他还不想做作业,干脆先闲聊浪费会儿时间,找话题问道:“你为啥请他吃饭啊?”   “他送了我一辆自行车。”徐苑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没骑过来,外面在下雨。”   “他为啥送你自行车啊?”王灿一脸惊讶。   徐苑道:“鬼知道。何不言的心思,大海里的细针,摸也摸不透。”   王灿啧啧摇头,感慨道:“我男神对你也太好了吧,上次我都看到他对你笑!”   “你就别男神男神地挂嘴边了,也不嫌肉麻。”徐苑白了他一眼,特别无语,“他笑还不正常么?别说得他跟冷面杀手一样。”   “还真不正常,我就看他对你笑过。”王灿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轻轻靠近徐苑,放轻了呼吸,慢吞吞地说出心里的猜测:“徐哥,何不言不会对你有意——”   话还没说完,徐苑直接一个爆栗砸过来,直接把他后半句话砸回肚子了,徐苑板着脸道:“瞎猜什么呢王火山,送辆自行车冲我笑几下就是对我有意思?那我带你去美特斯邦威买衣服不是爱你爱到海枯石烂了?”   王灿抱着脑袋哀嚎:“哎徐哥,我错了!我瞎猜的你别当真,就当我在放屁!”   徐苑嗤笑一声,道:“即便何不言对我态度不同,那也是因为老子个人魅力大。”   “那倒也是。”王灿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正经起来,说,“我上次有问他为啥记得你名字,他说因为你排名在他前面。”   徐苑“哟”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王灿话里的侧面意思,笑得可欢:“何不言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王灿不太确定地说:“……现在应该记住了吧。”   晚上徐苑回家,做作业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事,便扭头问何不言:“对了,你知道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小胖子叫啥吗?”   何不言回头看他,眉头轻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下午给他补课无意间谈起的,原来你之前不知道他叫啥啊。”徐苑笑了一下,“现在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何不言思忖片刻,淡淡道:“忘记了。”   徐苑顿时笑出声,乐不可支地摸到手机给王灿发消息,特别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何不言压根没记住他的名字。   王灿悲愤欲绝:“我操!我们仨还每天中午吃饭来着!我存在感有这么弱吗?!”   徐苑笑个没完,笑得身体都颤起来,手颤抖着打字:“别急,我帮你问问他哈。”   发完消息,他又抬起头,声音带着笑:“哎,你为啥记不住他的名字啊?”   何不言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笑,一点儿也没被笑声感染,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记住他的名字?”   徐苑快笑疯了,托何不言的福,不断往王灿伤口上撒盐。   王灿得知何不言的话,发了个心死的表情,“该玩家已死,发红包可满血复活。”   徐苑没搭理他,拿着手机走到何不言面前,把他俩的聊天记录给他看,笑道:“看看人被你伤害的,都要划断生命线自杀了。”   何不言接过他的手机,轻轻握在手里,安静地看着。   短短的对话,他看了好久。   徐苑拍了下他的肩,要拿回手机:“何不言。”   何不言抬起头,无声地看着他。   徐苑敛住笑,朝他伸了下手,“把手机还我啊。”   何不言这才把手机还给他,徐苑顺手把手机放进兜里,嘴边又挂起笑,道:“记住啊,他叫王灿,火山灿,挺好记的一名字——”   “徐苑。”何不言打断他的话。   徐苑愣了愣,“嗯?”   “你都不回我的微信。” 第23章   何不言的嗓音压得低低的,透着几分哑。   神情却格外认真。   黑眸定定地看着徐苑。   徐苑愣住了。   他隐约感觉到何不言话语中似乎有……   淡淡的……   委屈?   何不言看着他,又说:“没回过,你可以看手机。”   徐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是运用了重复强调的手法么。   说实话,如果何不言不说,他还没真没发现自己没回过对方的消息。   但是——   也没啥好回的啊。   徐苑没好意思看何不言的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移向别处,试探着问:“那,我现在给你回个?”   何不言想了想,说:“好。”   徐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左手抵着下巴思考。   该回啥呢?   他思考一会,倏地抬起眼,却撞进何不言如夜色般沉静的目光中。   那目光沉沉凉凉的,他怔了一瞬,第一次注意到何不言的眼神,大概是瞳仁黑亮透彻,眼尾略弯上翘,眼睫长翘,看人时目光显得格外深情。   “你这是桃花眼吧?”   何不言安安静静地等他的消息,突然听到徐苑出声一句,他一时没跟上节奏:“嗯?”   徐苑指了指他的眼睛,道:“我发现你眼睛挺好看的,有点儿像妹子的眼睛。”   何不言不自觉地皱眉,被夸奖并没有感觉高兴。   徐苑起了兴致,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   “长得也挺帅的。”他一顿,又补充一句,“不过跟我比还是差点。”   男人就是自信,大概是用多了飘柔。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搭腔。   对方没理他,徐苑也不好意思唱独角戏,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敛住笑给强行开的话题来了句隆重的收尾:“行,竞争非常激烈的选帅比赛到此结束,我是冠军,你是亚军,实至名归。”   下面该进行发微信的环节了。   对方一直在等着。   徐苑终于低下头,两只手摸上手机,按字。   他一发送,何不言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何不言转身拿过来,点开。   只四个字。   徐苑:“好好看书。”   什么鬼。   何不言眉头皱得更深,抬眼凉凉地看了对方一眼。   徐苑别开头,当没看见。   何不言复又看向聊天页面,就在一间房里,给他回消息聊起来。   “我不看。”   徐苑头都疼了,经过刚才那一指责,何不言发来消息就意味着他还要回过去。   等下人万一来一句“你看你又不回我”,他可真招架不住。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还用手机聊天。   啧。   徐苑特别敷衍,回:“哦哦,随你。”   何不言消息来得很快。   “我要去洗澡。”   徐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没再回,而是把手机一搁,直接问:“你怎么又洗澡?没记错的话,你昨天才洗的澡吧?”   何不言说:“嗯,昨天洗了。”   “挺爱干净的啊。”徐苑乐了,“去洗吧,等你洗完我也洗,正好水还热着。”   何不言去洗澡。   冬天洗澡时间比较久,徐苑模拟卷做完一半,何不言才从浴室出来,穿着那套睡衣,头发没吹得特别干,发尖还有些湿。   徐苑见他出来就起身去衣柜翻衣物,余光瞥到他,动作顿住。   何不言半阖着眼,眼神安静平淡。   大概是被浴室热气蒸的,他的脸有些红,唇色也不似平时那么淡,看上去唇红齿白的。   虽然穿着那套幼稚的睡衣,但本身长相透着几分贵气,配上高个儿大长腿,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不言走去书桌旁,拿起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两下。   等他转头,发现徐苑正看着他。   “怎么了?”   徐苑轻咳一声,道:“没事,我去洗澡。”   他抱起衣物就要出房间,刚走到门口,脚步忽的一顿,回头朝何不言笑了笑,这次特别诚恳:“哎,我必须得着重强调之前那句话,你确实很帅。”   徐苑这次夸奖,何不言半宿没睡着。   耳边不断回荡着他那句话。   大脑兴奋,血液兴奋,浑身细胞都在跳舞。   他没翻来覆去,怕影响下铺徐苑休息。   只能睁着眼,满眼的笑,看着漆黑一片。   第二天,周一必须得早起。   何不言精神不济,眼下的青黑分外明显,神色难掩疲倦。   徐苑跟他一起下楼,明晃晃的白炽灯照清了他脸上的倦色。   “怎么,没睡好?”徐苑问。   何不言点头,说:“睡觉前有点激动。”   “啊?激动啥?”徐苑随口问完,突然灵光一闪,嘴角挂起了笑,一把勾住何不言的肩:“不是吧哥们,欲望这么大,睡前都要撸一把?”   何不言:“……没。”   “我都好段时间没撸过了。”徐苑以为他害羞,自顾自地说,“到了高三,活得跟老和尚一样,只有学习学习,以前晨勃都会撸两把,现在哪有时间管它,只能让它自个儿消停。”   何不言抿紧唇角,没说话。   他无法想象……   徐苑撸管的样子。   但脑子还是在想了。   徐苑关掉灯,把大门关上。   门口旁边的路灯照着暗淡的光,只照亮了一小片昏黄的地面。   早晨有大雾,远远望去,看不到前方。   徐苑解开自行车的锁,长腿一跨,坐上坐垫,右手握着车把还夹了只小型的手电筒,用来照明。   何不言刚学会骑自行车没多久,又有浓雾看不清路,徐苑跟他并排骑着,时刻用余光关注着他。   好在平安到达学校,何不言把车锁徐苑车旁边,两辆自行车靠在一起。   学校弥漫着轻快的音乐,他们先去教室放下书包,又下楼做早操。   半个多小时漫长的等待后,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人群散开。   徐苑双手插兜,跟何不言走到王灿面前,抬起下巴,痞里痞气地喊:“哎,小胖子。”   “请叫我名字谢谢。”王灿一点好气都没有,伤口被撒了盐还疼着呢,同班同学还是崇拜的人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忒他妈伤自尊了。   何不言看了他一眼,声音无波无澜:“王灿。”   王灿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啊”了一声。   徐苑笑出声,手臂曲起抵在何不言肩上,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我教的。”   话落,他又一字一句的,说得抑扬顿挫:“甭谢,这是我应该的。”   王灿仍有些怀疑,边走去食堂边啧道:“谢个毛,指不定那天又是一句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徐苑乐个没完:“别说,还真有可能。”   何不言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出声反驳。   “别急,哥教你个办法。”徐苑勾着王灿的肩,嘴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只要你考试分比他高,他肯定能记住你,月考就要来了,兄弟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王灿无语了,什么馊主意:“……我超过他?那我不就是年级第一了,怎么可能,那不是太阳打西边起来了,那得太阳从东跳到西,从西跳到南,再从南跳到北,踮起脚尖提起裙边旋转跳跃顺便跳个华尔兹再升起来啊。”   “哎,还有我呢,你分数超过他,顶多是我下面,老二。”徐苑啧了一声,“别肖想第一了啊,没可能的。”   王灿翻了个白眼,突然开车:“我才不当你老二。”   “嘿,说得好像我想似的。”徐苑秒懂,男的在荤段子方面有着过人的领悟能力,“我也不想和你有身体上的联系,我可没这么短。”   徐苑指的他身高,王灿不服气,以胖为荣:“但是粗啊!”   徐苑快笑疯了。   一路上招来不少人的目光。   到了食堂,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何不言听了他们聊天的全过程,不明白徐苑为啥突然笑得这么开心,他皱起眉,问:“你在笑什么?”   徐苑“啊”了一声,揉了揉脸,说:“没啥,小孩子不用明白。”   什么小孩子。   何不言瞬间黑了脸,有些不悦,刚要说话,被王灿截了先。   “啊?小孩子?”   徐苑解释道:“何不言比咱小两岁,才十六岁。”   他说完想起什么,扭头问道:“哎,你几月的生日啊?”   何不言脸色依旧不怎样,但还是回答了:“六月二十九。”   “靠。”徐苑乐了,“还真是巨蟹座。”   王灿也靠,格外震惊:“居然这么小,十六岁?班上还有十六岁的吗?”   “有吧,程思不就是。”徐苑道,“我记得她说过她上学早两年。”   王灿随便排了个窗口,就站在他们俩旁边,问何不言:“你不会也早上学两年吧?”   “不是。”何不言站在徐苑身后,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我跳级了。” 第24章   冬天早晨有雾的话,一般都是大晴天。   暖阳缓缓升起,照耀着整个校园,光线穿过教学楼里每一扇窗户,把教室里正听课的学生的脸庞照得透白又格外青春。   徐苑姿态随意地依靠着窗边,大部分身体都被太阳照到,暖融融的,摸上手臂,都感觉校服上一片暖意。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老师收起课本,一声令下:“行了,休息下吧。”   到了高三似乎就没有了仪式,班长没有说起立,同学们也没有站起来说老师再见,而是大部分像没了支撑力一样迅速趴在课桌上,能趴一会儿是一会。   但今天阳光实在暖和,班上不少人都出教室去走廊上晒太阳。   徐苑没出去,他几乎一上午都沐浴在阳光下,隐约觉得热,今天穿得有点多,于是就把校服拉链往下拉,露出深蓝色的圆领毛衣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哎,你冷不冷?”他用腿碰了碰何不言。   何不言左手抵着脸颊,半阖着眼,在闭目养神。   昨晚实在没睡好,一上午精神都有些不济。   被徐苑一碰,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缓缓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嗓音有些无奈:“不冷。”   徐苑笑了一下,说:“还想着你要是晒不到太阳的话,咱俩换个座儿。”   “嗯?”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要不,”徐苑想了想,问,“你坐过来一点,一起晒太阳?”   何不言沉吟片刻,随即一声不吭地把椅子移过来,椅子一边碰到徐苑的椅子,与他拉近了不少距离。   徐苑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太近了。”   何不言仿若无闻,又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嗓音低低的有些沙哑:“我好困。”   徐苑立刻就想到了那茬,他暗暗摇头,右手运动的确有些伤精气神,尤其是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   强撸灰飞烟灭啊。   前段时间语文老师就复习了这首,咋不听老人言呢。   徐苑抿了抿唇,看着何不言,迟疑道:“要不……你靠我肩上休息一下?”   何不言原是低垂着眼,徐苑话音一落,他倏然睁开眼,漆黑的眼眸透着深不可测的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徐苑拍了拍右肩,抬起下巴:“靠吧。”   何不言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到他的肩膀上,他有些不太确定:“真的可以?”   “废话。”徐苑啧了一声,“靠不靠?给你一秒钟思考,不靠就算了啊。”   下一秒,何不言的头歪了下去,倚在徐苑的肩上。   “啧,真沉。”徐苑说。   何不言靠着没动,却问:“要不我起来?”   徐苑摇摇头:“不用,你休息一会儿吧,还有五分钟就上课,我不说话了。”   何不言“嗯”了一声,闭上眼。   上节课是物理课,老师把周末做的试卷讲了一遍,讲得太快,有些他认为简单的干脆一掠而过,李慕有几道题没听懂,抓着试卷回头问后排的学霸们,“徐苑……”   李慕看着后排学霸们姿态亲密地靠着,还靠肩膀上,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险些就爆了句粗口。   徐苑皱起眉,压低了声音:“小点声,咋了?”   李慕看了看何不言,乖乖放轻了声音,问:“他咋了,又低血糖吗?”   “没,休息一会。”徐苑注意到李慕手上的试卷,“问题目?”   李慕这才想起来,重重地点头,但徐苑这样又不好动弹,他很体贴地笑了笑,说:“没事儿,我下节课再问,你们继续哥俩——”   他话还没说完,何不言就睁开了眼,瞥到李慕,他坐直了身体,神情冷淡,眉眼间透着些冷意。   李慕一怔,忙干笑两声:“我吵到你了吗?”   何不言没看他,低垂着眼,淡淡“嗯”了一声。   李慕面色更加尴尬,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干笑:“那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徐苑出来打圆场,拿过李慕手里的试卷,“哪道题不理解?”   李慕指了题目,徐苑看了看,教他。   “OK,明白啦,谢谢学霸!”   李慕笑嘻嘻地转回身,正巧李资从教室外面回来,让对方进位置后,李慕靠近他,把声音压得格外低,以防后排听见:“告诉你个秘密。”   李资:“嗯?”   “你别惊讶,听完千万别拔尖了声音喊出来啊。”李慕神秘兮兮地先打预防针,看李资有些不耐烦,他又凑近一些,附耳道,“我看见……”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语气:“徐苑和何不言穿的是情侣装,里面那毛衣,是一样的,颜色也一样……”   “何不言还靠在他肩上睡觉——”李慕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小小的寒颤,缓慢又格外艰难地说出自己的猜想,“他俩不会……是一对吧?”   现在网络信息发达,大部分网民都对这些略微了解。   但亲眼所见,而且是身边的人,冲击力还是有点大的。   接下来一节课,李慕都有些恍惚。   年段第一和年段第二啊……他俩搞对象,虽然学校规定不准早恋,但他俩情况太他妈特殊了,要是被学校抓到肯定不知道怎么处理,铁定得愁白了校长头顶仅存的几根头发。   一下课,李慕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瞄他们俩。   徐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他要查个东西,正等开机,瞥到李慕的视线,问:“咋了?”   李慕迅速摇头,“没什么!”   徐苑又低下头,耐心地等开机。   他这手机是升高中时徐福福买给他的,已经用了两年多,反应很迟钝,点开一个软件得等几十秒,更别提开机启动了。   课间休息十分钟,开机得占三分。   李慕不敢直视何不言,只敢用眼角余光瞥他。   何不言在做作业,背脊挺直,坐姿端正。   李慕又转回目光,看到徐苑手机还是黑屏状态,他一愣,问:“你手机咋了?”   “等开机呢。”徐苑道,“顺便锻炼锻炼耐心。”   李慕:“……手机很卡吗,要不要我手机借你。”   “不用,马上就好了。”徐苑说。   李慕一起等,又等了一分多钟,手机终于开机。   徐苑啧了一声:“好了!”   他手指划了下屏幕,点开浏览器,又等了几十秒。   徐苑看了眼李慕,解释道:“刚开机,反应都比较慢。”   李慕有些无语:“学霸,你这手机卡成这样,干脆就换台手机吧?前段时间不是出7了么,直接换7得了。”   “你提醒我了。”徐苑直起身体,“现在7都出了,我应该能买得起4吧?”   李慕:“……”   “还是不买4了,要高考了不吉利。”徐苑改口道,“要不买6吧,6现在大概多少钱?”   李慕平时对电子产品比较关注,答道:“三千多吧。”   徐苑扬眉道:“这么贵?那还是算了,我再等等,反正命还长,总能等到它降到一千多的。”   李慕“扑哧”一下笑出声,乐道:“学霸你要不要这么搞笑,三千多也不算太贵,而且现在高三,父母宝贝着呢,提啥要求他们不会同意啊。”   徐苑没别的反应,笑了笑没说话。   一旁的何不言却开口了,他不知何时放下笔没做作业,侧眸看着李慕,低声问:“苹果7多少钱?”   李慕突然被点名,愣了好一会儿,连忙回答,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颤:“刚上市没几个月,五六千吧。”   何不言点点头,轻描淡写:“好。”   徐苑用手肘碰了碰何不言,压着笑问:“你问这干啥,也想换手机啊?”   何不言又拿起笔,目光落在作业本上,“没。”   李慕直直地看着他们,又觉得不该看,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不看,转回身,非礼勿视。   徐苑突然想起何不言前天阔气地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又联想到他家要拆迁了,肯定得一笔不菲的拆迁费。   真他妈让人羡慕。   “哎,土豪!”徐苑说。   何不言闻声看他,轻轻皱起眉:“什么?”   徐苑忽的凑近他,冲他眨了眨眼睛,轻声八卦:“不言弟弟,你能透露个事么?”   何不言神情依旧平淡无常,“什么事。”   “你家拆迁得多少钱啊?”徐苑也没有犹豫,直接问出口。   何不言一怔。   他静静地看着徐苑的眼睛,徐苑又冲他眨了下眼。   何不言像是被电到,身体微微往后靠了一点,脸色也有一瞬的僵硬。   开口时,他嗓音有几分不自然:“我不知道。”   徐苑“哦”了一声,挺直背脊挪回原位,道:“也是,阿姨应该不会把这些告诉你。”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何不言:“等会儿,那你哪来的钱啊?花自己攒下来的压岁钱零花钱么?”   何不言送他那辆自行车,一看就不怎么便宜。   好车坏车,大多能一眼看出来。   至少得上五百吧。   何不言说:“不是,用的比赛奖金。”   徐苑双眼一亮,忙不迭问:“什么比赛啊,居然直接奖钱?”   何不言看了看他,语调平静:“辅导班组织的比赛。”   “哦。”徐苑焉了。   “他们寒假也有组织,去外地。”何不言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第25章   徐苑怎么好意思去凑热闹,又没付一分钱。   还是先关注一下过几天的月考。   这次月考后,下一次比较正规的考试就是期末考了,考完期末就放寒假,过年一回来差不多就要高考一百天倒计时。   日子过得贼他妈快。   月考安排在周四周五,两天时间,考完就是周末,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是理综英语,和高考形式一样。   高三年级十多个理科班顺序打乱,按上一次考试成绩排名分考场,一个考场坐三四十个人,在考场里几乎碰不到几个同班同学。   大概是进入高三,大大小小的考试都考多了,见惯了这些,学生都没怎么紧张,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一丝忐忑不安。   第一场考试是九点,刚才还上了早自习,到八点的时候张志明让他们呆教室看书,等八点四十去考场。   徐苑去小卖部买了只铅笔,顺手拿了瓶奶,不紧不慢地晃到考场。   这几天天气实在好,阳光照下来的光线是金色的。   妖风也柔和了不少,大概被太阳降服了。   徐苑都有些不想上楼,想呆下面晒太阳。   他们高三月考时间和其他年级错开,高一高二早就已经考完月考了。   现在正是他们的课间休息时间,抬头望去,走廊上站了好些人,都在懒洋洋地聊着天。   徐苑走去教学楼侧楼梯,教学楼很大,一共有三个楼梯,左右两边各一个较为狭窄的楼梯,中间一个大楼梯,对着厕所,一楼一个厕所,一楼是男厕所,二楼是女厕所,以此类推,每次走中间楼梯都能闻到些奔放的味儿,大家伙都不愿意走这边。   徐苑到了考场,他就坐进门第一个座位,课桌反放,靠着墙。   这个考场上的学生成绩都不错,已经坐满人了。   两名监考老师也到了,讲台上放着试卷和答题卡,黑板上照例写着考规纪律和座位排号。   徐苑往座位上一坐,把牛奶顺手放在课桌旁边,扭头问何不言:“你有削笔刀没?”   何不言的桌面上整齐地摆好了文具和学生证,旁边放了灰色的笔袋,他抬眸看了徐苑一眼,目光深深沉沉的。   他们每次考试都是坐前后排,徐苑有过几次借削笔刀,但都是径直越过他,直接问坐最后面的同班同学借。   这次,徐苑直接问他借。   何不言抿紧唇角,一声不吭地从笔袋里拿出削笔刀递给徐苑。   徐苑笑一下,说:“谢了。”   何不言说:“不客气。”   削好铅笔,徐苑把削笔刀还给他。   离考试还有四五分钟,监考老师叫他们削好铅笔准备好橡皮擦和多余的水笔,禁止在考试途中借文具。   徐苑还扭头跟何不言说话,问他紧不紧张。   何不言眼神带了些许疑惑,反问:“为什么要紧张?”   徐苑一时语塞,随即笑了笑:“我发现你还挺喜欢用反问句的。行,不紧张就好,等会儿考完一起去吃饭啊。”   何不言点头,想了想又问:“王灿也去吗?”   “不搭理他,不是一个考场的,懒得去找他。”徐苑说,“这次就咱俩。”   “好。”何不言低声一笑,黑眸漾开些许笑意。   监考老师先发答题卡再发试卷,徐苑接过试卷顺手翻到后面作文题一看,没有意外的又是议论文。   他提笔做试卷,考场上只有笔尖划过卷面“沙沙沙”的声音。   监考老师对这个考场上的学生也放心,不用担心考场纪律问题。   徐苑把选择题和默写做完,正在看文言文,突然身边光线一暗,监考老师从讲台下走下来,站他旁边低头看他做试卷。   徐苑与她对视一眼,不认识这名老师,但看她目光专注颇有兴趣的样子,应该是教语文的吧。   他又低下头,专心做题。   监考老师把他写完了的题看了遍,神情不动,又往后退一步,以同样的姿势,看何不言的试卷。   何不言神色冷淡,漆黑的眼眸却隐隐有丝不耐,他直接撑起手抵着脸颊,微微挡住监考老师投下来的目光。   监考老师目光一顿,视线从试卷上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何不言一眼。   何不言察觉到她明显异样的目光,他轻轻眯起眼,对上她的目光。   监考老师一怔,与他对视感觉像坠了冰窖一样寒冷,她不自觉倒吸一口气,迅速挪开视线,快步往后面走去。   考试结束,徐苑交了试卷,他只带了几样东西,往兜里一塞就可以。   站在座位旁等何不言,张志明却过来了,叫他去下办公室。   “什么事啊老师?”徐苑站在教室门口,回头看了看何不言,又问:“要多久?”   张志明说:“十来分钟吧,有个比赛想推荐你去,我们先聊一会儿。”   “行。”徐苑说,“我去叫下何不言先去食堂啊,刚约好了和他一起吃饭来着。”   他跟何不言说了声,何不言什么也没问,说:“好,我先帮你打菜。”   他顿了顿,问:“你想吃什么?”   徐苑从口袋里拿出校园卡给他,想也不想地说:“来个卤鸡腿吧,叫阿姨多打点饭,其他的你看着办,我都OK,不挑食。”   徐苑跟着张志明去他办公室,张志明简单介绍了下,说:“这省级物理竞赛对你来说难度应该不会大,要是拿了奖对明年的自招也有帮助。”   徐苑“嗯”了一声,想起什么,问:“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吗?”   “不是。”张志明端起保温杯喝了口热茶,“学校有三个名额,还有别班的同学。”   “何不言呢?”徐苑又问。   张志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徐苑轻咳一声,解释道:“何不言物理不也挺好的啊,老班你没推荐他?”   张志明放下杯子,笑了笑,说:“想着呢。我争取啊,主要就三个名额我们班占俩,其他班的老师会有意见。”   “那您加油,争取把名额抢过来啊。”徐苑也笑:“啥时候去啊?”   张志明答道:“一月中旬。”   “中旬啊?”徐苑沉吟片刻:“那差不多快过年了,二十几号过年来着,好像是二十七八号吧。”   聊得差不多,张志明站起身,拍了拍徐苑的肩膀,“还差十几天呢,耽误不了过年。行了,你去吃饭吧,先不要告诉何不言,万一我没争取到名额,那可就不好了。”   徐苑点点头,“好。”   他从办公室出来,直接从侧边楼梯下楼。   走到五楼的时候,看到刚才两名监考老师,两人并排下楼,边聊着天。   徐苑想走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然而去听见那个看他试卷的老师的声音,微微压低:“……谁知道,性格古怪着呢,刚才看他试卷他还不耐烦地挡着不让看,不像他前面那位,叫徐苑来着吧,看上去就挺乖的,还冲我笑来着。”   徐苑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另一名男老师附和道:“徐苑是挺好的,在高三组出了名的,他班主任不是把他当成宝啊,经常挂在嘴边夸奖,要他是我班上的,我肯定也得好好照顾着,成绩第一又听话不惹事,多好,可惜啊,我没这个福气,看看我班上的那些,能考出一两个年纪前二十,我都谢天谢地了。”   女老师“诶”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道:“那何不言也是张老师班上的吧?”   “对,一个班的。”男老师沉沉地叹气,说,“还挺羡慕张志明的,第一第二都在他班上,这奖金得拿到手软啊。”   女老师啧啧摇头,语气隐约有些嫌弃和不屑:“那我可不羡慕,我还挺怕那个何不言的,年纪轻轻的看上去那么阴郁无常,你不知道他那眼神有多冷,我差点吓一跳,要他是我班上的,万一惹出事我可招架不住。”   男老师有些听不下去,道:“他能惹什么事啊,也挺乖的,就是比较孤僻罢了。”   “哎,你提醒我了。”女老师越说越起劲,突然抓住男老师的衣袖,神秘兮兮的样子,轻声说,“那些杀人犯大部分不都是性格孤僻么……”   徐苑敛住笑,眉眼间似藏着北极冰雪,冰冷不虞。   他右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声波滑过,清楚地把他们俩的对话录了进去。   “老师。”   徐苑站在台阶上,隔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突然听到有人出声,监考老师着实被吓到了,两位齐齐地回头看他。   一看到来人,女老师表情顿时变了。   徐苑勾了勾唇角,笑容嘲弄讥讽,他慢慢地走下来,握在手里的手机还显示着不断滑动的声波。   “老师。”他目光落在女老师脸上,直直的,明显不善。   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背后说坏话说得挺爽啊?” 第26章   他一字一句地, 缓慢, 却掷地有声。   声声敲到女老师的心尖上,女老师脸色煞白, 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说得挺起劲的啊?”徐苑敛住唇边的笑, 目光冷飕飕地滑过女老师的脸, “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刚才还想着跟你们打招呼来着呢。”   他的语气寒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旁边男老师脸色也变了, 刚想仗着老师的威严开口,徐苑的目光就向他掠过, 不平不淡地说:“老师, 这不关你事, 谢谢您刚才的维护,也请您别掺和进来。”   徐苑低头,把录音关了。   女老师注意到,声音都在发颤:“你……”   “没什么。”徐苑把手机放入校服口袋里, 双手插兜, 右手握着手机,朝女老师笑了笑, “老师你有句话说错了。”   他顿了几秒,复又低笑出声:“我可一点儿也不乖。”   话落, 他收住笑, 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们下楼。   女老师终于缓过神,尖声喊叫:“徐苑!把手机交上来!”   站在楼下台阶的徐苑停住脚步, 抬眼望去,讥讽一笑,一字一字地:“您想得美。”   仗着腿长的优势,他加快了脚步下楼,顺手拿出手机,直接把录音发给张志明。   再一句语音。   “老班,借地保存一下啊。”   身后要追过来的女老师听到他这句话,双腿倏地一软,忙抓住楼梯扶手支撑着,满眼的惊恐不安。   徐苑头也不回,懒得理那人,直接往食堂走。   他耽误了不少时间,午餐高峰期已经过去,食堂里没多少人,他一眼就看到何不言坐在那儿,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   徐苑径直走过去,笑嘻嘻地跨过椅子坐下,低头往面前餐盘一看,边道:“打了鸡腿没?”   何不言抬起头,抽出张纸巾擦擦嘴角,才说:“你去了好久。”   徐苑抓起筷子就吃,含糊不清地说:“那你不也吃了好久,哎,饭还热着啊,你啥时候帮我打的饭?”   “没多久,怕会冷。”何不言没继续吃,背脊挺直靠着椅背,安静地看着他。   徐苑冲他笑了笑,对方没吃在干等他,怕他等得无聊,徐苑找了个话题,问:“你语文考得咋样?”   何不言淡淡道:“不错。”   徐苑顿时乐了:“挺自信的啊哥们,我就不行了,感觉我作文有点写跑题了,每次作文都是考议论文正能量,知道的能举例的古人名人都快被我搬了个遍,哎。”   何不言弯了弯唇,嗓音温和:“下午数学加油。”   吃了饭就去教室休息,徐苑摸出手机,张志明给他发了一连串消息。   徐苑双手摸着键盘,飞快地按字:“不用您出马,我考完试去找校长。”   找校长没用那就跑教育局去,必须得辞了她。   张志明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先别急,专心考试,等考完我跟你一块去。”   徐苑回了个抱拳的表情。   下午的数学考,监考老师换了人。   徐苑觉得试卷挺简单的,连最后一大题都算容易,难度只有三颗星,他做完试卷检查一遍就交上去了,抓着笔和橡皮第一个出考场。   时间还算早,四点二十左右,他去找张志明,跟他一起去校长办公室。   校长听了录音,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志明负责说,把事情经过大概解释了一遍。   徐苑站在一旁,背脊挺得笔直。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徐苑深深地给张志明鞠了一躬,由衷地感谢:“谢谢老师。”   张志明笑了笑,说:“没啥,班上学生被欺负了我这个班主任必须得出头,哎,你回头把那录音删了啊,别让别人听见了。”   “好。”徐苑说,“等会儿就删。”   张志明跟他并排下楼,边道:“没想到你跟何不言处得还挺好的啊,上次你俩要同桌我都有点担心你们会合不来。”   徐苑扬了扬唇,低声说:“老班,告诉你个秘密啊。”   “什么秘密?”   徐苑凑近他,声音更低,“我爸跟何不言他妈结婚了,前些日子的事,不过还没办酒席,要等到春节那会儿,亲戚们都回来了的时候。”   张志明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你们成一家人了?”   徐苑“嗯”了一声,笑道:“我就是告诉您一声,以防你以后来家访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张志明很年轻负责,才三十二岁,还没有结婚,对学生特别上心,有时间就去家访,和家长当面聊聊孩子的情况。   他去徐苑家都去过好多次,这学期也去了两次,每次都跟徐福福聊很长时间。   下楼跟张志明说再见,徐苑去车棚取车,发现旁边的自行车还在,何不言还在学校。   他站在旁边,看了看四周,周围没什么人,都放学很久了。他拿出手机给何不言发了个消息,问他怎么还在学校。   学校虽然规定学生不准带手机进学校,但对高三党宽容许多,一来都高三该懂事自觉了,二来也方便他们有事联系家长。   不过明面上还是要尊重学校,不能明晃晃地用手机。   徐苑到阿霞那儿,何不言才回消息。   “我刚才在食堂吃饭。”   徐苑没回,忙着去换衣服工作。   今天还算轻松,只有两场考试,不像平时,得集中精力面对每一堂课。   徐苑打完工一点儿也没觉得疲惫,骑车都觉得自己活力四射,都想撸一发了。   何玲又煮了夜宵,煲了茶树菇猪肚汤。   徐苑喝了两碗,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何不言已经喝过了,在房间里看书。   室内暖气足,徐苑把外套和毛衣脱了,只穿了件灰色T恤,进房间就晃到何不言旁边,低头看他:“又看这书呢?”   何不言淡淡应了一声,把书本一合,站起身跟他并排靠着,扭头看着他,主动问起:“你今天怎么给我发消息?”   “哦。”徐苑想起来,恍然说:“也没啥,本来想请你吃饭的。”   何不言皱起眉头,有些懊恼没有多等一会儿,他嗓音低了低,问:“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徐苑反问道:“请吃饭还要理由吗?”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他。   过一会,他摇头,说:“不需要。”   徐苑忽的笑出声,用肩膀撞了下何不言,“今天没请成,那就明天中午吧,食堂随便点,想好要吃什么啊。”   何不言眼睛漫开笑意,低声道:“好。”   徐苑又看了他一眼,突然说:“哎,你是不是又长高一点了?”   何不言一怔,听到说自己又长高了并没有多大反应,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   “瞅着好像高了一点。”徐苑没说瞅着比他高,他们并排站在一起,很容易就发现,他顿了顿,迟疑道,“……还是头发长了,所以在视觉上拔高?”   何不言有些无言,眼神透着几分无奈。   “算了,高就高吧,你应该还能再长个子,加油,争取突破一米九。”徐苑说完,掩拳打了个呵欠,“我今晚任性不想复习,你有啥课外书没,借本给我看看。”   何不言问:“你想看哪种类型的?”   “随便吧。”徐苑思考了下,又改口道,“等会儿,你有那种里面都是可以摘录举例的名人事例没?”   何不言思忖片刻,一声不吭地弯下身体,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   徐苑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下,看到抽屉里也摆了一些书,书籍上面放有一瓶加多宝,他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你怎么把饮料放抽屉里啊?”   何不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从堆着的书本里抽出一本,关上抽屉,站直了身体,把书递给徐苑,“这本行吗?”   徐苑翻了两页,点头:“行!”   他回自己位置上看书,碰到好词好句,顺手摘录到笔记本上。   看完书,徐苑满脑子都是各种名人名言。   他伸了个懒腰,看时间差不多,就站起身要去洗漱,旁边何不言还在看书,背脊挺直,穿着白T,干净的黑发下是一截白皙的脖颈。   徐苑走过去,曲指敲了下桌面,对上何不言看过来的视线,他笑了笑,说:“鲁迅曾经说过,十二点该去刷牙洗脸了,早点睡,明天还有考试呢。”   何不言觉得好笑,徐苑随便开个玩笑他都觉得好笑,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唇边的笑,“嗯”了一声,配合起来:“谢谢他的提醒。”   徐苑扬眉,何不言第一次这么配合他的玩笑话,他一时间还有点惊讶。   何不言看到他的神情,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敛住眉眼间的笑,低声问:“怎么了?”   “没。”徐苑连忙调整了下表情,勾勾唇角,嗓音也带着笑,“我挺喜欢你跟我开玩笑的。”   +++++   第二天的考试也轻轻松松地结束。   大家考完回到教室等放学,各科老师已经把周末作业发到班级群里。   对大家而言,考完了就是短暂的解脱,把考试成绩抛到一边不去想,而且明天就是美好的周末,一时间大家都格外兴奋,教室里喧闹不断,还有人坐在课桌上,手指熟练地转着书,跟后桌嘻嘻哈哈地聊天。   李慕抓着李资回头,冲徐苑挤挤眼睛:“来玩个游戏?”   李资听他这么说就猜到要干啥,他一脸无奈,抬手按着太阳穴,一副绝望心死的模样。   徐苑低头看着手机,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游戏?”   李慕兴奋道:“找不同!哎学霸,你抬头看看我俩,来找不同!”   徐苑一抬头,看到兴致盎然的李慕,还有黑着脸的李资,一下笑出了声。   何不言听见徐苑的笑声,掀起眼帘,侧眸看过来。   “这波操作带感啊,行,我来找不同。”徐苑乐不可支,把手机放进桌洞里,跟他们玩起来,摸着下巴眯眼打量他们俩。   李慕和李资是双胞胎,长相一样,发型也一样,都穿着校服,衣服都一样,要不是他俩气场不太一样,还真挺容易弄混的。   何不言微微凑近,投以注视:“什么?”   徐苑偏眸与他对视一眼,指了指前面双胞胎,笑着说:“找他们俩有啥区别,你要不要一起来?”   何不言目光落在李慕和李资身上,只一瞬便移开眼,淡淡地开口:“没区别。”   李慕:“……”   ……区别还是有点的吧。   徐苑顿时乐了,大笑着揽住何不言的肩膀,身体也挨近他,故意附和道:“对!不言说得对,一点区别都没有!”   何不言转眸看他,黑眸漾着沉沉的光亮,他有些意外。   徐苑这么亲近地叫他。   相比于之前的何同学,小何,这次何不言满意多了。   李慕看到他俩大大方方地勾肩搭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也太大胆了吧。他暗自嘀咕。   脑海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不会是他俩自以为没人发现,大家都会当兄弟情义,才这么胆大在公共场合举止亲密。   李慕忍不住啧啧摇头,一阵感慨,要不是他无意间看到他们俩穿着情侣装,他铁定也以为他们哥俩好啊。   徐苑笑完了,坐直身体,双手放在桌子上,“行了,不开玩笑了,我来看看啊……”他打量着两人,李资仍旧黑脸状态,一脸不耐,但也没有反抗,乖乖又别扭地配合着,“李资睫毛更浓,是吧?”   何不言原是漠不关心,但徐苑一说完,他又不禁看过来,无声地看了眼,视线一转,又落到徐苑脸上,几秒后才别开视线,继续安静地低头看书。   李慕偷偷观察他们俩,何不言刚才的举动全部落入他眼里,他心思已经不在游戏上了,随便应付两句:“嗯嗯是吧,还有呢?”   徐苑抵着下巴继续,纯粹当打发时间。   张志明没来教室,大家无所事事,乱哄哄的,都在等着下课铃。   “哎。”徐苑说,“你们张开嘴,我看看牙齿。”   李慕一愣:“……what?”   徐苑想了想,又说:“或者抬起脸,我看看鼻子,哎,鼻孔形状不一样。”   “靠。”李慕瞬间笑出声,笑着骂道,“学霸你恶不恶心啊。”   王灿从第一排跑了过来,看到他们几个面对面坐一起,凑热闹问道:“你们在干啥啊,带我一个?”   徐苑叫王灿站他旁边,靠着窗边,“过来玩个游戏,帮忙找找他们俩有啥不同。”   王灿一听顿时笑疯了:“我操,感情你们在玩这种弱智游戏啊,那我还是不凑热闹了,我还不如跟女孩子跳皮筋去。”   徐苑白了他一眼,一脸嫌恶:“你能跳起二十厘米我就学你用笔划断生命线自杀。”   “哎你别小看我啊,徐哥。”王灿不服气地嚷嚷,“我可告诉你了。”   徐苑掏掏耳朵:“啥?”   “说出来吓死你。”王灿冷哼道。   徐苑啧了一声,“卖什么关子,到底说不说?求吓死。”   王灿中气十足,得意洋洋地说:“我瘦了两斤!”   “哦。”徐苑一点兴趣也没有,打了个呵欠,“改明儿给你买个横幅,帮你宣传一下啊。”   王灿冷嗤,不屑道:“这还用宣传?但凡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我瘦了,换位置之后每天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吃不好睡不好,徐哥你看我这脸,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活力和纯真了。”   徐苑乐不可支,突然开起车来,佯装皱眉道:“没活力我懂,就是我不太明白没了纯真是为啥。”   王灿秒懂,笑骂道:“操,别那么龌龌龊龊行吗哥。”   徐苑又是笑,碰了碰何不言,挑眉问:“你看他瘦了吗?”   何不言放下手里的书,沉眸看向王灿,一言不发。   王灿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联想到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突然特别害怕何不言会说,原来你这么胖啊。   万幸,何不言没王灿想得那么冷淡疏离,他沉默半晌,又低垂下眉眼,目光落在书页上,漫不经心地回:“没。”   虽然被否定,但王灿还是隐隐松了口气。   不管有没有看出来他瘦了,知道他是胖的就可以了!   徐苑说买横幅当真就买了,买了个全网最便宜的,不图质量有字就行。   等快递过来,他把横幅装书包里,去学校路上跟何不言打商量:“等会儿帮个忙啊。”   何不言问:“什么忙?”   徐苑笑了一下,含糊其辞,“就帮忙挂个东西。”   他们早上到学校一般都挺早的,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前排的女生在埋头做题。   徐苑从书包里拿出横幅,递给何不言一边,看了看后面黑板,说:“就挂这边吧,一进教室就能看见。”   何不言看着上面的字,一阵无言。   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高三一班王灿同学成功瘦身两斤!”   他无奈地按了按额角,不明白徐苑为什么弄这么一个东西,但他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帮忙挂上。   横幅因为超便宜,所以很短,刚好可以够上黑板两边,挂在两边小钩子上。   徐苑从椅子上跳下来,拍了拍双手,满意地看着挂好的横幅:“不错,位置高度刚好,很显眼。”   何不言把椅子上的纸巾拿掉,又抽出纸巾给徐苑擦干净椅子。   徐苑扭头看了眼,笑了笑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班上突然多了个这么显眼的东西,每个学生一进教室都是差不多的反应,先是一愣然后爆笑,大早上气氛活泼不少。   李慕前几天有听到他们聊天,看到那横幅一下就知道是徐苑搞的鬼,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横幅:“学霸你还真买了啊,等会儿王灿到教室看见,表情肯定很精彩哈哈哈哈。”   王灿咬着包子进教室,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刚踏进教室,全班同学纷纷往门口看去,看到他,顿时又爆出一阵笑声。   王灿懵了懵,把包子从嘴里拿出来,看着他们,“你们笑啥啊?”   有同学扯着嗓子喊:“王火山恭喜你啊!”   王灿不明白,一抬眼就看到后面黑板上挂着的红色横幅。   “……我操?”   教室里乱糟糟的,王灿没来得及放书包便直接去教室后面,要扯下横幅。   他瞪了徐苑一眼,徐苑耸耸肩,眼神有些无辜:“免费给你做宣传呢胖胖。”   身后还响着同学的笑声,王灿个子够不到,问旁边同学借了椅子,刚踩上去,张志明就进教室了。   “吵什么吵!在楼下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张志明板着脸,一脸不悦,“整个走廊里就你们的声音最大,别的班都在读书,你们干啥呢,一点自觉都没——”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后面挂着的横幅,还有站在椅子上石化状态的王灿。   “王灿!”张志明暴怒,卷起教材重重地拍了下讲台,“你在搞什么!”   王灿没来得及摘下横幅,乖乖从椅子上下来,低着脑袋,底气不足地说:“把它摘了啊……”   张志明走来后面,皱起眉盯着那块横幅,转身看向大家,怒问:“这是谁弄的?!”   徐苑站了起来,说:“我。”   何不言也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我也有配合。”   张志明:“……”   像是怒火倏然被人浇灭,张志明神情僵了僵,脸色似乎有些缓和,但下一秒眉毛又皱起来,显得很凶的样子,声音明显怒气不足:“你俩下早自习到我办公室来。”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王灿,声音骤然拔高:“还愣着干嘛,赶快回位置上去!”   王灿连忙夹着尾巴回到第一排,放下书包就拿出书,赶紧读起来。   张志明站到讲台上,说:“好了,读书读书,别整天就知道瞎玩!”   +++++   张志明只简单训了两句,叫他们别再瞎玩起哄影响班级学习气氛,然后就让徐苑先回教室,跟何不言聊聊比赛的事。   快上课的时候,何不言回来教室。   徐苑凑近身,问:“老张背着我跟你说了啥?”   何不言从课桌里拿出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叫我参加比赛。”   徐苑“哦”了一声,无声地笑了笑。   看来老张争取到名额了啊。   何不言把书翻开上节课老师讲的那一页,才偏眸看向徐苑,低声说:“你也要去。”   徐苑说:“我知道,咱俩一起,得去省会,有个伴也挺好的。”   何不言有些想笑。   听到徐苑这样说,他很高兴。   徐苑歪着头,一只手撑着脸颊,冲何不言乐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啊?想笑就笑,别忍着啊。”   话落,何不言立刻收敛住眉眼间隐约的笑意,面无表情的,嗓音也没有一点情绪起伏:“我没想笑。”   徐苑呆了呆,叹为观止:“……您这变脸神速啊。”   何不言低眸看书,心不在焉地回:“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徐苑又乐了,笑着打趣道:“夸你呢。哎,你有没有想过报艺术院校?看你身高样貌都行,情绪表情也收放自如的,是个好苗子啊。”   “没。”   徐苑突然有些好奇,问:“那你想报哪所学校?”   何不言目光随着书页上的文字缓慢地移动,太过专注,以至于嗓音显得有几分散漫,“清华吧。”   徐苑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眉眼盛着无限的柔和:“你可要加油啊。”   云城只是座十八线小城,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困在这座小城里对外面的情况压根不太清楚,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优秀学子,甚至都不知道只在这个省,他们的成绩能排到多少名。   即便这所学校是重点高中,但全国的重高数不胜数,多的是比云城一中更好的学校,也多的是比他们更厉害的学生。   徐苑是不满足现状的,他野心很大,对于高考,他必须得有百分百的自信,考上清华。   在高一时,老师问他们高考想报哪所院校,徐苑心里就有了答案。   在首都的院校,他第一选择就是清华。   没想到跟何不言撞了志愿,徐苑忍不住想笑,都考上的话也是缘分。   何不言抬起眼,黑眸沉沉地看着他,“你呢?”   徐苑耸耸肩,注意力落在书本上,轻描淡写道:“和你差不多吧。”   “清华?”   “嗯。”   何不言低笑一声,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的光亮:“那真好。”   一下课,王灿就跑了过来,格外担忧地问:“老班没说你们什么吧?”   徐苑还没说话,前排李慕听见就抢先开口了,嘲道:“老班能说他们什么啊,他那么偏袒成绩好的,说不定他们俩过去,老班还安慰他们问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呢。”   徐苑:“……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王灿没理李慕,半边身子靠着窗,急冲冲地问:“他怎么说?”   徐苑手抵着唇轻咳一声,被李慕一说,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语气不自然道:“也确实没说啥,没事啊火山,你把那横幅好好保存着,还能留着以后跟你儿子炫耀。”   “靠,那破质量,我估计我一扯它它都碎成丝了。”王灿嫌弃地啧道,“还留给我儿子,不好意思,我以后就生女儿,要教她跳皮筋。”   徐苑无语一会,作势一拳砸过去,笑骂道:“你他妈是我见过最gay的直男了。”   话音一落,何不言和李慕的脸色都变了变。   李慕看看王灿,又看看徐苑,挤着笑容,迟疑着问:“你们俩感情是不是特铁啊?”   王灿立刻揽住徐苑的肩膀,把下巴全都抬起来,得意道:“废话,全一中都知道我有个铁哥们,他就是徐苑,我最最敬爱的徐哥。”   徐苑不留情面地拆台,“全一中都没几个知道你是谁。”他侧眸看了看何不言,嘴角挂上笑,调侃道,“连我们班都有不认识你的。”   何不言眉心紧锁,再一次澄清:“我知道他是王灿。”   “听到没,我男神知道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现在底气特别足,简直要睥睨天下。   李慕惊讶道:“男神?”   “对。”王灿笑眯了眼,得意洋洋道:“全一中都知道我有个男神,他就是何不言,我最最尊敬的男神。”   何不言抿紧唇角,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就当没听到吧。   李慕脑子一转,大概理清了他们仨的关系。   徐苑是王灿的哥们,何不言是王灿的男神,徐苑和何不言在一起,王灿是直的,而且王灿铁定知道这个秘密,小团队彼此分享,所以才这么从容。   他颇为感慨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摇头感叹,真是心事多多的花季雨季啊。   王灿不经意看到他的眼神,奇怪地问:“你咋这么看着我?”   徐苑说:“是看我。”   王灿吼了一声:“我!”   “我比你帅,他看我。”徐苑忍着笑,故意杠上了。   李慕:“……”   被徐苑扯开话题,王灿没再问下去,话锋一转,说:“你们知道吗,高一有个女老师被学校辞退了,学校还发通告批评,据说是因为辱骂学生被别人听见就去告发了。”   徐苑从口袋里摸出颗糖,随手扔到何不言课桌上,漫不经心地说:“哦,然后呢?”   书本上突然蹦过一颗糖,何不言侧眸看了徐苑一眼,拿起糖放到书包小口袋里。   上次过后,徐苑时不时地扔颗糖过来,啥话也不说,偶尔就一个眼神,又帅又酷。   王灿看了圈四周,头微微低下来,放轻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又据说啊,她骂的是高三学生,恰巧被那学生的同班同学听见,他同学就特别仗义,跑去举报她了。”   李慕听得直皱眉,嚷道:“高三的?又不是她班上学生,哪里招她惹她了,还骂人,被辞了活该。”   王灿说:“是啊,我也觉得她活该,应该不准让她当老师了,这素质还为人师表!”   徐苑默默听着,他有点儿不想谈这件事,一聊就想起那老师说的话,又觉得火大。   干脆转移话题,开口说:“我觉得举报她的那人应该挺帅的。”   王灿愣了愣,“啊?为什么?”   “见义勇为还不帅啊,帅呆了。”徐苑继续没皮没脸地夸自己,引导他们俩也夸他。   李慕赞同道:“对,很勇敢啊他,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听听就过去了,哪里敢去告发她啊,都怕惹祸上身。”   徐苑听得开心,不住地点头,非常赞同李慕的夸奖。   不管说啥话,只要是夸奖都特别赞同。   王灿说:“要是我,我肯定也会去告诉校长的,什么人啊这是,为什么不去骂高一高二的,我们高三本来就又累又苦,每天吃不好睡不好除了埋头学习就是抬头学习,还无缘无故被骂,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李资原本在睡觉,听到他们的闲聊,回过头来,问:“她骂的谁?”   徐苑面色如常道:“谁知道呢。”   王灿也摇头,“这个没人知道,好像是那个同学主动要求保密的,不想让大家知道他和那个被骂的学生是谁。”   徐苑忍不住皱眉,问:“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校领导开会被听到了呗。”王灿无所谓道,“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李资看着他们,沉思一会,动了动唇,轻而缓地推理起来:“前几天的事,能和高三的学生联系上,就只有我们月考那时候,那老师应该是监考老师。”   徐苑心脏猛地跳了跳,看李资目光也深沉起来。   李慕被点醒,惊得一拍桌子:“对啊!哪个考场上的监考老师是教高一的?!”   徐苑被吓一跳,啧道:“突然拍桌子吓我一跳,鬼知道监考老师是教几年级的。”   王灿连声附和:“是啊,这个怎么会知道。”   这时,在一旁安安静静做作业的何不言突然出声了,语调平淡无波:“他们挂在身上的工作牌有写。”   徐苑:“……”   什么观察力,他还真没注意到监考老师工作牌上写了什么。   何不言放下笔,一声不吭地看向徐苑,一双眸子清亮透彻,他略一思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考语文那一场,就有一名教高一的老师,女的,下一场考试突然被换掉了。”   何不言话音刚落下,徐苑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突地一下被弹了起来,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他压根吐不出字,连呼吸都格外不顺畅。 第27章   只是普通的月考, 并不会每一场考试都换监考老师, 一般考试两天都是固定的老师。   何不言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的目光全放在他俩身上。   王灿有些错愕, 呆了半晌才迟疑着吐出话:“徐哥, 不会是你考场上的吧?”   他说完, 又自我否定起来,嘀咕着:“不对啊, 按理来说你考场上的都是学霸级人物, 怎么可能会招惹到监考老师。”   徐苑暗暗调整了表情,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会吧, 我们考场上没发生什么, 大家考完试就交卷, 没有人和监考老师发生冲突。”   李慕说:“那就是老师有病。”   徐苑悄悄用余光去瞥何不言,何不言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眉心轻轻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 努力把大家的思路往别处转:“也有可能是别的考场上的——”   话没说完, 上课预备铃及时响起。   王灿挺直了背,说:“上课了, 我们下节课再讨论啊,争取推理出来。”   徐苑一口气还没舒完, 又被王灿噎住了, 他瞪了王灿一眼,咬牙道:“你想推理出啥, 刚才还说当事人不想透露名字,得尊重当事人不是,他那么帅。”   李慕恍然,猛地点头,赞同道:“对!就算我们推理出来也没多大用,就是吃饱了撑的嘛。”   李资听完,默默地转回身,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王灿悻悻道:“行吧,那就到此为止吧,徐哥请你牢牢地记住今天,你让未来一位著名的侦探夭折了。”   “什么屁用词。”徐苑踹了王灿屁股一脚,不耐烦道,“快点回位置上去。”   徐苑着实松了口气,他转回身,从堆在左手边的课本里抽出英语书,刚一打开课本,眼角余光就瞥到何不言在看着他。   他侧头,对上何不言的目光,“怎么?”   何不言的瞳仁很黑,眼睛黑白分明,情绪却很少表露在眼睛里,总是深邃幽沉的,像是藏着很多心事。   何不言依然定定地凝视着他,缓慢地摇头。   徐苑还想说什么,就见他低下眼睑,安安静静地看书。   徐苑一怔,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他好像是第一次被何不言这么冷淡地对待。   像……是被逐出他的世界了。   很奇怪的用词,但徐苑看到他的神情时,第一念头就是这个。   他有点儿怀疑,何不言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就这样情绪复杂地度过英语课,英语老师前脚刚走,徐苑就凑近何不言,主动问起:“你到底怎么了?”   何不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苑撑着脸颊,说:“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别说这句话。”   徐苑乐了,又重复一句,“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何不言转眸看他,神情有几分无奈,“你别故意曲解我名字的意思。”   徐苑还是笑,理直气壮地说:“谁叫你不说话,小小年纪学什么哑巴。”他顿了顿,微微压低了声音,呼吸也放轻了,“你看起来不太对,到底咋了?跟哥说说。”   何不言凝视他片刻,突然从右手边堆着的书本里抽出一本笔记本,翻到空白一页,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手指抵着本子推到徐苑桌子上。   徐苑不明所以地拿起本子。   “是我和你吧?”   短短五个字,徐苑看得心惊肉跳。   只一瞬,怕何不言看出什么,他很快平定了情绪,手里拿着本子扬了扬,装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何不言默不作声地接过那本笔记本,又在上面写字。   徐苑心脏又提了起来,何不言的字很好看,字迹遒劲有力,每一道笔锋都似乎蕴着力量,一点儿也不像年轻人写的字,但徐苑现在真不想看到他的字。   何不言放下笔,无声地把笔记本递给徐苑。   “那个老师,她很讨厌我。”   他记得那监考老师与他对上目光时的眼神,几乎快溢出来的震惊和厌恶。   宛若在看一个怪物。   徐苑没话讲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暴露,上节课就不能让王灿过来玩。   何不言还在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苑抿紧唇角,抓起笔,也在笔记本上面写。   “但我不讨厌你。”   他写完就把笔记本一合,递到何不言手里,抬起下巴“喏”了一声。   何不言翻到那一页,看到上面的话,他微微一怔。   徐苑像是终于放下心头的重担,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被何不言猜到了,他抬手掩住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   这时,何不言又把本子递了过来。   徐苑挑了挑眉,传纸条传上瘾了?   他心不在焉地低头一看。   “我也不讨厌你。”   徐苑瞬间乐了,猛地笑出声,觉得挺逗。   李慕被他突然的笑声吓到,回头一看,好奇地问:“学霸你笑啥啊?”   “没。”徐苑神色自若地合上本子,还给何不言。   何不言眉眼间满是浅淡的笑意,把那本笔记本小心地放进书包里。   ——   月考试卷已经全部发下来,各科老师也全讲解完了,特别速度,不像高一高二的时候,试卷好久才发下来讲解,到高三了,连老师都勤奋了许多。   学校月考成绩排名也出来了,贴在通知栏上。   徐苑吃了午饭路过瞄了眼,他第一,总分685。   何不言又照例排他后面,总分679。   分数咬得很紧,差不多一道选择题的分。   这次月考试卷总体来说难度系数不大,语数英都是三颗星,理综比较难一些,特别是物化,扣下不少分。   徐苑不太满意这个成绩,按照这个试卷难度,他应该要考上七百。   不过他就考过一次七百分以上,其余每次考试总分都是六百多。   王灿看到最上面的名字,再回头看了看旁边两人,忍不住惊叹:“你们俩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徐哥你足足比我多了两百分啊我操……我爸妈肯定很羡慕你们家,家里有俩学霸,出门腰杆子都会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吧。”   “我不知道徐福福出门会不会挺直腰杆子。”徐苑看完成绩,转身离开,“他可有点儿驼背。”   王灿跟上他,乐道:“徐哥你爸叫徐福福啊?”   何不言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安安静静的。   徐苑侧眸扫了王灿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对啊,他还有个弟,叫徐福记。”   王灿笑的脸上肥肉都在颤,“真的假的啊?这么好玩的名字。”   “还有假的不成。”   王灿乐了半天,又问,“那何不言他妈妈呢,叫啥?”   徐苑想也不想就说:“何仙姑。”   突然被点名,何不言脚步一顿,抬起眼看过来。   徐苑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朝他扬了扬眉,笑道:“开玩笑的,我收回这句话啊。”   何不言弯了弯唇角,没说什么。   王灿笑个没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说:“你俩不是重组家庭嘛,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男神应该改个姓啊,徐哥你叫徐苑,他叫徐不言,正好是反义词啊!多搭!”   “语文可真好。”徐苑扭回头,从教学楼侧边上楼,漫不经心地问,“正确的反义词是什么?”   王灿脱口而出:“不正确啊!”   “太棒了,读了十七年终于小学毕业了,你小学老师肯定特舍不得你,回去接着多读两年吧,就当为了你的恩师。”徐苑双手插着兜,突然起了劲儿,嘴欠调侃起来。   王灿笑骂:“少贫嘴了徐哥,我中考可是考了566!那时候我学习成绩还是非常不错的。”   “哟,不巧,我分数正好比你多一加两零。”徐苑抽出手,回头冲他们俩摆了个手势,“给我双击666,鲜花飞机不要停!”   直播那会儿火起来,刷下朋友圈都看到有人说这话,徐苑虽然没看过直播,但也稍稍了解一些。   王灿震惊了:“我们那年中考难度很大啊,我考566在我们初中都能排上前五名,徐哥你居然还上六百了?哎,你脑子到底咋长的啊?”   “从小学起每天早饭一油条两鸡蛋,积少成多就成这样了。”徐苑不着调地瞎扯,“这油条鸡蛋特管用,不光脑子,我老二也长挺好。”   王灿啧了一声,道:“真的假的?哪天露出来给我看看?”   徐苑漫不经心地:“行啊,等会儿厕所约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沉睡的巨龙。”   原本当在他们俩听相声的何不言终于出声,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你们俩文明点。”   徐苑踩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中考多少分啊?”   何不言还在皱着眉,淡声回:“668。”   徐苑:“……”   王灿更震惊了,瞪圆了眼睛:“我操,分数比徐哥高诶。”   徐苑看到何不言依旧宠辱不惊的样子,语塞一会儿,啧道:“你咋不考886呢。” 第28章   出成绩后的周六上午, 张志明又来家访了。   他把电动车停在店门旁边, 拉开玻璃门径直进去。   “徐苑家长。”   徐福福在看店,看到张志明连忙迎了过来, 脸上堆满了笑, “张老师你来了啊。”   张志明笑道:“过来聊聊孩子们这段时间的情况。”   孩子们?   徐福福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重新挂上笑, 说:“他们都在楼上写作业, 要不我们去楼上?”   “行。”张志明等徐福福关上店门,一起上楼, 笑道, “你们两家在一起真挺好的, 徐苑和不言在学习上能互帮互助,我也能少跑一家。”   徐福福笑了笑,说:“当初还真没想到苑苑和不言是同学,见面那天——”   张志明笑着打断他的话:“现在他俩还是同桌了。”   “啊?”徐福福愣了愣, 张志明解释说:“前段时间调座位, 按成绩排名自己想坐哪儿就坐哪,他俩坐一起去了。”   “那敢情好啊。”徐福福闻言大笑, “之前我和何玲都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合得来,现在看来, 他们还是挺投缘的。”   张志明说:“都是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嘛, 共同话题多,聊得来。”他顿了顿, 又开始夸徐苑,“而且徐苑人也很友善,非常好相处。徐苑家长,您教导有方啊。”   “哪里哪里。”徐福福笑容更大,听了别提多高兴,“还是老师你培养得好,还请多照顾照顾徐苑,他没别的毛病就是比较倔,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我说什么都不听,又拿他没办法,哎。”   他们边聊着上楼,何玲听到脚步声往这边看来,看到张志明立马起身迎过来,突然以新身份跟孩子班主任见面,略微有些局促不自然,“张老师,您来了啊,快请坐。”   张志明坐在沙发上,朝四周看了看,笑问:“徐苑和不言呢?”   “在房间里呢。”何玲给他倒了热茶,又去把房里两人叫出来。   徐苑看到张志明,挑了挑眉,“老班。”他喊完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句,停顿了几秒,复又开口,“喝着呢。”   旁边何不言觉得好笑,他抿了抿唇,无声地压下已然到了唇边的笑。   张志明差点一口茶呛住,他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坐直了身体:“你们俩过来坐,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聊聊上次月考还有竞赛的事。”   何玲已经从家长群知道了月考成绩,她的注意力落在竞赛上:“什么竞赛?”   “物理竞赛,得奖了的话明年自主招生能加分。”张志明放下茶杯,脸上依旧挂着笑,“学校就三个名额,徐苑和不言都参加。”   何玲“哦”了一声,身体又微微凑前,伸着脖子看着张志明,语气有些急:“什么时候比赛啊?”   “一月中旬,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挺充足的。”张志明笑道,“您不用担心时间问题,这比赛比上次全国竞赛要容易许多,他们准备准备就差不多,肯定能拿奖。”   徐苑上次没参加,他没打算走竞赛保送这条路。   何不言参加了,过了预赛,参加复赛的时候,前一天突然发高烧,去医院打了几瓶点滴,但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导致不了了之。   何玲依旧面露难色,扭头看了看何不言,不由地轻轻叹气。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仿若置身事外。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要参加重要的考试,总会出点状况。”何玲又是叹息一声,轻声道,“上次去比赛,突然就生病了,平时他身体很好不怎么感冒发烧的,结果一到关键时候……哎,中考那会也是,在马路上走得好好的结果被车撞了,那司机酒驾,不幸中的万幸只伤到了左手,打着石膏去考试……虽然说要讲科学,但我现在真怕高考又会出什么岔子。”   徐苑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看向何不言。   这娃的进举之路有点儿跌宕起伏啊。   何不言脸上依然没什么神情,低敛着眉眼,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跟没听到似的。   张志明听完沉吟片刻,安慰道:“不会的,不言家长……”   他还没说完,徐苑就开口了,嗓音自信又张扬,“放心啊,阿姨,这次有我在他身边呢,保证不会出任何状况。”   徐福福附和道:“对,你就放下心别想那么多,徐苑打小就会照顾人,他小时候我带他过马路,他还拽着我小心观察着旁边的车辆,反而照顾起我来了。”   徐苑啧了一声:“那不没红绿灯么,你又尽往前冲,我不拉着你谁拉着你?”   徐福福笑道:“所以夸你从小就知道照顾人啊儿子。”   徐苑耸耸肩,无言以对,干脆不聊了,他突然往旁边坐近一些,手搭在何不言肩上,抬起下巴:“何不言,你说句话啊。”   何不言抬起眼,转眸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落一瞬,发现其他几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抿紧唇角,低着嗓音轻而缓说:“被车撞是因为司机酒驾,发烧是因为流感高峰期,当天又在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是偶然事件,没有必然联系,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停顿一秒,复又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别多想。”   徐福福送张志明下楼,何玲起身收拾了下茶几,对他们俩说:“回屋写作业吧,饭好了我叫你们。”   徐苑坐着没动,全身力量倚着沙发背,闭了闭眼,懒洋洋地:“阿姨,我等会再写,我先眯一会儿,聊得有点困了。”   何玲直起身体,笑道:“那行,你休息一下。”她说完,扭头看向何不言,“不言,厨房没米了,你去楼下搬袋上来。”   徐苑一听,睁开眼,“我也去吧,一袋米还挺沉的,5公斤总有的。”   他刚站起身,何不言的声音就响起,淡淡的:   “不用。”   嘿?   徐苑啧了一声,何玲开口道:“小苑,他搬得动,以前都是他搬的,没事啊,你坐会儿,阿姨想跟你聊聊。”   何不言走到楼梯处,听到何玲的话,又回头看了眼。   刚好和徐苑望过来的目光撞上,徐苑很快移开目光,站起身,说:“不是阿姨,我还是先去帮他一起搬吧,他不是左手受过伤么,我去帮忙搬上来再跟您聊啊。”   何玲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   徐苑如释重负,跟上何不言,一起下楼搬大米。   哪知没等他帮忙,何不言已经把大米扛在肩上,他穿着短袖,胳膊上的肌肉微微凸起,转眸看了徐苑一眼,看上去姿态十分轻松。   徐苑懵了一瞬,“……还真行啊,没感觉到重量吗?”   何不言说:“不太重。”   徐福福在收银台旁看到,称赞何不言一番又坑起儿子来,“徐苑,你也来试试。”   试毛试,徐苑懒得搭理他,回头都不愿意回。   “要不你换一个?”徐苑想了想,又道,“换个10公斤的,搬得起么。”   何不言放下大米,找了袋10公斤的,又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   徐苑这次没惊讶了,点点头叫他放下大米,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说:“很好,力气挺大的啊,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搬砖工的。”   何不言一下笑出声,眉眼弯起,噙着笑意,连嗓音都隐约带着温和的笑,“徐苑,你怎么这么好玩。”   “那我也争取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相声演员。”徐苑也笑,抓起那袋米的一角,“你抓另一边,一起搬上去吧。”   一起把大米搬上楼,放到厨房旁边。   两人从厨房退出来,徐苑刚想浑水摸鱼跟着何不言一起去房间,却被何玲喊住:“苑苑,过来,到阿姨这边坐。”   徐苑没办法,暗暗叹气一声,不情不愿地过去。   何玲说跟他聊聊的时候,他大概就能猜到她要说啥了。   肯定要劝他别打工了,她本来就持反对态度,之前就说过两句,认为高三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一个月才几百块的工作上,太累太苦又收获不了什么,但碍于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没怎么开口,现在张志明过来说了比赛的事,她一下就有了理由。   果不其然,被徐苑猜准了。   何玲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轻声细语地说:“苑苑,我知道你很懂事,你跟你爸一起生活的时候可能家里比较拮据,但现在……还有我呢,我们就算工作到再晚都不愿意看到你每天挤出时间去饭店洗盘子端菜,真的,苑苑,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你每天还要上课学习写作业,时间精力哪里够用啊。”   “阿姨前段时间就想劝你别兼职了,但是你爸说你很倔不听劝,我就只能尽量多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你太瘦了,你看你下巴尖的……”何玲轻叹一声,柔柔地看着徐苑,“就听我一句劝好吗?别去打工了,我……你爸也特别心疼你啊。” 第29章   何玲说了一大堆, 徐苑压根没法拒绝。   拒绝这事也分亲疏, 如果是徐福福,徐苑会很干脆地拒绝, 坚持自己的想法, 但是何玲不同, 对她,他真有点儿说不出口。   何玲看着他, 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声音更柔:“小苑?”   徐苑暗暗咬了咬牙,抬起头, “行。”   何玲顿时笑起来, 笑容有些欣慰, 她又问:“要不要我陪你去跟老板辞职?”   “不用。”徐苑说,“我自己去就行,他们都挺好说话的,应该会同意。”   徐苑吃了午饭就要出门, 他回屋穿上毛衣外套。   何不言吃饭比他慢一些, 吃好回到房间却看到徐苑要出门的样子,他怔了一瞬, 问:“就去王灿家吗?”   “今天不去。”徐苑理了理外套领口,边说, “王灿今早发消息给我, 说他和爸妈去他外婆家过生日了,这两天都不用过去。”   何不言问:“那你去哪?”   徐苑转眸看了他一眼, “去找阿霞辞职,我被阿姨说服了。”   何不言走去拿起大衣,不紧不慢地穿上,嗓音偏淡,“你不会被她说服的。”   他垂下眼从最下面的衣扣开始扣起,头也不抬,接着说,“只是没办法。”   “哟。”徐苑乐了,突然感觉心情好转一些,“还挺懂的啊不言弟弟?”   “不要叫我弟弟。”   “那叫啥?”徐苑继续乐,故意道,“老二?”   话落,何不言抬起眼,深深地看了他一下。   那目光太过意味深长,徐苑一下就想到上次跟王灿瞎扯,说不要他当老二并不想和他有身体上的联系,徐苑笑个不停,说:“跟你有身体上的联系没事啊,你没王火山那么短,又高还有肌肉……哎我操,不对,我老二可不需要肌肉。”   何不言又想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徐苑睨着他:“这次听懂了?成长飞速啊。”   “上次是你们话题跳得太快,从成绩排名一下子跳到那方面。”何不言系上最后一颗纽扣,双手垂下来,看向徐苑,“我跟你一起去餐馆。”   徐苑愣了愣,问:“你跟去那干嘛啊?”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散心。”   徐苑:“……”   行吧行吧。   客厅里没人,何玲在厨房洗碗。   徐苑回头,压低声音问:“你要不要跟她说一声?”   何不言往厨房那边看了眼,摇了摇头,“不想说。”   “怕说了没法出来对吧。”徐苑笑了笑,“行吧,咱脚步轻点,偷偷下去。”   一下楼,徐苑要去推自行车,却被何不言喊住:“别骑车,走路去吧。”   徐苑又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那得有三公里,走过去至少要半个多小时,你真的确定?”   何不言点头。   徐苑盯着他半晌,低低地叹息一声,妥协道:“行吧,走过去。得亏今天有太阳不冷,不然我肯定一脚把你踹进屋,爱干嘛干嘛去。”   这几天都有太阳,虽然温度只有四五度,但没有妖风乱吹,比前段时间要暖和许多。   徐苑穿了件黑色棉服外套,下身也是黑色长裤,黑色特别能吸热,走了一会儿他就感觉身体暖烘烘的,脸也被晒得隐隐发烫,他反手用手背摸了摸脸,“靠,还挺热的。”   何不言闻言低低地笑,路过一家便利店,他开口:“我请你喝饮料?”   “行啊。”徐苑没拒绝,“我也进去,防止你等下又给我买瓶东方树叶。”   何不言走进便利店,边问:“不好喝吗?”   “贼他妈难喝。”徐苑啧了一声。   他径直去拿了瓶可乐,回头却看见何不言在货架那边,微微弯着腰,在挑选什么。   徐苑走过去,靠近他,好奇地望向货架:“你在看什么?”   何不言似乎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伸出的手轻轻顿住,只一瞬便恢复自然,拿起两副黑色耳机和两个一模一样的眼罩。   徐苑愣了愣,问:“你怎么买这么多?”   何不言没回答,神色自若地接过徐苑手里的可乐,一起拿去结账。   “哎,土豪。”出了便利店,徐苑笑着调侃,“买东西都买一对的。”   边走边聊终于到了阿霞实惠餐馆,徐苑往里边看了眼,不是饭点,孙美美正坐在大堂里仰着头看电视,他回头看向何不言,说:“你别进去,就在外面等我。”   何不言皱眉,问:“为什么?”   徐苑指了指孙美美,挑眉道:“还记得她吗,加你微信被拒绝的那个。”   何不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抿了抿唇角没出声。   徐苑笑了一下,说:“就站在旁边等我一会儿,乖啊不言弟弟。”   徐苑走进去,孙美美看到他这时候过来,惊讶道:“小徐?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徐苑笑了笑,问:“孙姐,老板在吗?”   “在厨房呢。”   徐苑去厨房跟老板谈了辞职的事,老板人善心好,本来就心疼他高三还来打工,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去收银台给他结工资。   孙美美没看电视了,凑过来问:“小徐你要辞职啊?”   徐苑点点头,笑着说:“家里人不太赞同我兼职,一直想让我辞了。”   “早该辞了。”孙美美笑道,“把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啊,好好读书,明年考上重点大学,我就也有个读名校的朋友了,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徐苑眼睛里全是笑,真诚地说:“老板,孙姐,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老板把工资给他,一叠的红钞,他多给了两百,憨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徐,以后多过来吃饭啊,都算你免费。”   徐苑再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孙美美说:“我送你出去吧。”   收银台就在门口旁边,一两步的距离,徐苑还没来得及说话,孙美美已经走到门口了,一下就看到站在旁边的何不言,她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李慕?你怎么站外面啊?”   何不言:“?”   徐苑暗骂一声,赶紧过去救场,干笑道:“他跟我一起来的,我以为花不了多长时间就叫他在外面等着,正好还可以晒晒太阳。”   孙美美“哦”了一声,不疑有他:“这样啊,行,你们现在要去哪啊?”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就回家,兜里揣着钱可不敢在大街上乱逛。”   孙美美笑了笑,“以后有时间多过来玩啊,还有,微信上也要多联系啊,我以前的同事都是辞职了之后就没怎么聊过天了,小徐你可不能这样。”   “行。”徐苑也笑,“肯定有空就联系。”   等孙美美回去,何不言才低声开口,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徐苑:“李慕?”   徐苑:“……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径直往前走,何不言几步就跟上,继续问:“为什么跟她说我是李慕?”   “这不怕那啥么。”徐苑也说不清楚,当时稀里糊涂鬼使神差就这么回答了,他啧了一声,含糊其辞,“反正是为你好,别再问了啊不言弟弟。”   何不言静了静,低声说:“好。”   又这么走回去,来回走了六公里多,徐苑觉得脚都在发热,他回到家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太轻松空闲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何不言说:“先睡午觉吧。”   徐苑平时中午就趴桌子上眯一会儿,吃了午饭回到教室看会书,再眯十五分钟,大脑身体早已习惯,很快就能进入睡眠,只睡十五分钟也够,下午精神非常充沛。   他好久没正正经经地睡过午觉了,想了想,点头说:“行,先睡觉,半小时后再起来做作业,我先定个闹钟。”   徐苑爬上床,脑袋一沾上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何不言去洗了手回来,安静的屋内只响起徐苑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徐苑床边,垂下目光安静地注视着他。   徐苑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眉眼清俊,身材挺拔,风趣幽默,自信又张扬的气质,一笑起来又让人觉得分外平易近人,又酷又温柔。   良久,他移开目光,眉眼间藏着似有若无的笑。   “徐苑。”何不言注视着他,轻轻喊了一声。   徐苑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不言微微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何不言终于放下心,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抬起,伸向徐苑。   他想碰碰徐苑的脸,但指尖在碰到脸颊之际,突然收住转了弯,碰了碰对方干净清爽的短发,没一会儿就收回手。   何不言眼底的笑意更盛,压低了嗓音说:“好好休息。”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刚躺下闭上眼,下铺的人就悄无声息地动了一下。   徐苑依旧闭着眼,却轻轻皱起眉。 第30章   徐苑没心情再睡了, 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床板, 干脆直接问出口:“何不言。”   何不言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嗯?”   徐苑也不扭捏, 有话说话, 开门见山道:“你刚才为什么碰我头发?”   这次何不言回得很快, 嗓音无波无澜,听不出情绪, “你头发上有张小纸屑, 我帮你拿掉了。”   徐苑“哦”了一声,“这样啊, 谢了。”   何不言隐隐松了口气。   幸好临时改变主意, 没有碰脸。   徐苑睡不下去, 睁眼一会儿干脆爬起来看书。   看了一下午的书,做了两套试卷,眼睛有点儿干涉酸疼,干脆停下笔看向窗外休息一会儿。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何玲端了切好的水果进来, 温柔地笑道:“你们俩吃点水果,休息一下。”   她把水果端到徐苑书桌上, 何不言起身过来,两人站在他旁边。   徐苑也赶紧站起身, 把椅子往旁边一推, 不好一个人坐着。   他低头看了眼水果盘,上面有切好的苹果、草莓、橙子, 还有香蕉,旁边放了些小叉子,体贴又细心。   徐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叉了块草莓放入嘴里。   何不言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低声问:“眼睛疼?”   徐苑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回答:“有点干,盯太久了。”   “我有眼药水。”何不言说完就去拿眼药水,递给徐苑,“你滴两下。”   徐苑仰着头,往眼睛里滴了眼药水,又闭上眼睛眨了眨。   何玲脸上挂着柔和的笑,看着他们俩,开口问:“看累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徐苑想了一下,他确实有点想出去透透气,于是便点头,“行。”   何不言说:“我也去。”   徐苑抬眼看他,笑着打趣:“你怎么又跟着我,又要散心?”   何不言弯了下唇,眼底的笑意很浅,不咸不淡地说:“陪你散心。”   他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徐苑挑了下眉,似笑非笑。   何玲说:“我等会儿要去超市,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何不言没说话,徐苑说:“好啊。”   话落,何不言也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何玲去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何不言推着车,里面堆了一些卫生纸和牙膏洗发水,他们从二楼下来,来到食品水果区,何玲问他们:“你们想吃什么?”   徐苑笑了笑,说:“都行。”   何不言淡淡地扫了眼四周干净整齐的货架,面无表情地说:“排骨螃蟹大鸡腿。”   徐苑:“……”   咋还记得,早知道不跟他扯这个了。   何玲了然地笑,说:“好,都买。”   超市螃蟹都比较贵,六十五元一斤,何玲眼也不眨地买了四只螃蟹。   徐福福不吃海鲜,何不言和何玲也很少碰,这四只大螃蟹算是给徐苑一个人的。   徐苑看着她,暗觉她和何不言不愧是母子,出手都阔气。   他又想起那笔据说不菲的拆迁费,等他家房子要拆了,他估计也阔气,吃饭都吃四人份。   买好这些,何玲想起要买酸奶,走去冷藏柜旁,两个超市促销员看到她连忙倒了一小杯酸奶,推荐道:“这酸奶买二送一,你尝尝看!”   另一个促销员给徐苑和何不言也倒了一杯,自然熟,问何玲:“这俩都是你儿子啊?”   何玲笑着点头,“两个都是,都在读高三。”   “那不错啊,两小伙都这么精神,以后等你老了就享福了。”促销阿姨满是笑容,又问,“学习成绩咋样啊?”   “挺好的,都在一中读书。”何玲笑着看向徐苑,声音轻轻柔柔的,却透着满满的骄傲,“我大儿子是年级第一。”   另一个促销阿姨立马羡慕道:“成绩这么好啊,真羡慕你哎。”   徐苑被她们俩盯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扯着嘴角笑了笑,便作势要去挑酸奶,何不言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徐苑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喜欢喝哪种酸奶?”   何不言说:“不喜欢喝酸奶。”   话音一落,身后传来何玲的声音,“我就不买你们这个了,买点好的酸奶,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吗?”   徐苑听到,回头看向何玲,下意识地喊住:“阿——”   突然想起刚才何玲和她们的聊天,“姨”字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硬生生地转了个音,说出口别扭不自然:“……妈,用不着买好的,能喝就行。”   何玲蓦然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她眼睛蕴着层水雾,却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叠在一起,连声应道:“诶!好好好,不买不买啊儿子。”   突然换了称呼叫妈,徐苑还觉得有点不自然,面色窘迫地移开视线,却不经意撞进何不言深沉如黑夜的目光中,他暗暗咬了咬牙,声音压得极低,“你别看我。”   何不言却仿若未闻,依然凝视着他,缓缓笑起来,叫他的名字,“徐苑。”   他看了眼身后还在笑着的何玲,又回头看着徐苑,含着笑意,一字一句的,不疾不徐地说:“她很高兴。”   “知道。”徐苑低低地说。   何不言说:“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徐苑啧了一声,抬眼斜睨着他,“回去赶紧叫我爸去。”   何不言低笑出声,说:“好。”   结账回家,徐苑和何不言各提着一个袋子,有两个小伙子拿东西,何玲落得轻松,手上拿着钱包,一起坐公交回去。   徐福福坐在店里电脑前玩斗地主,听到他们推开门的声音,笑道:“你们回来了啊,都买了啥?”   何玲心情特别好,声音带着浓厚的笑意:“吃的和用的,还挺重的,幸好带他们俩一起去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还真拎不动。”   何不言右手提着袋子,面无表情地经过收银台,喊了一声:“爸。”   话落,除徐苑外,两人都愣住了。   直到何不言踩上楼梯台阶,身后传来一道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声音:“我、我……是不是幻听了?”   何不言回头,看向徐福福,突然笑起来,唇边弯起浅笑:“您没听错。”   他顿了顿,笑意更盛,又喊了一句:“爸。”   徐福福眼眶有些湿润,电脑上不断响起提示音,叫他赶紧出牌,他充耳不闻。   他知道何不言性格冷淡,之前还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他喊一声“爸”,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   徐苑看到他们动容感动的模样突然有点儿想笑,发自内心地想笑,他弯了弯唇角,几步走到何不言旁边,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我们上楼去。”   何不言皱眉,低声问:“他是要哭了吗?”   “没呢,徐老板比较感性而已。”徐苑说,“我小学的时候写作文写我的父亲,被他看到都能感动到哽咽,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我都是瞎写的,怎么能感动人怎么写。”   何不言想到往事,也说:“我也差不多,小时候写我的母亲,作文本被我妈拿去辅导班,读给她班上的学生听。”   徐苑乐不可支:“哇,那你比较惨哦。”   何不言点头,说:“是有点,那时候她班上的学生见了我都故意念我作文中的语句,想看我不好意思。”   徐苑怔了下,他好像是很少看到何不言不好意思的样子,就一两次而已。   “结果你什么反应?”徐苑好奇地问。   何不言依旧气定神闲,把袋子放在桌几上,淡声说:“我假装那不是我写的。”   徐苑愣了一瞬,顿时笑出声,“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啊。”   何不言侧眸看着他,问:“你小时候呢?”   “啊?”   何不言思忖片刻,换了个说法,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小时候?”徐苑乐了,吹嘘道,“当然是特别帅,从小帅到大,迷倒万千幼儿园女孩。”   何不言低笑一声,又问:“有照片吗?”   “没。”徐苑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脸上也没了笑意,“都被我亲妈带走了。”   何不言想了想,说:“她应该是舍不得你。”   徐苑笑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笑:“鬼知道呢,带走的是照片又不是我。”   徐苑已经快记不清袁梅长什么样了,时间太久远,一直没见过,记忆也渐渐淡化,只隐约记得她是一头长卷发,身材高挑,在当时穿着很时髦,身上总有种淡淡的香水味。   她和何玲是截然相反的类型,袁梅很傲,心比天高,而何玲是想着踏实过日子的。   徐苑写作文也写过我的母亲,那时候袁梅已经离开他们有两年了。   徐苑写她很漂亮很有气质,却从来不会写她很爱我。 第31章   周日, 徐苑做了一天的物理, 看得头昏眼花,干脆做套数学来过渡一下。   他拿出天利38套, 埋头做题。   当在休息或是考试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徐福福过来叫他们俩出来吃饭, 何不言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就去补习班,徐苑回屋继续把那套试卷做完, 对了答案给自己打上分数, 再把错题题目收集起来,隔段时间再做一遍。   把厚厚的错题本放到一旁, 徐苑后背靠着椅子, 拿起手机玩一会儿。   何不言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今天要吃烤红薯吗?”   徐苑想了想, 回道:“不用,吃饭的时候阿姨不是说晚上给我们做好吃的么,我今儿就不宠幸红薯了。”   何不言回复得很快:“?”   徐苑看那个问号就明白他的点,回:“行, 行行, 叫妈。”   何不言:“666。”   徐苑一下笑喷了,直接发语音, 乐道:“你这666跟谁学的啊?”   何不言过了会儿才回消息,没跟着语音, 打字:“你和王灿经常说, 跟你们学的。”   “是王灿经常说,不是我。”徐苑继续语音纠正, 他调整了下坐姿,长腿随意交叠,语调懒洋洋的,“看这时间你应该还在路上,行了就不耽误你走路了,不聊了啊。”   他发完消息就关掉手机,双手揉了揉脸,起身去书柜里拿了本高考英语语法难点解析1000题。   一直到何不言回来,徐苑还在刷题,他有点儿做上瘾了,一直在跟语法作斗争。   何不言没来得及脱外套,直接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套试卷给徐苑。   徐苑接过,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语数英理综都有,“怎么给我试卷?”   何不言倒了杯温水,仰头喝了一口,嗓音似乎被水汽浸润,清润透彻:“省重高的期中卷,我帮你复印了一份。”   徐苑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有?”   “辅导班有个老师,她的朋友在省重高教书。”何不言简单解释一遍,又说,“她还给了我答案,做完试卷可以看看考多少分。”   徐苑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半晌,倏然笑出声,格外真诚地说:“谢谢。”   何不言说:“不客气。”   徐苑把试卷放进最上面一层的抽屉里,手伸进去轻轻按了按,“先不做,等下周末,两天时间来个家庭式模拟高考。”   何不言弯了下唇角,说:“我也来。”   “行,就我们两个考生。”徐苑笑了,“竞争十分残酷激烈,拼个你死我活。”   ——   第二天又是必须得早起的周一。   照例的响彻操场的激昂音乐,和裹在黑夜里死气沉沉的学生。   寒冬的黎明总是来得特别晚,大家摸黑做广播体操,蹦跳完依旧精神不济,耷拉着脑袋和灵魂。   徐苑向后转,看国旗缓缓升起,他视线一转,目光落到前面何不言笔直挺拔的身影上,停落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上完第二节 课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徐苑侧靠窗边支着脸,抬手拍了拍李慕的肩膀,懒洋洋地说:“帮忙叫下王灿过来。”   李慕在看小说,闻言继续低着头,拍前面一个人的肩膀,“帮忙叫王灿到后面来一下。”   就这样一个个往前传,再转了个弯,王灿从课桌上抬起脑袋,回头看了看,额头上还有搁在桌沿旁印着的痕迹,“谁叫我啊?”   徐苑朝他招了招手。   王灿迅速小跑过去,搬来旁边去上厕所的同学的凳子,一屁股坐下,隔着何不言的课桌,问:“啥事啊徐哥?”   徐苑提起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套教辅,语气懒散:“给你的生日礼物。”   话落,何不言侧眸看过来,看到他手里厚厚的书,余光又瞥到王灿石化的表情,他抿紧唇角,眉眼明显压着笑。   怎么连送礼物都这么好玩。   王灿张了张嘴:“……徐哥你没开玩笑吧?”   “拿着啊,这书还挺贵的。”徐苑抬了抬下巴,瞥到何不言的神情,啧了一声,“干啥在一旁偷乐呢。”   何不言顿了顿,下一秒便敛住眼底的笑意,眉毛轻轻皱起,又变成冷淡疏离的模样。   他不喜欢“偷乐”这个词。   徐苑观察到,扬了扬眉,朝他桌上扔了颗糖,“不高兴了?”   何不言低眸看了眼落在书本中间的糖果,他伸手拿起,按在手心,黑眸重新漫开几分笑意,连带着嗓音都温和不少,“没有。”   徐苑看着他想笑,一颗糖就能讨好,瞬间从阴转晴。   王灿苦着脸接过教辅书,都不愿意低头看一眼,哭丧着声音:“徐哥我跟你有哪门子仇啊,过生日给我送资料书,你还不如只送口头祝福呢我肯定特别感激你。”   李慕听到王灿的话,从小说中抬头,回头凑热闹,幸灾乐祸道:“哇!这是我见过最棒的生日礼物了!胖子你要珍惜啊,这可是学霸送的,里面指不定有高考会出现的题型哦。”   