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绅士》
作者：惑野


　　文案：
　　分手之后再遇已成总裁的前男友，成为情敌仿佛还不够刺激，接下来这个男人竟还成为了他的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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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定隐忍腹黑攻X伪花瓶富二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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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泽昭：想还钱？先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沈煜为：你休想！


第1章 起风 （1）
　　这宴会厅金碧辉煌的，地板光可鉴人，人人脸上具是欢快笑容，气氛十分热烈。沈煜为却握着杯香槟独个儿站在角落，一脸郁郁，目光穿过香衣云鬓的美人以及那些沉迷温柔乡的男人，笔直地抵达在斜对角正挨得极近，低声交谈的两人。
　　一个是他磕磕绊绊追了小半年的中意对象胡辰启，一个却是已经分手快四年的前男友顾泽昭——从今晚形势来看，这人极有可能成为他的现情敌。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于一场过分热闹的生日宴中。这是他大学毕业后交到的狐朋狗友中的一个的生日，该人以沉迷酒色在圈内著称，喜好包养小明星，与娱乐圈人交往过甚。因此在今晚的宴会中，可以看到好几个大银幕和电视圈中的“熟人”，其中还有不少名导演和编剧。
　　这些恰好是胡辰启需要的资源，沈煜为干脆带着胡辰启一起来，为的是帮助对方拓宽这方面的人缘。毕竟在娱乐这方面，沈煜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沈煜为盯着那两人，倘若目光能有实质，此时顾泽昭的脸怕是已经被烧出洞了，但那人似浑然不觉，甚至跟胡辰启挨得愈发的近。
　　倘若不是胡辰启脸上神情都是淡淡的，沈煜为早就大踏步过去，狠狠推开顾泽昭，带着胡辰启走人了。只可惜他现在即使吃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胡辰启和他并没有什么实质关系，沈煜为追个小明星追了小半年还没到手，为此事被狐朋狗友拿来好好嘲笑过几回。
　　但每次沈煜为都挺直了腰杆，争辩着：“我这是对他负责好吗！辰启和你们的那些可不一样。”
　　而今晚的宴会，本是沈煜为向胡辰启献殷勤的一个机会，谁知竟会在这个纸醉金迷之地遇上严肃板正的顾泽昭。而对方甚至一改以往的严肃冷淡形象，初登场就直接拦腰截断沈煜为和胡辰启的目光连接，随后也向胡辰启大献殷勤。而沈煜为不过是去换了杯酒，再回到原位，那二人具是不见了踪影，直到他缩在角落找了半天，才在斜对角那看到两人。
　　沈煜为沿着边缘慢慢朝那两人蹭过去，眼见二人脸上都浮现笑意，他心中霎时警铃大作，在二人转身往外边的花园走去时，亦大踏步跟上。
　　“……之后我会另跟你说这件事。”
　　沈煜为刚追上二人，就听到顾泽昭说这么一句话。仲夏的夜晚熏风缭缭，沈煜为只觉得自己心中火气被“撩”得直往上蹿。他此时也不再顾及什么家教礼仪，极干脆地冲上去，挤进二人中间，道：“有谁想来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手中已经泼出小半杯的香槟。
　　顾泽昭默默往旁边撤了一步。
　　胡辰启许是此刻心情挺好，对沈煜为微微一笑：“给我吧。”他从沈煜为手中接过酒，冲顾泽昭微微一举，便喝了下去。
　　沈煜为这时恰好在看顾泽昭，没有注意到胡辰启的动作。他挑衅地看着对方，顾泽昭却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托辞离开。
　　沈煜为被对方这一行为弄得心火大胜，刚要追上去挑衅一番，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住了手：“我有些困了，我们回去吧？”
　　胡辰启这句话立刻转移了沈煜为的注意力，前男友和喜欢的人比起来，当然是现在这个喜欢的人重要。他不再去管顾泽昭，拉着沈煜为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沈煜为边开车，边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打听胡辰启和顾泽昭之间的事。若是按照以往，胡辰启一般是不会理会他这类问题的，曾经沈煜为因为好奇而跟他打听胡辰启和某个人的关系，被胡辰启冷脸了很久。