徐苑说:“这倒没有,看到打折买的。”   王灿:“……”   他悲愤欲绝,满眼哀伤地看着徐苑,把教辅书往何不言课桌上一放,伸出右手,左手捂着心口,突然高歌一曲,“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徐苑被他吓一跳,震惊地看着王灿,何不言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抬手盖住耳朵。   李慕快笑疯了,抱着肚子几乎笑得要捶地。   王灿皱着眉瘪着嘴故作深情伤感地耍宝,慢慢挤到徐苑中间,还没唱完那句,突然敏锐地闻到徐苑和何不言一样的洗发水香气,他音调一转,硬生生地变成了:“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徐苑直接一爆栗砸过去,“闭嘴,难听死了。”   李慕也不笑了,默默地看向徐苑,又瞄了眼仿若置身事外的何不言。   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无论怎么想都很厉害的样子啊。   程思到后面饮水机旁接热水,拿着粉色保温杯走到他们几个旁边,嫌弃地吐槽王灿:“王火山,你真是gay破天际了。”   李慕瞪圆了眼睛,舌头打结:“什、什么?王灿也是?”   程思斜眼看他,意味深长道:“你为什么用也字?”   “这不……”李慕看向徐苑,徐苑对上他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   李慕可不敢再去瞄何不言,默默地垂下眼:“……我说错话了,你们请忽略我。”   有女生在,王灿也不耍宝了,故意硬气爷们起来,粗着声音说:“我们大老爷们讲话,你一个女孩家家过来插什么嘴?”   程思嗤笑一声,嘲讽道:“大老爷们?除了徐苑和何不言,你们哪点像大老爷们了,简直一脸受样。”   现在年轻人常年在网络上游荡,多少都知道点这些词汇。   李慕无辜躺枪,他是直的,还在暗恋着文科班上的小仙女呢。   王灿也是直的,只是喜欢逗大家开心,算是恶趣味,经常故意做些娘兮兮的动作。   王灿反击道:“你也不像小姑娘家,这么剽悍汉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哟,姐姐说什么傻话呢。”程思嘲讽地呵呵两声,阴阳怪气地说,“算了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祝姐姐早日有一可靠,不再孤独飘零。”   王灿听懵了,隐约觉得程思话里有两层意思,有点没反应过来,“啥意思啊?”   “一和零啊。”   程思右手伸出食指,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点成0的形状,比划着。   几个男生瞬间明白,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味深长地坏笑起来。   男生在荤段子方面理解领悟技能尤其厉害,反应也灵敏快速,简直天赋异禀。   王灿嘿嘿直笑,调侃道:“程思小妹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啊。”   徐苑也乐,身体凑到何不言面前,压低声音问:“你看懂了吗?”   何不言刚才在看书,没去注意他们的聊天,徐苑一问,他下意识地回:“什么?”   “行了,你们别聊这个。”徐苑勾着何不言的肩膀,抬起下巴斜睨着其他几人,“别带坏了我不言弟弟。”   王灿一听就来劲了,立马嘿嘿笑着比划起来:“男神!这个啊!一和零你知道啥意思么!”   何不言皱起眉头,看着王灿蹿跳着一脸兴奋地比划,眉宇间有几分不耐,干脆低下眼不去看他,淡淡道:“不知道。”   王灿刚要进一步比划被徐苑及时喝住:“王火山你差不多得了啊!”   徐苑声音稍稍提高,王灿吓得赶紧收回手,抓起教辅就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程思双手握着保温杯也溜走。   徐苑翻开课本,想起刚才的话,啧了一声:“靠,又学到一个没用的知识。” 第32章   中午他们吃了饭回教室, 被物理老师喊去办公室。   办公室还坐着一女生, 扎着马尾,露额头, 冷着一张脸。   物理老师说:“以后每天中午和放学之后你们都过来, 我给你辅导一下。”   徐苑明白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那个女生,估计她就是另一个参赛名额。   他主动打招呼, 扬起笑脸:“你好, 我是徐苑。”   女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几乎一秒不到就转回脸, 声音也冷冷的:“蔡静谊。”   徐苑愣了一下, 扭头看了看何不言。   何不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低敛着眉眼,一言不发。   咋感觉他俩有点像呢。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徐苑坐中间,左边是何不言, 右边是女版何不言。   物理老师给他们一套往年的竞赛卷, 上面有些题目用红笔勾了起来,说:“你们先做一下, 等会儿我来讲。”   还差十五分钟上课,物理老师站起身, 说:“今天就到这儿, 你们回教室眯一会儿,省得下午上课打瞌睡。”   徐苑笑了笑, 说:“谢谢老师。”   他说完,何不言也跟着说谢谢,蔡静谊神情一怔,也轻声道谢。   跟层层递进似的。   三人离开办公室,蔡静谊是五班的,教室离一班有点远,隔着几个班级和中间大楼梯,她先回到教室,徐苑礼貌地说了句再见。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何不言,其他学生大多都在教室里,准备上课或还在休息。   怕声音会影响到教室里的学生,徐苑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跟何不言说话:“我觉得那个蔡静谊挺像你的。”   何不言有些意外,问:“哪里像?”   徐苑想了想,说:“都对人挺冷淡的吧。”   “我没有。”何不言皱起眉头,直接反驳。   徐苑挑了挑眉,刚想说话,何不言又说:“我对你不冷淡。”   徐苑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何不言说得没错。   他能感觉到何不言对他很特别。   徐苑垂眸看了眼干净的地面,掩去眼底异常的情绪。   何不言看着他,嗓音平淡地补充一句:“还有我妈。”   徐苑抬起眼,眼神有一瞬的意外。   何不言又说,“还有你爸。”他顿了顿,神色自若地改口,“我爸。”   徐苑笑了,调侃道:“你们巨蟹座还真是恋家,以亲情为重啊。”   他初二的同桌是个女生,相信星座,每天下午第一节 课就想着回家,被别人说了,她就说自己是巨蟹座就是恋家没办法,后来到初三,她才发现星座要按阳历算,她是狮子座。   托她的福,徐苑对星座不了解,就知道巨蟹座恋家这个特征。   聊着走进教室,何不言低声问:“你是什么座?”   徐苑愣了愣,说:“我是杰作。”   何不言没忍住笑,教室里还有人在休息,怕吵到他们,何不言抬手抵着嘴唇,止住笑,又问:“你几月的生日?”   “过了。”徐苑坐到座位上,拿出水杯,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速溶咖啡,漫不经心地回答:“十一月。”   何不言说:“我查查。”   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等徐苑泡好咖啡回来,他说:“你是天蝎座。”   徐苑抱着杯子,嘴唇碰着杯沿,轻轻吹气企图让它凉一些,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哦,这个座能发财吗?”   何不言又低下眼看手机,说:“我查查。”   他把网页第二条给徐苑看。   “这三个星座天生就是发财命,尤其是天蝎座,财运比谁都好!”   徐苑笑得眼睛弯起来,连声赞同:“看星座还是挺准的,怪不得我那些同学都相信它,我也相信,谁不发财我发财。”   何不言低声笑了笑。   徐苑喝了口咖啡,烫得舌尖隐隐作疼,他只能碰着杯沿,小口小口地抿着,“你要喝咖啡吗?提提神,以防下午上课没精神。”   何不言摇头,说:“我不能喝这个。”   “怎么?”   “没作用,以前喝过。”何不言淡声说,“中午喝了,下午还是困,晚上却开始起作用了,一晚上睡不着。”   徐苑乐了,“还有这种效果?”   何不言看了看徐苑,说:“我只能喝茶。”   徐苑怔了怔,下意识地说:“我没茶叶,要不我去问老班借点?”   “不用。”何不言拿起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包茶叶,放在手心给徐苑看,“我带了。”   徐苑:“……”   人才啊。   何不言去泡了茶,保温杯打开放在一旁,氤氲的白雾冉冉升起。   他倒了一杯,问道:“你要不要喝?”   徐苑问:“用你的杯子?”   何不言点头,理所当然。   徐苑啧了一声,直接拒绝,“那可不行,你自己喝吧。”   “为什么不行?”何不言问。   徐苑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我这可得留给我未来女朋友。”   何不言黑眸紧盯着他,目光格外幽沉。   徐苑又喝了口咖啡,现在不烫了。   “你有喜欢的人?”何不言声音低低的,隐约有些沙哑。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没啊。”   何不言声线清晰明朗一些,又问:“一直都没有?”   “没喜欢的。”徐苑说,“有爱的。”   话音刚落下,何不言的声音就紧随而起:“谁?”   徐苑冲他乐了一下,玩味道:“我爱学习。”   何不言怔了一瞬,半晌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   下午放学也有辅导,徐苑和何不言晚饭都没吃,去物理老师办公室。   蔡静谊又比他们早到,正坐在中午那个位置上,默不作声地做题。   物理老师看到他们俩,问:“没吃饭吧?”   徐苑笑了笑,说:“等会儿回家吃。”   老师拿出压缩饼干递给他们,笑着说:“先吃点垫垫肚子。”   一个小时后,何不言先离开,他得去辅导班。   徐苑和蔡静谊继续留这儿,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物理老师给茶杯倒满茶水,说得嗓子干涩,几乎一口就灌完了茶水,他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说:“不早了,你们回家吧,回去多吃点饭,晚上再把这些题看看。”   徐苑点头,说:“辛苦了老师。”   “辛苦什么啊。”物理老师笑了笑,“你们要是能拿到第一名,我们学校也光荣啊。”   蔡静谊不解地问:“不是说挺简单的吗?”   “再简单也不能小瞧啊。”物理老师语重心长道,“你们得端正态度,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不管是月考还是高考,都不能区别对待。”   徐苑挺赞同物理老师的话,他记在脑子里,准备改天说给王灿听。   出了教学楼,学校分外安静,路上一个学生都没有,只有两排低低矮矮的路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徐苑走去车棚取车,蔡静谊后一步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蹲下身解开锁。   徐苑推过车,冲后面人说了声:“同学再见。”   他骑得飞快,肚子快饿瘪了,现在估计能吃五人份。   放学的时候,他就发消息给徐福福,叫他留点饭,也不知道他留得多不多。   徐苑比以往快了六分钟回到家。   一上楼盛了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何玲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徐福福一人,他看到徐苑吃的急,生怕饭菜不够,又去点了外卖,等他吃完,外卖也就到了。   徐苑又吃了一份饭,终于满足,站起身把外卖盒收拾一下就回到房间,拿出笔记本和试卷,把刚才物理老师讲的重温一遍。   不到九点,何不言和何玲一起回来。   何不言走进房间,身上还带着寒冬的清冷气息。   徐苑把笔记本给他,说:“老师讲的,你看看。”   何不言脱下外套,只穿着薄毛衣,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看,“谢谢。”   “字可能有点潦草啊。”徐苑说,“你看不清那个字就告诉我。”   何不言说:“不会,挺好的。”   徐苑的字比较行云流水,有点儿像草书,但比它要清晰许多,很帅。   徐苑继续做试卷,没一会儿,何玲过来叫他们吃宵夜。   今天煮了牛肉面,上面堆了许多块红烧牛肉,旁边还缀有香菜,汤汁浓郁鲜美,闻起来香气十足,让人食欲大振。   徐苑虽然吃完饭没多久,但还是吃了一碗面。   何不言晚饭没怎么吃,就吃了两块面包随便解决了一顿,他也吃了碗面。   回到房间,徐苑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椅背上,感叹道:“咱妈的手艺真的太好了,我以后找对象也要找个会做饭的,太享受了,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何不言嗓音偏淡,说:“你去找个厨子。”   “行啊。”徐苑乐了,“我改天去新东方婚姻介绍所看看。” 第33章   徐苑一直惦记着那套试卷, 每天到家都要打开抽屉瞄两眼, 期待着周末快点到来。   周五那天,他征得何不言同意, 把试卷拿去教室找班长, 问要不要全班复印一份。   班长不住地低头看试卷, 又问了一遍:“真的是省重高的期中卷啊?”   徐苑“嗯”了一声,说:“何不言补习班老师给他的, 想着分享给大家, 就跑来找班长你了,不过先问问同学们想不想要吧?”   “何不言?”班长十分意外, “他愿意给我们?”   徐苑啧了一声, “你这不废话么班长, 他要不愿意,你手里拿的是啥?”   班长看了看手里的一叠试卷,憨憨地笑起来:“何不言同学是不是那种,外冷心热啊?说实在的我挺不赞同班上同学那些对他不好的看法, 等会儿我得在班上表扬他。”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徐苑脸上,笑容更大, “还有你。”   徐苑笑了笑,说:“别的不用夸, 夸我长得帅就行, 简单又具体。”   “肯定的!”班长笑容满面的,又说:“徐苑, 真的非常感谢你,你为班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我们全班同学好好学习,还有何不言——”   徐苑听得耳朵发麻,赶紧制止道:“哎班长班长,差不多得了啊,你再说下去我估计就不想无私奉献了。”   班长哈哈一笑,“好!不说了!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徐苑揉着耳朵回座位,跟何不言吐槽了一句:“班长的官腔越来越严重了。”   何不言转眸看了他一眼,说:“明天会下雪。”   徐苑愣了愣,跳到何不言的话题上,问:“大雪小雪还是雨夹雪?”   何不言说:“雨夹雪。”   “靠。”徐苑立刻没劲了,“雨夹雪不算雪,它早就被开除雪籍了。”   何不言低笑一声,问:“你很期待下雪吗?”   “期待啥,又不是没见过雪。”徐苑翻开书,右手飞快帅气地转着笔,懒洋洋地说,“不过今年还没下场雪,都十二月下旬了,光降温不降雪。”   何不言说:“天气预报说未来十五天有可能有大雪。”   徐苑突然乐了,笑道:“哦,那明天的雨夹雪可能就是小兵小将来探探路。”   中午徐苑跟班长去找张志明复印试卷,回来发给同学们。   后排有几个不爱学习的男同学,看到纷纷发下来的试卷,唉声叹气的:“本来作业就多,还额外多了几张试卷,看着就难,哎!昏天暗地让人窒息的高三啊——”   班长站在讲台上,说:“安静安静!”   徐苑坐位置上,扭头看了何不言一眼,笑着说:“别看书了,快竖起耳朵认真听一下。”   何不言:“?”   徐苑抬起下巴,示意他看讲台。   何不言看过去,正巧跟班长对上视线,下一秒班长浑厚响亮的声音就响起,激情澎湃地把何不言和徐苑夸奖了一遍,着重夸奖何不言。   何不言:“……”   受不了。   他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地盖住耳朵。   徐苑看到他的反应,笑个不停,幸灾乐祸地凑近:“别捂耳朵啊,夸你呢。”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好不容易班长发言结束,还怂恿全班鼓掌致谢。   在掌声和目光中,何不言眼也不抬,安静地从桌洞里拿出两本厚厚的字典,堆在右手边的书本上,挡住大家投来的视线。   徐苑站起身,笑个没完,挥手致谢:“谢谢大家对我颜值的肯定,谢谢啊谢谢!”   “切——”理科班大多都是男生,闻言纷纷嫌弃地扭头摆手,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徐苑又坐下来,乐不可支:“何不言。”   何不言没理他。   徐苑更乐,满是兴味道:“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果不其然,何不言皱起眉头,低着嗓音开口:“是你叫班长这么做的?”   “怎么会。”徐苑无辜地回视,“班长自己说的要在班上表扬你,你别冤枉无辜啊。”   何不言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角,低低叹了一声,“他太无聊了。”   徐苑摸出一颗糖扔给他,解释道:“班长也是好意,想着让班上某些男同学对你改变印象。”   “不用。”何不言这次没留着糖,撕开包装把糖果咬进嘴里。   徐苑看他表情没继续这个话题,问:“好吃吗?”   何不言点头。   “那我还买这个口味吧。”徐苑笑了笑,说,“懒得挑了。”   ——   为了周末的考试,徐苑特意调了时间,把补课挪到晚上。   周六一早,徐苑就起床了,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马路上刮着风,十分萧条。   “没下雪啊。”徐苑说。   “还早,估计要等一会儿。”何不言没了当初的羞赫,当着徐苑的面换衣服,刚把睡衣脱下来,徐苑就转回头看到,“哟”了一声,调侃道:“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嗯?”何不言没反应过来。   但看到徐苑目光落在他胸口处,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套上白T。   徐苑每次看到他突然变脸都觉得好笑。   他觉得何不言挺逗的,好几次都是,明明一句话没说,可那神情反应,却能分分钟戳笑点。   何不言穿着简单干净的白T,黑色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他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苑,说:“以后不要叫我小何。”   徐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声应道:“行行行,不叫了啊。”   何不言这才缓了脸色,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才七点,我出去跑一会儿。”   徐苑乐不可支,喊了一声:“小心雨夹雪啊。”   等何不言跑完回来,再吃了早餐,差不多快九点。   两人回屋坐在书桌前,等九点开始考试。   九点闹钟一响,就抓起语文试卷做起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房门上贴了张纸,上面徐苑写着:“考试勿扰。”   两个半小时后,考试结束。   徐苑收起试卷,往窗外看了眼,开口道:“还是没下雪啊。”   何不言扭头也看向窗外,语调淡淡的,“可能天气预报不准。”   “也有可能小兵小将退却不敢来了。”徐苑笑道,转了话题,问:“怎么样,觉得难吗?”   何不言说:“比上次月考要难。”   “何止上次月考。”徐苑说,“期中考也比它简单多了。”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他们出门准备吃饭。   何玲正好端了菜上桌,看到他们出房间,笑道:“考完了?”   何不言“嗯”了一声。   “去洗手吃饭吧。”何玲笑了笑,说:“今天炖了豆腐鲫鱼汤,还有糖醋排骨和黄豆猪蹄,不言,快去叫你爸上楼吃饭。”   何不言下楼叫徐福福吃饭,徐苑洗好手坐到自己位置上,何玲给他盛了饭,放到他面前,柔声问:“那试卷难吗?”   徐苑说:“有点难度,主要是文言文理解那块,算是这张试卷的难点。”   何玲安慰道:“没事,文言文都有点难,我班上学生都特别讨厌文言文和阅读理解,每次看到都苦大仇深的模样。”   徐苑笑了笑,等徐福福和何不言过来,才开始吃饭。   下午是三点考试。   看外面那沉得要往下坠的天空,光吹风不下雨的阵势,徐苑已经懒得看窗外等雨夹雪了。   徐苑拿出数学卷,等三点闹钟一响,就开始做试卷。   做完选择和填空题,徐苑眉头越皱越深。   这张试卷的难度可以上五星,选择题和填空题的最后两道都有一定的难度,他抬眼看了看时间,又埋头做下去。   最后一道大题算是大boss级别,徐苑做好第一小题,在解答第二小题,草稿纸上写满了运算步骤。   直到考试还有十分钟结束,他才运算完,但不确定答案是否正确。   徐苑继续皱着眉,把试卷翻面,检查一遍。   看还有三分钟,又抓紧时间把最后一题再运算一遍,然而时间不够,闹钟响了。   徐苑沉沉地叹了一声,抬手把闹钟关了。   何不言听到叹气声,回头问道:“怎么?”   “难。”徐苑说,“最后一题t的最大值,你算出来了吗?”   何不言点头,又说:“我不知道是否正确。”   徐苑一听也懒得问他答案了,又叹息一声,“算了,考都考完了,也不知道明天的理综是怎样的。”   何不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徐苑手搁在椅背上,寻思着不对,说:“我怎么感觉这试卷比高考卷还难啊?”   徐苑把往年各地的高考卷都做过一遍,有难有易,省重高这套卷子跟高考卷相比,可以划分到难那一边了。   何不言说:“考完就别想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徐苑挑了挑眉,说:“行啊,反正没有雨夹雪。”   何不言压低声音:“你能不提雨夹雪吗。”   “不能。”徐苑睨着他,没忍住笑。 第34章   徐苑穿上外套就出门。   外面风小了一些, 天色还是阴沉着, 马路上的枯叶被风卷起,有塑料袋在半空中不断飘荡, 空气里夹着尘埃。   路上除了他和何不言, 就只剩下疾驰而过的车辆了。   徐苑揉着脸, 啧道:“你说这个天气,我们在大马路上溜达, 被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我俩是神经病啊?”   何不言看着前方, 说:“不会,没下雪。”   一提到雪徐苑就想笑, 雨夹雪已经成为他今天的笑点, 他乐了半天, 说:“你再看看天气预报,现在改成啥天气了。”   何不言说:“没带手机出来。”   徐苑摸了下口袋,说:“我也忘记带了。”   慢悠悠地走过居民区,来到护城河那边。   刚坐上石椅准备休息一会儿,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雨势很大很急,密密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徐苑猝不及防, 抓起外套帽子戴上,冲何不言喊了一句:“去那边屋檐躲躲!”   雨声模糊了他的声音, 风声咆哮而起, 卷着雨水几乎没一会儿就淋湿了衣服。   护城河对面是商铺,得穿过马路。   这边没有红绿灯, 徐苑干脆抓起何不言的手腕,注意着来往的车辆,带着他跑去对面。   快速跑到屋檐下,徐苑摘下帽子,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他抖了抖衣服,棉服被雨水打湿有些厚重:“靠,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何不言身上也被淋湿了,他皱着眉看了眼越发加强的雨势,说:“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   徐苑抓起外套一角拧了拧,拧出些水滴下来,边说:“鬼知道,说好的雨夹雪变暴雨,早知道就不出来了,一整天都这样阴沉的天色,还以为不会下雨呢。”   他侧眸看了看何不言,问:“你带钱了吗?”   何不言摇头,“没带。”   徐苑:“……我他妈也没带,还想买把伞早些回去,别感冒了。”   现在好了,没带手机没带钱,面前是来势汹汹的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徐苑看着雨滴砸在地面卷起水花,沉吟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家奶茶店,问:“要不跟他们借个电话?”   何不言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说:“行,我去吧。”   徐苑有一瞬的惊讶,看到何不言走去店内,他也赶紧跟上。   女店员看到他们俩进来,笑容满面地说:“欢迎光临,请问要喝点什么?”   何不言站在她面前,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神也平淡无波,说:“你好,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徐苑:“……”   这模样神情,哪里像求人啊。   看到女店员明显一愣,他赶紧接上话茬,扬起唇角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出来玩,忘记带手机钱包,刚才突然下起大雨,就想借一下你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叫他们来接一下,可以吗?”   女店员明白过来,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徐苑。   徐苑笑了笑,说:“谢谢。”   他拨了徐福福的电话,报了地址,叫他过来这边接人。   不到半分钟的通话,徐苑把手机还给女店员,再次道谢。   女店员笑嘻嘻的,很活泼的样子:“能加个微信吗?”   话落,何不言眉心紧锁,看向女店员,黑眸压着一丝不悦。   徐苑愣了愣,嘴角挂上笑,语调温和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不玩微信。”   “那留个电话吧。”女店员真诚道,“就当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徐苑没法再说自己没手机,刚才还说忘带手机出门,他抿了抿唇角,接过女店员的手机,按了串数字。   女店员拨了号码,边笑问:“你叫什么?”   徐苑还没开口,何不言先说话了,嗓音沉沉的,“李慕。”   那边没人接,女店员保存了号码,备注好名字,弯唇一笑,“我叫姜琪。”   徐苑扯了扯嘴角,说:“你好。”   很快,徐福福开着小货车过来了。   徐苑终于松了口气,快步离开奶茶店。   回到家,徐苑把湿哒哒的外套脱了,何玲在旁边担忧道:“你们快去洗个热水澡,别等会儿冻感冒了。”   徐苑“嗯”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何不言,说:“你先去洗吧。”   何不言说:“你先洗。”   徐苑乐了,“要不我们一起洗得了。”   何不言想了想,说:“好。”   徐苑犹豫了一会,觉得也没啥,便进房间拿换洗衣物,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闪着光,有未接电话,是那个姜琪打来的。   徐苑只看了眼便置之不理,他挺不喜欢这种陌生人执意的亲近。   他先一步进浴室,开了浴霸,脱下身上的衣服,只穿着内裤淋浴。   何不言后一步进来,看到徐苑,怔了一下。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热水打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徐苑抹了把脸,冲何不言喊了一句:“愣着干嘛,过来洗啊。”   何不言“嗯”了一声,垂下眼眸,不紧不慢地脱掉衣裤,在脱下长裤后,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徐苑,问:“你为什么不脱内裤?”   徐苑打了把沐浴液抹身上,漫不经心地说:“全裸那多不好意思啊,发育之后我还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洗过澡呢,就小时候跟徐老板去过几次澡堂。”   何不言想到那天徐苑还约王灿去厕所看他……沉睡的巨龙。   他抿紧唇角没说话,也没脱内裤,徐苑给他让了位置,背对着他抹沐浴液。   何不言看了眼他的后背,肩胛骨微微突出,腰线优美流利,两侧有漂亮的腰窝,黑色内裤更衬得皮肤白皙,他的目光停留一瞬,便制止住,强行转移了视线。   徐苑又挤了洗发水,转过身,双手抬起揉着头发,看到何不言光站在那儿任由热水打下来,他啧了一声,“发什么呆呢。”   何不言低敛着眉眼,淡声说:“我也没和别人一起洗过澡。”   “那咱俩都是第一次啊。”徐苑笑了,“今天几号来着,纪念一下,徐苑和何不言哥俩第一次一起洗澡。”   何不言说:“十七号。”   “行,今天12月17号,等会儿记在备忘录里。”徐苑不着调地瞎扯,笑了半天,“哎,让点位置,我冲冲泡沫。”   徐苑先洗完出来,洗了个热水澡顿时感觉暖和舒服多了。   何玲已经做好饭菜,正等他们洗好澡出来一起吃饭。   外面风雨交加,然而屋内,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客厅亮着灯,颇有种温馨的感觉。   徐苑吃了饭便要去王灿家,何不言去补习班,外面还在下大雨,徐福福就开车送他俩过去。   先送何不言去补习班,他那儿更近,徐苑隔着车窗看了眼建筑。   博雅辅导机构。   何不言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徐福福转头看到徐苑在看那儿,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要不要跟不言一起在这——”   徐苑收回目光,啧了一声,语气透着几分狂妄和自信,“别说了啊,我用不着。”   徐福福无奈失笑,徐苑这种自信跟他妈挺像的,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第二天,开始考理综和英语。   这次比较顺,没有昨天数学那么难。   徐苑考完英语,就要看答案打分数,啧道:“高考出成绩得等十多天,我们不用,现考现出分。”   语文作文交换着改,凭真情实感打分,徐苑给何不言的作文打了四十五分,作文还是议论文,他觉得何不言写得挺好的,结构严谨条理清晰论证严密。   然而全部试卷改完,徐苑看到分数,发现他的作文分有五十分。   他转身开口道:“不言,你给的作文分太高了。”   何不言低头算总分,心不在焉地回:“不会。”   “真高了。”徐苑说,“高考一般不会给这么高的分,除非写得特别好,我这篇顶了天了也不可能上五十的。”   何不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那改成49吧。”   徐苑:“……”   何不言顿了顿,又说:“我总分615,你呢?”   “我还没算。”徐苑没再纠结那个,自动给语文作文减了七分,把各科分数加起来——“我629分。”   何不言低声一笑,“我生日。”   “知道。”徐苑笑了一下,又低下头,翻出数学答案,找到最后一题,细细看起来,“靠,我这步算错了,妈的线段MN的中点纵坐标为t=[(2-m)em……”   他皱着眉念叨着,拿起笔一步步运算下去,最后终于算出来,再看看答案,解题步骤一模一样。   徐苑往椅背靠去,深深地舒了口气。   他眯着眼睛,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何不言,突然笑起来。   何不言问:“你笑什么?”   “觉得挺好的。”徐苑说,“有人能和我一起迎战高考。” 第35章   因为大雨, 周一的升旗仪式取消, 不用那么早去学校,能多睡一会儿。   在家吃了早饭, 白粥配小菜, 徐福福又开车送他们俩去学校。   徐苑和何不言坐后排, 车窗上凝着的雨珠不断往下滑,模糊了窗外关着门的商铺和行道树。   徐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后背靠着座椅, 闭着眼睛眯一会儿。   何不言也安静不语,右耳塞着耳机, 在听英语。   还不到七点, 又是大雨, 路上几乎没有车辆,除了雨声到处都很安静。   徐福福穿着厚厚的睡衣,握着方向盘看前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晚上如果还下雨的话, 我来接你们啊, 放学了给我打个电话,拨两声就行, 不用接通。”   徐苑闭着眼睛说:“我跟不言放学时间不同,他六点多就去辅导班, 我得留到九点, 老师要补课呢。”   上星期每天晚上都是从放学补到快九点,不过没有跟第一天那样, 没吃晚饭就去找老师。   何不言要去补习,徐苑就每天给笔记本给他看,要是不懂就教他。   徐福福笑着说:“那没事,我可以接两趟。”   徐苑“嗯”了一声,语气懒散,“也行。”   校门口停了许多车,大多都是送孩子来学校的。   徐福福挤不进去,干脆就停在不远处,徐苑打开车门,撑起伞下车,何不言从右边车门下车,同样撑着伞,耳朵还塞着一只耳机,另一只白色耳线缓缓垂下,落在衣角处。   徐苑刚绕过小货车走到何不言旁边,一道男高音传来:“徐苑,你俩一起来的啊?”   徐苑循声看去,是班上的张勇泽,撑着一把条纹伞,就在他们后面,面露惊讶,应该看到他们从车上下来。   班上除了王灿,没人知道他和何不言的关系。   徐苑也不想告诉他们,避免一切麻烦。   张勇泽几步走了过来,徐苑扬了扬唇,说:“你才知道,我俩每天都一起来学校,住得近,自行车都是锁一起的。”   “这个以前还真没观察到,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张勇泽笑了笑,主动转了话题,“每逢周一盼下雨啊,不用去升旗能多睡半小时,爽呆了。”   徐苑说:“希望下午雨停吧,不然体育课就泡汤了。”   “我操,他们肯定又要抢课。”张勇泽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听到徐苑一说,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可千万别改成数学课,我都怕他又要考试。”   数学老师讲课快,采取题海复习法,考试,讲试卷,再考再讲,多做题多思考多领悟。   “那不会,星期五考的那张还没发下来讲呢。”徐苑安慰他,“改成数学课的话,他估计是讲试卷。”   边聊边穿过车辆走进学校,张勇泽想起什么,突然看向何不言,问道:“何不言,你有那试卷答案吗?我周末做了几张,觉得挺难的,好些题都不会。”   何不言原是安安静静地听英语,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抬起眼,目光淡淡地看了张勇泽一眼,不认识。   他又低下眉眼,说:“有,在家里。”   “那明天可以借我看看吗?”张勇泽又问。   何不言又继续听英语,心不在焉地说:“老师会讲。”   张勇泽愣了愣,徐苑接过话茬,说:“我跟班长去复印试卷的时候,明明哥给各科老师都复印了一份,到时候他们应该会讲试卷。”   张勇泽“哦”了一声,笑了笑没说话,却是悄悄用余光瞟了何不言好几眼。   下午还在下雨,体育课也取消了,全班坐在班上等着老师过来。   大家盼的都是张志明过来上课,语文课也轻松一些。   然而让大家失望了,来的是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拿了试卷叫学习委员发下来,准备讲试卷。   试卷改了对错,但没有打分。   老师也会偷懒,没算分数,连红勾都懒得画,只在错题旁边打了叉。   徐苑接过试卷,大致看了眼,他有两个叉。   何不言试卷上也有两个叉。   前面李慕就惨了,满眼都是鲜艳醒目的红叉。   李资成绩也不怎么好,是班上有名的睡神,几乎每节课都在睡觉。   似乎每个班上都有一个睡神和一个胖子,睡神是李资,胖子是王灿。   一节课时间,数学老师就把试卷讲完了。   简单的直接省略不讲,报个答案就行,重难点就着重讲解,在黑板上写满了步骤,后面几道大题差不多一道题要写一黑板,一堂课时间擦了好几次黑板。   下课铃声响起,李慕又转身问徐苑题目,没办法,老师认为简单的,他可不觉得简单。   梁雯雨也拿了试卷来问题目,徐苑正教着李慕,他看了看一旁的何不言,迟疑道:“要不你问问他?”   梁雯雨没胆子,讪笑道:“没事我再等等吧。”   哪知何不言开口了,抬眸看向梁雯雨,低声问:“哪题不会?”   梁雯雨愣了好一会儿,缓神过来赶紧递上试卷,手指夹着笔指向倒数第二道,“这题,老师讲的还是有点快,我不太懂。”   何不言看了眼,拿过纸和笔,嗓音平淡地讲题。   虽然看上去依旧冷淡,但讲得倒也详细,碰到梁雯雨转不过弯的点,也耐心讲解。   徐苑看向何不言,轻声笑了笑。   直到快上课,梁雯雨终于明白了,她接过试卷,笑眯眯地说:“我懂了,谢谢你。”   何不言又低下头,面无表情地:“不用。”   徐苑把试卷还给李慕,笑着说:“以后你有问题也可以问何不言啊。”   李慕刚才就一直分神打量他给梁雯雨讲题,第一次发现何不言挺有耐性的,并没有因为对方不理解而皱眉面露不耐烦。   他响亮道:“行!”   话音刚落下,何不言的声音随即响起:“不要。”   李慕:“……”   李慕咽了咽口水,问:“为什么啊?”   何不言眼帘都懒得掀,嗓音平淡无波:“教你会很累。”   徐苑点头赞同道:“那倒也是。”   李慕:“……”   合起伙来欺负人啊这是。   这时,上课预备铃响起,张志明拿着书进教室,开口就是一句:“今天要不要换座位啊?”   顿时,有人说要有人说不要,王灿叫得最大声,声嘶力竭地要换座位。   王灿月考成绩比期中考要进步许多,他期中才考四百五,在班上排中等偏下,这次月考四百九,在班上排名中等,换座位如果按照成绩排的话,他肯定不用坐第一排。   徐苑抬起下巴,喊了一声:“不换。”   王灿听到徐苑的声音,回头瞪了他一眼。   内心忿忿,徐苑换不换都没差,换座位说声坐原位就好了,瞎凑什么热闹啊。   班上闹哄哄的,张志明拍了下手掌:“行了,那不换座位了啊,大家把书拿出来,我们上节课讲到哪了——”   王灿脑袋一耷拉,趴在桌上,心死了。   徐苑翻开书,何不言压低声音问:“你很喜欢这个位置吗?”   徐苑“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靠着窗多舒服啊,下课没事还能看看外面。”   何不言说:“对面是女寝。”   徐苑愣了一下,突然乐了,笑骂道:“靠,你别把我想那么猥琐啊,我不看人衣服,上次是逗你玩的。”   “我知道。”何不言低头一笑,说,“那么多衣服挂着,密密麻麻的,怎么可能那么巧,还能看得清楚。”   课堂安静下来,他们在说着话,张志明看向他们俩,大声道:“最后一排的,徐苑!何不言!你们俩说啥悄悄话呢?”   全班回头看过来,目光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两位学霸居然开小差。   徐苑默默地闭上嘴。   何不言也低敛着眉眼,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张志明看他们反应,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讲课。   一节课过得飞快,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刚走,王灿就蹭的一下跑到后面来,问道:“徐哥你为啥不想换座位啊?”   徐苑把当天作业放进书包里,心不在焉地说:“坐这儿挺舒服的,懒得换。”   “哎不是。”王灿急道,“那换座位也没差啊,又没人能跟你抢。哎,你说不换,老张就听你的了。”   徐苑乐了,抬起眼问:“我说不换就不换啊?”   王灿理所当然地说:“那不是,老张不都听你的么。”   “你可真看得起我。”徐苑啧了一声,“我刚不是被老张批评了吗。”   “你上课开小差,当然得批评。”王灿说完,突然寻思着不对,皱着眉问,“哎,徐哥,你以前不是上课不讲话的嘛,我问你个事都能被你瞪回去。”   徐苑懒洋洋地说:“我跟你没话讲。”   “那你跟何不言就好多话哦?”王灿挤眉弄眼的,“上老班的课都能聊起来。”   何不言看了过来,徐苑跟他对视一眼,又看向王灿,皱起眉头,啧道:“你管那么多干啥呢。” 第36章   这场大雨下个没完, 到周三了还是雨天, 只不过雨势小了许多,变成中雨。   地面上有不少积水, 学校排水系统不好, 每次下楼去食堂吃饭, 鞋面都是湿了一小片,裤腿也被雨水打湿。   湿哒哒的天气, 徐苑觉得烦, 干脆在家里拿了泡面到学校,中午不去食堂, 就在教室吃泡面。   徐苑不去, 何不言就一个人去吃饭, 他拿起伞,看了对方一眼,说:“你别吃泡面,我帮你带饭。”   徐苑眼也不抬地撕开调料包, 拒绝道:“不用, 你去吃吧。”   何不言没再说什么,下楼去吃饭。   他很快就回来了, 从食堂打包了饭。   徐苑刚吃到一半,看到何不言一声不吭地坐到座位上, 愣了愣, “你打包了啊?”   何不言“嗯”了一声,解开袋子, 从里面拿出三个饭盒,把其中一个饭盒给徐苑,说:“卤鸡腿。”   徐苑一看,里面有两个鸡腿,还有一块卤豆干和一个卤蛋,在同一个窗口买的。   “这么多?”徐苑扬了扬眉,看着何不言。   何不言跟他对视,目光平静:“你吃这点泡面能饱?”   徐苑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桶泡面,拿在手中挥了一下,弯起唇角,“我拿了两桶。”   何不言没话讲了,移开视线,安静地吃饭。   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都去吃饭了,前排坐了一两个女生,边啃着面包边写作业。   因为是冬天,教室前后的门和窗户都是紧闭的,空气不流通,泡面味和饭菜香充满了整个教室。   大家对教室里的食物香气早已习以为常,每天早上来教室没闻到点包子肉饼煎饼果子的味都觉得稀奇。   但实在是太香了,怕影响到前面的同学,徐苑走到后面,推开旁边的窗户,露出一条缝,顷刻间,冷风就涌了进来。   很快,香味就散去一些。   徐苑吃饱喝足,去扔了垃圾,然后和何不言去物理老师办公室。   蔡静谊又早已在那待着,埋头做题。   老师不在,应该还在吃饭。   徐苑坐上位置,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笑着问:“你吃饭了没?”   蔡静谊声音依旧很冷:“吃了。”   徐苑几乎每天晚上跟她一起出学校,现在也算熟悉一些,能聊两句。   不过何不言跟她一句话没说过,甚至很少看她。   何不言太冷淡寡言,平时和王灿也是不怎么说话,更别提和班上普通同学,如果徐苑不在,他能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蔡静谊也差不多,这段时间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徐苑不关心蔡静谊如何,他只关注何不言,觉得吧,何不言拒人千里的性格也许得改改,但又感觉,如果何不言自己觉得没问题觉得开心,那也不用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特征,自己开心就好,没必要迎合谁。   物理老师很快就过来了,气喘吁吁的,应该是一口气爬了五楼还没吃盖中盖。   他喘着粗气坐下,说:“作业交上来我看看。”   三人交上试卷,老师看了一会,把错题讲解一遍。   ——   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有人休息有人看书,安静无声。   已经来不及补觉,再过六分钟就要上课。   徐苑又冲了杯咖啡,闷头喝了。   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窗户玻璃上都是水汽,窗外景色朦胧模糊,徐苑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明天不下雨行吗。”   何不言看到他在窗户上写字,第一反应以为他没法睡午觉会在上面写累人的话。   没想到是求雨停。   何不言忍不住笑出声,压低声音说:“我查查天气,看什么时候不下雨。”   徐苑写完收回手,侧眸睨他一眼,“能准么,上次那雨夹雪可深刻地印在我脑海里啊。”   “平时还是准的。”何不言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查天气,过了会儿才说:“明天是阴天,不下雨。”   徐苑撑手支着脸颊,“哦。”   何不言依旧低着头看天气,说:“后天阴转晴,周末两天都是晴天。”   前排李慕耳尖听到,回头插话道:“今年周末是平安夜圣诞节呢!晴天的话正好可以出去玩,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徐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今天还冬至呢,怎么没见你感受节日气氛。”   “冬至除了吃饺子还能干啥。”李慕笑了一下,说,“早上我妈就煮了饺子,非要我们吃完早饭再来学校。”   徐苑啧了一声,反问:“那平安夜除了吃苹果还能干啥。”   李慕语塞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转了话题,兴冲冲地问:“学霸,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啊?一起去玩呗。”   徐苑说:“圣诞节你约小姑娘去啊,你约我干啥?”   何不言看了过来,淡声说:“他没空。”   李慕看看何不言,又看看徐苑,纠结片刻,解释道:“没单独约你,你俩一起,再叫上王火山,哎,要不要去我家玩,一起打游戏啊?在二楼我爸妈不会上来,可以随便闹。”   徐苑笑了一下,说:“那你家隔音挺好的啊,换在我家,在楼顶蹦了一下,一楼都能听到声音。”   何不言皱了皱眉,问:“真的?”   “改天你试试。”徐苑又是笑,“我在三楼跳一下,你看能不能听到声音。”   李慕问:“你家是老房子吧?老房子一般隔音都不太好。”   “嗯,那房子比我年纪都大。”徐苑又掩唇打了个呵欠,语调懒散,“行吧,周六去你家玩会儿。”   他说完,扭头看向何不言,问:“你去么?”   何不言黑眸沉沉的,思忖许久,只一个字:“去。”   徐苑低声笑了笑。   李慕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如果周六真是晴天,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烧烤,我爸在网上买了烧烤架,一直都没机会使它。”   徐苑说:“行啊。”   晚上回家,何玲给他们煮了饺子当夜宵。   猪肉韭菜馅和玉米肉馅的,掺在一起煮。   一家人坐在灯光下吃饺子,电视在放着电视剧,外面在下雨,窗外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跳跃闪烁着,大概是电压不稳定的缘故。   徐苑吃完饺子就回房间看书去了。   何不言吃饭比他慢,过了会儿才进屋。   徐苑放下笔,兴致颇高:“来打个赌,要不要?”   何不言:“什么?”   “赌明天会不会下雨。”徐苑说。   何不言一下就想起那天迟迟未来的雨夹雪,他低头一笑,说:“好,赌注是什么?”   徐苑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一天之内做四张物理卷,不准在课堂上做。”   何不言也笑,说:“好。”   徐苑说:“我赌明天还会下雨,就不信那天气预报。”   然而第二天,徐苑就被打脸了。   雨停了。   一直到下午,天是阴的,刮着风,就不下雨。   何不言嗓音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说:“你输了,徐苑。”   徐苑啧道:“知道。不就四张试卷么,小意思。”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明天再做吧。”   明天是周五。   徐苑按周一的起床时间醒来,抓了张试卷去客厅做,五点半到六点半,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徐苑把这张试卷做完了。   他回房间把试卷收进书包里,迅速换上校服洗漱吃早饭,骑车去学校。   说好的不能在课堂上做题,而且中午和放学后要去补课,只能趁着课间休息做一会儿,徐苑一天连厕所都没上,一下课就拿出试卷,王灿过来找他聊天都不理。   一直到放学回到家,九点左右,徐苑还有两张试卷没完成。   教室墙上贴有名人名言,靠教室门那边贴了句鲁迅先生的,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徐苑今天算是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他洗漱完换上睡衣就开始做试卷,又给自己规定了时间,争取六十分钟内完成,选择题15分钟,实验题15分钟,大题30分钟。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何不言也在看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过了一会儿,何玲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双崭新的棉拖,“苑苑,你来试试这拖鞋,看合不合脚。”   徐苑回过头,还没抽出思绪,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何玲把棉拖放他旁边,笑着说:“试试看。”   徐苑才注意到拖鞋,伸脚穿进去,正好合适。   何玲笑道:“我问你爸你鞋码多少,他也不知道,我就照着不言的鞋码买了双,幸好合脚,不用拿去换,怎么样,穿着还暖和吗?”   棉拖暖和厚实,脚下踩着一层软软的毛,徐苑笑了笑,说:“暖和。”   何玲退出房间,说:“再看一会儿就早点休息啊。”   何不言的目光从关上的门落到徐苑身上,徐苑又埋头写试卷,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苑苑。”   徐苑愣住了,回头错愕地看着何不言:“你叫啥?” 第37章   何不言又说了一声:“苑苑。”   他一瞬不顺地看着徐苑, 黑眸蕴着浅淡的光亮。   徐苑笑骂道:“去你的没大没小, 我小名是你能叫的么?”   何不言像是没听到,弯起唇角, 嗓音意外的温厚平和, “苑苑, 你想吃什么夜宵?”   “你还叫上瘾了啊。”徐苑其实不怎么在意称呼绰号,以为何不言只是突然起了兴趣而已, 所以他只是嘴上说了两句便作罢, “想吃泡面,加两个鸡蛋, 再撒一把小葱花。”   何不言说:“我会煮泡面。”   徐苑睨他一眼:“谢谢, 我也会。”   何不言沉吟片刻, 又说:“你试卷还差多少,没空的话,要不要我给你煮?”   徐苑突然笑了,说:“等会儿被阿姨看到了她不得生气啊, 不好好呆在房间里看书, 跑厨房瞎折腾什么。”   何不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眸光深深沉沉的。   徐苑啧了一声, 意识过来改口道:“行行,妈, 我真有点儿没叫习惯。”他说完, 突然回味过来,暗骂一声, “靠,每次你纠正我都感觉被占了便宜似的。”   何不言忍不住笑出声,好看的眉眼弯起来:“我没想当你妈。”   “你也当不了。”徐苑啧道,“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继续做卷子。”   何不言站起身,“我去煮面。”   徐苑喊住他:“你还真去啊?不用了啊,等会儿咱妈应该会做夜宵,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啊,还是来为清华写作业吧。”   何不言笑了一下,淡声说:“我先为清华学子煮碗面。”   徐苑皱着眉,拿他没办法,何不言也挺倔的,两头牛拉他都拉不回还能帮着犁三亩地。   屋外隐约传来何不言和何玲说话的声音。   徐苑没多少心思做题了,支着脸颊,眉心快要皱成川字。   看何玲对何不言那态度,几乎什么家务都不让做,只让他专心学习。   何不言给他煮面,估计是人生第一次。   徐苑想了一会儿,干脆去屋外看看。   然而刚打开门,何不言就端着面过来了。   他看到徐苑,怔了一瞬,才问:“很饿了?”   徐苑:“……没。”   何玲在整理厨房,洗锅洗砧板。   何不言把面放到徐苑书桌上,他用一个大碗装着,煮的泡面,上面搁着两个煎鸡蛋,金黄的鸡蛋上面撒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卖相很不错。   徐苑抬起头问他:“全是你做的?”   “鸡蛋不是。”何不言说,“煎糊了,我妈看到就来帮忙。”   徐苑迟迟未动。   何不言提醒他:“试试看。”   徐苑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入嘴里,慢慢咀嚼完,开口问:“这是你第一次煮泡面?”   “不是。”   徐苑换了个说法,“你第一次给别人煮面?”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徐苑,安静半晌后,点头。   徐苑低下头继续吃面,含糊地说了一句,“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何不言神情一顿,眸底的笑收敛起来,低低地喊他的名字:“徐苑。”   徐苑放下筷子,抬头直视他,虽然他是坐着的,但气势一点儿也不减。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何不言愣了愣。   徐苑注意到他的神情,微缓了语气,“给个理由吧至少。”   何不言抿紧唇角,沉默许久。   就在徐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何不言终于开口:“我妈说过。”   徐苑掀起眼帘,投以注视。   何不言在他的目光中,低而缓地继续说:“要对你好一点。”   何不言没说谎,何玲确实说过这话,只不过她是在自言自语,对她自己说的。   他心脏跳得厉害,可面上依旧勉强维持着镇定,生怕被徐苑看出半分情绪。   徐苑皱起眉,说:“为啥要对我好一点,我又没缺吃少穿的。”   何不言隐隐松了口气,嗓音却有些低哑:“她很喜欢你。”   徐苑移开视线,看向碗里黄澄澄的鸡蛋,低了声音,“知道。”   何不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放缓语速,说:“吃面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徐苑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情绪又恢复如常,说:“本来就不太好吃。”   何不言愣了愣,眉心紧锁:“为什么不好吃?”   煮泡面这么简单的事,怎么煮味道都不会差,为什么会不好吃。   看到何不言的反应,徐苑乐了半天,忍着笑说:“我不喜欢香菇鸡肉味的泡面,从小就不太吃香菇鸡肉。”   何不言问:“你喜欢什么味的?”   “其他都行。”   何不言顿时表情精彩。   他怎么这么会挑,直接挑中了徐苑唯一不喜欢的口味。   虽然徐苑说着不喜欢,但还是很捧场地全都吃光了,连汤汁都不剩一口。   他放下碗,靠在椅背上,扭头冲何不言笑了一下,“吃饱了,谢了啊。”   何不言心情很好,唇边弯起笑,“不客气。”   “改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徐苑说,“你喜欢吃什么?”   何不言说:“醋溜白菜。”   徐苑一下就乐了,笑了半天才说:“我也挺喜欢的,以前在阿霞那儿经常吃,老板炒的特好吃下饭。”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问:“你会做给我吃吗?”   徐苑微扬起下巴:“当然,要不就明天吧,给你露一手,看你哥我的厨艺有多高超。”   何不言皱了皱眉,“明天不是要去李慕家吗?”   徐苑愣了愣,“差点忘记了。”   “可以放他鸽子吗?”何不言问。   徐苑想了想,迟疑道:“不好吧,都答应他了,而且也跟王灿说了。”   何不言沉吟片刻:“那呆一会就回来,不要玩久了。”   徐苑忍不住笑出声,“行啊,我们就过个场。”   徐苑没去过李慕家里,按着李慕微信发来的地址找过去,在一幢复式小洋楼面前站定。   小洋楼自带院子,里面种了许多花草树木。   李慕过来开门,扬起笑脸:“你们终于来了,王灿已经到了,在楼上跟李资打游戏呢。”   徐苑猜到王灿会早到,他呆家里气氛太压抑,巴不得逃出来,还不用写作业。   李慕爸妈就在楼下,徐苑怕何不言会觉得不自在,微微挡住他以降低他的存在感,笑着喊叔叔阿姨,再聊了两句就上楼。   李慕边回头兴冲冲地说:“我爸已经把烧烤架搬到院子里了,我妈也弄好食材,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一会儿烤了。”   徐苑笑问:“有肉管饱么?”   “肯定的啊!”李慕朗声道,“我跟我妈说你们是学霸成绩特好,她就特高兴,去买了好多羊肉过来,还一直叫我跟你们好好玩。”   李慕把他们带到房间里,王灿和李资一人一台电脑,在玩网游。   徐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资这么有活力,眼神专注,手速飞快。   他走到王灿旁边一看,啧道:“胖子,看你被虐的,惨不忍睹啊。”   王灿奋力操作着,还能分出心思回话:“我这是太久没玩,手指头都不灵活了。”   何不言站在徐苑旁边,看了眼电脑,压低声音问:“他在玩什么游戏。”   王灿扬高声音,抢先回答:“男神,我在玩撸啊撸!”   “没问你。”徐苑啧了一声,扭头对何不言说,“别看了啊,产生兴趣就不好了。”   李慕拿了两台PSV给他们,问:“要不要玩这个?”   何不言只看了眼,没接,“我不玩游戏。”   徐苑说:“我也不玩。”   “不愧是学霸啊。”李慕笑笑,想了想,又问:“那要不我带你们去烧烤?”   徐苑看了看何不言,低声问:“去吗?”   何不言点点头。   院子里已经摆放了各种东西,李慕带他们下楼后又急匆匆地上楼去玩游戏,只留下他们俩。   周围安静无声,只有阳光照耀,轻风拂过。   徐苑愣了愣,看着堆在一起串好的食材,视线又掠过何不言,似有若无地低叹一声,“想吃什么就烤吧。”   何不言拿了肉串和蔬菜放在烤架上,徐苑也放上鸡腿香肠和羊肉串,一边问:“咱妈会让你吃烧烤吗?”   “不会。”   “那你少吃点。”徐苑说,“没吃过的话突然吃多了胃会受不了。”   何不言说:“嗯,我烤给你吃。”   何不言学着徐苑如何烤如何抹调料。   过了好久,终于把架子上的都烤熟了,有几串因为不太熟练还烤焦了。   何不言把它们挑出来,“这些不能吃了。”   他又把烤好的递给徐苑,黑眸看着他:“你尝尝看。”   徐苑刚拿起一串羊肉咬了几口,王灿就下楼走过来了,边跑边道:“我在二楼都闻到香味了,快馋死我了,你们刚烤好啊,我也要吃!”   他刚抓起肉串,何不言冷着脸,冷声开口:“这是我给徐苑烤的,你别动。” 第38章   何不言的护食让场面有些尴尬。   王灿讪讪地放下肉串, 干笑道:“那我自己烤, 自己烤……”   徐苑随手拿了根羊肉串给他,“吃吧。”   王灿有些犹豫, 没敢接。   徐苑啧道:“我弄的, 放心吃。”   王灿这才接过羊肉串, 悄悄打量何不言一眼。   何不言低敛着眉眼,额前黑发垂下, 微微抿着唇角。   王灿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由的情绪, 隐约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就在他有点摸不清自己为何腾起这种想法时,徐苑又开口了, 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松, “这盘子上的随便拿, 不言给我弄的你一根都别想吃啊,都是我的。”   何不言抬起眼,安静地看向徐苑。   徐苑像是没注意他的目光似的,往旁边椅子一坐, 一只手抵着扶手, 懒洋洋地问:“胖子,你打算玩到啥时候啊?”   气氛好像融洽许多, 王灿隐隐松了气,也跟着坐下, 几口就把羊肉串吃完, 又端来盘子,一根根吃起来:“我等下还要上楼打游戏呢, 没想到李资操作贼他妈厉害,我准备等会儿跟他拜师学艺。”   徐苑没好气地斜睨着他:“你还有个师傅就在面前呢,说好的去我家写作业呢?”   “晚点晚点。”王灿嘿嘿笑了笑,拿起一根鸡柳棒,突然抬高了声音,故作兴奋:“哇,看这大肉棒!妖怪!吃我一棒!”   徐苑直接一拳砸过去,笑骂:“滚,别随时随地开车,教坏小孩子啊。”   他指的是何不言,王灿侧眸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在烧烤的何不言,笑嘻嘻的,“我才不相信何男神什么都不懂,徐哥你别以为人小两岁就不明白这些,指不定他懂的比我们还多呢。”   突然被点名,何不言循声望过来,恰巧徐苑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直直地对上,徐苑先一步挪开目光,重新看着王灿,“不管咋的,以后文明点,别出口就是黄段子,对得起你小学优秀少先队员的称号么。”   王灿还没说话,何不言开口道:“你也是,出口就是黄段子。”   他在跟徐苑说话。   王灿愣住了,一口鸡柳差点忘记咽下去。   何不言居然在怼徐苑?   徐苑知道何不言指的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啧了一声,颇为肆意地抬眼看着何不言,“那可不一样,我的明显要文雅多了。”   王灿好奇地问:“徐哥你说了啥文雅荤段子啊?说出来听听呗。”   徐苑用眼角瞟了瞟何不言,动了动唇佯装开口,果不其然被何不言制止住:“不准说。”   “他不让说。”徐苑耸了耸肩,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笑意。   ——   再玩了一会儿,被李资拒绝收徒后,王灿乖乖跟徐苑回家看书写作业。   王灿以前来徐苑家里玩过几次,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何玲。   何玲待客热情,脸上一直挂着笑。   王灿回到房间还在飘,不由感慨:“阿姨好温柔啊,说话轻声细语的,要是我妈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何不言端着水杯,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喝水。   徐苑打开书柜翻书,心不在焉地回:“那你会死得很惨,别说挂闲鱼出售了,看你那成绩,她直接得联系废品站还分文不收。”   王灿懵了懵,“啥意思啊?”   “意思就是温柔是有代价的。”徐苑找了本数学试卷扔给他,“把去年全国高考卷做一下,做完了我检查。”   王灿看到试卷就头疼,长叹一声后苦大仇深地埋头做题。   王灿占着徐苑的书桌做试卷。   徐苑想了想,干脆和何不言挤一张书桌。   何不言给他让了位置,继续写化学作业,徐苑坐他旁边,完成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   何不言压低声音问:“会不会有点挤?”   “不会。”徐苑抬眸看了眼他的作业,忽的笑了一下,说:“有啥不懂的问我啊。”   一小时后,何玲叫他们出来吃晚饭。   徐苑把何不言给他烤的食物都吃了,胃还有点撑,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   徐福福问:“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下午吃烧烤吃撑了。”徐苑说。   何不言不玩游戏也不参与他们的聊天,就在那儿弄烧烤,其他几人又不敢吃他弄的,全都进徐苑胃里了。   何玲说:“烧烤吃多了不健康,以后尽量别吃这个,要是实在馋,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做好吃的。”   徐苑应了一声,说:“好,以后不吃了。”   王灿看得目瞪口呆,回房间后悄悄问徐苑,“阿姨连吃啥都要管啊?”   徐苑皱了皱眉,问:“难道你妈不管的?”   王灿说:“也会管,但没这样,她不是一直叫我减肥嘛,不让我吃油炸麻辣烫之类的,但看到我偷吃也只是嘴上说两句就过去了。”   “她比较严格。”徐苑简单略过,往椅子上一坐,“休息五分钟,等下把那试卷剩下的全都做了啊。”   王灿一听又变了脸色,“才五分钟啊?今天可是平安夜啊徐哥,最起码半小时吧。”   徐苑漫不经心的:“想得倒挺美,平安夜,做完试卷保平安。”   何不言吃饭细嚼慢咽的,他回房间时,王灿已经在埋头做作业了。   徐苑在何不言书桌旁,反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支着,拿着手机在玩。   听到开门的声响,徐苑掀起眼帘看了眼,等到对方把门关上,他才放低了声音,问:“被说了?”   王灿心思没放在试卷上,听到徐苑的声音,“啊”了一声。   “没问你。”徐苑白了他一眼,“做你作业去。”   何不言淡淡地应了一声,“说我不该弄那么多烧烤给你吃。”   徐苑愣了愣,随即乐了,“你确实不该弄那么多,我当时都快撑吐了,打个嗝都是羊肉串味儿。”   何不言沉默一瞬,低着嗓音解释:“我以为你很喜欢。”   “是挺喜欢的。”徐苑继续乐,“但也抵不过一直吃啊,会腻的。”   何不言黑眸定定地看着他,说:“对不起。”   “哎没事,道啥歉啊。”徐苑敛住笑,看了眼手机,“差不多时间该去补习班了吧?”   何不言也看时间,“嗯”了一声。   等何不言一走,王灿扭头,喊了一句:“我都没吃到几根!”   徐苑低头看书,语调散漫:“专心做卷子啊胖子。”   王灿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何不言真的太偏心了,他这样的最好不要当老师,否则就是摧残祖国花朵啊。”   徐苑啧道:“人也没想当老师。”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偏心的人。”王灿说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皱起眉反驳自己刚才的话,“不对,他这不叫偏心,他这是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压根没正眼瞧过别人。”   徐苑被他说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恶寒道:“哥们你能说得再琼瑶一点吗?”   王灿一脸认真,说:“徐哥,我说正经的。”   徐苑又低下头,目光漫不经心地随着文字移动,低声应了一句,“想那么多干啥呢。”   王灿愣住,有些不懂徐苑的意思。   他犹豫一会儿,终于问出口:“啥意思啊?”   徐苑抬起眼,直直地看着王灿,片刻后忽的低声笑了笑。   “意思就是,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啊。”徐苑目光又落在书页上,轻声一笑,“我心中可只有学习。”   王灿还是有点不明白,“哎,我脑子不好使了,徐哥你到底啥想法啊?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何不言——”   徐苑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他顿了顿,嗓音倏地低了一个度,“别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思啊灿灿,而且是这种猜测,说真的,挺不好的。”   王灿哑然半晌,摇头感叹道:“和你们学霸打交道真的太费脑了,还不如和女孩子跳皮筋来得自在。”   “能放过皮筋么。”徐苑乐了半天,说:“赶紧写作业去,做完数学再把物化做了,争取在十点之前做完。”   王灿实在不愿动,哀叹一声:“徐哥你这是逼娼为良啊。”   徐苑说:“别浪了胖子,我上次听老班说,程思想报浙师大。”   王灿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为啥啊?”   徐苑说:“不知道,浙师大分数线挺高的,如果你想跟她一学校,还剩半年时间必须得下苦功夫。”   王灿才反应过来,神情一变,嘟囔道:“谁想和她一所大学啊。”   徐苑挑了挑眉。   王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扭回身:“行吧,我继续做卷子……”   徐苑弯唇笑了下,也继续看书。   王灿想起什么,又回头:“不是……徐哥你怎么知道的啊?”   徐苑瞟他,啧了一声:“还记得老张夸过我一句什么吗?”   “他夸你太多句了,我哪里知道。”   徐苑笑了一下,说:“高二有节课专门讲作文,老张不是说我观察力敏锐吗,原因就是这个。” 第39章   周末过后, 再过一周就要迎来元旦, 迎来新的一年。   元旦的三天假期和迎接新年的喜悦,几乎让每个学生都轻松高兴许多, 冲淡了不少对高考的紧张感。   他们情绪变化最突出的表现就是。   课间休息去上厕所的人多了。   不再是一节课下来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明显比以前活泼好动许多。   徐苑昨晚没睡好, 昨中午不小心喝多了咖啡,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闹钟又响了。   化学老师一走, 李慕又转身过来问问题, 徐苑眯着眼打了个呵欠,说:“来掰手腕吧。”   李慕愣了愣, “啊?”   “提提神, 太困了。”徐苑说, “来不来?”   李慕放下练习册,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好啊,来!”   徐苑手肘支着课桌,握住李慕的手, 脸上还有几分倦色。   何不言看了过来, 目光落在他们握着的手上。   李慕兴冲冲地喊:“预备,开始!”   话音刚落, 他就使了全力想赢,然而力气抵不过徐苑的, 没一会儿, 徐苑握着他的手轻压下去。   太快被干掉,李慕不甘心, 想要再来一次。   徐苑却没精打采的,懒洋洋地说:“不来了,没劲儿。你问哪道题?”   何不言淡声开口:“我跟你来吧。”   徐苑侧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跟我掰手腕?”   何不言点头,问:“可以吗?”   “行。”   徐苑笑了笑,“来呗。”   高三书本太多,各式各样的教辅资料和课本,桌洞装不下,班上每个学生课桌上都放了一些常用的书,大部分放在左手边,以免妨碍右手写字。   何不言却放在右手边,他的课桌与徐苑的没有隔开,连着有许多空余的地方。   他直接把手肘抵在桌上,张开手,露出纹路清晰的掌心,还有修长有力的手指。   徐苑跟李慕换了位置,坐何不言对面,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他的手。   温热的手贴在一起的瞬间,何不言下意识抿紧唇角。   徐苑扭头对李慕说:“哥们你继续当裁判啊。”   李慕站在课桌旁,待双方准备好,开口道:“开始!”   徐苑用了劲握着何不言的手想往自己这边扳,然而何不言却几乎纹丝不动的,紧了紧手便开始进攻。   何不言依然不动声色的,似乎没有用全力。   徐苑脑子一晃,突然想到那袋大米,何不言那么轻松就搬了起来。   真不愧是出色的搬砖工啊。徐苑咬了咬牙,手上青筋突起。   李慕在旁边兴奋地喊了句:“徐苑加油!”   对方力气实在太大,徐苑明显处于劣势,他手上渐渐使了全劲,集中注意力,眉心紧锁,紧握着何不言的手要扳回来。   就在他握着对方的手一点点往自己这边扳的时候,何不言突然一使力,出力太猛,徐苑有些猝不及防,手臂直接被他压了过去。   李慕懵了一瞬,张着嘴巴“啊”了一声。   徐苑收回手,掌心微微出汗,他揉了揉手臂,啧道:“输了。”   何不言看到他揉手臂,皱起眉问:“我弄疼你了吗?”   “没。”徐苑放下手,坐回自己的座位,“好了,现在精神多了。”   他顿了顿,看到何不言的神情,忍不住嘴欠调侃了一句,“你这力气可不能浪费了,加油努力搬砖,明天为祖国添砖加瓦。”   何不言一怔,随即弯了弯唇。   徐苑跟何不言掰了次手腕,手隐隐作疼了两天。   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跟何不言比力气了。   中午补完课回教室,从教室后门进来,王灿回头看到他们就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说:“我刚才去音乐厅瞄了眼,他们都在那儿排练呢,感觉今年元旦晚会会比去年好看一点。”   徐苑去接了热水,问何不言要了些茶叶,放进杯子里,漫不经心地说:“能有多好看,还不是唱唱歌跳跳舞演演小品最后再来个激情澎湃的诗朗诵。”   王灿站徐苑这边,半边身子靠着窗,赞同道:“这倒也是,都是那些套路,没啥新意。”他说着话音一转,道,“徐哥你去看吗?你要是不想看要溜走的话,我跟你一块溜。”   徐苑轻抿了口茶水,舌尖微烫,“看啊,最后一年呢,明年就看不到了。”   王灿愣了愣,恍然道:“对哦,明年就毕业了啊……”   “后天就是明年了。”徐苑啧了一声,看了眼腾起白雾的茶水,扭头问何不言,“你晚上要去看晚会吗?”   何不言沉吟片刻,点头:“去。”   “不去辅导班了?”王灿问。   何不言只淡淡应了一声,没说别的。   徐苑笑了笑,说:“那行,到时候咱们仨坐一块,一起看晚会。”   下午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来的却是张志明。   班上学生看到他愣了一下,有人问:“又换课了?”   张志明手里什么也没拿,站上讲台,拍了拍掌示意大家安静,等教室安静下来,他才笑道:“今天下午不上课啊……”   他话没说完,教室顿时腾起一阵欢呼,所有人都高兴雀跃起来。   “等会儿,先让我把话说完啊。”张志明清了清嗓子,又说,“今天下午三节课,我跟各科老师都讲好了,不上课,我们来举行一个小型的班级元旦晚会,大家都放松一下。”   徐苑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学校晚上有晚会,为什么要占用一下午时间在班上举办晚会。   他不禁皱起眉,直直地看着张志明,耐心听他说完。   讲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张志明不禁扬唇笑了下,接着说:“明年大家就不能坐一起跨年了,时间过得也快,一眨眼你们就高三了,再一眨眼你们就毕业了……”   徐苑顿时了然,再看看四周,大家情绪都收敛起来,在一堆又一堆的书本试卷堆叠中,安静地听张志明说话。   余光瞥到何不言,何不言依然在低头写作业,仿若无闻。   徐苑不禁轻笑一声,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说:“老张正煽情着呢,你怎么还有心思做作业啊。”   何不言说:“我有在听。”   徐苑挑眉:“一心二用?”   何不言放下笔,转眸定定地看着他,语调平静无波:“明年不能和他们一起跨年也没什么,不用觉得伤感。”   徐苑愣了愣,刚要说话,教室突然躁动起来,大家都在摆动桌子椅子。   张志明喊了句:“往旁边摆,中间腾出来就可以!”   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分外刺耳,徐苑啧了一声,也起身把桌子搬到旁边。   不一会儿,课桌围成一圈,中间留有一大块空地,张志明站在中间。   班干部早已知道这次小型晚会,零食音乐都准备好了。   班长和副班往每张桌子上放水果糖果,往纸杯里倒上饮料,学习委员开电脑和投影仪,放了首好运来预热一下气氛。   徐苑还是坐何不言旁边,听到非常熟悉的调子,呆了一秒后,随即扶额捂耳。   他皱着眉,侧眸望去,不经意看到何不言也是默不作声地捂着耳朵,愣了愣,突然笑起来。   何不言有所察觉,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随即达成共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志明也不愿听,说:“把歌切掉。今天你们随便嗨,愿意上台表演就来,不愿意就吃吃喝喝聊聊。”   于是大家都吃吃喝喝起来,没一个人上台。   张志明又不乐意了,“嘿,还真没人上来啊?”   王灿嘴里吃着,起哄道:“老班你先来一个呗!”   大家纷纷附和,张志明说:“行啊,我来开个场,等会儿你们都活跃点啊,有什么拿手的才艺都亮出来。”   张志明唱了首流行歌,场面顿时活跃起来,不时有学生过去表演。   一同学走上台,说:“老班,我有个节目表演,不过需要用到电脑。”   张志明说:“用呗,电脑开着呢。”   同学到讲台上,打开网页,边道:“我也没啥才艺,就给大家直播玩游戏啊,不过得让我下好CF,等会儿啊。”   话落,教室顿时笑成一片。   张志明唬着一张脸,赶人:“你直播啥呢,下去下去。”   经过这茬,小型元旦会走向就开始变歪了。   大家都胡闹瞎玩起来。   “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空气变空气。”   “我给大家说段哑语。”   “我给大家录个吃播,剥瓜子吃瓜子。”   李慕兴致高昂,也跟着瞎搞,拿起话筒说:“我给大家来首诗朗诵。”   被轰下来后,徐苑也乐,走过去接过话筒,笑了下,说:“我给你们出道题吧,数物化选哪个?”   徐苑被轰得最厉害,他回到座位上乐了半天,何不言无声地靠过来,好看的眉眼带着明显的笑意,唇角也弯起,“挺好玩的。”   徐苑乐个没完,说:“你要不要也上去凑会儿热闹?”   何不言:“嗯?”   徐苑看着他沉思片刻,突然笑出声:“你给他们表演一个,帅哥是怎么呼吸的。” 第40章   疯了一下午, 晚上还有校元旦晚会。   明天放假, 有三天假期。   班上同学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今天一天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差点见面张嘴就是一句恭喜发财金榜题名。   晚饭没在食堂吃, 而是去学校外面的小饭店, 改善伙食。   吃好晚饭去音乐厅,找到指定班级位置。   今年的元旦晚会确实没多少新意, 前排还坐着校领导, 也不会有什么比较新奇嗨爆全场的节目。   徐苑安安静静地看晚会,在听合唱时差点睡着, 一只手支着脑袋, 半阖着眼睛, 不住地打瞌睡。   好不容易下个节目是相声,两位学生不断说着网上流行的段子,好歹活跃了些气氛,台下也时不时传出笑声。   王灿笑点低, 笑声把徐苑吵醒了, 徐苑揉了揉眼睛,台上正讲着相声, 他扭头看看笑个不停的王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何不言, 他默了一瞬, 微微凑过去,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问:“不好笑吗?”   何不言跟他对视一眼,平静道:“没你好笑。”   徐苑噎了一下,“……哥们,你最好在后面加一句我是在夸你,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何不言照做,说:“我在夸你。”   王灿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们在聊啥啊?”   徐苑坐直身体,云淡风轻道:“不言在夸我长得帅。”   何不言说:“没有。”   徐苑没料到何不言会拆台,他啧了一声,斜眼睨过去:“难道我不帅?”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音乐厅内四周灯光暗下来,只有舞台上有光亮,徐苑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中,只看得清大致轮廓和眸底沉沉的光影,说不出的撩人。   何不言微沉了呼吸,只一个字:“帅。”   徐苑满意地转回头,剩下何不言依旧保持着姿势,恍然觉得,呼吸有几分错乱。   元旦晚会持续了两个小时,从音乐厅出来已经八点多。   厅内坐满了人,关着门,特别暖和。   随着人群走出大门,一出来就被冷风灌了个满怀,额前的黑发被吹开,被寒冬热情地拥抱一下。   王灿打了个寒颤,抖着声音喊了句:“我操!冷死宝宝了!”   徐苑去教室拿书包,漫不经心道:“灿宝,中间加个猪字吧。”   王灿乐了,说:“冷死猪宝宝了。”   徐苑笑出声,调侃了句:“灿宝放心飞,摔死有保险。”   何不言也有些想笑,但他抿了抿唇角,克制住没笑。   他不喜欢徐苑叫王灿“灿宝”,还约他去看巨龙。   王灿跟在徐苑后面,提议道:“徐哥,我们等会儿去吃烧烤吧,反正明天放假,今晚好好浪一下,咋样?”   徐苑说:“上次不是烤了么,怎么还吃。”   “上次全被你吃好吗?我才吃几根啊,都不够塞牙缝。”王灿一提到这个就愤愤,“我现在可惦记着烧烤了,来几串腰子烤两个猪蹄五花肉脆骨掌中宝再加个烤茄子还有金针菇,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你牙缝可真够大的。”徐苑啧了一声,虽然嘴上吐槽着,但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说,“行呗,去吧。”   他扭头看向何不言,问:“不言,你要去吗?”   何不言沉吟半晌,“去。”   王灿在一旁看着他俩,忘记流口水了。   现在几乎是,有徐苑在的地方就有何不言,俩形影不离的,班上好多同学都诧异他们关系怎么变那么好了。   王灿虽然夹在他们中间,但也搞不清状况。   一想到徐苑之前说的话,就觉得脑子乱,一方面他不太确定何不言是否真的对徐苑有别的想法,有时候看到何不言安静无声默默学习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另一方面他也摸不清徐苑的心思,好像知道但面上又没什么反应,太过平静如常。   王灿真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本来就装满了沉甸甸的知识,还是听徐苑的,不要去胡思乱想。   三人去拿了书包,骑车去烧烤店。   王灿极力推荐一家烧烤店,说跟老板认识,说不定能优惠一点。   老板叫阿华,也是个实在人,说点菜打九折,赊账打骨折。   “挺好的。”徐苑乐道,“灿灿你要是去阿霞那儿,给你打九点九折。”   最后上烧烤的时候老板额外送了三根腰子。   王灿迫不及待地拿起根鸡翅往自己塞,边问:“你们要喝点什么?我想喝啤酒。”   “你少吃点。”徐苑冲对面何不言说了句,才回答王灿的话,“可乐吧。”   何不言说:“我也一样。”   王灿拿了两罐可乐和一罐啤酒,说:“这顿我请客啊。”   徐苑挑了挑眉,“啥时候这么好了?”   “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啊,徐哥。”王灿坐下来,说,“我可是把我百度云账号和密码都给你了啊。”   徐苑啧道:“谢谢了,我没登过你账号。”   王灿嘿嘿笑了一下,低声神秘兮兮地说:“里面可有好几个G的种子呢,徐哥你啥时候登陆一下瞅瞅呗,保证有你喜欢的。”   “还是算了吧,家里就楼下一台电脑,看个鬼。”徐苑喝了口可乐,可乐是温的,大概是怕会觉得冷,用热水烫了一下,味道有点儿奇怪,他放下没有再喝,朝王灿伸了手,“胖子,我喝口你的啤酒。”   话落,何不言默不作声地抬起眼,看见徐苑接过王灿的啤酒,就着喝了一口。   他皱紧眉头,眉宇间压着一丝不虞。   上次徐苑明明说要留给未来对象的。   骗人。   何不言拧着眉,起身去拿了两罐啤酒,一言不发地把一罐放到徐苑面前。   徐苑愣了愣,“啊?”   何不言说:“请你喝酒。”   “你请客啊?”   何不言没搭腔,只点了下头。   徐苑笑起来,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喝不惯这温可乐。”   何不言重新坐下,手指勾住拉开环,也喝了口啤酒。   他以前没喝过,何玲禁止他喝啤酒,微苦的酒味浸入口腔,他下意识地紧锁眉头,不喜欢这种味道。   徐苑诧异地看着他,问:“你会喝酒?”   何不言低低地应了一声,本来不想再喝,但徐苑问了,他又一声不吭地喝了两口。   徐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提醒道:“你别喝醉了啊。”   “不会。”何不言说。   王灿正在专心致志地啃猪蹄,看到他俩都换成啤酒了,于是举起来,兴奋地喊了句:“来!碰一杯!哥俩好啊一口闷!”   徐苑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下,低头喝酒,拿起根五花肉吃起来。   徐苑刚才叫何不言不要多吃烧烤,何不言只吃了一两根就没再动,把一罐啤酒都喝了。   徐苑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何不言半阖着眼,面容白皙,唇色红润。   没有往日的冷淡疏离。   徐苑动了动唇,问:“醉了?”   何不言对上他的目光,黑眸蕴着几分光亮,缓缓摇头,低哑着嗓音开口:“苑苑。”   王灿一听,手里拿着的鱿鱼串都吓掉了。   徐苑皱起眉,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别乱叫。”   何不言抬头抵着额头,低垂着目光,嗓音更低,似乎在低声呢喃,“回去吧。”   “头疼?”徐苑问。   何不言沉思片刻,说:“有点。”   王灿才晃过神,忙道:“那快别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什么回。”徐苑压低声音暗骂一声,“你看他都这样了,回去找骂么。”   徐苑有点恼,刚才就应该喊住何不言,叫他别喝酒,现在好了,人脸色看上去就不正常,一罐就能干倒,回家何玲一看就知道在外面瞎玩了。   徐苑挺怕何玲会觉得是他带坏何不言的。   何不言过去十六年里多乖,现在这段时间,又吃烧烤又出去玩,还喝啤酒。   整个一脱胎换骨。   何玲看到会怎么想,他压根不敢想象。   徐苑颇不是滋味地啧了一声。   王灿小心翼翼地问:“那去我家住一晚?”   徐苑摇头,“被叔叔阿姨看到也不好,还是算了。”   “那我们去开房吧!”王灿灵光一闪,激动地说,“还可以多玩一会儿!”   店里有几个顾客,其他人听到话都循声看过来。   王灿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继续说:“给父母发个短信说晚上去同学家不回来了就关机,怎么样?有没有胆子?敢不敢玩?”   徐苑睨他:“你这是要一路作死到底吧?”   王灿嘿嘿笑:“新的一年新的成长,玩的就是刺激,就是勇气。”   “行吧,上次醉的是你,这次是他。”徐苑看了何不言一眼,何不言安安静静地坐着,眼角透着红,他忍不住低骂一声,“靠。” 第41章   还有一些烤串没吃, 王灿干脆打包了。   找酒店的路上, 又买了麻辣烫当夜宵,怕夜晚太嗨, 得及时补充能量。   路过小吃街, 王灿又钻进去了, 左手提着烤串,右手拎着麻辣烫, 还惦记着别的小吃。   徐苑没及时拉住他, 干脆和何不言就站在原地等人。   何不言只是有点儿头晕,能站稳能走路, 不像上次王灿那样站不住, 徐苑一想起就觉得胳膊隐隐作疼。   路上都是各种食物交织在一起的香气, 距离哪个摊位近,哪种食物更香。   徐苑闻到了炒面炒饭的香味。   他侧眸看了眼炒饭摊子,视线不经意掠过身旁的人,何不言脸颊仍有些红, 原本黑沉的双眸此刻也变得有些许迷茫, 半睁不睁地看着热闹的街道。   “还行吗?”徐苑问。   何不言的目光从闪着光亮的招牌移到徐苑脸上,定定地看了几秒后, 从嗓子里闷出一声,低低沉沉的:“还行。”   “头还晕?”徐苑想了想, 换了个说法, 问:“看得清我吗?”   何不言盯着他,沉默半晌, 哑声说:“你靠近一点。”   徐苑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算了,你还是继续看不清吧。”   王灿又买了卤味烧饼和臭豆腐,食指还勾着两大杯奶茶,一双手都拿满了吃的。   “吃这么多?想想你那好不容易减掉的两斤肥肉,对得起它们吗。”徐苑无语,嘲两句后还是心软,朝他伸手,“我帮你拿点。”   王灿把奶茶和一袋子卤味给他,笑嘻嘻地说:“高三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能一起嗨到晚,当然要敞开肚皮吃啊。”   徐苑低头看了眼,皱起眉:“怎么只有两杯奶茶?”   “这不手里拿不下嘛。”王灿说,“等着,我再去买杯。”   “不用了。”徐苑喊住他,“我喝不惯这奶茶,另一杯给不言吧,我等会儿尝点他的就行。”   何不言正专注地看着炒饭老板颠勺,闻言目光一顿,缓缓看向徐苑,眼神似乎有些意外。   许久。   徐苑和王灿走在前面,他稍稍落后,看着徐苑的背影。   他弯起唇,唇边不自觉噙着一抹浅笑。   找了家便宜的酒店住下,标准间,有电脑。   王灿进房间把东西一放就急冲冲地去开电脑,他在家压根没多少机会碰电脑,开电脑也不敢玩游戏,怕被爸妈发现。   徐苑看着房间里的两张床,皱着眉问:“晚上怎么睡?”   王灿头也不回地说:“晚上不睡啊。”   “去你的。”徐苑瞥了他一眼,“你这样还不如去网吧通宵,这儿网速应该不怎么好。”   酒店电脑下好了CF,王灿登上账号,网速卡的要死,特别挑战耐性。   他摔了下鼠标,骂道:“我操,直接把我卡出来了。”   “别玩游戏了。”徐苑拿起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何不言,“喏”了一声,何不言没接,而是问:“你不是要尝尝吗?”   徐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奶茶,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低头咬上吸管喝了口,他抽了张纸巾擦擦吸管口,又递给何不言。   何不言接过奶茶,特别心满意足。   王灿放弃玩游戏,跑来吃夜宵,把打包盒打开,拿起一串金针菇,摇头低叹一声:“明天见啊。”   徐苑差点把拖鞋扔他身上,笑骂:“敢不敢再恶心一点。”   王灿嘿嘿笑个没完,想起刚才说的那几个G的种子,突然有点心痒痒,于是挤眉弄眼地问:“徐哥,要不要登一下我的百度云?”   “你自己登吧。”徐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何不言睡一张床,爬上床盘腿坐着,漫不经心地说,“记得戴耳机看啊,别影响他人。”   何不言喝着奶茶,跟徐苑面对面坐在床上,问:“看什么?”   徐苑拿出手机,边答:“未满十八岁在场也就只有你不能看的片子。”   王灿眼尖看到他在开机,急道:“哎别玩手机啊!不是说好了今晚都关机嘛!”   徐苑眼也不抬,淡淡道:“怕他们着急,说清楚一点,没事,说完就关机。”   “哦,那就行。”王灿放心了,又继续吃夜宵。   徐苑给徐福福又发了条微信,说谎说得更详细一些,刚发送完就关机了。   他把手机一扔,一抬眼就撞进何不言如深海般幽深的目光。   徐苑顿时愣了愣。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瞳仁清晰地映着他的面容。   目光往下滑,落到他饱满好看的嘴唇上。   何不言呼吸一窒,握着奶茶的手缓缓放下,上身轻轻向前倾,吻准确无误地落到他的唇上。   王灿正啃着鸭脖,无意间看到,瞬间惊呆了。   张着嘴,一脸呆滞。   何不言只亲了一下就退离,像是回味似的,抬手摸了摸唇角。   徐苑终于从错愕中缓过神,下一秒,一拳狠狠砸过去,“我操!”   何不言别开脸,拳头生生擦过他的脸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苑直接扑过来,压着他又一拳头落下。   耳边响起王灿的叫声:“徐哥!别打架!”   王灿声音很大,本来是粗犷的嗓音硬生生地被扯得有些尖锐。   徐苑停住拳头,眯起眼,目光不善地俯视着何不言。   王灿把卤味随手一放,几步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徐哥,何不言应该是喝醉了。”   何不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呼吸有些错乱。   奶茶被打翻,有些流出来弄脏了床单。   时间像是停滞不前,仿佛连空气都无法流通。   不知过了多久,徐苑才从他身上离开,沉默不语地下床穿好鞋子,抓起外套走人。   王灿喊住他:“徐哥你去哪!”   徐苑脚步顿了下,语调很淡:“我去外面走走。”   “我也去。”王灿急忙穿上外套,跟着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何不言一人。   桌子上放了许多还没吃的小吃,正散发着香味。   电脑没关,王灿挂着扣,有群消息不断跳跃。   何不言缓缓坐起身,一只手支着床,沉默地低垂着目光。   良久,他拿出手机,开机,登上微信。   给徐苑发了条消息。   “对不起。”   徐苑没回。   一晚上,徐苑和王灿都没回来。   何不言一夜没睡,等天亮就出酒店回家。   徐福福和何玲还没起来,家里静悄悄的,何不言回到房间,徐苑不在家。   一直到下午,徐苑才回来。   徐福福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言今天一早就回家了。”   徐苑低着头含糊地回答一句:“和王灿玩了会儿。”   他直接上楼,幸好何玲不在客厅,他推开房门,何不言听到声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回头看过来。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秒。   徐苑挪开视线,默不作声地走到书桌旁。   何不言依旧看着他,动了动唇,嗓音有些低哑:“徐苑。”   徐苑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练习册,拿起笔随手转了下,一言不发地开始做作业。   没有得到回应,何不言沉住呼吸,接着说:“我昨晚……”   他话音一顿,吐字艰难:“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徐苑置若罔闻,手上都没停一下。   何不言抿紧唇角,觉得,要完了。   从这过后,徐苑基本上没跟何不言说过话。   也没有一起在食堂吃饭,而是叫王灿跟何不言一起吃饭,他自己一个人。   王灿安慰何不言,说:“徐哥只是还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啊,我知道你那天是喝醉了才那样……”   何不言一句话也没说,仿若未闻。   那天之后,何不言话变得更少了,几乎一整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别人也不敢找他聊天,他就一个人,安静的,沉默着。   他们之间一下变得冷淡,变化太大,连蔡静谊都有所察觉,悄悄问徐苑:“你们怎么了?”   徐苑专注地看题,淡声说:“没事。”   蔡静谊沉默片刻,说:“别影响了考试。”   周六物理老师带他们去省会准备考试,在酒店住下,蔡静谊女生一间房,老师一间房,徐苑和何不言一间房。   徐苑一下就想起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他有些头疼,但也不好再开间房,毕竟是学校出钱。   只能硬着头皮住下。   徐苑在酒店附近逛了一圈才回房间,何不言在和何玲打电话,他抬眼看了徐苑一下,又垂下眼,低声说:“嗯,没事,后天上午回来。”   徐苑坐到自己那张床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刷下朋友圈。   “他?”何不言又抬眼悄悄看向徐苑,声音更低,“您自己打给他吧……没,没发生什么,就这样,我要看书了。”   何不言挂了电话,不一会儿,何玲打给徐苑。   何玲跟徐苑聊了好久才挂电话,不住地关切,要他晚上早点睡不要紧张不要觉得压力大。   徐苑揉了揉耳朵,起身去洗漱准备休息。   何不言的声音随之响起:“徐苑。”   徐苑脚步一顿。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何不言嗓音有些沙哑,“你多穿点。”   徐苑回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   安静半晌,他说:“好。” 第42章   这次天气预报又是准的。   从考场出来,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地面积了薄薄一层白雪,被行人踩得乱七八糟, 融化成水, 坑坑洼洼的显得有些浑浊, 旁边树木叶子上盛着雪白的积雪。   徐苑扣上帽子,紧了紧围巾, 双手插着羽绒服口袋, 低头走出去。   他们在不同考场,和老师约好在外面饭店集合。   他第一个到饭店, 而后蔡静谊才过来, 最后是何不言。   何不言穿着黑色大衣, 肩膀上落了雪花,垂着目光不去看其他人,一言不发地坐下。   这段时间,补课的时候徐苑都没和何不言说话讨论题目, 物理老师也感觉出不对劲, 他看了看何不言,笑呵呵地问:“考完了就放松一下, 等会儿吃好饭我带你们去逛逛怎么样?”   蔡静谊似乎发挥不错,心情很好的样子, 问:“去哪里?”   何不言抬眼只看了老师一下, 低着声音说:“抱歉,我不去了。”   徐苑在给徐福福发消息, 闻言手上动作顿住,想了想还是忍着没有抬头看他。   老师有些诧异,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何不言不愿多讲,说:“没。”   吃好饭,从饭店出来,何不言独自一人回酒店,物理老师带着徐苑和蔡静谊搭车去省会比较有名的景点玩玩。   天空还在飘着雪,气温有点低。   徐苑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雪景。   出租车司机怕是觉得开车无聊,开了音乐,正在响着动感的DJ。   徐苑听不惯,感觉不光耳朵,连车身都在震动颤抖。   他突然想起何不言面无表情地捂着耳朵的样子。   特别好笑,又有点可爱。   物理老师坐在副驾,低头看手机。   徐苑身体往前倾,手扶在副驾座椅上,开口道:“老师。”   物理老师回头看他,问:“怎么了?”   蔡静谊在闭目养神,听到徐苑的声音睁开眼睛,默默地看向他们。   徐苑弯唇笑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能在旁边停下车吗?”   徐苑从出租车下来,这条路他压根没来过,干脆打开手机地图,找回酒店的路线。   半小时后,他到达酒店。   乘电梯上去,刷上房卡,一进去就看见何不言坐在桌旁,埋头写着什么。   看到徐苑回来,何不言眼神有几分意外,安静无言地看着他。   徐苑解下围巾,手不经意碰到外套,上面落了雪花,已经融化,微微打湿了衣服,他干脆把羽绒服也脱了,扔到一旁椅子上,看向何不言,朝他招了下手,“你过来。”   徐苑神情很平静,没什么异常,让人摸不透心思。   何不言放下笔,起身走向他。   他一站定,徐苑就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捏起拳头揍向他的肚子。   何不言没有防备,徐苑一松手,他脚下一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脚步。   徐苑平静地看着他,说:“行,和好了。”   何不言一手按着肚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徐苑看他还捂着肚子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愣了愣,“打疼你了?我没用多少劲啊。”   “没。”何不言松开手,黑眸直直地盯着徐苑,良久,才哑着声音,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徐苑说:“假的。”   何不言沉默,想了想,说:“真的。”   徐苑睨着他,突然笑出声。   漂亮的眉眼弯起,是熟悉的好久没见的笑容。   “那他妈是老子初吻。”徐苑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模样,“居然被你抢走了。”   何不言就站在他对面,思考一会,说:“我也是初吻。”   徐苑掀起眼帘,目光缓慢地滑过他的脸,勾起一边嘴角嗤笑道:“要我夸你吗?”   何不言抿紧唇角,说:“不用。”   徐苑突然乐了,又说:“你以后别喝酒了啊,要是喝醉指不定下次该亲王灿了。”   何不言:“……不喝了。”   徐苑又是笑,明显想象了那个画面,乐不可支的样子。   何不言脸色一沉,说:“你别乱想。”   “我在想灿灿被你亲了会是什么反应。”徐苑乐了半天,笑得声音都有点颤抖,“估计得以身相许了,正好你是他男神。”   何不言岔开话题,问:“为什么我是他男神?”   徐苑敛住唇边的笑,轻描淡写地解释:“他不最喜欢英语么,说是很喜欢你的发音,建议你以后跟他讲话用英语,满足他。”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补充:“哦,他的女神是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是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已婚,有两个孩子,平时严肃正经,教书水平很高,自从她带了这个班,班上学生英语普遍提高了不少。   何不言说:“王灿人挺好的。”   “人是不错。”徐苑笑笑,看了下何不言,接着说:“其实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人,你应该试着去接触一下。”   何不言明白徐苑话里的意思。   现在,徐苑应该是知道了,但他不挑明,还不计前嫌,跟他和好。   他其实也知道,徐苑能主动跟他说话,就是不想在高考这么重要的时刻影响到他。   他觉得。   徐苑比王灿还要好很多,很多。   何不言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却没有笑,低低地应道:“好。”   徐苑从床上跳下来,问:“要不要出去玩会儿?”   何不言一愣:“去哪?”   “随便逛逛。”徐苑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笑道,“跟着地图瞎逛。”   两人出酒店,搜索附近好玩的景点,搭地铁过去。   一路边玩边吃到傍晚才回来。   回酒店恰巧在走廊上碰到蔡静谊,蔡静谊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一起去玩了?”   徐苑应了一声,笑道:“出去吃了点东西。”   蔡静谊沉吟片刻,点点头,从他们身侧越过,丢下一句话:“恭喜你们。”   徐苑:“……”   恭喜什么?   他们明天的车回云城,现在高三整个年级已经结束一轮复习,快要迎来期末考,考完就放寒假准备过年了。   徐苑打开电视看了会儿,何不言又坐在桌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书。   他过来这边考试都带了别的课目的练习,何不言就是鲁迅先生说的那种人,把时间当海绵挤水的。   身边有人在好好学习,徐苑也不好意思再看电视。   走过去跟何不言要了张试卷,随便什么课目,坐旁边也开始做题。   物理老师来敲门叫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正安静无声地做作业。   老师看到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和试卷,不由感叹道:“你们张老师要是看到你们这么刻苦,肯定高兴得又要多笑出两条褶子了。”   徐苑乐道:“那赶紧得拍个视频,传给老张,让他高兴高兴。”   物理老师也笑了,“等会儿再拍,先去吃饭吧。”   “我和不言下午出去逛了圈,沿街吃了好多小吃,还不饿,就不吃了。”徐苑说,“老师您去吃饭吧。”   物理老师下意识地看看何不言,由心一笑:“那你们继续看书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物理老师一走,徐苑把自己手机塞何不言手里,兴致盎然:“快,帮我拍个我认真写作业的视频,等会儿发给老张。”   何不言:“真要拍?”   “废话。”徐苑啧了一声,说,“我坐好了,你开拍摄模式啊。”   何不言点开相机,过了几秒,才跳出来画面。   “你手机太卡了。”何不言说。   “最近又变卡了一点。”徐苑漫不经心道:“习惯就好,开始拍了没?”   何不言又按了下,终于跳到拍摄,说:“等会儿……拍多久?”   “半分钟吧。”   何不言按了拍摄。   徐苑赶紧坐好,握着笔写字,坐姿笔直,目光端正。   过了一会,他突然放下笔,回头看向镜头。   何不言愣了一下。   徐苑没关注何不言的神情,看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微笑,字正腔圆的,一本正经地说:“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何不言差点笑出声,赶紧结束拍摄,幸好没有把笑声录进去。   徐苑过来接过手机,点开看。   他手机实在是卡,手指按了下,得延迟几秒才出来。   何不言站在他旁边,轻声说:“换个手机吧。”   徐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视频终于播了,说:“等高考完。”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秒的视频,时间卡得刚刚好。   看到最后,徐苑被自己逗笑,乐了半天,给张志明发过去。   他发完把手机一收,一转脸就差点碰上何不言。   徐苑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好半天才啧道:“我操,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何不言不太确定,说:“没有吧。”   徐苑又看了他一眼,更加确定他确实是长高了一些。   徐苑别开眼,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十六岁的花季雨季就是容易长高。” 第43章   徐苑做完两张试卷, 已经晚上十点。   他把笔放下, 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 下午吃的那些小吃压根不顶饱, 现在早就消化完了:“哎, 饿了。”   何不言听到他的话,犹豫半晌想说话, 却看见徐苑起身走去窗边。   他咽回话, 安静地看着徐苑的背影。   外面还在飘着雪,而且也挺晚了。   他合上窗帘, 兀自啧了一声:“大晚上的就不折腾了, 洗洗睡算了。”   其实在深夜里, 刚做完作业,来碗热腾腾的关东煮是再舒服不过了,但是徐苑想想还是懒得出门,忍一会儿等睡着就忘记肚子还饿着了。   徐苑去洗漱准备休息, 经过何不言, 看到他还在看书,随口提醒一声:“今天就早点睡吧, 别看太晚了。”   何不言默不作声地把书本合起来,回头时, 徐苑已经进卫生间了。   卫生间门关上, 里面隐约传来水声。   何不言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便拿了围巾和帽子戴上, 穿戴整齐后出门。   徐苑洗了个热水澡,裹上浴衣,把头发吹干才出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何不言不在。   放在桌子上的书本已经合上,旁边搁着台手机,他手机还在,没拿走。   大衣围巾也不见了,应该是出门了。   徐苑坐在床边,把电视打开,随便调了个台,放着综艺,几位明星嘻嘻哈哈地聊天,很是热闹的样子。   他心思却不放在上面。   等了一会儿,何不言回来了,手里果然拿着吃的。   徐苑暗自在心里叹气,早知道就不顺嘴说自己饿了。   何不言肩膀上还有雪花,外面雪应该下得很大。   他浑身带着寒冬的清冷气息,唇色很淡,瞳仁依然漆黑,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徐苑站起身,无声地看着他。   何不言一言不发地把两份食物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香味飘了出来,他沉了沉呼吸,才说:“我买了关东煮。”   徐苑愣了愣,下意识问:“……你怎么买了这个?”   何不言说:“路上看到就买了。”   居然这么碰巧,徐苑不禁失笑,刚想说话,何不言又说:“我也饿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徐苑笑笑,对于何不言的解释没说什么,接过筷子,说:“吃吧。”   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入肚,感觉胃暖和许多。   徐苑连汤都喝光了,顿觉舒坦。   何不言还在吃,看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迟疑几秒,推着碗移动一些,低声问:“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他问得很没底气,从他猜到徐苑很有可能知道他的心思后,他感觉自己,做什么都在想会不会逾越了,会不会让对方不舒服。   徐苑垂眸扫了眼碗内,目光不经意掠过何不言的脸,他一顿,又拿起筷子,边说:“行,我吃块白萝卜。”   他直接从他碗里夹了块萝卜,何不言安静看着,不动声色地抿紧要扬起的唇角,漆黑沉郁的眼底却缓缓漫开笑意。   徐苑能吃他一块萝卜,他都很满足,非常的满足。   何不言鲜少有这些新奇的情绪,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到知足。   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但也很高兴。   吃了夜宵,何不言也去洗澡,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生物钟叫醒他们,早上六点就醒了,房间里黑沉沉的犹如深夜,窗帘严丝合缝地关着,透不进一丝光。   徐苑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打开床边的小台灯。   何不言也醒了,转身看向徐苑的床铺,被光亮刺着眼睛,他下意识地眯起眼,问:“几点了?”   刚睡醒,他声音还有点沙哑,带着几分慵懒气息。   徐苑支起身,说:“六点十分。”   何不言又把脸埋进被子里,沉默好一会儿,才终于坐起身,问徐苑,“你就起来吗?”   “没。”徐苑下床从背包里拿了耳机过来,钻到暖和的被窝里,笑笑,“继续躺着,赖会儿床,边听会儿英语。”   徐苑点开每日英语APP,找了晨读小短文来听。   何不言也躺回被子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再睡一会儿。”   他这一会儿就真的是一会。   回笼觉睡了不到十分钟,何不言就起床,穿好衣服去洗漱,然后坐在桌子前看书。   他们上午九点的车回云城,直接回学校上课。   徐苑听了几篇英语短文也起床,没多久,物理老师来敲门,带他们去吃早餐,吃好早饭就直接去车站。   下了一整夜的雪,路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踩一个脚印。   徐苑回头看了下身后一连串的脚印,乐了,开玩笑道:“雪地里来了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徐苑画金元宝——”   物理老师笑起来,说:“这是小学学的课文吧?”   “小学一年级的。”徐苑说,“那时候老师叫我们上黑板画画,记得比较深。”   徐苑读一年级的时候,袁梅跟徐福福离婚走了,老师叫他去黑板上画画,他画了妈妈,画功不好,画得很丑,别的小朋友看到都在笑,就他没笑。   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这篇课文。   回到学校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上课。   看到他们俩,点头示意他们进教室。   徐苑坐上座位,从左手边书堆里抽出书,轻轻拍了下李慕,低声问他老师在讲多少页,李慕一说,徐苑就转头跟何不言说了页数。   李慕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下课,他就迅速转过来,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好了?”   徐苑低头看课上讲的语法知识,漫不经心地回:“什么?”   “你们俩啊。”李慕朝他挤眉弄眼,“终于说话啦!”   徐苑反应过来,抬头瞥他一眼,啧道:“哎,你咋那么多闲功夫关心别人呢。”   李慕无辜道:“你们冷战的时候,都波及到附近人好嘛,我快被冷死了,不敢讲话了都。”   他说完,又笑起来,接着说:“不过,兄弟嘛,和好了还是哥们!”   上次在他家烧烤,王灿要去徐苑家里写作业,不小心说漏嘴透露徐苑和何不言成一家人的消息,李慕才知道自己一直误会他们俩了,原来不是那种关系。   怪不得之前看着总隐约觉得不太像。   王灿跑了过来,兴奋道:“徐哥你回来了啊,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有。”徐苑眼也不抬:“给你带了省会的雪。”   云城离省会有段距离,这儿雪下得没那么大,只是小雪,一落地就化了。   王灿愣了愣,“啊?”   徐苑朝何不言扬了扬下巴,眉眼带着笑,“雪团呢?”   何不言说:“放在走廊栏杆上。”   王灿更愣,看看徐苑,又看看何不言:“啊?”   “啊什么啊。”徐苑啧了一声,说:“我俩专门从汽车上扒拉出雪的,揉成团子,整得跟南方人一样,就为了带给你。”   李慕一听,跑去教室外面看。   “不是。”王灿终于回过神,错愕地问:“徐哥你不生气了啊?”   徐苑说:“不生气,我大度。”   “一笑而过啦?”   徐苑想想,纠正道:“一打而过。”   王灿惊讶地问:“你们又打架了?”   何不言出声道:“没有。”   “打了一下。”徐苑说完突然皱起眉,啧道,“哎不是我说,你们不关心关心我们考的怎样,怎么尽关注别的去了。”   王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赶紧问:“你们考得咋样啊?”   徐苑和何不言同时开口。   徐苑说:“还行吧。”   何不言说:“很好。”   王灿一听更乐了,调侃道:“男神你还挺自信的啊,万一又被我徐哥超了——”   何不言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那也很正常。”   徐苑挑眉:“听到没,你男神已经输得心服口服了。”   王灿这段时间跟何不言近乎不少,有点飘了,佯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耍宝道:“男神你振作点!拿出你越挫越勇的自信心来!下次再战!”   何不言瞥了王灿一眼,那眼神写满了无语。   虽然徐苑叫他多认识别人多跟他们交流,然而看到王灿,他思忖片刻,还是不想理他。   “省会的雪没了。”李慕走过来,说:“估计融化了,或者被别人拿走了。”   “没事儿。”徐苑打趣道:“过来给你闻闻省会的洗发水味。”   他说完自己就先乐起来了:“靠,整的跟农民工进城似的。”   王灿也笑,说:“那晚上一起吃饭呗,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请客。”   “行啊。”徐苑说,“你请客的话,不吃白不吃。”   他用手肘碰了碰何不言,笑着说,“咱们专点贵的,狠狠宰他一顿。” 第44章   隔天夜里, 云城也下起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早上六点左右,大部分人都没出门, 雪景还没被破坏。   徐苑刚爬起来, 何玲就来敲门, 还穿着睡衣,显然刚从被窝里起来, 她手上搭着几件衣服, 说:“苑苑,今天特别冷, 你多穿两件, 这件加绒的套里面暖和也不显胖……”   徐苑接过, 乖乖把衣服都穿上,弯眼笑道:“谢谢妈。”   何玲低头在给他整理衣角,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欣慰地笑了笑, “谢啥啊……你之前那些衣服都太单薄了, 你爸也是,都不给你买两件厚实的。”   “他都照顾不好自己。”徐苑说, “一件皮衣就能过冬。”   “男的嘛,是不太会照顾人。”何玲整理好, 直起身体, 轻轻拍了拍徐苑的肩膀处,脸上满是笑:“我大儿子长得真精神。”   何不言去刷牙洗脸了, 没在房间,徐苑笑着说:“您二儿子也精神。”   “他就算了。”何玲叹了一声,说,“从小就内向不爱讲话,也没有什么朋友,跟他爸性格一模一样,就怕出了社会不好……”   房间门开了,何不言洗漱回来,何玲赶紧闭口不语,朝徐苑笑了笑,转移话题问:“我给你们煮点饺子吃吧?”   “不吃。”何不言刚洗完脸,额前的黑发微微打湿,脸颊白皙干净,“等会儿去学校买早饭,你去睡吧。”   徐苑附和说:“我也不吃了。”   “那行。还有钱吗?”何玲说,“我给你们拿点零花钱去。”   徐苑赶紧喊道:“不用,我们身上还有钱,您赶紧去睡吧,怪冷的这天。”   徐苑跟何不言一起出门,在学校门口旁边的早点铺买煎饼果子。   王灿也过来买早餐,看到他们俩,溜到他们旁边去,中气十足地喊:“徐哥!男神!早上好!”   老板递给徐苑一套煎饼,他边付钱边随口敷衍:“早啊胖胖。”   王灿继续中气十足地喊:“恭喜徐总全款拿下煎饼果子!”   徐苑:“……”   何不言在旁边,没忍住笑。   连早点铺老板都笑了。   徐苑一脚踹过去,笑骂道:“我去你的,滚边儿耍宝去。”   王灿赶紧躲开,嘿嘿笑个没完,冲老板喊道:“叔,我也要一套,加两个鸡蛋,要香肠不要生菜!”   何不言没吃这个,而是简单的包子豆浆。   徐苑拿好煎饼,说:“我们先去教室,就不等你了啊。”   老板还在弄,王灿急忙扭头喊住他俩:“徐哥,等会儿我呗,你亲爱的灿宝在雪地里容易迷失自我。”   徐苑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等王灿买好早餐,一起去学校。   王灿啃着煎饼,问:“第一节 啥课啊?”   “物理。”何不言说。   王灿一听就变了脸色,压根忽视了是何不言回答他的话,唉声叹气道:“我操,老师今天估计得发试卷了,也不知道我考了多少分。”   物理老师发试卷的方式很折磨人,按分数排名来发,中等分数的交给课代表,高分和不及格的他来发,一个个叫上讲台来领试卷,特别是不及格的,叫一个上来抬眼看一下,眼神格外有压迫感。   徐苑说:“放心,59分稳了啊。”   王灿弯腰随手抓了一手雪,狠狠砸徐苑身上,“我呸!”   徐苑也抓起雪扔他,笑个不停:“来打我啊灿灿。”   两人就即兴玩起打雪仗,王灿没扔准,雪团直击何不言握在手里的豆浆,豆浆盖子没盖牢,顿时洒了一身。   王灿:“……”   徐苑先反应过来,“有纸没?”   王灿:“……我身上没带纸。”   徐苑也没带,何不言皱紧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徐苑想也不想地接过,抽出两张,抓着就低头擦何不言外套上的豆浆汁。   何不言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安静地垂下目光,看着徐苑帮他擦衣服。   “我操,擦不干净,还是很黏……”徐苑又抽出两张纸巾,豆浆已经被擦掉,但是摸上去黏黏的。   何不言抿唇道:“没事的,你别擦了。”   回到教室,还没开始上课,王灿把书包一放就溜到他们这边,对何不言说:“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不言说:“没事,回去洗干净就好了。”   徐苑坐位置上吃煎饼果子,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开口:“胖子你别紧张了,赶紧回座位上准备读书吧。”   他这话刚落,张志明就来教室了,卷起书在门上“碰碰”砸了两下,“上课了都在干嘛呢!读书啊,读书!整个走廊就你们班还没开始早读!”   王灿赶紧弯着身体回到自己位置上。   学生赶紧翻出书,大声读起来,几乎一声高过一声。   教室像是被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胀大,郎朗的读书声传了出去,在冬日的清晨显得朝气又青春。   徐苑没来得及吃完早饭,把煎饼往桌洞里一塞,也开始读英语。   过了一会儿,上课铃才响起。   张志明心安理得地坐在讲台前,完全没当一回事。   四十五分钟的早读课结束,张志明提着书走出教室。   教室里又变得安静起来,没吃完早饭的学生赶紧把已经冷掉了的早餐拿出来吃。   徐苑吃了两口觉得冷,去接了杯热水,就着一起吃。   他咬着煎饼果子,眼神不经意一掠,看到某个捧着碗吃早饭的同学,顿时乐了,“靠,那边还有嗦粉的。”   何不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位同学正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弯起眉眼,低声问:“他是谁啊?”   “高浩。”徐苑说完,突然侧过身看着何不言,“老实告诉我,你知道班上几个人?”   何不言一顿,说:“你,王灿。”   徐苑跟他对视几秒,挑眉问:“没了?”   李慕听见,回头不敢置信地问:“连我也不认识啊?我就坐你前面啊何不言,还一起在我家玩过呢。”   何不言转眸看他,说:“你是李慕。”   李慕听到他说自己的名字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知道我的名字。”   何不言倏然想起什么,皱起眉头。   徐苑乐道:“我咋感觉现在有点像是在教小宝宝认人呢?”   心里所想被徐苑说出来,何不言眉头皱得更深,“徐苑。”   徐苑一瞥,“咋?”   何不言:“你话怎么这么多。”   徐苑没料想何不言在怼他,偏偏怼人的话还这么平淡,他猛地一乐,眉眼弯起来,笑着反击:“你话怎么这么少?”   李慕插话道:“那你俩正好互补啊!”   徐苑一听收住笑,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就你话最多。”   何不言想了想,说:“是的。”   李慕:“???” 第一节 是物理课,老师拿了卷子过来,高分低分一张张发过去。   王灿考了59分,恰巧被徐苑乌鸦嘴说中了。   下课王灿就跑过来揍他,徐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得那么准,就站在那儿被揍。   何不言看了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说:“别打了。”   王灿一听,收住手,诧异地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安静地敛下眉眼,无声地拒绝跟他对视。   徐苑扭了扭胳膊,不动声色地打圆场:“哎,王灿你他妈下手真重,不就59分么,等期末考89分。”   离期末考没几天了,高一高二都在盼着放寒假,而高三党却忧心忡忡的,一轮复习结束,就剩四五个月就要高考,一想到这个连放假都没啥心情。   然而担忧归担忧,时间却依旧在不急不缓地流动着。   班上紧张的气氛又上了一个度,程思凑过来聊天,说:“我听说啊,罗锦阳每天看书看到凌晨三点,而我他妈每天十二点准时睡觉。”   “太用功了吧他,上课不会打瞌睡吗?”李慕问。   徐苑啧了一声:“高三学子的灵魂全靠咖啡撑着。”   他说完突然好笑地看了何不言一眼,说:“何不言的灵魂靠茶叶撑着。”   何不言被点名,投以注视,不紧不慢道:“你最近也开始喝茶了。”   “这不是被你带的么。”徐苑抵着脸颊懒洋洋地说。   何不言低笑,说:“是你经不起诱惑。”   徐苑一下乐了,“茶叶的诱惑?”   程思搂着王灿的肩膀,唉声叹气:“熬夜是我们女人最大的天敌啊,可怎么办啊火山。”   王灿推她,“谁跟你女人了?”   程思不在意地扬扬手,目光落在徐苑脸上,像是发现新大陆,道:“哎徐苑,你皮肤很好诶,脸上一点东西都没有,连黑眼圈都没有,还很白啊。”   “谁说我脸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徐苑啧道,“两眼睛一鼻子嘴巴没发现么。”   何不言侧目看去,不光皮肤,两只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好看。 第45章   程思俨然一副迷妹模样, 不住摇头感慨:“徐学霸啊, 以后要是哪个姑娘嫁给你,啧啧……那她可真是拯救了地球啊。”   “说得好像我是祸害一样。”徐苑转着笔,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轻描淡写道, “嫁给我就是拯救地球了。”   程思笑出声,转脸看向王灿, 顿了几秒, 又说:“哪个姑娘嫁给王火山,那她上辈子应该是毁灭地球了。”   王灿再次躺枪。   李慕兴冲冲问:“那我呢?我呢?”   程思看了他一眼, 挪开视线:“放心, 没有姑娘会嫁给你。”   李慕:“……”   “我比较担心的是何不言。”程思摸着下巴, 一脸考究。   何不言抬起眼,有些意外。   徐苑笑着问:“你担心他什么?”   “太吃香了,高冷学霸,颜好腿长。”程思说, “这型特别招万千少女的喜欢, 估计等他到了大学,情书会收到手软。”   “啊, 不对。”程思想了想,改口道, “现在21新新世纪没多少人会写情书吧, 应该是添加好友加到手软。”   徐苑想到他微信里就三个好友,笑笑没说话。   王灿经提醒, 说:“哎,我才想起来,我微信里好像没你啊,加一个呗男神?”   何不言平静道:“我不玩这个。”   “骗谁呢,我都在班级群里看到你账号了。”王灿想也不想地就戳穿他,拿出手机翻出何不言的账号,“哎,我添加了,你回头同意下啊。”   李慕说:“我也加一个!”   “你们都加了。”程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我也来凑个热闹。”   徐苑默默地看着何不言骑虎难下,有点好奇何不言会同意还是跟以前一样拒绝。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一句话没说,低头看书。   徐苑看他的侧脸,下颌线优美流利,唇角微抿,似乎绷着脸。   他猜想,何不言估计在心里懊悔,刚才就不该搭理他们。   晚上在家安静地写作业。   窗外白雪簌簌落下,压着枯枝桠,偶尔有风刮过。   室内灯光柔和,窗户透出温暖的光。   徐苑写完英语,想起下午那事,回头问:“不言,你加他们了吗?”   何不言依旧低头写字,眼也不抬:“加了。”   徐苑挑了挑眉,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上面消息提示灯一闪一闪的。   列表里突然多了个聊天群,群名是“人性研究基地”。   里面有五个人,就下午聊天那几人。   这名字……   徐苑忍不住皱眉,翻了下聊天记录,是王灿取的名,透着一股猥琐内涵劲儿。   徐苑回头看了看何不言,他估计还不知情,否则应该退群了。   这时,何不言起身拿着水杯要出去倒水喝,一转头就看到徐苑在看他,他一愣,问:“你在看我?”   突然被抓了个正着,徐苑下意思地别开眼,矢口否认:“没,眼睛有点疼,到处看看。”   何不言淡声说:“眼药水在第二个抽屉里,你用吧。”   何不言出了房间,徐苑起身去拉开他的抽屉,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铁盒子,下面压着几本书,旁边那瓶加多宝还在。   徐苑瞅着那瓶饮料,隐约觉得有点古怪。   没几秒他想起来了,怀疑是那天在招待所他买给他的谢礼。   徐苑皱起眉。   那么早就……?   目光往旁边移,落到铁盒上。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犹豫半晌还是打开盒盖。   里面装了很多糖。   猕猴桃味的。   徐苑盖上盒子,把抽屉一关,连眼药水都忘记拿。   他坐回书桌旁,垂着目光,心情格外复杂。   何不言喝水回来,淡色的唇覆上一层水光,清润好看。   他把水杯放到桌旁,随口问:“找到了吗?”   徐苑没回头,低低应了一声。   何不言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拉开椅子坐下,继续做作业。   徐苑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何不言。   他怎么想都想不透何不言到底啥时候开始的,原以为是这段时间的事,没想到是……蓄谋已久?   徐苑揉了揉脸,默默推翻这个用词。   以前还调侃过何不言,说他的心思是大海里的针。   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   何不言看到他不住地打呵欠,眼底一片倦色,低声问:“昨晚没睡好?”   徐苑揉搓着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有点。”   李慕回头,问:“学霸你不会也看书看到凌晨三点吧?”   “那倒不是。”徐苑勾起唇角,一脸正经地开玩笑,“我通宵看书。”   李慕显然当真了,瞪圆眼睛:“我操,这么拼啊?”   “你傻不傻。”徐苑白了他一眼,从书包小口袋里摸出包速溶咖啡,去装上热水,咖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   李资在睡梦中闻到香味,从臂弯间抬头,眯着眼回头一看:“什么味?”   徐苑看到他睡了一节早读课,突然觉得有点羡慕。   徐苑抿了口咖啡,口腔泛起苦味,他不是滋味地啧了一声,呢喃道:“等考完,我一定要睡到自然醒。”   李慕闻言叹气,说:“高考啊……感觉好近,又感觉好远啊,还得撑几个月,哎,迷茫啊,只求我高考那天人品大爆发,能考个二本。”   徐苑笑笑,说:“加油,好好复习。”   李慕扭头看他,突然问:“徐苑,你想考什么大学啊?”   徐苑顿了下,弯唇道:“还不知道,哪里要我就去哪。”   话落,何不言手一顿,笔尖在纸页上轻轻一划,他无声地抬起头看向他,徐苑没看他,他垂下目光,嗓音低哑:“不是说清华吗?”   “哇,清华啊?”李慕眼睛一亮,“学霸加油!你可以的!”   徐苑低声笑了笑,含糊其辞:“考得上再说吧。”   何不言咬牙,回过头,却没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写字。   李慕斗志昂扬地转身看书去了,徐苑在喝咖啡。   浓郁的香味一直萦绕不散。   何不言沉了沉呼吸,从书包里拿出之前传纸条的笔记本,翻到空白一页,拿起笔缓慢却有力地写上:   “是因为我吗?”   他把本子摊开递给徐苑,徐苑低头一看,拿笔在上面划了一下就还了过来。   徐苑只写了个问号。   何不言抿紧唇角,又写上一段话,直白而简单:   “你改变目标,是不想大学跟我同校?”   徐苑一看瞬间就乐了,眉眼带着笑。   何不言不明白他为什么笑,皱着眉看他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了一行字。   “目标没变,只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万一没考上就丢脸了。”   何不言眉心一舒,眸底晕开丝笑意。   他垂下目光,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着,郑重又认真:   “你能考上。”   徐苑一看,朝他弯了弯唇,把本子还给他。   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张志明讲完课还有十来分钟,他手撑着讲台,看向大家,笑着问:“明天就期末考了,大家感觉自己复习的怎么样了?”   台下异口同声地说不怎么样。   徐苑一手支着脸颊,默默地看刚才摘的笔记。   “考完就放假了,你们在家也要看书啊,别放假了就是玩。”张志明说,“我带的上一届高三,你们的学长,好几个大年三十都在看书。”   “那他们考的怎么样啊?”   张志明想了想,说:“有考到武大的,还有个考上北师大,现在都在准备考研了。”   王灿兴奋地喊:“冲着这碗鸡汤,我大年三十也要看书,还只看语文!”   张志明抓了根粉笔扔过去,故意往偏了扔,嘴上却骂道:“你多看点数物化,哪门弱就补哪门。”   在大家的笑声中,王灿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   “总之,学习全靠自觉。”张志明站直身体,脸上又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班上徐苑同学,上次去考试,考完了都还在酒店复习。”   突然被点名,徐苑心里一咯噔,有股不详的预感升起。   看向讲台,恰巧碰上张志明笑得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张志明就接着说:“还给我发了个他看书的视频来着,我放给你们看啊。”   徐苑:“……”   一旁何不言自然明白是哪个视频,他手抵着唇,尽力掩住笑。   徐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笑屁啊,不准笑。”   何不言侧眸投以注视,眼角微弯,黑眸盛着笑意,笑容干净又纯粹,“徐苑。”   徐苑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何不言笑意更浓,轻而缓地说:“你被老师打击报复了。”   张志明放上视频,短短三十秒,徐苑一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瞬间让大家哄堂大笑,画面定格在他露出八颗牙齿微笑,透着一股装傻劲。   同学纷纷回头注目。   徐苑手抵着额头避开大家的视线,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简直……当场死刑啊。 第46章   期末考两天, 最后一门考完回教室开个简短的班会, 就开始放寒假。   雪已经停了,地面上还有积雪。   太阳升起来, 温暖的光线照到白雪上, 微微闪着细光。   考场座位仍旧按成绩排名划分, 徐苑照例又是第一个。   何不言也照例坐他后面。   第一场考语文,早上九点。   下雪不冷融雪冷, 徐苑手揣兜里好久, 但开始考试后,手碰到冷空气不一会儿就变冷, 差点抓不住笔, 格外费劲,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偏偏语文过了选择题就是得不断写写写,徐苑看了眼卷面,暗暗嫌弃。   好在在看文言文的时候,右手已经暖和不少了, 能写出正常的字。   到了交卷时间, 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   老师快速地收起他们的试卷,徐苑回头对何不言说:“我这卷面分怕是没了。”   何不言问:“怎么, 涂改了?”   “这倒没。”徐苑啧道,“太冷, 握不住笔。”   何不言想了想, 问:“要手套吗?我有手套,比较薄, 戴上不影响写字。”   徐苑沉吟片刻,点头:“行,明早给我一只,下午暖和一些用不着。”   何不言弯唇,“好。”   第二天天气还是很冷,地面上的雪已经融化不少。   徐苑戴上何不言的手套,写字比昨天轻松不少,至少没有歪歪扭扭看着奇怪。   两天考试结束,全部人回自己班级。   张志明已经在教室等着,讲台上放了一沓试卷。   等大家全部坐好,张志明才开始发试卷,布置作业,讲寒假注意事项和返校时间,并再三叮嘱在假期要自觉复习。   徐苑把各科试卷放入书包里,书包搁在腿上,静静地听张志明讲话。   教室里大家都很安静地听着,却埋着巨大的雀跃,只等老班一声令下,即刻膨胀。   张志明说:“行了,散会吧。”   话音一落,教室立刻变得闹哄哄的,有收拾桌子的,有跟旁边人讨论刚才考的试卷,也有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要去哪儿玩的。   王灿单肩背着书包溜了过来,两只眼睛亮着光,“要不要去玩,各位?咱们研究基地五人组出去浪会儿呗?”   李慕扭身问:“去哪玩啊?”   徐苑一听到那个群名就想翻白眼,忍不住吐槽:“王灿你取的那什么破名字,能再猥琐一点吗?何不言看到这名字都想退群,还是被我劝住了。”   何不言拉上书包拉链,说:“我把它屏蔽了。”   王灿:“……给点面子成吗各位哥。”   程思收拾好也凑过来,一手搭在王灿肩上,笑眯眯地问:“商量好去哪了吗?”   徐苑挑眉,问:“你俩先商量好要去玩的?”   程思不假思索道:“王火山提起的。”   徐苑啧了一声,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了王灿一眼,王灿冲他讪讪一笑。   想了想,干脆遂了王灿的愿,说:“我没意见,去哪玩你们决定。”   前天结束学期补习,何不言原本要回家,听到徐苑这么说,他调整了下表情,抬手推了推眼镜,尽量语调平淡,问:“去哪?”   一群高中生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就是一起聚餐唱歌玩嗨。   五个人一起吃了火锅,再去唱歌,在包厢里玩起游戏来。   程思手压着麦克风,目光在一群人脸上巡视一圈,说:“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   徐苑顿时没劲了,后背倚着沙发,长腿随意交叠,“什么破游戏,幼不幼稚。”   王灿却格外有兴致,响亮道:“来!”   徐苑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叹气,又靠过来,“行吧。”   何不言看着麦克风,皱眉问:“怎么玩?”   程思简单讲了一下,何不言沉吟片刻,眼角余光所及之处,是徐苑懒洋洋的模样,他弯了下唇,说:“来吧。”   程思抵着麦克风一转,看指到谁。   包厢里还在响着歌,不知道谁点了首抒情歌,女歌手低低缓缓地唱着,节奏很慢,跟包厢里的气氛截然不同。   几双眼睛盯着它转,最后指向何不言。   何不言一怔,没料到自己是第一个。   程思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何不言想了想,说:“真心话。”   程思没跟何不言说过几句话,不敢跟他开玩笑,犹豫一会儿,试探着问:“你喜欢……”   在何不言变得略微紧张的目光中,她眉毛一扬,说出接下来的话,“数学还是物理?”   其他几人:“……”   徐苑忍不住嗤笑,这什么鬼问题。   何不言一双眸子又变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语气也很淡:“数学。”   徐苑悄悄看他,又是忍不住笑。   李慕说:“接着来接着来!”   这次麦克风指向了王灿。   王灿说:“你可别问我喜欢什么课这么弱智的问题啊,我拒绝回答的。”   程思白了他一眼,直接干脆地来了个狠的,“你为什么这么娘?”   “哎!不带人身攻击的啊!”王灿叫嚷。   李慕凑热闹,挤眉弄眼道:“我来问吧,上次撸是什么时候?”   王灿脸都有点红了,嚷嚷道:“还有女孩子在呢,含蓄点行么。”   “哎,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别玩。”程思又抵着麦克风,说,“继续继续啊。”   麦克风这次一转,摇摇晃晃地指向徐苑。   徐苑一挑眉,说:“我也选真心话吧。”   程思眼神有些兴奋,问:“初吻还在不在?”   在场除了李慕外都变了脸色。   徐苑抬手抵着唇,轻咳一声,“不在了。”   “啊?”程思愣了愣,“跟谁啊?”   徐苑:“就一个问题啊,再问不回答。”   程思缓神,“哦,行吧,继续。”   这次何不言又中了。   经过刚才那问题,何不言不想选真心话了,道:“大冒险。”   程思还在震惊徐苑初吻就没了的事,闻言就说:“大冒险啊?那你去问徐苑他初吻被谁抢走了。”   何不言:“……”   知情人王灿一下就腿软了,险些站不住。   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转了视线看向程思,啧道:“老子不玩了。”   他一手拿过麦克风,嚣张地睨了她一眼,“老子唱歌。”   玩到九点多,大家各回各家。   何不言跟徐苑并排骑车,好一会儿,他终是开口:“上次……我真的是喝醉了。”   徐苑侧眸看了他一眼,笑道:“知道,你他妈还当着王灿的面亲我,不是喝醉的话就是脑子进水了。”   徐苑这辈子都不想回忆那个场景。   被强吻不说,还被别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如果王灿不在没看见,他缓过神估计就是骂骂而已。   但有旁人在场,他一下没控制住,就直接上手了。   何不言沉默片刻,嗓音低沉下来,“徐苑。”   徐苑一听他这么正经地叫他的名字就莫名发怵,他没看他,语气故作轻松:“咋了?”   何不言垂下目光,低而缓地说:“我没想过要对你怎样。”   徐苑动作一顿,扭头看他。   何不言抿了抿唇角,接着说:“你不要……觉得烦。”   “没有。”徐苑嗓子有些干,他咽了咽口水,忽的弯了下唇,意味不明地说:“先高考吧。”   何不言怔仲片刻,有些不确定徐苑话里的意思。   徐苑回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跟上啊。”   何不言骑到他旁边,直接问:“你那话什么意思?”   徐苑干脆停下车,长腿支着地面,何不言也停车,安静地等他说话。   徐苑看着他突然低低地叹了一声,声音沉沉的,“何不言,我现在时间很宝贵,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何不言默了一瞬,说:“你刚才玩了几个小时。”   徐苑:“……”   何不言看他表情意识到说错话,轻咳声,说:“抱歉,我收回那句话。”   气氛一下子又变了,徐苑抓了抓头发,失笑道:“行,回去我通宵学习去。”   何不言低笑,说:“我懂你的意思了。”   徐苑重新踩上脚踏,扬了扬唇,说:“不过,你真得多交点朋友,总是一个人待着的话,有时候也会觉得孤单的。”   一回家就有夜宵吃,自打何玲过来,几乎每个夜晚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每天回到家都是灯火明亮,再也不是回家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开灯了。   何玲盛了两碗牛肉面给他们,笑说:“放假了明天就多睡一会儿,不要起那么早,好好休息一下。”   徐苑吃了口面,才道:“那不能,我答应不言今晚通宵看书的。”   何玲一怔,疑惑地问何不言:“不言,你为什么要苑苑通宵看书?”   徐苑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吃完夜宵就回房间,乐个没完。   何不言很快也回房间,站在徐苑对面,皱着眉很认真地说:“徐苑,你太幼稚了。” 第47章   即便已经放假了, 他们看书还是看到很晚。   闹钟指向一点半, 徐苑正好做完题,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床休息。   何不言听到动静, 回头看他一眼, 戳穿道:“不是说通宵学习吗。”   徐苑扬眉, 顿时扭头作势冲着隔壁房间告状:“妈,何不言非要我通宵!”   这么晚大人们早就睡了, 徐苑把声音压得很低, 只是做做样子。   何不言被逗笑,手抵着唇边轻哂, 嘴上却说:“无聊。”   徐苑起身伸了个懒腰, 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还别说, 打小报告真挺爽的,以后你别惹我啊,小心我一个不留神就跑去告状了。”   何不言还是笑,“你真的好幼稚。”   徐苑冲他勾勾手指, 眼底满是兴味, “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   何不言察觉出徐苑的意图,敛住唇边的笑, 说:“不来。”   徐苑权当没听见,继续说自己的, 一脸玩味地学着程思的语气, 乐个没完:“你喜欢数学还是物理啊?”   何不言立刻黑脸,一言不发地扭头做自己的事。   徐苑惊叹于他的变脸速度, 挑了挑眉:“生气了?”   何不言没出声,手上动作不停。   徐苑兴味更盛,语调却懒懒的:“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何不言依旧没回头,不过开口说话了:“没。我先做完这道题,等会儿睡觉。”   徐苑问:“哪题啊?数学还是物理?”   何不言:“……你是故意的。”   徐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呀,被看出来了。”   闹了一会儿,终于上床关灯睡觉。   窗外夜色正浓,徐苑闭上眼,酝酿睡意。   上铺传来何不言的声音,低醇入耳:“晚安。”   徐苑依旧闭着眼:“闭嘴睡吧。”   何不言忍不住弯了弯唇,闭上眼睛睡觉。   何玲说是叫他们早上多睡一会儿,但生物钟不允许,六点多他们就已经醒了。   徐苑伸出右手碰了下上铺,问:“楼上的醒了没?”   上铺传来动静,而后何不言探出头,俯视下来:“怎么?”   徐苑说:“起床还是赖床,你来做选择。”   何不言继续俯视着,说:“我想去跑步。”   徐苑思考一会,说:“那我也去吧。”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宛如黑夜,前方大雾弥漫,房屋旁边的路灯发着幽暗的光芒。   脸颊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徐苑想也不想地转身进屋,“好像没睡醒,我还是去赖会儿床吧。”   何不言及时抓住他的手腕,说:“都穿好衣服了。”   徐苑甩了下手,何不言松开,他才啧道:“行吧,强身健体为了祖国。”   何不言想到徐苑之前的话,低笑着说:“强身健体以后好搬砖,给祖国添砖加瓦。”   徐苑瞬间乐了:“行啊,给祖国多添几块砖。”   两人去公园跑步,过了一会儿,公园里有不少老年人在晨练。   浓雾渐渐散去,空气清新。   徐苑擦擦额头的热汗,觉得只跑步有些无聊,对何不言说:“边跑边背单词吧?”   何不言说:“好,你先出。”   徐苑:“放弃的单词是什么?”   何不言:“……”   徐苑忍不住笑出声,说:“不开玩笑了,继续继续。”   边背单词又跑了两圈,在石椅上坐下。   徐苑靠着椅背,仰了仰头,露出修长优美的脖子,下颌隐约挂着汗,“真他妈爽啊。”   何不言以前跑惯了,不太容易出汗,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扭头看着他,问:“以后还来跑吗?”   徐苑说:“隔三差五的来跑吧。”   何不言了然,又问:“那高考完?”   “考完我得去找暑期工。”徐苑仍然看着天空,今天还是晴天,天色湛蓝干净,仿佛没有一丝杂质,“挣个学费。”   何不言皱起眉,问:“你很缺钱吗?”   “缺啊,特别缺。”徐苑仰着脖子,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格外性感,“还想给徐老板买辆车,他那辆破车都快开出历史感了。”   何不言定定地凝视着他,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上,半晌后,才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徐苑的视线从天空移到何不言脸上,忍不住蹙眉,很直接地问:“你去干嘛?”   何不言轻描淡写地说:“给我妈买件裙子。”   徐苑:“……哥们你能再扯点吗?”   何不言低头笑了下,嗓音温厚:“我没兼职过,也想试一下。”   徐苑侧身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不是没怎么干过家务啊?”   何不言点头,说:“很少。”   “有洗过衣服吗?”   “洗过,内裤和袜子。”   徐苑啧了一声,重新坐回去,继续仰着头,随口叹了声,“哎,有妈真好。”   何不言神情微凝,低了嗓音说:“徐苑,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小时候?”徐苑偏眸,笑了下,“和现在一样帅啊。”   何不言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苑挑眉,停顿半晌后,站起身说:“哎,饿了。”   何不言明白他不想说,于是也起身,顺着他的话题,“你想吃什么?”   徐苑抿唇想了会,不答反问:“你想吃什么?”   何不言神情有些意外,没料到徐苑会问他。   他沉吟片刻,说:“想喝粥。”   徐苑说:“那回家吧,家里应该熬了粥。”   何不言不想回去,想和徐苑在外面吃早饭,于是改口道:“又想吃饺子。”   徐苑疑惑地看他,问:“你不想回家吃早饭?”   被猜中心思,何不言坦然点头。   “行,那就在外面吃。”徐苑笑笑,“我请客。”   何不言说:“不用,我有钱。”   徐苑没再坚持,“那各付各的。”   找了家早餐店吃了早饭就回家,二楼阳台栏杆上晒着两床洗干净的被单,是徐苑和何不言的被子,被何玲取下来洗了。   徐苑边走进屋边道:“咱妈可真勤劳。”   徐福福坐在收银台前,手里捧着粥在喝,看到他们俩,问:“你们去哪了?”   徐苑说:“跑步顺带吃了早饭。”   徐福福笑眯眯道:“跑步好啊,多跑步,锻炼身体,上楼再喝碗粥呗?”   何玲煮了四人份的粥,还剩好多,徐苑干脆去添了碗,边看早间新闻边吃早饭。   何不言也吃了碗粥,坐在徐苑旁边,安安静静地喝粥看电视。   早晨的阳光透过阳台洒进来一小片,室内光线温暖,透着惬意。   何玲准备去上班,挎着包出门,急匆匆地叮嘱他们一句,“吃完早饭就回房间看书啊,冰箱里有水果,已经洗好了,拿出来就可以吃。”   何不言说:“知道了。”   何玲放心了,笑笑就下楼出门。   徐苑吃完粥顺手把三个人的碗都洗了。   何不言站在厨房门口,说:“徐苑。”   徐苑边擦干净手边走出厨房,“咋了?”   “你上次说给我做醋溜白菜。”何不言低声问,“还记得吗?”   徐苑愣了愣,“还真不记得了。”   何不言抿唇,又说:“我记得。”   徐苑忍不住笑,说:“那就中午吧,我来做饭。”   何玲中午不回来,在公司吃饭,她还带了午托的学生,吃了午饭就要工作。   何不言黑眸漾开笑意,嗓音也温厚柔和许多,“我可以帮忙。”   回到房间老老实实地看书写作业,快到中午的时候,徐苑合上书,朝何不言喊了句:“做饭去吧。”   何不言一道题没做完,依旧低着头,“等会,我先做完这题。”   徐苑先出房间,从冰箱里翻出食材,正在清洗的时候,何不言过来了,温热的身躯靠过来,往水池里看了眼,低声问:“做什么菜?”   他靠得有点近,呼吸几乎就在耳边,徐苑颇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移,才说:“醋溜白菜,盐溜白菜,糖溜白菜,还有个白菜溜汤,三菜一汤齐活了。”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我看见肉了。”   “老实说,我厨艺真挺一般的,做菜就是加点油加点盐。”徐苑提前打预防针,说,“你可别抱太多期望。”   何不言说:“我很期待。”   “合着我都白说了。”徐苑啧了一声,把肉放到砧板上,拿起菜刀切起来,边聊天,“万一不好吃,你是不是不崇拜我了啊。”   “你小心点,看着刀。”何不言紧盯着,依然跟没听见似的,“要不我来切吧?”   徐苑想也不想地拒绝,“厨房都没进过几回,哪里敢让你来切,靠边儿呆着去吧,这不用你帮忙。”   何不言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良久,他心念一动,开口问:“我可以拍视频吗?”   徐苑“啊”了一声,回头道:“有什么好拍的。”   何不言很直白地说:“想录下来。”   徐苑想了想,妥协:“那你录吧。”   何不言拿出手机开启拍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徐苑。   徐苑热锅起油,油在锅里滋滋作响,他拿着铲,突然回头看向镜头,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我爱做菜,做菜使我快乐。” 第48章   这次何不言的笑声被录了进去。   实在太好笑了, 徐苑装得特别像摇头晃脑地说着播音腔的小学生, 偏偏脸上还一本正经地假笑。   徐苑说:“等会儿,我把菜放进去, 摆个造型再结束啊。”   何不言继续拍着, 看到徐苑有条不紊地放菜入锅, 再拿锅铲翻了翻。目光往下移,看着他的背影, 穿着灰色毛衣, 系着何玲的格子围裙,双腿修长又笔直。   很简单平常的穿着, 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帅气好看。   “好了。”徐苑转过身继续看向镜头, 双手交叉抱胸, 抬起下巴,表情严肃。   何不言一怔,问:“你怎么了?”   徐苑一脸严肃地开口:“摆造型啊,避免最后又定格在我傻笑的画面上。哎, 你快点结束, 我眼睛干撑不住了。”   何不言关掉拍摄,被逗得一直在笑。   徐苑把菜盛进盘子里, 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得了啊,笑个没完了都。”   何不言闻言放下手机, 嗓音含着浓厚的笑, 眉眼弯起:“太好玩了。”   “你可别发给别人啊,连爸妈都不能看。”徐苑啧道, “我再也经不起那种当场死刑的感觉了。”   何不言点头:“不会的。”   徐苑又继续炒菜。   何不言靠在流理台前,侧眸笑看着徐苑,低声问:“现在炒什么菜?”   “西红柿炒鸡蛋。”徐苑看他一眼,说,“几乎是每个人的启蒙菜,新手上路第一步就是西红柿炒鸡蛋,你会做吗?”   何不言说:“不会。”   徐苑“哦”了一声,说:“那你还没启蒙。”   他一顿,突然对何不言坏笑,“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把王灿百度云的账号密码给你,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何不言不自觉地皱眉,压着声音说:“我不需要那个。”   徐苑一想,点头道:“也是,应该用不着。”   何不言依旧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徐苑回答得很直接,也含蓄:“你和王灿的审美估计不一样。”   何不言懂了,没再说话。   徐苑做了四菜一汤,何不言去叫徐福福上来吃饭。   徐福福坐下尝了口牛肉,喟叹道:“好久没吃我儿子做的菜了。”   他又起身拿了酒杯,倒了点白酒,小抿一口啧啧咂嘴:“舒坦!”   何不言扫了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启蒙菜放入嘴里,待咀嚼完才道:“很好吃。”   徐苑笑看他一眼,说:“你尝尝那蒜蓉明天见。”   徐福福愣住:“蒜蓉明天见?”   “就是金针菇。”徐苑没仔细解释。   何不言明白了,并不太想吃这道菜。   蒜蓉明天见大部分都进了徐福福的胃里,他美滋滋地喝着小酒吃着菜,脸上都快刻上幸福两个大字了。   徐苑也知道徐福福这段时间确实过得很舒坦,从他日益渐胖的体型就能看出来。   徐福福边夹菜边笑着说:“你大伯一家昨天回来了,等你姑你姨她们都回来,就办个酒席,过两天去拍照……”   徐苑家有很多亲戚,奶奶生了七个儿女,两个儿子五个女儿。   爷爷取名字非常随性,徐苑的大伯是老大,故此取名最讲究,叫徐发财,饱含大人们对他的期望,徐福福排行老四,得亏不是发字辈,叫徐发福就惨了。   大姑小姨们名字都带“花”字,红花,梅花之类的。   徐苑刚出生的时候,爷爷过来看他,要给他取名字,叫贵生,幸好徐福福没听他的坚决不同意,坚持自己的想法。   吃完午饭,何不言主动收拾去洗碗筷。   徐苑回屋准备睡一会儿,给自己定了闹钟,二十分钟后起来。   他刚坐上床边,突然看到窗外阳光灿烂,想了想干脆穿上外套,拿了把躺椅和毯子去楼顶边晒太阳边休息。   上楼时,何不言洗好碗筷出来正巧看见,他也跟着去楼上。   徐苑刚把毯子放下,一转眸就看到何不言的身影,“你咋也来了?”   何不言几乎正面对着太阳,被光线刺着眼睛,他不适地眯起眼,不答反问:“你在楼上休息吗?”   徐苑躺上去,“嗯”了一声,“晒会儿太阳。”   家里只有一把躺椅,何不言拿了藤椅上来,坐在徐苑旁边,“我也来晒太阳。”   徐苑半阖着眼,含糊地应了声。   何不言也闭上眼,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徐苑。”   徐苑:“咋了?”   何不言低声问:“在楼顶跳一下,一楼真能听见?”   徐苑:“……”   他一下就笑喷了,睁开眼乐不可支地看着何不言,“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就在这蹦一下,问徐老板能不能听见。”   何不言意识到徐苑是在逗他玩,他抿紧唇角,面无表情地说:“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我也没想到你会当真啊。”徐苑乐了半天,说:“我就顺口一提,再顺便用了点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   何不言扫视了圈四周,说:“这房子是挺破旧的。”   避免太阳直视,徐苑抬手挡着眼睛,轻描淡写道:“所以啊,就等着拆迁队快点来,盼了一年多了。”   何不言无声地看他,思忖半晌后起身下楼。   徐苑听到声响,放下手看过来:“你就下去了啊?”   何不言说:“去拿个东西。”   何不言拿了眼罩上来,递给徐苑。   徐苑愣了愣,“这不是你上次买的吗?”   “我买了两副。”何不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道,“这个给你,不要用手挡着眼睛。”   徐苑又是愣,好一会儿才晃过神,笑了笑:“谢了。”   他把眼罩戴上,又拉起毯子盖上,阳光照在身上分外暖和。   何不言塞上耳机,坐在旁边听英语。   太过安静,徐苑动了动身体,开口说:“何不言。”   何不言一顿,按了暂停,拿下一只耳机,才问:“怎么了?”   “我家亲戚都比较难搞。”徐苑摘下眼罩,斟酌着措词,“见面的时候……你活泼点。”   何不言没说话,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苑摸了摸脸,换了个说法:“就是多叫人,实在不想搭理他们就微笑,笑脸迎人总是没错的。”   他说完,突然泄气般啧道:“不对,哎,让你笑比让你说话还难。”   何不言不赞同他的话,澄清道:“我经常笑的。”   徐苑斜眸看他一眼,故意痞里痞气的,“那笑个来看看。”   何不言有些无语,没搭腔也没笑。   徐苑挪开视线,抬眼看着天边,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总之别把心里想法表现在脸上就行了。”   他说完,停顿两秒,笑了笑又开口:“我当时见你们就是这样,虽然心里很排斥,但脸上还是笑着。”   何不言点头,说:“我知道你那时候不喜欢我们。”   徐苑扬了扬眉,问:“你啥时候会看别人脸色了?”   何不言低声说:“你不回我微信。”   徐苑噎住,好半晌才吐出话:“靠,这也行。”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我其实也很意外,知道徐叔叔的儿子是你的时候。”   不过,更多的是期待,终于能和徐苑认识了。   高二的时候,何不言就想认识徐苑,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徐苑也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只偶尔一句“麻烦让一下”,也不好接话,高二一整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   徐苑想起之前,不满地啧道:“徐老板还瞒着我,到快见面的时候才跟我说,估计是怕我不同意。”   何不言沉吟半晌,坦诚道:“我当时也很担心。”   徐苑白了他一眼,“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啊哥们。”   “我说真的。”何不言沉沉地看着他,不急不缓地说,“我很想认识你。”   徐苑愣了愣,反应过来,只“哦”了一声。   何不言像是没察觉出他的脸色,继续说着:“我觉得,你不会讨厌我。”   徐苑在班上和谁都玩得来,见人就能聊两句。   何不言起初被他的成绩吸引,后来在夏日的傍晚,天边橘色遍布,他看到徐苑穿着简单干净的校服,站在走廊上跟人聊天,笑容格外阳光。   他的笑容和眼神,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何不言觉得,他和别人是不同的,不会在背后悄悄打量别人,也不会藏着巨大的好奇心兴奋地说一些闲言碎语。   何不言从小就沉默寡言,不喜欢交朋友,觉得他们聒噪无聊。   但在集体社会里,特别是学生生涯,喜欢独处这种性格很容易受到他人的指指点点,还有亲朋好友包括父母的无奈叹息,仿佛他是有缺陷一样。   何不言抬起眼,朝一脸愕然的徐苑弯了弯唇,唇边的笑意浅淡而平和。   他感觉对了,徐苑是非常不同的。 第49章   和他们相处这么久, 徐苑真觉得挺好的。   刚开始他确实不太喜欢他们, 不喜改变加上对未来变化不可预测等各方面因素,以至于还没怎么相处时徐福福说要拍结婚照和全家福, 他本能的排斥。   然而现在, 他的心态已经彻底变了, 还为拍照特地洗头洗澡。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何不言走过来, 叫他快点, 全家都在等他。   徐苑扭头问:“能借我件大衣吗?我那件洗了还没干。”   何不言点头,说:“我拿给你。”   没一会儿, 他拿了件黑色大衣过来, 徐苑关掉吹风机, 接过穿上,看向镜子:“哎,挺合身的,是不是?”   何不言从善如流地靠在门框旁, 透过镜子看他, 黑眸幽沉透彻:“很帅。”   “这不废话么。”徐苑转眸斜睨着他,眼底是压不住的笑意, “我有不帅的时候?”   何不言想了想,说:“有。”   说着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视频截图亮给徐苑看, 上面是徐苑露出牙齿傻笑着的模样。   这张截图是王灿跟张志明要的视频特意截下来的, 发在基地群里,变成群里团宠表情包, 下面还被无聊的高三学子程思配了字:这样的我依旧在努力微笑。   徐苑迅速去抢他的手机,何不言及时收手,徐苑没抢到,没好气地啧道:“不是说屏蔽群了吗。”   何不言确实是屏蔽了,但徐苑会在里面聊天,他闲下来休息的时候会看两眼。   徐苑重重地叹气,悔不当初:“靠,真他妈黑历史,早知道就不拍视频发给老张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那我删了它。”何不言又拿出手机,把那张截图删了。   徐苑这才满意,朝他竖大拇指,“good boy。”   何不言思忖片刻,抬眸问:“我能不删视频吗?”   “哪个视频?”徐苑扬眉,“做菜哪个?”   何不言点头。   徐苑说:“那不用删,反正你也不会放给大家看。”   何不言弯起眉眼,满足地笑了笑。   徐苑扒拉下头发,戴上黑色线帽和灰色围巾,就出门去拍照了。   徐福福早在之前就预定好时间,今天主角是何玲,挑好婚纱就开始化妆。   徐福福也换上西装,系着深灰色的领带,头发做了造型,把发间的白发染黑了,脸上洋溢着笑容。   徐苑坐在休息沙发上,吹了声口哨,嘴上依旧不着调:“徐老板今天也忒帅了,至少年轻了一岁啊。”   徐福福没在意徐苑的玩笑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说:“儿子,你也去拾掇拾掇。”   “我就算了,已经是颜值最高峰了。”徐苑说完又问,“不言呢?咋还没好?”   徐福福说:“还在弄头发,等会儿就好了。”   徐苑“哦”了一声,又低下头看手机。   徐福福凑过来看了眼,手机里面在播教学视频,拍了下他的肩膀,叹道:“这时候就别学习了,等下该叫你弄造型了。”   他话说完没多久,徐苑就被化妆师叫进里间。   一进去就注意到何不言。   徐苑愣了愣。   何不言正对着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背脊挺拔宽阔,双腿修长笔直,额前的头发被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贵气又禁欲。   完全就是“富家少爷”的完美写照。   徐苑第一次感受到气质这个词的真实感。   化妆师朝他招手,“过来,这边坐。”   徐苑回过神,目光从何不言身上移开,信步走过去,经过何不言时,弯了弯唇,笑着说:“挺帅的啊。”   何不言其实没多大感觉,回头看了眼徐苑,犹豫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化妆师透过镜子打量着他,叹道:“你好白啊,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吗?咋都长这么帅。”   徐苑笑笑,故意问她:“我帅还是他帅?”   化妆师也是会说话,笑道:“你俩不一样的类型,都帅,还在读书吧?”   徐苑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她聊天,答道:“高三了,刚放寒假没几天。”   聊了一会儿,化妆师就给他弄好造型。   和何不言完全不同的风格,他的明显青春阳光许多。   走出来一对比,何不言反而更成熟更像哥哥一些。   何玲也化好妆了,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有几分腼腆难为情。   徐福福和何玲先拍了婚纱照,再来了两张全家福。   弄完已经到了下午,徐苑和何不言在休息区等他们,徐苑继续看视频,突然肩膀被何不言碰了下,“徐苑,一起拍张照?”   徐苑愣了愣,关掉手机视频,说:“用你手机拍吧。”   何不言拿着手机,徐苑微微凑了过来,不想摆什么姿势和表情,干脆就弯唇笑了一下。   何不言拍了下来。   说拍张照就真只拍了一张,何不言调出照片,细细地看,说:“拍得很好。”   徐苑低头摆弄手机,好一会儿视频才弹出来,他漫不经心地调侃:“没你这样夸自己的啊。”   “你要看吗?”何不言问。   徐苑眼一转,扫了眼他的手机,目光掠过对方的模样,何不言唇角微弯,很浅淡的笑容。徐苑点头,说:“是挺好的。”   拍完照,四人去逛超市买年货。   家里几个都不太爱吃零食,何玲就挑了好多坚果。   回到家已经快到饭点,何玲去厨房做饭。   徐苑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两只脚踩着地面,感叹道:“终于回来了,忙活一天了都。”   何不言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低声问:“你要喝水吗?”   “来一杯吧。”   何不言出去接了杯温水过来,把杯子递给徐苑,“喝吧。”   徐苑坐起身,猛灌了一口。   何不言坐在徐苑书桌旁,手臂搁在椅子上,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看着徐苑,说:“先休息一会,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徐苑确实有点饿了,中午随便吃了点,刚才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没忍住拆了块小面包吃,但是不解馋,“晚上有啥菜啊?”   何不言说:“我去看看。”   “不用。”徐苑喊住他,笑笑:“我就随便问问,咱妈弄啥都好吃。”   何不言点头,想起什么又说:“不过没你做的好吃。”   “你就别夸我了。”徐苑的厨艺哪里比得过何玲,他一开始尝到何玲做的菜都怀疑她是不是毕业于新东方了,啧道,“小何你这滤镜有点厚啊。”   何不言皱眉:“不要叫我小何。”   徐苑一下就乐了,偏要说出来:“小荷才露尖尖角。”   何不言没理睬他的黄腔,而是问:“滤镜是什么?”   徐苑放下杯子,又倒了下去,轻描淡写道:“拿出你的手机,点开相册,选择编辑,就会出现滤镜。”   何不言抿紧唇角,按照他说的做,看到下面一排滤镜,他皱着眉一个个点过去,按到最后,照片呈黑白状态,给徐苑看,“这样?”   何不言选的是他们下午照得那张照片。   被整成黑白照了。   徐苑有些无语,“能换个吉利点的滤镜吗?大过年的。”   何不言“嗯”了一声,说:“我只是试一下。”   他又坐回去,低声问:“徐苑,你要这张照片吗?”   徐苑眼也不抬,“你发给我吧。”   何不言一哂,说:“好。”   徐苑想起什么,忍着笑意,又说:“你可别蓝牙发给我啊。”   何不言把照片发给他,徐苑点开过了好几秒才出现照片。   他看了好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啧道:“暴殄天物了啊。”   何不言不解,“什么?”   “没啥。”徐苑退出照片,把手机一关扔在床边。   门外传来何玲的声音:“吃饭了!屋里两个小伙子快点出来吃饭!”   徐苑坐起身,理了理衣角,“终于开饭了。”   何玲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又健康。   徐苑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一碗黄豆猪蹄汤,满足地放下碗。   何玲笑着说:“茶几上有沙糖桔,苑苑你吃点解解腻。”   徐苑吃了几个桔子才回房间。   他有点儿撑,刚才吃太快了,胃受不住,正站在墙边等消化时,何不言吃好进屋了,手里还拿着几个小桔子,看到他,眉毛一扬,“你要不要吃?”   “再吃我得站一晚上墙角了。”徐苑故作虚弱地摆手,“真吃不下了,我无福消受,你吃吧。”   何不言笑了笑,坐到书桌前。   徐苑靠在墙边,拿着手机看名师讲解视频,突然屏幕卡了一下,跳出来电显示。   有人打电话过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北京。   徐苑不禁皱眉,按了接通。   手机太卡,过了几秒才变成通话页面。   徐苑问:“哪位?”   那边停顿了好几秒,终于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苑苑?” 第50章   通话结束好一会儿, 徐苑的手还在轻轻地颤抖。   他低下头再次要看通话记录, 然而手机实在是卡,要等几秒才跳出来页面, 徐苑皱紧眉头, 骂了句脏话:“操!”   何不言回头看他, 低声问:“你怎么了?”   终于跳出通话页面,徐苑看到那条记录, 号码来自北京, 刚才通话了三分十五秒。   ……是真实存在的。   徐苑浑身都开始抖了,脑子里的弦却紧绷着, 他狠狠咬住下唇, 手指几乎扣进掌心肉里, 才勉强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何不言意识到不对劲,从椅子上起身,皱着眉观察他,“徐苑。”   徐苑仿佛才听到他的声音, 抬起眼, 眼睛通红通红的,眼角隐约有些湿润。   何不言看到他的神情, 瞬间就慌神了,几步走过去, 扶住他, “怎么了?”   徐苑又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说话时声音也有些颤抖:“……没。”   何不言目光一凝,刻意放柔了声音,问:“刚才谁打电话来了?”   徐苑紧紧地捏着手机,好半晌没说话,直到何不言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时,他目光才渐渐有了焦距,低着嗓音几不可闻地说:“袁梅。”   何不言记得这个名字,徐苑以前跟他提过一次。   他脸色一沉,不知道袁梅为什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徐苑调匀呼吸,抬起头侧眸看他,声音已经变得平缓,“我明天要去北京。”   何不言一怔,问:“为什么?”   徐苑脑海里还回荡着袁梅的话,已经变得非常陌生的声音和语气,却哽咽着说想他了。   他沉默着没回答,打开手机去订票。   何不言想了想,又问:“她生病了?”   徐苑在等车票APP启动,看着手机低低地说:“没。”   “那为什么?”何不言皱起眉,不解。   “她说她想见我。”徐苑平复了情绪,依旧没看何不言,像是在刻意逃避他的目光,低而缓地说,“我也……也好久没看到过她了。”   袁梅和徐福福还没离婚的时候,虽然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但袁梅还是很疼徐苑的,她会给他买很多衣服,把他打扮得帅气可爱,还经常带他去吃麦当劳,那时候附近邻居的小孩都特别羡慕他有个好妈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时候,徐苑其实很爱她,看到袁梅跟徐福福吵架,还气不过去打徐福福,叫他不要欺负妈妈。   当邻居大妈悄悄问他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时候,他一下就慌了,不想他们离婚,可是他年纪还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希望父母看到他那么懂事,会舍不得离开他。   然而袁梅还是走了,她长得漂亮,以前同学知道她要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就来追求她,和徐福福离了婚,她跟着他去了北京。   徐苑放学回来没看到她的身影,哭了一晚上,不吃不喝闹了几天。   过去十二年了,执念已经在心底深深扎根。   以至于,刚才听到袁梅说她是妈妈的时候,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   徐苑订好明天的票,他看到出票信息,说不出什么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可大石头依旧在心尖悬着,不停地打颤。   何不言低眸看了眼他的手机显示的信息,思忖片刻,说:“我也去。”   徐苑愣了愣,抬头无声地看他。   何不言很有行动力,也去订票,找到徐苑刚订的车次,不急不缓地说,“我没去过天安门。”   徐苑没拒绝,终于弯了下唇角,“谢谢。”   何不言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温声道:“不客气。”   徐苑不想告诉徐福福,想明早留张纸条偷偷出门。   何不言也赞同,要是被何玲知道,他肯定是出不了门的。   徐苑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证件和卡,一早就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坐动车。   他们坐的是返程车次,车票充足,快过年了,几乎没有多少人坐车去外地。   九点的票,去吃了早饭在候车厅等了会儿,终于检票上车。   车厢里没多少人,没一会儿列车就启动了。   徐苑安静地看着窗外,何不言坐他旁边,递了只耳机给他,低声道:“听会儿英语吧。”   徐苑愣了愣,忍不住弯唇轻笑,接过他的耳机,塞到耳朵里。   几个小时后到达北京。   北京也冷,一出站就是寒风刺骨地刮来,给了他们一个冰冷的拥抱。   徐苑给袁梅打电话,告诉她他过来了。   袁梅特别意外,又带着惊喜,忙说过来接他。   一个多小时后,袁梅过来了,开着辆红色的跑车。   徐苑从店里出来,看到袁梅的一瞬间,模糊的记忆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她还是长卷发,面容精致,身材高挑,穿着裸色的大衣踩着细高跟,风情万种,一点儿也不怕冷。   徐苑站在她面前,无声地看着她。   袁梅的视线从徐苑脸上移到何不言脸上,目光明显一滞,连脸上的笑容都微微僵住。   徐苑偏眸看了看何不言,终于开口:“我是徐苑。”   袁梅有一瞬的尴尬,很快被掩饰,她又重新展开笑容,细细地看着徐苑,“苑苑……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感叹完像是突然回过神,忙道:“还没吃饭吧?快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吃午饭。”   徐苑看到袁梅的跑车,想起徐福福那辆破旧却依旧坚强生存的小货车,不禁一笑,笑容有几分自嘲。   徐福福看到纸条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徐苑没敢接,只回了消息,说是和何不言去同学家玩两天。   他知道徐福福估计不会相信,但他也只能这么说。   他不想徐福福知道他来……千里寻母。   徐苑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驾驶座上的袁梅。   车内有淡淡的香水味,一点儿也不浓烈很好闻。   袁梅笑着问他们想吃什么。   徐苑说:“随便。”   何不言没开口,从见到袁梅,他就一句话没说,安静得宛若不存在。   袁梅显然好奇他是谁,但她按捺着没问,等对方主动介绍自己,然而何不言一直没说话,到了西餐厅,徐苑就帮他介绍了:“他叫何不言,是我后妈的儿子。”   袁梅一愣,下意识地问:“你爸结婚了?”   徐苑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昨天刚拍了结婚照。”   袁梅顿了顿,又笑起来:“那挺好的,恭喜他。”   徐苑到现在还不知道袁梅现在的生活是怎样,袁梅闭口不谈,但从她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应该过得挺舒心的。   袁梅显然不关心徐福福过得怎样,一直在问徐苑他这些年如何。   徐苑低头看了眼桌上精致的餐点,扯了扯嘴角,说:“挺好的,明年就高考了。”   袁梅笑着问:“想考哪所大学啊?”   “还没想好。”徐苑说完,身旁何不言就循声看过来,眼神带着丝疑惑,但转念想起他之前说过不想告诉别人就恍然知晓。   “成绩怎么样啊?”袁梅继续笑着,眼角几乎看不到一丝细纹,保养得很好,“还有半年得好好学啊。”   徐苑突然泄气一般,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垂下眼睑,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很不习惯这种生疏的聊天,明明有着血缘关系,却跟陌生人一样问东问西。   袁梅却看着他,眼底一直带着笑,满心的欣慰,轻声呢喃:“我家苑苑真棒……”   徐苑手上动作顿住,强忍着没抬头看她。   袁梅眼里只有徐苑,像是怎么也看不厌:“都已经十八岁了啊,长这么高了……”   何不言安静地听着,此刻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地说:“徐苑成绩很好,是年段第一名。”   袁梅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笑容满是欣喜,不自觉声音带了丝哽咽:“我儿子这么优秀啊……”   袁梅和以前的同学再婚,对方有一儿一女,已经大学毕业,处处跟她不对盘。前些日子她丈夫被查出肝癌晚期,他的儿女全都跑来闲殷勤争家产,恨不得一套房都不给她。   到底是亲生的,血浓于水,即便之前父子女感情浅薄,但他们来关心了几天,丈夫就对他们和颜悦色的,袁梅摸不透他的心思,忐忑不安,在这般无助没有依靠的时候,就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找了很多关系才找到徐苑的号码,犹豫了好久终于拨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苑隔天就跑来看她,想必是瞒着家人过来的,还在读书,身上哪有什么钱。   袁梅红了眼圈,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挤出笑容,却没撑住几秒,声音哽咽得更厉害,几乎泣不成声:“苑苑,妈妈对不起你……” 第51章   袁梅带他们玩了一圈, 晚上不好带他们回家住, 那两儿女都住家里,她只好带他们去酒店, 给他们订了套间, 约好明天过来找他们。   袁梅一走, 徐苑嘴边的笑容就消失了,眼底明显一片倦色, 也不说话不看手机,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何不言在跟何玲发消息,一抬头就看到徐苑脸上挂着落寞和孤单。   他目光顿住, 放轻了声音低声叫他:“徐苑?”   徐苑回过神, 冲他笑了笑, 主动挑起话题:“今天玩得开心吗?”   何不言摇头,黑眸定定地看着徐苑,说:“你一直在假笑。”   “靠。”徐苑轻笑一声,骂道, “说话能别这么直接吗?”   何不言没搭腔, 沉默地看他。   仍然是严肃认真的模样。   徐苑揉了揉脸颊,冰凉毫无温度, 他又放下手,意味不明地说:“天气太冷了, 笑容都冻僵了。”   何不言结束聊天, 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略一沉吟, 才开口:“明天你们去玩吧,我自己随便逛逛。”   徐苑愣了愣,反应过来只“哦”了一声。   何不言站起身,说:“早点睡。”   徐苑第一次这么早睡,反而睡不着。   他感觉那块大石头还悬在心尖上做升降运动,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悬得人难受。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侧对着何不言的床,在黑暗中开口:“何不言。”   何不言也没睡,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也侧身对着,低声问:“怎么了?”   徐苑想了想,很直白地说出内心的话,“我这样是不是太没骨气了?召之即来的……”   “不会。”何不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我爸想见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可别。”徐苑忙喊住,失笑道,“你这个不能找。”   何不言低笑,说:“我只是举例子。”   徐苑笑了笑,又沉默着没说话。   何不言又开口,低而缓地说:“我爸在我读初一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下班回家路上看到有人跳河轻生,他跑过去救她,那个女生被救活,他却搭上命了。”   徐苑抿紧唇角,哑声道:“抱歉。”   何不言皱眉,问:“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影响到你了。”徐苑说,“让你想起那些。”   何不言说:“没有,已经过去好久了。”   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徐苑的模样,但他还是看着那边,停顿片刻,迟疑着问:“你原谅她了吗?”   徐苑愣了愣,倏然一笑,“谈不上原谅,能见她一面就可以了。”   能再次看到她,算是安慰过去十二年里没有妈妈陪伴的自己,也算是跟过去告别,终于能放下了。   何不言沉了沉呼吸,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徐苑,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我知道,她比较自我。”徐苑笑了一下,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她突然想见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来找我。”   徐苑先前也怀疑过袁梅是不是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时隔十二年突然来找他,但今天看来她身体挺好的,还穿那么少。   而且袁梅一直闭口不谈自己的事,徐苑大致能猜到应该和她现在的家庭有关。   她生活得应该不怎么如意,虽然看上去有钱洒脱,或许是没有孩子,又或许是什么原因,才让她突然想起自己远在小城里的亲生儿子。   何不言明白了,不自觉眉毛皱得更深,“她又离婚了吗?”   徐苑说:“谁知道呢。”   何不言沉吟片刻,意味不明地问:“如果她想要你跟她一起生活,你会同意吗?”   徐苑啧了一声,无语道:“你当法律是摆设啊哥们?”   何不言说:“我是说假设。”   “不会。”徐苑扬起唇角,“我可舍不得你们。”   何不言的重点放在“你”字上,不禁弯起眉眼,眸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   跟何不言聊了会儿,徐苑觉得心情畅快许多,他忍不住又笑了笑,温声道:“说老实话,现在的生活比徐老板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要舒服许多,那时候他们总吵架,小时候年纪小,看到的就是全世界,还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会每天吵架。”   徐苑声音一顿,含着笑意,“后来听同学说他们父母从来没吵过架还惊讶了好久,哎,你之前,父母会吵架吗?”   何不言说:“也会吵,不过很少。”   徐苑笑笑,“那挺好的。”   袁梅第二天很早就过来了,又换了身衣服,羊绒大衣搭配着裸色短靴,脸上依旧是完美精致的妆容。   她带徐苑到处逛,还去了清华。   徐苑原本想和何不言来这边的,他想了想,决定明天再和何不言过来。   袁梅带他去吃了烤鸭。   徐苑忍不住给何不言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吃了没。   快吃完的时候,何不言才回:“在酒店,刚去书店买了两本书,下午看书。”   徐苑回道:“我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何不言:“好好玩。”   直到晚上,徐苑才回来。   袁梅送他到酒店门口就回去了。   徐苑乘电梯回到房间,何不言坐在客厅写作业。   徐苑说:“吃晚饭没?我给你带了烤鸭,挺好吃的。”   何不言接过,问:“玩得开心吗?”   “还行。”徐苑说着扬了扬提在手边的纸袋子,“她给我买了一堆衣服礼物。”   袁梅给他买的衣服全都是上千块的,风格很潮,徐苑换上衣服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感觉随时都可以开场演唱会。   她买的衣服和何玲买的截然相反,何玲注重保暖厚实,而袁梅则是好看就行。   徐苑拿出一件大衣,扔给何不言,说:“我觉得这件挺适合你的。”   何不言伸手接过衣服,大衣一斜,从口袋里突然滑出一张银行卡,落在地板上。   徐苑愣了愣,捡起来一看,“怎么有张卡?”   何不言思忖半晌,翻了翻大衣口袋,果不其然,里面还有张纸条。   上面写着:   苑苑,这里有十万块,密码是你的生日。妈妈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就没有母爱,可现在也没办法弥补你什么,对不起……拿着钱买点自己想要的,妈妈真的爱你。   徐苑拿着纸条看了好几遍。   何不言把那件大衣放一旁,嗓子有些发干:“徐苑。”   徐苑却忽的笑了一下,两指夹着那张银行卡,扬了扬,“看,十万块的母爱。”   何不言更觉嗓子疼,几乎吐不出话。   “原来她还记得我生日啊。”徐苑唇边的笑更大,却感觉嘴角连着心脏,一扯心就揪疼。   他蹲下身,抬手挡住眼睛,从手指缝隙间却能看到他发红的眼圈。   何不言也蹲下,无声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   良久,徐苑的声音才闷闷地传来:“我想回家了。”   何不言一开口才始觉自己的嗓音哑到不行,“那明天回去。”   徐苑却摇头,说:“明天不行,你还没去清华看看。”   何不言想了想,问:“那明天我们去玩?”   徐苑“嗯”了一声,抬起脸咧起嘴角,嘲讽道,“把这母爱都花完。”   一直到上床睡觉,徐苑的情绪明显低落到不行,平时爱开玩笑,闲着就能聊两句,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   何不言不会安慰人,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甚至想他要是王灿就好了,能逗人开心。   关了灯,窗帘紧闭,房间漆黑一片。   何不言侧对着他那边,许久,压低声音问:“徐苑,你冷吗?”   徐苑一怔,终于开口:“不冷。”   何不言说:“我冷。”   徐苑忽然笑出声,啧道:“想睡我床就直说啊。”   何不言认真地想了想,又开口:“我想跟你睡一张床。”   徐苑说:“我拒绝。”   何不言没说话了,一动不动的,半天没有动静。   徐苑叹了一声,语气有几分无奈,“过来吧。”   何不言如愿跟徐苑睡在一起,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还是转身侧对着徐苑,保持了些距离,并没有贴着他。   他又开口,语调温和:“你想看相声小品吗?”   徐苑似乎乐了,声音明显含着笑,“你干嘛呢。”   何不言坦诚道:“想让你开心一点。”   “我没事。”徐苑笑着说,“大晚上的还是别看相声了,万一笑得睡不着就不好了。”   何不言沉默片刻,低着嗓音说:“不好的情绪不要憋在心里,发泄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徐苑依旧笑着,问:“怎么发泄?”   何不言说:“说出来,或者骂人打人,都行。”   徐苑一下乐了,没想到何不言宽解人还一套一套的,他故意问:“打谁骂谁啊,打你吗?”   黑暗里,何不言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52章   徐苑和何不言玩了一天, 像普通游客一样, 在天安门拍照,在清华门口合影。   不过没有花那十万块。   徐苑也没还回去, 就放在钱包里, 不动它。   晚上十点多回去, 他们腿都酸软了,各自倒在床上, 侧躺着看彼此傻乐。   徐苑止不住的笑, 弯着唇,“玩得开心吗?”   何不言点头, 说:“非常开心。”   徐苑笑问:“那明天回去吗?”   “回去吧。”   “行, 买票吧。”徐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开启APP又等了好一会儿,还突然黑屏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靠, 垃圾手机, 卡成这样,浪费我青春。”   何不言默不作声地从床上起身, 去拿了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过来,神情有些犹豫:“徐苑。”   徐苑“啊”了一声, 按着键让手机关机重启, 边心不在焉地问:“啥事啊?”   何不言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个包装盒, 语气平淡:“我给你买了台手机。”   徐苑愣住了,抬眼望去,“什么?”   何不言把盒子放到徐苑手边,抿了抿唇角,说:“昨天买的。”   徐苑低头一看,惊得口不择言,一下爆了粗话:“操,iPhone 7啊?”   何不言无声地点头。   “你哪来的钱?”徐苑皱起眉,把手机还给他,“不行,这我不能收,你留着自己用啊。”   何不言没接,淡淡道:“我手机还能用。”   徐苑简直一脸便色,“那我也不能收啊,太贵重了,真的。要不你明天拿去退掉吧。”   “不退。”何不言说:“我想送给你,你手机已经坏了。”   徐苑又要说什么,何不言截先开口,黑眸幽沉,定定地看着他,“徐苑你别再拒绝了,可以吗?”   徐苑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声,半晌又扬了扬唇,“谢了。”   何不言一笑,说:“不客气。”   徐苑拆开包装盒,弄了一会儿才上手。   他连上酒店的wifi,去买车票,这次APP一点就进。   “我操,没票了?!”   徐苑又改成后天,还是没票,一直到春节那天,都是抢票状态。   他懵了懵,才想起来现在是春运高峰期,离过年没几天,几乎一票难求。   何不言也没意料到,都没经历过春运,没想到现在难买车票。   徐苑抬头看他,问:“怎么办?”   何不言说:“看看机票。”   徐苑去查机票,看到价格立马退了出来,“太他妈贵了。”   “等会儿,我去查查。”徐苑想到什么,去网上查信息,“啊,后天上午会放一波车票出来,我们可以去抢票。”   何不言不禁皱眉,“行得通吗?”   “试试吧。”徐苑在心里推算着时间,说:“如果抢到票,那就大后天回去,再过两天就是除夕,能赶上过年。”   何不言沉吟片刻,说:“我们错过了一件事。”   徐苑顿时明白,啧了一声,无奈道:“没办法了,我们不是主角,酒席上缺我们俩应该也没事……”   何不言抿紧唇角,没说话。   徐苑给徐福福发消息,说再过两天就回去。   徐福福回了个OK的表情。   徐苑放下手机,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何不言闻言看他,说:“那你不会更后悔吗?”   徐苑想了想,坦诚道:“会。”   何不言低笑一声。   一天后,两人待在酒店抢票。   一人拿手机,一人用电脑,目光专注。   这儿酒店电脑网速比上次那家要快很多,网速超过全国百分之九十五。   徐苑看了眼手机时间,问何不言,“准备好了吗?”   何不言没回头,一手握着鼠标,说:“嗯。”   到了时间,网站一放票,徐苑手速飞快地按进去,抢到一张,他付了钱,终于舒了口气:“我抢到票了,你呢?”   何不言松开鼠标,平静道:“我也抢到了。”   徐苑忍不住乐了,说:“要是换我那手机,票都抢光了我估计还在等刷新。”   何不言关了电脑,坐到另一张床上,侧眸看他,“今天要出去玩吗?还是在这里看书。”   “看书吧。”徐苑说,“等上了大学可以逛遍整个北京城。”   何不言一笑,说:“我买了两本练习,你要不要?”   “你又买书了啊?”徐苑乐了半天,“专门跑首都来买练习册,等开学我得告诉老张,叫他也在班上表扬你。”   何不言忍着笑,好看的眉眼弯起,“你别开玩笑了。”   他们是明天下午的动车,晚上到云城。   回到家,楼下关着门,楼上漆黑一片,没开灯。   徐苑拿了钥匙开门,疑惑道:“他们不在家?”   何不言说:“不知道。”   已经晚上九点多,家里空无一人,徐福福和何玲不知道去哪里了。   徐苑晚饭就在车上吃了泡面,他有点饿,跑去冰箱拿了袋饺子,煮好两个人分着吃。   快吃完的时候,两位大人回来了。   何玲看到他们俩时,神情略微凝住。   徐福福先开口,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声音却有点僵硬,“你们回来了啊。”   徐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俩的神情,意识到什么,他把碗筷放一边,站起身,看向他们,说:“爸,妈。”   何玲不自觉地身体一颤,她用力抿住嘴唇,下巴却收缩着,脸上有些松弛的皮肤也在细微地颤动,开口时声音也抖得厉害:“苑苑……”   徐福福连忙扶住她,她却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徐苑,“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   徐苑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会,不回家我去哪啊。”   回到房间,徐苑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陷入思考。   何不言也进屋,说:“他们已经没事了。”   徐苑回头看他,问:“他俩怎么知道我们去了北京?”   他这几天没发过朋友圈,何不言更是,这个月都没发过。   他不明白徐福福他们从哪知道他们是去了北京的。   何不言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妈打电话给他们了,说我们在她那儿,叫他们不要担心。”   徐苑一下变了脸色。   何不言又低声说:“前几天跟我妈聊天,她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时候她应该就知道了。”   徐苑半天吐不出话,袁梅故意打电话告诉他们,就是来耀武扬威的,而他毫不知情,也根本没意识到徐福福异常的反应。   “他们没办酒席。”何不言看着徐苑,淡声说。   徐苑还没反应过来,门外传来敲门声,何玲端了两杯热牛奶进来,她显然已经平定情绪,面容变得柔和,“你们今天一天都在奔波,怪辛苦的,喝完牛奶就早点睡吧。”   何玲把牛奶放到徐苑手里,眼底含着笑,温柔地看他,柔声道:“苑苑,对不起,妈妈不该多想的,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徐苑摇头,艰难地开口:“……是我不该擅自主张跑那么远,让你们担心了。”   “没有,没有。”何玲笑着摇头,“回来就好,早点休息啊。”   徐苑喝了牛奶就上床,可好一会儿都没有睡意,他干脆爬起来从书柜里拿了套试卷,埋头做题。   何不言去洗澡之前,徐苑已经上床了,可洗完澡回来,徐苑却坐在书桌前。他一怔,问:“你怎么没睡?”   徐苑头也不回地说:“睡不着,做张试卷打发下时间。”   何不言闻言笑了笑,“我也来打发时间。”   后天就是除夕,云城还保留着过年习俗。   买了爆竹大烟花,除夕那天到处都是爆竹声,夜空时不时地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整个除夕夜都非常热闹。   年味很浓。   何玲给他们都买了新衣服,款式一样的羽绒服,只是颜色不同,毛衣和裤子也是一个款式。   徐苑笑着接过衣服,徐福福在旁边说:“我跟你妈一起去买的,逛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比较满意的,又不想再逛,就干脆一样拿两件,反正你们个子也差不多,倒也方便。”   徐苑乐了,故意说:“我跟不言过年穿一样的衣服啊?那真是谁丑谁尴尬。”   何玲笑道:“哪里会丑,都很好。”   云城除夕是晚上吃年夜饭。   何玲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了,徐苑要过来帮忙,被她赶走,叫他去换上新衣服,等会儿吃年夜饭就好。   晚上五点左右,何玲做好了一桌的菜,关上门准备吃年夜饭。   全都是大荤,有鱼有肉有蛙有鳖,还有饺子。   外面时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分外喜庆。   徐福福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徐苑和何不言,笑着说:“压岁钱。”   徐苑捏了下,打趣道:“好像有点厚度啊。”   何不言直接打开红包了,一数,说:“一千块。”   徐苑瞬间惊了,徐福福居然这么大方,往年过年他都给两百块的。   何玲放下筷子,柔声笑着:“还有一份新年礼物,就在你们房间里,在书桌上,去看看吧。”   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起身回房间。   片刻后,传来徐苑的惊呼声:“笔记本?”   还他妈是苹果的!   徐苑摸着电脑,再看看放在一旁的i7,瞬间感觉自己成苹果大户了。 第53章   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时候。   王灿一早就过来拜年了, 穿了一身新衣服, 很喜庆的红色。   徐苑他们刚吃好早饭,何玲忙拿来水果热茶招待, 聊了一会儿, 王灿被徐苑带进房间。   何不言坐在书桌旁看书。   王灿往徐苑床边一坐, 笑眯眯地问:“哎我突然想起来,你们昨晚有没有看书啊?”   徐苑倚在书桌边, 低眸剥桔子, 漫不经心道:“看了。”   王灿乐了,说:“那可得告诉老张, 明年他的心灵鸡汤主角就是你们了, 我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了, 老张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跟学弟学妹讲,你们上一届的学长们啊,除夕夜不看春晚只看书,都考上知名大学诶……”   徐苑把桔子皮扔他身上, 笑骂道:“我有看春晚, 看到一半觉得有点儿无聊,就干脆去写作业了。”   王灿点头附和道:“是有些无聊, 我爸都看睡着了。哎不对,他看啥电视都能睡着。”   徐苑转头看看何不言, 突然起了心思, 调侃道:“何不言没看春晚,你跟老张夸他去, 让他成为鸡汤男主角。”   何不言回头,面无表情地说:“徐苑在火车上做了两张试卷。”   徐苑吃着桔子,眼也不抬,轻而易举地反击:“我前两天心情不咋的,何不言把耳机塞我耳朵里,让我听英语。”   王灿:“……”   这都什么跟什么对话,出自小学初中生之口吗?   王灿咽咽口水,看看徐苑又瞄瞄何不言,艰难地开口:“……不是,咋感觉你们过完年反而越过越回去了,咋这么幼稚?”   徐苑一下笑了,唇边噙着笑,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对上他的目光,不禁也失笑,眼带笑意。   王灿没注意到他们看着彼此笑,站起身,原地蹦了蹦,挤眉弄眼道:“你们有发现我有啥变化没?”   徐苑又剥了个桔子,低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说:“穿新衣服了。”   “还有呢?”   何不言没再做作业,走过来站在徐苑旁边,也跟着看王灿,淡淡道:“头发剪短了。”   王灿更兴奋:“还有还有呢?”   徐苑把桔子皮放在桌子旁,说:“又长胖了。”   话落,王灿就一个旋风腿踢过来,笑骂道:“过年不提胖是人际交往的第一准则,知道没。”   他也没耐性让他们猜了,干脆举起握在手里的手机,“头发衣服都没啥新意,今儿我必须要讲讲我手里的iPhone 7了。”   高三生活有苦有甜,苦的是学习,甜的是父母几乎都会有求必应。   虽然高考之后也许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王灿得抓住这个绝佳的时机,赶紧跟爸妈说过年了要换手机,父母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给他买了台7。   王灿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新手机,徐苑吃完桔子,拍拍手,勾了下嘴角,“巧了,我也有。”   王灿愣了愣,问:“你爸妈也买给你了?”   徐苑白了他一眼,笑说:“你管谁买的啊。”   他转身去拿电脑,学着王灿刚才的语气,说:“手机也没啥新意,今儿我必须要讲我的新年礼物Macbook Pro MLVP2银Bar i5 2.9 256G电脑了。”   王灿:“……”   何不言被逗笑,眉眼间满是笑意。   徐苑扬了扬眉,“灿宝,过来看看。”   王灿挤了过来,打开电脑,目瞪口呆:“我操,叔叔阿姨是中彩票一夜发大财了吗?”   徐苑乐道:“不言也有一台。”   王灿摸了摸,道:“徐哥你就差个pad了,要不我送给你吧?不过得等些时候。今后看到哪个微博送pad的我就转发抽奖,古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今有王灿转博抽奖送礼,感天动地兄弟情,一声兄弟一生兄弟。”   