　　本该是学乖了，但顾泽昭对胡辰启的殷勤叫他按捺不住，磨蹭半天还是问了。
　　“之前碰巧认识的。”胡辰启道。
　　他声音很平和，甚至含着隐隐约约的温柔。沈煜为心念一动，偷偷从后视镜看对方一眼。
　　“一来二去就熟了些。”胡辰启接着道，他顿了顿，“有点像我和你。”
　　沈煜为一听胡辰启这样比较他和顾泽昭，本来有些不乐意，但一看胡辰启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只好默默吞下冲到嘴边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宴会的缘故，之后再跟胡辰启见面，沈煜为明显感觉到对方待自己与以往的不同。虽然见面次数并不多，好几回约见都被对方以很忙为缘由拒绝了，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天晚上，沈煜为再次约胡辰启不成后，转而和上次办生日宴的那朋友一起去了酒吧。沈煜为缩在角落有些闷闷不乐，那人和美艳酒保调了半天情回来，见他这副样子，喝了口酒，突然道：“说起来，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煜为坐的位置很好，从他这刚好能看到酒吧门口，能够看到所有进来的人。他抬眼看了下对方，却不料恰巧看到两个眼熟的人走了进来。
　　“——是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沈煜为问。
　　“其实这事不止跟胡辰启有关。”对方道。
　　沈煜为本来兴致缺缺，正小心在人群中搜罗那俩人的身影，听对方这么一说，不由看了他一眼。对方坐在他对面，恰好背对着门口方向，压根不知道沈煜为刚刚看到了什么，见沈煜为看他，将酒杯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玻璃桌上，道：“其实跟那个姓顾的也有关系。”
　　沈煜为一怔，终于好好地看向他。
　　“最近有人跟我说，胡辰启跟顾泽昭走得挺近的。”
　　“哦？”
　　“好像两个人关系不寻常。”那朋友说着一顿，“我知道你在追胡辰启，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个。”
　　沈煜为抿紧了嘴唇，说实话，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他并不会对友人说的话有什么大的反应。但是现在，他看着坐在吧台边，紧挨在一起的二人，他不知道从心底涌起的，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第2章 起风 （2）
　　沈煜为不知道顾泽昭是怎么做到令胡辰启对他亲近的，但是恐怕不会只是“投缘”那么简单。他拜托了友人暗地调查这件事，自己则像往常一样，算着时间找胡辰启。
　　可不知是否是他的心理因素，从在酒吧看到顾泽昭和胡辰启一起后，他发现最近的胡辰启又变得冷淡起来。这种冷淡与以往不同，甚至带了点厌烦的情绪。
　　沈煜为曾经为了和胡辰启拉近“心灵的接触”，甚至趁父母不在家时，邀请过胡辰启到家里来。他对胡辰启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胡辰启是他除了顾泽昭以外头一个想要认真交往的人，但是从现状来看，对方显然并不这么想。
　　隔了几天，那友人就给他回了电话：“顾泽昭在给胡辰启找新剧本资源，据说那还是个不错的剧。”
　　原来如此。沈煜为心想。他刚被胡辰启拒绝新一次的聚会邀请，心中憋闷。顾泽昭不过是想借剧本资源来吸引胡辰启，既然顾泽昭可以，那他也可以。
　　沈煜为虽然包养过几个小明星，但是他在娱乐圈的人脉并不如何，虽然不知道顾泽昭替胡辰启牵线搭桥的是怎样的剧本，但他坚信既然顾泽昭能做到，他也可以。到时他找个比顾泽昭的资源要好得多的，就可以将胡辰启的目光从顾泽昭身上夺回来了。
　　顾泽昭和胡辰启的事令沈煜为加倍焦躁，终于不再像以往一样除了缩在家里就是出去找人喝酒玩乐，而是开始正经做起事来。
　　沈父难得见他如此，大感欣慰，以为他终于开始干正事了，某天吃饭时还表扬了他几句。沈煜为心知自己做这些为的是什么，对父亲的表扬并不太敢直接收下。
　　那天吃完饭，沈煜为前脚从父亲书房出来，就接到友人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最近在联系的那个新锐导演搞了个生日聚会，如果想要帮胡辰启牵线搭桥，这也是不错的一次机会。沈煜为一想正好，最近顾泽昭那边没注意有什么消息，他更宁愿是那两人的事黄了。那导演近期正是吃香的时候，据说在筹拍一部新电影，沈煜为觉得这或许是个挺好的机会。