徐苑啧了一声,说:“谢了兄弟,希望我八十八寿辰的时候能收到你的礼物。”   王灿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提议道:“要不要去找李慕程思他们啊?出去玩玩。”   徐苑扭头看何不言,问:“你去吗?”   何不言想了想,说:“去吧。”   徐苑穿上羽绒服,何不言也穿上,王灿这才发现他俩身上衣服几乎一模一样,就外套颜色不一样,一个黑一个灰。   王灿收回目光,啧啧摇头:“叔叔阿姨可真会偷懒,买新衣服都买一样的。”   徐苑笑问:“哪个丑?”   王灿咧着嘴,故意道:“徐哥你要丑点。”   徐苑一脚踹过去,被王灿躲开了,他推开门就溜了出去,何玲坐在客厅,他经过顺嘴一喊:“阿姨,再次祝你新年快乐啊,再见!”   徐苑和何不言跟在其后。   何玲看到他们,笑问:“出去玩吗?”   徐苑点头,说:“跟王灿出去走会儿。”   “压岁钱留着别用。”何玲拿来放在电视柜下的钱包,掏出几张毛爷爷,递给徐苑,“好好放松一下,中午不回来吃饭也可以。”   她说着又看向何不言,眉眼柔和,“不言,和朋友好好玩啊。”   徐苑看到何玲的神情,明白她的心思了。   她以前说过,觉得何不言太内向沉默担心他的人际交往问题,现在看到他和朋友出去玩,应该是挺欣慰的,而且今儿是大年初一,也权当放松,让他们出去玩。   何玲是位严格又不失细心的母亲,徐苑觉得。   他又想起袁梅,袁梅加了他的微信,昨天除夕夜,给他转账2017元,祝他除夕快乐。   他没收也没回,十万块对他来说已经够多了。   王灿蹲在门口等他们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才徐福福塞给他的小茗同学。   徐苑提起帽子盖在他头上,顺手一拍,“灿灿,你带路啊。”   王灿站起来,拿出手机,说:“我先用我的iPhone7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出来。”   徐苑乐不可支,笑骂道:“能不能别贫了。”   几人约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见面。   奶茶店就老板一个人在,本来想要关门休息,然而他们几个人过来,就没来得及关。   程思看到徐苑和何不言穿着一样的衣服,“哟”了一声,揶揄道:“大过年的穿情侣装啊。”   李慕替他们解释道:“他们是继兄弟。”   “我知道啊,王火山早八百年就跟我说了。”程思掀掀眼帘,笑着说:“开开玩笑,别当真啊。”   徐苑闻言无奈地看向王灿,王灿忙举手发誓道:“就只有他们,我没再跟其他人说了!我保证!”   徐苑和何不言又穿一样的衣服,李慕看到忍不住想起以前的猜想,感叹道:“我之前看到徐苑和何不言穿一样的毛衣,还以为他俩是一对……”   程思一下就乐了,“我操,你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啊,情感挺丰富的嘛少年。”   徐苑忍不住皱眉,问:“啥时候的事?”   何不言略一思忖,想起来,淡声说:“是那件蓝色毛衣吗?”   李慕直点头,“那时候你们还靠一起!我就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徐苑一回味,顿时觉得不对劲了,“靠,我说那时候你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王灿插话道:“徐哥你当初就不该瞒着,你看吧,如果不是我当初说漏嘴了,李慕现在肯定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徐苑白了他一眼,嗤笑:“你还骄傲上了啊。”   程思一直在笑,差点笑岔了气,故意挑事,问:“我说李慕,你那时候觉得他俩谁是攻谁是受啊?”   李慕看看徐苑,又看看何不言,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徐……是那个……下面的吧?”   “放屁!”徐苑一下气笑了,没好气道,“老子攻到没屁眼!”   何不言默了默,敛眸不语。   徐苑一说完,程思笑得更大声了,引得老板不住往这边看。   王灿听得耳朵疼,忙喊住她,“快别笑了,都笑成猪哼声了。”   程思立刻停了笑,瞪向王灿:“我才不想跟你攀关系。”   王灿还没领悟到意思,徐苑阴测测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慕,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   李慕吓得胆都在颤,忙不迭道:“我收回!”   徐苑这才作罢,平复神情,淡定从容地喝了口柚子茶。   何不言和他坐一起,不自觉地侧眸看他。   徐苑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瞥,对上他的目光,扬眉道:“看啥呢?”   刚才徐苑那句飙得太震撼,王灿一直在回荡着他的话,听到便不过脑地顺嘴调侃了一句,嘿嘿笑道:“看你有多受啊。”   何不言不禁皱起眉,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拿在大庭广众调侃打趣,目光冷冷的:“闭嘴。”   王灿动作顿住,连忙认怂道:“好的好的。大家就别再提那个话题了,不如来看看我的iPhone7吧?” 第54章   学校初八开学。   班上学生大多都穿着新衣服, 明显过年吃胖不少, 脸上也有气色许多。   刚开学第一天大家都神采飞扬的,跟前后座聊个没完。   班上很热闹, 叽叽喳喳的。   直到张志明踏进教室, 吵闹声一下被掐断。   张志明站在讲台冲大家笑了一下, 但立刻变了脸色,板着脸说:“早读!都什么时候了还聊天!把书拿出来!”   徐苑叹为观止, 觉得张志明的变脸神功可以和何不言PK一下。   顷刻间, 翻书声响起,没几秒就传来第一个读书的声音, 在背诵文言文。   张志明两手反背在后面, 在教室里踱步, 时不时地敲某个学生桌面,叫他读大声点。   下课铃响了,还有人在读书,声音很大, 捂着耳朵闭着眼, 激情澎湃背着单词。   和平时的早读课一样,但又有点差别。   徐苑碰了碰何不言, 低声问:“你注意到没?”   何不言偏眸,“什么?”   “一股神秘的力量。”徐苑扬唇, 看何不言依然不解, 便没再卖关子了,说:“过完年, 大家学习积极多了。”   他朝李资方向望去,一笑,连睡神都没再睡觉了,而是拿着书在默默地看。   何不言抿唇,沉吟道:“还有二十四天就是高考倒计时。”   前排李慕听到何不言的话,立刻头疼地按额头,叹气道:“咋过得那么快啊。”   徐苑问:“你期末考了多少分?”   李慕又叹了一声,小声说:“452。”   徐苑想了想,说:“去年我们省理科二本线是484分,今年应该也差不多是那个数,还有几个月,这段时间奋斗一把,争取把分数提上来。”   何不言看向李慕,语气平淡地说:“你把重心放在数学和理综上,特别是数学,你数学太差了。”   李慕一想到高考就愁眉苦脸的,重重地叹息:“我数学是很差,都没及格过……哎,要是能让我及格,我肯定能过二本线。”   徐苑安慰道:“没及格就说明上升空间大,别太担心,重点抓数学吧,不会就多问问数学老师,问我和不言也可以。”   何不言别开视线,淡淡道:“少问我,我没耐心,你多问问徐苑。”   徐苑啧了一声,斜睨着何不言,“何不言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合着我就特有耐心是吧?”   何不言转眸看他,说:“你上次等手机开机,等了五分钟。”   徐苑:“……”   李慕点头说:“徐苑确实是,换做是我,早就把手机从窗户扔下去了。”他顿了顿,又露出笑容,嬉皮笑脸道,“那就拜托学霸你提拔小的一把,祝我能上二本!”   徐苑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如果没上二本就把你活埋了啊。”   新学期,大家确实更加努力刻苦。   新年的喜庆和雀跃被张志明一声“早读”给震没了,班级笼罩着更沉郁的紧张气氛。   晚上大家都自觉呆在教室晚自习,整个走廊高三教室都亮着灯。   一中算是比较开明的学校,没有强制补课和晚自习,一切都靠学生自觉,也注重培养学生的学习动力和积极性。   以前也有学生呆教室里晚自习,但没有像现在这么人数整齐过,全班同学都在教室里。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讲台上没有老师。   台下学生在书堆间埋头看书做作业,一张课桌一个世界。   窗外天色已黑,教室长灯管散发着亮光。   直到晚上十点,才有人陆续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徐苑把笔一放,伸了懒腰,偏头问何不言:“回去吗?”   何不言眼也不抬,低声说:“等会儿,还有几道题,快做完了。”   徐苑没再刷题,拿出复习讲义,回顾巩固老师讲的知识点。   十点半的时候,何不言做好题,把练习册放进书包,说:“徐苑,回去吧。”   云城是座小城,晚上十点半,街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刮着冷风。   街道两边的商铺还有些亮着灯,有的已经关店休息了。   有几盏路灯又坏了,马路更暗。   徐苑跟何不言并排骑车,迎着寒风,在冬日的夜晚,披着夜色回家。   何玲已经煮好了夜宵,一上楼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食物的香气和客厅内灯光融为一体,电视在播着国产剧,明显被人调低了音量,一切都显得那么暖融融。   日子太过平淡,连温情都淡如水不易察觉,很容易被人忘在脑后,却也会在未来某一天想起这一瞬,感慨,回味。   高三年级开始二轮复习,不光是那本厚厚的复习讲义,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小考一次,试卷哗啦啦的,堆积在一起。   老师看他们每天都上晚自习,也纷纷来抢晚自习时间,让他们考语数英物化生,考两节课,剩下的晚自习时间自主安排。   考完就改,隔天就把试卷发下来讲解。   老师的压力也一点不比高三学子少。   王灿快被击垮了,每天睁眼学习闭眼还在想着学习,吃饭都没多少兴趣,不住地唉声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的黑眼圈都快比眼睛大了……”   徐苑看了眼王灿,他最近瘦了一些,成双下巴了。   “坚持这几个月就好了。”徐苑劝道,“等高考完,你就可以尽情玩游戏了。”   王灿听到游戏也提不起劲,扒拉着饭,一点胃口也没有。   徐苑看了看何不言,示意他也安慰两句。   何不言放下筷子,说:“王灿。”   王灿抬眼看他。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说:“好好学习。”   徐苑无语地捏额角,这干瘪瘪的话,他都怀疑何不言压根想都没想就安慰人。   何不言说完就继续吃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徐苑恍然,跟何不言相处久了,差点忘记他性子冷淡,哪里会安慰人,能跟王灿说句“好好学习”完全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吃了午饭回教室,徐苑先看书,到快上课的时候,眯十分钟就算是午睡了。   他从桌洞里翻出试卷,手碰到一个盒子,他一顿,拿出来一看,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何不言偏眸看过来,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徐苑拿着晃了晃,皱起眉,“谁放在我桌子里的。”   李资回头,说:“一个女的,不认识。”   李慕插话道:“估计是喜欢你的,今天不情人节嘛,看有没有留纸条?”   “啥都没有。”徐苑看了眼,想起之前闹的乌龙,啧道,“这次不会又放错了吧?”   李资说:“没放错,她刚才问我这是不是你的座位。”   徐苑“哦”了一声,把巧克力塞了回去,置之不理。   一转眸,余光瞥到何不言漆黑无波的眼神,他愣了愣,突然莫名地腾起一股罪恶感。   徐苑想了想,又把巧克力拿出来,扔到李慕怀里,“我不爱吃甜的,给你吃吧。”   李慕受宠若惊地接过:“真的假的?这小姑娘送你的,你转手给我会不会不太好啊?”   “又不知道她是谁,想还回去都没法还。”徐苑啧了一声,“没事,你吃吧。”   李慕喜滋滋地拆开一块尝起来,觉得好吃就给其他同学吃,转身问何不言:“你要吃吗?”   何不言的目光在他手心上的巧克力停留一瞬,冷着脸拒绝:“不吃。”   李慕看向何不言,惊讶道:“哎,何不言你脸色咋这么难看啊?”   一旁徐苑觉得头隐隐作痛,偏开头,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学校里一点节日气氛都没有,外面商铺却在门口摆了不少花束和巧克力。   徐苑吃了晚饭被张志明叫进办公室,聊了会儿天。   现在进入高三下,张志明特别注重班上学生的心理问题,怕他们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便经常找学生聊天疏导。   张志明知道徐苑很有抱负和野心,与此同时压力也是很大,不过他心态倒挺好的,得失心没那么重。   他们就普通的聊天,权当放松心情。   过了会儿,张志明就让他回教室自习去了。   徐苑回到教室,没看见何不言。   他拍了拍李慕的背,问:“不言呢?”   李慕说:“他回来一会又出去了,应该是上厕所去了吧。”   徐苑“哦”了一声。   十分钟后,何不言回来,身上带着些许寒气,手上还提着个纸袋子。   他把纸袋子放进书包里面。   徐苑无声地看着,意识到什么,心脏跳了跳。   果不其然,徐苑没想错,在晚自习回家路上,何不言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纸袋,纸袋里装着一盒巧克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递给徐苑,声音也平淡没有情绪:“情人节快乐。”   徐苑一低头,却看到何不言拿着巧克力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第55章   徐苑接过巧克力, 轻笑着问:“你这是想干嘛呢?”   何不言敛下黑眸, 说:“庆祝节日。”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啊。”徐苑把巧克力放进书包里,想了想, 说:“不过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明天补给你行吗?”   何不言说:“不用。”   徐苑扬了扬眉, 没再说什么,骑上车。   何不言思考一会, 又反悔了, 骑车追上他,与他并排, 低声问:“你要送什么给我?”   徐苑盯着前方没看他, 唇边勾起一抹坏笑, “王灿的百度云账号和密码。”   “别开玩笑了。”何不言说。   徐苑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明天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回到家,客厅桌几上摆有一束玫瑰。   何玲在厨房忙活, 有香味飘了出来。   徐苑看到被插在花瓶里养着的玫瑰花, 啧了一声,调侃道:“徐老板还挺有情调的嘛。”   徐福福被儿子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 忙催促道:“快回屋写作业去!”   徐苑转头冲何不言一乐,提着书包回房间。   徐苑把外套脱掉, 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巧克力, 刚弯腰拉开书桌第二个抽屉准备把巧克力放进去时,何玲就过来了, 喊他们去夜宵。   徐苑愣了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他们进来没关房门,何玲站在门口一下就看到徐苑手里的巧克力,她也一怔,随即挂上笑容,柔和地问道:“苑苑,那个……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吗?”   何不言偏眸看过来,不自觉皱紧眉头。   突然被家长抓了个正着,徐苑有些头疼,合上抽屉直起腰,冲何玲扯了下嘴角,含糊道:“也……不是……”   何玲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个心形巧克力,她扭头对何不言说:“不言,你先出去吃夜宵。”   何不言没动,仿若未闻,依旧看着他们。   何玲敛住笑,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听话。”   何不言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神情凝重,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们。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   何玲拿起巧克力,放在眼前细细地看,声音变柔了一些,“那是有女生跟你表白吗?”   徐苑眉宇间压着一抹郁色,觉得头都大了,刚才就应该随手关门。   他轻轻点头,也差不多,确实有女生过来送巧克力。   何玲问:“你答应了?”   “没……”徐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听徐苑这么说,何玲才暗暗舒了口气,脸上表情也轻松许多,她把巧克力放回去,说:“苑苑,现在是关键时期,千万要放稳心态,不要被其他事物诱惑到。”   徐苑应了一声,终于笑了笑,说:“我知道。”   何玲这才露出几分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吃夜宵去吧,今天炖了猪肚鸡汤,还有炒饭。”   何玲给他盛了碗汤。   何不言趁何玲不注意,微微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没事吧?”   徐苑摇头,笑了下,“没。”   何不言眉头一舒,终于放心。   吃完夜宵回房间,何不言看到徐苑桌子上的巧克力,开口道:“我明天会小心一点。”   “啊?”徐苑愣了愣,笑着说:“你不用。”   何不言隔天收到礼物就明白了,徐苑送给他两包糖果,猕猴桃味的,三块钱一包。   确实是不用藏着掖着。   徐苑瞅着他的脸色,挑眉问:“不喜欢?”   何不言抿唇,说:“也不是。”   “那就是不喜欢了。”徐苑语气笃定,又说,“现在上课呢,没法出去挑礼物,等周末我再再补偿给你啊。”   何不言凝神看他,有些意外:“还有礼物?”   徐苑扬起下巴,“可不是,我超级大好人。”   何不言眼底漫开笑意,很期待。   然而礼物周五就到了。   晚上回到家,徐福福喊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快递箱:“儿子,你快递到了,买了啥东西啊?”   “这么快就到了啊。”徐苑抱起那个纸箱,扭头对何不言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何不言注意到徐苑眼睛里藏着的笑意,隐约带了些许痞气。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看了看那个大箱子,他敛下眼帘,预感更加强烈。   徐苑把箱子搬到房间,拿了把小刀利落地拆开,箱子里整齐地摆有十五瓶饮料,四种口味。他回头叫何不言过来,眼带笑意:“来看看啊。”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到十五瓶东方树叶。   他默不作声地要回去。   徐苑笑着喊住他:“干嘛又走开啊,这些都是给你的,能喝小半个月呢。”   何不言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徐苑更乐,说:“五十多块呢。”   何不言错开眼,淡声道:“我不喜欢。”   徐苑没再笑了,终于恢复正经,看了他半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扔给他,“喏”了一声,说:“看看喜欢吗?”   何不言一怔,低头看了眼,是个黑色的长方体盒子,他复又抬起眼,问:“这是什么?”   徐苑说:“上面有牌子。”   何不言垂眸,低声念了句:“daniel wellington?”   他不自觉皱起眉,一言不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块黑色的石英表。   何不言目光顿住,好半晌才开口:“你什么时候买的?”   徐苑漫不经心地说:“上次在北京,逛街买的。”   除了那天,何不言一直和徐苑待在一起。   他回想起来,突然低声笑了笑。   所以是,在同一天,他给徐苑买了手机,徐苑给他买了手表?   徐苑看何不言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猜测到了,轻咳一声,手抵着唇,解释道:“这纯粹是个意外,我就看到觉得挺好看的,也挺适合你的,就咬咬牙买了,你也知道我存了点钱……”   然而当天他情绪不太好,忘记了这茬,隔天何不言送他手机,他就……不太好意思送出手,就一直留着,想着等哪天再送给何不言。   何不言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唇角也微弯,拿出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徐苑靠着书桌旁,又笑起来:“你知道我为啥送你手表吗?”   何不言回眸,不答反问,“不是觉得挺好看挺适合我吗?”   徐苑噎了半晌,没好气地啧了声,道:“还有个原因,叫你珍惜时间,你看看手表,我再说一句话,能浪费几秒时间,你再看手表不看书,又浪费多少时间。”   何不言领会到徐苑的意思,不禁笑出声,视线从手表上挪开,说:“好,看书。”   徐苑也笑,神情变得轻松起来,语调有些懒洋洋:“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何不言语气很认真:“很喜欢。”   徐苑满意了,一转头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一箱东方树叶,连忙喊道:“你把这树叶也拿走,我可喝不惯这个,估计放楼下卖都卖不出去,就全靠你解决了。”   何不言很少戴手表,徐苑送给他后,他就一直戴着,睡觉时会摘下来,小心放进盒子里。   吃饭的时候,何玲注意到他手上的表,问:“不言,你什么时候买了手表啊?”   何不言下意识地摸了下表盘,说:“徐苑送给我的。”   何玲一愣,扭头看向徐苑。   徐苑笑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这手表也不贵,买来要他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何玲释然一笑,知道这是孩子们的心意也就没说什么,然而下午却偷偷叫何不言过来,塞了钱给他,叫他要礼尚往来,也给徐苑买些礼物。   何玲和徐福福并不知道徐苑的新手机是何不言送的,还以为是袁梅买给他的。   何玲想了想,提议道:“我上次打扫房间看到苑苑的篮球已经很旧了,要不你送他一个篮球?等考完你们还可以一起去练球。”   何不言接过钱,点头:“好,等以后再送。”   周末两天都在学习。   做完试卷休息会儿,何不言看到基地群里又有消息,不过这次没再闲聊,而是讨论题目,其他三个也在做作业,不懂的题目就放上来请教徐苑。   入眼所及全是大段大段的语音,徐苑发了几张图片,上面写有详细的运算步骤,估计是怕发语音会影响到他,全是打的文字,耐心讲解。   何不言点开一张图片,看了会儿,群里又跳出一条消息。   李慕发来一道数学题,附加一条消息:“学霸!还在吗!救救我!我这题也不会!”   徐苑的手机设了静音,何不言往他那边看了眼,见他在埋头写作业,想了想,首次在群里聊天。   “他在忙,我来教你。” 第56章   二月二十八号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百日宣誓后, 张志明专门把倒计时贴在黑板旁边,一抬眼就能看见, 倒计时存在感极强。   一天过去, 就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了。   每天撕一张, 看着逐渐减少的数字,清楚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和高考的逼近, 班上学生既恐慌又紧张, 原先课间休息时还有些欢声笑语,现在似乎都变得沉闷, 仿佛聊天休息一会儿就是异类。   任课老师踏进教室看到倒计时, 偶尔也会随口一句感叹:“就剩九十几天了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 就准确无误地揪起台下学生的心脏。   王灿苦着脸哀叹:“老师您就别提醒我们了!”   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知道时间过得很快了?马上就要一模了,你们考完心里也有点底。”数学老师边说边打开电脑,随后,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一道数学题, 他直起身体, 说:“你们做下这道题,等会儿来讲。”   一模算是比较全面、重视知识点的考试, 出题老师会根据高考考纲尽可能多地出些包含考点的题型,能很好地衡量学生知识点掌握得好不好, 也能找出自己复习的漏洞, 以便及时补救。   考试时间在三月九号和十号。   学校很重视这次模拟考试,班主任一直在强调考试纪律, 摆正心态,杜绝作弊。   这次模拟考目的重在发现问题,成绩必须是真实的,不能给老师虚假的信息,从而误导他们做出正确的判断。   徐苑挺期待这次模拟考的。   何不言倒没有多大感觉,他心态比较稳,任何考试都能一视同仁。   徐苑这点确实有些做不到,虽然之前物理老师也说过要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但他只要,一面对比较重要的考试,就格外兴奋,像是终于要上战场一样,跃跃欲试。   考试前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张志明专门跑到教室里,重申了好几遍考纪考规,要他们当高考对待,不会的先放一边,不要在难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张志明一走,教室里顿时唉声连连。   李慕趴在课桌上,生不如死:“我已经充分感觉到高考的气氛了……还不会的先放一边,到时候我铁定空一大片,全部只写了个解。”   徐苑低头做题,心不在焉地说:“淡定,也许没你想得那么难呢。”   李慕回头,巴巴地看着他们:“对你们俩来说肯定不难,但对我们这种学渣,每一道题就是在凌辱我的智商……”   “自信点。”徐苑笑了笑,说,“你数学已经有进步了,上次那道三角函数,你不是做出来了么。”   李慕叹气道:“那是不言点拨了我啊,要他没提醒,我肯定还是无头苍蝇瞎蹦跶。”   徐苑扭头看向何不言,开玩笑道:“何方丈挺厉害的嘛,以后多点拨点拨我们。”   何不言闻声抬起眼,暂时抽出思绪,面无表情地说:“不要。”   徐苑乐了半天,他挺喜欢和何不言开玩笑的,一方面能活跃点气氛,另一方面也能带动何不言的情绪,把他从他的世界里拉出来。   眼一闭一睁,考试终于到来。   考场上照例有两位监考老师,还带了金属探测仪,往每个学生身上扫了下。   讲台上放着密封卷,等铃声一响,老师开始发试卷和答题纸。   整个考场寂静无声,都在安静地做试卷。   何不言写完作文,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考试结束。   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徐苑,徐苑坐得笔直,手上没动作,在检查试卷。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叫他们停下笔把试卷和答题纸放在桌面上。   徐苑回头冲何不言一笑,说:“又是议论文。”   何不言说:“高考作文应该会是议论文。”   “应该是吧。”徐苑又笑,“我得多补补作文,争取到时候来个满分作文。”   徐苑语气听不出真假,何不言似乎有些意外,问:“真的?”   “假的。”   何不言明白了,低头一笑,说:“加油。”   考试缓慢进行着,终于在周五下午结束。   大家回到教室,又在热烈讨论着题目。   学习委员去办公室拿各科作业,在一片吵闹中发给同学们。   李慕回头,愁眉苦脸道:“一模太他妈难了,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上400分。”   徐苑有些诧异,他没感觉到有多少难度。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哥们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还没出成绩呢就否定自己。放平心态,可能考试成绩比你想象中的要好。”   李慕又叹了一声,说:“要是我总分上了484,我就请你们几个吃饭,吃大餐!”   “这么大方?”徐苑挑眉,乐道:“等会儿,我录个音,以防你变卦。”   一模考试成绩出来的当天,那次物理竞赛成绩也出来了。   徐苑考得很好,得了省一。   何不言也是省一。   一模总分,徐苑是695分,何不言是683分。   王灿这次一模上五百分了,他高兴到不行,在基地群里喊了句周末请大家吃饭。   而李慕没考到去年理科二本线,他只考了435分,和王灿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非常低落,每一科试卷发下来都默默看好久,认真把错题摘下来,一遍遍地做。   徐苑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背,叫他把试卷拿过来。   看了一会儿,徐苑耐心跟他分析每科试卷错题,教他一些学习方法,不用学得那么吃力还效果甚微。   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结束,徐苑还没讲完,见老师来教室了,温声笑了笑,“先上课吧,等下课再继续。”   何不言拧眉看着他们,眼神带着不解和探究。   徐苑之前说过他时间很宝贵,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方面,可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在牺牲自己的时间,教他们题目,非常有耐心,他们听不懂还会从头再讲一遍,直到他们理解为止。   他知道徐苑待人友好,可这份善良也要分时宜的。   晚上回家在房间里,何不言直接问出口。   徐苑愣了愣,失笑道:“你都在关注些什么啊。”   何不言坐在徐苑床边,喝了口东方树叶,才说:“他们有不懂的可以去问老师,为什么一直来麻烦你?”   徐苑闻言扬了扬眉,反问道:“你看数学老师那张脸和彪悍的身形,李慕他们有胆去问他题目吗?”   “那是他们的问题。”何不言凝眸看着他,语气认真,“不该你来承担。”   徐苑靠在桌边,又笑笑没说话。   何不言沉默半晌,又低着嗓音开口:“徐苑,你明明说过你不想浪费时间的。”   徐苑明白何不言的意思,他抿紧唇角,声音有点儿干涩:“这两者不同性质,你别混在一起比较。”   他沉了沉呼吸,定定地看向何不言,哑声说:“那件事得考虑太多的因素了,我压根不敢想,但教他们题目相比来说就纯粹简单多了,所以……你懂吗?”   何不言低垂了眉眼,“嗯”了一声。   徐苑轻轻松口气,又扬起笑,说:“李慕想考二本,王灿想和程思考一所大学,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我能帮就帮,其实也没啥,教他们的时候自己也在回顾题型巩固知识点。”   何不言右手拿着饮料,闻言问:“你的目标呢?”   徐苑一愣,说:“你知道啊。”   “不是。”何不言低声说,“你应该还有别的目标。”   准确来说,是更大的目标。   徐苑成绩很稳定,这次一模也是差不多的分数,十拿九稳可以上清华,可他一点儿也没有松懈,并不是在担心高考失利,而是……   何不言想了想,他之前说过争取高考得满分作文。   “理科状元?”何不言抬眸,一双眸子清亮透彻。   徐苑笑容一僵,片刻后笑骂道:“靠,什么心思都被你猜出来了。”   何不言无声地笑了笑。   徐苑说:“不是我说,你以后真可以往心理研究方面或者侦探发展了,当个私家侦探,每天去调查谁谁谁有外遇了。”   他说着说着又不正经地开起玩笑来,何不言有些无语,干脆没搭腔,拧开瓶盖又喝了口饮料。   徐苑瞅着他,忍不住说:“你还喝上瘾了,这么涩怎么喝得下去,哎,你那什么口味的?”   何不言低眸看了眼,说:“乌龙茶。”   “没喝过,我尝尝这个口味。”他说着往前一跨步要拿何不言手里的饮料,却没留意到脚下,不小心被何不言的脚一绊,整个人歪着往他身上倒了下去,“我操!”   何不言也措手不及,直接被扑倒在床上,手里的东方树叶倒在床单上,从瓶口流出的饮料打湿了被子。   何不言却没反应似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压在他身上的徐苑。   徐苑暗骂了一声,一转眸就对上何不言黑又沉的目光。   他愣了愣,看着何不言,随即弯唇笑起来。 第57章   被子被饮料打湿, 其他被子都放在大人卧室里, 可现在是半夜,不好打扰他们休息。   徐苑皱着眉, 默不作声地盯着被单上被打湿的一大片。   何不言说:“一起睡吧。”   徐苑转眸看他。   何不言清了清嗓子, 接着说:“你这床不能睡了。”   徐苑第一次爬上何不言的床铺。   他睡在里边, 枕着自己的枕头,睁眼看着天花板, 说:“我还是第一次睡在上铺。”   何不言关了灯, 借着窗边一点光亮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   他侧着身体, 看向徐苑那边, 问:“会不会觉得挤?”   “不会挤。”徐苑说, “家里的床可比酒店那张床大多了,上次可真有点挤,一翻身就碰到你了,弄得我都不敢动。”   何不言低笑, 说:“现在你可以随便翻身。”   “可别, 翻两下就得掉下床了。”徐苑说着自己也乐了,笑声在黑夜里平添了几分柔和, “不聊了啊,该睡觉了。”   何不言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动声色地又凑近一些, 压低声音问:“你洗澡了?”   徐苑听到又睁开眼,说:“废话, 你不是看到我去洗澡的么。”   何不言顿了顿,坦诚道:“挺香的。”   徐苑莫名觉得恶寒,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有点儿受不了何不言现在的语气,有几分无语:“香皂就在浴室,觉得香就多去闻闻。”   何不言沉默了。   徐苑这才隐隐放松下来,又重新闭上眼。   然而没几秒,何不言又语气不明地开口:“徐苑。”   “嗯?”徐苑闭着眼。   借着窗外的点点光亮,能隐约看清徐苑的轮廓。   何不言目光一顿,想了想,说:“我喝醉了。”   徐苑愣了愣,随即睁开眼,笑骂道:“靠,你是又想找打对吧?”   何不言抿紧唇角,嗓音低沉:“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徐苑一怔,下意识地说:“也没有……”   “我有点忍不了。”何不言的声音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在我旁边。”   这次变成徐苑没说话了。   何不言微微凑近一些,借着微光看向徐苑,声音有几分低哑,“就一下,然后就当没发生过,可以吗?”   徐苑转眸看他,虽然啥也看不清,他抿唇沉吟半晌,轻轻点头,压着声音说:“说好就一下,亲完赶紧睡觉。”   何不言眼底浮起笑意,说:“好。”   徐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哪知他还没行动,何不言就俯身过来,借着窗边灰白的光亮,准确无误地压上他的嘴唇。   彼此嘴唇碰触,停留一秒后,何不言履行承诺,松开他。   徐苑呆了呆没及时反应过来。   嘴上触感太过鲜明,在漆黑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显得存在感尤其强烈。   何不言继续侧躺着面对他,似乎也在回味,良久,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徐苑,你嘴唇好软。”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闭嘴吧,这个用不着你夸。”   何不言低笑一声,置若罔闻般,又说:“真的好软。”   他话语一顿,像是想到什么,温声补充:“像棉花糖。”   “还睡不睡了?”徐苑不自觉皱眉,嘴角却控制不住弯起,偏偏语气装着严肃不近人情,“说好的然后就当没发生过呢?”   何不言笑了一下,说:“好,睡觉。”   徐苑这才稍稍放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然而过了好久,他都无法酝酿出睡意。   他又翻了个身,何不言的声音便响起:“睡不着?”   徐苑被吓了一跳,“我操,你也没睡。”   何不言沉吟片刻,说:“我估计一整晚也睡不着。”   “那我下床睡去。”徐苑啧了一声,“弄成这样,跟什么似的。”   何不言说:“下铺没办法睡。”   “那我看书去。”徐苑说。   反正睡不着。   何不言一顿,说:“我也下床看书。”   两人直接下床,坐在书桌旁,安静无声地看书做题。   一直到天微微亮,差不多时间该起床去学校了。   一整晚没合眼睡一下,徐苑早自习之前泡了杯速溶咖啡提神醒脑,以免上课精神不济会打瞌睡。   几节课下来,何不言也渐渐有了困意,神色难掩疲倦。   一下课他们就趴在课桌上补觉,几乎一秒入睡。   李慕回头要问题目,一看到他们俩居然在睡觉,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赶紧叫王灿过来围观。   王灿一瞅,虽然惊讶但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他俩昨晚干啥了,居然在教室里睡觉?几百年难得一见啊。”   李慕摇摇头,附和道:“我也特别震惊,教室里就他们俩在睡啊,还是第一第二名……”   王灿说:“不行,我得拍照留念一下。”   他刚拿出手机,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从远处传来尖叫声。   意识到什么,人群涌动起来,坐在座位上的学生纷纷跑到窗外望去,教室骚动起来。   王灿懵了懵,和李慕迅速跑到窗边探头一看,下一秒立刻缩回了脑袋,又回到原位,脸色变得苍白。   徐苑和何不言被吵醒。   徐苑揉了揉眼睛,一睁开就看到石化状态的王灿,他眯起眼,“火山你咋了?”   王灿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有人……跳楼了……”   “啥?”徐苑立刻回神,扭头往窗边望去,还没来得及往下看,一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前边几个教室窗口都有人探出脑袋低头往下看,他低头看了眼,地面上一个人躺在血泊间,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来了。   教室里议论声不断,嘈杂吵闹。   何不言不禁皱眉,身体靠过来,要往窗边望去。   徐苑赶紧制止他,说:“你别看了。”   何不言转眸看着徐苑,他脸色不太好,似乎被吓到了。   徐苑脑子里全是那个画面,抬手挡着脸,不是滋味地叹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下午,大家就都知道了跳楼原因。   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在学校里传播飞快。   王灿跟李慕挤一张凳子,说:“跳楼的那个男生是高三五班的,好像是一模考得不好,他压力又特别大,就一时想不开……他同学说,课间休息大家都在埋头做作业,他做题做着做着就扔下笔,直接走到窗边跳下去了,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慕被王灿挤走,站在桌边,目瞪口呆道:“不会吧……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跳下去?”   徐苑眉头皱得很深,犹豫了一会,问:“你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吗?救回来了?”   王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应该还在抢救吧,他可是从五楼跳下去的啊,就算救回条命,身体大概也废了。”   徐苑没再搭腔,沉默不语地看着摊开的复习讲义。   这件事传得很快,校外的人都知道一中有个高三生跳楼自杀了。   隔天临时开了节班会课,重点疏导大家的心理压力。   张志明本来就担心班上学生压力会太大,现在又出现这档事,他更是在意,一再重复让他们不要有过多的压力,平常心对待高考,不要觉得高考是洪水猛兽,心情不好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可以找老师聊聊。   班会结束,张志明叫班长出去聊天。   教室里鸦雀无声,感觉头顶上那片黑云压得更沉了。   另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乎笼罩过来,把高考衬得更加迷茫无边。   大家情绪都很低落,因为那个学生,也因为自己。   这两天没人在教室晚自习,一放学就回家。   何玲也得知了那件事,围坐在一起吃夜宵的时候,问起他们事情的缘由。   徐苑没详谈,敛下眼眸,只是说:“他压力太大了。”   何玲神情一怔,有些愕然,半天才回过神,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样啊……”   徐苑吃完就回屋写作业了,何不言去洗澡。   没过一会儿,何玲端了牛奶进来,柔声道:“别看太晚,早点睡啊。”   何不言洗好澡进屋,何玲把另一杯牛奶递给他,迟疑道:“你们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用每天都一两点才睡,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说着说着似乎感觉没啥说服力,干巴巴地笑了笑,话锋骤然一转,声音带着些歉意:“我也是,得改改,不能太注重你们的成绩了,这样也给你们不少压力。”   何不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略一思忖,很直接地问出来:“妈,你是不是怕我们也跳楼?”   何玲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苑倒先开口了:“你说话太直了不言,能不能稍微转个弯,换个柔和点的方式?” 第58章   那个男生最终还是没抢救回来。   他父母来学校闹了好几天, 后来不知道校方跟他们怎么沟通的, 他们没有再来学校闹事。   学校恢复平静,从表面上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家依旧在纷纷扬扬的试卷里, 昏天暗地的学习, 为之后的二模做准备, 都希望能考个好成绩。   只是偶尔有人会提起那个自杀者,大部分以灵异事件的方式。   传得有声有色, 越来越邪乎。   程思双眼炯炯有神, 目光巡视了圈他们,刻意放缓了语速, 故作神秘地说:“教学楼后面不是女生宿舍嘛, 都是女生那阴气多重啊, 据说有学妹回宿舍路上,看到有个白色的影子一直在那儿飘荡……就是那个跳楼的……”   李慕听得毛骨悚然,紧紧挨着王灿,蹭着一点儿椅子边, 不敢置信地说:“都骗人的吧, 估计是编出来吓唬人,鬼故事看多了。”   王灿忍不住想象那个场景, 迅速摇头甩去脑海里的画面,说:“肯定是骗人的!”   程思睨他, 嗤笑一声:“你俩咋这么肯定?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呢, 好多人都说看见了。你看我们都没有再晚自习了,是因为啥?”   “因为, ”王灿深吸一口气,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程思语塞半晌,嫌弃道:“靠,你胆子怎么比眼睛还小啊。”   徐苑抬起眼,目光从书页里移向他们几个,啧道:“都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信点科学,这种传闻有什么好信的,又不是亲眼所见。”   程思说:“我十六岁。”   徐苑闻言扭头看向何不言,问:“十六岁的何不言,你相信有鬼魂吗?”   何不言手上动作一顿,又继续运算,淡声说:“不信。”   两位学霸也不信,王灿明显有底气多了,扬起下巴:“看吧,他们俩也不信学校在闹鬼,就你个小丫头片子,听风就是雨了,别人说啥都相信。我说我是马云爸爸失散多年的儿子,你信不信?”   “你是马云家里失散多年的猪。”程思白了他一眼,又说:“都不以为然是吧?那敢不敢今晚在教室里晚自习,和以前一样十点多才回家?”   徐苑想也不想地说:“行啊。”   何不言没说话,依旧置身事外,目光专注地写作业,徐苑看了他一眼,替他说了:“何不言也说行。”   李慕内心还是有点发怵的,赶紧撇开自己,说:“我晚上还有事呢,得早点回家。”   王灿想了想,问程思:“你晚上会来自习?”   “我来干啥啊。”程思啧了一声,“兄弟,我和你们不是一条路子上的。”   王灿便说:“我晚上也有事,我妈给我炖大肘子呢,不吃不行。”   徐苑一听,说:“那行呗,就我和不言,晚自习回去绕点路,给你们一探究竟。”   李慕说:“万一看到啥了呢?学霸你们俩还是别冒险了。”   王灿连声附和:“对啊,还是回去看书吧。”   徐苑笑了笑,“没事,现在在家里爸妈都不让我们一直看书,时不时过来劝一句差不多得了别看太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何玲可能真的是被吓到了,自从知道学生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之后,特别担心家里两个小伙,害怕他们心理负担特别大。   她之前确实给何不言施加不少学习压力,而现在,不管他们考到什么大学,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   徐苑和何不言在食堂吃了晚饭,再回到教室,教室里只有他们俩。   五楼都是高三教室,整个走道都空无一人,每个教室也空荡荡的。   徐苑给徐福福发了条微信,说留在学校晚自习。   他把手机一关放进桌洞里,拿出五三,低头做题。   何不言去接了热水,打开杯盖,唇抵着杯沿缓缓喝了一口,氤氲的白雾冉冉而起,瞬间模糊了他的面容。   徐苑余光一瞥,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喝水,忍不住弯了弯唇。   何不言察觉到他的目光,转眸看向他,平静道,“你在偷看我。”   “没。”徐苑说:“我光明正大地看。”   何不言不自觉笑了笑,把杯子放到一边,嗓音仿佛被水汽浸湿,显得格外清润,“徐苑。”   “啊?”   何不言问:“来打赌吗?”   徐苑放下笔,饶有兴致地说:“怎么好端端的又打赌?”   何不言抿唇,没回答他的话,接着说:“这次二模,如果我总分超过你……”   徐苑扬了扬眉。   何不言一顿,把话说完:“再喝醉一下?”   徐苑愣住了。   何不言低敛下眉眼,他现在几乎每晚临睡前,都会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怕忘记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像打湿了的棉花糖。   徐苑没说话,何不言沉吟半晌,再度开口询问:“可以?”   徐苑忽的笑了,斜睨着他,“那也得你分数超过我啊,有信心?”   何不言说:“我会努力。”   “那你加油。”徐苑不知道为啥就是想笑,眼底眉梢的笑意几乎快溢出来,“把语文和生化多补补,争取超过我。”   何不言也笑,说:“好。”   天色渐渐变暗,教室亮着灯,在这层楼里显得尤为突兀。   两人安静无声地看书做作业。   徐苑翻出试卷,把历年真题再做一遍。   然而刚翻开,教室里的灯“啪”地一下暗了,眼前陷入黑暗。   徐苑一边摸手机,打开手电筒,问:“停电了?”   “应该是。”何不言也打开手电筒。   两束光亮照亮了前面的黑板,徐苑扭头看了看何不言,问:“那回去?”   何不言点头,把桌面上的书收拾一下放进书包里,“走吧。”   徐苑离开教室之前按了下灯开关,关上门才离开。   走廊里冗长又黑暗,手电筒的光只照亮了一段距离,何不言又照向地面,从右侧楼梯下去,徐苑跟在后面,他想了想,回头拉住徐苑的手,低声说:“你不是有夜盲症吗,我拉着你。”   徐苑一怔,随即任由他拉着手,笑了下:“谢了。”   何不言说:“不客气。”   整个教学楼都陷入黑暗。   出了教学楼,两边的路灯和校门口的灯也没有亮。   徐苑扯了下手示意何不言松开,说:“是停电了。”   他们去车棚取车,徐苑摸上车把,突然想起什么,说:“等会儿,还要去教学楼后面看看,答应他们的。”   何不言问:“骑车过去?”   “可以啊。”徐苑乐了,打开手电,“我还没骑车逛过学校。”   骑着车绕到教学楼后面,宿舍楼隐约有光亮,应该是学生点燃了蜡烛或者打开手电筒。   他们绕了一圈,没看见任何异常。   几乎每所学校都流传着灵异传闻,因为发生地点距离太近,所以才显得有真实感,被大家讲得栩栩如生,仿佛亲眼看见。   徐苑回到家就在基地群里回了消息,王灿和李慕顿时就马后炮,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哏捧哏,跟说相声似的。   何不言压根没关注手机,正在专注地看书。   因为那个赌注,他比以前更认真刻苦,仿佛,卯足了劲要去赢。   徐苑看在眼里,笑笑没说什么。   何不言没有一次超过他,每次都是差一点,如果因为这个赌注,这次总分比他高,那也挺好的,可以激发一下他的内在潜力。   已经进入四月份,天气升温不少,春天来了,早晨六点就已经天微微亮,不像寒冬还宛如黑夜。   大家脱掉厚厚的衣服,只穿着蓝白色校服外套,里面搭了件长袖,朝气蓬勃,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第二次模拟考时间越来越近,倒计时也越变越少。   不同于一模,二模不是检测知识点的全面性,而是揣测高考试卷,出题老师会全力猜测高考可能出现的题型,努力探索高考可能到达的难度。   班上气氛更加紧张,周一升旗仪式都有人拿着小小的英语单词本在看,不住地小声背着单词。   考试如期进行,上楼去考场时,徐苑忍不住观察何不言的神情,见他没有丝毫紧张,徐苑忍不住笑了笑,问:“有信心吗?”   何不言转眸看他,说:“有。”   徐苑挑眉,眼底笑意更浓,说:“我不会让着你的。”   “不用。”何不言说。   高三一年进度已过去百分之八十,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经历过,学生对它已经非常熟悉,在心态上,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变得麻木,除了高考,几乎没有多少考前焦虑。   不过,考试结束还是照例会跟前后座讨论对答案,你问这题选项,他问那题答案,刚考完就下了定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何不言除外,徐苑问他考得如何时,他依旧说好。   徐苑看着他,莫名觉得自己比他还紧张,真是,皇上不急帅哥急。   成绩很快就出来,年级排名前一百依然贴在公告栏上。   李慕去小卖部买了牛奶,碰巧看到刚贴好成绩,他第一个冲过去看。   目光习惯性从第一名落下来,看到名字,他顿时傻眼了。 第59章   李慕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 屁股刚挨上椅子就转身对后面两人说:“大事不好……”他咽了咽口水, 喘着粗气,“成绩出来了。”   何不言闻声从书本里抬头, 黑眸紧盯着李慕, 问:“第一是谁?”   徐苑也看过来, 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却什么也没问, 默默等李慕开口。   李慕又吞咽口水, 指着何不言,扬高了声音, 语气明显带着惊讶:“这次是你!”   徐苑一听, 立刻问:“他多少分, 还记得么?”   何不言偏眸看向徐苑,眸底漫开浅淡的笑意,低声说:“我赢了。”   李慕想了想,说:“我就顺眼一看也没记清, 反正就六百快七百分。对了, 徐苑,你貌似比他少几分, 差距不咋大。”   徐苑想下楼去看成绩,然而快上课了, 只能忍住。   这节是张志明的课, 他讲完课就拿出一张班级成绩单,贴在黑板旁边, 说:“二模成绩出来了啊,总体来说我们班成绩还算稳定不错,公告栏贴了年级排名,咱们班进前一百的有十六个。你们下课都来看看,对比上一次模拟考,看进步还是退步了。”   下课铃响起,张志明刚踏出教室,学生就蜂拥过来,挤挤攘攘地要看成绩。   “哇塞!徐苑这次居然掉下第一宝座了!万年老二何不言谋反篡位了啊!”   王灿正在补笔记,耳尖听到这话,迅速丢下笔费力挤过人群看成绩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吧?我徐哥这次居然是第二?!”   徐苑不想去挤,看到王灿在看成绩,便喊了句:“灿灿,我多少分?”   王灿回头,目光越过好些黑乎乎的脑袋,大声道:“691!”   徐苑又问:“何不言呢?”   王灿扭头看何不言的成绩,隔着一段距离,喊:“正好700!”   徐苑:“……”   他伸手拍拍李慕的肩膀,格外无语:“哥们,整数你都记不清啊?”   李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看到名字就没顾上看分数,实在是太震惊了,就急冲冲地跑回教室跟你们分享消息了。”   徐苑啧了一声,“有啥好震惊的?”   何不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再次补充,“徐苑,我赢了。”   徐苑说:“知道。”   李慕意识到不对劲了,问:“哎,你们是打赌了吗?这次考试谁是第一来着,这样?”   徐苑“嗯”了一声,随口道:“打了个小赌。”   李慕凑过来,好奇地问:“赌注是什么啊?”   徐苑噎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何不言就开口了,语气偏淡:“谁赢了谁就可以不用教你。”   李慕:“……”   徐苑看到李慕吃瘪的样子,一下就乐了,忍不住开玩笑:“对,感到幸运吗李慕,我们拿你当赌注啊,你这个幸运男孩,lucky boy。”   李慕神情尤为复杂,看看何不言,又看看徐苑,突然抓住徐苑的手,感激涕零:“学霸,幸亏你输了!”   虽然何不言教题也挺有耐心,但那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李慕听的时候都有点儿发颤,害怕自己还是听不懂,何不言一记眼风扫过来的话,他可以当场毙命。   徐苑哭笑不得,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何不言。   明明也挺好玩的,被打趣也不会生气,还会穿哆啦A梦的睡衣。   何不言安静地思忖片刻,又拿出那本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句话。   “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他把本子递给徐苑。   徐苑想也不想地回了句话:“不能在班上。”   何不言抿了抿唇,这个他知道。   下午放学回家,徐苑顺路瞄了眼年段排名,回顾了下四周,偷偷拿出手机,对着排名拍了张照片。   徐福福已经把饭菜热好,一回家就有饭吃。   吃好饭,徐苑顺手把碗洗了,擦干净手回到房间,一抬眼就不经意对上何不言漆黑幽沉的目光,何不言靠在他的位置上,无声地看着他。   徐苑不禁啧道:“你不会惦记一下午吧?”   何不言说:“没有。”   徐苑刚觉得这还可以,何不言又说:“回家路上,吃饭的时候,你洗碗的时候,这三个时间段想了。”   徐苑:“……早知道不跟你打赌了。”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黑眸平淡无波,说:“徐苑,这次考试是你的真实成绩吗?”   “废话。”徐苑挪开视线,转身去书柜翻书,边漫不经心地说,“老子也想考七百以上。”   如果那两道选择题填对了,就能上七百了。   白白错过这次机会。   徐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随便抽出一本英语阅读理解,翻了翻,里面还有最后几篇阅读没做,正好今儿把它写完。   何不言还靠在旁边没动,安静地看着他。   徐苑说:“让个地,我得刷题了。”   何不言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书,说:“这本我也有,已经做完了。”   “我也快做完了。”徐苑说,“让让啊哥们,你站这儿我没法坐。”   何不言抿唇,依旧没动,只是低声说:“我现在喝醉了。”   “行吧,愿赌服输。”徐苑拿他没办法,骂了一声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便凑过来,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好了,回去吧酒鬼。”   何不言皱眉,说:“太快了。”   “那你想怎样?”徐苑斜睨他,“给来个三二一倒计时?”   何不言转眸看他,眉头皱得更深,他略一思忖,直接靠向他,一言不发地覆上他柔软的嘴唇,在他还错愕没反应过来之际,轻咬了下他的下嘴唇才退离。   何不言满足了,黑眸漾开笑意,低声说:“我真喝醉了。”   “你他妈。”徐苑终是缓过神,无视还残留在唇上的异样感觉,狠狠瞪向何不言,咬牙道,“唬谁呢,喝碗骨头汤都能喝醉?”   何不言想了想,说:“可能那头猪生前喝酒了。”   徐苑噎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行啊都有梗会说玩笑话了。”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是徐教练教得好。”   徐苑一下想起好久以前和他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一笑就没法继续绷着脸,干脆算了,“都两遍该知足了,醒醒酒去写作业吧。”   何不言嗓音也带着笑:“好。”   何不言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手机给徐苑发了条消息。   “真的很软。”   徐苑把阅读理解做完,中场休息了两分钟,看到何不言发来的微信,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后,脸色瞬间变了,他不知道回啥,干脆给何不言发了个中年人表情包,一张水杯图,下面附上几个字:多喝热水。   气温渐渐升高,越来越热。   天色也终于不是灰白色,蔚蓝的缀着朵朵白云,到处充满着生机。   一中学生穿着校服,迎着微风,在操场上排列整齐地做广播体操,蓝白色的外套和蓝色校裤,裤腿收紧,踩着帆布鞋,干净又青春。   徐苑好像也长高了些,裤子有些短,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   升旗仪式结束,他回头看了眼何不言,等他过来一起去吃早饭。   站在旁边的女生不经意看到他,从她的视角看到他修剪整齐的黑发和干净的耳边,忍不住和同伴悄悄感叹一句:“在高三黑暗的日子里,每个周一能看到帅哥也是一种慰藉啊。”   同伴恰巧看到何不言走过来,和徐苑一起并肩走去食堂,也跟着叹了句:“我觉得吧,他们俩肯定会成为一中传说的,指不定以后学弟学妹会怎么传,说17届有两个特别厉害的学霸,学习又好长得也特帅……”   女生附和:“我也觉得,就算学弟学妹不说,他们班老师也会挂在嘴边的,还有那个名校公布栏……哪像我们,毕业了就灰溜溜走人,不在一中留一点痕迹。”   徐苑压根不知道他人的讨论,和何不言王灿吃了早饭就回教室早读。   又是新的一周,墙上贴着的倒计时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少。   它见证了时间的流逝,一段日子即将结束,也要迎来新的生活。   不到一个月了。   高三生都在拼,趁着这最后一段时间里,奋力拼搏,争取能提高成绩,连班上不爱学习的几位同学,也会看书皱着眉做试卷。   而任课老师嘴里,也比以前更高频率地提起高考。像是在赶时间,讲课时一般题目都只报答案不讲,遇到重难点题目便会着重讲解,末尾加一句这是必考题型往年都考了,而后还会特意找类似的题让学生做。   班会课上,张志明也会经常提起往年高考,顺便预测今年高考难度。   尽管不知道是否如他所说,但学生听到老师说今年高考应该没那么难时,还是会高兴好一会儿,算是心理上的安慰,也算是能稍微减轻一些迷茫和无措。 第60章   这节数学课又是随堂考, 试卷从第一排传下来。   何不言思忖一会儿, 偏眸对徐苑说:“来打赌吗?以这次数学成绩为赌注。”   徐苑头也不抬地说:“不来。”   何不言有些意外,问:“你怕输?”   徐苑下意识观察了下四周, 刻意压低声音, 语气有些不好:“哥们你现在能摆正心思吗?”   何不言一怔, 还没说话,李慕就传了试卷过来, 他接过试卷, 分给徐苑一张,才开口:“为什么?”   徐苑不自觉皱眉, 眼神有些无奈, 有些话不好明讲, 他只含糊一句:“快要高考,别再胡思乱想了。”   何不言没搭腔,静静地看着他。   徐苑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脸平静地做试卷。   直到把最后一道大题做完, 徐苑才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天就不该和何不言打赌, 也不该让着他。   现在倒好,对方时不时地惦记着, 明显没再一心放在学习上。   徐苑检查一遍,上去交了试卷。   数学课是下午最后两节, 做完试卷就可以回家。   徐苑把书本塞进书包里, 拉上书包拉链,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先回去了。”   何不言停下笔, 思路被打断,抬眸无声地看向徐苑。   徐苑没跟他对视,背上书包就从他身后走人。   五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在马路上骑车偶尔有微风吹过。   天边布着橘红色的夕阳,被远处连墙接栋的楼房挡住一大半。   空气里隐约带着花香和树叶的新鲜气息。   徐苑觉得烦闷,心口有些堵,干脆一路听着歌回家。   徐福福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回家,惊讶地问:“怎么就你回来了,不言呢?”   徐苑言简意赅地说:“考试,我先交了卷,就没等他一起。”   徐福福“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喊住他:“儿子,去阳台帮忙收下衣服啊。”   徐苑把书包一放就去阳台收衣服,举着撑衣杆一件件收下来,微风吹起他的衣角,微微露出白皙的腰侧。   何不言骑车回来,隔着一小段距离,不经意地抬眼,恰巧看到楼上这副场景。   他目光一顿,刹住车,长腿支着地面,另一只脚仍踩在脚踏上,安静地看着阳台。   傍晚刚过六点,天色透着淡蓝,轻柔的风吹过小城,似乎带来了惬意,时间都好像变缓慢懒散起来。   徐苑收好衣服,去把撑衣杆放在一侧,一低眼就看到楼下正抬眼望来的何不言。   他愣了愣。   下一秒,何不言收回视线,骑车过去把车锁好。   徐苑忍不住按了按额角,觉得头疼。   他把衣服放进衣柜,这时,何不言推门进房间了。   徐苑手上动作不停,把洗干净的校服叠好,放到中间隔层。   何不言放下书包,走到他身后,说:“徐苑。”   徐苑没回头,“咋了?”   “对不起。”何不言声音有点儿低哑。   徐苑一怔,扭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啊?”   何不言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蕴着光,幽沉又深不可测,“我有点得寸进尺了。”   徐苑“啊”了一声,又回头关上衣柜门,若无其事地说:“你衣服我也收进来了,不过没叠,就挂在里面。”   何不言不禁眉心紧锁,但徐苑明显是刻意回避,他也没再说什么。   做作业的时候,徐苑把窗户打开,让风灌进来。   一晚上,他们都没再说话,写完作业到点了就上床休息。   第二天,闹钟一响徐苑就醒了,按掉闹铃,抬手拍了下床板示意何不言起床,他出去刷牙洗脸,随后下楼倚在门口背单词。   他定了六点的闹钟,现在天亮得早,才六点过几分,外面光线已经比较亮了,天色是灰白灰白的,像是也刚苏醒。   怕会吵到家人,他每天下楼背单词短文,也能呼吸到一日之计最新鲜的空气。   清晨读了半个小时,再去学校准备早读。   一进教室,照例一股肉包烧饼混杂的早饭味。   墙上贴着倒计时数字正好是二十整数,明天就变成一开头的了,再过段时间就变成个位数。   六月四号就要离校,准确来说在学校的时间只有十八天。   班上学生大多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书做题,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也有人就已经开始读书,读得很大声,也加快了速度,一溜儿一溜儿的,徐苑听着都担心他会喘不过气。   王灿溜了过来,嘴里还咬着包子,笑眯眯地说:“徐哥,明天周六有时间吗?我爸妈想请你吃饭,叫我过来问你,感谢你帮我提高了不少分。”   徐苑想了想,这不好拒绝,说:“有空。”   王灿又笑了一下,说:“那明天中午见啊,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徐苑又问:“何不言呢?他也教了你不少啊。”   何不言捕捉到字音,偏眸看过来,淡声说:“不用。”   王灿一愣,讪笑道:“这不是我爸妈不知道嘛,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往好了夸啊。”徐苑扬了扬眉,又转眸看何不言,笑说:“一起去呗。”   何不言抿唇角,沉吟半晌,点头。   王灿爸妈带他们去酒店吃了顿大餐。   上学期徐苑给王灿补了一学期的课,跟他爸妈也挺熟的,聊了好一会儿,还勾着何不言的肩膀,笑着介绍说这是他弟。   何不言安静地听着,却忍不住皱眉。   他又有点摸不透徐苑的心思了。   一顿饭下来,何不言几乎没说两句话。   徐苑介绍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何不言不太爱说话,王灿爸妈便没有怎么跟他交流,也没问东问西,只是笑着叫他多吃菜。   吃完饭,王灿趁着机会赶紧跟父母请求和徐苑他们出去玩会儿。   父母也笑着答应了。   等王灿爸妈一走,徐苑摸了下肚子,啧了一声:“这波来得值,灿灿你爸妈这顿得花不少钱吧?”   王灿说:“我不清楚,应该没多少吧,又没有澳洲大龙虾,哎,说到龙虾,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我请客,咋样?”   何不言说:“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徐苑一愣,问:“你要回家?”   何不言淡淡“嗯”了一声。   王灿也惊讶,不过脑地说:“哎,不言你不是一直跟着徐哥的嘛,徐哥去哪你去哪的,咋突然……是不是刚才我爸妈让你不愉快了啊?”   何不言说:“没。”   徐苑弯了下唇角,说:“那你回去看书吧,有啥好吃的我给你捎一份。”   何不言先回家,徐苑跟王灿去吃小龙虾。   徐苑剥着虾,眉心不自觉紧锁。   王灿吃得不亦乐乎,不经意抬眼看到徐苑的神情,愣了一下,问:“徐哥你咋了?”   徐苑调整了下表情,垂下眼:“没事。”   “你好像有心事啊。”王灿打量着他,放下手里还没剥好的龙虾,想了会儿,迟疑着问:“是不是和何不言有关啊?”   徐苑依旧低垂着目光,慢条斯理地剥虾,“没有,干嘛突然扯到他。”   “老实说啊。”王灿咽咽口水,鼓足勇气说出心里话,“我觉得你俩……关系好像有点儿变质了,但你之前叫我不要浪费时间乱想,我就一直没敢往深了想……”   徐苑抬起眼,笑骂道:“你他妈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别瞎猜,都没有的事。”   王灿默了默,轻声说:“徐哥,何不言微信头像,那颗糖,绿色的,不就是你买来给他的嘛?他还用来当头像。可能你对他没意思,但他就真的有点儿……”王灿看到徐苑变了神情,顿了几秒,换了个用词,接着说,“太崇拜你了。”   徐苑没再搭腔,低眸把龙虾剥完,扔到王灿盘子里,说:“你吃吧。”   王灿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看他。   徐苑啧了声,说:“看把你能的,真不愧是驻马店店长啊,多吃点虾补补肥肉。”   驻马店店长是基地群的一个梗,有次闲聊,王灿说以后只想开个店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程思就调侃一句说开个驻马店,然后王灿回击她说她是攀枝花花魁。   王灿懵了懵,下意识地问:“不是徐哥,你这是默认了吗?”   徐苑没回他这话,喝了口可乐,冰冰凉凉的,才沉沉地叹气,说:“灿灿,我一直觉得吧,时间太宝贵了,我不想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也习惯了生活有计划有规律,一点儿也不想生活被打乱节奏,可是现在……”   节奏失控,所有都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完全不可控制。   有时候甚至他回味过来,才意识到真的过头了。   他低头苦笑一声,嗓音也低沉了下来,“可真他妈烦。” 第61章   马上就要高考, 徐苑一点儿也不想半路出岔子。   也不想让何不言分心。   只能悄悄地退了些距离, 虽然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区别,也会说说笑笑一起上学回家, 可一些肢体接触就尽量避免。   徐苑做得不露声色, 不是心思敏感的人压根察觉不出来。   一切都平稳地进行, 很快就迎来了六月。   六月带来了炎热,云城今年夏天来得格外早, 大家都换上校服短袖, 露出捂了一个冬天变得白皙的手臂。   班上好多同学在六月一号都发了朋友圈,纷纷求六月对他们好一些, 特别是七八号两天。   离高考没几天了, 还有四天就要离校, 这段时间再拼命啃书也起不了多大效果,大家似乎都变得有些松懈。   这个变化很明显,大家一下课就写同学录,甚至上课都有同学在写这个。   徐苑收到很多份同学录纸张, 同学们也很贴心地在上面填了自己的名字再一张张发过来。   徐苑初三那年, 临近毕业也是全班都在不亦乐乎地写这个,没想到过了三年, 高三毕业还要写。   同学录永不过时。   何不言也堆积了非常多的同学录,他一张都没有写。   徐苑趁着课间写了几张, 手速飞快, 在后面附上高考祝福,祝金榜题名考取理想大学。   下午不上课, 要拍毕业照。   张志明叫他们去操场,前面摆着桌椅,身后是教学楼。   等了好一会儿,排好队伍才拍照。   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坐着,学生站在后面,穿着干净的校服,排列整齐。   徐苑和何不言站在一起,最后一排中间位置。   摄像老师说了声:“开始拍了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茄子。   然后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徐苑也在笑,眉眼弯起,被定格在照片里。   而旁边何不言依然面无表情的,丝毫没有被现场欢快的气氛影响。   一下午不用上课,拍完毕业照,大家就自发找小伙伴拍照合影。   王灿跑了过来,兴奋道:“咱们五个人合影一张吧?我把家里相机带过来了!”   徐苑说:“好啊。”   他转眸看何不言,笑问:“要不要?”   何不言略一思忖,点头。   刚拍好一张,徐苑过去看了眼,镜头里何不言站在他旁边,还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他回来站好,想起什么,扭头说:“等会儿笑一下呗。”   何不言抿唇,说:“好。”   然后,接下来的照片,镜头里何不言难得有了那么几分笑意,整个人似乎平易近人了一些。   几人去花坛旁边、田径场、假山那边,拍了好些照片。   王灿还如愿和程思拍了张照,两个人就站着,肩膀靠着肩膀,笑容青涩又干净。   好多人来找徐苑合影,一通下来,徐苑觉得嘴角都有点笑僵了。   拍完照,他揉了揉脸颊,下意识地去找何不言的身影。   然而看了圈都没发现,徐苑想了想,上楼去教室找他。   果然,教室里就何不言一人,他坐在座位上,只低头写着什么。   徐苑从教室后门进来,笑着说:“怎么突然跑教室来了?”   何不言侧眸看他,又挪开视线,继续写字:“把这堆解决掉。”   徐苑走近低头看了眼,是张同学录,他一下就乐了,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写呢。”   何不言眼也不抬,漫不经心道:“我是不想写,但都发过来了也不能浪费。”   徐苑有些好奇,问:“我能看你写了啥吗?”   何不言把放在旁边写好的一张递给徐苑,徐苑坐到自己位置上,低头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   虽然现在同学录设计得五花八门,但每一本上面都有很多信息填写,除了姓名生日星座血型这些基础类的,还有一些提问型的问题,比如你最喜欢哪个歌手做过什么糗事之类的。   何不言通通写“无”,一眼看下来,除了姓名几乎都是“无”字。   徐苑乐不可支,笑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哥们,你连血型都写无啊?”   何不言停下笔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他,说:“没看清。给我,我改改。”   徐苑把手里那张还给他,觉得好玩,又伸手拿了一张灰色的纸张看起来。   然而,看到最后的“想对我说的话”时,徐苑差点笑出眼泪。   何不言只写了一句话:   “这张问题真多。”   徐苑笑个没完,何不言不自觉皱眉,拿过他手里的纸张,“你别看了。”   “哎,别啊。”徐苑连忙喊住,“我不笑了行吗,再让我看两张。”   何不言目光落在他放在书堆上的那叠纸张上,说:“你也有好多没写,赶紧写吧。”   徐苑愣了愣,顿时叹气:“行吧,争取把这些写完。”   没一会儿,班上学生都回来了。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有拍照的,也有聊天说笑的。   徐苑速度很快,十来分钟就全部写完了,他舒了口气,把笔一扔,就要把这些还回去。   刚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低眸问何不言,“要我帮你还回去吗?”   何不言略一沉吟,把写好的那叠递给他,说:“谢谢。”   晚上,王灿把下午拍的那些照片传到群里。   徐苑休息的时候瞄了眼,顺手保存了几张合照。   王灿又把那些照片洗出来,每人发一份,还叫他们妥善保存。   毕业照也发下来了,张志明再开最后一次班会,就扔试卷扔书离校回家。   毕业照后面都贴了每个同学的名字。   徐苑一看,一眼就注意到何不言。   个高腿长,黑发白皮肤,眉眼冷淡,白色干净的校服,存在感格外强。   李慕回头,拿着照片,说:“摄像老师把你俩拍得真帅啊,不像我,我笑眯眼了刚好被拍到,丑死了。”   徐苑扬了扬眉,啧道:“什么叫拍得真帅,是本来就帅。”   李慕嘿嘿笑,说:“都帅都帅,我也帅。”   徐苑白了他一眼,又笑起来。   班上学生全都看着毕业照小声讨论着,张志明就坐在讲台旁边,笑着看大家,等终于安静下来,才把准考证发下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这次班会没有主题,没强调安全纪律问题,也没制定下周班级目标,只是大家围坐在一起,最后一次轻松地聊天。   聊聊过去两年,再聊一下八号晚上的毕业聚会安排。   李慕趁老班不注意,忍不住悄悄回头,压低声音问:“学霸,你们在哪个学校考啊?”   徐苑说:“我在本校,你呢?”   李慕一下焉了,“我在三中。”   何不言开口说:“我也在三中。”   李慕顿时眼睛又亮起来,连忙问:“你哪个考场啊?看咱们有没有缘分能同一考场。”   何不言说了考场号,李慕又没笑了,叹了一声,说:“我等会儿得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跟我同考场的。”   聊完,张志明站起身,合了下手掌,笑道:“行了,收拾东西回去吧,高考那两天晚上就别看书了,好好睡一觉,记得定闹钟,别睡晚了错过高考啊。”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沸腾起来。   张志明又说:“把准考证保存好啊,别不小心扔了啊,上届就有个学生扔书把准考证也扔没了。”   学校没有制止高三毕业生扔书行为。   这也算是一种发泄方式。   历年来都有学生从楼上扔书下来,只是打扫起来比较麻烦。   等张志明一走,大家涌出教室,隔壁班已经有人在扔试卷了,地面上铺着白花花一片的纸张书本。   大家又跑回来,兴奋地叫着,把高三堆积了一年的试卷全部从五楼扔下去,轻飘飘的纸张打着旋儿慢慢地落下去,覆在地面上。   耳边充斥着欢呼声,大家都很激动,终于要解放了。   徐苑没扔书,他只是跑出去凑热闹看了眼。   站在他旁边的同学扶着栏杆,低头看着地面厚厚一层的纸张书本,低声喟叹一声:“操,老子做了一年的试卷,终于全他妈扔了。”   徐苑循声安静地看着他。   同学察觉到,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说:“妈的,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徐苑也笑,问:“你准考证没扔下去吧?”   同学一下乐了,“怎么会,老张都特意提醒了,要是扔掉准考证肯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说完,突然不是滋味地啧了一声,“以后他想骂都骂不到了。之前考试考砸了老张都会腾出十分钟来说我们,等高考完,老张知道成绩后,万一谁没考好,又没法把我们聚在一起再批一顿,他不得气死。”   徐苑笑起来,说:“那等出成绩后再聚一次,专门给老张骂?”   同学也笑,“可别,考完我要去全国各地转悠转悠,才没空过来挨批。” 第62章   教学楼前方地面上堆了厚厚一叠的纸张书页。   负责那块区域卫生的同学打扫起来估计会很麻烦。   高三的大部分都回去了。   其他年级还在上最后一节课。   徐苑想了想, 干脆等下再搬书回去, 先下去帮忙打扫一下。   何不言也一起,两人在扫地, 倒了一堆又一堆的试卷。   扫了好久, 放学铃声欢快地响起。   徐苑停下手, 说:“别扫了,回去吧。还有一点就当是送给学弟学妹的礼物了。”   何不言侧眸看他:“我看到好多张空白的试卷, 一个字也没有写。”   “那真有点浪费。”徐苑笑了一下, “你咋不捡起来啊?还有几天,可以多做几张卷子, 还是免费的。”   何不言说:“我做过。”   徐苑拿着扫把和簸箕回教室, 一边笑道:“可以重新再做一遍, 就当是重温。”   何不言没搭腔,觉得有些无语。   书包塞得满满的,怀里也抱着一堆书,艰难地回家。   晚上徐苑下厨, 做了几个家常菜。   吃了晚饭后, 两人又回到房间看书,和往常一样到凌晨两点才上床休息。   隔天早上, 闹钟又响了。   徐苑一下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坐起身, 刚睡醒声音有点儿哑, “何不言,起床了, 快点,等会儿该迟到了。”   何不言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提醒道:“不用上课了。”   徐苑愣了愣,“哦”了一声,笑笑:“我都忘了。”   但还是要起来,去背单词背文言文,就当和在学校里一样。   何玲煮了八宝粥,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了。   徐福福在楼下看店。   楼上就徐苑和何不言两人,安静无声地看书,偶尔讨论题目。   晚上何玲下班回来,听徐福福说楼上两个小朋友看了一天的书,便不由分说地带他俩出去逛逛散散心。   逛着逛着又要给他们买衣服,挑选了好几套,不停地试衣服。   徐苑亲眼看见何玲硬塞给何不言一件红色的T恤,看到何不言格外无奈的神情,他忍不住笑,想必买那件哆啦A梦睡衣的时候,场面跟现在一模一样。   然而还没笑几秒,何玲突然转头,笑着说:“苑苑,你也去试一下,高考穿红色招运。”   徐苑一下笑不出来了。   何玲又拿了一件递给他,他下意识地去看何不言,却看见对方眼角的笑意,似乎也在幸灾乐祸。   徐苑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拿着衣服进试衣间。   这家服装店店面小,就两个试衣间,另一间有人。何玲推了何不言一下,说:“你去跟苑苑一起换吧,都是男的也没什么。”   试衣间空间也小,堪堪挤下两个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生。   徐苑跟何不言面对面安静了几秒,徐苑清了清嗓子,语气故作平常:“一起换呗。”   何不言今天穿了白T和黑裤,显得气质干净又清冷。   他刚把白T脱掉,徐苑的声音就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哟,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何不言沉下脸,默不作声地把衣服扔他脸上,力道却轻。   徐苑慌忙抓住他的衣服,隐约闻到洗衣粉干净清爽的香气。   他笑着把何不言的衣服挂在挂钩上,自己才试衣服。   等他脱下短袖,何不言已经穿上那件红色的T恤,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在何不言的目光里,露着上半身。   徐苑再也没有上一次洗澡时那么坦然了,隐隐觉得哪儿不自然,他迅速抓起衣服穿上,避免何不言的目光停留太久。   何不言等他穿好,一起出试衣间。   何玲看着他们俩,何不言突然说:“徐苑穿得更好看一些,他买这件。”   徐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夸奖,噎了半晌,说:“……你才穿得更好看,你买。”   何玲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说:“不用争,都买都买。”   徐苑生无所恋地出服装店,凑近何不言低声说:“我只求她不要让我们高考那天穿这件衣服。”   何不言略一沉吟,说:“有点难度。”   徐苑:“……我为什么不呆在家里看书呢,好端端的为啥要跑出来逛街?”   何不言忍不住笑了笑,说:“你真的穿得很好看。”   何玲没带他们去吃东西,连杯奶茶都没喝,怕外面食物不干净,而且还有两天就高考了,这时候要是吃坏肚子那可糟糕。   她回家给他们煮了夜宵。   吃完,两人又看了会儿书,才上床休息。   今天睡得比较早,调好生物钟,以免高考时晚上睡不着。   两天时间飞快地过去。   明天就是六月七号。   徐苑晚上十一点就睡了,想着补充好睡眠。   但一直无法入睡,感觉浑身的血液细胞都在沸腾,想到终于要和终极BOSS对决,他就兴奋得睡不着。   何不言听到翻身的声音,低声问:“睡不着?”   徐苑猛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你也没睡啊。”   何不言“嗯”了一声,说:“再等两分钟,等十一点半就睡。”   徐苑无语一会儿,啧道:“你啥时候有强迫症了?”   何不言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睡?”   徐苑想了想,说:“我一想到考试就有点儿激动。”   何不言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那别想了。”   徐苑:“……哦。”   何不言沉默片刻,说:“我睡了,晚安。”   徐苑说:“晚安。”   没一会儿,徐苑也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考场上涂错了答题卡,眼看着考试时间就要结束,吓得他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后背也被汗湿了。   愣神了好久,他终于舒了口闷气,又重新闭上眼,强制自己不要想起那个梦。   早上去考场,学校门口站了不少家长,都是来送孩子的。   徐苑就在本校考试,而且之前看过考场,等时间一到,轻车熟路地去考场。   他坐在中间位置,等监考老师把密封卷拆开。   考场上很安静,徐苑看着摆在桌面上的文具和准考证,忍不住想何不言那边是什么样的场景。   何不言在三中考试,有一段距离。   怕来回路上耽误时间,何玲订了宾馆,带午饭过去,让他考完去宾馆休息。   徐苑考完,中午就直接回家,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会儿,徐福福开车送他来学校。   上午语文那门,徐苑觉得挺容易的,包括作文也是,写得挺顺手的。   他给自己估测了下分数,应该要上一百三。   下午的数学考试,校门口的家长更多了,全都站在那儿等孩子考完,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学生一个个走进学校回到考场坐下。   徐苑前面坐了个女生,扎着马尾,没一会儿就翻试卷,似乎做得很快。   周围有学生注意到她,突然觉得焦虑起来。   每个人都在埋头写试卷,监考老师也不苟言笑的,非常严,两个小时,仿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两小时后,铃声响起,数学考试也结束。   徐苑放下笔,长舒了口气。   数学也没有多少难度,比二模要简单一些,应该要上一百四。   出了教学楼,一眼就看到校门口黑压压的人群。   天上下起小雨,地面已经湿了。   校门还没打开,徐苑干脆又回到教学楼大厅,等开了校门再跑出去。   中午徐福福说会过来接他,应该也站在校门口探着脑袋等待,是那黑压压里其中一员。   等开了校门,徐苑沿着车棚那边跑出学校,找了一会儿就看到徐福福的小货车,徐福福就站在旁边等着,他赶紧跑过去上车。   徐福福边开车边笑着问:“儿子,感觉考得怎么样啊?”   徐苑说:“挺好的。”   “有不会做的吗?”   “没。”   何不言和何玲晚一会儿才回来。   徐苑一天没看到何不言了,看到何不言穿着红色的T恤,突然笑出声。   何不言沉吟片刻,说:“语文和数学难度都一般,今年高考试卷没有去年的难。”   徐苑笑道:“对,老张猜对了。”   考完两门,基地群里几人都在聊天问情况。   只有李慕觉得数学难,其他人都觉得还可以,能接受。   班级群里也在讨论,有人觉得容易有人觉得难,张志明冒出发言,“不管今天考得怎样,明天还有两门,心态不要被影响到,今晚早点睡,继续加油!”   徐苑晚上看了会儿英语,又重温了遍错题本,就上床睡觉。   他闭上眼,突然开口说:“何不言。”   何不言:“嗯?”   徐苑笑了一下,嗓音温和:“明天加油。”   何不言也笑,说:“一起加油。”   “明天终于不用穿那件衣服了。”徐苑又说,“我穿一红色,感觉监考老师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何不言默了一瞬,说:“我也是。”   徐苑顿时乐了,“希望能带来好运吧,不然就白遭罪了。” 第63章   徐苑快要睡着的时候, 袁梅来电话了。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 似乎每个音都拉长了。   徐苑一下就醒了,伸手摸到手机, 眼睛有点儿睁不开, 含糊不清地问:“谁啊。”   那边停顿了许久, 才传来一声干巴巴的笑,“苑苑, 我是妈妈。”   徐苑眯着眼看了下来电显示, 又把手机放到耳边,问:“有啥事吗?”   袁梅说:“你今天高考是不是?刚才看日历才知道, 还有明天一天, 考试加油啊。”   徐苑“嗯”了一声, 继续躺下去,语气有些懒散:“嗯,我会加油的。”   袁梅笑笑,又问:“今天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徐苑说, “就一般般。”   “哦, 没事,千万别沮丧呀。明天还有两门, 争取多拿点分。”   再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徐苑把手机扔到旁边, 一手挡着眼睛, 无声地叹了一声。   何不言也早就被铃声吵醒,见他们没聊了, 便开口问:“谁打来的电话?”   “我亲妈。”徐苑又拿来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十二点了,睡吧。”   他把手机关机了,放回到桌子上,好久终于重新进入梦乡。   第二天要考理综和英语。   理综相比而言比较麻烦,主要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时间很有可能会不够用,特别是碰到题目还有一定难度的时候,那可真是欲哭无泪。   监考老师一发下试卷,大家就拿起笔,急切地看题,仿佛从一开始就在争分夺秒。   徐苑也不敢松懈,一直不自觉皱着眉做题。   等考试结束,他才暗暗吁了口气。   今年高考理综感觉难度系数四星半,比去年高考卷要难一些。   徐苑有点儿没底,他给自己定的理综目标分数是290分,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目标。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完就解放了。   校门口的家长似乎变得更多了,一眼望去全是人。   高考结束,学校广播在放音乐,很轻快的调子。   大家纷纷走出考场,每个人脸上神色不一,有欢喜也有愁。   徐苑给何不言打了电话,晚上有毕业聚会,怕他忘记了。   酒店离学校没多少距离,对面就是大马路,这条街算是比较冷清。   已经有两三个同学到了,就站在门口聊天。   徐苑就在本校考试,也算来得比较早。   张志明看到他就过来问他考得怎么样。   徐苑笑了一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挺好的。”   张志明也笑,又说:“刚才张勇泽他们几个说试卷特别难,尤其是理综,好像比去年要难一些?”   徐苑点头,沉吟道:“理综确实比去年要难,但其他几门还好,难度也差不了多少。”   张志明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沉声说:“那分数线应该不会有多少变化。”他突然一顿,抬眼笑看着徐苑,问,“感觉稳吗?”   徐苑知道张志明问的是能不能上清华,他低头一笑,说:“应该没问题。”   “等出答案了估下分。”张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一下,都没睡过好觉对吧?看你每天都喝咖啡提神,现在终于考完了,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徐苑乐了,说:“醒了还继续睡,睡到天荒地老。”   等了快一个小时,全班同学终于聚齐了,大家找位置坐下。   酒店有两三场毕业聚会,都是一中的学生,隔壁班的,都在楼上聚餐。   徐苑被张志明拉着坐在一桌,他又带上何不言,坐在一起。   这桌还有数学老师和化学老师,都是硬汉子。   徐苑看到桌上摆着的啤酒就有点发怵,和老师坐一桌肯定要敬酒,班上男生又多,今晚估计都放开了得喝不少。   他下意识地又去看何不言,想起之前何不言被一罐啤酒干倒,他隐约感觉要完。   服务员上好菜,大家吃吃喝喝聊聊,饭厅里特别热闹。   张志明酒量也不太好,被学生敬了几杯酒后就有点儿上头了,站起身举着杯子,脸上通红,大着舌头说:“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   顿时,大家都欢呼起来,还有人带头鼓掌,顿时掌声一片。   徐苑喝了好几杯没什么感觉,他扭头去看何不言,微微凑近,低声问:“还行吗?”   刚才大家一起举杯喝了两次,何不言眼角已经有些红,瞳仁似乎比平时还要黑沉,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无声地点头。   经过上一次,徐苑已经不太相信他的话,啧了一声,说:“一看就有点儿醉了。”   何不言看着他,忽的笑起来,笑容清冽干净,眼角弯起:“那你还问我。”   “你等下别喝了,回去不好交代。”徐苑想了想,说:“等会儿我帮你挡酒吧。”   徐苑虽然嘴上说是不好跟家长交代,其实更怕的是何不言等会儿又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上次在王灿面前亲他,这次保不准要在全班同学面前亲他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所以。   徐苑绝对不可能让他喝醉。   徐苑又拿了椰汁给他倒上一杯,语气带着几分命令:“多吃菜。”   不停地有学生过来给老师敬酒,敬完张志明敬数学老师,敬完数学老师敬化学老师,一过来基本上三杯酒入肚。   王灿和李慕也溜了过来,敬完酒又凑到徐苑面前,笑嘻嘻地说:“徐哥,干一杯呗?”   徐苑懒得搭理他们,就拿椰汁当啤酒,象征性地碰了碰,“你们干了,我随意啊。”   王灿笑骂道:“有你这样的么,别人过来跟你碰杯都喝,我们来就这么敷衍?”   “酒壮怂人胆。”徐苑笑了下,意有所指,“灿宝你得多喝点。”   李慕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徐苑扬唇笑了笑,故意在王灿变得紧张的目光中,斜搭着何不言的肩,拖长了音:“因为啊——”   王灿连忙喊住:“徐哥,咱们可是签订了保密协议的!”   “这是十九世纪还是二十二世纪发生的事?我啥时候跟你签协议了。”徐苑啧了一声,却突然笑起来,“行吧,不说了,祝你好运。”   李慕脑子一转就懂了,但身边都是人,也不好说得明白,于是笑嘻嘻地含糊其辞:“王灿你要跟XX,XX了啊?”   王灿一拳砸他胳膊上,没好气地啧道:“能好好说话吗?”   李慕嬉皮笑脸,挑眉道:“你确定?”   “还是别了。”王灿啧了一声,一口干了杯子里的啤酒,擦擦嘴角,“老子从来的路上这心跳就没停过。”   徐苑说:“这可停不得。”   话落,几个都大笑起来。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他们,没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略一沉吟,微微靠近徐苑,低声问:“你们在聊什么?”   徐苑想了想,附到他耳边,轻声说:“王灿想跟程思表白。”   何不言一怔,“王灿喜欢程思?”   徐苑没话讲了,这么明显的事,在基地群里王灿跟程思聊得多热情,他的心思几乎是显而易见了。   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无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天毕业聚会应该有好几个会表白,估计还会有脱单的。”   何不言:“好几个表白?”   徐苑心脏猛地一咯噔,转眸看到何不言探究的神情,忙不迭道:“也不一定,我不太清楚。”   何不言没再说什么,兀自思考。   张志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他伸手去夹菜,突然看到徐苑,一下就忘记夹菜了,冲他傻笑了一下,吐字不清地说:“徐苑,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突然被夸奖,徐苑愣了愣,反应过来才弯唇笑了笑,温声说:“明明哥,你也是我遇到过最负责的班主任。”   桌上学生又起哄起来,学着张志明的语气,笑着重复刚才的话。   徐苑跟班上同学关系都还不错,也没有觉得难为情,笑骂道:“你们这群鹦鹉别学了,一个个的就知道起哄。”   一直到晚上九点,大家才从酒店转移,要去唱歌。   一群人站在门口吹风,等人全齐了才出发过去。   几位老师都离开了,留下学生自己狂欢。   晚风悄悄拂过衣角,夜色如水。   几乎所有人的脸颊都泛着红,眼底带着压抑好久的兴奋和激动。   一晚上,徐苑灌了不少酒,后来大家完全放开了,又大多是男生,一个个过来碰杯喝酒,上厕所回来,都能被人拽住,要一起喝酒。   他又给何不言挡了不少酒。   大家和徐苑喝了杯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何不言身上,要跟另一位学霸喝一杯,全都被徐苑挡下喝了。   他和何不言站在一旁,感觉脑袋有点儿晕,把手臂搭在何不言肩上,一半重量压他身上,以防站不稳。   正看着前面马路行驶而过的车辆愣神。   突然有位女生走了过来,站在徐苑面前。   徐苑下意识地眯起眼,被酒精浸入的大脑已经变得有些迟钝,没及时意识到女生过来的目的,正反应不认识她时,女生红着脸开口,声音也小:“徐苑,我挺喜欢你的。” 第64章   徐苑愣了愣, 一下就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瞄何不言, 果然看到他面色不虞,丝毫没有掩饰。   那女生脸红得厉害, 见他不说话, 旁边还有人, 结结巴巴地接着说:“没事……我就说一下,不想憋在心里……你不要在意啊。”   说完她就低着头跑走了。   徐苑眯起眼, 扭头看了看她的背影。   何不言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见她已经进酒店了才移开目光,开口时声音有几分低哑:“你认识她?”   徐苑摇头, 说:“有点儿眼熟, 不过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何不言安静几秒, 低声问:“有很多人像她这样,跟你表白?”   徐苑一愣,笑了笑:“怎么可能,就几个而已。”   何不言又是沉默,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 眸色渐深,眼底像藏着无尽的漩涡, 良久,他终于开口, 一字一句地, 说得清晰又缓慢,“我能排第几?”   徐苑一下不动了, 嘴角的笑意明显僵住。   突然人群躁动起来,班长喊了声:“人都齐了!走!同学们唱歌去!”   徐苑轻咳一声,喉咙有些发干,说:“走吧。”   何不言皱起眉,转眸看向他,眼神带着探究。   徐苑躲开他的目光,避免跟他对视,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班长用剩余的班费和聚餐费包了个大包厢,又摆上许多啤酒。   徐苑看到啤酒就觉得头疼,他就躲在角落里,也不去点歌,默默地听他们唱。   包厢灯光昏暗,他几乎隐在黑暗里,没啥存在感。   何不言也在他旁边,脸上神情淡淡的,从进包厢就一句话没说。   好多人都去抢麦。   过了一会儿,有人离场,包厢里人少了一些。   王灿回来后直接来找徐苑,往他旁边挤了个位置坐下,垂头丧气地说:“徐哥,我失败了。”   何不言也听见了,明白王灿指的是啥,无声地扯了下嘴角,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谁不是呢。   徐苑坐直身体,皱眉问:“她怎么说?”   “给我发了张好人卡。”王灿又沉沉地叹气,“我都怕她以后不会理我了。”   徐苑也叹气,说:“应该不会不理你,毕竟还是朋友。”   王灿苦笑着摇头,说:“徐哥,她又不是你,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估计我这次真的要完了,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何不言闻声望过来,神情变了变。   徐苑哑然,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程思她人呢?”   “回去了。”王灿却默不作声地起身去拿了瓶啤酒过来,直接对着瓶口喝起来。   徐苑没制止他,也去拿了瓶啤酒,笑了一下,“来喝酒。”   王灿小半瓶啤酒入肚,他擦擦嘴角,突然看向徐苑,沉声说:“徐哥,我真得减肥了。”   徐苑说:“想减就减吧。”   王灿笑了笑,突然感觉心情好转一些,他又灌了口啤酒,说:“也许我瘦下来就变成大帅哥了呢。”   徐苑也笑,附和道:“对,胖子都是潜力股。”   “我明天就开始跑步运动,等减肥成功了……”王灿傻笑着,“到时候再去找她。”   何不言有些待不下去,只觉包厢里面空气都是沉闷的。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倚在墙边,低垂着眉眼,陷入沉思。   对面是镜子材质的墙壁,昏暗带着点儿绿的灯光照射下来,把他衬得格外落寞。   好久。   何不言抬起眼,不经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T黑裤,身姿修长,眼底是漫长的孤寂。   他扯了扯嘴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一转身就看到徐苑从卫生间出来,对方也是一愣,片刻后就扬起笑,说:“你在这啊。”   何不言依旧看着他,安静地点头。   徐苑越过他,站在一旁的洗手台,慢条斯理地洗手。   何不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透过镜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苑洗干净手又去烘干,才看向何不言,说:“回去吧。”   何不言说:“徐苑。”   徐苑转眸看他,“啊”了一声。   何不言看看周围,没有人。   他才哑着声音,低低地,格外艰涩地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没什么感觉。”   徐苑却突然笑了,放轻了声音,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喜欢你。   太麻烦了。   何不言心脏骤然沉下,呼吸像是停滞了几秒。   徐苑又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啊,王灿还在等着我呢。”   他脚步有些不稳,背影却依旧修长好看。   何不言手撑在洗手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   他看清了镜里人眼底的孤寂。   那是深渊。   何不言没打招呼就回家了。   徐苑一晚上没回来,隔天早上才悄悄回家,似乎宿醉醒来,脸上有些水肿,头发也有些乱。   他看到何不言,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啊。”   何不言脸上神情淡淡的,说:“醒了就起来了。”   徐苑“哦”了一声,问:“吃早饭了没?我刚才吃了流沙包,觉得挺好吃的,就给你带了几个。”   他把包子给何不言,何不言没接,说:“我吃过了,你吃吧。”   徐苑愣了愣,“行吧。我得先去洗个澡,一身的酒味,难闻死了。”   徐苑洗完澡回来,看到何不言坐在书桌前做题,忍不住笑道:“都考完了你还看啊。”   何不言头也不回,淡淡地说:“这本还有一些题目没做完。”   徐苑挑了挑眉,坐到床边,伸了个懒腰:“我得睡一会儿了,吃午饭别叫我啊,让我睡个够。”   何不言一顿,回头问:“昨晚没睡吗?”   “没怎么睡。”徐苑说,“一群人挤在包厢沙发上,压根没地方睡。”   何不言又转回头,说:“你睡吧。”   徐苑睡到傍晚才醒,终于补了个好觉。   昨晚太放纵了,陪着王灿一起灌醉,感觉每一个脑细胞都掺着酒精。   现在脑袋还有点儿疼。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徐苑下床出房间,外面也不见何不言的身影,他想了想,下楼问徐福福:“不言呢?”   徐福福说:“他出去跑步了。”   徐苑看了下时间,已经到六点了,他收回视线,笑笑:“我去找他。”   徐苑去了公园,逛了一圈果然看到何不言的身影。   他喊道:“何不言!”   何不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额头上布着汗,脸也被晒得有些红,眼睛像是被水洗过,更加黑亮透彻。   徐苑朝他跑了过去,笑了笑:“怎么傍晚来跑步了?”   何不言低声说:“有点无聊。”   “练习都做完了?”徐苑一笑,说:“快要吃晚饭了,回去吧。”   何不言点头,“好。”   一路无言地回家。   徐苑也没说话,隐约觉得何不言今天有点儿奇怪。   他今天太过明显的冷淡了。   徐苑不自觉皱眉,忍不住回想昨晚他是不是喝醉说错话了。   但实在想不起来。   他沉吟良久,快到家的时候,终于开口,说:“不言,我昨晚喝醉了。”   何不言“嗯”了一声,说:“知道。”   徐苑抿了抿唇,干脆直接问出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何不言转眸,定定地看他,顷刻后,低声说:“你有。”   徐苑“啊”了一声,一副意料之内的模样,问:“我说啥了?”   何不言却是弯了下唇角,语调格外平淡:“我忘记了。”   徐苑皱着眉上楼,一直到热好饭菜,眉心依然紧蹙着。   吃饭的时候一直悄悄打量何不言的神情,能让何不言在意的也只有那件事了,而他昨晚应该说错什么话,关于这件事的……   徐苑面色怔住。   他想起来了。   徐苑顿时没胃口吃饭,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回到房间就靠在墙边,等何不言回来。   好一会儿,何不言才推门进来。   徐苑侧眸看他,说:“何不言。”   何不言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问:“你怎么站这?”   徐苑说:“你别管我站哪儿,我问你,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何不言沉默一瞬,倏然低笑一声,“有点儿。”   他直直地看着徐苑,唇边的笑意微褪,“你太善良了,徐苑。”   徐苑说:“我没有。”   “其实,你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何不言又笑了一声,说:“万一别人不领情,那真是得不偿失。”   徐苑眉心紧锁,直接道:“昨晚我是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何不言明白他想起昨晚说啥了,“我也做得不对,不该那时候问你。”   徐苑感觉现在和他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他低低地叹了一声,“我是说真的,那句话……其实有很多虚假成分。” 第65章   别人都说酒后吐真言。   徐苑却说他是在胡言乱语。   何不言低头一笑, 轻而缓地说:“徐苑, 高考已经结束了。”   徐苑头疼地按着前额,不是滋味地啧了一声, “我知道。”   何不言掀起眼帘, 定定地看着他。   那漆黑的眼眸, 格外真诚。   徐苑没再看他,转而坐到床边, 沉默了一会儿, 才意味不明地开口,“何不言, 你想过你妈没?”   何不言一怔。   徐苑轻轻扯了下嘴角, “还有我爸, 这个家……都想过吗?”   何不言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只无声地看着徐苑。   徐苑对上他的目光,忽的笑了一下, 问:“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没等他说话, 徐苑兀自回答起来:“我的计划,考大学读研, 可以的话出国留学,毕业找份好工作, 给我爸买车买房, 让他过上好日子,逢年过节亲戚见到他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嘲讽他没钱没本事。”   “很普通是不是?”他低下头没再看何不言, 笑了声,突然话锋一转,“可我的计划里一直都没有考虑过感情问题,以前是无暇顾及这个,可是现在这样……真的让我挺束手无措的,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   徐苑抿紧唇角,嗓音变得缓慢而艰涩,“它有可能……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   何不言喉咙疼得厉害,半天都吐不出一字半语。   徐苑抬眸看向他,唇边弯起笑,语气却有些自嘲,“不言,我其实定力没那么强。我那时候跟你说等高考结束再说,也是跟自己说的,逼迫自己在这期间不要乱想,可有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现在已经度过高考这关了,那……你要好好想想这些,等你考虑好了再来跟我说,好吗?”   ——   网上出了高考答案,可以估分。   徐苑和何不言去查了答案,估了下总分。   何玲在旁边看着他们,紧张地问:“怎么样?”   徐苑朝她笑了一下,说:“挺好的,保守估计应该能上六百九。不言你呢?”   何不言说:“我也差不多。”   何玲骤然松了口气,高兴地笑着:“太好了,我得跟你爸说去。”   徐苑喊住她,笑道:“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何玲扭头看他,满脸笑容:“什么事啊?”   “我想去找暑期工。”徐苑说完看到何玲笑容凝固了,又轻笑着补充道,“锻炼锻炼。”   何玲慢慢地收起笑,“你去哪啊?”   徐苑说:“广州,去年暑假去过,跟他们老板挺熟的,答应了今年还去。”   何玲凝眉问:“做什么的?”   “去年做的流水线。”徐苑合上电脑,笑着说,“不过他们是做外贸的,想试试翻译,老板也答应了,不在意我是暑期工。”   何玲还是不放心,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苑苑,你可以在家当家教啊,现在家教也挺赚钱的,就别跑那么远了。”   徐苑笑笑,说:“家教就算了。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也能多点经验多认识一些人。”   何玲劝了好久都劝不动徐苑,也没办法,叹了一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再等会儿吧。”徐苑说,“想先出去玩两天。”   何不言这时开口了,眉心皱起,问:“你一个人?”   徐苑闻言侧眸看他,笑问:“要不要一起?”   何不言有些意外徐苑会邀他一起,也很惊喜。他沉吟半晌,看向何玲,问:“可以吗?”   何玲这次没再多问什么也没拒绝,温和地笑了笑,说:“你们都长大了,一起出去玩没问题,就当是去放松一下心情。”   何玲一走,徐苑转眸看向何不言,商量道:“不言,你别跟我去广州找工作了,就呆在家里,我一个人妈就挺不愿意的,如果再加上你,估计我都去不成了。”   何不言没搭腔,眉宇间压着一抹郁色。   他也知道何玲不会同意他出远门找兼职,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更是知道他怕是去不了。   徐苑见他没说话,又问:“行吗?”   何不言点头,思忖几秒,开口问:“所以你才要我和你出去玩几天?”   当是补偿?   徐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说去玩,当天就选好地点订好票,隔天出发。   没选太远,怕家长还是会担心,就选了本省城市的古城景点。   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古城,旅游旺季都没多少人去。   但看网上图片,风景挺好的,依山傍水,古色古香。   再一次一起坐火车,徐苑又靠着窗边,看了眼车窗外的站台,顿时想起那时何不言给他听英语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何不言听到笑声,不解地问:“笑什么?”   徐苑笑着摇头,说:“想起上次坐火车,你让我听英语我估计我能记一辈子。”   何不言有些无语,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低下目光,不紧不慢地理好耳机线,戴上右耳一边,边听音乐边闭目养神。   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在小桌上。   六月份天气已经变热了许多,太阳也格外刺眼。   徐苑干脆不看风景,拉开帘子挡住光线。   他也调出音乐来听,双耳戴着耳机,头靠在椅背上,也闭上眼睛休息。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呼吸平稳绵长。   车厢里有不少人,很吵闹,还有小孩的哭声。   这边却很安静,吵闹声都被音乐挡住。   徐苑睡得很沉,脑袋不自觉地往下歪,落到何不言的肩膀上。   何不言没睡觉,只是在发空思绪,突然肩膀一沉,他睁开眼侧眸看去,看见徐苑长翘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他一愣,下一秒却无声地弯起唇角,任由徐苑枕着他的肩膀睡觉。   对面坐了一对中年夫妻,何不言不经意对上他们的目光,他们冲他笑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角,也微微笑了笑。   徐苑没睡多久就醒了。   一看自己靠在何不言的肩膀上,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重吗?”   何不言半阖着眼休息,闻言便看过来,说:“不重。”   “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徐苑揉了揉眼睛,又问,“还有多久到啊?”   何不言说:“快了,下一站就是。”   再过二十分钟就到站了。   出了火车站就直奔在网上订好的民宿,在附近吃了晚饭。   天色已经暗下来,古城沿街亮起盏盏路灯,灯光蜿蜒开来连成一片,河面上倒映着光影,河水小幅度地荡漾着。   徐苑感觉这边的晚风都似乎更是凉爽。   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踩过青石板路,入眼皆是古旧的房屋建筑,燕尾屋檐翘首向天曲伸,挡住了不少天光,闲适又宁静。   徐苑深吸一口气,说:“感觉时间都慢下来了。”   何不言侧眸看他,低声问:“你很喜欢这里?”   “挺好的。”徐苑笑了笑,“这儿适合养老。”   何不言沉吟片刻:“可以在这买房,省政府如果发展旅游业的话,这里会是很好的选择。”   徐苑一下乐了,说:“想得还挺久远的啊,等以后工作挣钱了就买呗,退休了还能回来开家客栈或者饭店驻马店过日子。”   何不言默了一瞬,低笑一声,嗓音微沉:“还是算了,老了一个人住这应该会觉得冷清。”   徐苑笑意微微褪去,他明白何不言话里的意思,无声地笑了下,没调侃何不言居然会觉得冷清孤单。   话题一下结束,彼此陷入沉默。   徐苑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临河的石头上布着潮湿的青苔,应该是前段时间下过雨。   街边几乎没有人,连旁边的商铺都很寂静。   徐苑说:“回去吧。”   何不言点头。   因为这里不算热闹,吃住都比较便宜。   徐苑选的民宿客栈,老板娘特别热情好客,还请他们喝花茶,与他们聊起天来。   得知他们刚高考完,老板娘立刻叫来她的儿子,在读高二准备升高三,是他们的学弟。   男孩好奇地问他们高考试卷难不难。   何不言说:“不难。”   徐苑差点喷了,怕给老板娘儿子错觉,忙解释道:“难度还是有的,得用心学,学好了就会觉得容易。”   老板娘儿子闻言皱起脸,有点儿疑惑,问何不言:“你成绩很好吗?”   何不言点头:“嗯。”   徐苑忍不住笑出声,一转眸不经意对上老板娘的目光,他笑意更浓,干脆看热闹不嫌事大,替何不言作证:“他成绩确实很好,上次二模考了七百分。”   话落,老板娘和她儿子都震惊地睁大眼睛。   然后……   何不言被老板娘请求给她儿子补了两小时课,还给他们免了住宿费。 第66章   老板娘儿子学习基础很一般, 领悟能力也不太行, 比教李慕还吃力。   何不言耐着性子教他,边喝了几杯梅子酒, 缓和一下情绪。   徐苑已经回房间了, 斜靠着窗边看手机, 木窗支架撑起,灌进轻柔适宜的晚风。   这几天班级群都很热闹, 每天都在闲聊, 消息蹭蹭地往上跳,一会儿没看就得翻多久的聊天记录。   徐苑也在群里聊了两句, 有人问他在家干嘛。   徐苑对着窗外河水风景拍了张照, 说:“在外面玩呢。”   正聊着天, 何不言回来了。   徐苑听到声响,冲他笑了笑,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何不言关上房门,手里还提了一壶梅子酒, 面无表情地说, “徐苑,非常感谢你。”   徐苑一下就乐了, 说:“别这样,想想我们省下来的住宿费, 心情是不是就好一些了?”   何不言没搭腔, 把梅子酒放到桌边,淡声说:“老板娘送的梅子酒, 挺好喝的。”   他给徐苑倒了一杯,递给他,“试试看。”   徐苑低眸看了眼,仰头喝一口。   何不言又拿了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杯,斜倚在窗边,黑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地喝酒。   客栈临河而建,从窗边望去就是流动着光影的河水,闲静悠散。   徐苑看他一眼,说:“你别喝醉了。”   何不言转眸,低声笑了笑,意有所指:“我想喝醉。”   徐苑噎了一瞬,意味不明地啧了声,说:“那你就醉吧,反正这儿没别人。”   何不言唇角微勾,目光又落向平静的河面,晚风徐徐拂过,轻轻吹起黑发。   徐苑抬脚勾了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一口闷了,笑说:“一起醉。”   何不言闻声目光一顿,像是察觉到什么,偏眸看他,眼神带着意外和探究。   徐苑却对上他的目光,骤然低头一笑,提着梅子酒起身朝他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何不言后背抵上木窗边沿,目光沉沉地看着徐苑,深邃的黑眸掠过光亮,像是深海里的光,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徐苑呼吸有些不顺,在夜色里,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   徐苑弯唇笑了一下,问:“要喝酒吗?”   何不言仍然盯着他,只点头。   徐苑唇边笑意更盛,却没提壶倒酒,只是脑袋缓缓靠过去。   何不言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自觉喉结上下滚动。   这个吻,意料之内地落在他的唇上。   徐苑微微退离,眼底还带着笑,轻声说:“醉了吗?”   何不言点头,哑然开口:“像是在做梦。”   “是在做梦。”徐苑笑着说,“在你没考虑清楚前,它就是场梦。”   何不言脑海里仅存的一丝清明在支撑着他,听清楚了徐苑的话,不禁皱起眉头,问:“怎样才算考虑好了?”   徐苑还是笑着,不疾不徐地问:“如何把对父母的伤害降到最低?”   何不言沉默片刻,低声说:“不能一起商量吗。”   徐苑一怔,没反应过来。   何不言看着他,用目光描绘他好看的眉眼,良久,他呼吸有些发烫,一字一句地,低而缓地说:“徐苑,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一向活得简单纯粹。   以前只有学习,现在,除了读书,还有徐苑。   像是被划分为二。   学习,徐苑。   没别的了。   徐苑低垂下眉眼,轻声说:“知道。”   何不言抿紧唇角,安静无声地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许久,徐苑还是没吭声,只默默退离,把梅子酒放到木桌上。   何不言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仍然不死心地等他开口。   徐苑却坐到床边,手机一直震动不停,他干脆拿出来,看群里又发了什么消息。   班级群里有人艾特他,问他在哪里旅游。   他低下头,双手摸上手机,静静地打字回复。   然而只打了两个字,何不言便几步走到床边,在他毫无防备下,低沉着眉眼一手按着他把他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徐苑措手不及,手机从手心滑出去,不小心碰到发送键,还没打完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群里有人在问他发的什么,手机不停地小幅度震动。   徐苑却无暇顾及,太过意外,何不言亲下来时,他的大脑登地一下放空了,尤其是对方无师自通地探进他的嘴里碰到他的舌头时,他更是石化了好久,等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用了全力推开他,骂道:“你他妈干什么!”   何不言站在他面前,低头静静地俯视着他,大拇指滑过湿润的嘴角,低声说:“你不理我。”   徐苑坐起身,没好气地问:“我啥时候不理你了?”   何不言说:“刚才,我说喜欢你,你没说话。”   徐苑啧了一声,“我不是说了知道吗。”   何不言问:“还有呢?”   “还有?”徐苑抬起眼看他,突然扬了扬眉,啧道,“还有,谢谢你?”   何不言神情一下就变了,脸色委实有些不善:“徐苑。”   徐苑瞅着他的表情,瞬间就乐了,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把何不言强吻他的事抛至脑后,笑骂道:“怎么,想打人不成?”   “没。”见徐苑笑着,何不言语气暂缓,温和下来,“刚才你亲我,我很高兴。”   徐苑啧道:“你亲我我可一点儿也不高兴。”   何不言问:“为什么?”   “没见过你这样扑的,当自己老虎呢?”徐苑说着又笑起来,“吓老子一跳,还以为你发疯了呢。”   何不言沉默了,安静片刻后才低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徐苑说:“知道。”   房间又陷入沉默。   徐苑就坐在床边,看着何不言笑。   何不言心念一动,心思直白地写在脸上,嗓音极低,缓缓说,“我想亲你。”   “行啊。”徐苑想也不想地说。   何不言一怔,很是意外徐苑的回答。   徐苑弯了弯唇,眉梢眼底满是笑意,“来石头剪刀布,你赢了就亲。”   何不言:“什么?”   徐苑说:“我出剪刀,你出什么?”   何不言皱着眉,想了想,说:“石头。”   “那行,开始呗。”徐苑把右手背在身后,数了一下后同时出拳。   何不言出了石头。   徐苑也没变,出了剪刀。   何不言赢了。   何不言微微诧异,没料到徐苑真出了剪刀。   徐苑一直看着他笑,唇边的笑意温和,似乎带着温度。   “傻了?”徐苑笑问。   何不言说:“没有。”   徐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何不言微微屏住呼吸,站在他面前,弯下腰,慢慢地,格外专注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就当何不言又要进一步亲吻时,徐苑却躲开,抬手摸了摸嘴唇,说:“差不多得了。”   何不言想了想,眼睛漫开笑意,说:“好。”   徐苑挑眉问:“高兴了?”   何不言说:“嗯,高兴。”   徐苑又是笑,说:“没见过你这样的。”   何不言坐在他旁边,低声问:“我是怎样的?”   徐苑这时才想起手机,一伸手摸了过来,看到群里的消息,低头回复,边漫不经心地说:“跟只大型宠物似的。”   何不言想起刚才徐苑说的话,闻言便低笑着说:“我是老虎。”   徐苑顿时乐了,斜眸看他,玩味道:“还是只十六岁的老虎,来咬我啊。”   何不言目光一凝,一言不发地凑近,然而当对上徐苑明显拒绝他再亲的目光时,他停住动作,只微微张嘴,“啊呜”了一声。   徐苑被逗得笑个不停,觉得何不言真挺好玩的。   何不言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刚才那行为着实有点儿傻。   他抿紧唇角,说:“你别笑了。”   徐苑笑着问:“为什么啊,还不让笑?”   何不言想了想,说:“再笑,我要亲你了。”   徐苑一下就没笑了。   可何不言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眉心微蹙,妥协道:“你还是笑吧。”   徐苑忍笑问:“咋了?”   何不言转眸看他,喉咙微微收紧,却没说话。   徐苑关掉手机,没再聊天,偏头问:“六月二十九是你生日吧?”   何不言有些惊讶,问:“你记得?”   “我记性天下第一好。”徐苑说完又笑了笑,温声问:“打算怎么过?”   再过几天,徐苑就要去广州,而何不言不能去。   他生日那天,徐苑并不在家。   想到这,何不言象征性弯了弯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说:“不知道。”   徐苑猜到他的心思,笑着说:“我会第一时间给你送祝福的。”   何不言问:“当面吗?”   徐苑一扬眉,故意说:“视频也可以。”   何不言神情又变了,他几乎什么心思都表现出来,淡淡地“哦”了一声。 第67章   在古城玩了两天就回去了。   徐苑回到家就收拾行李, 买了明天上午去广州的票。   何不言沉默地看着他。   徐苑就带了几件衣服, 又塞进两本课外读物,他突然想起什么, 扭头对何不言说:“你那加多宝别放着不喝, 等会儿过期就浪费了。”   何不言问:“你怎么知道?”   “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徐苑笑笑, “还有那一罐子糖,你都留着没吃啊。”   何不言点头, 低声说:“舍不得。”   “别舍不得啊。”徐苑合上行李箱, 直起腰,笑着看他, “以后都给你买。”   何不言抬眸, “真的?”   徐苑说:“假的。”   何不言低笑一声, 说:“真的。”   徐苑也笑,故意打趣道:“我可没胆量骗大老虎,万一被老虎‘啊呜’一声吃掉就不好了。”   何不言抿唇,无视他的调侃, 说:“23号就出成绩了。”   徐苑收住笑, “快了。”   “我看到成绩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你。”何不言说。   徐苑说:“好。”   ——   徐苑去了广州后,何不言每天早晚给他发消息, 说早上好和晚安。   他得了空就跟何不言聊天,然而何不言在网上更加不善言辞, 通常聊两句就结束话题。   现在这个工作比去年做流水线轻松多了, 而且还有双休,工作内容也比较轻松, 一些不懂的专用词也可以查词典。   徐苑来的这段时间就把那两本课外读物看完了。   他下班回来哪儿也不想去,就呆在宿舍,看看书玩玩手机,有时候实在觉得无聊,就去网上找题目,做题打发时间。   二十二号晚上,徐苑正在无聊逛帖子,何不言突然打电话过来。   徐苑接过电话,笑着问:“怎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出成绩觉得紧张了?”   彼端沉默好久,徐苑以为没接通,看了眼手机,正在显示通话,他又“喂”了一声,说:“不言?”   “不小心按到了?”徐苑还是没听到声音,自问自答一句便要挂电话。   然而通话那端,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想你了。”   徐苑的心脏猛地跳了跳。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故作轻松地说:“吓死我了,突然出声。”   何不言的声音很哑,像是轮胎碾过沙子,“徐苑。”   徐苑“啊”了一声。   何不言又说:“苑苑。”   徐苑说:“有屁快放。”   何不言闭了闭眼,低而缓地说:“我感冒了。”   “这么热的天居然还能感冒。”徐苑啧了一声,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晚上别把空调调得太低,去吃点感冒药。”   何不言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苑想了想,又说:“你每天在家都干啥呢?”   何不言哑声说:“很无聊,把真题模拟卷又做了一遍。”   徐苑一下乐了,笑个没完:“可真有你的,觉得无聊就去找火山李慕玩啊,他们都在家吧,可以和他们出去吃冰棍压马路。”   何不言只一字拒绝:“不。”   徐苑笑了笑,妥协了:“行吧。明天十点就出成绩了,早点睡啊。”   何不言问:“你要挂电话了?”   徐苑愣了愣,说:“你先挂吧。”   何不言低声说:“我不想挂断。”   “那就再聊聊呗。”徐苑温声笑了下,说,“不过别打电话了,视频吧,还能省话费。”   徐苑第一次跟他视频通话。   镜头里何不言脸上神情依然冷淡,只是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昨晚没睡好。   徐苑坐在床上,长腿曲着,背靠着墙壁,一手举着手机,冲何不言扬了扬唇,“哥有没有变得更帅?”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才点头,说:“有。”   徐苑挑眉,眼带笑意,“能眨个眼吗哥们,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觉得酸么。”   何不言闻声眨了下眼睛,低声说:“眨了。”   徐苑乐了,说:“再笑一个。”   何不言思忖片刻,朝他弯了弯唇角,眼底也晕开一丝笑意。   “笑了。”他说。   徐苑乐了半天,笑着说:“小老虎真乖。”   何不言调整了下表情,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安安静静的。   气氛变得沉默,徐苑敛住笑,再次开口,语气不明地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何不言说:“我说了。”   徐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问:“哪句?”   何不言说:“第一句。”   徐苑闻言抿紧唇角,眼底却浮起笑意,温和道:“那就这样,明天再聊,早点睡。”   何不言沉默几秒,说:“好。”   第二天是星期五,徐苑要上班。   上午九点五十八分时,他就在等候着,准备十点一过就查成绩。   何不言这时又打电话过来,说:“一起查。”   徐苑笑了笑,“再一起报分数。”   十点一过,徐苑一手拿着手机,快速输入登进去查成绩。   页面一跳,出现他各科分数和证件照。   徐苑呼吸一沉,对着手机那端说:“不言,我705分。”   语文135分,数学144分,英语140分,理综286分。   过了几秒,何不言才说话,嗓音带着浅淡的笑意,“我也差不多,我正好七百。”   徐苑愣了愣,突然笑起来,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咋和二模分数一样?”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巧合而已。”   徐苑笑着说:“我得告诉客栈老板娘,说你高考分数也是七百分。”   何不言问:“你有她联系方式?”   “对啊,加了微信。”徐苑笑了笑,刚想说什么,通话那端突然隐约传来何玲的声音,转而她似乎接过了手机,声音清晰地传来:“苑苑,你多少分啊?”   徐苑笑着报了分数,那端明显停滞几秒,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声,两个孩子都考得这么好,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又突然笑起来,显然高兴坏了。   “得摆酒请吃饭。”何玲不停笑着念叨,“苑苑,要不你回来吧?把你们老师同学都请上,得请他们吃饭。”   徐苑说:“我回不去,半路走不给发工资的,不言不是在家嘛,你们请客就可以。”   何玲再劝了两句还是没用,只能叹息着说:“别太累了啊,每天要记得吃饭,水果也要多吃一点,天气太热了,多吃水果多喝水……”   何玲絮叨了好久才有些不舍地挂断电话。   徐苑把手机放在桌上,没几秒,何不言又来电话了。   徐苑愣了愣,接起:“咋了?”   何不言微微懊恼的声音响起,低着嗓音说:“你们怎么突然就把电话挂了。”   徐苑“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何不言语气有几分不自然:“我还没说话。”   徐苑闻言挑了挑眉,眼眸浮起笑意,顺着他问:“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何不言停顿几秒,放缓了语速,不紧不慢却格外郑重地说:“徐苑,你肯定是状元。”   徐苑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借你吉言了啊。”   何不言安静半晌后,沉了沉呼吸,低哑着声音说:“那,挂了,再见。”   徐苑想了想,问:“感冒好点了吗?”   话刚落,那边声音就响起,回答迅速,似乎就等着他说话:“好一些了。”   徐苑笑了下,有点没话找话,说:“但感觉你声音还是有点哑。”   何不言低笑一声,轻而缓地说:“我会多喝水的。”   再聊了一会儿,徐苑挂断电话。   靠在椅背上,终于舒了口气。   班级群里又是特别热闹,都在问分数。   张志明艾特他,问他考了多少分。   徐苑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顺手回了下消息,消息一发出来,热闹的群里顿时安静了好一会儿。   突然,有人发来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接下来跟复制黏贴似的,大家纷纷发好几个感叹号来表示他们的震惊。   徐苑不得不搬出何不言,说:“何不言也上了七百。”   然后……   感叹号更多了。   满屏的感叹号几乎要闪瞎徐苑的眼睛。   只有张志明一个人发了许多祝贺恭喜的表情。   王灿看到消息,连忙在基地群里聊起,感叹道:“你们这是人品大爆发啊,平时考试都不见几次上七百的,我操……705分啊,这么高的分数,徐哥你不会是省理科状元吧?”   徐苑问:“灿宝,你考多少分?”   王灿回了个数字:“538。”   程思在窥屏,看到王灿发的分数,一下乐了,冒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分数跟您真是绝配啊。”   王灿问:“你考多少?”   程思回:“不告诉你。”   徐苑艾特李慕,问他分数。   李慕过了好久才回消息,“462分,不知道能不能过二本线。”   徐苑回:“今年分数线应该没去年那么高,再等等,等出分数线了再说啊。” 第68章   成绩一出来, 徐苑心口的大石头终于彻底放下。   周六下午和同事去买了一些水果就回到员工宿舍, 借了榨汁机,把西瓜榨成汁, 边喝西瓜汁边玩手机。   何不言给他发了张晚饭的照片。   徐苑回:“挺丰盛的啊。”   何不言就拿着手机在等消息, 立刻回复:“想不想吃?”   徐苑笑笑, 也拍了张西瓜汁的照片,问:“你想不想吃?”   何不言说:“想。”   徐苑:“那你过来啊, 来这我请你吃西瓜。”   何不言:“好。”   徐苑愣了愣, 问:“真的假的,真要过来?”   何不言回道:“要劝劝我妈, 她同意的话, 就能过来。”   徐苑乐了, 故意说:“可真乖,是只小老虎啊。”   何不言再次无视他的打趣,一本正经地说:“我等会就跟她说。”   徐苑笑,“祝你好运。”   和何不言聊完天, 徐苑倚在单人沙发上, 在网上瞎逛打发时间。   闲下来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总不能和何不言一样, 再做几套试卷吧。   跟风玩了几把游戏,但没找到这款游戏的乐趣, 只想起时才玩玩, 平时就到处瞎逛,在群里聊聊天, 看看朋友圈之类的。   班级群里不知不觉变得冷清,已然没有刚考完时那么热闹,不过昨天出成绩时又“复活”了一把。   然而今天,又变成之前那样,没有几个人在群里聊天。   员工宿舍住了三人,两个同事都出去玩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徐苑实在闲得无聊,干脆去逛帖子。   无意间看到一个帮忙发短信的帖子,楼主说得很诚恳,说有什么话不太好开口跟前任或者暗恋对象说的,她可以帮忙,免费代发。   楼下有很多回复。   徐苑看了一圈后,几乎全是叫帮忙发短信给暗恋的人,悄悄表露心迹。   不过也有叫帮忙发短信给前任的,叫他去死。   徐苑看了想笑,把帖子全部逛完后,他去注册了账号,想了好一会儿,曲起手指回帖,附上短信内容和对方的手机号码。   短信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   “我还挺喜欢你的。”   回完帖子,他就玩别的去了。   晚上出去随便吃了点,觉得热就回来吹空调。   临睡前,何不言又照例跟他说晚安。   徐苑回:“早点睡,晚安。”   他现在睡得挺早的,十二点之前就睡觉,不过第二天醒的也早。   徐苑出去跑了个步,上午去书店逛了圈,买了几本书才回来。   中午睡了个午觉,醒来就倚着床头玩手机,想起昨天发的帖子,就点进去看有没有回复。   帖子楼主回复了他。   “层主!那位一直在问我是谁,帮谁发的短信,还隔几分钟就打个电话过来!救命!我要疯了!”   一个小时前,楼主又回复了他一句。   “层主……你对象太厉害了……他把我人肉出来了,我的名字住址……没办法orz我只好全部招供了[躺尸]”   徐苑看到回复时,眉头猛地一跳。   下一秒,何不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徐苑看着来电,不禁啧了一声。   来得这么及时,刚看完就来电话了。   他沉了沉呼吸,调整好情绪后才接通电话。   通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徐苑也沉默不语。   许久,何不言终是先说话了,嗓音低哑,但语气却透着笃定:“徐苑,你喜欢我。”   徐苑“啊”了声,装不知情,“什么?”   何不言安静几秒,接着说:“不说话的老虎,你的ID。”   徐苑忍不住笑出声,说:“不说话的老虎不是你吗。”   何不言抿紧唇角,低眸看着干净的地面,淡声说:“所以你喜欢我。”   徐苑乐了,“你这因果关系运用的挺厉害啊。”   何不言却仿若未闻,又低声一句:“你说你喜欢我。”   徐苑听到通话那边隐隐传来一道声音,字正腔圆地在说正在检票,他一愣,吸了口气:“你在火车站?”   何不言站起身,检票上车:“嗯,晚上十点多到广州,你要来接我吗?”   徐苑又倒吸口气,压低了声音问:“你经过家长同意了吗?”   “没。”何不言的语调依然平静,“等上车了再给他们打电话。”   徐苑:“……何不言,可真有你的啊。”   那端,传来何不言低低的嗓音,伴随着嘈杂声。   “我迫不及待想看你。”   挂了电话,徐苑一直处于坐立难安的状态。   徐福福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何不言过来找他玩,叫他晚上去接他。   徐苑连晚饭都没胃口吃,懒得出门就泡了包泡面,然而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又给何不言发消息,问他到哪了。   何不言给他发了位置共享。   徐苑一晚上都数着时间度过,他去查了车次,提前去车站接人。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何不言。   何不言就背了个包,看到他,黑眸瞬间漾开笑意,长腿一迈,几步朝他走来,喊他的名字:“徐苑。”   徐苑板着脸给了他一拳,啧道:“有你这么先斩后奏的么,爸妈有没有骂你啊?”   徐苑那一拳没用几分力道,何不言丝毫不在意,唇边露出几分笑意,低声说:“没有,他们叫我好好玩。”   “你一个人玩吧。”徐苑啧了一声,“老子懒得搭理你。”   他说完,斜眸睨何不言一眼,没好气地问:“吃晚饭了吗?”   何不言心情很好,说话连声音都带着笑,“没有。”   徐苑边走边说,“先带你去吃饭……哎,你打算玩多久啊?”   何不言皱了下眉,问:“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吗?”   “没。”徐苑说,“就问问。”   何不言想了想,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   “可以啊。”徐苑冲他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梦里尽管想。”   何不言敛住笑,不满意地看着他。   徐苑实在控制不住脸部表情,终于笑出声,一手勾着他的肩,笑着说:“你想玩多久就多久,高兴了吗?”   何不言偏眸,似乎有些不相信,“真的?”   徐苑故意道:“不相信算了。”   何不言这才笑了,说:“我相信。”   徐苑带他去吃了晚饭,又去了趟超市买牙刷毛巾之类的。   何不言过来就随便带了套衣服,连手机充电器都没带。   徐苑带他回了宿舍,两个同事正窝在床上玩手机。   徐苑提前跟他们说了他弟要过来玩几天,他们一看到何不言便热情地打招呼,笑容满面地说:“弟弟好啊。”   何不言一怔,侧眸看向徐苑。   徐苑轻咳一声,无视何不言的目光,说:“我给你们带了吃的,下来一起吃吧。”   徐苑带何不言去洗澡,说:“这是我的洗发水和香皂,你用我的。”   何不言眼带笑意,应了一声。   徐苑退出洗澡间,等何不言洗好澡,他才去洗澡。   明天要上班,十一点左右,宿舍就关灯了。   没有多余的床铺,徐苑和何不言睡一起。   徐苑闻到洗发水的香气,存在感极强。   房间特别安静,同事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们俩没睡。   何不言侧身躺着,微微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却忍不住,伸手悄悄去碰徐苑的手。   徐苑察觉到他的意图,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含糊:“干啥呢。”   何不言默不作声地拉住他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上,缓缓穿过指缝,轻轻扣紧。   温热的皮肤紧紧相贴的一刻,徐苑的心脏猛地一跳。   何不言牵着他的手,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轻而缓地念他的名字:“苑苑。”   徐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觉得手心要出汗。   对面突然传来同事的呼噜声,巨响,还有节奏。   何不言低笑声,身体轻轻凑近,徐苑立刻变得僵硬,凝眸看着他,等他下一步动作。   哪知何不言却微微偏头,嘴唇贴上他的耳边,几乎是用气音来说话,低沉又沙哑:“……我可以亲你吗?”   他声音很低,徐苑听得一清二楚。   呼噜声不断响着,跟打雷似的。   徐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在黑暗中,还有他人在,他变得有些紧张,呼吸都在发烫。   何不言也不好受,强忍着,在等他同意。   徐苑悄悄深呼吸一下,轻声问:“你怎么不说喝醉了。”   何不言看着他,说:“已经不需要这个借口了。”   他话音顿住,又反问:“不是吗?”   徐苑愣了愣,随即轻轻笑起来:“是。”   何不言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眉心微微蹙起,像是终于没了耐心,不等他回答,直接倾身吻住他的嘴唇。 第69章   一吻过后。   何不言呼吸有些沉, 黑眸俯视着他。   徐苑觉得心跳飞快, 唇上湿润,舌头也有点儿奇怪,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何不言又忍不住, 一言不发地抵过去, 再次压上他的唇。   他吻着他,不自觉把他压在身下, 只觉怎样都亲不够。   徐苑推了推他, 压低声音说:“差不多得了啊。”   何不言亲了下他的嘴角,低头贴着他的脸颊, 附在耳边, 低低地呢喃一声:“还差很多。”   他微微侧头, 牙齿轻咬了下徐苑的脸,声音更低,透着几分哑:“再亲一会儿。”   徐苑无视脸颊的异样感觉,拒绝道:“不行, 你下来, 要睡觉了。”   何不言却不动,像只巨型宠物, 十分黏人,“再亲十分钟。”   徐苑气笑了:“想得倒挺美的啊。”   何不言闻言便退了一步, 说:“九分钟。”   “有差别吗哥们?”徐苑嗤笑一声。   “没差别。”何不言想了想, 说,“那还是十分钟吧。”   徐苑懒得跟他废话, 直接默不作声地亲了下他的嘴唇,然后就打发走人:“行了,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何不言一想,从他身上离开,继续面对着他侧躺着,黑眸漾着笑意。   旁边呼噜声震天响,徐苑低声啧道:“吴哥打呼噜比王灿还厉害。”   何不言说:“我有耳塞,你要吗?”   徐苑愣了愣,“你啥时候有这个玩意儿?”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你以前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灿打呼噜,我后来在商店看到,就买了。”   徐苑还是愣,下意识问:“你带过来了?”   何不言又不禁牵住他的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说:“前几天你跟我说睡不着,呼噜声太大了,我就带过来了。”   徐苑噎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颇是感慨地吐出一句:“……你他妈连充电器都没带,倒是记得带耳塞啊。”   何不言无声地笑了下,被徐苑一直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解释一遍:“我太急了,就忘记了。”   他下床摸着黑去翻包,拿出两对耳塞,递给徐苑一对,他自己也塞上,挡住呼噜声。   世界变得安静下来,徐苑闭上眼睛,平复躁动的心情,准备睡觉。   哪知一边耳塞被人摘下,何不言俯在他耳边,低笑着说:“晚安。”   徐苑吓了一跳,差点条件反射给他一拳,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赶紧睡吧。”   何不言把耳塞还给他,黑眸隐隐亮着光,声音压低,“明天还要亲。”   徐苑装没听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何不言骤然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的后背。   徐苑想了想,又转回身,与他面对面躺着。   距离太近,呼吸似乎都缠在一起。   他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悄悄掀起眼皮,看了眼安静睡觉的何不言,放轻了声音,笑着说:“晚安。”   第二天早上,徐苑起来的时候,何不言也醒了。   对面两位同事还在睡,徐苑怕吵到他们,轻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啊。”   何不言坐起身,问:“你去哪?”   “刷牙洗脸。”徐苑越过他下床,“再去买早饭。”   何不言也下床,说:“我跟你一起去。”   徐苑带何不言去早餐店吃了早饭,又给同事带了早饭。   同事不在宿舍,已经去上班了。   徐苑先送何不言回宿舍,手上还拎着早饭,说:“你上午想呆在宿舍就呆宿舍,想出去玩就去玩,中午等我给你带饭啊。”   何不言点头,直直地看着他,心思很直白地全都表露在眼神里。   徐苑“啊”了一声,装不懂。   何不言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压低声音说:“我哪儿也不去,你亲我一下,封印我。”   徐苑闻言笑了下,“我发现你还挺黏人的啊。”   何不言想了想,承认了:“是的。”   徐苑又笑,主动凑近亲了亲他才退离,笑着说:“等我回来啊。”   何不言一上午就呆在宿舍,找到徐苑买的书,经过同意就看起书来。   直到中午,徐苑去公司食堂打了饭回到宿舍。   何不言听到敲门的声音就几步走了过来,开门看到徐苑就立刻露出笑意,侧身让他进屋。   徐苑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说:“你饿了没?快来吃饭。”   何不言把门锁上,走过来,低眸看了眼饭菜,又转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徐苑。   徐苑愣了愣:“咋了?”   何不言指向自己的嘴唇,低声说:“解除封印。”   徐苑:“……靠,花样还挺多的。”   他说完还是忍不住笑,笑着亲了下,说:“行了,封印解除了。”   何不言摸了摸嘴唇,也无声地笑起来。   宿舍另外两个还在食堂吃饭。   徐苑直接打包回来和何不言一起吃。   何不言接过筷子,垂眸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沉了沉呼吸,低而缓地说:“徐苑,我从昨天开始就感觉是在做梦。”   徐苑笑了笑,说:“你没做梦。”   他把筷子一搁,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正经,看着何不言,说:“你那句话提醒我了。”   何不言问:“哪句?”   “以后有啥事就一起商量吧。”徐苑朝何不言弯了下唇角,眉眼分外柔和,温声说,“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何不言明白过来,说:“所以你才发短信说喜欢我。”   徐苑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是我发的。”   何不言看了看他,忍不住笑出声,说:“是你说的。”   “是不说话的老虎说的。”徐苑坚持着,“不是我。”   何不言说:“你好无聊。”   徐苑乐了半天,笑个没完:“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我说的。”   何不言想了想,问:“那你喜欢我吗?”   徐苑扬了扬眉,没说话。   何不言逼近一些,再问一遍:“嗯?”   徐苑还是故意闭口不语。   何不言恍然,说:“你默认了。”   徐苑一下笑出声。   同事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吃饭。   吴哥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问何不言:“弟弟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徐苑心脏猛地一跳,要不是吴哥昨晚打呼噜打得巨响,他估计得以为他听到了什么。   何不言只淡淡点头,没搭腔。   赵哥也问:“小徐,你们俩都那么高,两个人睡会不会挤啊?要不要我把那上铺清出来,让你弟弟睡那?”   宿舍就两张床铺,都是上下铺,徐苑的上铺堆了一些杂物,行李箱和纸盒之类的。   徐苑笑了下,婉拒道:“不用那么麻烦,他呆不了几天的,就一起挤挤得了。”   何不言闻声看向徐苑,皱着眉,眼神里写着不解。   什么叫呆不了几天?   他可以呆到开学。   吃好后,把饭盒扔去外面垃圾桶,何不言见周围没人才问:“徐苑,你想要我在这玩多久?”   徐苑偏眸看他,思忖半晌:“一两个星期吧,要不然父母该急了。”   何不言皱紧眉头,说:“太短了。”   徐苑说:“那,玩十五天,半个月?”   何不言抿紧唇角,问:“有区别吗?”   “不是。”徐苑叹了一声,说:“那你想玩多久?父母会同意吗?”   何不言没说话,走到宿舍门口,才开口,“行,就半个月。”   徐苑笑了一下,说:“晚上带你去玩。”   中午吃了饭就没多少时间休息,徐苑躺床上眯了一会儿,哪知突然来电话了。   铃声一响,随即划破安静的空气。   徐苑睁开眼,怕吵到在睡觉的同事,迅速接通,“喂”了一声,边起身走去门外。   何不言没睡,在看书,看到他出去,想了想,也跟在后面。   是张志明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张志明兴奋的声音就猛地闯了出来:“徐苑!恭喜你成为省理科状元啊!”   徐苑刚从睡梦中醒来,正半阖着眼,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突然听到张志明的声音,他明显一愣,僵在原地。   何不言站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苑这才有所反应,回头看他一眼后,猛地倒吸一口气。   何不言:“……?”   张志明没听见徐苑的声音,又大笑起来:“你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吗?”   徐苑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真的吗?”   “还有假的不成,705分啊,这么高的分数。”张志明大笑,“估计明天就有人上你家采访了,学校也会发奖金,你得过来拿啊。”   ……   通话结束,徐苑转头看着何不言,眼角有些泛红。   何不言只听到徐苑的声音,但也猜到个大概,他一顿,问:“得状元了?”   徐苑看着他,目光也在打颤,只无声地点头。   何不言笑起来,嗓音带了几分温和,说:“真好。”   下一秒。   徐苑一言不发地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颤着声音说:“不言,我成功了……” 第70章   何玲和徐福福也得知了消息, 打电话过来, 这下无论如何都要他们回来。   徐苑笑着答应了。   何不言在一旁听着,不自觉皱起眉, 低声说:“说好玩半个月, 结果就要回去。”   徐苑拍拍他的肩膀, 笑着说:“也没差,我不也回去吗。”   何不言略一思忖, 点头。   晚上, 徐苑请老板同事吃饭,也没具体说, 只是说考得挺好的。   大家吃吃喝喝, 没一会儿就有些醉意。   徐苑只象征性喝了两杯, 不敢喝多了。   上次是怕何不言喝多了做傻事,这次却是怕自己喝醉了说胡话。   吴哥手撑着通红的脸,看着徐苑和何不言,上下打量一番后, 憨笑着说:“哎, 你们哥俩怎么长得不太像啊?”   徐苑还没开口,赵哥抢先大着舌头说:“这不废话, 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呗!”   吴哥愣了愣, 随即嘿嘿笑起来, 点头说:“也是。你俩性格也不一样,弟弟太内向了, 都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老板一听,便说:“内向的人在社会上不好混啊。哎,弟弟,这点你得向你哥多学习啊,得搞好人脉……”   徐苑笑了笑,温声说:“他比较慢热而已,熟了就没啥,平时也挺会开玩笑的。”   何不言安静地听着,闻言轻轻靠过来,附耳解释道:“我不会开玩笑。”   徐苑偏眸看他,眼睛蕴着笑意,轻声说:“你一点儿也不内向,你只是懒得理他们。”   何不言呼吸微沉,像是被什么迷住,看着徐苑,几乎移不开眼。   徐苑掩唇轻咳一声,示意他控制好表情。   何不言这才缓过神,稍稍退离,转回头,一言不发地吃菜。   吃到最后,老板借着上厕所去把账结了。   徐苑一怔,说:“……不是,我请客啊。”   “哪能真让你请。”老板笑道,“小徐啊,恭喜你高考取得好成绩,等上了大学一定要更加努力,诶,你打算报哪所大学啊?”   徐苑弯唇笑了笑,说:“清华。”   老板和同事已经先回去了。   徐苑带何不言再逛逛。   从酒店出来,蹲在马路牙子上,徐苑还在笑个没完。   何不言有些头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没说什么,任由他笑着。   徐苑弯着眼睛扭头看他,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突然说:“不言。”   何不言“嗯”了一声,说:“怎么了?”   “我真的高兴。”徐苑笑着揉了揉脸,说,“你说我,平时都没两次考上七百,居然高考人品大爆发,上七百分了,我他妈简直太幸运了。”   何不言也想笑,黑眸漾开笑,问:“你想报哪个专业?”   徐苑抬起下巴,想也不想地说:“金融。”   何不言点头,说:“那我也一样。”   徐苑闻言不自觉皱眉,劝道:“哎,你别跟着我,你喜欢啥专业就去报,你不是喜欢数学吗,别因为我报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晚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凉爽舒适,他低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没什么喜欢的专业,我更喜欢你。”   徐苑怔了一瞬,失笑道:“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他凑近一些,勾着何不言的肩膀,抬头看着前面的高楼,也低了声音,语气有些感叹:“也好,如果同宿舍那就更好了。”   何不言一笑,说:“会的。”   徐苑扭头,看着他笑。   何不言心念一动,开口说:“徐苑。”   徐苑“啊”了一声,还在笑。   何不言凝眸看着他,也笑,说:“我也很高兴。”   徐苑看到他眉眼间的柔和笑意,突然觉得心头有点儿痒,他搓了搓脸,敛住笑,啧道:“我他妈现在真想亲你。”   何不言说:“有人。”   “我知道。”徐苑扭头看了看四周,皱着眉说:“得找个地儿。”   何不言也看附近,看到对面有家便利店,他抿紧唇角,说:“等着。”   徐苑不明所以地看他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便利店。   没一会儿,何不言拿着一把伞回来。   徐苑继续蹲着,抬头看他,问:“你买伞干啥啊?又没下雨。”   何不言也蹲下身,一言不发地撑开伞。   伞面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徐苑扭头疑惑地看他,何不言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没人,随即靠近徐苑,转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徐苑的心跳差点停住了。   何不言还撑着伞,遮挡住前面的高楼和汽车,还有路过的人。   两人几乎是躲在伞里,看着彼此。   徐苑嗓子发干,艰难地开口:“你疯了啊。”   何不言说:“你说想亲我的。”   徐苑咽了咽口水,说:“……所以你就去买了把伞?”   何不言点头,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正好需要买伞。”   徐苑无语了几秒,说:“你先把伞收了,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啊。”   何不言收起伞,恰巧有一路人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徐苑吓一跳,赶紧喘匀了呼吸。   何不言说:“他没看到。”   “知道。他碰巧走过来,我就不小心被吓到了。”徐苑站起身,低头俯视着他,“时间还早,想去哪玩?”   何不言也站起来,徐苑由俯视变成了平视,打量半晌才说:“你又长高了是吧。”   何不言说:“不知道。”   “干脆去量下身高。”徐苑边走边说,“十六岁就是长身高的年龄啊,一不留神就比我高了,啧。”   何不言走在他旁边,闻言便说:“再过几天就十七了。”   徐苑明白他的意思,弯起眉眼笑了笑,“你生日啊。”   何不言点头,思忖片刻,问:“你想送我什么礼物?”   徐苑听何不言这么直白地问,忽然就起了捉弄他的坏心思,故意说:“不送。”   何不言脸色一下就变了,格外不赞同徐苑的做法。   周身温度陡然一降,徐苑一转眸就对上何不言的目光,不苟言笑的,眼神似乎还带了几分控诉,他瞬间就笑出声,忙不迭说:“逗你玩呢,你别当真啊。”   何不言调整了下表情,又问:“那你想送什么?”   徐苑突然又乐了,乐不可支地说:“送你灿宝的百度云账号和密码。”   何不言皱起眉,重点落在称呼上,低声问:“徐苑,你为什么叫他灿宝?”   徐苑解释说:“随便叫叫,没什么的。”   何不言垂眸看着地面,声音更低,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叫他。”   徐苑又扬起笑,语气轻松:“啊,那我也这样叫你,行不?”   何不言偏眸不解地看他。   徐苑笑容更大,满是玩味:“言宝?不宝?何宝?”他说着说着乐个没完,接着说:“还是……虎宝?”   何不言冷了神情,斜眸看他,一个眼风过来,徐苑立即止住笑,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哦,貌似你都不太喜欢。”   何不言点头,说:“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么亲近地叫他。”他话音一顿,终于说出内心的想法,“还约他去看巨龙。”   徐苑“啊”了一声,时间过了好久,他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巨龙?”   何不言抿紧唇角,语调偏淡:“你的巨龙。”   徐苑一下笑出声,明白何不言指的是他上次和王灿说的玩笑话,“哎,我又没真约他去看,开玩笑而已啊哥们。”   何不言侧眸看他,语气不明地问:“他没看过?”   “废话。”徐苑啧了一声,“你的随便给人看啊?”   何不言想了想,声音压低,说:“我可以给你看。”   徐苑笑着踹他一脚,没踹到,被何不言避开了,他又单手勾住何不言的脖子,作势要勒住他,笑骂道:“年轻人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不言了,咋变成这样。”   何不言任由他勾着,也忍不住笑,问:“我现在是怎样的?”   徐苑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之前王灿他们还说你没有表面那么单纯,啥都不懂,我当时还反驳了两句,没想到啊,还真被他们说对了。”   何不言沉吟片刻,低声说:“徐苑,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   徐苑以前确实有点儿这样的想法,但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哪里会有一米八九的小孩啊。   连旁边的路人都惊叹他个子好高。   何不言偏眸看向他,说:“你也去测下身高。”   徐苑想了想,扭头问老板:“可以不脱鞋测吗?”   老板笑着说:“那样身高测得不准啊。”   徐苑啧了一声,他现在就需要测不准,最好能再高两厘米。   徐苑只是问问,最后还是老实地脱鞋站上去。   机器显示出他的身高。   老板说:“也很高啊,一米八七哇。”   徐苑弯腰穿好鞋子,在心里暗叹了下。   穿鞋测的话就能和何不言一样高了。   他站直了身体,靠向何不言,叹道:“你可别再长高了啊。” 第71章   隔天, 徐苑带何不言逛玩了一天, 去吃了早茶,带他去了长隆水上乐园。   他没工作几天, 但老板还是给他发了这几天的工资。   他带着几百块工资和何不言回到云城。   在车上接到招生办的电话, 问他有没有意愿报清华。   徐苑偏眸看了何不言一眼, 笑着说:“好啊。”   何不言不解地看着他,等他通完电话, 才问:“谁打来的?”   徐苑朝他挑了下眉, 说:“他估计等会儿也会打电话问你。”   果不其然,等下车出站的时候, 何不言也接到了电话。   徐福福和何玲来接他, 正在出站口等待着, 看到他们俩,笑着迎过来。   何玲把手里的冰饮料递给他们,怕他们觉得热。   徐福福执意接过何不言的背包,一手拉着徐苑的行李箱, 穿过马路坐上车。   何玲坐在副驾, 回头看他们,说:“苑苑, 你好像瘦了一点啊。”   徐苑跟何不言坐在后座,笑了一下, “夏天太热了, 容易出汗也容易瘦。我真有好好吃饭的,何不言可以作证。”   何不言拧开瓶盖, 仰头喝了口,才语气平淡地说:“徐苑一口气可以吃两百个虾饺。”   徐苑闻言踹他一脚,笑骂道:“不就是抢了你的让你没吃到虾饺吗,大不了等会我做给你吃,给你做虾包。”   何不言问:“虾包是什么?”   徐苑乐道:“虾肉馅的包子啊,还比虾饺大好多,哥够意思吧?”   何不言有些无语,两位家长都笑起来,何玲笑着说:“你们都喜欢吃虾饺啊?那行,我们先去趟超市,我给你们做。”   徐苑乐不可支地说:“再做两个超大型虾包,专给不言吃。”   何不言似乎有些习惯,面无表情地反击,“还有两百个虾饺,不然徐苑会吃不饱。”   何玲一脸笑地看着他们俩,好久才欣慰地感叹一句,“不言跟苑苑每天呆一起玩,现在都被带得开朗了不少啊。”   徐福福也笑说:“他们哥俩处得来啊,跟亲兄弟似的。”   徐苑笑了笑,喝了口饮料,没说话。   何玲一直转头看着他们,说:“苑苑你去了广州之后,不言看上去心情就不太好,当时我还跟你爸说,不言会不会去找你玩,结果被我们猜准了,高考成绩出来他直接不打招呼就去找你了,上了火车才跟我们说。”   徐苑闻言嘴边的笑容微微凝固,而旁边何不言却依旧面色如常,低垂着眉眼,安静地聆听着。   “不言是独生子,平时也很少跟别人交流,没什么朋友。”何玲兀自叹了一声,柔声笑着,“大概是也会感到孤独,他特别喜欢黏着亲近的人,小时候黏着我,有了哥哥之后就黏着哥哥了。”   徐苑这点倒是挺赞同的,何不言真的很黏人。   这几天尤其是,差点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了。   去超市买了虾,家里早就买好了肉类蔬果,等回家,何玲直接进厨房开始忙活。   徐苑回到房间,房间里依然被打扫得很干净,窗户打开,阳光洒了进来。   床单也被换过,书桌上干净整洁,就连书柜也被整理过。   何不言关上门,随后锁上。   徐苑听到锁扣“啪嗒”一声,他扭头看了眼,问:“为什么锁门?”   何不言没回答,几步走过来坐在他床边,仰头看着他,黑眸幽沉似蕴着光亮。   窗外细碎的光线照进来,正好照着徐苑。   他的侧脸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   徐苑被太阳晒着觉得热,想了想干脆坐在何不言旁边,歪头看着他笑,“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何不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觉得他笑得真好看。   他微微沉住呼吸,微抬起下巴,从嗓子里低低闷出一声,“嗯。”   徐苑又装不懂,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的样子。   何不言目光无波无澜,连声音也没有情绪起伏,平静地说:“我把门锁了。”   徐苑“哦”了声,继续装,“你为什么锁门?”   何不言没再跟他废话,直接倾身亲了亲他的嘴唇,亲完,他抬起眼,黑眸沉沉地看着他,嗓音压低,说:“想亲你。”   徐苑舔了舔湿润的唇,看着他笑:“满意了?”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分了些心神点头。   “那就来说些正事。”徐苑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严肃,“你在家必须得控制好你的言行举止,尤其是注意眼神,别一直盯着我看。”   何不言长了双桃花眼,瞳仁漆黑,眼角轻轻上扬,目光专注看人时,总是感觉在深情注视。   而且他,眼神太过直白,本来就是纯粹的人,什么心思都写在眼神里。   何不言收回目光,说:“好。”   徐苑回头看了看房门,又说:“也别时不时就锁门,容易让人生疑。”   何不言:“好。”   徐苑太过谨慎,如果被发现,那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敢想象。   徐苑皱着眉沉思。   何不言略一思忖,开口问:“还有吗?”   徐苑抬眼看着他,突然啧了一声,“靠,咋感觉跟偷情似的。”   何不言不禁低笑出声,说:“是有点像。”   徐苑有些头疼地压了压眉心,转而侧眸看他,突然笑了笑,放低了声音,温声问:“会觉得累吗?”   何不言闻声敛住笑意,抿了抿唇角,只摇头。   徐苑又笑了下,仰着头,露出好看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以后见机行事吧。”   何不言看着他,终是开口,嗓音有几分低哑:“徐苑,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吗?”   徐苑“啊”了声,对上他的目光,一笑:“没啊。”   何不言嗓音更哑,几不可闻:“应该是我问你,会不会觉得累。”   徐苑乐了,说:“那就互相问呗,以后早起睡前就问一句,今天你累了吗这样。”   何不言这次却没被逗笑,安静地凝神看他。   徐苑转了话题,问:“明天要不要去找王灿他们玩?”   何不言也缓过神,点头。   晚上吃了虾饺,和在广州吃的味道不太一样,但也挺好吃的。   吃了晚饭,徐苑和何不言骑着自行车溜达了一圈,被凉爽的晚风吹得分外舒适,减去不少夏日的炎热。   第二天,徐苑和何不言去找王灿李慕他们玩。   程思不在,她和父母出去旅游了。   李慕高考分数堪堪过分数线,报个省内的普通二本院校应该是稳了。   王灿更是高兴到不行,过一本分数线,见面时就不停地念叨,说感谢十八代祖宗真的显灵了。   已经能填志愿了,徐苑和何不言昨晚已经填好,王灿打算报浙师大。   几人去吃烤肉,徐苑负责烤,想起什么,说:“明天是不言的生日,你们想好送什么礼物啊。”   王灿一听,亮着眼睛坏笑道:“送我的百度云账号啊!”   何不言不禁皱起眉,怎么和徐苑说得一模一样。   徐苑顿时笑出声,说:“兄弟,咱俩玩久了都产生默契了,不过不好意思啊,已经被我抢先了,我前几天就跟不言说送你的百度云账号和密码。”   王灿啧了声,想也不想地开玩笑说:“让先我送呗,等他满十八,你再送。”   何不言目光一沉,说:“我不需要这个。”   只有李慕认真想礼物了,扭头问何不言:“学霸,你喜欢玩游戏吗?”   徐苑乐了半天,听到李慕的话,下意识地回答:“他很少玩游戏。”   李慕摸着下巴,一脸沉思:“那我再想想啊……明天再聚一起玩吗?”   徐苑转眸看向何不言,笑着问,“明天想出来吗?”   何不言想了想,说:“可以。”   王灿也变得正经,放下筷子,响亮道:“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   徐苑看他的神情,好奇地问:“送什么?”   王灿嘿嘿笑了下,朝徐苑挤眉弄眼,“我之前不是去你家玩嘛,徐哥你给了我一张你的初中证件照,我可以转送给不言啊。”   徐苑愣了愣,无语了:“你能再敷衍一点吗。”   哪知何不言却有些心动,语调隐约藏着些许激动,“真的?”   徐苑睨他一眼,啧道:“你要他送干啥,想要我可以直接给你啊。”   李慕眼睛一亮,凑近问:“学霸,也可以给我一张吗?留作纪念。”   徐苑说:“好啊,证件照多的是。”   边聊边吃烤肉,吃得有些油腻,徐苑灌了不少水,起身去上厕所。   他刚出来就碰到来上厕所的王灿。   徐苑去洗手,烘干后就站在一边等王灿出来。   王灿看到徐苑还在这,明显一愣:“徐哥,你等我啊?”   徐苑“嗯”了声,轻笑了下:“想和你说件事,有点激动,想和你分享一下,你别告诉其他人。”   王灿不明所以地问:“啥事啊,这么严肃。”   徐苑斜倚在门边,垂眸看着地面,嘴角轻勾,却低了嗓音:“我和何不言成了。” 第72章   王灿瞬间就懵了。   徐苑低头弯唇一笑, 轻哂:“傻了?之前不是已经被你猜到七八分了吗。”   “不是……”王灿张了张嘴, 反应过来,“徐哥你能挑个好点的地方再告诉我吗?”   他回头看了看干净的厕所, 更加无语, “就在这, 还这么淡定地说出来,就跟碰面随口一句吃了没一样随便。”   徐苑顿时乐了, 笑道:“我可不会在厕所问你吃了没。”   王灿摸了摸额头, 啧了一声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那也不要在厕所门口出……啊。”   有人进来卫生间, 王灿立即噤声, 没有把那个字眼说出口。   徐苑跟他从厕所走出来, 也低声说:“你不是知道得差不多么,就告诉你一声。”   “我不知道啊,我就感觉不言对你有那啥,可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的想法。”王灿突然扭头看向徐苑, 受宠若惊地问:“徐哥,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聪明特能摸透别人心思的人?你这么高估我的智商。”   徐苑无语, 直接说:“不是。”   王灿不满地撇撇嘴,转而又笑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被他追到手了, 上次他亲你被你打,还冷战了那么久, 我还有点儿心疼他呢。”   徐苑挑了挑眉,笑笑没说话。   “不过也挺好的,你俩都那么优秀,彼此吸引是肯定的。”王灿说着突然淡去笑容,皱起眉毛,“就是以后会挺麻烦的……徐哥,你想好对策了?”   徐苑看到坐在前面的何不言,微弯了唇角,言简意赅说:“差不多吧。”   王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坐到李慕旁边,“我碗里怎么多了这么多肉啊,谁放的?”   “我。”何不言说:“快烤焦了。”   王灿:“……快烤焦了就给我吃啊?”   李慕笑个没完,幸灾乐祸地说:“我吃不下了,不言肯定不会给徐苑吃烤焦了的,就只能给你了。”   王灿夹起一块五花放入嘴里,啧了一声,“你们可真行,就会欺负老实人。”   徐苑也笑,一手搭着何不言的肩膀,身体微斜,看着王灿吃,说:“这块已经烤焦了,别吃这块。”   从烤肉店出来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大家各回各家。   徐苑回家就去洗澡,有点儿受不了身上全是烤肉味,还夹着一丝被晚风吹淡的汗味,混在一起太难闻了。   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有新消息。   是王灿发过来的,很长一段,但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我会保密的,以后要是有麻烦就说一声,在南极我都会跑回来,虽然貌似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我皮糙肉厚至少可以帮你挡几下拳头。”   徐苑斜靠在桌旁,看着手机不自觉地笑,他嘴角翘起,低头回消息:   “不提倡暴力啊。”   王灿回得很快,赞同说:“也是,叔叔看样子也不会动手打人。”   何不言拿了切好的西瓜进来,看到徐苑在低头玩手机,走到他身边,随口一问:“你在和谁聊天?”   徐苑发完消息就叉了块冰西瓜放入嘴里,说:“和王灿。哎,这西瓜好甜。”   何不言把盘子放到桌上,站在徐苑旁边,转头看着他,黑眸似有若无地藏着一丝笑意。   徐苑转身再去拿西瓜,一转眸就对上何不言的目光,他愣了愣,无奈失笑:“你不吃西瓜,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何不言收回目光,说:“我不喜欢吃西瓜。”   徐苑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何不言想了想,说:“猕猴桃。”   徐苑一下乐了,“那我给你买的那水果糖,误打误撞对上你口味了啊。”   何不言点头,说:“很好吃。”   徐苑扬眉斜睨着他,故意扬长了尾音,“三块钱一包呢。”   何不言想起什么,低声问:“我给你的巧克力还在吗?”   “还在。”徐苑指了指最后一个抽屉,说,“锁在里面了。”   何不言问:“你不吃?”   “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徐苑笑了笑,也问,“你把那加多宝喝了没?”   何不言摇头,说:“没喝。”   徐苑沉吟片刻,笑道:“那咱俩就一直留着吧。”   吃了西瓜刷完牙就准备睡觉。   时间还有点儿早,十一点左右,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徐福福和何玲已经睡下了,周围很安静,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徐苑把手机亮度调暗,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去网上找了专业课目,觉得好奇,也当打发时间,看国际贸易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显示到了零点,他抬手碰了碰床板,微微抬高了声音:“睡着了没?”   上铺没传来声音,应该是睡着了。   徐苑想了想,干脆直接踹了下上铺,听到何不言翻身的声音,便忍着笑说:“何不言,生日快乐。”   何不言已经彻底醒了,支起身,一手撑着床铺,另一只手压着额角,嗓音透着几分沙哑:“你叫醒我就是为了这个?”   “之前不是答应你了,要第一个送祝福吗。”徐苑声音明显带着笑,“我都守着时间一直没睡呢,你可不要生气。”   何不言没再说话,没一会儿上铺便传来细微的声响,何不言一言不发地下床,借着窗边淡淡的光亮,挤到徐苑床上。   徐苑让了个位置,压低声音笑问:“你跑下来干啥?”   何不言低着嗓音,回答得简单:“和你一起睡。”   徐苑侧躺着,呼吸微烫,他弯起唇角,又放轻声音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啊。”   何不言安静地看着徐苑,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   原是冷淡疏离的气场,此刻却平易近人不少,漂亮的眉眼间蕴着浓厚的笑,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出个声啊。”徐苑忍着笑,说,“别偷着乐。”   何不言这才开口:“我没有。”   徐苑不自觉笑出声,问:“有什么愿望没?”   何不言想了想,说:“有。”   “什么?”徐苑说,“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何不言无声地靠近一些,嘴唇轻贴在他耳边,哑着嗓子说:“好想亲你。”   他声音哑得厉害,在黑夜里却依旧清晰入耳,“想一天了。”   徐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不等何不言反应,直接翻身压住他,在漆黑中,准确无误地吻了下去。   何不言呼吸骤然停了几秒,他完全没意料到,徐苑会主动亲他。   徐苑察觉到他的呆滞,用牙齿咬了下他的下唇,轻笑一声:“傻了?”   “没。”何不言缓过神,双手按向他的腰侧,因为刚才翻身的动作,衣角轻轻掀起,露出白皙的腰侧。   他不由自主地往上摸去,手心下是温热细腻的肌肤,触感很好。   何不言呼吸变得错乱,险些心跳不稳。   徐苑身体猛地一抖,低声问:“你干啥呢。”   何不言强忍着没有进一步动作,松开手,声音更加低哑:“没干什么。”   徐苑抿紧唇角,感觉到异样,他身体一僵,翻身下来躺在一边,语气不明地叹了一声:“真年轻啊。”   何不言轻咳一声,有点儿不自然地扯了扯裤子。   徐苑察觉到他的动作,沉默一会儿,问:“要去卫生间解决吗?”   何不言摇头,低声说:“太晚了。”   徐苑又想了想,迟疑着问:“那,你回自己床上睡去?”   然而,何不言想也不想地拒绝,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要。”   徐苑啧了一声,解释说:“我这不是怕你睡不着吗,要不你撸会儿得了,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我不存在啊。”   何不言闻声安静一瞬,不自觉绷紧了声线:“在你床上?”   徐苑没搭腔,直接越过他按亮灯,从桌子上拿来一包纸巾,扔到他身上,“你随便吧。”   他又灯关了,房间又陷入黑暗。   何不言穿着灰色睡裤,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他扯了下松紧带,在黑夜里,清晰地感觉到一旁徐苑平稳的呼吸声,他顿时就进行不下去,低低地叹气,哑着声音开口:“徐苑。”   徐苑“啊”了一声,问:“觉得难为情?”   何不言说:“有点奇怪。”   “别啊。”徐苑笑出声,说,“你自己凭本事硬的,有啥觉得奇怪的啊。”   何不言沉默半晌,声音又低哑了几分,“你在我旁边,有点不自在。”   徐苑斜靠在床头,伸手打开灯,房间一下又亮了,他眉眼噙着笑,看着何不言,嘴角懒洋洋地勾起,连语气都透着一丝漫不经心,“那怎么办啊?”   何不言跟徐苑面对面坐着,凝眸看着他,几乎移不开目光。   看到徐苑的神情,他感觉,更来劲了。   片刻后。   何不言低垂下目光,长腿一斜,用膝盖轻轻蹭了蹭徐苑曲起的腿。   他沙哑得厉害的声音低而缓地响起:“你帮我一下……” 第73章   徐苑又把灯关了。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只有窗边一点光亮洒进来, 在深夜里,似乎连呼吸都带着旖旎。   “我纯粹是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他轻咳一声, 掩饰尴尬:“你别紧张。”   何不言眼角泛着红, 半阖着眼,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凑近,低低地发出一声:“开灯吧。”   徐苑一怔, 停住动作, 问:“为啥?”   何不言伸手盖住他的手背,轻轻握住, 哑声说:“想看你现在的表情。”   徐苑顿时明白何不言的心思, 笑骂道:“想得美, 老子现在面无表情。”   何不言沉默半晌,松开手,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更为低沉醇厚,“徐苑, 你没感觉吗?”   徐苑啧了一声, 右手继续不紧不慢地动作,边说:“有点, 不过没你这么猛,不愧是小老虎啊。”   好久。   彼此间呼吸都有些发烫。   徐苑从一旁摸到纸巾, 递给何不言, 又抽了几张擦干净手,说:“擦擦。”   仍然没开灯,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手心粘腻一片,徐苑不禁啧道:“你多久没弄过了啊。”   何不言想了想,说:“两个多月。”   徐苑“哦”了声,突然心思一转意识到不对劲,迟疑着问:“你上次……是二模成绩出来那会儿?”   何不言点头,很坦然:“那时候你输了,亲了两次,我洗澡的时候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徐苑把纸巾揉成团扔在一旁,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说:“我故意输的。”   何不言说:“我知道。”   徐苑愣了愣,“啊?你咋又知道。”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你那张数学卷,最后一道选择题,老师叫你上黑板写步骤,但是你试卷上答案是错的。”   徐苑:“……行吧。”   何不言又说:“还有化学试卷,有道题,老师还没讲,你就把答案改回来了。”   徐苑无语了,“你上课是不是光顾着看我去了啊?”   “没有,只是碰巧看到。”何不言眉眼间噙着笑,说:“那时候我以为你故意输给我,是不想打击我。”   “也有点儿这个意思。”徐苑笑了下,“哥们你不当侦探真的可惜了。”   徐苑终于躺下了,隐约感觉到气味,他干脆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一边开空调一边开窗,要是被何玲知道,肯定会说浪费电。   何不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侧身面对徐苑躺着,黑眸漫开笑意,“徐苑。”   徐苑闭着眼睛,有点困,只含糊应了声。   何不言说:“苑苑。”   徐苑抓了抓他的手,低喃一声:“晚安别说话了。”   何不言忍不住想笑,嘴边笑意更浓,低了嗓音:“晚安。”   徐苑一大早就起来了,赶在何玲起床做早饭之前,给何不言煮了碗长寿面,撒上小葱花,加了个黄澄澄的煎鸡蛋。   小时候家里更穷,徐福福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他,也无暇顾及其他,过生日就给他煮完长寿面,也很少买生日蛋糕,就这么度过。   导致现在,徐苑都觉得过生日必须得吃面。   他把长寿面端到房间里,何不言早已坐着等候。   徐苑挑了挑眉,说:“尝尝看。”   何不言拿起筷子尝了口,弯起唇边,说:“很好吃。”   徐苑坐在一旁,笑了笑,“那是必须的。”   何不言又吃了口,忽然想到什么,放下筷子,“要拍张照。”   徐苑“啊”了一声。   何不言拿来手机,对着面条拍了张照片,边低声说:“我想换头像。”   徐苑:“……”   然后,他看到何不言的微信头像,从两颗糖,变成了一碗面。   中午出去吃饭,王灿送了何不言一副墨镜和一张徐苑的初中证件照,而李慕送给他一套《哈利波特》。   王灿笑嘻嘻地问:“徐哥,你送给不言啥礼物啊?”   话落,何不言转眸看他,目光沉沉,隐约透着几分期待。   徐苑低头摆弄手机,佯装语气散漫,轻描淡写地说:“送了句祝福。”   王灿一下喷了,“这他妈也行?”   李慕夸张地做出悔不当初的表情,说:“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费心送啥礼物啊,送祝福就好了,礼轻情意重!”   何不言神情一变,但转念想了想。   徐苑零点跟他说生日快乐,亲了他,第一次帮他撸,还做了碗长寿面。   他已经很满足了。   徐苑斜睨着他们,啧道:“不服气啊?你们问不言,他喜不喜欢我送的祝福。”   话音落下,其他两人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在他们的目光中,轻轻点头,说:“很喜欢。”   王灿服气了,拍了下额头,摇头感叹道:“这他妈可真行。”   李慕好奇地问:“你送了啥祝福啊?教教我呗学霸。”   “小李啊,你学不来的。”王灿继续摇头,说,“徐哥就算随口说句祝早日发财,不言也会高兴到不行。”   李慕一想,赞同道:“对对,不言那么崇拜徐苑,说啥他不喜欢啊。要是我也能得到理科状元的祝福,我肯定也特别高兴。”   徐苑抬起眼,忍着笑说:“祝你早生贵子。”   王灿扑哧笑出声,幸灾乐祸地问:“高兴吗李慕,转眼间你就得到了状元的祝福啊。”   李慕一脸便色,但很快也笑出声,边笑边说:“学霸,这祝福我可受不起,还是等以后送给你女朋友吧。”   王灿一下没笑了,下意识地去偷瞄何不言。   何不言面色如常,似乎没觉得什么,依旧低敛着目光,神情淡淡的模样。   徐苑也神色自然,脸上笑意不减,四两拨千斤道:“送给你女朋友。”   李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还早呢,好不容易才加上她的微信……”   在外面吃了午饭回家,门口停了几辆车。   徐苑看到张志明的电动车夹在中间。   他意识到什么,心脏猛地一跳,扭头跟何不言对视一眼。   何不言抬眸看了眼打开的大门,低声说:“进去吧。”   徐苑咽了咽口水,低低地应了声。   徐福福不在楼下。   刚踩上楼梯就听见楼上传来谈话的声音,徐苑的手机响了,是何玲打来的电话。   徐苑挂了电话,直接上楼。   客厅里坐了好些人,有校长也有张志明,还有来采访的人,拿着摄像机。   何玲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过来,挽着徐苑的胳膊,笑道:“这就是我大儿子,徐苑。”   徐苑觉得现在比高考还紧张。   尤其是当着大家的面,在镜头里,分享考试心得与经验技巧时。   不过幸好思路还算清晰,也显得镇定。   他眼一抬,不经意对上何不言的目光。   何不言就站在对面,朝他笑了一下,唇角微弯。   徐苑也笑,好看的眉眼弯起。   这一画面被定格下来,被拍成照片,附在采访新闻上。   没过几天,袁梅无意间看到网上的采访,打电话过来。   徐苑正在厨房帮忙打下手,何玲夹了块牛肉叫他尝尝味,他被烫得龇牙咧嘴,何玲笑着叫他等会儿再吃。   徐苑刚把牛肉咽下去,电话就来了。   他一看来电,就默不作声地出去,回到房间才接通电话。   何不言在房间里看书,他以前没看过哈利波特,现在没事就抱着书看。   看到徐苑进屋,他回头问:“饭好了?”   “没。”徐苑说,“接个电话。”   他反坐在椅子上,刚接通,袁梅惊喜的声音就传来:“苑苑,你是理科状元啊?!”   徐苑笑着应了一下。   袁梅明显很激动:“我在网上看到采访,看到你的照片都愣住了……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呀,填志愿了吗?报了哪所大学啊?”   徐苑依旧笑着,说:“报了清华。”   “清华好,清华好啊。来北京,我也能照顾你。”袁梅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喜极而泣,“我儿子太棒了,苑苑,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徐苑能感觉到袁梅的激动。   通话结束没多久,袁梅就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把那段采访和照片截图,附上三个字:我儿子!   她发完朋友圈,又给徐苑微信转了一笔钱,五万块。   徐苑没收,袁梅一直发消息叫他收钱。   手机一直在响,何玲停下夹菜,疑惑地问:“苑苑,是有人发消息给你吗?”   徐苑实在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收下那笔钱,礼貌地道谢。   袁梅又发来消息,问他想不想再来北京玩。   才七月初,其他学生的暑假才刚刚开始。   还有两个月,很漫长的时间。   徐苑想了想,回:“不了,天气太热,不怎么想出去玩。”   袁梅显然有些失望,发了个难过的表情,说:“哦,那等你来北京,我带你好好逛逛,熟悉一下。” 第74章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   每天都艳阳高照, 树叶都没了光泽。   午后的蝉鸣声显得聒噪, 似乎为盛夏再添了一分燥热。   徐苑每天就窝在家里,吹空调吃冰棍, 看书玩手机电脑, 好不惬意。   不过也有烦人的事, 光是附近邻居拎着自家小孩来拜访就不下十次,甚至还有人出高价请他来当家教。   这一阵子, 亲戚也经常打电话过来, 平时没有多少联系,现在却全都变得热络起来。   徐苑都习惯了他们的通话步骤, 先是和徐福福敷衍聊两句, 再叫他把电话转给徐苑, 等他接了电话,立刻笑眯眯地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哪个亲戚,恭喜他成为省状元, 说了好久最后终于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添上一句, 以后发达出息了可不要忘了他这个亲戚啊。   在云城,几乎没几人能考上清北, 更别提是省状元了。   而这两所高校,在小城所有人眼里, 几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收到清北的录取通知书,就相当于飞黄腾达了。   家里两个小孩高考分数都很高, 不光来家里拜访的人变多了,何玲也升职了,一跃成主管,公司还专门组织了一场家庭教育讲座,邀请辅导机构学生和家长来参加,让何玲主讲如何辅导培养孩子。   而他们这个杂货店,也一下改了名字。   别人路过都会指着说:“看,这家店他们两个儿子高考都考了七百多分呢!”   徐苑偶尔听见,一手搭在收银台上,笑着打趣:“干脆把名字改成七百分杂货店得了。”   何不言还在抱着那本厚厚的哈利波特,徐福福有事出门了,他坐在楼下看书,顺便看店,闻言眼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当店里的代言人。”   徐苑一听乐个没完,附和说,“也对啊,说不定能给咱家店多招点生意呢。”他说完突然灵光一闪,学着广告套路,开玩笑:“买了这袋米,您的小孩也能考清华,炒菜用这酱油,您的小孩就是明日之光!”   何不言被徐苑逗笑,轻轻抽出思绪,拿书签夹在书页里而后合上书本,骨骼分明的手指抵了抵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那样肯定好多人过来买东西。”   徐苑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那我得跟徐老板毛遂自荐啊,当咱们杂货店的形象代言人。”   正巧徐福福回来,听见徐苑的后半截话,便问:“什么代言人啊?”   何不言看到他手里拿着卷红布,很熟悉的样子,微微一怔,意识到什么,他缓缓晕开笑意,却保持沉默没说话。   徐苑站直身板,指着自己,抬起下巴,说:“我啊,当店里的形象代言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徐福福一听,大笑道:“哎呀,儿子,我们想法一致啊,快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徐苑“啊”了声,就看见徐福福拉起手里的红色横幅,叫何不言牵着另一边,慢慢展开。   横幅质量很好,至少比他那时候送给王灿的要好许多。   上面也写了字。   热烈庆祝徐记杂货铺店主儿子徐苑取得省理科状元!   徐福福侧身看着横幅,得意道:“就挂在门口怎么样?别人路过就能看见。”   徐苑顿时想起他送给王灿横幅那茬事,扯了扯嘴角,“完了,遭报应了……”   何不言听见,忍不住笑出声。   徐福福收起来,又拉开手里另一副,说:“还有一个,把这两副都挂在门口。”   另一副红横幅上写着。   热烈庆祝徐记杂货铺店主两个儿子徐苑和何不言考上清华大学!   何不言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唇边笑意微僵。   徐苑无奈地拍了拍徐福福的肩膀,真诚地称赞:“徐老板,您真的挺能得瑟的。”   徐福福摸了下脑袋,憨笑道:“这不高兴嘛,你们要是不乐意就不挂门口了啊,就挂楼上客厅,咱一家人高兴去。”   徐苑想了想,也笑,说:“你高兴挂哪就挂哪吧。从今天起,我和不言就是徐记杂货铺的形象代言人了,我们也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   徐福福把横幅挂在大门上。   招摇又醒目。   何玲下班回来看到门口的那两副红色横幅,把路上买的西瓜放进冰箱冰着,忍俊不禁地问:“楼下那横幅,是谁出的主意啊?”   徐苑叹气道:“徐老板想的。”   何玲扑哧笑出声,“你爸可真逗,亏他想得出来。”   何不言低头看书,淡声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指的是徐苑上次给王灿挂横幅的事,徐苑一下抽出何不言手里的书,笑骂道:“拐着弯说谁呢。”   “说你。”何不言抬起眼,说,“把书还我。”   徐苑扬起眉,站起身把书举高,“就不还。”   何不言也起身,语气平淡道:“举什么,你又没我高。”   徐苑:“……”   他沉了沉呼吸,转头朝厨房喊了一声:“妈,何不言骂我!”   里面传来何玲的声音,“不言别没大没小,快跟哥哥道歉。”   何不言有些无语,看着明显得意洋洋的徐苑,压了压眉心,说:“徐苑,你真幼稚。”   徐苑更加得意,把书还给何不言,说:“真别说,转头就告状真的好爽。”   何不言接过书重新坐在沙发上,语调也淡了下来,“幼稚。”   徐苑啧了一声,斜睨着他:“再说小心我生气了啊。”   何不言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改口:“不幼稚。”   徐苑一下笑出声,也坐下来,勾着何不言的肩,回头看了眼,见何玲在厨房,他才放心地轻抓了下何不言的手背。   何不言明显一怔,抬眸看向徐苑。   徐苑朝他弯了弯唇,眼角微微上挑,透着肆意张扬,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不言感觉呼吸被人夺走,他抿紧唇角,合上书回房间。   没一会儿,徐苑也回来房间。   何不言就倚在门边,看到他进来,顺手把门一锁,右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扣紧,把人往墙上一压,一言不发地抵上来,低头吻了下来。   他用了几分力,显得有些急切。   徐苑嘴唇变得红润,微微张开,心跳也变快了许多。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更沉的心跳声。   还有口水交缠的声音。   徐苑做梦也想不到,以前拒绝跟何不言共用一个杯子,现在却,这么亲密。   想到以前,他便忍不住弯起一边唇角。   何不言察觉到,松开他的唇舌,微凉的鼻尖抵着他的,声音压低显得有点儿哑,“你在笑什么?”   徐苑抬手擦了擦嘴角,笑着说:“想起你第一次亲我被我揍的画面。”   何不言沉默一瞬,微微弯腰,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叹了一声:“真的疼。”   徐苑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得了吧,我又没用多少力。”   何不言想起那时候,声音更低,“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徐苑摸了摸他的头,笑了下,说:“都过去了啊。”   何不言垂着目光,应了声,想到什么,又抬起眼直视他,说:“晚上一起睡,好吗?”   徐苑仍旧笑着,说:“好。”   吃了晚饭,一家人去楼顶边吃西瓜边乘凉。   徐福福在楼顶放了张小圆桌,又搬来椅子。   天色黑沉,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   晚风倒是很温柔,吹在身上尤为清爽。   楼顶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何玲在楼顶种了些菜,泡沫箱子装着泥土,摆在一排。   徐苑咬着西瓜,环视了圈四周,开口说:“我想做个秋千,正好绑在那台上。”   何不言循着视线一望,问:“为什么想做秋千。”   “好玩啊。”徐苑笑了笑。   徐苑小时候就想在楼顶弄个秋千,以前没钱买空调,夏天对着风扇吹照样觉得热,他晚上来楼顶乘凉,有时候夜晚没风,就会想,荡秋千能荡起风来,就不会觉得热。   不过计划没有实施,他还太小,没有多少动手能力。   何玲也看了看,笑着说:“可以啊,在这弄个秋千也挺好的。”   得到家长同意,徐苑第二天就去买了两块厚重的木材和粗绳子,何不言站在一旁看他拿着锯子锯木头,又用电钻打出孔,动作十分熟练利落。   何不言问:“你以前弄过这个?”   “没。”徐苑把粗绳穿进孔里,漫不经心地回,“第一次尝试,还挺好玩的。”   何不言也蹲下身,看了眼,问:“要我帮忙吗?”   徐苑扭头看了看,说:“会钻孔吗?把木头这边打两个孔出来,拿绳子比划下啊,刚刚能穿进去最好。”   何不言略一沉吟,说:“好。”   没一会儿,秋千已经做好了。   徐苑坐上去,荡了几下,挺牢固的。   他又叫何不言也上来坐。   两人坐在秋千上,何不言第一次坐秋千,抓着一边的绳子,下颌线微微绷紧。   徐苑扭头看他,好笑地问:“很紧张?”   何不言皱着眉头,不答反问:“这个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   “能。”徐苑扬了扬眉,“不信一起荡下?” 第75章   秋千荡起来, 身体一下腾高的时候。   何不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徐苑的手, 紧紧扣在手心,手指关节有些苍白。   晚风吹起衣角, 露出白皙的腰侧。   何不言听见徐苑在笑, 伴着风声, 清晰入耳。   他不适应地眯起眼,侧眸, 看到徐苑线条优美的下颌, 下巴还是有点儿尖,还有扬起唇角干净而纯粹的笑。   在夜色里, 肆意又青春。   何不言侧头看着徐苑, 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   理智也仿佛坐上秋千, 一下被抛到半空中,不住地荡啊荡,一时回不来。   秋千缓缓慢了下来,徐苑一脚踩在地面, 稳定住不再晃动, 而后才扭头笑着看向何不言,说:“哥们醒醒。”   何不言如梦初醒般, 从嗓子里低低地闷出一声,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苑, 黑沉的眸子似有光影掠过。   徐苑歪着头, 唇边噙着笑,嗓音温和:“你害怕这个?”   “没。”何不言把声音压低显得有点儿哑, “被你迷住了。”   徐苑闻言挑眉,好笑地问:“哪儿迷住你了?”   何不言想了想,说:“你好像很少这样笑。”   徐苑“啊”了声,眼底笑意更浓,“我怎样笑?”   何不言略一沉吟,“像七八岁的小孩子。”   徐苑脸上的笑微微凝固,何不言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紧不慢地,补充:“很满足的样子。”   “你先松开手。”徐苑微抿起唇角,扯了下右手。   何不言沉着黑眸,说:“不。”   徐苑无奈道:“都出汗了。”   何不言说:“没有。”   徐苑啧了一声,睨着他:“要不牵着下楼?”   何不言没回答,而是说:“徐苑,你又在转移话题。”   徐苑却突然笑了,“不然呢,你想让我说啥啊。”   何不言沉默几秒,很坦诚地说:“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   徐苑转回目光,看着前方,扬起唇无声地笑了笑:“小时候能有啥事啊,不就是上课写作业领奖状,对了,我小学一直是班长,后来觉得累也费精力,升到初中后就没想过当班长。”   何不言仍然侧眸看着他,看见他睁着眼,没有一丝笑意。   徐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起,像深夜里的一弯月牙,温和却透着几分清冷。   “徐苑,你是不是藏了很多心事。”何不言动了动唇,声音低哑。   徐苑扭头看他,说:“对啊。”   何不言眼神一滞。   徐苑笑起来,在他出神的时候松开他的手,笑着问:“要不要我把伤疤揭下来给你看啊?”   何不言嗓音更哑,意识到说错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音:“没……”   徐苑跳下秋千,站直身体俯视着他,说:“何不言,你以后别逼我说些我不愿意讲的事。”他话音一顿,嗓音低了下来,“行不行?”   何不言点头,又哑着声音解释:“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生活。”   “了解现在就好了。”徐苑一笑,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而且也没什么大事,就跟普通的单亲家庭一样,比其他人早懂事而已。”   徐苑对上何不言的目光,“我不想讲就是不愿意再去回忆一遍那时候,可能现在觉得没什么,但在当时,就感觉每天天都是塌着的,我不想再想起那种心情,好吗?”   何不言没再跟徐苑对视,垂下目光,哑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你不用道歉。”徐苑语气渐缓,笑了笑,说,“相处总得磨合对吧,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何不言低低地应了声。   徐苑踩着拖鞋,抬脚碰了碰何不言的鞋子,笑问:“要不要下去?”   何不言想了想,抬起眼说:“再待会儿。”   “OK。”徐苑又重新坐在他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粗绳,仰头看了眼夜空,啧道,“又没有几颗星。”   何不言说:“我会画星星。”   徐苑忍不住笑,说:“我也会。”   他说着,仰着头举起手指,给天空画了颗星星,满眼的笑意,说:“我给这颗星取名为不说话星球,星球里住了只不说话的老虎。”   何不言也笑,低问:“你呢?”   “我啊。”徐苑又在半空中画了颗星,笑着说:“这是我的星球,你给取个名字?”   何不言思忖片刻,一双眸子漾开笑意,放缓了语速,说:“叫许愿星球,星球里的人每个愿望都能成真。”   徐苑笑道:“我名字谐音啊。”   何不言偏眸看他,“你有什么愿望?”   “我上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徐苑想了想,低头一笑,轻而缓地说,“现在再许个愿,希望日子都能这么平淡顺遂地度过。”   何不言说:“会的。”   徐苑牵住他的手微微抬起,在眼前晃了晃,失笑道:“有点难啊,应该比考清华还难。”   何不言沉默片刻,低声说:“我妈从来没打过我,她,真挺好的。”   徐苑转头安静地看着他。   何不言回握住他的手,语调依旧不疾不徐:“我爸去世后,我爷爷想带我走,说我是何家唯一的后代——”   徐苑一怔,插话问:“你爸也姓何?”   何不言“嗯”了声。   徐苑笑笑,“我之前还纳闷你怎么跟妈姓呢。”   何不言也笑了下,接着说:“我妈一边料理后事一边争夺我的抚养权,说什么也不让我跟他们去省会,她那段时间非常累,还要照顾我。”   徐苑轻轻眯起眼,认真地听着。   “他们怕我妈以后改嫁,让我过到我爷爷户口上,闹了好久才罢休。”何不言嗓音渐低,隐约带了丝嘲讽,“她每天躲在房间里哭,告诉我要争气才不会受人欺负,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变得特别严格,比之前更要重视我的成绩。”   徐苑恍然点头,轻喃:“原来是这样啊。”   何不言侧眸,直直地看着他,微弯了嘴角,语调一如既往的寡淡,却隐隐透着一丝笑意:“她就是想我们以后能过得更好一些。”   徐苑陷入沉思,只轻轻应了声。   何不言也沉默。   灰沉的夜空上仍然缀着几颗黯淡的星星,还有两个挂在半空中的透明星球。   晚风也变得缓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抚过柔软的黑发。   头顶上的白炽灯光线明亮,照亮了一大片地面,也照出了影子。   很普通的一个夏夜。   徐苑感觉手心慢慢渗出热汗,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温度都很高。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能向星球再许个愿吗?”   何不言无声地看着他。   “就愿我们不会让父母难过。”徐苑笑了笑,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希望愿望成真啊。”   何不言想了想,低声问:“现在就告诉他们?”   他话音一顿,解释说,“趁着他们这段时间心情很好。”   徐苑愣了愣,像是被吓到一样,倒吸了口气,“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吧?”   何不言不自觉皱眉,说:“没有。”   “还太早了。”徐苑也皱眉,低叹了声,“至少得经济独立啊。”   何不言思忖一瞬,低声说:“我可以当家教,暑假还有这么长的时间。”   徐苑一下乐了,笑着问:“就开始存钱吗?”   何不言点头。   徐苑又是笑,“那我也来,一起存钱。”   何不言低笑一声,说:“有好多人找你当家教。”   “你也不少啊,我们又没差几分。”徐苑说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个主意,亮着眼睛提议道:“要不我们每天一起存点钱吧,每人都存……六块六!”   何不言抿唇,说:“每人存五块二。”   徐苑一怔,反映过来顿时笑出声,一手揽过何不言的肩膀,感叹:“哥们你可真行,花样真多。”   何不言蕴着笑,问:“行吗?”   徐苑眉毛一扬,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行!”   从楼上下来回到房间,徐苑就翻出一张不用的银行卡,手指夹着扬了扬,说:“我钱没多少卡倒是有好几张,就存这个账号里吧,密码是圆周率3.14159265358979后六位数。”   何不言接过卡,低声问:“323846?”   徐苑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骗你的,密码是我生日再加两个6。”   何不言问:“111566?”   徐苑点了下头,说:“得记住了啊,这么好记的数字。”   何不言拿出手机,低垂下眉眼,说:“先存钱进去。”   徐苑也摸手机,笑道:“我也来,五块二是吧。”   何不言淡淡应了声,不慌不忙地把五块二汇进卡里,才抬起眼,说:“好了。”   “我也好了。”徐苑抬头冲何不言弯了弯唇,“等以后挣钱了就每天存五百二。”   何不言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语调难得变得温和,“好。” 第76章   徐苑和何不言各带了个学生, 都是开学升高三的。   徐苑教的学生是附近超市老板的儿子, 叫刘振阳,还算聪明, 就是不爱学, 被他爸妈揪着耳朵送过来, 当时那表情跟进监狱似的。   何不言教的是个女生,叫罗惠, 知道马上就高三了, 变得很自觉,但以前没打好基础, 学起来比较费力。   两人都不好教, 但工资高, 每小时150元。   这个家教时薪在云城算很高了。   徐苑正觉得暑假有点无聊,现在每天有事做,总算感觉日子充实多了。   他教的学生调皮不听话,鬼点子特别多, 经常想着法子逃避补课, 徐苑跟他每天就像猫逮老鼠一样,斗智斗勇。没过两星期就彻底混熟了, 刘振阳笑嘻嘻的,一口一句“徐哥”、“大佬”, 还勾肩搭背的, 给他递烟,跟好哥们似的。   而何不言那边就比较惨, 他本来就没多少耐性,有时候讲了几遍她都转不过来,实在无奈,然而看到小女生崩溃又不敢哭的样子,只能暗暗平复情绪,还要放柔了语调去安慰她。   徐苑进房间拿书,恰巧看到,简直都要惊呆了。   何不言听到开门的声响,抬头看过来。   他刚还在温声安慰罗惠,压着眉眼,眸光泛着几分柔软,声音也似乎有温度,完全没有平常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徐苑回过神,朝他笑了笑,说:“我来拿本书。”   罗惠也擦了擦眼角,眼睛蒙着水光,看向他。   徐苑去书柜取出物理书,经过书桌时,顺手抽了几张纸巾,几步走到他们身边,把纸巾递给她,微微弯下腰,眼带笑意,轻问:“是哪题不会吗?”   何不言手指抵着试卷移到他眼前,指了指一道三角函数题,说:“这道。”   “我看看啊。”徐苑拿起试卷。   女生依旧抬着头看着徐苑,眼神有些呆滞。   何不言给徐苑让了位置,让他教她。   不一会儿,在外面学习的刘振阳跑进来了,叫嚷道:“大佬,你拿本书怎么这么慢?”   徐苑回头,想了想,问何不言:“要不,你先去带他一会儿?”   何不言点头。   他刚坐上沙发拿起书本,刘振阳笑嘻嘻地凑进来,好奇地打量着他,问:“你是不是没徐哥厉害啊?教不来那小姑娘吗?那你更不会教我了,还是别学了,我们来开黑吧?”   何不言眯起眼,面色明显不虞。   眼风扫过来时,刘振阳不自觉噤声。   对付他完全不用压着性子,何不言又淡淡看了他一眼,问:“徐苑教到哪了?”   正忙着,徐福福突然上楼,手里还拿着什么。   他刚踩上倒数第二个台阶,看到客厅里的人,便扬了扬手,“录取通知书来了!”   徐福福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声音很大,房间也没关门,徐苑在里屋也听见了,他放下笔,快步走出来。   徐福福拿着两份通知书,信封还没拆开。   他翻了翻看了下,把何不言的递给他,笑着说:“这是你的。”   看到徐苑出来,把另一份扔给徐苑,“儿子,接着!”   徐苑慌忙接住,信封一角戳着小腹,有点儿疼,但他却顾不上,动作急切地拆开,边坐到沙发上,把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拿出来。   两位学生也好奇,围了过来,看到清华大学四个字都不禁咋舌。   信封上写了一行大字:   清华,是你一生的骄傲。   徐苑看着这句话,心脏沉沉地跳动着。   他看着通知单,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看过去,在心里郑重地默念着。   看完通知单又翻新生入学须知,太过专注投入,一时忘记了旁边还有人。   徐福福叫他把通知书给他看看,他仿若未闻,何不言侧眸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那份给徐福福。   徐福福双手拿着纸张也有点抖,刚看到“清华大学”四个字就乐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细纹叠在一起,颤着声音念出来:“何不言同学……兹录取你入我校经济管理学院经济与金融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具体时间、地点见《新生入学须知》……”   他念完,抹了下变得湿润的眼角,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张录取通知单,由衷地叹了声:“真好啊。”   徐苑这时听到徐福福的话,抬起头,冲他弯唇笑了一下。   徐福福看向他,也笑,眼睛却依然湿润:“儿子,你的给我看看。”   徐苑把他的递给徐福福,徐福福又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刘振阳听完,惊讶道:“你们报了一个专业啊?”   徐苑笑着应了声,说:“我们商量好的。”   徐福福把通知书还给徐苑,一手拍了拍刘振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也要好好学习啊。”   刘振阳目睹了清华通知书的真容,莫名觉得分外激动,重重地点头。   罗惠站在一旁十分羡慕地看着他们,徐苑不经意掠过她,想了想,把通知书给她,笑问:“要不要看?”   “啊?”罗惠惊讶地抬起眼。   徐苑看到她的眼神,递给她就收回手,笑了笑没再说话。   何玲下班回来又拿着通知书研究了好久,徐苑在房间都能听到她不停地在笑,还边和徐福福谈论,一直在夸清华多么用心,甚至还夸起纸张来了。   已经八月初了,何玲看到通知书便想着把它设计成升学宴请柬,印在上面特别养眼。   升学宴在酒店举行,请了班上老师和同学。   除了在外地不能过来的,班上大部分学生都来参加了。   徐苑再次看到他们,仍然感到亲近,毕竟一起度过艰辛又充实的高三。   大家纷纷要摸一下清华的通知书,徐苑笑个不停,喊了句:“小心点啊。”   张志明走过来,抬手拍拍徐苑的肩膀,满脸笑容:“徐苑,恭喜你啊。”   徐苑转脸看他,随后朝他,深深地鞠躬。   他弯着腰,带着无尽的感恩。   “老师,谢谢你。”   张志明被吓一跳,忙不迭扶他直起身,“快起来……”   徐苑站直身体,朝张志明笑了笑。   张志明搭着他的肩,往一旁的座椅坐下,笑着看他,问:“你和何不言报了同一专业啊?”   徐苑点头,笑着开玩笑:“他没主见,要跟着我。”   “也好。”张志明含着笑,“何不言不太喜欢交朋友,一个人到了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估计会更觉得孤单,你俩同校同专业挺好的,能有个伴。”   徐苑察觉到张志明话里的意思,无声地看着他。   张志明沉默几秒,笑笑:“之前班里有一些学生挺排挤他的,这些我都知道,也找过不言聊天,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徐苑摇头,还是没说话。   张志明接着说:“他说他不知道那些人叫什么名字,不在意这些。”   徐苑可以想象何不言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肯定是一脸漠然,语气淡淡的。脑袋里勾勒出画面,他不禁失笑。   “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他心理素质强大。”张志明说,“后来你们成一家人了,又是同桌,他整天跟着你,没以前那么沉默不爱说话了,甚至还和王灿他们成为了朋友,我才渐渐地发现,他也挺需要朋友的,虽然他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不想要不代表着不需要……”   徐苑安静地听他说完,才弯了弯唇角,笑道:“老班,没想到你情感这么丰富啊。”   徐苑跟张志明聊完,回到桌旁,一眼看到李慕靠在何不言旁边,在笑着聊天。   “聊啥呢?”徐苑拉开椅子坐下,笑问。   何不言皱起眉,看了眼李慕,说:“你说。”   李慕嘿嘿笑起来,说:“我在问不言金融是学什么的,这个专业赚钱吗?是不是所有CEO都学这个专业的啊?”   徐苑一下乐了,跟何不言对视一眼,乐道:“兄弟我懂,我能理解你的无奈。”   “你报了啥专业啊?”徐苑没回答,干脆扯开话题。   李慕笑着说:“我报了计算机啊,跟你们比起来,都显得没啥逼格。”   王灿拿着杯子走来,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不留情面地说:“你别往深了比专业啊小李子,就比学校,你学校跟清华一比,也是一点逼格也没有啊。”   李慕收起笑,不服气地哼哼,“你一本了不起啊,不准嘲笑我的大学。”   王灿啧了一声,不服输地杠起来了:“我就嘲,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跟你比学习,旁边两位学霸在呢,你还好意思得瑟。”李慕哼了声,干脆拿出杀手锏,“哎,胖子,你这个暑假是不是又胖了啊,还说减肥呢,暑假都过去一大半了,咋没见你瘦下半斤啊。”   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何不言眼底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安静地听李慕和王灿斗嘴。   徐苑略一思忖,悄悄靠近他,压低声音说:“刚才老班和我谈你来着。”   何不言有些意外,问:“说了什么?”   “他挺关心你的。”徐苑笑了下,说,“叫我到了大学要多照顾你。” 第77章   八月份过得很快。   带着热气的夏天似乎每天都过得漫长, 但以天数来算, 一天天也过得很快。   徐苑当家教有一个多月,挣了好几万, 加上学校发的奖金, 完全够四年学费。   他和何不言的共同资产, 每天累计下来,也有四五百块了。   暑假一过就要开学, 何玲专门请了好几天的假, 陪他们去大学报道。   徐福福也去北京,还特意去打印了一份通知, 贴在门口, 上面写着, 陪儿子去清华大学报道,关店三天。   门上那两条横幅还挂着,加上这份通知,徐苑看了想笑, 特别服气徐老板这么能炫耀, 生怕走过路过的不知道。   他们提前几天就买好了票。   徐苑和何不言的行李是何玲收拾的,把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差点都合不上,然而她还要往里面再加些感冒药之类的。   何不言看到箱子里的毛衣, 无语地按了按额角, 语气有些无奈:“妈,我们国庆会回来, 不用就带上冬天的衣服。”   “十月份已经转凉了,得带两件厚衣服。”何玲叠好衣服又放进去,才抬起头笑了笑,说,“就两件啊,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她说着站起身,往四周看了圈,沉吟道:“要不要带床被子过去啊?反正我和你爸都去,也能多拿些东西。”   “不用带被子,又重又麻烦,还是到学校再买吧。”徐苑走过去试着提起箱子,感受下重量,估计得有几十斤重。   何玲又忙活了一会儿,直到没啥收拾的才犹豫着离开房间。   徐苑靠在桌前,冲何不言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你来试试箱子的重量?”   “应该很重。”何不言走过去,右手抓着提手拎起来,一边皱眉说,“她差点都要把吹风筒放进来。”   徐苑想到刚才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第一次离开他们出远门嘛,父母担心是在所难免的,他们没把自己塞行李箱里就算是很克制了。”   何不言松开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苑挑眉,刚要说话,何玲又拿着两个保温杯进来,柔声笑着:“把这也带上,这杯子特别保温,就放背包旁边口袋里啊,也不重的。”   徐苑歪头,跟何不言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出发那天,四个人三个箱子,背上还背着包,咋一看跟搬家似的。   上了动车,徐苑终于放下压得肩膀疼的背包,后背靠着座椅,偏眸看了何不言一眼。   何不言坐在他旁边,垂着目光,在整理耳机线,压根没察觉到他的视线。   徐福福和何玲坐在过道另一边,正轻声说着话。   何不言戴上一边耳机,把另一只给徐苑,抬眼看着他,问:“要不要听?”   徐苑低眸看了眼他手里的耳机,笑问:“又是英语?”   何不言说:“不是。”   徐苑又笑,接过戴上,从耳机里传来轻缓的纯音乐。   听着歌闭目养神,终于到站了。   何玲第一次来北京,看到清华园,忍住想拍照的冲动,先去报道,然后到寝室把行李放下。   徐苑和何不言不仅同班,还被分配到同一间宿舍。   寝室是四人间,两间宿舍中间还有个小厅,上床下桌,有空调,住宿条件算是很不错。   寝室另外两个人还没到,他们选了床位,靠在一起。而后下楼去买生活用品,何玲在宿舍帮忙打扫卫生,把床铺桌椅都擦干净,忙得一头的热汗,后背也被汗湿了。   等徐苑他们回来,何玲正在把他们的衣服收拾出来,一件件挂在柜子里。   徐苑把饮料递给她,也赶紧来收拾。   忙了好一会儿才弄好,何玲把电脑放柜子里,而后锁上柜子,边说:“你们钱啊电脑之类的都锁柜子里啊,安全一些。”   几人一起下楼,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走在路上,徐苑接到袁梅的电话。   他看了看徐福福和何玲,下意识皱眉,接通电话后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免引起他们注意。   袁梅声音带笑,说她到清华来了,问他在哪。   徐苑一怔,眉头皱得更深,低声说:“准备去吃饭。”   “那正好啊,妈妈带你去吃。”袁梅显然心情很好,压根没听出他的婉拒。   徐苑声音压得更低,不自觉离他们几个远一些,说:“我爸妈也来了。”   那端袁梅停顿了几秒,又笑起来,说:“没事,可以见一面啊,都这么久没见了。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吧。”   结束通话,徐苑头疼地压了压眉心,迟疑道:“那个……”   何不言看向他,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徐苑更觉得头痛,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声:“我……亲妈。”   话落,徐福福和何玲都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她说……”徐苑轻咳一声,几乎吐不出话,“过来找我们。”   再次看到袁梅,她似乎更加漂亮,头发又染了颜色,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因为是夏天,穿着裙子,踩着细高跟,非常显年轻。   而何玲,坐了几小时的动车,为了行动方便,穿着也非常简单,刚才又忙里忙外的,浑身都是汗味,裤子上甚至还蹭了点灰尘。   袁梅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随即露出笑容,朝她伸手,说:“你好,我是苑苑的妈妈,袁梅。”   何玲敛住目光,跟她握手,也扯着嘴角挤出干巴巴的笑,“我叫何玲。”   袁梅收回手,视线一移,落到徐福福脸上,笑了笑,礼貌又疏远的语气:“好久不见。”   徐苑往前迈了步,身体微微挡住他们俩,看着袁梅,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梅一听,挂在嘴边的笑明显僵住,眼底隐约藏着的得意也瞬间消失殆尽,她脸色有些松动,看着徐苑,轻声说:“看你说今天来报道,我就……想来看看你。”   徐苑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发朋友圈了,也不会导致现在的场面。   袁梅注意到徐苑的神情,眼神变得黯淡,却挤出笑,声音更加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苑苑,你好像比过年那时候要瘦了许多……那,我看也看到了,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先回去了啊。”   袁梅的到来,彻底影响了大家的情绪氛围。   吃饭的时候都没人说话,都在沉默着。   徐苑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他也不敢去猜测两位大人的心思。   然而,被他们知道,他和袁梅还有联系……   他不用去猜,也知道他们肯定心情不好。   徐苑吃不下饭,抬脚悄悄碰了碰何不言,跟他对看了眼,用眼神示意他找话题打破现在的沉默。   何不言沉吟片刻,开口问:“你们晚上住哪?”   徐苑赶紧接上话茬,说:“要不一起住酒店吧?今晚我和不言就不住宿舍了,陪陪你们。爸,妈,等会儿要不要去逛逛?”   何玲听到徐苑叫她妈,心头一涨,鼻子猛地泛起酸涩,压住情绪,笑着点头,“好啊,先在校园里逛逛吧?刚才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拍几张照片。”   徐苑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好。”   在学校逛了好一会儿,就直接去找酒店住下。   奔波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徐苑和何不言一间房,何不言刚进去洗澡,徐福福就过来敲门了。   徐福福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徐苑在路上就有猜他可能会来找他聊聊,果不其然,到酒店没多久就过来了。   “不言在洗澡呢?”徐福福脸上挂着笑,开口问。   徐苑“嗯”了声,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才说:“爸,对不起。”   “你有啥对不起的啊。”徐福福坐下,仍然笑着,语气却有些迟疑,问:“你,和她一直有联系?”   徐苑摇头,说:“没怎么联系过,她今天过来是因为看到我发的朋友圈。”   徐福福笑着看他,“这样啊。”   徐苑抿紧唇角,一时无言,只点头。   “上次,你和不言去北京找她。”徐福福说,“我一直没敢问你情况……爸爸知道你从小就舍不得你妈妈,所以就,”他一笑,笑容却有些苦涩,“挺害怕你会跟她走的,我也知道,你想考到北京,就是因为她在这……”   徐苑听得嗓子干疼,打断他的话,哑声说:“现在不是了。爸,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徐福福目光放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兀自感叹着,“你妈妈看起来过得挺好的……苑苑,你跟着我,真的受罪了,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   “没。”徐苑皱起眉,嗓子眼更疼,“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那是你自己争气。”徐福福笑着看他,“我这一辈子最自豪的事啊,就是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 第78章   何不言洗完澡出来, 黑发有些湿润, 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徐福福已经离开了。   徐苑坐在床边,长腿曲着, 垂着眸光, 安静无言。   何不言走过来, 身上隐约带有沐浴液淡淡的薄荷气息。   他垂眼,瞳仁漆黑干净, 俯视着徐苑, 说:“我都听到了。”   徐苑没抬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何不言坐他旁边, 侧眸看着他, 沉吟半晌, 问:“你心情不好?”   “有点儿。”徐苑终于抬眸,冲何不言笑了笑,“觉得自己挺不懂事的,都没注意到他们这么害怕我离开他们。”   何不言不自觉皱眉, “你不会离开我们。”   徐苑又笑了下, 目光却落了下来,看着地板, 低了声音:“可他们不这么想。那时候她离开了,我想要她回来, 但年纪又太小, 只会用不吃饭不说话来抗拒,逼迫我爸去复合不要离婚……我压根没在意过我爸的想法, 还说讨厌他如果不是他我妈也不会离开了……我当时也没想过他会不会难过,后来长大了也没有表示过什么。”   “甚至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心思。”徐苑自嘲一笑,“他一直觉得,如果我亲妈过来,压根不用争夺抚养权,她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我立马就会收拾东西跟她走。”   何不言沉默着,轻轻握住他放在床边的手。   徐苑扭头,低眸看了眼,大拇指往上,摩擦了下他的手背。   何不言微微扣紧他的手,说:“现在已经说清楚了。”   徐苑无声地点头。   何不言又说:“没事的。”   徐苑抬起眼,朝他弯了弯唇,轻声说:“抱一下吧。”   何不言抱着徐苑,右手轻而缓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压低声音有点儿哑,“现在可以向你的星球许愿吗?”   徐苑也抱着他,感受到他身上清新的气息,低喃了声:“许吧。”   何不言嘴唇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我希望徐苑的心情能好起来。”   徐苑一怔。   “你现在情绪很低落。”何不言话音一转,语气微微有些懊恼,“我也不会安慰人。”   徐苑笑起来,身体更加贴近,脑袋靠在他的脖颈处,解释说:“我就是有点儿自责,觉得挺对不起我爸的。”   何不言说:“我明白。”   “没事,说清楚就好了。”徐苑松开他的怀抱,笑着看他,“恭喜你愿望成真。”   第二天晚上,何玲和徐福福就要坐动车回去。   徐苑和何不言回到学校。   另外两个室友今天也来报道了,一个叫温嘉宁,另一个叫施养伦。   一个宿舍,除了温嘉宁个子不太高,其他三个全是大长腿。   新生报道后就是军训,后天在综合体育馆举行开训典礼。   军训为期三周,在大太阳下训练着,没几天就晒黑了一大片人。   何玲早就给他们买了防晒霜,就放在包里,晚上还打电话过来,叫他们记得擦防晒,别晒伤了皮肤。   徐苑拿出来防晒,大家一起用。   然而,虽然涂了防晒还是晒黑了一些,不过幸好是在校内军训,回到宿舍还可以吹会儿空调。   何不言明显很反感军训,受不了一身汗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施养伦打开空调,一边问徐苑:“不言是不是有点洁癖啊?”   徐苑跟他们说过他和何不言是高中同学,他笑着说:“有点儿,不过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每天流汗都能流三斤,我也受不了,哎,我也去洗澡了。”   徐苑收拾了下也去公共浴室,傍晚不是洗澡高峰期,晚上还有训练,浴室里就何不言一人。   徐苑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笑了笑:“我也来洗澡了。”   何不言一怔,看着他,眼睛像是被水洗过,分外漆黑透彻。   徐苑对上他的视线,挑眉:“你看着我做啥啊。”   何不言把淋浴关掉,压低声音,说:“我们没有一起洗过澡。”   徐苑想起什么,眉毛挑得更高,“所以,你想看我的巨龙?”   何不言想了想,坦诚地点头。   徐苑失笑,刚脱下上衣,一扭头就看着何不言直直地看着他,他无奈地啧了声,说:“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有点儿奇怪。”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低声问:“为什么?你都摸过我的。”   在一起两个多月,亲过很多次,也睡过一张床,但也只有亲过抱过而已,唯一的一次出格还是因为是他的生日。   何不言压着眉心,一副不解的模样。   徐苑对上何不言的目光,抬手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没不让你看,就……你也别这么盯着啊。”   这眼神,太过专注认真,跟研究什么似的。   何不言明白过来,移开目光,打开淋浴,说:“好。”   徐苑这才把衣服全都脱了,站在旁边的喷头下洗澡。   何不言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而后,没忍住,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徐苑察觉到,忍着笑意,继续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洗澡。   何不言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处,停留一瞬,突然哑着嗓子开口:“苑苑才露尖尖角。”   徐苑:“……”   他低头看了看,突然捧了一手的温水,往何不言身上泼去,笑骂道:“别突然开黄腔啊,小小年纪不学好。”   何不言看了看门口,见没人过来,一言不发地靠近徐苑。   何不言从浴室出来,回到寝室时,眼角还透着红,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嘴唇也格外红润,唇角微微弯起。   温嘉宁看到他,问:“浴室人多吗?要不我也去洗澡得了,身上全是汗,太难受了。”   施养伦说:“别洗了,晚上回来还得再洗一次,先忍忍吧。”   徐苑还在浴室,何不言略一思忖,说:“人很多。”   “那还是算了。”温嘉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目光不经意掠过何不言的脸,看到他轻轻翘起的嘴角,愣了愣,“不言,你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啊?”   何不言回看他一眼,唇边的笑立即收敛,面无表情的,“没有。”   温嘉宁显然不相信,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笑,你是不是很讨厌军训啊?”   何不言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口,才无声地点头。   施养伦说:“军训考试有三个学分呢,要算GPA的。”   温嘉宁接话说:“我听学长说,成绩跟军训时的表现没多大关系,具体还是要看军事考试成绩。”   何不言没搭腔,坐在桌前安静地看书。   过了会儿,徐苑回来了,脸颊也有些红。   温嘉宁看到他,随口问:“浴室现在人很多吗?”   徐苑笑着说:“没人啊。”   温嘉宁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坐姿笔直,仿若未闻。   “那我也去洗澡。”温嘉宁看了看手机,“时间应该还够。”   接下来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每天上午都要站军姿,在烈阳下站了会儿就满头大汗。   徐苑皱着眉,感觉到热汗滑过脸颊,落到嘴唇上,很咸。   他感觉,太阳都是带着盐味的。   这次比之前站的时间都要久,教官在旁边看着。   徐苑正忍受着不适,旁边何不言身体突然晃了晃,唇色苍白。   徐苑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扶住他。   教官看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徐苑看到何不言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也发白,回答道:“应该是低血糖。”   得到教官允许,徐苑扶着何不言去旁边阴凉处休息,拿了水杯过来,给他喂了水,又从裤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把糖喂到他嘴里。   舌尖逐渐泛起甜味,何不言唇色依旧苍白,低着嗓音问:“你怎么,随身带着糖?”   “你不是低血糖嘛,再加上军训……”徐苑用手给他扇扇风,边说,“就随身带了几颗糖。”   何不言弯唇低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你不用给我扇风。”   徐苑说:“也扇不出什么风,哎,我得回去继续站着了,你好好休息会儿啊。”   徐苑又回去站军姿,过了一会儿,教官终于让他们休息几分钟了。   学生都纷纷坐在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淌着汗,跟旁边的同学聊天。   军训能认识许多新同学,这段时间,徐苑已经交到不少朋友。   大家围坐一起,享受着得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何不言休息好回来,唇色还有点泛白。   徐苑低声问:“还行吗?”   何不言点头,说:“没事。”   徐苑朝他笑了笑,“再忍忍,还有一周就能结束了。” 第79章   一周后, 军训结业典礼在东大操场举行。   军训终于结束, 算是正式开学。   大一上学期的课还算轻松,但即便上午没课, 大家也习惯性早起, 六七点起床背单词或是去自习。   张志明之前在课堂上说过很多次, 说现在苦点没什么等到了大学就轻松了,把大学生活吹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然而, 徐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轻松。   班上三十多名学生, 每一个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学霸,几乎都是从高考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就连在寝室里, 温嘉宁和施养伦但凡没课就会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 压根不在寝室多呆一会儿。   徐苑也是这样, 每天和何不言一起,早起,占座,自习, 生活非常充实。   他甚至比高三时还要刻苦, 学好专业课,考证, 还有下学期申请双学位。   何不言也一样,他打算修数双。   王灿得知他们的大学生活时, 一连发来好几串省略号, 感叹说:“幸亏我没在清华,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高三生活。”   李慕也来参与聊天, 发了个嘿嘿笑的表情,回:“想在也在不了啊。”   王灿没搭理他,又发来消息,“对了,徐哥,我上次看到网上的新闻,说你们学校,前阵子军训休息的时候都有人在做数学题啊?”   李慕:“我咋没看到这新闻啊?在网上很火吗?”   王灿回:“没,我特意去搜索的,想了解一下徐哥和男神的军训生活,他们都不怎么上线,都快失联了。”   徐苑在和何不言讨论问题,回到座位上就看到手机上显示了十几条消息,看完消息,他弯了弯唇,扭头对何不言说,“不言,去群里聊会儿天吧。”   何不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拿起手机,垂眸把聊天记录看了遍。   正好跳出徐苑的消息,他问:“你们过得怎么样?”   王灿回:“哎徐哥,你终于出现了。”   他嫌打字慢,直接发了语音,语气得意洋洋的,说:“别提多爽了,我参加了好多社团,还有学生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李慕回:“我也参加了学生会还有广播站!”   程思也发来消息,说:“我们学校美女真的好多啊,男的又少,我恐怕要单身四年了。”   程思没有报浙师大,她高考没发挥好,成绩不够分数线,报了重庆师范大学。   而王灿,却被浙师大录取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虽然都默契地当表白被拒那事没发生过,然而聊天时总会有一丝不自然。   王灿没说话,李慕便开口,回:“别挑剔嘛,想谈恋爱还不简单。”   这时,何不言终于参与聊天,说:“谈恋爱挺好的。”   徐苑看到顿时无语,偏眸看了看何不言,低低地叹了声:“哥们,你说错话了。”   果然,李慕和程思同时问:“你谈了??”   何不言一怔,跟徐苑对视一眼,修长的手指摸上手机,郑重其事地敲了一个字:“嗯。”   徐苑:“……”   下一秒,消息立即蹦了出来:“谁啊?”   知情人王灿赶紧来解围,状似不经意地扯开话题:“哇,男神你不会就找到了吧?清华美女是不是特别多啊?”   何不言:“不说。”   徐苑没看到何不言的话,手速飞快地敲字,迅速回:“挺多的,又漂亮成绩又好,都特别优秀。”   王灿怕话题又转移回来,跟徐苑一唱一和,发来表情包,说:“那能给我们搭搭线,介绍一个吗?”   李慕:“!!求介绍!”   程思:“我学校美女也超多的啊,重庆可是出了名的美女多,怎么不求我给你们介绍啊?”   徐苑暗暗松了口气,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低声说:“我不会说名字的。”   “我知道。”徐苑朝他笑了笑,“你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一顿,语调温和,“我之前心情和你一样。”   何不言隐约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眉心一压,问:“嗯?”   徐苑说:“在你生日前一天,我跟王灿说了。”   何不言神情一凝,眼神格外意外。   他们跟打哑谜一样聊着天,也不怕被听见,温嘉宁和施养伦都在专注地做自己的事。   徐苑弯起唇角,笑着说:“我真控制不了,当时太激动了。”   何不言明白了,怪不得刚才王灿一直在帮忙转移话题。   徐苑看着何不言的神情,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他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何不言这才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徐苑,黑眸漾开笑,“没,我很高兴。”   军训完再上半个月的课就是中秋和国庆,有八天的假期。   徐苑已经提前订好回家的车票,一号上午的动车。   晚上回到寝室,浴室里正值洗澡高峰期,徐苑打算过会儿再去洗澡。   他开电脑想查些资料,看到何玲给他发过视频通话,他回拨过去,顺便叫何不言坐过来。   何玲很快就接通了,视频里出现她和徐福福的脸,正探着脑袋看镜头,看到他们才笑起来,何玲说:“刚下课吗?”   徐苑笑着应了声,一手懒洋洋地搭在何不言肩上,说:“嗯,刚下课不久,寝室另外两个室友都还没回来。”   徐福福有些急地凑过来,挡住何玲,镜头里全是他的脸,一脸笑容地问:“你们啥时候回来啊?”   徐苑碰了碰何不言,示意他也说话。   何不言这才开口,说:“一号下午到家。”   徐苑笑着,说:“已经买好票了,就等放假飞奔回来。”   何玲轻轻推开徐福福,屏幕里又出现她的脸,眉开眼笑道:“我和你爸明天去买月饼,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啊?”   徐苑想了想,说:“莲蓉蛋黄和豆沙的。”   说完,他扭头看向何不言,眉眼噙着笑,“你呢?”   何不言说:“都行。”   徐福福又挤了过来,脸几乎挤满了屏幕。   徐苑看到他眼下的皱纹,和已经变多了的白头发,掺杂在黑发间。   “学习累不累啊?”徐福福声音很大,却依旧笑眯眯的,和往常一样劝他别那么拼,“在学校不要每天就知道学习啊,还是要多放松一下,去跑跑步啊出去逛逛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啊……”   徐苑“嗯”了一声,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爸,你忘记染头发了。”   徐福福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这几天有点忙,没空去染,等明天就去染黑啊。”   徐苑眼底蕴着笑,温声说:“嗯,把头发染黑了还是很年轻的。”   到了十月一号,终于放假了。   寝室里就施养伦不回去,留在学校。   徐苑和何不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车站,车厢里坐满了学生,都是放假回家的。   何不言是靠窗的位置,但几次一起坐车发现徐苑喜欢靠着窗坐,就和他换了位置,一起听着歌坐车回家。   何玲和徐福福又在火车站等着,看到他们出来,立马急切地迎了过来。   徐福福头发已经染黑,接过徐苑的背包,何玲笑问:“饿了没啊?在火车上有没有吃饭?”   徐苑说:“吃了泡面,不言没胃口,就吃了两块面包。”   “那得赶紧回家,别饿着肚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一回家,何玲就步伐匆忙地去厨房,从冰箱翻出新鲜的食材,系上围裙就开始做饭。   徐苑回到房间,屋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桌上的摆设和离家前一样,没人动过,被单刚铺上没多久,隐隐散发着洗衣粉的香味。   他把背包一放,随即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舒服地叹道:“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何不言低头把耳机线绕好,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味道?”   徐苑侧身看向何不言,支起手,手撑着脑袋,笑道:“家的味道啊。”   何不言也笑,把整理好的耳机放到书桌上,说:“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徐苑眼角微微上扬,故意问:“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啊?”   “没。”何不言皱起眉,沉默几秒后,刻意压低声音说:“在学校一个多月,就亲过一次。”   徐苑瞬间无言,失笑道:“那你现在是不是想一次亲个够?”   何不言依旧眉心紧锁,直勾勾地看着徐苑的眼睛,说出内心想法,“徐苑,我感觉我们不太像在谈恋爱。”   徐苑怔住,下意识问:“谈恋爱应该是啥样的?”   何不言思考了会儿,没想出具体描述,干脆放弃,说:“不是我们这样的。”   徐苑看到何不言皱着眉沉郁的神情,一下乐了,语气又变得懒洋洋的,“那该咋办啊?”   何不言沉默。   “要不。”徐苑抿着笑,说,“我们学一下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第80章   关于怎样学习谈恋爱, 跟谁学。   很简单, 网络是个好东西。   何不言开电脑,郑重其事地在搜索引擎上, 打出几个字:   “如何谈恋爱?”   搜索一下, 出来非常多的信息。   徐苑靠在他旁边, 弯腰凑近笔电屏幕,“写了啥呢?”   何不言眯起眼, 默不作声。   徐苑看了看, 几乎都是关于男女之间的恋爱问题,他沉默一会儿, 说:“应该也差不多吧。”   “不一样。”何不言看着电脑, 语气寡淡, “你又不敏感喜欢浪漫爱吃醋又有点任性。”   徐苑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鬼?”   何不言指了下屏幕,偏头看着徐苑,“上面说的, 说男女思想上有很大的诧异, 女生心思比较敏感,喜欢浪漫——”   徐苑明白了, 无语几秒后笑骂道:“靠,你他妈居然把我放到女方位置上。”   何不言凝着眉, 微微疑惑:“错了吗?”   “废话。”徐苑啧了声, “要这么比也必须你是女的,光是这点爱吃醋就很符合你。”   何不言否认:“我没有。”   徐苑闻言嗤笑一声, 迅速举出例子:“我随口一句玩笑话,是谁惦记了几个月啊,一直说我邀请王灿看巨龙。”   何不言别开视线,重新搜索信息,淡淡道:“我现在没惦记。”   “可不是。”徐苑啧道,“毕竟又看又摸了,再惦记着就真是醋坛子转世了。”   何不言想起那天在浴室发生的事,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转眸,直直地看着徐苑,说:“就摸了四下。”   徐苑无语:“……在浴室呢大哥,你还想摸出花来啊?”   何不言抿唇,又转回视线,低声说:“所以我并没有乐不思蜀。”   徐苑瞬间乐了,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嗓音也含着笑,“不喜欢大学生活啊?”   何不言想了想,说:“没有,只有这一点不满意,其他挺好的。”   “这不正查着如何让你满意么。”徐苑还是笑,说:“让开,我来搜一下。”   何不言让了位置,徐苑坐下,他站在旁边。   徐苑思考了会儿,打出几个字:“男生和男生如何谈恋爱?”   何不言看到,淡声说,“写错了。”   徐苑抬起头:“哪写错了?”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纠正道:“是男人和男人如何谈恋爱。”   徐苑:“……”   何不言看到徐苑眼神格外复杂,他不自觉皱眉,低问:“又错了?”   “不是。”徐苑看到他那模样顿时就笑出声,“哥们你才刚上大学几天啊,就是男人了?”   何不言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不禁皱起眉,反问:“你的意思是,没上大学的都不是男人?”   徐苑安静了一会儿,不想说话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听从何不言的意见,把“生”改成“人”,重新搜索。   然而搜索这条内容的实在是少,只在知乎上看到几个类似的。   他点开看了好一会儿。   何不言一手撑着椅子,俯身凑近,眯起眼,看得格外认真。   “他说两个男人相处需要激情。”何不言捕捉到重要信息,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屏幕上那一行字,补充,“来一发。”   徐苑:“……请你保持沉默谢谢。”   何不言偏眸看向徐苑,眼神有几分探究,“徐苑你是在害羞吗?”   说完,他又看着屏幕,再次指向下面一行字,读:“男人在各种场合都精虫上脑都不带害臊的。”   徐苑一下气笑了,没好气地啧道:“拐着弯说谁不是男的呢。”   “你是男的。”何不言想了想,正经又认真,说:“那就来一发。”   徐苑感觉自己快被何不言带沟里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不言又下来,跟他一起睡。   徐苑已经习惯了,自动躺到里边,让了位置,把被子分给他一半。   何不言侧躺看着他,黑眸隐约藏着光亮,“徐苑。”   徐苑闭着眼,含糊地“啊”了声。   何不言说:“来一发。”   徐苑:“……”   何不言见徐苑没说话,略一思忖,放在被子里的手直接探过去,摸到他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服,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   徐苑躲了躲,终于睁眼:“别摸这儿,痒。”   何不言沉吟半晌,眸光更亮:“那该摸哪?”   徐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第一次觉得何不言这么难缠,实在拿他没办法。他啧了一声,干脆自暴自弃了,抓住何不言的手往自己裤子上放,“摸吧。”   何不言安静一瞬,轻轻按了按,问:“隔着裤子摸吗?”   徐苑简直快要暴走了,“你不会脱裤子啊?”   何不言说:“会。”   接下来。   何不言把徐苑的裤子脱了。   玩到一半,也脱下自己的裤子。   一起玩。   徐苑眼睛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汽,呼吸粗重,微微带着兴奋。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动手和别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感觉是如此不同,相比而言,被别人玩比自己玩要爽上几倍。   何不言也很激动。   两人互帮互助,分外和谐。   安静的深夜,喘息声在房间里清晰入耳。   何不言一脸餍足,靠近又亲了亲徐苑的嘴唇,低笑着:“我找到感觉了。”   徐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啧道:“所以在你眼里,谈恋爱等于撸一发?”   何不言说:“没,还有其他的事。”   意识到何不言指的是什么事,徐苑脸色微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言,你不会感觉有点快吗?”   “不快。”何不言又没忍住,倾身吻住他的嘴唇,用牙齿细细地啃咬,唇角一直轻轻翘起,心情非常好。   徐苑还是懵的,让何不言亲了会儿,才迟疑着说:“我还没有准备。”   这句话提醒到何不言,他坐起身,说:“我差点也忘记了。”   徐苑“啊”了声,抬眸看着他下床去拿来手机,又坐回床边,低眸翻着APP,边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徐苑呆了呆,反应过来:“……我操。”   何不言侧眸看他,眼神不解。   “没。”徐苑皱了皱眉,苦恼地按着额头,泄气道:“都行,你自己选吧。”   何不言说:“好。”   徐苑无奈闭着眼,一脸生无可恋,觉得今天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何不言选好电影,把手机放回去,重新上床,抓起徐苑的手,掌心的温度很高,他低笑一声,眉眼蕴着笑,“徐苑,明天去约会吧?”   徐苑无动于衷,说:“不去,我明天有事。”   何不言敛住笑,问:“什么事?”   “去医院检查脑子。”徐苑说完,看向他,吐槽道:“我一整天都被你带沟里去了。”   何不言怔住,“什么?”   徐苑想死了,一掌拍在额头上,“关键你他妈还不知道!”   何不言看着他,忽然笑出声,“苑苑,你好可爱。”   徐苑松开手,抬眸看他。   何不言还在笑着,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   徐苑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一拽,就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抓着他的那只手往前一举,低头就吻了下来。   手背撞到墙壁又摩擦下来,何不言皱着眉闷哼一声,徐苑听到声音,松开他:“怎么了?”   “手应该破皮了。”何不言扯了下手,伸回手看了看手背,“破了。”   徐苑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眉心紧锁:“刚才碰到的?”   何不言应了声,说:“没事。”   “得消毒处理下。”徐苑说着下床出去拿来碘伏和创可贴,低头目光专注处理伤口,而后小心贴上创可贴。   何不言看了看贴上创可贴的手背,笑着说:“谢谢。”   徐苑没搭腔,眉宇间明显压着一抹郁色。   刚才激动起来有点儿莽撞,还害人受伤。   何不言注意到他的神情,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怎么了?”   没等徐苑说话,他又扬了扬手,接着说:“难道这个会影响约会?”   听到何不言的话,徐苑脸色渐缓,温声问:“明天怎么约,有计划吗?”   何不言想了想,说:“还没计划。”   徐苑沉吟道:“那现在就制定计划?”   何不言问:“几点了?”   徐苑看了他一眼,啧道:“你自己不戴表了么。”   “没,睡觉前取下来了。”何不言说着,直接就近去拿来徐苑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一点零八分。”   徐苑愣了愣,说:“玩这么晚了啊,那还是明早再计划吧,先睡?”   何不言却摇头,好看的眉眼弯起,“你先睡,我去计划一下明天约会流程。” 第81章   第二天, 徐苑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何不言的脸, 闭着眼还在睡,呼吸绵长平稳, 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安静又平和。   徐苑不自觉弯起嘴角, 放轻了动作想要起床,却发现何不言的手放在他的腰间, 一动弹估计他就要醒了。   想了想, 还是选择没动。   徐苑又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仔细地描绘着他的眉眼。   直到何不言皱了下眉, 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对上徐苑的视线, 他大脑还没怎么清醒,眯起黑眸,没适应过来。   徐苑扬眉:“醒了?”   何不言皱着眉,躺平了身体, 抬手用手臂挡着眼, 含糊低哑地应了声。   徐苑一下乐了:“你躺回去干啥?一睁眼不想见到我?”   “没。”何不言刚睡醒,嗓音还透着几分慵懒, “想再睡一会。”   徐苑笑:“睡吧。”   何不言低低地“嗯”了声,依旧挡着眼睛。   徐苑看到他的侧脸, 鼻梁高挺, 刚军训完也没怎么晒黑,好像天生皮肤就白, 贵气又好看。   他还是想笑,一大早看到何不言,就止不住地弯唇。   还有窗外天气明朗,被窝暖和。   就,心情非常好。   过了十分钟,何不言终于彻底清醒,放下手,转身看向徐苑,目光停落在他脸上的一瞬间,弯唇笑起来。   徐苑也笑,“你笑啥啊。”   何不言笑着靠近一些,从被子里抓起他的手,轻轻牵着,“今天我们要约会。”   徐苑被点醒,想起昨晚他要制定计划约会流程,便笑着问:“你写好流程没?”   何不言点头,说:“写好了。”   “给我看看。”   何不言略一思忖,说:“先亲一下。”   徐苑笑着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微微凑近,亲了下他的脸颊,说:“好了。”   何不言不太满足,刚要说话,徐苑的声音就再度响起,带着点威压,“再得寸进尺的话,我就不跟你约了。”   何不言皱起眉,不解地问:“亲嘴唇是得寸进尺?”   徐苑啧了声,眉眼却依然藏着笑意:“现在是,快点,去拿给我看。”   说着他挠了下何不言的手心。   何不言身体一僵,觉得手心上的痒,蔓延到全身。   他微微变了神情,瞳仁越发黑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似乎要把他锁在眼底。   徐苑装作没注意到,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推了推他,继续催了声:“快点。”   何不言却不听,又凑近一些,头贴向他的锁骨间,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烫得徐苑不由地皱眉,嗓音低沉沙哑:“起来了。”   那一片肌肤仿佛被烫灼着,徐苑努力克制住声音,说:“那你就起啊。”   “不是。”何不言终于没忍住,轻轻吻了下他的锁骨,“不是起床。”   徐苑明白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这很正常,忽视它……你还是先去拿流程表吧。”   何不言沉眸想了会儿,终于掀开被子起床,去自己的书桌上拿来一张纸,就站在床边递给徐苑。   徐苑接过,目光不经意掠过他的腿间,又咳了一下,喉头有些收紧。   然而没过几秒,当看到那张约会流程表时,徐苑顿时笑出声,乐不可支:“这是什么鬼?你当是在写生活作息表啊?”   何不言:“什么?”   徐苑笑个没完,竖拇指夸道:“哥们你真的牛。”   那张约会流程表,几乎和学校发的作息表如出一辙。   起床:6:10   晨跑:6:30-7:30   早餐:7:40-8:20   图书馆:8:20-11:30   午餐:11:40-12:50   电影:13:10-14:55   再玩一次过山车:15:30-16:00   逛:16:10-17:30   晚餐:17:30-18:40   回家:18:40   来一发:时间暂定   徐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何不言眉心紧锁,“有问题吗?”   “没,没。”徐苑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夹着笑,“现在几点了?”   何不言又顺手拿起徐苑的手机,说:“六点过五分。”   “哎。”徐苑看着手里的流程表,“那还有五分钟起床。”   何不言默了一瞬。   徐苑笑着看他,继续调笑着,“你快上来啊,还没到起床的时间呢。”   何不言沉默几秒,伸手:“把表给我。”   徐苑没动,笑着问:“为什么给你?”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说:“把它销毁。”   “那可不行。”徐苑看着他,说,“这可是你熬夜辛苦写的流程表呢,得好好执行。”   等到了六点十分,徐苑准时起床,穿上衣服就要往卫生间冲,嘴上喊着:“得快点,就二十分钟呢,我还要洗个头。”   他一边揉着泡沫一边刷牙,速战速决,二十分钟后,终于收拾好,站在何不言面前,笑着:“行了,时间刚刚好,去跑步吧。”   何不言依旧拧眉,问:“徐苑,你是在逗我玩吗?”   “怎么会。”徐苑还是笑,眼神却真挚,“你这么用心,还标上时间。”   何不言终于缓和了脸色,就听到徐苑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确实挺好玩的。”   何不言跟他一起出门,低声反驳:“我不觉得好玩。”   徐苑又笑。   他越发觉得何不言这么正经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跑步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去吃了早饭就去图书馆。   何不言看了会儿书,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眼看向徐苑,沉默几秒,在手机上写了一行字,给徐苑看。   徐苑的目光从书上极其缓慢地移到手机上,微微抽起思绪,看了眼。   上面一行字:   “怎么感觉和平时一样?”   他险些笑出声,忙抿紧唇角憋回笑,接过何不言的手机,手机屏幕却一下暗了,他输入密码点进去,回了行字:“是你说要来图书馆的。”   何不言懊恼,约会不该来学习。   然而徐苑不走,非要准时完成每项计划。   直到十一点半才离开,找家店吃午饭,吃完饭就去看电影。   何不言比较期待看电影的环节,他选了一部新上映的搞笑片,徐苑看了应该会很开心。   果然,这部电影很好玩,放映厅时不时传来笑声,徐苑也一直在笑。   何不言非常满意,总算有件达到预期的事情。   从电影院出来,徐苑眼底还带着笑,说:“挺好玩的啊这电影。”   何不言听见徐苑的话,心情很好,但不想暴露此刻的心情,只抿唇点头,含蓄又内敛。   徐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眯着眼看:“接下来该去哪儿?”   不等何不言说话,他就自问自答:“哦,去坐过山车,你上次没玩够啊?”   何不言说:“没。”   徐苑笑着看他,“幼稚鬼。”   “我以前没坐过。”何不言很认真地解释,“我妈觉得危险。”   徐苑故意说:“我也觉得危险。”   “你说了没用。”何不言想了想,再补充,“你又管不了我。”   徐苑扬眉,啧道:“别忘了,我可以打小报告啊。”   何不言踏上扶梯下楼,漫不经心的语调:“我也可以打小报告。”   “你报告啥啊?”徐苑毫不在意,“我这么优秀,身上零缺点,你能告什么状。”   何不言说:“说你谈恋爱了。”   徐苑:“……”   何不言扭头看他,问:“怕了吗?”   徐苑:“还真有点怕。”   何不言就是一根筋,平时随性惯了,他还真怕他做出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上次聊天说现在可以出柜就吓了他一跳,生怕他真的到父母面前说明情况。   何不言安静地观察他的神情,低声说:“我现在不会说,吓你的。”   “知道。”徐苑轻叹一声,抬起眼看他,说:“不言,你以后有啥重要决定都跟我说一声,可以吗?”   何不言点头,说:“可以。”   徐苑笑了笑,一手搭在他肩上,“小老虎真乖。”   从扶梯下来,直接打车去坐过山车。   到了地方,两人去排队买票,周围一群小朋友,他们两个大高个在中间显得尤其醒目,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   何不言不自觉皱眉,他很不喜欢被别人关注的感觉。   徐苑一转眼,不经意看到何不言的神情,干脆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最后一件事你说时间暂定,要不就直接算了吧。”   何不言转眸看他,语气严肃:“不行。”   徐苑一愣,“你都没计划好,说时间暂定……”   “计划好了。”何不言解释,“只是无法估量时间,上次也没关注,所以这次时间暂定,下次会标注的。”   徐苑白了他一眼,“没下次。”   何不言凝眸,低声说:“你都说我这么用心,我下次可以更用心的。”   徐苑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是用肾好吗。” 第82章   晚上临睡前又玩了一发。   何不言把纸巾揉成团扔到一边, 伸手拿了手机看时间, 开口时嗓音还有点儿沙哑,透着几分餍足后的慵懒:“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徐苑躺在床上, 轻轻喘着气, 仰着头, “啊”了声。   何不言扭头看他,黑眸漫开笑意, “我记住了。”   徐苑都懒得说他, 闭了闭眼,想睡觉。   “你困了吗?”何不言又过来, 侧睡在他旁边, 低声问。   徐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何不言想了想, 又问:“是不是很舒服?”   “你能帮我抬个手吗?”徐苑还是闭着眼,声音也有点哑,“也不用那么费力……帮忙抬起从左数第三根手指就行了。”   何不言安静一瞬,再次开口, “徐苑, 你真的好害羞啊。”   徐苑终于睁开眼,指着自己:“我害羞?”   何不言看着他, 点头。   “我他妈是懒得吐槽你刚才的话。”徐苑啧了声,突然翻身, 右手摸了下何不言的腹肌和腰侧, 又顺着往下,在腿根捏了捏, 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害羞?”   何不言对上他有些不羁的目光,被他触碰的地方似乎被羽毛拂过,细细的痒。   他沉默了。   下一刻,在徐苑的视线中,耳廓渐渐透着红。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眼神也有些不自然,飘忽着避开对视。   害羞得像只小羊羔。   徐苑看着他,眉毛扬得更高,眼底满是玩味。   “是谁害羞啊?”徐苑啧啧摇头,调笑他。   何不言脸颊也有点儿红,嘴唇红润覆着水光,他抿了抿唇,终于看向徐苑,低声说:“徐苑。”   徐苑还在得意,翘着眼角,斜睨着他。   何不言抿笑,说:“我很喜欢你调戏我。”   他说得诚恳又认真。   徐苑没忍住,笑起来。   何不言抓起他的手,说:“再来一次。”   “舒服吗?”徐苑没动,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也问。   何不言点头,说:“舒服。”   徐苑笑意更盛,眼睛里都是他,笑着说:“那我也舒服。”   何不言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想让他再主动一次,偏偏话里没有表露出来这个意思,而是平淡地问:“你现在还困吗?”   刚才那一闹,徐苑哪里还想睡觉,啧道:“睡不着了。”   “我也睡不着。”何不言沉着呼吸,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苑看到他直白毫不掩饰的眼神就觉得喉咙隐隐发干,他叹了声,终于没再忽视右手,不轻不重地摸起来。   今年中秋和国庆的假期连在一起。   中秋节这天,何玲一直在忙来忙去,格外重视他们家第一个中秋,做了一大桌好菜,晚上一起去楼顶边吃月饼边赏月。   徐苑又霸占秋千,坐在那儿,长腿支着腿,小幅度摇晃着。   何不言和两位家长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楼顶没风,一眼就看到圆圆的月亮,悬在城市上面。   徐苑看了他们一眼,朝何不言招手,笑问:“要不要一起坐?”   何不言想了想,说:“好。”   他也坐上秋千,和徐苑腿挨着腿,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晃动。   何玲看向他们,柔声笑道:“你们兄弟俩到了大学也别光顾着学习,看到喜欢的女生就去追,在大学里好好谈次恋爱。”   徐福福闻言不赞同地说:“哪里用得着他们去追啊,肯定是被女生追。”   “别人女生也很优秀的,没有谁追谁。”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开口含糊其辞地说,“看缘分,再说吧。”   何玲说:“也是,你们还小,不急。”   徐苑笑了下。   “苑苑,你我不担心。”何玲笑着说,“就是不言太内向了,和女孩子又没话讲,即使说话也不会讨女孩子喜欢,万一以后一直单着……苑苑,你要是认识什么女生,有合适的也可以介绍给不言——”   何不言皱紧眉心,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不耐:“不用介绍。”   徐苑心头一紧,赶紧打圆场,笑着说:“不会的,不言长那么帅,哪里会一直单着啊。”   再呆了会儿,徐福福和何玲下楼休息去了。   徐苑看了眼月亮,笑了声,说:“没想到我们居然就被催找对象了。”   何不言依旧皱着眉,声音低闷:“她太急了。”   “也不是。”徐苑略一思忖,说,“就是想让我们放松,多注意点别的事物,别只顾着读书。”   他说完,扭头看着何不言,又轻声补充一句:“行了,别为以后的事烦躁,先过好现在吧。”   何不言一顿,安静地看向他。   徐苑朝他笑了笑,语气轻松,说:“小老虎笑一下。”   何不言没搭腔,仍然沉眸定定地看着他。   徐苑等了会儿还是见对方毫无动静,不禁挑起眉,啧道:“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何不言终于开口,说:“你好久没说这句话了。”   “那是你最近活泼不少。”徐苑笑道,“有时候话比我还多。”   何不言:“有吗?”   徐苑点头,说:“特别是晚上睡觉前,我有时候都不想理你,影响我睡觉。”   何不言终于露出几分笑意,低声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徐苑睨着他,故意说:“那以后别一起睡了,给你安心睡眠。”   “不。”何不言又收回笑,面无表情地说,“不行。”   徐苑忍不住笑出声,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你咋这么麻烦呢何不言,一起睡说我影响你睡觉,又不让分开睡,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何不言想了想,说:“多睡几次应该就会习惯。”   徐苑乐了,笑骂道:“想得美,等回到学校老老实实一个人睡去。”   何不言嗓音渐低,几不可闻,“还有四天。”   “放心。”徐苑轻轻按了按他的指尖,笑着说,“经过上次的约会流程,我已经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说完,笑眼看着何不言,语气带了几分玩味,“不会让你孤独寂寞冷的。”   何不言有些意外,看着他沉吟片刻,低声问:“怎么做?”   徐苑笑着看他,说:“多亲亲你。”   何不言接着问:“还有呢?”   “周末去约会。”徐苑想了想,又说,“就定个固定时间吧,每周六怎么样?”   “好。”何不言说完,继续问,“还有呢?”   徐苑明白何不言期待啥,他啧了声,故意扬眉说:“放弃吧,没有来一发。”   何不言敛住眼底的笑,不满地看着他,心思都直白地写在眼神里。   徐苑又没忍住笑出声,妥协道:“行了,逗你玩的,你别当真。”   何不言略一沉吟,说:“这个也定个固定时间,好吗?”   徐苑问:“你说啥时候?”   “也是周六。”何不言低声说,“晚上不回去。”   徐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一想到那画面,小腹就不自觉紧绷。   何不言问:“好吗?”   徐苑咬咬牙,作出决定:“行!”   何不言终于心满意足,紧紧握着徐苑的手,看向天边的圆月,在安静的夜色里再次开口:“徐苑。”   徐苑:“咋?”   何不言说:“苑苑。”   徐苑啧道:“你啥时候养成叫人叫两遍的习惯了啊。”   何不言压低声音,“我想叫你苑苑。”   “那就叫呗。”   何不言说:“你以前不让叫,说我没大没小。”   徐苑笑了笑,说:“现在让叫了。”   他话音一顿,又笑,“反正你也一直对我没大没小的。”   何不言否认:“我没有。”   “那叫声哥来听听。”徐苑眼带笑意。   何不言沉默半晌,低声开口:“哥。”   徐苑愣了,挑眉道:“这么乖?”   何不言解释:“因为你让我叫你苑苑。”   “所以,你礼尚往来?”徐苑乐不可支,握着的两只手微微发烫,带着彼此的温度。   何不言思考一会,说:“差不多。”   徐苑又笑了,握着粗绳的手松开,转而摸了摸何不言的黑发,笑着说:“我咋越来越喜欢你呢。”   何不言怔住,下意识问:“真的?”   “假的。”   何不言低笑出声,说:“真的。”   徐苑也笑,压着声音问:“要不要荡会儿秋千?”   何不言却摇头,“不要。”   “我都陪你玩过山车了。”徐苑压着眼底的笑,故作委屈的样子,控诉道,“你都不愿意荡秋千。”   何不言思忖道:“要不,我下来,你自己玩?”   徐苑无语了会儿,“你可真行。”   “我不喜欢荡秋千。”何不言诚实地说,“久了头会晕。”   徐苑听他说完,终于没压着笑,也没演戏,笑着说:“行,那我自己荡。”   何不言从秋千上下来,站在徐苑面前,俯视着他,眼底藏着几分笑意,“苑苑,我有个重要的决定要告诉你。”   徐苑刚抓住两边粗绳,闻言抬起眼,惊讶道:“什么决定?”   “你说的,有重要的决定就要告诉你。”何不言嗓音不急不缓,看着徐苑,温情又平和,“我决定,要更加喜欢你。” 第83章   闻言, 徐苑笑起来, 声音在月色中格外温情,“那我也有个重要的决定。”   何不言问:“你也决定更喜欢我?”   “不是, 这个不用再重复一遍。”徐苑看着他, 眉眼温和, “我决定,亲你一下。”   何不言有些意外。   当他要开口时, 徐苑轻笑着说:“就在这儿, 来不来?”   “来。”何不言眼底浮起笑。   何不言又坐回到秋千上,徐苑一转头, 笑着亲他的嘴唇, 舌尖轻而易举地探进, 勾着他的舌头,彼此气息交缠。   何不言也回应着,手从他的衣角伸进去,轻轻抚摸他腰侧的肌肤, 渐渐却不满足, 不由自主地往上探。   感觉到腰间细微的痒意,徐苑倒吸一声, 松开他的唇舌,嘴唇水润, 呼吸略微粗重:“别碰我这。”   何不言无法忽视刚才手上的触感, 黑眸沉沉地看着徐苑,嗓音低哑:“为什么?”   徐苑噎了一瞬, 啧道:“有什么好摸的。”   还不如摸脸呢。   何不言却置若罔闻,似乎还沉浸其中,低声说:“很好摸。”   “……闭嘴。”徐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啧道,“你给我下去。”   何不言想了想,拒绝:“不要。”   徐苑拧着眉,又啧了声,“那算了。”   何不言低笑出声,抬手抹去他嘴角的一丝唾液,随即伸出指尖,压低声音说:“这是我的口水。”   徐苑低头看了眼,想也不想地说:“行啊让它认祖归宗。”   何不言被逗笑,侧眸看过来,眼底全是徐苑,“你也是我的。”   “滚开。”徐苑哭笑不得,笑骂道:“别占我口头便宜。”   何不言笑着,牵起他的手,在手心把玩着,指尖沿着他掌心的纹路,一条条缓慢地滑过,带起一连串细微的痒意。   徐苑忍不住想缩回手,但被何不言紧紧抓着,他无奈地低叹,声音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你真就是我祖宗啊。”   高中班群最近又复活了一次。   上次复活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在群里分享刚进入大学的心情,然而过了几天又沉寂下来,现在国庆八天假大多同学都回来云城,就在群里计划着聚餐一次,时间定在中秋节后一天,来了不少学生,张志明也过来了,照例骑着他的标配电瓶车。   何不言不想参加聚会,但徐苑要来,他想了想,也跟着过来。   大家边吃边聊着大学生活,讲军训讲社团学生会讲辅导员和室友,甚至就有人已经交到女朋友,每一个谈起都滔滔不绝,显然刚开始对新生活都很满意。   徐苑不太感兴趣,漫不经心地听着,过了会儿,忍不住偏头跟何不言低语:“等会要不要去玩?”   何不言也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就我们俩?”   徐苑挑眉,笑着说:“不然呢。”   “王灿应该会缠着你。”何不言看了看坐在徐苑旁边的王火山,不自觉皱了下眉。   王灿一转眼对上何不言的视线,朝他龇了下牙,傻里傻气地笑。   下一秒,王灿笑容满面地问:“等下去唱歌不?我加了音乐社,社长夸我唱歌好听呢,我得给你们献上一曲。”   徐苑一下笑出声,跟何不言对视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挺懂火山的啊。”   王灿“啊”了声,懵道:“啥?男神懂我?”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徐苑扭头笑着对王灿说:“不言刚才猜到你会叫我们去玩。”   王灿想也不想地说:“必须的啊,都一个多月没见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啥时候呢,今儿必须得浪个痛快。”   徐苑说:“可以来北京找我们玩啊,不包吃只包住。”   何不言问:“和谁住?”   徐苑偏眸看他,笑问:“你要和王灿睡一张床吗?”   何不言摇头,想起什么,皱起眉头。   “那就是和我了。”徐苑扬了扬眉。   何不言沉默半晌,目光落到王灿脸上,淡声说:“北京不欢迎你。”   徐苑乐了,“你别擅自主张代表北京啊。”   王灿看着他们俩,故作委屈,声音却明显压得低低的:“别这么排外嘛,好歹曾经一起共桌吃了快一年的饭呢。”   “我可没排斥你。”徐苑一直笑着,“行了,你俩商量沟通下,我去找老张聊聊天。”   徐苑挺想张志明的,大学里的班主任认真又负责,但少了份亲近感,相比而言,张志明可爱亲切多了。   张志明问了不少问题,问他在清华会不会压力很大,没等他回答又叫他一定要放平心态,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不可比也不能比,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就行,又问他对未来有什么计划,给他提了一些建议。   徐苑认真听着,嘴角一直挂着笑。   聚餐结束,他们又转去KTV,坐在沙发上,当王灿的忠实听众。   王灿唱完好几首,意犹未尽地放下麦克风,“下首歌谁的啊?”   “我的。”徐苑站起身,笑了笑,“何不言压根没点歌,我都没听他唱过歌。”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没出声。   王灿乐道:“兴许不言五音不全呢。”   徐苑拿起麦克风,闻言不过脑地说:“不可能,他声音还挺好听的。”   王灿挤眉弄眼地笑:“不得了啊,这恩爱秀得光芒四射啊。”   何不言终于开口,语调寡淡:“没有你亮。”   王灿没明白,“啥意思?”   徐苑忍着笑,解释:“他说你是电灯泡。”   王灿:“……”   徐苑看到王灿的表情,终于没忍住笑出声,笑着说:“还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电灯泡。”   “不是。”王灿终于回过神,找到自己的声音,无语道,“你们每天朝夕相处的,回家在一起,在学校也一起,我一个多月才跟你们玩一次,咋就成电灯泡了,这么不待见我,谈恋爱要不要这么腻歪啊。”   徐苑闻言,扭头看了眼何不言,意有所指:“听到没?”   何不言说:“没听到。”   国庆很快过去,转眼又要返校。   何玲准备了一些特产和牛肉酱,要他们送给室友尝尝。   回到寝室,温嘉宁和施养伦都不在,徐苑放下行李就开始收拾床铺,看外面天气挺好的,他把被单拆了准备拿去洗,转头刚要问何不言要不要洗被单,想了想万一晚上被单没干,两人就得挨冻,于是咽回话,跟何不言说了声,便去洗被单。   刚把被单挂上,温嘉宁就回来了,手里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他们俩,笑问:“假期过得怎么样啊?”   何不言偏头看了他一眼,说:“挺好的。”   徐苑把何玲准备的特产递给他,笑着说:“我带了特产,尝尝看。”   温嘉宁连忙双手接过,“谢谢啊。”   他放下行李就去洗干净手,再尝了尝牛肉酱,惊叹道:“这么大块的牛肉啊,太实在了吧,还挺好吃的,在哪买的啊?”   徐苑笑道:“没得买,我妈自己做的。”   温嘉宁不禁夸赞道:“阿姨真厉害!”   他情不自禁地又吃了好几块,目光不经意掠过阳台上晒着的被单,愣了愣:“徐苑你洗了被单啊?”   徐苑应了声,说:“好几天没住了,就拿去洗了下。”   温嘉宁说:“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下午有大雨。”   徐苑:“……”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习惯看天气预报的何不言,等温嘉宁出了寝室,才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提醒我?”   何不言若无其事,淡淡地说:“不想说。”   徐苑无语了会儿。   何不言的心思很明显,就是想和他睡一起。   想到这,徐苑啧了声,无奈地低叹一声:“算了,晚上挤一张床吧。”   何不言眸底藏着满足的笑,说:“好。”   徐苑看着他餍足的神情,顿时气笑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作势要勒他,却没用一份力,笑骂道:“你他妈还跟我玩心机,真学坏了啊。”   何不言还在笑,抬手轻按了按他的手背,坦诚说:“我是故意的。”   “这不废话么。”徐苑啧了声。   何不言偏眸看向他,漆黑透彻的瞳仁映着他的脸,低声问:“你不想和我睡吗?”   徐苑说:“不想。”   何不言说:“你又撒谎。”   徐苑笑着白了他一眼,“知道还问?”   何不言想了想,说:“我想听你亲口说。”他话音一顿,嗓音温厚几分,带着一丝笑意,“苑苑,你不要口是心非。”   徐苑思忖片刻,干脆遂了何不言的意,他想听他就说,“行吧,我想和你睡。”   “好巧。”何不言眼底漫开笑意,整个人气质温和柔软了不少,“我也想睡你。” 第84章   听到何不言的话, 徐苑现在彻底相信王灿之前的猜测了。   何不言一点儿也不像他所想的一样, 他并不是他见过最单纯善良的男孩子。   徐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教:“何不言同志, 请你时刻谨记你还是未成年。”   何不言沉默了, 良久才抬起眼, 黑眸凝视着徐苑,低着嗓音问:“等我成年才可以吗?”   徐苑想了想, 点头, “差不多吧。”   他说完,脑子里突然再次回荡了下何不言刚才的话, 忙不迭纠正道:“是我睡你。”   何不言恍若未闻, 略一思忖, 露出几分笑意,“还有264天。”   徐苑:“……”   何不言说:“我明天去做个倒计时。”   徐苑无语:“可别,整得跟高考倒计时似的。”   温嘉宁买了抹布回来,恰巧听到徐苑的话, 问:“什么倒计时?”   何不言语调寡淡, 说:“成年倒计时。”   温嘉宁愣了愣,“徐苑你还没成年啊?”   “不是我。”徐苑失笑, 伸出手指轻戳了戳身边何不言的肩,“是他, 才十七岁。”   温嘉宁更加吃惊, 说:“看不出来啊,不言看上去挺成熟的, 个子又这么高。”   徐苑笑看了何不言一眼,道:“你别被他外表欺骗了,他一点儿也不成熟,幼稚到不行,前几天还专门跑去玩过山车。”   何不言皱眉,说:“我很成熟。”   徐苑啧了声,挑眉道:“是谁暑假整天抱着哈利波特看个没完啊?看完了还跑去找电影看,还跟我说你梦到他们了。”   何不言眉心皱得更深,却没办法反驳。   温嘉宁“扑哧”笑出声,“这就是反差萌啊。”   徐苑也笑,在心里附和,确实挺萌的。   他觉得何不言就像是小奶虎,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可亲近,高冷又冷淡的模样,但实际相处起来,却又乖又黏人,会突然低声跟他说情话,也会一直缠着他不放,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心情和期待,从不掩饰内心的想法,也几乎毫无秘密。   下午施养伦从自习室回来,寝室四个人出去吃火锅,当是假期后第一次聚餐。   带着一身火锅味回来,何不言拿好睡衣就去洗澡,没一会儿,徐苑也过来了,目光越过其他人,朝他弯了弯唇。   何不言眉眼噙着一丝笑意,在氤氲着热气的浴室,隔着旁人,只有他懂他的眼神和笑容。   寝室十一点熄灯,何不言早已上床,等了会儿,徐苑终于也过来,带着清爽干净的气息,他笑着,说:“我睡里边吧。”   宿舍里的床铺比家里的要小许多,两个大男生睡在一张床上难免会有些挤。   徐苑沉了沉呼吸,距离太近,他都感觉他的呼吸与何不言的缠在一起,在黑夜里莫名平添了几分暧昧。   何不言呼吸有些发烫,气息却平稳,依旧是侧躺面对着他的睡姿。   对面床下仍亮着灯,施养伦没上床,而是开着台灯看书。   寝室非常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   虽然一起睡过很多次,但都是两人呆在封闭的空间里,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其他人在场。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徐苑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心脏猛地跳了好几下。   他压低声音,佯装平静,轻问:“会不会觉得挤?”   何不言靠近一些,说:“不会。”   下一秒,他的手放在徐苑腰间,轻轻摩挲了一下,力道很轻,却直接摸着肌肤,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意。   徐苑低低地倒吸口气,他差点忘记何不言是不可控的。   何不言沉吟半晌,随即一言不发地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头,一手扶着徐苑的脸颊,倾身吻了过来,在他毫无防备时,直接熟练地探进舌尖,俨然像只勇猛进攻的老虎。   彼此呼吸困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难熬又磨人。   徐苑闭上眼,回应他的吻,口水交缠的声音细微又暧昧,也闷在被子里,带来几丝旖旎。   过了会儿,何不言终于放开徐苑,黑眸漾开笑意,虽然在狭小而漆黑的被子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还是看着,笑着。   徐苑沉住呼吸,终于感觉到气息变得平顺,他抬手摸了摸何不言的嘴角,指尖碰到湿润而柔软的嘴唇,忍不住轻轻一按,沿着唇角慢慢滑过下唇。   何不言心念一动,没忍住,抓住徐苑的手,嘴唇靠近又亲了亲他,这次只一触即离,眉眼挂着笑,没几秒又忍不住亲了又亲,像是永远不会厌烦似的,亲个没完。   对面床下,施养伦关掉台灯,摸黑爬上床,窸窸窣窣一阵后终于变得安静。   徐苑觉得被子里气闷,便掀开被子,长呼了口气。   被子里,何不言还扣着他的手,掌心相贴。   长腿也紧紧碰着他的,身体亲近接触,彼此体温交融热化。   想起刚才在被子里让人窒息的亲吻,徐苑暗自感叹,这下可真像偷情了。   何不言非常满足,另一只手横在徐苑的腰间,嘴唇贴向他的耳边,声音刻意压低,几乎只有气音,低沉沙哑:“晚安,苑苑。”   徐苑又不禁弯唇,眼睛笑着,同样低声说:“睡吧。”   第二天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何不言的目光,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地问:“你就醒了啊?”   何不言“嗯”了声,刚睡醒的声音低哑却明显透着一丝温情,“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徐苑坐起身,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他却没发现,往对面两张床铺望去,“他们就起床了?”   “嗯。”何不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锁骨,又问,“今晚还一起睡?”   徐苑立刻故作嫌弃道:“想得美,我宁愿睡湿被子都不愿和你在寝室睡一张床。”   何不言皱起眉头,目光往上抬,看着徐苑的眼睛,“为什么?”   徐苑没忍住笑出声,说:“骗你的。”   何不言想了想,得出结论:“你同意今晚一起睡?”   徐苑说:“别一直抱着我亲就行。”   何不言又皱眉,思忖片刻,跟他讨价还价:“亲十分钟?”   “行。”徐苑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能舌吻。”   “为什么?”   徐苑目光闪烁了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说:“怕会被人听到声音。”   何不言有一瞬的意外,他没想到过这方面,沉默几秒后,再度开口,继续讨价还价:“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发出声音。”   徐苑态度坚决:“驳回,免谈。”   何不言抿了抿唇,目光往下落,毫不掩饰地停留在他的唇上,低声说:“苑苑,你嘴唇很软,舌头也软,我喜欢你的嘴唇和舌头。”   徐苑:“……”   何不言声音不疾不徐,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喜欢碰你的舌头。”   徐苑无奈又头疼,他有时候还真有点适应不了何不言这么直白,明明是略微难以启齿的话,却被他说得格外理所当然。   “你呢?”何不言看着他,又问,“喜欢我吗?”   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不禁笑起来,遂了他的愿,在清晨说着腻人的情话,温声说:“很喜欢。”   何不言低笑,说:“我也是。”   上午没课,徐苑去自习室,何不言没去,就留在寝室。   等他中午回来,手里还拎着给何不言带的午饭,经过桌子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倒计时台历,上面白底红字显示着“263”数字。   徐苑把饭递给何不言,无语了会儿:“你还真倒计时啊。”   何不言说:“上午出去买的,很便宜,才十五块。”   “没问你价钱。”徐苑抬手按了按额角,啧了声,“你就数着日子过吧。”   何不言笑了一下,低声说:“两百六十三天,很快的。”   施养伦回到寝室,不经意看到何不言桌上摆着的台历,一愣:“这是什么?”   何不言下意识看了眼,说:“倒计时台历。”   “上面的数字。”施养伦怔了怔,“就开始倒计时了?”   他默默算了算日子,好奇地问:“六月二十九号是什么大日子?”   徐苑嘴角略勾,意味不明地说:“解放日。”   何不言思考片刻,认为徐苑说得没错,很生动形象。   解放,日。   温嘉宁也回来了,想起昨天的聊天,便道,“是不言的生日吧,再过两百多天他就成年了。”   施养伦一下笑出声,乐不可支:“所以成年就是解放日?哎不言,你要解放啥啊?”   何不言没搭腔,徐苑想了想,便笑着说:“解放他被年龄束缚的不羁灵魂。” 第85章   倒计时台历摆在桌上, 何不言每天早起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摆弄台历。   徐苑特别无语, 过了几天,何不言还是这样, 时刻关注着时间。   “哎。”徐苑终于忍不住吐槽, 无奈地压低声音, 说,“还有两百多天呢, 现在能别这么上心吗。”   何不言转眸看他, 又回头看了看对面在玩游戏的施养伦,想了想, 拿起一旁的手机, 发消息给徐苑, “明天周六。”   徐苑看到消息一下想起来了,抬起眼皮看向,眼神有些耐人寻味,随后回复:“知道了。”   何不言说:“约会。”   徐苑:“知道。”   “晚上不回来。”   徐苑不自觉弯起唇, 唇角弧度小小的, 笑意却深,低头继续回消息:“嗯。”   何不言看到他的回复, 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徐苑放下手机,思考了会儿, 扭头笑着对寝室另外两个人说, “明天网吧通宵玩游戏要不要去?”   施养伦手速飞快地操作着,一边想也不想地说:“不去, 通宵太费精力了,就在寝室玩一下就好。”   温嘉宁看过来,手扶在椅子上,笑问:“徐苑,我没见你怎么玩过游戏啊。”   “最近迷上的。”徐苑微笑,“要不要一起去?”   温嘉宁说:“我就不去了,我不咋玩游戏。”   这时,何不言开口,明白徐苑话里的意思,说:“我去。”   徐苑看过来,扬起眉头,眼底满是笑意:“行啊,一起。”   隔天上午,徐苑出门前稍微打理了一下,穿着卫衣牛仔外套,黑色休闲裤侧边有道白色的杠,更显腿长,帅气逼人。   何不言靠近一些,低声说:“你今天很帅。”   徐苑低头看了眼,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何不言一笑,边下楼边问:“你计划好了吗?”   “好了。”徐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一本正经地拆开,举在眼前,眯起眼看,“我看看啊。”   何不言脚步顿住,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语气有一丝迟疑:“这是什么?”   徐苑挑眉,好笑地看他:“计划流程表啊,格式和你之前那张一样。”   何不言脸色沉了下来,说:“你别寻我开心。”   “我这是在向你学习。”徐苑还是笑个不停,“昨晚花了十分钟写的呢,你要不要看?”   何不言拒绝:“不要。”   徐苑忍住笑,故意说:“真可惜,我模仿得这么好。”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刻意压低声音,说:“晚上我会报复你的。”   “怎么报复?”徐苑啧了声,“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何不言皱眉,想到还有两百五十八天才到解放日,他闭口不语,一言不发地走出寝室楼。   徐苑乐了半天,一手勾住何不言的肩,亲密地靠着,“等会儿先去书店啊,我想买两本书。”   何不言说:“好。”   “下午去游乐场。”徐苑又说,眼睛里满是笑意,“你可以玩个够。”   然而何不言却不领情,之前徐苑说他幼稚,他耿耿于怀,便说:“我不去。”   徐苑转念一想,明白何不言的小心思,便笑道:“别啊,你陪我去,我想玩。”   何不言转眸看他,眼神安静。   徐苑对他扬了扬唇,笑意更盛,继续问:“要不要?”   何不言点头,说:“好。”   到了游乐场,徐苑也没问何不言想玩哪个项目,按着上次去玩的印象,找到他比较感兴趣的项目,主动去买票。   何不言喜欢玩一些刺激类的,然而当周围人都发出尖叫声时,他却依旧面无表情的,沉眸,抿着唇角,面不改色心不跳。   徐苑也陪着玩,当过山车急速下降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坐了几次还是觉得无法适应,心脏几乎快要负荷不了这种刺激。   玩了几轮,徐苑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赶紧提出中场休息,先逛一下,缓缓心跳。   周末游乐场人很多,照例有挺多小朋友,还有家长陪同。   徐苑看着他们,有一瞬感觉自己也挺像家长的,陪着何不言小朋友来玩这些。   附近还有卖棉花糖的,徐苑的目光在那停落一瞬,又转眸看向何不言,笑着问何不言小朋友,“要不要吃棉花糖?”   何不言明显没当自己是小朋友,无声地看了眼,目光有一丝嫌弃,拒绝:“不吃。”   徐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即直接过去,买了两团棉花糖,把粉色的递给何不言,“喏”了声,语气带了些威压,“必须吃。”   何不言皱着眉,说:“我不要粉色的。”   徐苑看了看,直接低头咬了口自己手里的白色棉花糖,眼角翘起,带着笑:“不要也得要,我这个吃过了。”   “我不介意。”何不言伸手,说:“把白色的给我。”   徐苑一笑,妥协地把白色那团棉花糖给何不言,边走边说:“你记得你以前不吃我给你夹的菜吗?”   何不言纠正:“我吃了。”   “行。”徐苑改口,说,“你当时是不是很抗拒?”   何不言想了想,说:“是。”   徐苑又是笑,“现在咋变得这么不挑呢。”   何不言略微思忖,低声说:“因为吃过你的口水。”   徐苑:“……”   何不言停顿几秒,又说:“所以不介意。”   徐苑无语了,他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不言看徐苑不说话,沉默半晌后再度开口,补充道:“别人还是会介意的。”   徐苑扯了扯嘴角,“真谢谢你了啊,这么看得起我。”   何不言说:“不客气。”   徐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看了看四周,“接下来要——”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是袁梅打来的电话。   从上次新生报道后,袁梅就没再联系过他,这次突然打电话过来,徐苑压了压眉心,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沉了下呼吸,偏头对何不言说:“我接个电话。”   何不言问:“谁打来的?”   徐苑把手机给他看了下,才接通,“喂”了声。   那端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袁梅嗓子已经哭得沙哑,带着哭腔,说话都有些喘不上气,“苑苑,我……能不能见见你?”   徐苑心脏猛地一跳,压着嗓音问:“怎么了?”   袁梅还在哭着,哀伤不已:“妈妈只剩下你了……”   徐苑安静听着,大概明白过来,他抿紧嘴角,耐心等她说完,才说:“我在忙。”   “苑苑,你是不是特别恨我?”袁梅哭音更浓,说话断断续续的,一字一字间拖着颤音,像是想要克制住哭但又无能为力,“……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妈妈……我知道错了,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对不起你……”   徐苑抬眸看了何不言一眼,扯起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他对通话那端的人说:“对,我恨过你。”   不温不火的语气让袁梅顿时止住哭声,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切变得安静。   何不言眉心紧蹙,眉宇间压着不耐,想抢过手机挂断通话,但看到徐苑的表情时,他怔仲片刻,想了想,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棉花糖递到徐苑嘴边。   徐苑愣了愣,一低头,轻咬了口棉花糖,棉花糖一进嘴就融化,口腔里有淡淡的甜。   那端,袁梅什么也没说,仿佛怕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挂了电话。   徐苑皱起眉,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他拨过去,那边却显示已关机。   “先别玩了。”徐苑皱眉说,“我得过去找她,怕她情绪崩溃做傻事。”   袁梅不太注重隐私,每次发朋友圈都会带上地址位置,徐苑翻了翻她的朋友圈,还有放快递截图,上面也有具体住址,他握着手机,直接打车过去。   到了小区,徐苑一下车就迈步跑进去,他跑得又快又急,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粗重,边喘着气边跑。   袁梅住的高档小区面积很大,好一会儿才找到楼,跟在别的住户身后溜进去,乘电梯上楼,他才终于喘平了呼吸,扭头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眉心皱得很深,许是刚才跑得太急,额头上有些热汗。   电梯开了,徐苑长腿一迈走出去,找到袁梅的家,直接按门铃,没一会儿,袁梅过来,从猫眼看到徐苑,愣了一瞬赶紧开门。   袁梅脸上有明显的泪痕,没化妆,皮肤有些苍白,只穿着居家服,看起来比之前老了许多。   徐苑看到她没事,隐隐松了口气。   袁梅缓过神,下意识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努力挤出笑:“苑苑……你怎么过来了?”   徐苑说:“没事,过来看看。”   “进来吧……”袁梅脸上的笑容有些讨好意味,打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眼睛却一直看着徐苑,充满渴望和期待。   徐苑想了想,扭头跟何不言对视一眼,还是有些不忍心,踏进房屋。   家里就袁梅一人,家具摆设也没有多少,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生气。   徐苑和何不言坐在沙发上,脚下是软软的羊毛地毯。   袁梅急着去找出茶叶烧热水,家里只有酒,压根没办法招待。   何不言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活的袁梅,低声说:“没事了。”   “嗯。”徐苑也回头看了看袁梅,一笑,“是我多想了,还害你多跑一趟。”   何不言说:“没有,等会继续约会。”   徐苑点头,说:“好。”   何不言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流程?”   “吃晚餐。”徐苑笑了笑,说,“吃点贵的,有情调的。”   何不言眸底腾起几分笑意,“我很期待。”   徐苑一笑,忍不住,伸手握住何不言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背,“我也期待。”   “苑苑,茶——”袁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看到他们牵着的手,带着笑意地声音戛然而止,愣在原地。   徐苑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大脑轰地一下炸开。 第86章   徐苑想过很多次, 以后怎么告诉徐福福和何玲, 从来没想过要跟袁梅说。   然而现在,世事难料, 袁梅却是第一个发现的。   徐苑不怎么在意她的看法, 却怕她会转头跟徐福福说。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他还没想出应对方法,经济上也没有独立, 甚至, 何不言还没有成年。   如果现在跟父母出柜,那后果, 不堪设想。   徐苑捏着拳头, 手却在轻微颤抖。   袁梅就站在他们面前, 拿着茶壶,像僵硬的雕塑一样,好久都回不过神。   气氛诡异般安静,徐苑几乎能听到旁边何不言的呼吸声, 他却不敢回头去看他, 只僵着脖子,低垂着眼, 和袁梅僵持着。   好久。   袁梅终于颤着嘴唇开口,语气满是不确定:“……苑苑, 他不是你弟弟吗?”   徐苑咬了咬牙, 要说话却听到何不言的声音,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从容, 淡淡的却掷地有声,仿佛早已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不是亲的,没有血缘关系。”   “不是亲的也不行啊。”袁梅急了,把茶壶放在桌几上,看着他们,问,“你们爸妈知道吗?”   徐苑头皮骤然一麻,他来不及思考,直接跪在地上,狠狠咬牙,说:“你别告诉他们,求你了……”   何不言看到他跪下,皱着眉弯腰要把他拉起来。   徐苑却扯了扯胳膊,无声地拒绝。   袁梅一直看着徐苑,眼睛又腾起一层水雾,说话间声音也隐约带着哭腔,“苑苑你起来,快起来……别跪着……”   徐苑低着头,狠狠咬着牙,跪着不动。   袁梅抹了抹通红的眼角,似有若无地夹着一声叹息,终于妥协,“我答应你,我不告诉他们,你快起来。”   徐苑抬起眼,直直地看向袁梅。   袁梅连忙弯腰把徐苑扶起来,到一边沙发上坐下。   她侧眸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苑苑,你……你们这样,多久了?”   徐苑不敢看到她的眼神,只摇头,低着眼,“没多久。”   “你们能不能……”袁梅看了看站在一边沉默的何不言,欲言又止。   徐苑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脸色一变,语气坚决地说:“不能。”   袁梅反映过来后沉沉地叹气,眼神黯淡无神,声音更轻,“这样不好办啊……”   袁梅在首都生活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思想方面也较为开明,只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无论如何,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她的手按着额头,凝眉,沉默良久。   徐苑放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地说:“我知道。”   袁梅抬头,看向徐苑,转而又看了眼何不言,叹了声问:“你真的喜欢他吗?”她一顿,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再补充了句,“很喜欢的那种?”   徐苑“嗯”了声,终于抬起眼皮,看着何不言,朝他微弯了下唇角。   何不言对上他的目光,眉眼终是柔和一些,也低声说:“我也是。”   “但你们爸妈……”袁梅眉心紧蹙,“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可能会崩溃,也有可能一直不会同意……你们有想过他们吗?”   徐苑抿紧唇角,缄口不语。   他有想过,睡不着就在思考,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袁梅又低叹一声,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格外郑重认真地说:“还有,你们的未来,以后没有小孩,老了该怎么办,在一起的时候还能相互陪伴,可万一你们谁先走了,另一个留在世上又没有人陪伴……这些,你们都有想过吗?”   徐苑弯了下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眼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哪里有心思想那么遥远的事。”   袁梅想了想,迟疑着,轻声问:“苑苑你……真的没办法喜欢女孩子?”   徐苑轻笑一下,说:“是吧,没喜欢过她们。”   袁梅抬起眼,又看向何不言,问:“你呢?”   徐苑闻言抬眼,替何不言说:“他更是,都没跟女生说过几句话。”   袁梅敏锐地捕捉到徐苑话里的意思,顿时看着他的眼睛,“是他带歪你的?”   徐苑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何不言。   袁梅观察着他的眼神,瞬间了然于心,移开目光,低声呢喃:“……还真是。”   “没有。”徐苑动了动唇,平静道,“没有谁带歪谁。”   是互相喜欢,不过一方动感情要早一些而已。   袁梅又沉默了好久。   徐苑看了眼何不言,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别站在一旁。   现在气氛缓和不少,袁梅看样子已经接受,似乎比他之前想得要简单容易许多。   他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沉沉落地。   “苑苑。”袁梅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我不会跟你爸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我……我现在一个人,也有点钱,不用顾及什么……”   徐苑神情凝住,有些没料到袁梅会说这样的话。   袁梅停顿几秒,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深深地看着他,放轻了声音,轻而缓地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儿子,我不帮你帮谁啊。”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徐苑想起之前计划好的晚餐,他站起身,刚要说没事他们就先回去了,哪知袁梅看他起来,一下就明白,也站起身,笑了笑:“要回学校了吗?”   徐苑点点头。   “要不。”袁梅犹豫了一会,还是挤着笑问:“就在这吃吧?我,我来做饭。”   她顿了顿,笑容有些讪讪的,“你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   徐苑沉默半晌,看了何不言一眼,用眼神询问他。   何不言略一思忖,无声地点头。   徐苑抿了抿唇角,环视一圈四周,问:“要出去买菜吗?”   袁梅一怔,想到空空的冰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还没来得及买菜。”   “你中午吃了什么?”徐苑问。   袁梅更加不好意思,轻声说:“喝了些酒,没什么胃口。”   徐苑安静一瞬,说:“我来做饭吧,你休息一会儿。”   袁梅“啊”了声,有些不敢相信:“你会做饭?”   徐苑淡淡应了一声。   袁梅顿时皱起眉,不满道:“你爸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能让你做饭。”   徐苑听了想笑,但他也没说什么,只道,“我和不言出去买菜,你脸色看起来很差,休息会吧。”   袁梅想了想,点头,说:“附近超市在——”   “不用。”徐苑笑了一下,说,“有手机导航,能找到超市。”   徐苑和何不言一起出门,袁梅把钱包和门卡给他,还告诉了他房门密码。   直到进了电梯,徐苑才彻底吁出一口气,偏头,朝何不言笑了笑。   何不言不解地问:“笑什么?”   “这次幸好有惊无险。”徐苑说:“以后我们得谨慎一点,别太放肆了。”   何不言抿唇,几秒后,低低地“嗯”了声。   徐苑看着他,问:“刚才吓到了吗?”   何不言想了想,低声说:“有点。”   在看到徐苑慌乱又害怕的眼神时,他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徐苑对出柜的恐惧。   “已经没事了。”徐苑低声安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就是说好的情调晚餐没有了,等下周末吧,补回来,咋样?”   何不言沉默片刻,说:“补两次。”   徐苑愣了愣,随即笑出声,“好,听你的。”   去超市买了很多食物,把冰箱塞得满满的,看到摆着蔬果肉类的冰箱,总算觉得这屋子有了些人气。   徐苑挑了几样食材,去厨房做饭。   袁梅在卧室里休息,她脸色实在很差,哭了许久加上喝了不少酒,精神很不好。   厨房里的厨具都放着盛灰,水池倒是有使用痕迹,大概袁梅会来洗些水果什么的。   徐苑做饭前先把厨房打扫一遍,叫何不言过来打下手,端盘子端菜。   没一会儿,饭菜就做好了。   徐苑擦干净手,走去卧室,敲了敲房门。   过了好久,袁梅才出来,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梳理了一下,因为脸色不好也上了一层薄薄的妆。   她看了看饭桌上摆着的菜,眼神透着惊讶,不敢置信地问:“苑苑,这些都是你做的?”   徐苑估摸着袁梅一整天都没吃饭,怕她的胃会受不了,又用砂锅煮了粥,几个菜也尽量荤素搭配,没放一点辣,很清淡。   他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说:“尝尝看。”   袁梅回过神,赶紧坐在椅子上,拿起勺子舀了口粥,吹了几下放入嘴里。   徐苑坐在她对面,他旁边是何不言,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粥熬得不稠不稀刚刚好,放了点盐,有淡淡的咸味,上面还有一些翠绿的小葱花。   袁梅看着碗内的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很好吃。”   徐苑无声地笑了笑。   袁梅低着头犹豫了半天,终是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徐苑想了想,淡声说:“十岁十一岁差不多吧。” 第87章   吃完饭从小区出来, 徐苑看了圈四周, 偏头看向何不言,眼底藏着笑, 声音也带着笑, 问:“接下来去哪?”   何不言反问:“你不是计划好了吗?”   “你今儿就当甩手掌柜是吧。”徐苑又笑, 从口袋里摸出纸张,翻开后看了眼, “哎, 我跟你上次一样,就差最后一个步骤了。”   何不言微眯起眼, 压低声音问:“来一发?”   “别说得这么热情奔放。”徐苑啧了声, 边走边说, “经过刚才那意外出柜,我都没啥心情了,要不咱们干脆回学校吧,就不在外面住了。”   何不言想也不想地, 直接拒绝:“不行。”   他顿了顿, 黑眸看着徐苑,又补充一句, “已经和他们两个说好了去网吧通宵不回来。”   徐苑忍不住乐,故意说:“那好,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我们就去网吧打游戏!”   何不言沉默一瞬,突然抬手, 捏住徐苑的耳垂。   徐苑愣了愣,“你干啥呢?”   “你又故意逗我,想让你长点记性。”何不言面无表情地说。   徐苑:“……所以你就捏我耳朵?”   何不言仍然没松手,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皙的耳垂轻轻一扯,淡声说:“不想揍你,下次再这样,就捏你的——”   徐苑听了想笑,声线这么平静无波地威胁人,偏偏还捏着耳朵一点威力都没有,不禁打断他的话,好笑地问:“下次捏哪呢?”   何不言偏眸,定定地看着他,瞳仁清晰地映着他的脸,还有嘴角浅浅的笑意。何不言不自觉抿唇,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又迷人,声音压低显得有点儿哑,“捏你的胸。”   他语调不急不缓,似乎胜券在握,也没有觉得一丝害臊。   徐苑:“……”   他不住地摇头,叹气:“小老虎长大了,还没成年就变得这么色情,哎——”   何不言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很色情。”   徐苑闻言顿时乐了,笑个没完,“哎,这不是夸你啊,你表情能不能别这么骄傲。”   “没,我实话实说。”何不言语调平淡,看着前方,低声说,“没事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发呆也在想你,你在我身边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徐苑笑容一僵,下意识问:“想和我上床?”   何不言略一思忖,说:“这个也想过。”   他顿住脚步,直直地看着徐苑,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说:“我很贪心的苑苑,我不止想亲你的嘴唇,还想亲遍你的身体。”   徐苑听得脸上有些燥热,还是有些不适应何不言的直白,忙轻咳一声,回避这个话题,低头拿出手机:“知道了……哎,我们坐地铁过去吧?我查查路线。”   “你又转移话题。”何不言说。   徐苑没抬头,没好气地啧了声:“知道还说。”   何不言停顿半晌,低声说:“苑苑,你太害羞了。”   “也不是。”徐苑思考了会儿,迟疑着说,“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这样的话,太直白了,一点儿也不清真。”   何不言不解:“什么?”   徐苑闻言叹了一声,没解释,而是说,“算了,我尽量早点适应。”   坐地铁回到五道口,在附近逛了一下就去酒店。   徐苑晚上没吃多少饭,怕晚上会饿,特意买了夜宵。   一到酒店就看电视吃炒面,把何不言晾在一边。   何不言看看徐苑又看了看电视,不自觉皱紧眉头,这和他所期待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徐苑身后,手搭上他的肩,沉声问:“电视很好看吗?”   “不好看。”徐苑回头看了他一眼,拧开矿泉水喝了口,吐槽道,“还不如看新闻。”   “那你看我。”何不言说:“我好看。”   徐苑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又转回头,说:“我还是看新闻吧。”   何不言压着眉心,手往上按着他的后颈,轻轻一动使得他不得不转头看过来,语气平淡:“看我。”   徐苑脑袋动弹不了,看着何不言正经的模样,没几秒就忍不住笑出声,边笑边妥协:“行,看你看你,你最好看。”   何不言黑眸一沉,扶着他脖子的手,缓缓往上移,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脸颊,随即,俯身压住他的嘴唇。   徐苑微微张开嘴,唇边还隐约挂着笑。   何不言伸进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忍不住,咬了下他湿润柔软的嘴唇,想起下午吃的棉花糖,好像,徐苑的嘴唇要更甜一些。   “唔……”徐苑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他的唇舌,啧道,“你又咬我干啥。”   何不言的眼睛更加黑沉,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嗓音透着几分低哑:“我没忍住。”   徐苑沉默一会,对上何不言深沉的目光,又啧:“那你轻点咬。”   何不言点头,说:“好。继续?”   徐苑也点头,“来吧。”   他说完就起身,一手抓着何不言的衣领,在对方毫无防备时嘴边带着笑狠狠亲了下去,边亲边脚步凌乱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床边,何不言长腿一弯,倒在床上,徐苑也压了上来,单膝跪在他的双腿间,俯身去勾住他的舌头,用行动证明他也……挺热情奔放的。   太过热烈的吻很容易就点燃了两人的荷尔蒙,身体的兴奋激动也体现出来。   何不言翻身压着徐苑,无师自通地从衣角探进手,沿着他的腰线往上摸,再微微一转,准确无误地按住他的胸口。   徐苑眯着眼笑,呼吸微喘:“我现在又没逗你,你干啥呢。”   何不言手上动作一顿,皱眉思考半晌,哑着声音说:“那你来逗我。”   “OK。”徐苑想了想,又笑,却突然推开他,坐起身,“现在,适可而止。”   何不言怔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苑理了理衣服,看到身下的异样,忍不住低叹一声,“我去洗个澡。”   何不言皱起眉喊住他,低声问:“怎么了?”   “没。”徐苑笑了笑,说,“有点激动,怕等会儿过头控制不了。”   何不言眉心紧蹙,沉默不语。   徐苑又朝他笑了下,才进浴室,打开淋浴,温水洒下来,他抹了抹脸,低叹一声。   刚才情难自禁差点失控,脑海里居然腾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想着要不要直接做完全程,然而当何不言捏着他胸口时,他混沌的意识的灵魂像是被掐了一下,骤然变得有些清醒,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挥去脑海里的想法。   他现在。   越来越难控制住自己了,尤其是面对何不言的时候。   感觉理智被何不言抓在手里,而自己脑子里,全是冲动。   洗完澡出来,他平静不少,看到何不言时,有一瞬的沉默,轻声说:“你也去洗个澡?”   何不言恍若未闻,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觉得还太早了?”   徐苑没再转移话题也没含糊其辞,承认道:“是有点早。”   何不言眉宇间压着郁色,好久,才有些烦躁地自言自语一句,“我为什么不早出生一年。”   徐苑一下被逗笑,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你别老想着这茬,多把注意力和精力放在学习上多好,好好学习积极向上,一颗红心向太阳。”   何不言淡淡应了声,说:“我去洗澡。”   隔天回到寝室,施养伦和温嘉宁不在,估计去图书馆了。   何不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摆弄他的台历,又翻了一页。   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翻台历,这已经成为他的日常,盼星星盼月亮一样,连施养伦都在打趣他这么想成年。   徐苑也彻底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这样。   ——   周末很快过去,又是新的一周。   何不言起床后翻了下台历,突然开口说:“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   徐苑愣住了,无语了一会儿:“还有一个月啊,预告太早了啊。”   “很快的。”何不言低声说,“我要提前准备礼物。”   徐苑说:“随便一点就可以,别太用心。”   “不。”何不言想也不想地拒绝,说,“上次我过生日你就很用心。”   徐苑闻言啧了声,道:“可我送的礼物你不是不喜欢嘛。”   上次何不言生日那天,除了亲吻那些,徐苑其实还准备了生日礼物,一个哆来A梦的毛绒公仔,然而何不言明显不喜欢,也没见他跟哆来A梦亲近过。   何不言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这个礼物不算。”   徐苑无语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反而不算?” 第88章   何不言想送给徐苑一份特别与众不同的生日礼物。   他就开始准备, 去到处搜寻了材料, 买了紫光檀,打算做一对木制戒指。   何不言拿来快递就直接骑自行车去教室。   在清华, 大家都习惯占座, 上课都去得很早。   还没到上课时间, 何不言直接拆开包裹。   徐苑看到他拿出大量砂纸还有锯条木挫,有些愣神:“你这是干啥呢?”   何不言没说话, 从里面翻出铁丝, 这才压低声音说:“把手给我。”   “?”徐苑没动。   何不言看向他,问:“怎么了?”   徐苑睨着他, 啧道:“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整得跟要犯罪一样。”   何不言沉默一会, 目光落在徐苑放在桌上的手,便直接抓起,另一只手拿着细细的铁丝,绕着他的食指, 轻轻转了一圈。   凉凉的金属触感碰到手上的肌肤, 徐苑心神荡了一下,瞬间意识到何不言想要做什么, 他收回手,沉住呼吸, 看着何不言, 刻意压低声音:“别说你要做戒指啊。”   何不言眼神有些意外,半晌才点头, 语气有点儿恼:“这么快就暴露礼物了。”   徐苑:“……你要送我戒指当生日礼物?”   何不言一怔,随即更加恼。   这下,提前一个月公布了礼物。   一点神秘性也没了。   徐苑看到何不言懊恼的神情,一下笑出声,“我是不是该装作不知情啊?”   “不用。”何不言脸色微微有些缓和,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别的办法,于是问,“你会喜欢吗?”   “戒指?”徐苑挑了挑眉,“金的吗?”   何不言说:“不是,木头的。”   徐苑眉毛更挑,眼底蕴着浓厚的笑意,故意说:“木头的啊?那不值钱啊。”   何不言面色一沉,语气认真:“你错了,非常值钱。”   “哟。”徐苑终于忍不住笑,眉眼弯起,“值多少钱啊?”   何不言想了想,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字一句地说:“我这一辈子的全部家当。”   徐苑怔住一瞬,没料到何不言会这么说,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继续笑着,“所以这是你的卖身契了?”   何不言略一沉吟,面无表情地点头。   徐苑拿起木挫放在眼前看了看,轻笑一声:“那我挺期待的。”   何不言这才平复了心情,暗觉提前一个月暴露礼物也没什么关系。   快到上课时间,他记录好徐苑的指围和铁环的直径和周长,把材料又装进包裹里,放在一旁。   “同学,旁边有人吗?”   何不言抬眸看过去,见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过来,在问徐苑。   徐苑摇头,女生便坐在旁边,从背包里拿出马哲和笔,埋头写起来,过了一会儿,碰了碰徐苑,问:“同学,能借只笔吗?”   徐苑把笔递给她,随和地笑了笑。   女生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明显一愣,刚才没仔细看他,看清楚长相后骤然有些愣神。   老师过来上课,大教室里气氛分外轻松,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课。   徐苑目不斜视,但明显能感觉到旁边那个女生偷瞄了他好几眼,一节课进行到一半时,女生突然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写上一段话把纸条移到徐苑面前。   徐苑低眸看了看纸条,又偏头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朝他弯了弯眼,笑容甜美可爱。   徐苑沉吟一瞬,拿起纸条看。   “同学你好,我是会计班的杨画,能交个朋友吗?我的微信号是yh12345678,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话语最后还附有一个笑脸。   何不言正在听课,视线一转,不经意看到徐苑手里的纸条,他一顿,微微靠近,眯起眼,低声问:“这是什么?”   徐苑下意识地盖住纸条,含糊其辞:“没什么。”   何不言皱起眉,但在课堂上不好讲话,他沉默下来,用眼角余光看着徐苑。   徐苑犹豫了好一会儿,女生这么主动,不好不给她面子,他暗自叹了声,提起笔,写上何不言的微信号。   女生看到纸条,顿时窃喜。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她扭头看向徐苑,笑着问:“同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话音刚落,徐苑就感觉到旁边何不言冷冰冰的视线,他抿紧唇角,硬着头皮说:“李慕。”   女生又笑,从包里拿出手机,说:“对了,加上你的微信。”   她没再看纸条,显然已经记住了,很快就打上一连串的数字,“你同意一下。”   徐苑笑容很淡,说:“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过来。”   “那你回去再同意哈。”女生低着头,看到微信头像,突然掩唇笑起来,“你头像是一碗面啊,挺好玩的诶。”   徐苑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看何不言。   何不言脸色委实不善,眯着眼,不苟言笑。   “咳。”徐苑抬手抵着唇,含糊道:“还好吧。”   女生继续兴冲冲地跟他聊天,问他哪个班的再聊起专业。   徐苑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暗暗祈祷快点到上课时间。   周身温度已经降到极点,何不言沉眸看着他们,黑眸压着浮动的情绪。   十分钟休息时间过去,终于开始上课,徐苑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何不言。   何不言眉眼冷淡,满脸写着“我不高兴”。   徐苑暗叹一声不好,何不言可是醋坛子转世,上次一句玩笑话被他记了几个月,现在被他看见有人搭讪他,估计得记几年了。   徐苑扶额,低低啧了声。   这叫什么事。   下课后,他等那个女生一走,赶紧微微靠近何不言,低声解释:“我给她的是你的微信号,你等下别同意。”   何不言收起课本,说:“我知道。”   徐苑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更低,说:“所以能别吃醋了吗。”   何不言闻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吃。”   何不言吃起醋来其实也不怎么恐怖,就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但徐苑觉得也没啥,他平时就面无表情的。   然而还是要哄哄他,小老虎可是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已经吃醋了。   下午上完课回来,何不言就在寝室摆弄他买来的材料,安静无声。   徐苑去买了酸奶回来,分给大家,最后才走到何不言旁边,斜靠在桌边,声音放低隐约带着几分笑意,问:“要不要喝酸奶?”   何不言眼也不抬,说:“不喝。”   “也对。”徐苑想到什么,倏然一笑,“你已经喝了不少酸的,应该喝不下酸奶。”   闻言,何不言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徐苑一眼,目光无波无澜,半晌后,抬手接过徐苑手里的酸奶,说:“谢谢。”   徐苑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长腿随意交叠,斜睨着他,“明天要不要去玩?”   “嗯。”何不言把酸奶放在一边,拿起电钻开始给木料打孔。   声音顿时惊到对面两人,温嘉宁扭头看过来,问:“不言你在干啥?”   何不言没搭腔,徐苑想了想,替他回答,开玩笑说:“他要改行当木匠。”   施养伦放下手机,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到桌上摆着一些方形木料,问:“这么小的木头能做啥啊,只能做戒指或者吊坠吧?”   何不言动作一顿,微微皱起眉。   徐苑看到何不言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   温嘉宁也走过来,跟施养伦站在一起,看了看桌上的材料,附和说:“不言打了这么大的孔,应该不是吊坠,是戒指吧?”   施养伦闻言嘿嘿笑起来,右手碰了碰何不言的肩膀,嬉皮笑脸:“不言你要送谁戒指啊?是不是就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没。”何不言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体,避开施养伦的手,语调寡淡。   徐苑思考了好一会儿,怕以后在学校没多少机会戴戒指,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他是要送给我的,当生日礼物。”   温嘉宁一愣,下意识问:“送你戒指?”   徐苑笑着,装不明白,语气带了几分玩笑意味,说:“木头的不算吧,只有镶钻或带金的才算是戒指,他就是觉得好玩,想试试看,就做个简单的小玩意儿。”   何不言安静听着,眸底带着沉思。   晚上去桃李园吃饭的时候,何不言沉眸看了下四周,突然开口,问:“徐苑,你想要镶钻的戒指?”   徐苑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何不言沉吟半晌:“我可以在那戒指上镶颗钻。”   徐苑无语了会儿:“……我那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我知道。”何不言骤然压低声音,说,“我就是觉得,这个礼物会不会有些简陋。”   徐苑瞬间笑出声,弯起眉眼看着何不言,温声说:“怎么会,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   徐苑的生日正巧碰上期中考。   他完全忘记了,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中。   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徐苑伸了个懒腰,歪头对何不言笑了笑,“明天去大吃一顿吧?”   何不言想了想,说:“我来订餐厅。”   徐苑没意识到,啧道:“直接去食堂吃呗。”   何不言偏眸看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你生日。”   徐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哎,还真忘了。”   何不言弯了下唇角,说:“明天下午没课,可以出去玩。”   徐苑扬眉,“顺便晚上不回宿舍?”   被猜中心思,何不言也不觉什么,点头,说:“我已经计划好了。”   从伟伦楼出来,徐苑笑着问:“又和上次那张计划流程表一样?给我看看。”   “没。”何不言脸上没什么情绪,扭头看了徐苑一眼,说,“暂时不能给你看。”   徐苑乐了,问:“是不是礼物已经提前暴露了,所以在计划上得保持神秘性啊?”   何不言沉默一瞬,点头,低声说:“想给你惊喜。”   徐苑忍不住勾住他的肩,身体靠得很近,眉眼间噙着浓厚的笑意,“我的小老虎还挺浪漫的啊。”   他一顿,看着何不言线条优美的下颌,弯起唇角,“我很期待。”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徐福福又发来视频聊天,照例和何玲挤在屏幕前,凑得很近,看着视频那端的两个大男孩,似乎要把他们的面容表情乃至细微的变化都看得非常清楚,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何不言去洗澡了,徐苑接通视频。   一看到徐苑的脸,徐福福就笑起来,大声喊:“儿子!明天是你生日,我和你妈给你打了钱,收到没?明天和同学好好去吃一顿啊!”   徐苑笑了笑,说:“收到了,你们给太多了,我还有钱的。”   何玲拍了拍徐福福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屏幕上出现她的脸,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苑苑,生日快乐,妈妈只希望你身体健康,平安就好。不要太专注学业,别跟高三那样,要好好休息啊,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   徐苑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刚考完期中,前几天复习,就看书看得有点晚。”   寝室十一点就熄灯,好多同学会搬着凳子在楼道里,借着楼道里微弱的灯光继续学习,徐苑和何不言也坐在楼道里复习,直到一两点才回寝室上床休息。   徐福福又挤了过来,喊道:“徐苑你考试别有压力啊,平常心对待就好!”   何玲附和,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说得对,清华的学生都非常优秀,你们别拼死拼活去争最好啊。我们都是普通人,做好自己就行。”   徐苑知道父母是怕他们得失心会很重,毕竟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顺风顺水引人瞩目的,现在在清华园里,大家都是全国各地优秀学子,很有可能在学校里并不出众,怕他们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徐苑笑着点头,说:“好。”   零点一过,徐苑收到很多条消息还有红包,朋友和同学还有协会里的学长学姐,都是来祝他生日快乐的。   何不言也发来消息,只简单的四个字。   寝室里漆黑安静,手机淡淡的光照在脸上,徐苑唇边挂着笑,只回复了何不言,“你还不睡啊?”   何不言回得很快,“明天早上吃面?”   徐苑回:“好啊,生日吃面,长寿又健康。”   “我向张年借了锅和电磁炉,也买了面和鸡蛋,我来煮面。”   隔天,何不言就在寝室煮了碗长寿面,上面盖了个鸡蛋,卖相很好。   徐苑拍了张照,看了好几遍,也有点儿想把头像换成一碗面。   施养伦闻着味,啧道:“好香啊,不言也太用心了吧,还专门借锅煮长寿面。”   徐苑笑了笑,说:“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啊。”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施养伦朝他挤挤眼,嘿嘿笑道,“一起给你过生日。”   徐苑一怔,“什么?”   施养伦嬉皮笑脸的,打开手机,把一个讨论组给他看。   里面有十几个人,有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军训时认识的,还有协会社团里的学长学姐们,都聚在一个群里,讨论如何给徐苑过生日。   徐苑着实有些意外,低头翻着聊天记录。   温嘉宁转身看过来,手搁在椅子上,笑着说:“施养伦,你居然提前告诉徐苑,等下学姐会骂死你的。”   徐苑摸了摸脸,笑了下,想开口说话又忍不住再笑了下,止不住地笑:“哎,你们太用心了吧。”   何不言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自觉压着眉心。   他一偏眸,看了看摆在桌上装着戒指的礼物盒,突然觉得,他的礼物跟他们一比,好像突然逊色不少。   群里十几个人都精心布置安排了这场生日聚会,出租屋里挂了色彩斑斓的彩带和气球,还有艺术系的学姐照着他的照片给他画了好几张素描和油画,就挂在墙边,桌上摆了个大蛋糕,一群人都站在旁边。   等徐苑打开门,欢呼声骤然响起,有人拉开礼花筒,很整齐地喊了声:“徐苑生日快乐!”   徐苑抹掉头上的彩带,脸上一直挂着笑。   进屋时,他回头看了看何不言,朝他笑了笑。   徐苑收到很多礼物,包装非常精美,他当着大家的面,一一拆开,一边拆礼物一边说笑。   何不言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睑,安静地看着。   拆完最后一个礼物,厨房里学姐叫人别闲着赶快过来帮忙,围在这边的人群渐渐散开。   徐苑坐到何不言旁边,朝他挑了挑眉,笑问:“我的礼物呢?”   何不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盒子,递到徐苑手里,低声说:“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怎么会。”徐苑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那枚木制戒指,突然故作惊喜,低低地“哇”了声,“好棒的礼物。”   何不言被他夸张的演技逗笑,眼底浮起笑意,说:“试试看,应该正好合适。”   徐苑摸着戒指,下意识往左手无名指上戴,然而却有些松,他一顿,“尺寸不对啊。”   何不言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沉默一瞬,说:“戴食指上。”   他说完又是安静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低低道:“你明明知道我量的是你食指指围。”   徐苑一下笑出声,眼睛亮亮地看着何不言,笑着说:“我是故意的。”   何不言抿了抿唇,说:“等下次,下次量无名指指围。”   徐苑笑意更盛,嗓音温和,“好啊,我等着。”   学姐负责做菜,又准备了火锅,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   徐苑许愿吹蜡烛前,下意识地往何不言那边看了看。   他一笑,向生日蛋糕,和许愿星球,许愿。   今年的生日愿望送给他的小老虎。   希望,不说话的小老虎每天心情都很好。   吃完饭又开始玩乐,聚在一起打牌。   徐苑被大家灌了不少酒,喝到最后,他脑子有点儿晕乎,眼神迷离,脸颊也呈现不正常的绯红。   他眯着眼,凑到何不言身边,手勾着他的肩膀垂下。   何不言偏眸,看到他食指间的戒指,心口骤然塌陷,软乎乎的。   徐苑靠在他身上,半阖着眼,喃喃地低语一声:“头好晕啊。”   何不言放低了声音,语调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去躺一会儿?”   徐苑轻轻“嗯”了声,声音含糊:“你扶着我,我怕我会摔倒。”   “好。”   学姐看到徐苑醉了,便让他去卧室休息。   何不言扶着徐苑进卧室,徐苑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把黑色外套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白T,他抬起眼,朝何不言招招手,笑着:“一起过来躺着。”   何不言略一沉吟,躺在他旁边,侧着脸,安静地看向他。   徐苑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偏过头,视线落在何不言脸上,他弯起唇角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何不言的脸,声音很轻,“何不言。”   何不言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自觉沉住呼吸,低低地应了一声。   “何不言。”徐苑摸到他的唇角,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眼底是压不住的笑意,“何不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何不言喉结滚动,看着徐苑,直直地把他锁在眼底,嗓音却温情平和,“我说话了。”   徐苑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顿时笑出声,弯着眼睛,眼眸盛着水光,“哎,小老虎。”   何不言终是没忍住,抬手盖住徐苑的手背,就贴着他脸颊的姿势,轻轻扣紧。   徐苑看着他,突然转回头,眼睛盯着天花板,笑着低喃了声。   “我的小老虎啊。” 第89章   何不言看着徐苑。   瞳仁清晰地映着他的笑脸, 半阖着眼, 眼角泛着点点红,还有点醉意。   像是被勾住了魂魄,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徐苑, 深沉漆黑的眼眸慢慢地, 漾开笑意。   突然,徐苑一转眸, 猛地撞进何不言满是温情和爱意的目光中。   他怔了怔, 随即笑出声,伸出手, 指尖碰到他的脸颊, 从眼角慢慢滑过高挺的鼻梁, 最后落在他的唇上,低声呢喃:“怎么办,我们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何不言心念一动,微张了口。   徐苑的手指落入他的嘴里, 他轻咬了下他的指尖, 用舌头去碰触,目光却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眸里像是藏进了漩涡,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指尖的湿润触感, 不时被软湿的舌头舔弄着, 徐苑全身神经都绷起来,血液不可抑制地往头顶冲。   他似乎被刺激得清醒了一些, 但下一秒,大脑更加像无法搅动的浆糊,一团乱。   徐苑屏住呼吸,另一只手不自觉在被子上摩擦了下,微微捏紧了拳头。   舔手指,真的太色情了。   他感觉刚冲上头顶的血液又转移了方向,一股脑朝下飞奔而去。   “得,得……”他再开口时,突然喘了一下,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努力平复情绪接着说,“找个理由离开这儿。”   何不言捏着他的手指,缓缓松开,指尖上泛着水光,湿润又柔软,他低笑一声,说:“好。”   顺利逃脱时,已经到了晚上。   一起吃了顿有情调、昂贵的晚餐,徐苑时不时闻到旁边香薰的气息,淡淡的香,却很醇厚,有几分醉人。   暧昧迷离的光,精致的餐点,只是红酒有些难喝,他喝不惯。   何不言一直看着他,黑眸深邃,从出来到现在,视线像是黏在他身上,无法脱离。   徐苑一手抵着脸颊,漫不经心的样子,醉意已经散去不少,只是唇上还有些红润,懒洋洋地笑着,“何不言。”   何不言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接下来去哪,”他话音一顿,突然低头垂眼,轻笑一声,“呀?”   何不言紧盯着他,没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看到他低头浅笑时,呼吸骤然收紧,声音有点儿沙哑,“想去酒店。”   徐苑闻言,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你还未成年呢。”   何不言神情一变,感觉徐苑的话就是一盆冷水,直接向他泼了过来。   徐苑撑着下巴,止不住的笑,摇头,嘴上还打趣着,“哎,可怜啊,真可怜哎……”   何不言咬咬牙,终于垂下目光,声音更低,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沮丧和低落,“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徐苑看到他的神情,乐了半天。   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有对象,却被年龄束缚着,真的,真的是太可怜了。   何不言听到笑声,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些许威压。   徐苑挑眉,直接忽视,继续笑着。   见徐苑不理睬,他皱起眉,开口说,“不要笑。”   徐苑眉毛挑得更高,“就笑,哎,可怜的小老虎哎。”   何不言郁结,眉心皱得更深,语气有些懊恼地啧了声,“今天过生日的为什么不是我。”   徐苑一听,更加笑个没完,但在安静的氛围内,只能压着笑,笑意却从眼底溢出来,故意说:“那你成年得等到明年十一月份了。”   果然,何不言说:“不是你这么算的。”   “那你还想一年过两次生日啊。”徐苑笑着啧道,“你当是逛海澜之家啊。”   何不言沉默片刻,想说话却又不想说了,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徐苑观察着他的表情,微微敛住笑,再次开口:“等下去逛会儿吧?”   何不言点头,脸色有些缓和,说:“好。”   去五道口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再在附近又吃了些填饱肚子,才转回酒店。   徐苑一到酒店就去洗澡,洗一洗身上的酒气。   等他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何不言也起身去洗澡,他洗得比较慢,好久才出来,黑发有些湿润,皮肤白皙,眼睛漆黑明亮,像是被水汽洗过。   徐苑坐在床边,朝他抬起下巴,双眼弯起:“亲一个?”   何不言眼神有些意外,没料到徐苑会这么主动,他安静一瞬,靠近微弯下腰,低头吻住他的嘴唇,刚碰上,就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嘴唇。   徐苑感觉到他舌尖的湿润,立刻想起下午在出租屋里,他舔着他的手指。   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头一歪松开唇舌,看着何不言,笑问,“你属猫的吗?怎么就爱舔人。”   何不言目光往下,紧盯着他的唇,他唇上水光一片,红润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何不言才稍稍找到思绪,看着徐苑的嘴唇,特别想亲,心不在焉地反问:“你不是说我是老虎吗?”   徐苑想了想,说:“老虎也差不多,都是猫科动物。”   何不言沉默半晌,终于有些忍不住,哑着声音问:“可以再亲吗?”   徐苑弯起眉眼,无声地点头。   何不言亲他的嘴唇,慢慢把他压在身下。   渐渐地,情势有些失控。   徐苑也没再克制自己了,在生日这天,放肆一次。   只是理智还在,没做到最后一步。   徐苑摸了摸何不言的嘴角,眼带笑意,问:“还行吗?”   何不言仍然皱着眉,嘴里似乎还有股味,压低了声音,说:“难吃。”   徐苑噎了一瞬,说,“下次换我吧,其实被……那个啥,还挺爽的。”   何不言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真的?”   徐苑弯起唇角,说:“假的。”   “真的。”何不言终于露出几分笑意,不急不缓地说:“我喜欢看你高潮的样子。”   话题倏然一转,徐苑有些猝不及防,嘴角的笑容微僵。   何不言握住他的手,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滑,轻轻捏了捏他骨骼分明的的手指,接着说:“我想拍下来。”   徐苑立即拒绝:“不行。”   “我知道。”何不言低笑了下,说,“我就是现在想想而已。”   徐苑这才平复情绪,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就听见何不言再次开口,嗓音蕴着笑,“我用眼睛拍下来。”   说着,他眨了下左眼。   徐苑愣了愣,看着何不言,心口突然像是被热水泡过,又涨又热,他情不自禁地用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眼角,颇为感慨地啧了声,“你他妈……真的是太可爱了。”   哪知何不言神情顿时变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很严肃地说:“不要说我可爱。”   徐苑说:“你就可爱。”   何不言:“你才可爱。”   “你最可爱。”   何不言顿了顿,突然抿唇笑了下,低声说:“我最爱你。”   徐苑心脏仿佛停跳了两拍,他感觉,他的心脏已经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带着大脑私奔,一起去跑温泉了。   好久,他才回过神,按了按额角,左手抵着半张脸,嘴角却不自觉往上扬,“哎。”   何不言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徐苑仍然挡着脸,笑着说:“想去坐过山车。”   何不言皱眉,低眸看了看手表,说:“已经很晚了,十一点过五分。”   “那,”徐苑思忖半晌,“我想变成土拨鼠。”   何不言没明白,问:“为什么?”   徐苑放下手,看着他笑,“激动得想叫啊。”   何不言一怔,终于恍然,忍不住笑了笑,“你叫吧,小声点就行。”   徐苑挑眉,问:“对着你耳朵叫行吗?”   何不言想了想,说:“也行。”   徐苑抿唇轻笑,嘴唇凑近何不言的耳边,嗓音带着笑意,“先来个高能预警,别被吓到了啊。”   何不言“嗯”了声。   徐苑头一歪,吻了下他的耳边,才放低了声音,低而缓地说:“我最爱小老虎了。”   何不言呼吸一沉,扭头看向他,问:“小老虎是谁?”   徐苑嘴角上扬,故意说:“我不知道。”   何不言沉默一瞬,说:“是我。”   “这样啊。”徐苑眼底笑意更浓,“原来是你啊。”   何不言点头,也笑,说:“我其实做了一对戒指,也给自己做了一个。”   徐苑低头看了看他的手,问:“你为什么不戴?”   何不言压低声音说:“怕被人发现。”   徐苑怔住,何不言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现在却害怕被人发现,他咽了咽口水,迟疑着问:“是因为我吗?”   “没。”何不言对他笑了一下,说,“还不到时候,要谨慎一点。”   徐苑看着他,感觉心脏泡完温泉回来了,舒服又惬意,透着热气,他止不住地笑,眼底全是何不言,“不言,你长大了啊。” 第90章   隔天早上回到学校赶一二节课。   教室前排已经占满了, 只能坐到最后两排。   今天一天都满课, 中午吃完饭回到寝室休息一会儿又要去上课。   徐苑靠在桌边消食,终于得空摸出手机。   昨天压根没什么机会看手机, 一登上聊天软件又收到许多生日祝福, 袁梅发来的消息也夹在其中, 她还记得他的生日,不过现在似乎变得有些唯唯诺诺, 没跟上次一样不打招呼就过来, 只在微信上问能不能来给他过生日。   徐苑抿紧唇角,双手摸上全键盘, 修长的手指飞快而迅速地敲字。   “昨天一直在忙, 没看到消息, 不好意思啊。”   他又接着一条条回复别人的祝福。   过了好一会儿,袁梅才回消息,发了个笑脸,说:“没事, 苑苑, 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要不要见一面,一起吃顿饭?”   徐苑回:“今天满课, 明天晚上吧。”   袁梅发了个ok的表情。   一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消息:“就我们两个人, 好吗?”   徐苑想了想, 回:“好。”   放下手机,他扭头对何不言说:“明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你自己吃饭啊。”   何不言问:“你去哪?”   “和亲妈吃饭。”徐苑说完,余光瞥到施养伦和温嘉宁吃完午饭回来寝室,他没再说话,冲何不言笑了下。   施养伦看到他们俩,啧道:“你们昨晚去哪了啊?一晚上不回来,把我和老温担心的啊,打你们电话都不接。”   徐苑面不改色地说,“昨天和不言吃晚饭的时候又没忍住喝酒了,醉得都快认不清东南西北,就干脆在外面住了。”他话音一顿,又笑了笑,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施养伦摆摆手,回到自己位置上,边整理书本边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你们经常夜不归宿。”   徐苑笑容一僵,扯着嘴角说:“哎,别乱说话啊,被你说得跟什么似的。”   施养伦抽出一本国际贸易,回味过来后一下乐了,“还真有点儿。如果不是知道你们以前是同学,我都得怀疑你们是一对,感情这么好,每天都形影不离的,还睡一个被窝。”   徐苑听到他的话,心脏猛地乱跳,但面上仍装着云淡风轻的,作势要踹他一脚,笑骂道:“那是我被子洗了没干。”   施养伦耸了耸肩,目光专注地看着专业书,敷衍一句:“知道知道。”   徐苑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没再看书,转身看着他们,安静无声。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徐苑读懂了何不言的眼神。   他似乎也有些紧张,眉心微压,漆黑的瞳仁蕴着复杂深沉的思绪,不再是以前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   “徐苑。”温嘉宁这时开口,一脸温和的笑容,问:“你想不想找个女朋友啊?”   徐苑愣了愣,还没及时抽出思绪,“啊”了声。   何不言一转眸,直直地看着温嘉宁,依然压着眉心,脸色有几分不善。   温嘉宁看着徐苑,没察觉到何不言的目光,继续笑着,说:“我们吉他协会有个美术系的女生,说想认识你,想要我搭线呢,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想谈恋爱,可以认识她一下,她叫尹橙,人挺漂亮的,我这有她照片,要看吗?”   徐苑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说完他意识到不对劲,干巴巴地笑了下,说:“暂时还不想找对象,先专注学业吧。”   温嘉宁“哦”了声,反应也淡淡的,笑着说:“那好,等哪天我跟她说一下。”   施养伦听到他们的对话,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扭头看过来,不满地啧了声:“咋就没妹子想认识我啊。”   温嘉宁被逗笑,温声说:“谁叫你在她们面前装作一副很酷的样子,她们哪里敢招惹你啊。”   “不言不也是这样,又酷又高冷,”施养伦又啧,更加愤愤,“但昨天都有学姐在打听他呢,说平时怎么没见过他。”   温嘉宁实在无奈,叹了口气:“你别逼我说都是看脸啊。”   话题渐渐被转移,徐苑转头坐到座位上,暗暗叹了一声。   何不言也坐回原位,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隔着短短的距离,给徐苑发消息:   “又有女生想追你。”   面前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显示何不言发来的微信。   徐苑抿了抿唇角,回:“你不也一样。”   何不言实在太过低调,没参加任何一个社团协会,也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开学到现在,都没认齐班上三十多个同学,也难怪昨晚聚会有人会打听他。   何不言恍若未闻,回:“想把你绑起来,不被别人发现。”   徐苑看到消息,想了想,伸出手,手机对准手指拍了张照,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套着一枚木戒指,发给何不言,“已经绑上了啊。”   ——   隔天晚上和袁梅一起吃饭,袁梅送给他一台单反。   徐苑挺喜欢这个礼物,他有加入摄影协会,回去就一直摆弄着单反,还悄悄地偷拍何不言,拍到他看书的模样、喝水的样子。   周六约会也带着单反过去,时不时就举着相机拍照,没几天内存里几乎都是何不言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抓拍的生活照。   何不言靠近一看,不禁皱眉,低声问:“怎么都是我?”   徐苑翻看刚才拍的照片,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长太帅了。”   何不言顿了顿,又靠近一些,问:“能教我怎么玩吗?”   “行啊。”徐苑看向何不言,笑着说,“叫徐教练。”   何不言怔住,随即低笑一声,“徐教练。”   徐苑满足了,抬起下巴,说:“等会儿,我把这张糊的删掉。”   何不言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接过相机,给灰沉的天空拍了张照。   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渐渐变冷,再过不久估计就要迎来第一场雪。   徐苑看了看照片,啧了声:“天气真差啊。”   何不言低低应了声,侧眸看向徐苑,心念骤然一转,说:“应该拍你的。”   徐苑愣了愣,突然笑出声,坦诚地说:“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要拍我。”   他刚默默准备好笑容,没想到,何不言看着相机,突然抬头,镜头对向灰蒙蒙的天。   “现在拍。”何不言说。   徐苑乐了,说:“拍帅点啊。”   何不言看着镜头里的他,语调有些懒洋洋,“嗯,很帅。”   徐苑没摆什么姿势,就站在枯树下,身形修长,笑容格外温暖。   何不言紧盯着照片,低声说:“非常好看。”   “哎,我看看。”徐苑凑过来,一手搭着何不言的肩,刚要看照片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皱着眉啧了声,“我靠,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何不言仍凝视着那张照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   徐苑上下打量他,表情严肃地得出结论:“是长高了。”   何不言没搭腔,而是说:“再拍一张。”   “不拍了。”徐苑说,“改天再来,先去买衣服吧。”   昨天何玲特意打电话过来,说首都又要降温了,叫他们注意保暖,还给他们打钱让他们去买几件新衣服。   在商场逛了圈,徐苑看中一件大衣,他试了下,又叫何不言试衣服,眼带笑意问:“我们要不要买一样的?”   何不言沉默半晌,摇头,说:“有点招摇。”   徐苑想了想,语气带了几分玩味,低声说:“也对,穿情侣装不适合偷情。”   何不言看向徐苑,目光沿着他的眉眼慢慢滑落,声音变得温和,说:“等以后。”   “行。”徐苑笑了下,说:“你穿得更帅,你买这件吧。”   买完衣服从商铺出来,再去逛下一家。   又挑了件大衣,徐苑没进试衣间,直接脱掉外套穿上大衣,把外套递给何不言让他拿着。   导购小姐看到他们,迎了过来,笑容满面地正要说话,看到徐苑时,突然声音一扬,透着惊喜:“小徐?!”   徐苑回头看去,看到孙美美一脸笑容地站在面前,他也惊讶:“孙姐,你来北京了?”   “来一段时间了。”孙美美笑着说,“还想过几天去找你玩呢。”   她说着,视线一转,落到何不言脸上,热情地打招呼:“李慕你也考到北京了?”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无声地点头。   徐苑闻言轻咳一声,说:“他也在清华。”   孙美美笑着,目光不经意掠过何不言手里挂着的外套,她目光一顿,重新看向徐苑,笑问:“所以你们是约好了一起考清华吗?”   徐苑含糊道:“差不多吧。”   孙美美又问:“你们在大学也是一个班啊?”   徐苑应了声,笑着说:“也同宿舍。”   “那敢情好。”孙美美也笑,“改天一起吃饭吧?” 第91章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 徐苑考得挺好的, 每门课程都在九十分以上。   何不言考得比他好,甚至还有一门是满分。   他看到成绩, 很平静的, 面无表情地看向徐苑, 问:“我分数比你高,有奖励吗?”   “不错啊。”徐苑凑近, 笑了笑, 说:“晚上请你吃饭。”   何不言摇头,“不要这个奖励。”   徐苑问:“那你想要什么?”   何不言想了想, 低声说:“亲我一下。”   徐苑又笑, 眼底蕴着浓厚的笑意, 盯着何不言的眼睛,也压低了声音,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懒散的漫不经心:“亲哪啊?”   何不言抬手, 无声地指着自己的嘴唇。   徐苑挑起眉。   “等会儿。”他站直身体, 回头看了下门口,说, “锁下门,以防他们突然回来。”   把寝室门反锁上, 徐苑才走了过来, 轻笑着亲了亲何不言的嘴唇,碰了下就退开, 笑问:“满意了?”   何不言黑眸沉沉地看着徐苑,点头。   徐苑摸着嘴角,乐道:“还挺好,省去一顿饭钱了。”   何不言说:“期末考试我也会超过你的。”   “哎,那我得加油不让你超过了。”徐苑啧了一声,眼底笑意却不减一丝一毫,“我也想要奖励。”   何不言眼神有些意外,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徐苑学何不言刚才的模样,也指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笑着,温声说:“要亲两下。”   何不言凝眸看着他,不自觉滚动喉结,声音有点儿低哑:“现在可以亲。”   “现在不行。”徐苑笑着说,“我得有个短期的目标追求。”   这次期中考成绩出来,徐苑真切地意识到班上卧虎藏龙的,他这个成绩算不了什么,幸好心态还算好,跟中学时代比起来,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落差。   不过倒是更加激发了他的战斗欲,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学习中,像是重新踏上战场,怎么的,在期末也要有门课是满分吧。   十二月份有英语四六级,学校对四六级不作任何要求,但他俩还是报了名,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当天考试过去就行。   徐苑连题型都没有了解,直接拿着笔和准考证去考试,考完就和何不言去吃午饭,再去花草市场逛了圈,看了好久就买了两盆仙人掌,放在桌边心情也会好一些。   把两盆小小的仙人掌摆在一起,拍了张照发朋友圈,什么话也没说,只附上图片。   他一发动态,朋友都纷纷来评论,说他终于出现了。   徐苑好久没发过动态,大概是被何不言传染了,也不知道发朋友圈要说些什么,每天生活挺充实的,都有点顾不上在网上说两句话。   看到徐苑出现,王灿立马死命艾特徐苑叫他出来,基地群沉寂许久又复活了,李慕发了张女生照片,特别得瑟地说自己找到女朋友了。   程思艾特徐苑,问他有没有找女朋友。   徐苑笑了下,回:“没呢。”   已经脱单了的李慕特别语重心长地说:“大学不谈场恋爱就算没读过大学,学霸你别只顾着学习啊,有时间多看看这精彩美丽的花花世界。”   王灿:“我提议把李慕踢出去,你们觉得怎样?”   程思:“我觉得不错。”   徐苑:“踢吧。”   何不言:“嗯。”   李慕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就被踢出基地群,李慕气极,挨个私戳他们愤愤地说他们几个单身狗嫉妒他,附加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王灿笑个没完,把李慕重新拉回到群里,再发了条消息:“我提议咱们把李慕的账号拉黑,省得他来骚扰我们,你们觉得怎样?”   李慕:“……?”   程思说:“这个主意非常好。”   徐苑:“好,等会儿再把李慕踢出群里。”   何不言:“已经拉黑。”   李慕:“我操啊!我算是知道单身狗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了!你们就是嫉妒我就找到女朋友了!”   程思:“踢了吧。”   李慕立刻怂了:“哎,别别别……别踢我也别拉黑我,我保证以后不跟你们秀恩爱行了吧,大哥大姐们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徐苑看到消息,扭头看了下何不言,温嘉宁也在宿舍,不好直接开口说话,他抿着唇角,给何不言发了条消息:“要不跟他们说吧?”   何不言:“?”   徐苑:“他们早晚都得知道,都是朋友,说吧。”   徐苑重新点进基地群里,摸着手机思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打完一句话,发过去,“那我也来秀个恩爱吧。”   聊天被打岔,程思反应极快,回:“什么?”   王灿发了个捂嘴震惊的表情包。   徐苑:“我也有对象了。@不言”   何不言:“我。”   李慕:“……不是,我没理解错吧?等会儿,学霸您能说得再清楚一些吗,我脑容量小非常理解不了。”   王灿:“徐哥,你下次能别这么猝不及防嘛。”   徐苑笑了笑,说:“没有,我刚才和不言商量好了,跟你们说一下,免得又被李慕冠上单身狗的称号。”   李慕终于明白,更加震惊:“学霸……你和不言,不是兄弟吗……”   王灿:“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李慕:“哎,那以后也很麻烦啊。”   徐苑眼底的笑意褪去,回:“是挺麻烦的。”   李慕看到徐苑的话,立马改口,迅速回道:“不过没事,你们俩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王灿:“必须的!以后要是跟父母出柜,记得叫我们啊,万一挨打的话我们帮护着!”   李慕:“对,挨打请找王灿,他皮糙肉厚特别适合被打。”   王灿:“我去你妈的,老子现在每天夜跑还去健身瘦了五斤好吗!”   李慕笑个没完,又发了句话,“学霸,我能问一下,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吗?我以前以为你们是一对,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   “没,那时候没有。”徐苑停顿一会儿,又发了消息,“不言你来说吧。”   何不言侧眸看了看徐苑,压着眉心沉默好一会儿,才打了一行字,言简意赅地概括,“我追的他。”   李慕:“………………”   王灿啧了声,“小李子你啥意思啊,我徐哥这么优秀当然是被追的那一方!”   李慕:“我知道,我只是想象不出来不言追求学霸的样子。”   何不言:“别想。”   徐苑乐了半天,王灿注意到异样,在群里问:“程思呢?”   李慕:“应该在忙吧。”   徐苑抿唇,敛住笑,说:“我也去忙了,回聊。”   李慕赶紧送上祝福:“学霸!祝你们每天都幸福啊!”   徐苑退出聊天,再看到朋友圈又多了几条新消息。   孙美美问他啥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从阿霞那儿辞职后,孙美美跟他说要多联系,然而他高三实在太忙,也没怎么跟她聊过,到了大学更是不经常玩手机,要不是上次碰见,他们几乎断了联系。   徐苑想了想,问何不言:“不言,今晚出去吃饭吧?”   何不言点头,低声说:“好。”   徐苑这才回孙美美,说:“今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吧。”   孙美美明显打扮了一番,脸上化着好看的妆容,穿着大衣连衣裙。   她看到何不言,愣了下随即笑起来,“李慕也来了啊。”   何不言朝她颌首,沉默安静。   徐苑看到她的耳环在晃啊晃,忍不住笑,说:“孙姐你又变漂亮了。”   “那是。”孙美美微抬起下巴,眼角上翘,“恋爱中的女人最漂亮。”   徐苑扬起眉,笑问:“姐夫也在北京?”   “他北京人。”孙美美眼底满是柔和,说,“我俩打游戏认识的,算是网恋吧,谈了大半年,我就跑来北京找他了,本来也是想来大城市工作,正好可以一起。”   徐苑点头,真诚道:“挺好的。”   孙美美又是笑,拿起红酒轻抿了口,柔声说:“你们也是啊,都挺好的。”   徐苑面色一怔,看着孙美美没说话。   何不言察觉到话里不寻常的意味,不自觉皱起眉,沉眸看向孙美美。   孙美美对上他们的视线,睁圆了眼:“怎么了?”   “没。”徐苑缓过神,手抵着唇轻咳一声掩饰不自然。   孙美美又笑起来,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们俩,刻意放轻了声音,轻缓地说:“小徐,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   徐苑身躯僵住。   “姐姐我从小学开始谈恋爱,大大小小也交过十几个男朋友,哪里不懂这些情侣之间的独特的气场。”孙美美笑着说,“上次看到你们就有点察觉到,你们看彼此的时候眼睛都是在笑着,有点经历的人都能看出来。” 第92章   徐苑错愕了好久, 回去路上,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何不言,表情严肃地问:“我有在笑?”   何不言顿了一瞬, 摇头。   徐苑有些烦躁地皱起眉, 低声呢喃:“太夸张了, 这样也能被看出来。”   他说着,眉心皱得更深, “不言, 有点恐怖啊。”   何不言脸色也明显不虞,沉眸没搭腔。   徐苑侧眸看他。   过了一会儿, 何不言压低声音说:“已经越来越多人知道了。”   徐苑闻言, 扯起嘴角苦笑一声, “出现一个口子,就会越扯越大的,跟滚雪球似的,总有一天身边人都会知道的。”   他仰着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我现在只希望这雪球别滚着太快, 至少得我们做好准备。”   何不言低垂下目光,无声地看着干净的地面, 良久,才开口说, “徐苑, 我有个想法。”   徐苑问:“什么?”   “放假回去,我先跟他们出柜, 看他们是什么态度,能不能接受。”何不言语调不急不缓的,平静从容,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徐苑愣了愣。   何不言偏眸看向他,瞳仁漆黑,“怎么样?”   徐苑移开视线,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失笑道:“好巧,我和你一样的想法。”   “你别跟他们说。”徐苑笑了下,接着说,“我先来试试,我比较好说一些。”   何不言问:“为什么?”   徐苑安静几秒,才缓缓道:“徐老板好说话,应该不会对我怎样,咱妈……怎么说呢,她应该也不好说我什么,但你不同,如果你先出柜,她大概会崩溃的。”   他看着何不言,眼神认真,用有些哄人的语气温声说:“乖,听话。”   何不言直勾勾地看着他,在脑海里回味了好几遍,才开口:“你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   徐苑“啊”了声,眼角微微上挑,好笑地问:“我怎么跟你说话啊?”   何不言想了想,看着徐苑的眼睛,格外坦诚地说:“很迷人。”   “那我多说几遍多迷人几次。”徐苑乐了,“不言乖,不言听话,不言记得要每天吃饭饭。”   何不言的脸顿时黑了,有些无语地挪开视线。   “无聊。”   徐苑笑个没完,他真的太喜欢逗何不言了,每次看到他表情骤变就觉得心情变好了许多。   何不言看到他笑,脸色缓和不少,低声问:“放假回去就说吗?”   徐苑敛住笑意,想了想,说:“等过完年吧。”他扯了下嘴角象征性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得过个好年。”   现在十二月中旬,大概离放寒假还有一个多月。   放假之前还要面临着期末考。   一学期课程上完,迎来了考试复习周,图书馆和自习室都挤满了人。   徐苑和何不言每天早早过去,带着书和保温杯,等图书馆开馆就挤了进去,找到位置坐下便开始专注地复习。   看得太认真,到了中午也不想去食堂吃饭,只喝水充饥,等饿到不行才去阅览室外面吃几个面包垫垫肚子,等到下午才出去吃晚饭。   徐苑目光随着书页上的文字缓慢地移动,一边打开保温杯,再要倒水,却发现水已经喝完了,他动作一顿,看向坐在对面的何不言,微微伸手过去极轻地点了下桌面,等何不言看过来时,晃了晃保温杯。   何不言了然,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   徐苑颇为自然地接过,倒了杯热水,又边看书边慢慢喝起来。   图书馆晚上十点闭馆,徐苑和何不言出来就去食堂买了份夜宵,回到寝室继续看书,一直到两三点才上床休息。   徐苑睡觉时梦里全都是经济学,一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隔天醒来,他迷瞪着眼去刷牙洗脸,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   何不言一下就注意到,侧眸问:“昨晚没睡好?”   徐苑懒洋洋地应了声,挤上牙膏,“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特别奇妙,都把昨天复习的内容全过了一遍。”   “你看上去很紧张。”何不言说。   “可不是。”徐苑扭头看向何不言笑了下,故意说,“实现目标可以亲两下呢。”   何不言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没再说什么,只一声加油。他大概能猜到徐苑想拼一把,从期中考后他就比之前更加刻苦,估计是想在期末取得好成绩。   没有野心、自认平庸就不是徐苑了。   经管放假时间在一月十六号,正好最后一门课考完,下午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去。   徐苑没打算考完就回家,还想再待两天,和何不言到处逛逛再回去。   考完最后一门经济学,回到寝室,温嘉宁已经在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了,赶下午三点的动车,施养伦还没回来,他不怎么恋家,国庆加中秋八天假都不回去,更别提放寒假了,说是要在学校多呆几天等宿舍不能住人了再回去。   徐苑也不觉什么,施养伦白天很少待在宿舍,他的生活非常丰富,兴趣爱好尤为广泛,参加了很多社团协会,什么都略懂一二,国庆时还和几个骑友组织了一场骑行旅游。   温嘉宁很快收拾好,背起大包,一手提着行李箱,朝徐苑他们挥手,笑着说:“明年见啊。”   徐苑斜靠在桌边,也笑,“明年见。”   温嘉宁出了寝室,徐苑听见行李箱轮子滚动地面的声音。   他看了看关着的门,啧了声,偏头看向何不言,说:“一学期过得真快啊。”   何不言回头看了看桌上的倒计时台历,说:“还有153天。”   徐苑怔了一瞬,明白何不言指的是啥日子,他忍不住失笑,抬手按了按额角,说:“你刚开始倒计时是多少天来着,263天?”   何不言点头,嗓音带着笑:“已经过去110天了。”   徐苑也笑着点头,说:“是该打110了。”   何不言不解,问:“为什么?”   徐苑眼底满是玩味,故意开玩笑问:“你知道小老虎长大会变成什么吗?”   何不言想了想,说:“大老虎?”   “不是。”徐苑笑意更浓,“是老色狼。”   何不言不喜欢这个词,不自觉皱起眉,黑眸看向徐苑,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是。”   徐苑看到何不言的神情,大概猜到他不太喜欢这个称号,微微调整好表情,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他一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眼睛也在笑着,“你永远是我的小老虎。”   他说完,突然抬手摸着脸颊,嘴角不住弯起,却在吐槽自己:“哎,我啥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两个月前。”何不言说着,突然停顿下思忖片刻,得出结论,语气认真地说:“因为你太喜欢我了。”   徐苑被逗笑,乐了半天,“能别这么自信吗。”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反问:“我说得不对?”   徐苑一直乐着,好半晌才很配合地说:“对,你说得很对。”   何不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渐渐漫开笑意,终于走到他身边,并肩靠着,扭头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行啊,好好放松一下。”徐苑说,“戴上相机,我给你拍照。”   何不言想了想,说:“我想吃饺子。”   “吃吧,我也挺想吃的。”   何不言沉默一瞬,接着说:“还想吃牛肉面。”   徐苑听着他的话气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回味过来顿时笑出声:“咋感觉像刚被放出来一样。”   何不言无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徐苑。”   徐苑:“行吧我闭嘴。”   无所事事地逛了一下午,给何不言拍了好多张照片,又主动提议陪他去坐了次过山车,玩了圈下来,徐苑喘匀了呼吸,坐在游乐园长椅上,仰着头,止不住地笑。   何不言偏眸看他,问:“你笑什么?”   “没。”徐苑也歪头,看着何不言的眼睛,扬起嘴角,“就觉得挺好的。”   何不言:“?”   徐苑又笑了笑,解释说:“真没啥,就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挺舒坦的。”   何不言恍然,低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他说完,看着徐苑,再补充一句,“主要是因为你。”   徐苑“啊”了声。   何不言没解释,只是说:“苑苑,你太好了。”   徐苑笑起来,说:“哎,你经常夸我我都快产生免疫力了。”   “没事。”何不言略一沉吟,说,“不要那么激动。”   徐苑乐个没完,忍不住又靠近一些,肩膀抵着他的,大腿也贴着,他又仰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看到高楼与天,突然有些感慨,低而缓地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时间特别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但是现在吧,我只想和你一起打发时间,就像现在这样,吃吃喝喝玩玩,然后坐在一起聊天,挺好,真挺好的。”   徐苑抿着笑,目光一直落在何不言脸上,透着无尽的温情和喜欢。   所以。   何不言,你也太好了。 第93章   徐苑其实有点儿不想回家。   他挺恐惧的, 连带着恐惧回家。   一旦说出口, 真的无法意料后果,但必须得说, 得硬着头皮上。   和何不言在学校待了两天, 准备明天坐车回家, 何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施养伦在玩最近火起来的手游, 游戏不太好玩, 他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徐苑打完电话, 就扭头看了他一眼, 问:“阿姨催你回家啊?”   徐苑应了声, 笑容有点无奈,“哎,明天回去。”   “咋了?”施养伦察觉到不对劲,问, “你上次国庆不是挺着急回去的吗?”   徐苑闻言神情没变, 从善如流道:“这不玩疯了吗,就不乐意回去了。”   施养伦一下笑了, 啧道:“你这几天确实和不言玩疯了,晚上都不回来的。”   何不言听到, 抽出思绪, 淡声说:“我们在网吧打游戏。”   施养伦好奇地问:“啥游戏啊?能让你们这么入迷还通宵玩,正巧我最近不知道玩啥, 推荐一下呗?”   徐苑大脑飞速转动,脑子里冒出游戏名就要说出口,然而却被何不言抢先了,何不言目光再次落在书本上,语调很淡,平静无波地说:“斗地主。”   徐苑:“……”   施养伦愣了愣,突然掩唇轻咳一声,克制住笑声,含蓄内敛地说:“挺好的,休闲益智。”   徐苑暗暗叹了一声,企图挽救形象:“……也不只是玩斗地主,还会玩点别的。”   知道他们通宵玩斗地主后,施养伦对他们玩的其他游戏也不感兴趣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手机游戏上,敷衍道:“哦,你们好好玩。”   徐苑看到施养伦转回身继续玩游戏,才偏眸,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何不言一眼,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何不言在低头看书,压根没收到他的眼神鄙视。   徐苑看到他干净的黑发下一截白皙的脖颈,目光在那停落一瞬,刚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消失殆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真他妈……想在那儿留下痕迹。   昨晚何不言在他腿根咬了一口,必须得报复回来。   晚上去食堂吃了饭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带了衣服书本和电脑,又把其他物品收纳好,隔天起床再收起被子,把被单拆下来拿回家洗,全部整理好后提着行李箱离开寝室。   施养伦没在寝室,徐苑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们回去了。   提前到达车站,等了一会儿才检票上车,晚上七点回到云城。   徐福福又过来接他们,何玲还在上班没办法过来。   一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徐福福就朝他们挥挥手,笑着喊了声:“儿子!这边!”   旁边在等人的中年男人猛地被徐福福的声音吓一跳,循声望过来,徐福福冲他笑了下,格外骄傲地说:“那我两儿子,都在清华读书呢!”   徐苑一走过来就听到徐福福又在跟不认识的人炫耀,他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声,顷刻间又扬起笑容,“爸。”他一转头,朝那位陌生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说,“叔叔好。”   徐福福笑容更大,伸手拍了拍徐苑的胳膊,又说:“这是我大儿子。”   冬日夜晚气温低,刚下车就迎来了一阵阵冷风,何不言把深灰色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挡住嘴唇和下巴,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目光缓缓滑过徐苑的脸,正巧这时,徐苑偏眸看了过来,视线对视的一瞬间,他看到何不言的眼睛,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射下显得流光溢彩的,似有光影掠过。   徐苑愣了愣,再一次觉得,何不言太他妈好看了。   还没感慨完,眼前何不言突然被徐福福拉走,他又冲那位中年男子介绍,声音里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骄傲:“这是我小儿子。”   徐苑:“……”真是够了。   徐福福如愿听到中年男子表达对他的羡慕之情,他抬头挺胸地,提着徐苑的行李箱走去车边,留下一个骄傲而伟岸的父亲背影。   徐苑跟何不言对视一眼,相视无语,然而眼睛里都隐约藏着笑。   几个月没回来,家里和之前还是一样,干净整洁。   床上新铺上暖和的厚被子,窗外时不时传来汽车疾驰的声音。   屋内的灯光一如既往的温暖。   徐苑看了一会儿,便蹲下身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徐福福热好饭菜,大步走了过来,也忘记敲门直接推门而进,笑着说:“先别收拾了,快过来吃饭啊。”   何玲特地煮了一大桌饭菜,想着他们回来就有热饭热菜吃。   他们吃饱喝足后,何玲也下班回来了。   何玲一看到他们就又笑又皱眉的,来不及放下包,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嘴上说着:“哎,瘦了啊,你们都瘦了,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好啊?食堂饭菜不好吃?”   徐福福顿时怀疑自己的眼睛,小声嘀咕一句:“瘦了吗?”   “没,没瘦。”徐苑笑着说,“我每天三餐不离肉的,不言可以作证。”   何不言点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是的,三餐不离肉,三碗不过岗。”   徐苑顿时被逗笑出声,笑着斜睨何不言,“你还挺幽默啊。”   何玲说:“真瘦了,比国庆回来瘦了一些,你看这脸都没肉了,不行……过年得补回来,男生还是多点肉好看,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   “那想吃宵夜吗?”何玲这才放下包包,“正好冰箱里有排骨,可以炖汤……”   徐苑赶紧喊住:“哎,妈,我们刚吃完晚饭,肚子还撑着呢。”   何玲脚步不停,去拿了排骨和茶树菇,边说:“先炖上,等你们饿了就能吃了。”   何玲很快炖上排骨,擦干净手又回到客厅,徐苑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拿来给他们买的礼物,笑道:“看看喜不喜欢?”   他和何不言一起去买的,给徐福福买了剃须刀,给何玲买了件裙子,价格都差不多。   徐福福爱不释手地看着手里的剃须刀,笑得合不拢嘴,“好,挺好。”   何玲把裙子折叠,小心放在腿上,抬头问:“你们哪来的钱啊?”   徐苑笑着说:“上次暑假家教挣了些钱啊,哎,妈你放心,我们真没有做兼职。”   “那钱得留着自己花啊,给我们买什么礼物,我们喜欢自己会买的。”何玲说着,又拿起裙子看了看,终于笑出声,“我儿子的眼光是这样的啊。”   徐苑:“……不好看吗?”   何玲看向徐苑,目光柔和,说:“挺好看的,我去试试看啊。”   何玲试好衣服回来,刚刚合身,徐苑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买错尺码。   家里三个男的轮番夸她,就何不言比较省事,只两个字“好看”就完事。   何玲低头看看裙摆又摸了摸袖口,笑着说:“我第一次收到孩子送的礼物啊……”   “啊。”徐福福也笑,说,“那我不是,徐苑送过我好多礼物来着,他第一次送的是条假金链子,就是我头像上戴着的那条,只可惜被抢了。”   徐苑轻咳一声,扶额不想说话。   当时他才读小学,因为袁梅的离开和徐福福闹得比较僵,后来他渐渐意识到不该和爸爸闹脾气,就去学校小卖部买了条金链子,用来求和。   何不言靠过来,眸底蕴着笑,压低声音说:“原来是你送的啊。”   “羡慕啊?”徐苑白了他一眼,“改天也送你一条金链子。”   何不言说:“好。”   “哎,好像有种零食就是做成金链子的形状,一颗颗小圆球串起来的,里面是巧克力。”徐苑想到立刻乐起来,“要不买这条给你,你饿了还能剥个巧克力吃。”   何不言顿时敛住笑,一秒变脸,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幼稚。”   徐苑笑个没完。   何玲换下衣服也没闲着,帮徐苑他们整理行李,翻出两床被单,一下笑出声:“原来还有件礼物啊。”   徐苑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脸,说:“赶着回来就没时间洗被子。”   何玲又是笑,抱着被子站起身,“我给你们洗去,你们等会儿喝了汤就早点睡觉啊,别关了灯还在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何玲走出房间顺带合上门。   徐苑看了看房门,又偏眸看向何不言,脸上的笑意褪了下来,变得严肃起来,“不言。”   何不言扭头跟他对视,无声地用眼神询问。   “我有点儿慌。”徐苑按了按心口,皱着眉说,“一想到等过完年就跟他们坦白,心跳就特别快。”   何不言看着他,说:“我先来说吧,我不慌。”   徐苑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不能你先说,绝对不行。”   他坐在床边,闭了闭眼,低叹一声:“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对了,这段时间你先跟我保持距离,别太亲近了。”徐苑想起什么又睁开眼,看向何不言,“怕我出柜后他们会联想到别的。” 第94章   回到云城, 徐苑拉着何不言去学校, 带上礼物水果,跟张志明和其他任课老师聊了好一会儿, 下午又去赴约, 和王灿他们一起浪。   李慕一看到他们就嬉皮笑脸的, 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哎,喜糖喜糖呢。”   “喜你大爷。”徐苑笑骂一声, “给老子正经点。”   何不言站在一旁, 沉眸听着,往大衣口袋里拿出两颗水果糖, “给。”   李慕睁圆了眼, 双手捧着接过, 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糖果,惊呆了:“还真的有准备啊……”   王灿瞅着水果糖,脑子想起什么,说:“这不是徐哥买的糖么, 不言上个头像就是这个。”   徐苑笑着, 从善如流地勾住何不言的肩膀,道:“你俩吃糖不许嚼啊, 给我直接含化,不言都不舍得吃呢, 身上带的两颗全给你们了。”   “这么珍贵啊。”李慕捏着水果糖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哎,这学校小卖部就有啊, 好像三块钱一包来着。”   王灿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李慕,叹气道:“兄弟你还不懂啊,这个糖的价值不是在价格上,而是看谁送的,亏你还找到女朋友了,一点情调都没有。”   李慕剥开糖纸,把糖咬进去,含糊地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王灿闻言一脚踹过去,李慕赶紧躲开,还笑嘻嘻地竖大拇指:“少侠最近身体轻盈不少啊。”   王灿确实瘦了一些,他现在每天运动还办了健身卡,脸上的肉明显少了,整体看上去也精神多了。   “那当然,每天都锻炼呢。”王灿摸了摸脸,也笑起来,“你们等着啊,再过段时间,我走路都是飘然而至的。”   徐苑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靠在何不言身边笑个不停。   何不言侧眸看着徐苑,忍不住也想笑。   李慕满眼笑意,扭头看了看徐苑和何不言,目光不经意掠过他们的手,一愣:“哎,你们都戴上戒指了啊。”   徐苑顿了顿,低头看了下,随即抬眸问何不言,“你也戴上了?”   何不言点头,低声说:“让它透透气。”   徐苑笑了笑,抬手大大方方地把戒指亮出来,笑着跟他们解释:“这是不言亲手做的,还行吧?”   李慕惊讶道:“不言还有这技术啊,哎,学霸有空能教教我吗?我正愁情人节不知道送什么呢。”   王灿看着他们,哀嚎一声:“我操,虐死本单身狗了。”   情人节?   何不言闻声抬眸望过来,眼神略带思忖,眉心微压。   突然被何不言直直地看着,李慕猛地绷紧了身体,干巴巴地笑:“没空就算了,不要紧。”   何不言从思绪中抽身,目光对焦,看着李慕,无声地点头。   晚上骑车回家,何不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徐苑,你情人节想要什么礼物?”   徐苑愣了愣,扭头看了他一眼。   半晌,他才弯起唇角笑了笑,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给我个拥抱吧。”   今年情人节恰巧撞上春节,情人节后一天就是除夕。   想起去年情人节何不言送他的巧克力,徐苑忍不住低头一笑,说:“别送什么巧克力了,也不好吃。”   何不言沉吟片刻,点头,说:“好。”   “你呢?”徐苑看向他,“你想要什么礼物?”   何不言想了一会儿,低声说:“想要你亲我。”   “那成。”徐苑乐了,“你抱我,我亲你,还挺搭的。”   到了家门口,何不言就摘下戒指,小心放进口袋里,等回到房间再放到盒子里锁上抽屉。   徐苑没摘,戴习惯了也不想摘,何玲问他,他就说街上买的觉得挺好看的,何玲也没再问什么。   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云城一中那群学弟学妹们还没放寒假,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能在门口看到一群学生路过,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朝气蓬勃的模样。   日子又闲下来,几乎每天都宅在家里,看书、玩手机、睡觉,光明正大地打发时间。   徐苑想到去年这时候每天都披星戴月地学习,就觉得挺感慨的,也挺怀念那段时光。   学校课程成绩全部出来了,徐苑登进教务系统查了分数,坐在电脑前,撑着下巴。   何不言查完分走过来,问:“怎么样?”   徐苑歪头看他,眼带笑意,一字一句地说:“你得亲我两下。”   何不言看着他,眼睛渐渐漫开笑意,低声说:“我去锁门。”   锁上房门,何不言黑眸凝视着徐苑,不自觉舔了舔下唇。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父母面前保持着距离,几乎没有身体接触,在房间里白天也很少锁门,明显做贼心虚,晚上也没有经常睡在一起。   徐苑还坐在椅子上,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调有几分懒散:“快给奖励啊。”   何不言一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奖励轻轻柔柔的,像一片羽毛,划过时却泛着痒。   徐苑眉眼笑着,微张开嘴回应着,边从椅子上起身,抱着何不言,边亲边步伐有些错乱地走到床边,直接把他压在身下,唇舌松开的一瞬间,他眼睛格外漆黑明亮地俯视着何不言,笑意更浓,“还有一下。”   说着,他吻了下来。   第二个明显热烈许多,彼此嘴角沾了些唾液。   下身也起了反应,隔着裤子布料,贴在一起。   徐苑强忍着松开,翻身躺到一边,粗喘着气。   何不言侧眸看他,手往下,摸了摸他的腿中间,徐苑忙不迭低声喊住:“哎别碰。”   “不难受吗?”何不言声音也有点儿低哑。   徐苑啧了声,直接拒绝:“你他妈别想在这里当葫芦娃,万一他们有事过来找我们,都得吓萎了……哎,让巨龙自己消停吧。”   何不言抿紧唇角,放在徐苑裤裆上的手又顺着轻捏了一下才收回手,仰头看着床板,过了一会儿,低低唱了一句:“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的擦亮眼。”   徐苑噎住了:“……你他妈还挺有梗的啊。”   何不言偏眸看他,说:“是徐教练教得好。”   “我去你的。”徐苑忍不住笑,脸上笑着骂起人来一点威力都没有,“我好像是第一次听你唱歌。”   何不言目光一凝,问:“好听吗?”   徐苑说:“不堪入耳。”   巨龙都听消停了。   何不言神情一下就变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明显不高兴。   徐苑:“我是说歌词,你唱得挺好的。”   何不言语气暂缓,温和起来:“苑苑,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徐苑摸了摸他的额角,力道轻柔,笑着说:“行啊。”   何不言眼神带着期待,然后,听到徐苑一本正经地唱两只老虎,他的脸顿时黑了,直接捂住徐苑的嘴,“别唱。”   徐苑眉眼间满是笑意,明亮的双眸看着何不言,一时没忍住,伸出舌尖,轻舔了舔何不言的手心。   何不言身体明显一僵,手心被舔过的地方变得湿润,舌尖掠过带着一阵阵麻意。   他收回手,嗓音格外低哑,“你怎么变得爱舔人了。”   徐苑挑起眉,笑着说:“是小老虎教得好。”   何不言再也忍不住,一言不发地翻身压着徐苑,低头堵住他的唇。   右手也无法控制地,从衣角摸了进去。   气氛变得激烈热情。   突然,门外传来徐福福的声音:“徐苑不言,我出去一趟,你们帮忙看下店啊!”   伴随着脚步声,徐福福拧了下门把,“怎么锁门了啊?”   徐苑赶紧推开何不言,抹了抹嘴角,从床上起身,边拉下衣服走到门口边回了句:“换衣服呢。”   到了门口要开门时,他回头看了何不言一眼,见他整理好,才打开门,拉着门微微挡着下身,一脸平静地说:“我下去看店吧。”   徐福福往房间里看了眼,又笑起来:“行,我得去进货,最近米卖得挺好的,超市涨价了,大家都来我这儿买。”   徐苑拿了本书,下楼坐在收银台前。   没一会儿,何不言也下楼,拿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徐苑注意力从书本上转移,合上书才刻意压低声音说:“得亏没撸,不然真得萎了。”   何不言点头,皱着眉说:“也幸亏锁门了。”   和何玲不同,徐福福向来不拘小节,进屋压根不会敲门,直接拧着门把就进来。   徐苑低垂下目光,啧道:“我都不敢想没锁门被他们撞见的场面。”   “保险起见,还是保持距离吧。”何不言沉吟半晌,又加上一句,“晚上不用。”   徐苑白了他一眼,又弯眼笑了起来。 第95章   离过年时间越来越近, 徐苑就越忐忑, 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看到徐福福和何玲的笑脸就尤其恐慌不安, 高考都没现在紧张。   何不言看到他这么害怕, 再一次提议让他先说。   徐苑一直摇头, 皱紧眉心:“不行,真不行。”   “那先不说?”何不言沉吟半晌, “等毕业再说?”   徐苑说:“毕业的时候你再说, 我先试下他们的口风,看他们能不能适应。”他摸了摸脸, 低低地叹气, “我就是怕他们接受不了。”   何不言沉默。   徐苑又是一声叹息, 朝何不言伸开双手,“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吧,小老虎。”   何不言抿紧唇角,抱了抱徐苑, 大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摸了下, 开口时嗓音有点儿低哑:“还能向你的星球许愿吗?”   徐苑微微弯腰,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上, 闻言忽然笑出声,说:“我生日那天就该许愿希望出柜顺利啊, 哎, 当时没想到,应该把明年的生日愿望给你的。”   何不言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 轻轻转头看他,眼神透着意外,“什么?”   徐苑摇头,笑着问:“你要许愿吗?”   何不言恍若未闻,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你希望我快点成年?”   徐苑一下乐了,笑骂道:“想啥呢,你觉得有可能吗?”   何不言转念想了想,徐苑是不太可能许这个愿望,他沉吟片刻,又问:“你希望我能爱你一辈子?”   他一顿,看着徐苑乐不可支的模样,没等他说话,黑眸明亮,极为认真地回答:“能的。”   徐苑乐个没完,靠在何不言身上,笑得身体微微颤动,说话都带着笑意,“我还希望你爱我一万年呢。”   何不言问:“又错了吗?”他一顿,直接问,“你给我许了什么愿望?”   徐苑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何不言神情凝住,半晌才慢慢地漾开笑意,身体又骤然靠近一些,抱着徐苑的双手也轻轻收紧,耳朵轻轻蹭着他的耳边,凉凉的又软软的,放柔了声音,语调轻缓:“苑苑。”   徐苑“啊”了一声。   何不言说:“今天天气很好。”   徐苑往窗边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金色的光线洒了进来,在冬日里确实是温暖又柔和的天气。   他不自觉弯起嘴角,温声问:“我们出去走走?”   何不言一歪头,亲了亲他的耳边,嗓音更低:“天气太好了,我要不要更喜欢你一点?”   徐苑听到何不言低沉醇厚的声音,低不可闻地说着情话,心头瞬间软塌。   他站在心尖处,也弥足深陷。   下午迎着太阳在小城里慢腾腾地走着,回来徐苑就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笔,严谨而细密地制定出柜计划及各种设想的后果和应对措施。   他写了满满两页A4纸,写完甩了甩右手,拿起纸张朝何不言扬了下,叫他来看。   何不言仔细看完,抬眸看向徐苑,只三个字:“挺好的。”   “没有再补充添加的?”徐苑问。   何不言摇头,说:“没有。”   “那就这样。”徐苑站起身,眯着眼伸了个懒腰,右手不小心碰到何不言,他干脆揽过他的肩往身边送,一转头,几乎脸贴着脸,朝他半阖着眼笑得满足,“不言。”   他摸了摸何不言的嘴角,温声笑着,“谢谢你啊。”   何不言不解,问:“谢我什么?”   徐苑不自觉用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唇,说:“谢谢你的鼓励。”   情人节这天,他们没有出去玩,就待在家里,看到徐福福又买了束花送给何玲,何不言心念一动,也想送花。   回到房间,他走到徐苑书桌旁,低声问:“徐苑,你喜欢花吗?”   徐苑的思绪从专业书上抽离,抬眸看了看何不言,无奈道:“别说你想送花给我啊。”   何不言点头,语气正经:“情人节应该要收到花。”   徐苑想了想,把笔记本再翻了一页,拿起笔在空白一页上简单地画了一朵玫瑰花,小心撕下这张纸,怕撕坏了笔记本,把纸张递给何不言,“来,送你花了。”   何不言垂下眼睑,凝眸看着手里的画,说:“你画得很好看。”   “小学的时候,有次上台画画,同学说我画得丑,我就不太服气,跑去学画画,不过也没学多久,”徐苑漫不经心地说,“把人画好看了就没再学了。”   何不言一顿,压低声音问:“你能画我吗?”   “不能。”徐苑看了他一眼,啧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看书,忙着呢。”   何不言不满地皱着眉,却乖乖回到自己位置上,仔细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画,房间安静无声,他看了一会儿干脆临摹起来,画了张一样的玫瑰花,还涂上色,送给徐苑,嗓音带了几分笑意,“我也送你一朵花。”   徐苑低头看书,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移开目光,看到眼前的画,顿时乐了,“哎——”   何不言:“?”   徐苑抬起眼,笑眼弯弯地看着何不言,“你咋这么可爱啊。”   何不言神情一肃,面色不悦。   “夸你你还不高兴啊。”徐苑更乐,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逗他:“小老虎笑一个。”   何不言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低声说:“这是我们第一个情人节,就待在家里看书,太浪费了。”   徐苑“啊”了声,疑惑地问:“去年情人节不算?你还送我巧克力了。”   何不言又是一阵沉默,思忖半晌,他抬手抵了抵眼镜,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意识到暴露了,徐苑挑起眉,笑问:“开心吗?”   何不言点头。   “那晚上一起睡你会不会更开心?”徐苑眉眼弯起,又问。   何不言眼眸似有亮光掠过,说:“会。”   徐苑打了个响指,格外帅气:“OK,花我收下了,你也去看书吧。”话音一落,他轻轻捏了捏何不言的手指,跟哄小动物似的,“乖。”   何不言就,很乖很开心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看书了。   晚上灯一关,他如愿钻进徐苑的被窝,身体贴着他的身体,压低声音说:“你身体好暖和。”   “你冷吗?”徐苑碰了碰他的手,没感觉到冷意,温热一片,但他还是说,“抱着暖和一下吧。”   何不言弯起唇角,骤然又逼近一些,手搭在徐苑腰上,掌心碰到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慢慢往下滑,落到臀部上,经不住诱惑,隔着睡裤,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徐苑猛地吓一跳,身体倏然绷紧,深吸口气:“你干嘛呢。”   何不言收回手,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我不会乱来的。”   “不是……”徐苑瞪着眼,心情复杂,艰难地吐出话:“你他妈不会是——”想上我?   最后三个字实在难以启齿,他没说出口。   何不言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接下来的话,他一顿,问:“嗯?”   徐苑抓了抓头发,还是说不出口,他郁闷地啧了一声,“你别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   何不言想了想,问:“不亲吗?”   徐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然而一转脸感受到何不言近在咫尺的干净清冽气息时,他又突然气不起来,在深夜里幽幽地叹气,“算了算了,大过年的。”   何不言靠近一些,亲了亲他的嘴角,嗓音低哑:“苑苑,你别生气。”   徐苑睨着他,问:“你知道我气啥吗?”   何不言顿了顿,坦诚道:“不知道。”   之前也有过身体接触,他不知道徐苑这次为什么发火。   徐苑更加无奈,叹了一声:“没事,我不生气了。”   早上何不言醒来就回到自己床上,没过多久何玲就过来敲门,叫他们起床吃早饭。   吃了早饭去贴春联,家里三个男的个子都高,贴春联毫不费力。   何玲在厨房忙碌,在准备年夜饭。   快下午的时候,外面时不时传来鞭炮声。   一片喜气洋洋。   晚上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徐福福吃了口饺子,因为喝了酒脸上通红,他已经有些喝醉,嘴上不停地感叹:“这日子过得真舒坦啊——”   何玲也笑着,轻轻推了推他,“少喝点,别发酒疯啊。”   徐苑听着,脸上笑意微僵。   他抿起嘴角,低头喝可乐。   隔天是大年初一,开始拜年。   今年好多亲戚过来,提着各种牛奶营养品,看到徐苑就抓着他的手笑着问东问西,末了还叫他去给堂弟堂妹补课。   徐苑有点儿烦躁,但没表现在脸上,只希望他们能快点回去。   好不容易没人过来,何玲带着何不言去省城他爷爷家拜年,徐苑深吸好几口气,缓缓下楼,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像是过了半个世纪,还是终于走到徐福福面前。   他咬咬牙,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句:“爸。”   徐福福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扬起笑脸:“咋了?”   徐苑吐字更为艰难,像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想跟你说件事……” 第96章   “啥事啊?”徐福福笑着问, 看到徐苑迟疑的神情, 他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咋了, 这么严肃?”   徐苑不敢看徐福福, 眼神飘忽, 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我喜——”   突然有位中年男人进来, 扬声问:“老板, 有灯泡吗?”   徐福福连忙道:“有!”   话突然被打断,徐苑紧皱眉头, 悄悄捏紧拳头, 站在一旁闭口不语。   顾客只买一个灯泡还讨价还价, 一直叫徐福福把零头抹了。   徐福福说:“真抹不了,进价就三块钱……”   徐苑听得越发心烦,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见实在讲不了价,顾客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多给了五毛硬币, 拿着灯泡走了。   徐福福把钱收进去, 一边问:“儿子,你刚说啥啊?”   徐苑嗓子又隐隐发干, 他看了看徐福福,看到他发间又冒出来的白发, 他喉咙一哽, 挪开视线,低头看着地面, 艰难道:“有件……不太好的事……”   徐福福“啊”了声,抬起头,“什么事?”   地板拖得很干净,何玲每天上班前都会把家里打扫一遍,地板干净得能当镜子使。   徐苑看着地板,喉咙干得厉害,直发疼。   等了一会儿徐苑还没开口,徐福福冒出不好的想法,脸登时变得苍白,心也揪了起来,颤着唇迟疑地问:“你……想回到你妈妈身边?”   徐苑愣了愣,抬起头,条件反射地说:“怎么会。”   徐福福松了口气,失笑道:“那就没什么不好的事了。”   徐苑:“我喜欢男的呢?”   听到徐福福的话,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地问,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听到,悬在心口的大石头通地一下沉沉落地时传来的回音。   好像,轻松了不少。   然而紧接着,那落地的石头又弹了回去,狠狠堵住心口。   徐福福神情一滞,又笑起来,边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边说:“瞎开什么玩笑啊。”   徐苑狠狠咬牙,看着徐福福,语气格外坚定:“爸,我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认真道:“我喜欢男的。”   下一刻。   “啪”地一声。   烟盒和打火机掉在玻璃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苑看了看那只红色的打火机,目光停落了好久,终于抬起眼,然后,他看到徐福福的表情,睁着眼却没有神,眼珠浑浊不清,还保持着拿着烟的手势,手却在细微地颤抖。   “爸。”徐苑心尖一沉,压着嗓音喊他。   徐福福这才像刚回过神,目光却依旧涣散,低头东张西望,喃喃:“我烟呢……”   徐苑抓起那包烟递给他,徐福福拆开烟盒,手却抖得厉害,连根烟都拿不出来,他一直低着头,坚持着要抽出一根烟。   徐苑伸手按住他的手,像是突然按了暂停键,徐福福没再继续拿烟,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徐苑,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角湿润,鼻头也红红的,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徐苑眼眶一热,终于忍不住,狠狠擦了下眼睛,“爸,你别这样——”   徐福福目光深深地看着徐苑,像是过了半个世纪,终于开口,低哑几不成声:“……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离婚吗?”   徐苑狠狠咬牙,“不是,和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徐福福又变得沉默。   那位顾客离开后没有关紧门,外面传来冷风如猛兽咆哮的声音,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像是匍匐着地面,直接从脚尖快速蹿到天灵盖。   徐苑止不住地发颤,他站不稳,也站不住。   良久。   徐福福把烟和打火机搁在上面,右手撑着玻璃台侧身慢吞吞地出去,没再看徐苑,“太冷了,我要去休息一会儿……”   他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缓慢地上楼,嘴上念着:“睡一觉,得睡一会儿……”   徐苑设想了很多种后果并制定了解决办法,然而,实行起来真的太难了。   看到徐福福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什么话都吐不出口,大脑一片空白。   太难受了。   实在是,太难受了。   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开,缓缓地,一阵一阵地生疼。   徐苑终于支撑不住,靠在收银台旁,手贴着冰凉的玻璃,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他想给何不言打电话,但他不能。   他只能不住地摩挲着手机,眼眶通红,眼睛始终蒙着一层水汽,擦了又腾起来,又擦又腾起水汽,没完没了。   失败了啊……   徐苑抹了下眼角,低垂着眼,浑身充满了挫败而无助的气息。   门外有顾客推门进来,看到面前的徐苑,她吓一跳,赶紧又退了出去。   没几秒,她却又徘徊着走过来,站在门口扶着门,面色迟疑地劝道:“年轻人你千万别想不开,日子还长着啊。”   徐苑没抬头,前额的刘海微微挡住眉眼。   那位顾客关上门走了。   门总算关紧了。   冷风没有再灌进来,那溜进来的风,却依旧盘旋在天灵盖上。   过了好久,他把店关了,也上楼,回到房间睁眼躺着。   中午都没人吃饭,客厅冷冷清清的。   何玲和何不言要晚上才能回来,屋里安静得像没有人存在。   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何不言发来消息,“还好吗?”   徐苑看到消息,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游荡许久终于抓住一块浮木,好久,他慢慢地打字,“不太好。”   何不言回得很快:“我马上回来。”   “你回来也没用。”徐苑回,“做重要决定前要先跟我说一声。”   何不言:“知道。”   徐苑沉默好久,慢腾腾地发消息:“不言,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良久,何不言只回了一个字:“嗯。”   晚上八点多,他们终于回来。   楼下客厅都一片黑暗,何玲按亮灯上楼,徐苑在房间里听到她的声音:“人呢?”   客厅也变得明亮,何玲走到卧室,“啪嗒”一声打开灯,看到徐福福躺在床上,愣了愣:“就睡觉了?”   何不言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寒冬气息,沉默着走进房间,看到徐苑坐在床头。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直直地交汇。   何不言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心脏骤然被提起,他反手锁上门,几步朝徐苑走去,坐在床边伸手抱住他。   徐苑感受到他的体温,好久没开口说话,嗓音变得沙哑:“不言,我爸估计对我特别失望,他一天没吃饭了……”   何不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问:“你吃了吗?”   徐苑没说话,低垂着眉眼,灯光打在他的眼睫处,投下一小片暗影。   何不言沉默一瞬,声音更低:“要出去吃饭吗?”   徐苑摇头,他不敢想现在徐福福会和何玲说什么,他也不敢走出这个房间。   何不言亲了亲他的耳边,说:“我去给你煮碗面,等会儿端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何玲的声音:“苑苑?”   徐苑立刻推开何不言,屏住呼吸,转眸直直地看着门口。   何不言调整了下表情,起身站在床边。   何玲敲了下门,边说:“你爸爸说你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徐苑神情怔住。   何不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去打开门,说:“煮面吧,我也想吃一点。”   “没问你,苑苑呢?”何玲笑出声,“在你爷爷家没吃饱啊?”   “他也吃面。”何不言皱着眉,说:“他们家做的菜不好吃。”   “行。”何玲笑意更浓,“我给你们俩煮面去,正好卤了牛肉,等会儿就能吃了。”   何玲一走,何不言又关上门。   徐苑把脸埋在双臂间,内心五味杂陈。   “他没跟我妈说。”何不言低声说。   徐苑闷闷地应了一声。   何不言坐在床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说:“他很疼你。”话音一顿,接着说,“可能,没我们想得那么难。”   徐苑终于抬起头,眼圈更加红得厉害。   徐福福对他越好,他反而越难受。   “太难受了。”徐苑抬手挡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死命抑制住不断发酵涌出的情绪,“怎么这么难过啊。”   心口像是被戳了个大窟窿,寒风一阵阵穿过。   何不言心疼得厉害,轻轻抱住他。   徐苑埋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睛蹭着大衣柔软的布料,他闭着眼,低低地一声:“真他妈想哭……”   何不言声音明显比平常柔和许多,轻柔温和地低声哄着:“哭吧,有我在。” 第97章   徐苑还是没有哭。   他松开何不言的怀抱, 抬头问:“我眼睛很红吗?”   何不言看着他, 轻轻点头。   徐苑眼圈通红的,这样出去何玲肯定会问发生了什么, 他想了想, 声音闷闷的有点儿哑, “我就不出去了,你帮我把面端进来吧。”   何不言伸手, 食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的眼角, 低了嗓音,问:“疼吗?”   徐苑说:“嗯, 被你擦疼了。”   何不言一怔, 随即放开手, “抱歉。”   徐苑看着他,突然笑出声。   何不言这次没皱眉,反而隐隐舒了口气,眉眼也染上浅淡的笑意, 问:“笑什么?”   徐苑笑着摇头, 说:“在爷爷家玩得怎么样?”   何不言说:“很无聊,想早点回来。”   然而何玲执意要带他去看望他们, 说他们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没儿女也不容易,晚辈还是要尽尽孝心。   徐苑一直牵着他的手, 彼此体温相融,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温声说:“一年就去这一两回, 忍忍就过去了。”   何不言沉眸看他,眉心微微蹙起:“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他一顿,很认真地说,“现在应该是我要安慰你。”   徐苑闻言扬了扬眉,身体往床头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啊,你来。”   何不言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苑眉毛扬得更高,眼底满是玩味:“来啊。”   何不言抿紧唇角,黑眸清晰地映着徐苑的脸,他一言不发地靠近,微微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没深入碰了下就离开。   徐苑有些愣住了。   何不言耳朵有点儿红,垂着目光没跟他对视,低而缓地说:“我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能亲你。”   话音落下,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徐苑,格外郑重认真地说,“徐苑,我也希望你每天都能很开心。”   何玲煮好面过来叫他们出来吃饭,何不言出去端面。   客厅就何玲一人,她问:“怎么就你出来了,苑苑呢?”   何不言淡声说:“他在学习,我给他端过去。”   何玲“哦”了声,把盛好的牛肉面递给他,叮嘱着:“小心烫。”   见何不言回来,徐苑问:“我爸呢,他在吃面吗?”   何不言摇头,说:“没看到他。”   徐苑动作一顿,随即抿了抿唇,神情凝重。   第二天早上,徐苑终于走出房间,睡了一觉,他眼睛已经不红了,只是昨晚睡得很不安稳,眼下有黑眼圈。   徐福福坐在饭桌旁吃早饭,捏着油条喝着粥,听到声响,他循声望去,朝徐苑笑了笑,说:“儿子,快点过来吃早饭。”   徐苑脚步顿住,定定地看着徐福福。   徐福福脸上挂着笑容,和平时一模一样,语气也不变,他扭头跟何玲聊天,“今天油条炸得很脆啊。”   何玲边添粥边说:“今天是老吴炸的,他媳妇回老家去了。”   徐苑还站在原地,有些摸不清徐福福的心思。   何不言出房间看到他,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问:“怎么站着不动?”   徐苑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便去洗漱。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徐苑对面是徐福福,坐下时他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徐福福神色无异,满脸笑容,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何玲把盛好的粥递给他们俩,边说:“她儿媳妇又生了一个,就躲在老家怕罚款,正坐月子呢,老吴媳妇就跑回去照顾她了。”   “又生了?”徐福福也没看徐苑,专注跟何玲闲聊,“这是第四个吧?”   何玲叹了一声,说:“谁叫一直没生出儿子呢,他们家又重男轻女想着传宗接代,她儿媳妇不想生也没办法。”   徐福福低下头喝了口粥,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一破早点摊有啥好传宗接代的。”   徐苑默默地听他们聊天。   直到吃完早饭,徐福福还是很平常的模样,甚至还一直笑着,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意识到什么,徐苑心脏沉了下去。   回到房间,徐苑锁上门,捏了捏额角,叹气道:“他是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何不言也察觉出他的意图,皱着眉低低地应了一声。   徐苑无奈地啧了声,“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掠过,该怎么办。”   何不言沉默一瞬,低声说:“要不,逼他说出他的想法。”   徐苑靠在床边,沉沉地低叹:“也行,得聊聊,死也要死个明白。”   徐苑开始采取行动,在吃饭闲聊时,刻意透露出自己想找对象谈恋爱的想法。   何玲笑着说:“是得谈场恋爱,不过找到女朋友得好好对人家女孩子啊,要有责任感,千万别抱着玩玩的心态去谈恋爱。”   徐苑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凝在徐福福身上。   徐福福没吭声,埋头吃饭。   徐苑想了想,问:“爸,你的想法呢?”   何不言无声地看了过来。   徐福福抬起头,沉默了会儿才轻咳一声,语气模糊:“找个女孩谈恋爱挺好的,别乱来就行。”   徐苑呼吸沉了沉,他低垂下目光,安静地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声音也低了下来,“爸,有时间咱们聊聊天呗,好久没聊过了。”   徐福福脸色僵硬,“我最近有点忙,店里要——”   徐苑打断他的话,一语双关:“再忙我也是你儿子啊。”   何玲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她看看徐苑,又看了看徐福福,悄悄碰了碰徐福福的手臂,说:“儿子找你聊天你有啥好忙的。”   徐福福无奈,皱着眉不吭声。   徐苑直起身体,看着徐福福,说:“就晚上吧,来谈谈心。”   挨到晚上,徐苑深吸一口气,下楼去找徐福福。   何玲还没下班,何不言按徐苑说的待在房间里。   徐苑看到徐福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徐福福扭头看向他,只一眼又转回头,把斗地主关了。   徐苑脚勾着椅子坐下,就坐在收银台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徐福福,哑声问:“爸,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徐福福一怔,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徐苑心头顿时涌出一大片涩意,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垂下眼睑,声音压低带了几分自嘲,“我喜欢男的,对你来说是不是耻辱?”   话音刚落,他抬起头,苦涩地笑着,边摇头,自责道:“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想喜欢女生不会伤您的心,我也,想您永远不会对我失望……”   徐福福喉咙干得生疼,慢慢地从嗓子里挤出话:“……真的没办法……喜欢女生吗?”   徐苑身形一顿,他按捺住汹涌奔来的情绪,无声地摇头。   徐福福身体又轻颤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就要抽起来。   徐苑看到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皮肤却苍老松弛,布着一条条突起的筋,指关节肿肿的,上面的纹路也跟皱纹一样,皱成一团。   这双手抚摸过他的头发,笨拙地帮他缝衣服,在雨天把他抱起不让他淋到一点雨水。   可它也老了。   徐苑狠狠挪开视线,拼命忍住涌到鼻间的酸涩,眼眶却渐渐红了。   徐福福抽了口烟,却一下呛住了,弯着身体咳起来,徐苑赶紧起身拍他的背,“爸,你没事吧?”   “没、没事……”徐福福摆了摆手,抬手抹了下湿润的眼角,干巴巴地笑了下:“眼泪都咳出来了……”   徐苑动作一顿,忍着涩意,低声说:“对不起。”   徐福福又哆嗦着手把烟往嘴里送,猛抽了一大口,他又咳起来,不住地擦眼睛,边说:“今天怎么回事……都不会抽烟了……”   看到徐福福一直擦眼泪,徐苑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   这段谈话戛然而止。   徐苑垂着眸,回到房间。   何不言看到他就站起身,问:“怎么样?”   徐苑慢慢摇了下头,轻声说:“我不该逼他的。”   他说着,靠在墙边,缓缓抬手挡住脸,眼睛也无力地闭起来,“他现在没办法接受,也没说我什么……我却逼着他要他给出个准确的回复,我他妈怎么能这么坏……”   他的声音隐隐发抖,充满自责,低不可闻。   何不言浑身紧绷,抿着唇朝他走去,压低声音说:“是我的错,我乱出主意。”   徐苑仰头抵在墙上,露出白皙的脖颈,他仍然挡着脸,想到刚才,声音哽咽了一下,“你不知道,他在我面前哭,还假装是被烟呛到了,一直在擦眼睛……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不言,该怎么办啊……” 第98章   徐苑没再找徐福福聊天。   他特别愧疚, 甚至不敢和徐福福对视。   家里气氛还是和往常一样, 徐福福一直没告诉何玲。   过完元宵就要返校,何玲照例帮他们收拾行李, 一边不放心地絮叨, 叮嘱他们多吃饭养胖一些学习要劳逸结合。   徐苑把维生素装进背包里, 淡声笑着,边回应着何玲的话。   收拾好东西, 徐福福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一路上徐苑都看着车窗外没说话。   直到到了火车站, 徐福福推开车门去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徐苑和何不言也下车, 接过行李箱, 站在一旁。   何玲看着他们, 眼中隐约有泪,蒙着一层水汽,却在笑着,柔声说:“放假记得回来啊, 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徐苑点头, 眉眼染了几分笑意,他扭头, 看了看徐福福。   徐福福对上他的视线,一顿, 朝他伸开双手, “儿子,来抱一下吧。”   徐苑愣了愣, 随即松开箱子,回抱了徐福福,低低地喊了声:“爸。”   徐福福拍了拍他的肩膀,沉了沉呼吸,似乎轻轻喟叹了一声。   距离太近,徐苑清楚地听到他的叹息声。   直到上车,他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声叹息。   何不言把行李箱放架子上,坐在徐苑旁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却看到他脸上黯淡的神情,“……怎么了?”   徐苑缓过神,摸了摸嘴角,安静地摇头。   何不言想了想,低声问:“听歌吗?”   徐苑沉默一瞬,说:“行。”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却无意碰到一张叠起来的纸条,他怔了怔,皱着眉拿出来。   何不言看到,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徐苑拆开一看,神情顿时凝住。   何不言无声地靠近,看了看徐苑手里的纸张,也有一瞬的怔仲,半晌才压低声音说:“他什么时候放进你口袋里的,抱你的时候?”   徐苑没说话,安静地看着那几乎写满了一页纸的话,一双眸子漆黑不见底,直到看完他都有些回不过神,视线一直停落在纸页上。   徐福福给他写了封信,大概是当面不好说出口。   信有点长,小学生笔迹,却写得格外整齐。   儿子,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你一直都很独立有自己的想法,从你小时候我就没怎么管过你,现在我也不能干涉你的人生。爸爸要跟你说声抱歉,这段时间你心里不好受吧?我知道你一定是鼓足勇气才过来跟我坦白的,然而我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不起儿子,爸爸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眼界小不太能理解这些,一时间无法接受,给我些时间,好吗?   苑苑,爸爸并没有对你失望,你永远是我一辈子的骄傲,以后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跟我说,别藏在心里,憋久了不好受。另外,在大学里可以谈恋爱,但不管对象是男是女,务必要有担当。   我暂时没有和你妈妈讲,你想要她知道吗?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和她说明白。   这条路不好走,很有可能会被别人看成异类,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字有点丑,好久没写字了,能看得清吗?   永远爱你的爸爸。   何不言沉默不语地看完这封信,把它还给徐苑。   徐苑小心折叠好,重新放进口袋里,还轻轻按了按,一转头,朝何不言弯了弯唇,轻声说:“过关了啊。”   何不言看着他,无声地点头。   徐苑问:“不高兴?”   何不言说:“高兴。”   “那笑一下。”   何不言抬眸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一对老夫妻,沉吟片刻,转眸朝徐苑笑了笑,露出八颗牙齿。   徐苑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干啥学我之前的笑?”   何不言敛住笑,说:“很好玩。”   “哎,我应该拍下来的。”徐苑懊恼地啧了声,想了想,拿出手机,满眼笑意地看向何不言,“能再笑一下吗?”   何不言眼也不抬,淡声拒绝:“不能。”   徐苑又乐了,大腿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笑问:“咋这么小气呢。”   何不言面无表情的,语调依旧很淡,说:“你会弄成表情包,我不会上当的。”   徐苑笑个没完,身心轻松:“你还挺懂我的嘛。”   何不言闻声,静静地凝眸看着徐苑,格外认真地说:“我特别懂你。”   徐苑扬眉,眼底满是兴味,故意问:“那你来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何不言安静几秒,拿过徐苑的手机,在上面写下一句话:   “你想亲我?”   徐苑看到,眉毛扬得更高。   还真被他说中了。   看到何不言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特别想亲他。   何不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随即又在手机上打字,把问号换成句号:   “你想亲我。”   徐苑笑着点头,坦然承认:“对啊。”   何不言抿紧唇角,终于开口,声音压低显得有点儿沙哑,“等回学校吧。”   施养伦和温嘉宁都还没回校,在群里说是明天回来,寝室里只有他们俩人。   他们快速收拾了一下,套好干净的被单,把桌子擦了一遍,才出去吃晚饭。   晚上何不言又爬上徐苑的床,躺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动脚,边亲边摸,急切又热烈。   徐苑任由他亲着,嘴边一直挂着笑,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喘,“不言,你那……倒计时台历,还剩多少天了?”   何不言不轻不重地揉捏那团软物,心不在焉地回:“不知道。”   强烈的快感涌来,徐苑仰着头,呼吸变得粗重,断断续续地说:“都三月了……”   何不言一低头,吻住他的唇,压根没心思去思考别的。   第一次在寝室当葫芦娃,两人都很激动,完事后赶紧去开窗,散散气味。   徐苑只穿着内裤下床,开了窗户又赶紧爬上床,钻进被窝搂着何不言,啧了声:“刚被风吹了下,真冷。”   何不言顿了顿,低声说:“抱紧点。”   “再贴紧就又要变身葫芦娃了。”徐苑乐不可支,“还想不想睡觉了,哎,别摸……”   何不言眸色幽沉,一言不发地靠近一些,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声:“就摸。”   寒假压根没怎么亲近过,现在这一碰就有些停不下来。   徐苑拿他没办法。   只好配合着,又撸起来。   他被何不言摸得很舒服,半阖着眼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何不言,俯身半跪着,透红的眼角挂着笑,眼神分外诱惑地看向他,边握着他的上下不急不缓地动,极其缓慢地问:“想不想……我用嘴?”   何不言这次更激动。   一不小心,直接弄进徐苑嘴里。   徐苑被呛到,没留神咽进一些,他咳了好久,嘴里又满是味,狼狈到不行。   何不言忙不迭下床给他倒了杯水。   徐苑喝了口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着水鼓着脸颊狠狠地瞪着何不言。   何不言想了想,说:“吐吧,直接吐杯子里。”   徐苑“唔唔”两声说不出话,瞪得更凶狠。   这他妈是老子的杯子!   何不言一怔,问:“你说什么?”   徐苑无语,直接穿好裤子,越过他,下床去把口腔里的水吐掉,又拿着牙刷杯子,去刷了遍牙齿。   回来时,何不言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徐苑关灯重新爬上床,顺手揉了揉何不言的头发,“睡吧睡吧。”   何不言躺在里侧,侧躺看着徐苑,低声说:“徐苑。”   徐苑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啊”了声。   何不言说:“苑苑。”   徐苑啧道:“你咋又叫两遍,不是准你叫我小名么。”   何不言想了想,说:“我喜欢。”   “行吧行吧。”徐苑无奈。   何不言安静片刻,身体更加贴近他,压低声音问:“好吃吗?”   徐苑没反应过来,“什么?”   何不言耳朵有点红,不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口,略一思忖,嘴唇贴着徐苑的耳边,低声问:“我的……好吃吗,你喜不喜欢?”   徐苑:“……”   何不言没听到声音,疑惑地问:“嗯?”   “闭嘴!”徐苑眉心跳了跳,险些想说脏话,“你能含蓄点吗哥们?”   还问他的子子孙孙好不好吃?   徐苑额角隐隐作疼,脸颊也微微发热,幸好关灯了,对方看不到他脸红。   何不言点头,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很含蓄地问,“还有下次吗?”   徐苑实在无奈,于是放柔了声音,说:“你现在乖乖睡觉就有下次。”   何不言一听,立即闭上眼,还是侧身贴着徐苑的姿势,低声说:“睡觉。”   徐苑又有些想笑,也放低声音:“晚安。” 第99章   开学后, 又变得忙碌起来。   快到三月下旬, 徐福福才斟酌好告诉了何玲,何玲立马打电话过来。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徐苑一直专注学业, 已经有些淡忘寒假出柜这事, 接通电话后,那端沉默了好久,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何玲大概是知道了。   他也沉默着,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何玲才轻声开口, 带着一丝迟疑:“苑苑……你爸爸跟我说了……”   徐苑低低“嗯”了一声, 低敛着眉眼,目光落在餐盘上,又陷入沉默。   何不言闻声望了过来,他们在食堂吃饭, 周围有些嘈杂。   他放下筷子, 微微皱着眉,曲指轻敲了下桌面, 等徐苑抬眼看过来时,用口型缓慢地问:“我妈?”   徐苑沉眸看着他, 无声地点头。   那端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和这里的喧闹形成对比。   徐苑默不作声,他在等何玲再次开口, 表明她的态度。   何不言也没有动筷,安静地看着他,眸色幽沉。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何玲终于说话,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柔和,“吃饭了吗?”   徐苑愣了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回答:“在吃。”   “不言在你旁边?”   徐苑“嗯”了一声。   何玲笑了一下,柔声说:“那你们好好吃,我就不打扰了。”   见她要挂电话,徐苑连忙喊住:“等会儿。”   何玲没挂,问:“怎么了?”   徐苑在心里斟酌了下措辞,才低着嗓音缓慢问:“您……是什么态度?”   “我?”何玲语气略带疑惑,半晌后轻柔地笑起来,笑声很轻,声音也很轻,却一字字敲在他心尖上,“我希望你能每天开心。”   她话音一顿,语调变得更加温柔,“苑苑,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和你爸爸不会插手的。”   挂断电话,徐苑耳边还回荡着何玲的话。   何不言观察着他的神情,半晌后语气笃定地说:“她没有反对,是吗?”   徐苑抬起眼,点头。   何不言眼底露出几分笑意,语气隐隐带着骄傲,“我之前就说过,她人很好的。”   徐苑看到他的神情,不禁笑出声,说:“她叫你多吃点胡萝卜。”   何不言神情一变,又皱起眉心,不耐道:“我不喜欢吃。”   徐苑低头看到碗里的胡萝卜,夹起两片扬了扬,挑眉问:“要不要?”   何不言面无表情地拒绝。   徐苑略一思忖,又说:“就当感谢咱妈尊重我们的选择,要不要吃?”   何不言皱着眉,沉眸想了想,低声说:“给我吧。”   徐苑被逗笑,乐个没完。   四月份开始申请双学位,五月份要参加学位专业笔试,徐苑和何不言都申请了第二学位,两人都选了数学。   施养伦得知,啧啧两声:“你们两个还真是形影不离啊,什么课都选一起的。”   徐苑暂时没有跟大学室友出柜的想法,闻言只是笑笑,四两拨千斤道:“可不是,我们高中就是同桌,每天一起吃吃喝喝,一直都形影不离的。”   他们聊着天,何不言打完电话回到寝室,沉着脸,一脸郁色。   温嘉宁注意到他的表情,问:“怎么了不言?”   徐苑反坐着,手搁在椅背上,循声望去。   何不言皱着眉,只摇头。   他回到自己位置上,给徐苑发了条微信。   “我妈叫我找对象。”   手机响了一下,徐苑看到消息,愣住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上来,他赶紧挥去脑中的想法。   何不言又发来一条:   “她可能觉得我们太亲密了。”   徐苑一言不发地看着消息,喉咙直发干。   他能理解何玲的做法,毕竟他和何不言差不多的年龄,每天朝夕相处的,而他,前段时间刚表示喜欢男生……   何玲让何不言去找女朋友,也无可厚非。   然而理解归理解,不好受的滋味还是一阵阵涌来。   又一条消息跃到眼前,何不言问:“我直接跟她说我谈恋爱了?”   徐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摸上手机慢慢地打字:   “不行,之后会很麻烦。”   何不言没回。   徐苑忍不住侧眸看了看旁边,何不言凝眸看着手机,身姿挺直,唇线抿紧,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徐苑收回视线,在心里沉沉地叹了一声。   他又回复了句:“忍吧小老虎,熬过去就好了。”   何不言只回了个“嗯”字。   之后,聊天时何玲再提这事,何不言总是敷衍过去,不愿多谈。   五月份参加第二学位面试,通过后即被录取攻读该专业第二学位。   徐苑几乎每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过得非常充实。   不过也没忘记之前的约定,每周六都是放松身心的时候,和何不言到处逛玩,偶尔也会在学校情人坡上坐一会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晚上还是会回寝室。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何不言似乎成熟许多,比之前更有人情味,他有了想保护的人与事,不再是毫不顾忌其他人的看法。   只是他还是不爱讲话,徐苑不在身边,他几乎可以一直不开口,安静着做自己的事情。   然而徐苑一回来,沉默的小老虎仿佛一下被注入了活力,漆黑的眼睛有了光亮,亮闪闪的,只有彼此时,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像只守在门口时刻等待主人回来的宠物。   徐苑对上他的眼神,心都有些化了,忍不住叹气道:“哎,你别这样看我……”   何不言恍若未闻,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问:“玩得开心吗?”   “还好。”   徐苑刚参加完协会活动,他不好带何不言过去,只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寝室,等结束就赶忙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何不言乖乖坐在桌前看书,少年眉目俊朗,安静得像幅画,让人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他锁上寝室门,斜靠在桌边,眉眼含着笑,低眸看着何不言。   何不言想了想,跟他说今日学习情况,末了说:“等了一会儿你还没回来,我就做了套六级真题。”   说着,他拿起试卷,低声说:“刚好做完。”   徐苑接过他的试卷,漫不经心地看了一圈,才压低声音语气不明地说:“考完六级就差不多到你生日了。”   何不言神情一凝,看着他没说话。   徐苑一笑,问:“想要什么成年礼?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何不言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想要和你睡。”   徐苑耳廓一热,感觉脸颊微微发烫,他掩唇轻咳一声,含糊其辞道:“这个再说吧,你还想要啥?”   何不言垂眸,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想吃你煮的长寿面。”   徐苑抬起下巴,笑着点头:“行。还有呢?”   何不言说:“只有你陪我过生日。”   徐苑一愣,隐隐有些愧疚。   上次他生日,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惊喜,他和何不言都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   “好。”他声音变得温和,说,“我陪着你。还有吗?”   何不言说:“没了。”   徐苑啧了声:“你还没说想要啥礼物呢。”   何不言略一思忖,低声说:“别送我哆来A梦就行。”   徐苑一下乐了,碰了碰他的耳朵,两指轻轻捏着,调笑着问:“小老虎这么没追求啊,只要不是哆来A梦就行,那我送你HelloKitty好不好?”   何不言脸顿时黑了,直接拒绝:“不要。”   徐苑笑个不停,何不言恼怒,起身捂住他的嘴,“不准笑。”   笑声闷在他的掌心里,徐苑眉眼却依旧弯着,眼睛亮亮的,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   何不言怔了怔,被他的目光吸引,像是被蛊惑,他轻轻屏住呼吸,嘴唇靠近,隔着手亲了亲。   吻落在手背上,徐苑敛住笑意,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意图。   何不言微微退离,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对上徐苑不解的眼神,淡声解释:“想亲你而已。”   徐苑扬起眉毛。   下一刻,他直勾勾地看着何不言,却悄悄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干燥温热的掌心。   何不言身躯僵住,掌心细微的痒意迅速蔓延,他条件反射地收回手,垂着手没几秒又抬起来,低眸看了看湿润的手心。   徐苑也学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眼角眉梢噙着浓厚的笑意,言简意赅:“回吻你而已。”   何不言沉沉地看着他,视线之内,仿佛看到徐苑拿着一支箭,眯着眼瞄准,“biu”地一下准确无误地射到他的心口处。 第100章   快到六月, 已经步入夏天, 天气越来越热,每天都是艳阳高照, 阳光照在脸上, 早有人换上短袖, 女生也已经换上裙子,青春美丽。   清华园到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太阳光细细洒下来, 树上的新叶被折射出一小片亮光,凑近似乎能闻到枝叶被晒焦的气味。   眼看时间越来越靠近, 徐苑不得不抽出些时间, 提前开始准备。   他对那方面的了解还处于朦胧不清一知半解的状态, 便想着去看点视频观摩一下。   懒得去到处找资源,他直接去找王灿。   王灿:“……我云盘里没有这种类型,哎,徐哥, 你不会自己去找啊。”   徐苑回他:“忙着呢, 学校奖学金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还找了份实习, 准备暑假过去锻炼锻炼,灿宝你帮我找两部呗, 我就不花这个心思了。”   王灿无语, 这么忙还要看片,但他不好吐槽, 只能答应:“行吧,我帮你找。”   徐苑说:“要好看一点的,避免产生阴影。”   王灿:“……我还帮你看啊?不是徐哥,你不怕我看了变弯吗?”   徐苑乐了,回:“哪有说弯就弯的,放心,不可能的。”   王灿意识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那,徐哥,你天生就是弯的?”   徐苑直接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过去,懒得跟他废话,说完就下线:“找到就发给我,我看书去了。”   王灿很快就找到十部片子,欧美日本国产都有,里面人物都很美型,他发过来,拍着胸膛打包票道:“徐哥,不好看尽管来找我!”   给王灿发了红包感谢,徐苑悄悄申了个盘,把片子藏进去,等晚上躲被窝里看。   他床上弄了床帘,也挺方便的。   晚上熄灯后,徐苑把床帘合上,侧身躺在床上,把手机亮度跳到最低,又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小,做好一切准备,才选了一部打开。   他轻轻屏住呼吸,心跳有点加快。   周围很安静,何不言刚才给他发了晚安,现在应该在入睡状态。   他看的是部欧美片,二十来分钟。   一开始就接吻,边吻边脱衣服,缓缓进入正题。   徐苑一瞬不瞬地看着,喉咙隐隐发干。   片子里两个人都很白,身形也差不多,渐渐地,触碰抚摸口之后,金发半跪在床上,上半身贴着床,腰线优美柔软,臀部高高翘起。   徐苑更觉口干舌燥,呼吸沉闷,他动了动双腿,一只手握着手机,更加目不转睛。   正看到黑发男人进入金发少年,突然蹦出条消息。   是何不言发来的:   “徐苑,我睡不着。”   徐苑心脏快速跳了一下,险些负荷不了这种刺激。   看到何不言发来的消息,他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咽了咽口水,他连忙退出视频,回消息:“怎么?”   何不言回得很快:“你怎么还在玩手机,我刚才看到你床上亮着光。”   徐苑更加心虚,犹豫了一会儿才回:“我马上就睡。”   何不言:“晚安。”   和何不言聊完,徐苑没再看下去,关了手机睡觉。   然而心尖还存着一股子痒意,以至于做了个非常春天的梦。   他梦到他是那个黑发男人,金发少年却变成了何不言的脸,梦里他们在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动作。   过程很激烈,但画面模糊,像是虚幻的。   第二天,徐苑起得非常早,外面还是黑沉沉的,他起身轻手轻脚地去换了条内裤,再顺手把弄脏了的洗掉。   寝室其他人还在睡,他回到床上躺了会儿,还是没有睡意,想了想,便把昨晚没看完的片子看完。   一直到看完全片,徐苑才动了一下,把视频关了,平躺着幽幽地叹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手又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挑了另外一部看。   看完了两部,寝室才有人起床。   徐苑关掉视频,看了看时间,正好六点半。   早上有课,他干脆也起床,把刚才看的片子画面都抛之脑后。   上午就两节课,下课后徐苑和何不言回寝室。   徐苑坐在桌前,神情认真又专注,把刚才老师讲的知识梳理复习一遍。   何不言去洗了手,回来随手把寝室门锁上。   徐苑听到声音,循声看了下,笑问:“为什么锁门?”   何不言几步走到他旁边,低眸看着他,压低声音说:“想亲你。”   徐苑又转回视线,埋头写字,“等会儿,我把最后一段写完,你别打扰我。”   何不言问:“等多久?”   徐苑想了想,眼也不抬地说:“一分钟吧。”   何不言又靠近一些,徐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   他敛着眉眼,目光在笔记本上停留一瞬,便微微一转,落到徐苑骨节分明的手上,低了嗓音,仿佛就在耳边,缓缓数时间:“59、58、57、56……”   徐苑顿时乐了,抬头看向他,笑道:“你干啥呢,这也倒数?”   何不言对上他的目光,黑眸幽沉,却突然转了话音,从55直接变成了5:“5、4、3、2、1,时间到了。”   “没你这么数的。”徐苑笑意更浓,“你这是光明正大地耍赖。”   何不言略一沉吟,点头,承认了。   “只亲一下啊。”徐苑放下笔,从座位上起身,亲了下何不言的嘴唇,又坐下去,提笔继续写字,“行了,回去吧。”   何不言皱起眉,安静无声地看着徐苑,眼神明显写着不满足。   徐苑写完,抬起头时,余光瞥到何不言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真像一幅画。   他忍不住笑,合上书本,也起身反靠着桌边,侧眸看向何不言,眉眼温和,唇边弯起浅笑,“明天下午没课,要不要去玩?”   何不言似乎有些意外,徐苑很少在学习日约他出去玩,片刻后,他也欣然接受,一双眸子清亮透彻,蕴着浅淡的笑意,点头:“好。”   徐苑更乐,猜到何不言不知道明天什么日子,便故意说:“明天六一,带你过节。”   何不言怔住了,随即黑脸。   徐苑朝他扬了扬眉,一点儿也不怕他变脸色,眼神依旧带着调笑的意味。   何不言沉着脸,脸色不善,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不苟言笑道:“我不去。”   徐苑忍着笑,说:“你刚才答应了,反悔没用。”   何不言声线绷紧,很认真地说:“徐苑,你别当我是小孩子,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态度。”   “也对,都快成年了。”徐苑终于笑出声,看着他突然想起昨晚早上看的片子,他神情一顿,压低声音,问:“你看过片吗?”   何不言明显一怔,沉默几秒后,他点头。   徐苑:“……”   何不言注意到他的表情,低声问:“怎么了?”   “没、没事。”徐苑轻咳一声,摸了摸脸颊,笑笑:“我也看过。”   何不言又是沉默,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问:“要来讨论吗?”   徐苑愣住:“啥?”   何不言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换了措词,说:“交流观影感受。”   徐苑:“……没啥好交流的。”   何不言沉吟片刻,嗓音更哑:“他们身材都没你的好,也没你长得好看。”   徐苑被他说得耳朵有些发热,但思绪一转,意识到哪儿不对,开口问:“你看过多少?”   何不言思考几秒,摇头,说:“不知道。”   徐苑:“……”   他决定把剩下的几部全看了,虽然都没有实战经验,但看片经历不能少。   何不言沉眸看着徐苑,思忖了好久,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看?”   徐苑差点喷了,连忙拒绝:“不了谢谢。”   隔天下课后,何不言终于同意,和徐苑出去玩。   温嘉宁回来正好碰上他们出门,问了声:“你们去哪啊?”   徐苑笑道:“去过儿童节。”   温嘉宁乐了,打趣道:“那记得去肯德基点儿童套餐啊。”   “好。”徐苑眼含笑意,朝他挥了挥手,“走了啊。”   身旁,何不言一脸冷漠。   出了学校去坐地铁。   徐苑穿着简单的白T休闲裤,双腿笔直。   他侧眸看了看何不言,对方面无表情的,一点节日的喜悦都没有。徐苑乐了半天,笑着说:“哎,别板着脸啊,等会儿让你坐过山车坐个够,开心点。”   何不言丝毫不领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我不坐过山车,也不吃儿童套餐。”   徐苑强忍着笑,问:“行吧,你想做什么?”   何不言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声线压低,“提前过生日。”   徐苑瞬间笑出声,笑骂道:“想得美。”   何不言被他的笑声感染,难得有了几分笑意,低缓道:“只要和你一起,什么都行。”话音一顿,他又敛住笑,沉声补充,“除了吃儿童套餐。” 第101章   从过山车下来, 手机突然响了。   徐苑听到铃声心脏就咯噔了一下, 上次就是在这个游乐场接到袁梅的电话然后意外出柜的,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 是家里打过来的。   徐福福和何玲很少打电话过来, 一般都是视频聊天, 打电话也只会在周末。   徐苑偏眸看了看何不言,莫名感觉有点慌。   何不言目光在手机上停落一瞬, 开口说:“接吧。”   徐苑垂眸, 抿紧唇角,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接通电话。   徐福福的声音一下蹦了出来, 充满喜悦:“儿子, 我们搬家了!”   徐苑“啊”了声,愣住了。   那边手机开了扩音,传来何玲的声音,带着笑意:“是这样的, 我和你爸爸去年就去看了房, 前段时间刚装修好,现在准备搬进去, 之前没告诉你们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何不言侧眸,见徐苑沉默不语, 便压低声音轻声问:“他们说了什么?”   徐苑跟他对视一眼, 语气有些微妙:“他们买了套房。”   何不言一怔,徐苑看到他的神情, 突然又不禁被逗笑。   通话那边又换成徐福福说话,声音洪亮带着笑,可以想象他笑眯眯的样子:“儿子,你们端午回来吗?”   徐苑说:“可能不会回来,刚好碰上考试。”   徐福福愣了下,又短促地笑了笑,说:“没事,考试要紧,好好考啊。”   徐苑脑子一转,想起什么,微抿起唇角,沉默了。   那端徐福福语气恢复如常,笑着问:“吃饭了吗?”   “还没。”徐苑缓了缓神,放轻了嗓音,“等会儿去吃。”   “多吃点啊。”徐福福又笑,问,“不言在你旁边吗?我跟他聊两句。”   徐苑把手机递给何不言,又从他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解锁翻出日历看了看。   端午前一天就是父亲节。   他垂下眼睑,轻轻皱着眉。   何不言聊了几句就要挂电话,徐苑余光瞥到,连忙喊住,接过手机,对着那边说了句:“爸,我们端午回来。”   徐福福愣住了:“不是还有考试吗?”   “这考试挺简单的,下学期考也行。”徐苑笑了笑,说:“想回家看看新房子。”   何不言听到他的话,等他们结束通话才问:“你不是不想回去怕相处会尴尬吗?”   徐苑握着手机,背靠着椅子,意味不明地啧了声:“还是回去一趟吧,端午不回去暑假也不回去的话,他们估计要跑北京来找我们了。”   何不言定定地看着他。   徐苑转眸,撞进他的目光里,一笑,“就不考六级了啊,下次再考。”   何不言点头,应了一声,“好。”   徐苑买了礼物,一早坐车回去。   徐福福带他们来到新家,是小区套房,房子不算大,靠云城一中很近,家里已经全部布置好,风格简约,干净又整洁。   何玲笑着说:“现在好了,你们再也不用挤一个房间了……”她打开右边一间房,说,“苑苑这是你的房间,那边是不言的。”   徐苑嘴角笑意微僵,看着属于自己的房间。   单人床,铺着浅灰色的床单。   以前房子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书和衣服之类的也全都收拾好,整齐摆放着。   地板一侧放着篮球,何不言送给他的。   他看着那颗篮球,沉默着。   何玲在一旁,笑问:“喜欢吗?”   徐苑转开视线,停顿几秒才无声地点了下头。   何不言沉眸看了看房间里面的摆设,眉宇间压着一丝不耐。   又去看另一间房间,何玲靠在门边,笑容满面:“不言,觉得怎么样?”   何不言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不喜欢。”   何玲愣住,没料到何不言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不言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语调平淡,再重复一遍:“我很不喜欢。”   徐苑不动声色地看向何不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这么说话。   何不言读懂了他的眼神,皱着眉,目光一掠,直接忽视。   徐苑噎了半晌,只觉眉心隐隐有些作痛。   何玲回过神才笑着问:“哪里不喜欢,是风格布置还是家具摆设?”   何不言懒得再看这个房间一眼,语气也透着不耐烦,“哪里都不喜欢。”   何玲一听,知道他在耍小孩子脾气,便收起笑容,摆出家长的架子,不容拒绝地说:“不喜欢也得住,不要无理取闹。”   何不言直接转身走人,背脊挺得笔直。   徐苑回头,看到大门“砰”地一下关上,他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丢下一句话:“我去找他。”   徐苑出来时,电梯门还没关。   他几步跑过去,挤进电梯里,呼吸微沉,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脸色阴沉,白皙的面容透着些冷意。   他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徐苑。   电梯门合上,徐苑去按了键才暗暗深呼一口气,摆出笑容,故作轻松,问:“想去哪?”   何不言没说话,依然定定地看着他。   徐苑在心底叹了一声,声音也软了下来,“不言,你不要想多了。”   他移开视线,看着不断跳跃的楼层键,语气恢复如常,说,“反正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没事的啊,回去跟妈妈道个歉,别闹得不愉快。”   何不言安静了好久,直到电梯打开,他才开口,嗓音低哑:“对不起。”   徐苑“啊”了声,不太明白。   “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何不言垂下眼眸,一阵阵情绪涌了上来,声音更加沙哑,“对不起,徐苑。”   徐苑鼻子一酸,眼睛变得湿润,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无奈、恐慌、也有委屈通通像发酵了一样,拼命地往外涌。   他迅速抬手挡住眼睛,用力地摩擦了两下,竭尽全力地忍住心头的酸涩,才放下手,掌心染上几分湿润,却看向何不言,扬起笑容,“说什么呢,我们去哪啊?要不去学校走走吧,正好这儿出了小区就是学校。”   何不言沉眸,这次很容易就看出徐苑是在刻意转开话题,他安静片刻,点头。   正是假期,学校没开门,不能进去。   徐苑摸了摸脸,叹了声:“算了,这次和母校无缘。”   王灿和李慕要考四六级,都没回来,没法聚一下。   旁边的商铺还是老样子,徐苑看到读书时常去的早点铺,老板还在卖煎饼果子,正坐在那儿打盹。   徐苑过去买了煎饼果子,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在附近逛了圈,徐福福的电话打来,他们才不得不回家。   何不言跟何玲道了歉,何玲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吃了晚饭,徐苑就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   何不言在另一个房间里,给他发消息,“你在干什么?”   徐苑回:“发呆。”   何不言:“我也在发呆。”   徐苑看到消息一下乐了,几乎能立刻想象何不言此时的神情,他刚要回消息,门外突然传来徐福福的声音:“徐苑,门怎么锁了啊?”   徐苑赶紧把聊天关了,手机反扣着,才去打开门。   徐福福进了房间,脸上挂着笑,“咱们来聊聊。”   “聊什么?”徐苑把椅子让给徐福福,自己坐在床边。   徐福福拿出手机,翻到朋友圈的一篇文章,递给他,“你看看这篇文章。”   徐苑接过手机,低眸一看。   是一篇同性恋走向正轨的文章,里面举了很多例子,小李小王是如何从同性恋变成正常人娶妻生子。   徐福福观察着徐苑的神情,脸上的笑像是凝固在唇边,搓了搓手才有些紧张地说:“我是偶然才看到这篇文章的,觉得写得挺好的,可以试一下……”   徐苑不想继续看下去,抬起头,直接问:“试什么?”   徐福福愣了愣,徐苑勾唇笑了下,不等他回答,接着说,“试着变成正常人?”   “不是……”徐福福哑然,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他里面有些用词是不太好,你别误会——”   徐苑敛住笑,沉默着,目光往下垂,长翘的眼睫挡住他眼底的情绪,在下眼睑处落下一小片暗影。   徐福福看到他的反应,喉头一哽,话音突然哽咽了下:“我就是……上面说也可以喜欢女孩子的……”   徐苑咬咬牙,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极其认真地说:“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徐福福彻底怔住,过了好久,他才朝徐苑伸手,声音沙哑得厉害:“把手机给我吧……我以后不会劝你了。”   他没问徐苑那个人是谁叫什么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他想不到问这些,接过手机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徐苑也起身,心头五味杂陈,低低地喊:“爸,对不起。”   徐福福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良久才长长地叹气:“儿子,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怕你以后不好过啊!” 第102章   徐福福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何玲也没有, 都选择避而不谈。   表面上和平常毫无差异。   仿佛这件事只是激起了个小水花,随后便恢复平静。   徐苑明白父亲的担忧, 在云城这座小城里, 谁家出了点事都能被当成谈资,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少不了在背后嚼舌根议论个没完, 甚至还会连带着用有色眼镜去看待徐福福和何玲。   光是人言可畏这一点就能让人头疼一阵, 更别提未来路上还有重重大山等着他们,这条路不好走, 它艰苦又充满未知, 是否平坦顺遂, 或是荆棘载途,谁也无法意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不管如何,先过好现在,一步步慢慢来。   日子还长, 都在慢慢地变得强大。   父亲节这天, 徐苑和何不言请他们去饭店吃饭,拿出礼物时后, 徐福福才后知后觉知道他们是特意回来陪他过父亲节的,他笑得脸上皱纹都叠在一起, 满心欣慰, 嘴上却不住说着不用搞这些花样。   晚上他还发了朋友圈,说儿子特意回来给他过父亲节, 还附上吃饭时拍的饭菜照片,照片拍得很糊,没有一盘菜是对上焦的,一点美感也没有,却在句尾加了七八个笑脸表情。   徐福福看着底下好友的评论,笑眯眯地开口说:“他们都羡慕我有两个好儿子呢,既聪明又孝顺。”   徐苑闻言动作一顿,视线从电视新闻上移开,无声地笑了下,眼底却没有笑意。   也……不怎么好。   没一个能让他们省心的。   隔天下午,他们就要返回学校,第二天上午有课。   中午在家吃了好多粽子,何玲包的,蛋黄肉馅和板栗肉馅的,很好吃。   她还叫他们带了些粽子给室友吃,上次徐苑随口一说两个室友夸她做的牛肉酱好吃,这次又准备了好多,叫他们都带上。   到了火车站,时间还早,离检票上车还有半个小时。   何不言弯腰,何玲伸手理他的衣领,边笑着说:“再过几天就十八岁成年了,可以找女朋友了啊。”   何不言眉心皱起,按捺着情绪没说话。   徐苑低头在给施养伦发消息,闻言顿了顿,循声看了过来。   何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更深:“怎么还这么害羞?追女孩子可不能这样,胆子得大一点——”   何不言直起身体,淡淡地掠过,“我进站了。”   话落,不等何玲回答,他直接拿着票走进去。   徐苑跟何玲对视一眼,笑笑:“我也进去了。”   “这孩子。”何玲无奈一笑,说:“注意安全,到了学校打个电话告诉我们一声。”   徐苑应了声,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福福。   徐福福脸上笑着,朝他挥了下手,“去吧,回学校好好读书啊。”   徐苑追上何不言,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走这么快。”   何不言侧眸看了他一眼,说:“她太烦了。”   徐苑瞅着他的表情,突然乐了,调笑道:“哎,你叛逆期不会是最近才来吧?”   “叛逆期?”何不言皱眉,“我不叛逆,我只是很反感她这种行为。”   “哎,别多想,真别多想。”徐苑勾上他的肩膀,失笑一声,“她以前就很担心你找对象的问题,怕你一直单身。”   何不言转眸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单身。”   徐苑止不住地笑,眉梢眼底蕴着浓厚的笑意,低缓了声音,“我也不是。”   何不言找到空位坐下,徐苑坐他旁边,他思忖片刻,才低声说:“上次李慕问我,怎么追到你的。”   徐苑一愣,笑了:“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吗?”   “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何不言淡声说,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我也不知道。”   徐苑更乐,点头说:“是我太好追了。”   “不是。”何不言看着他,目光往下落,突然想牵他的手。他抿了抿唇,克制住冲动,才不急不缓地说,“是我不清楚怎么总结,总感觉太过自然,举不出事例,就这么在一起了。”   徐苑回想一下,好像也是,从一开始不熟悉不了解,到后面朝夕相处地相处,日子慢腾腾地度过,就这么,喜欢上了。   何不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眼眸漆黑明亮,瞳仁倒映着他的笑脸,片刻后,他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转开视线,垂眸看了眼干净的地面,声音依旧不疾不徐,直白坦诚:“徐苑,我太幸运了。”   徐苑扬了扬眉,也笑。   “我也幸运。”徐苑笑看着他的侧脸。   何不言转眸看他。   徐苑朝他眨了下右眼,眼底笑意更盛,“非常,非常幸运。”   回到学校,又开始学习。   一学期差不多过去,又要迎来复习周和期末考。   施养伦喝着水,经过何不言的床位,无意瞥到桌上的台历,眉毛一扬哟了声,“不言,离你成年就只有十天了啊。”   何不言闻声看了看台历,只点头。   温嘉宁笑道:“生日想怎么过啊?”   何不言眼也不抬,语调寡淡:“自己过。”   温嘉宁愣了愣,施养伦突然爆发一阵笑声,乐个没完。   何不言抿唇,略一思忖,说:“要考试了,你们好好复习。”   温嘉宁原本想一寝室出去大吃一顿,但何不言这么说,他也只好算了。   “好吧。”   何不言无声地点了下头。   寝室一下变得安静,没人说话。   徐苑转了下笔,扭头看过来:“学霸,施学霸,问你道题。”   施养伦闻言啧了声,边走过去:“你才是学霸好吗,别这么叫我,本学渣受不起啊。”   徐苑笑了笑,跟施养伦讨论题目。   何不言生日这天正好是复习周,再过两天就有门考试。   徐苑早已做好了准备,跟学姐借了房子,一早就出门,去她家煮了长寿面。   何不言吃了口,称赞:“很好吃。”   徐苑坐在他对面,满眼笑意,“那第一个生日礼物完成。”   何不言想了想,点头。   “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徐苑说,“你想去哪都跟我说,我陪你去。”   何不言眼底漫开笑意,“好。”   何不言把戒指戴上,一整天都戴着。   找了家咖啡店,一上午都坐在那儿,太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外面酷暑炙热难耐,他们吹着冷气低声聊天,研磨时光。   何不言没想着今天有什么能留下深刻印象的项目,只要有徐苑陪着,坐在一起聊天,就挺好的。   晚上吃饭时,等何不言吹了蛋糕蜡烛,徐苑把一直背着的礼物递给他。   何不言接过,是一本精美的相册影集本,深蓝色的封面,上面写着“不说话星球”,翻开里面全是他的照片,都是平时徐苑拍的一些日常学习约会游玩的照片。   徐苑笑着问:“喜欢吗?”   何不言翻了几页,眼也不抬地问:“没有你的照片吗?”   “有呢,在后面。”徐苑指了下,“还有我们的合照,全都洗出来了。”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写了字,时间地点做了什么心情如何,都被徐苑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他很用心。   何不言低眸认真地翻看着。   徐苑笑了笑,说:“以后我们老了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看到照片也能唤醒点往事的记忆。”   何不言目光专注,低低地应了一声。   徐苑放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何不言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黑眸蕴着光影,刻意在“非常”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格外认真:“非常喜欢。”   徐苑终于舒心一笑,靠在沙发背上,眉眼弯起:“谢谢你喜欢啊。”   晚上没有回寝室,徐苑在寝室群里说了声便关机了。   何玲发来视频聊天,何不言在酒店,靠在白墙边跟他们视频。   聊了好久才结束。   何不言也把手机关机了,转眸看了看徐苑。   徐苑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朝他招招手:“过来。”   何不言几步走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都到这天了,有些话得明说了。”徐苑说话时喉结不自觉滚动,何不言紧盯着,觉得他非常性感。   徐苑看到他的眼神,无奈地啧了一声,“哎,你别这样看我。”   何不言仍然凝视着他,声音压低显得有点儿沙哑,“你要说什么。”   徐苑闻言又咳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上你吧?”   何不言一怔,眼神有些错愕。   “哎……我可比你大啊。”徐苑摸了摸脸,目光一转看到他的神情时,声音一下就软了下来,“要不,石头剪刀布?” 第103章   何不言沉默许久, 终于抬眼直直地看着徐苑, 动了动唇,语气有几分微妙:“徐苑, 你想上寿星?”   徐苑:“……”   他猝不及防, 神情怔仲, 又无言以对。   这用词,咋感觉这么奇怪?   何不言见状, 微缓了语气, “还是石头剪刀布吧。”   徐苑脸色缓和,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但声音还有点儿不自然, “来吧。”   何不言问:“你出什么?”   徐苑想了下, 说:“我出剪刀。”   “那我出石头。”   徐苑笑了笑,看着他轻声说:“和上次一样啊。”   他指的是上次高考完去旅游时晚上在客栈发生的事,夜色沉凉,靠在木窗边看着河边摇曳的灯火, 喝了梅子酒, 亲了好几次。   何不言也笑,轻轻点头。   徐苑扬了扬眉, 说:“一局定胜负啊。”   上次徐苑说出剪刀就真的出了剪刀,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临时变卦。   何不言思忖半晌, 等出拳时, 他还是出了石头。   他低阖着眼,看到自己的手, 视线再慢慢往前移,看到徐苑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举起食指和中指,食指套着木戒,白皙有力。   何不言一怔,下意识低问:“你戒指怎么戴右手上了?”   徐苑低眸看了看,无奈失笑:“你的关注点呢。”   何不言沉默几秒,才说:“我赢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徐苑言出必行,没有变卦。   徐苑收回手,弯起唇角,看着他笑:“你等会儿轻点啊,寿星。”   何不言一顿,低声说:“你又是故意的。”   徐苑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不言凝神看着他,眼睛骤然漫开笑意,下一秒把他压在身下,黑眸亮亮的凝视着他,“我想亲你。”   徐苑微扬起下巴,笑着:“亲吧。”   何不言目光幽沉地看着他,和平时无异的笑容,此刻却像刻意撩人一般,看得人一阵口干舌燥。   再也忍受不了,何不言用了几分力,毫不客气地堵住他的唇,动作有几分恶劣,缠着他的舌头不放,左手毫不费力地禁锢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地探进他的衣服里,掌心按着白皙柔软的肌肤蔓延。   太过激烈,徐苑差点喘不上气,连忙用另一只手推了推他,示意他暂停。   何不言一顿,松开他的唇舌,定定地俯视着他,黑眸幽沉透亮,深邃的眸底似蕴着光影,像深海里的一道光,明亮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   徐苑好不容易调匀了呼吸,擦了下嘴角,失笑:“我差点就窒息了。”   何不言一瞬不瞬,把他锁在眼底,看到他红润覆着水光的嘴唇,还有湿润的嘴角,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   舔唇的动作格外撩人,徐苑心跳猛地停了一拍,他咽咽口水,咬字有些不清:“先去洗澡,快去洗。”   何不言翻身没再压着他,半躺在一旁,呼吸有些错乱。   徐苑随意理了下衣服,想起什么,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扔到何不言旁边,对上对方略微疑惑的眼神,他抵唇咳嗽一声,更加不自然:“提前,做了点准备……”   何不言拿起东西,放在眼前细细地看,唇角慢慢地勾起,身心愉悦。   徐苑看了他半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丢下一句“我洗澡去了”就几步走进浴室,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传来水声。   何不言坐起身,手上还拿着那管东西,他沉默一瞬便站起身,随手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精瘦结实的上身,信步往浴室走去。   ……   徐苑脸彻底红了,耳根也泛着红,眼眸蒙着一层水光,半阖着眼,红润的嘴唇微张,和柔和暧昧的灯光相衬,迷离又醉人。   在浴室里他的心脏就一直持续着强烈的跳动,似乎隔着胸腔,都能听到心跳声。   他抱着何不言的肩,咬牙轻声说:“你稳着点啊,别太激动了。”   何不言此刻浑身血液汹涌奔流,哪里顾得上乖乖听话,只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便分开他的腿,一边吻着他。   “嗯……”   徐苑皱着眉,眼睛闭起来,呼吸更加不顺。   他像是在大海里漂浮,一下被海浪腾起,下一秒又沉了下来,沉沉浮浮,不能自主。   大脑混沌之际,他微微张开眼,看着身上专注却小心按捺着冲动的何不言,莫名腾起一个念头,觉得,他的小老虎真的长大了。   等彼此都适应了,小老虎才开始凶猛进攻,和他的吻一样激烈。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徐苑抱着他,生怕脑袋撞到床头。   太激烈了,他连口水都几乎咽不下去,一口气还没喘匀,又随着他的动作绷紧了身体,过了好久,终于有些忍耐不了,咬牙挤出话:“不言,你别这么深。”   何不言嗓音低哑得厉害,仍然不停:“听不见。”   徐苑深吸一口气,脑子涨得疼:“你他妈,等下次换我上你,非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何不言动作一顿,随后他动得又狠又快,嘴上却说着,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低沉沙哑:“哥哥,不要上我。”   徐苑:“……”   ……   夜色正浓,房间里开着冷气,身体温度却很烫。   徐苑扯了被子盖住身体,半阖着眼,嘴唇有点肿。   何不言弄好一切也上床,躺下随即抱住徐苑,一脸餍足地蹭了蹭他的脸,低低地叫他的名字:“苑苑……”   徐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睁开眼看着他笑,“开心吗?”   何不言点头,说:“非常开心。”   “都惦记这么久了。”徐苑笑,摸了摸他的眼角,“累了吗,要不要睡觉?”   何不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低声说:“不累,还能再来。”   经过刚才那茬,何不言一边撞他一边叫他不要上他,徐苑感觉自己脾气好了不是一点两点,容忍度也提高了不少。他放下手,温声说:“下次吧,这么晚该睡觉了。”   何不言目光一凝,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徐苑闭上眼,心不在焉地回:“下辈子吧。”   何不言怔了一瞬,随即笑出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用牙齿去磨他的下唇,低语:“你又逗我玩。”   徐苑睁开眼,眼底盛着满满的笑意,“就逗你怎么了。”   “我成年了。”何不言说,舌尖软软的轻轻舔了下他的嘴角,语气却认真,“你不能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徐苑笑着说:“好,现在要把你当成大人。”   何不言也笑,低缓了声音,嗓音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刚才疼吗?”   徐苑摇头,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刚才的画面,面上隐隐发烫。   何不言眸底漾开笑意,俯下身,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也做了准备,就是怕你会疼。”   徐苑闻言失笑,捏起他前额的头发,调笑着:“原来你一直这么没大没小啊,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长辈。”   何不言眉心一皱,说:“你不是长辈。”   话落,他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郑重和认真,“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徐苑听到他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心口处涨涨的,充满温情。这么腻人的一句话,在此时此刻,被何不言说出口,却显得格外真挚而动人。   他的话就是他的心。   全都坦露在眼前,没有一丝隐瞒。   徐苑回抱住他,安静地享受这温情时刻。   何不言也没有说话,眼底却一直浮着笑意。   夏夜,燥热又安宁。   隔天回学校,施养伦没去自习室,在寝室看书,看到他们俩,摇头啧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又一次夜不归宿啊。”   徐苑懒得找借口,也变得有些无所谓他们的想法,笑了笑没说话。   时间一长,在寝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加上昨天只有他陪何不言过生日,晚上还没回来,现在也有点瞒不住了。   他们两个估计也是看破不说破。   温嘉宁洗好衣服回来,边拿衣架边问:“你们昨晚去哪玩了啊?”   何不言略一思忖,说:“徐苑带我到处逛了下,晚上一起吃了蛋糕。”   施养伦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包装好的礼物,送给何不言,边笑道:“虽然昨天没法给你过生日,但哥们礼物还是准备了的。”   温嘉宁连忙放下衣架,也拿出礼物,说:“我也有。”   何不言有一瞬的意外,没想到他们会送礼物。   他下意识地往徐苑那边看了看。   徐苑偏眸看来,脸上挂着笑,用眼神示意他接受。   何不言垂眸,看了看礼物盒,突然不自觉弯了下唇角。 第104章   过完生日后, 又投入到复习中。   徐苑心无杂念, 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自习室,偶尔抬头与何不言的目光撞上时, 不自觉地低头抿唇一笑。   他们好像比之前更加亲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仿佛,彼此的灵魂合二为一。   考完一门, 下一场考试在两天后。   晚上他们出去过夜了, 权当放松身心。   徐苑低眸看了眼房卡,啧了声调侃:“我们每天攒的钱都贡献给酒店了。”   何不言侧目, 安静思考了一会儿, 有些赞同, 说:“嗯,以前住酒店都太浪费了。”   他指的是之前每周六的约会,晚上住酒店适可而止地探索身体的奥秘。   徐苑作势踹他,笑骂道:“你是吃了荤的就看不起以前那些小菜吧?”   何不言被逗笑, 眼带笑意, 温声否认:“没有,都很好。”   徐苑乐个没完, 勾住他的肩,侧眸笑看着他, 打趣:“何不言小朋友长大了, 不得了啊。”   何不言抿唇,说:“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不要逗我玩。”   “哎,忘了。”徐苑状似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脸上笑意不减,“都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何不言偏眸看着他,低声说:“我之前说过你再逗我会有惩罚,还记得吗?”   徐苑笑着摇头,应对自如:“不记得了。”   何不言一怔,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安静一瞬,说:“我可以提醒你。”   话落,电梯门开了,徐苑抬头,朝他扬了扬唇:“到了。”   何不言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找到房间刷房卡进去。   徐苑侧身先让他进屋,再关上门。   哪知一转身,就被何不言抵在门上,扣着下巴深深吻了下来。   徐苑措手不及,一口气差点没喘匀,过了好久才松开唇舌,舌尖有点儿发麻,他双眼瞪着何不言,呼吸粗重,好久才憋出一句:“……你他妈,一进屋就变身是吧?”   何不言身体贴着他,微凉的鼻尖蹭着他的,直接无视他的话,低声呢喃,“徐苑,我想提前过19岁生日。”   徐苑哪能不了解他话里的意思,然而看到他压着欲望的模样突然就腾起一股捉弄人的坏心思,装不懂:“过呗,你过99岁生日我都不拦你。”   何不言闻声,轻轻一顶,看到徐苑立即变了脸色,他好心情地笑起来,“你明明懂的,还装糊涂。”   徐苑装不下去了,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吐槽:“日就日,说什么提前过生日,按你这说法,一千岁的生日都得被你提前过了。”   何不言失笑,仍然紧紧贴着他的身躯,说话时气息轻轻洒在他的耳边,微痒,“你说的,一千次。”   徐苑:“……”   何不言头微微一歪,张嘴咬了下他的耳垂,低笑:“开始倒计时,现在是第一次。”   “何不言同学。”徐苑忍着直冲头顶的痒意,控制好声音:“请问你是沙漏转世吗,咋这么爱倒计时?”   何不言蹲下身,拉开他裤子上的松紧绳,扯了下来,抬起眼看着徐苑,唇角微弯,漂亮得有些过分:“不要说话,好好享受。”   徐苑没再说话,也有点顾不上说话。   他舒服到不行。   何不言才第二次,进步神速,只是在床上还有些听不进话。   做了两次,第一次戴了套,再来就彻底忘记了。   徐苑光着身体走去浴室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过了好久才脸颊微红地走出来,看到何不言,一时无语,何不言坐起身,问:“还行吗?”   徐苑沉默一会儿,上床掀起一边被子盖住身体,边说:“后续有点儿麻烦,啧,下次得换我上你,让你体验下这种感觉。”   何不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徐苑没听到声儿,扭头斜睨着他,挑眉:“不愿意?”   何不言摇了摇头,凝眸看他,语气格外认真:“都可以,也都一样。”   “这么乖啊。”徐苑突然笑出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眉眼弯起:“暂时不急,等你的一千次完了再说。”   何不言心念一动,低声说:“我还想亲你。”   徐苑抬起下巴,“亲吧,亲个够,都行。”   何不言俯身凑近,嘴唇贴上时,突然想起什么,就贴着他的唇轻而缓地说:“苑苑,我刚才惩罚你了。”   徐苑“啊”了声,没反应过来。   何不言碰了碰他裸着的上身,干燥的指腹堪堪擦过一边,他声音更低,有点儿沙哑,“这儿。你太投入了没察觉出来。”   徐苑身体不自觉一颤,声音也有些抖:“哎,别摸这儿。”   何不言闻声,抬眸看了看徐苑,又低下头,张嘴咬住。   徐苑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身体被唤醒,差点骂脏话。   “记起来了吗?”何不言松开,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徐苑,“我说的惩罚。”   徐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拉过一旁的被子盖过上半身,表情微妙地看着何不言,喃喃感慨:“不得了啊真不得了……长大了就是不得了。”   何不言笑了下,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徐苑想了会儿,点头。   何不言眸底笑意更浓,问:“你夸我什么?”   徐苑话不过脑,说:“夸你能干。”   何不言一怔,随后,慢慢的,耳边染了红色,他垂眸,声音有点儿不自然,“谢谢……”   徐苑瞅着他,不解道:“你这么害羞干啥?”   何不言抿紧唇角,呼吸有点发烫:“徐苑,我会更努力的。”   徐苑没说话,寻思着不对劲,他默默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惊觉哪里不对劲,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说话都有点儿语无伦次:“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何不言偏眸看他,眼神无害:“嗯?”   徐苑憋了半天还是收回解释,让他误会就误会吧,低低叹了一声,“没事。”   然后,何不言就再努力了一次。   一直玩到凌晨两三点。   徐苑特别后悔,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也有些事是不能夸的。   温嘉宁和施养伦已经见怪不怪,看他们晚上不回来,压根不会问什么还在寝室群里叫他们帮忙带早饭。   何不言拎着豆浆包子回来,递给他们俩,说:“钱给徐苑。”   徐苑慢慢坐在椅子上,闻言便笑道:“不用,没多少钱。”   然而,他们俩还是给了钱,道完谢后回到位置上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书。   徐苑也拿出书和笔,埋头复习起来。   何不言偏眸看了看徐苑,嘴角不自觉微弯,带着笑意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书本上。   课程全部考完,迎来了大学第一个暑假。   徐苑和何不言在投行找了份实习,考试一结束就过去报道。   徐福福和何玲知道他们暑假不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实习别太累太拼,要注意休息。   前段时间在袁梅的帮助下找好了租房,离公司比较近,他们把一些行李搬过去,打扫清理一番后一起住了下来。   徐苑还去宜家买了些小家具,和何不言一起把家里简单装饰了一下。   弄了半天,终于完工,何不言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里边的房间,低笑一声:“这是我们的卧室。”   徐苑靠着他,笑问:“这下开心吧,每天都能睡一起了。”   何不言点头,转眸看向徐苑,说:“非常开心。”   徐苑止不住地笑,回头看了眼,说:“还有厨房,等有空我做饭给你吃。”   何不言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吟半晌:“你之前说过教我做饭,还记得吗?”   徐苑挑了挑眉,“真想学?”   何不言点头,说:“新手上路,先从西红柿鸡蛋开始。”   徐苑一下乐了,点头说:“不错,有点悟性。我决定收你为徒了,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师傅。”何不言说完,顿了顿,眼睛漫开笑意,接着说,“王府井怎么走。”   徐苑被逗乐,笑个没完,边打闹着,作势要打他,“行啊,都会调侃我了。”   何不言躲开他的进攻,一直被逼到墙边,后背贴向冰凉的墙壁,何不言也笑,伸手环住徐苑的腰,手臂微微用力,把人往怀里拉,“徐苑。”   徐苑笑着应了声,不等何不言开口,问:“要接吻吗?”   何不言点头。   徐苑吻住他的嘴唇,唇边还噙着浅淡的笑意。   晚饭还没吃,情到浓时也顾不上这些。   两人都很兴奋,也很爽。   何不言俯身抱着他,额间的热汗落到徐苑唇边,缓缓落进嘴里。   徐苑舔了舔唇,微咸,他拍了拍身上的人,笑着,呼吸格外粗重语气却有些轻描淡写:“不言,你的汗有点咸啊。”   何不言一怔,被徐苑撩得更加口干舌燥,俯身深深吻住他。   何不言又过了两次生日,过完生日已经晚上九点多,去订了外卖,随便解决了一顿洗完澡便早早入睡,明天要上班。   徐苑亲了下他的嘴唇,笑着说:“晚安,小老虎。” 第105章   实习有点忙, 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通常下班回来还要加班工作好一会儿, 再加上暑假天气炙热,空气都是汗味的, 刚开始的一星期晚饭全是随便应付过去的, 结束工作后匆匆洗了个澡便去睡觉。   过了段时间大致熟悉了工作流程, 便觉得轻松不少,晚上还会一起出去吃晚餐看电影。   周末他们嫌外面太热, 一起窝在家里。   徐苑开始教何不言做饭, 把围裙递给他,等他戴上, 朝他伸手, 满眼笑意:“何不言同学, 恭喜你加入新东方,以后你的婚姻大事不用愁了。”   何不言没回握,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眉梢也隐约有了笑意, 嗓音透着几分宠溺, “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能。”徐苑颇为自然地收回手,微抬起下巴, 作势哼了一声,啧道, “不准对师父有意见啊, 小心我不教你了,记住没?”   何不言点头, 说:“好的徐师傅。”   徐苑顿时乐了,一拳捶了过去,“瞎叫什么呢。”   何不言一顿,想起什么,声音蕴着浓厚的笑意,“徐贵生。”   徐苑:“……”   何不言说:“老爸告诉我的,你以前本来是要叫这个名字。”   “没叫过呢,它被扼杀在摇篮里。”徐苑啧了一声,单手敲开鸡蛋,无语道:“也就我爷爷固执,看到我就逮着叫贵生,非说这是我小名。”   何不言一直在笑,徐苑把西红柿扔他身上,笑骂道:“别笑,去把西红柿洗了。”   何不言接过,去把西红柿洗干净,边说:“我也有小名。”   徐苑好奇问:“什么小名?”   何不言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但转念一想,他知道也是应该的,便低了嗓音,说:“毛毛。”   徐苑一下笑出声,乐个没完:“为啥啊?为啥叫这名,是因为你毛多吗?”   何不言偏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多不多你不知道?”   徐苑瞬间收住笑,轻咳一声,含糊道:“还行。”   话题扯到这儿,何不言心思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他抿紧唇角,暂时挥开脑中不太健康的思绪。   徐苑沉默了一会儿,也暗暗操控,努力把脑海里飞驰的车扳回正道。   准备好食材,他教何不言做新手上路第一步:西红柿鸡蛋。   何不言一步步按着他说的操作,最后盛在盘子里,低眸看了眼,卖相不太好,他一顿,阻止徐苑伸筷子,低声说:“我先尝吧。”   徐苑乐了:“你是怕毒死我吗?”   “怕不好吃。”何不言拿过他手里的筷子,吃了口,眉心舒展开:“还行,可以吃。”   他把筷子递给徐苑,“尝尝看。”   徐苑就着他用过的筷子夹起菜,“哎,不错啊,还是我这个师父教得好。”   何不言笑起来,问:“晚饭我来做吧,你教我。”   徐苑扬了扬眉:“行啊。”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倒腾出三盘菜,两荤一素,摆到饭桌上。   吃完饭,何不言主动去洗碗筷,徐苑乐得自在,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何不言擦干净手回来,坐在徐苑旁边,看了会儿新闻,突然变了姿势,把头枕在徐苑大腿上,侧躺着,继续看电视。   徐苑低眸看了看,让他躺大腿,摸了下他的黑发,笑问:“毛毛累了吗?”   何不言转回视线,仰头,黑眸直直地看着他,“苑苑。”   徐苑:“嗯?”   “要不要一起看片?”何不言问,语气很平淡。   徐苑:“……”   何不言从容不迫,一点没觉得害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再学习一下。”   学霸就是学霸。   在任何方面都持有积极好学的态度,争取做到更好。   徐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默不作声地看着何不言找的片,欧美的,没有字幕但能听懂,看了一会儿还没开干,他惊讶地低喃一声:“靠,居然还有剧情。”   还他妈是悬疑的?   何不言点头,低声问:“你没看过有剧情的片吗?”   徐苑:“……”   何不言了然,笑了声没再说话,继续躺在徐苑腿上,安静地看片。   过了好久,剧情慢慢展开,里面主角也干了两场。   何不言察觉到异常,侧过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物什,压低声音说:“你硬了。”   徐苑啧了一声,“废话,你没硬?”   何不言沉吟半晌,突然凑近,隔着裤子亲了亲那鼓囊的一团,声音低哑了几分:“他没你长得好看,皮肤也没你的白,叫得也没你好听……”   徐苑眼神变得深沉,喉咙发干。   “……我也想你坐在我身上。”何不言又伸手不轻不重地摸着,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和技巧,“还想把你按在窗边……”   徐苑推开何不言,腾地一下起身。   再不干就不是男人了!   何不言一愣,随后坐起来,低头笑了声,才说:“就这个姿势吧,你站着,我给你口。”   电视还在放着片,喘息声偶尔重合,让人更加脸红心跳。   徐苑满足了一次便依着何不言刚才说的,在他身上,在窗边,都尝试了一次。   空调冷气从四面八方打来,在燥热的夏夜里,格外凉快。   ——   八月初,王灿和李慕过来北京,特意找他们玩几天。   徐苑把另一间房打扫一遍,给他们住。   王灿又瘦了不少,现在只是微胖,他进屋环视一圈,啧啧感慨:“哎徐哥,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以后是不是就在北京买房啊?”   “那也得买得起。”徐苑笑笑,“你们要喝啥,可乐还是矿泉水?”   李慕要了可乐,王灿还在减肥,只喝矿泉水。   何不言走过来,徐苑靠在他身边,单手勾着他的肩,姿势无意识的亲昵,却问王灿和李慕,“在家玩得怎么样?”   李慕说:“特别无聊,我就和火山商量了下,过来找你们玩。”   王灿附和道:“徐哥,我特别想你,我都后悔当初没报北京没能和你在一个地儿。”   何不言低眸看手机,他在和何玲聊天,听到王灿的话,皱眉看了过来,压着嗓子,带了丝威压,问:“你想谁?”   被恐吓,王灿立即噤声,干笑着摇头,“没、没……”   徐苑伸手捏了下何不言的耳垂,失笑:“别乱吃醋啊,人是直的。”   王灿赶紧道:“对对,我和徐哥是纯洁如水兄弟情,不言你别误会。”   何不言垂下眸,显然已经不在意,继续回何玲消息,却低语了一声,“直的也不行。”   李慕目瞪口呆,这占有欲……他自愧不如。   趁着休息日,徐苑和何不言带他们俩在北京城逛了两天,顶着大太阳,出门没一会儿就一脑门的汗。   王灿在天安门前留下珍贵合影,李慕也在清华园门口留下照片,龇着牙笑得比头顶太阳还灿烂,活脱脱一副观光游客形象。   晚上回到家,围坐在一起吃火锅,买来好几听啤酒摆着。   王灿吃了半天觉得辣,猛灌啤酒,抱着啤酒罐笑眯眯地看着对面两人,低喃:“真好啊,你们俩真好……”   徐苑听着,想了想,问:“你和程思还没戏?”   “好久没聊过了。”王灿垂下目光,叹了一声,“她都把朋友圈全部删了,哎……徐哥,我总觉得她有喜欢的人。”   李慕吃了片土豆,说:“可能都谈恋爱了没跟我们讲,不是我说,火山,你别这么痴情了,该放弃就放弃呗。”   王灿瞪了他一眼,酒劲儿有点上头:“我还就不放弃怎么着,你能拿我怎么着。”   何不言闻声,抬起眼眸,低声开口:“别放弃,会成功的。”   王灿梗着脖子,扬高声音嚷嚷:“就是!你看不言就追到我徐哥了!想当初他亲徐哥还被打了呢!至少程思没打我,我肯定更容易!”   李慕:“……啥?亲徐哥,被打?”   徐苑掩唇轻咳一声,刚想说话,然而被王灿截先了,大着舌头说:“就高三那会儿啊,男神喝醉了,就强吻徐哥,正好被我看见了嘿嘿。”   李慕:“高三啥时候啊?我咋没看见?”   王灿嘿嘿笑:“没事儿,让徐哥和男神现场亲一个。”   话落,李慕就响亮地喊了声:“亲一个!”   徐苑:“……当看耍猴呢,王灿你别再喝了,给我喝点火锅底料醒醒脑——”   还没说完,身旁人靠了过来,微微挡着灯光,突然,脸颊被柔软的嘴唇碰了下,徐苑立即愣神了,没料到何不言当真亲了过来。   李慕瞪圆了眼,王灿摇头,说:“不一样,我上次看的是他们嘴对嘴。”   何不言一听,若有所思地看着徐苑。   “你他妈不准亲。”徐苑眉心直跳,低低命令了句,才看向对面两人,啧道:“不给免费看啊,看耍猴都得收费呢,快点交钱。”   李慕摸摸口袋,掏出一元硬币,王灿也出了一块钱。   徐苑看了看掌心里的两枚硬币,朝何不言嘲笑道,“不言你的吻太廉价了,才值两块钱。”   何不言看着他,低声说:“因为只亲了脸。”   徐苑看看对面两个一脸醉态的人,转回视线,轻轻凑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回屋亲嘴去?”   何不言心念一动,黑眸幽沉,无声地点头。   王灿和李慕回到房间,这两天玩得也累,又喝了酒,倒床就睡,呼噜声震天响。   徐苑关上房门,何不言收拾好饭桌,倒了两杯果汁,把另一杯递给徐苑。   他们去阳台坐了会儿。   徐苑在阳台上也弄了个秋千,晚上可以坐这儿吹吹晚风。   徐苑坐在秋千上,把果汁放在前面的小圆桌上,看向前面的高楼,嘴角一直噙着笑。   何不言偏眸,问:“你笑什么?”   “没。”徐苑又笑了声,低垂下眼睑,目光比夜色还柔和,“就,王灿那么一说,想起以前的事,觉得挺好玩的。”   何不言了然,黑眸漾开笑意。   徐苑笑着,突然伸手,在空气中画了颗星星,在安静的深夜里低语:“不说话星球,里面住了只不爱说话的小老虎。”   他侧眸看了看何不言,何不言情不自禁,握住他的左手,轻轻扣紧,掌心抵着他食指上的戒指。   徐苑又笑,接着画了另一颗星星,声音更低:“许愿星球,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何不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凝神看着他,把他锁在眼底,声线微微绷紧,在夜色里更显低沉醇厚:“里面住了你。”   “那我们怎么遇到啊?”徐苑扭头看向他,饶有兴致地问:“都在不同的星球上,怎么遇上啊?”   在遥远的地方。   有两颗透明的星球。   不说话星球和许愿星球。   两颗星球,在瞬息万变的宇宙里,慢慢地靠近。   “嘭”地一下,就碰在一起啦。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完结。   这是杯淡茶,谢谢品尝。   苑苑和不言要和你们说再见啦,感谢你们陪他们一起成长   因为还没灵感加上想休息几天,番外不定时更新,以后就不用每天晚上十点过来蹲更新啦   谢谢你们,陪了我这么久。   现在我可以非常骄傲地说,我这本又是日更完结哦!   对了我微博是@鱿鱼原,有空可以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