　　为了能够提高成功率，沈煜为专门就这个导演做了一番调查。此人名为许坦，人如其名，是个极为坦率的人，大学刚毕业时就是因为过于坦率而在业界处处碰壁，很是萧条过一阵。后来不知是遇上了伯乐还是突然开窍，二十五岁时推出的一部诡奇短片在网上引起大片人的注意后，二十七岁时便拍出一部叫座电影，也算是稍稍站住了脚。
　　这人最近在筹拍的一部电影，沈煜为听闻风声，认为颇适合胡辰启，心想无论如何都要给胡辰启拿下一个角色，将顾泽昭比下去。
　　周六傍晚，沈煜为开车到了许坦的家。许坦住的公寓很不错，在公寓外面还有一个泳池，现在正是盛夏，池里蓄满了水，沈煜为路过时看了眼，水还非常干净。许坦自己将那栋公寓最上面两层上下连着的房子买下来，打通后从室内以楼梯连接，做成一个跃层公寓，面积也不算小，用来举办他人数本就不多的生日聚会也算绰绰有余。
　　沈煜为到的时候屋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给他开门的是一个眼熟的红裙女人，对方只是朝他暧昧地挑了挑眉，便转身走开。四周颇为热闹，即使开了空调放着冷气，食物和酒的香气也令空气暖烘烘的，沈煜为直到走到一旁的自助酒桌上才想起来对方就是许坦上一部电影里的女主角。
　　沈煜为遍寻不着许坦的身影，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叫人，只有默默寻找。人们闹哄哄的，各自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大多都是些生面孔，也有几个小有名气的编剧，但沈煜为只记得脸，叫不出名字。绕了一圈到通往二层的楼梯处，他见入口没有被格挡起来，心想许坦应当是不介意人们上到二楼的，便就那样爬了上去。
　　与下面热闹的人群不同，上面非常安静，沈煜为四处找寻了一番，有些房间门是锁的，但是敞开的那些依旧不见人影。沈煜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聚会主角跑哪去了，站在一个看似是茶室却有种浓重烟味的房间站着，正挠着后脑勺，上面突然有人说道：“你找谁呢？”
　　沈煜为冷不丁被吓一跳，抬头一看发现这房间另有玄机，上面竟是个小阁楼，许坦一手扶着栏杆，另一手指间夹着支香烟，正往外喷出一溜灰白的烟雾，眯着眼看他。
　　“你是许坦？”沈煜为问道。
　　“你又是谁？”许坦挥挥手令烟雾散开，他模样英俊，带着一点不羁洒脱，举手投足间都极为随性。
　　“我……来给你庆祝生日。”沈煜为道。
　　“哦，那你要下去，他们正在给我庆祝。”许坦懒洋洋道。
　　“你不下去吗？”沈煜为直愣愣地回了一句。
　　“不。”许坦瞧他一眼，“你要上来不？”他朝沈煜为摆了摆手，半晌后者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往后退了几步，就见许坦从上面推下一个折叠梯。
　　上去后才发现这屋子浓重的烟味都是从这里散发的，烟雾缭绕得令沈煜为眼睛涩得发疼。
　　“我讨厌热闹和太多人，而聚会刚好两样全占。”许坦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举办这个？”
　　“如果我不办的话你会找上来吗？”许坦懒洋洋道，他终于摁熄手中的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舒展着两条长腿，他非常瘦，却不弱气，反而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确实是个怪人。沈煜为应着许坦，在他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
　　“剧本其实还没写好。”许坦晃着两只脚，“所以我还没定人。”
　　沈煜为还没接过这种直球，经验不足，一时竟只有傻愣着。
　　“所以你如果是在为某某求职的话，就算了。”许坦偏着头看沈煜为，“我看你长得就不错，有兴趣演戏吗？”
　　“我以为你是那种只挑演技派的新锐导演？”沈煜为道。
　　“新锐不新锐的我可不知道。”许坦哼笑一声，“角色的很多特点当然需要演技展现，而演员能够与其契合也是重要的一点。”
　　沈煜为点头表示赞同，许坦看他一眼，道：“你带了什么来送给我？”
　　这人确实与众不同。沈煜为霎时弄清楚许坦为什么刚毕业那几年中屡摔跟头，他看着对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掌心，感觉有些荒唐滑稽，他忍不住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对方。
　　许坦接过，在手中把玩一番，道：“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
　　那是个小小核雕，不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但胜在那核雕上的画面展现的是许坦上一步电影中的一幕画面。
　　“这是你挑的？”许坦问。
　　沈煜为点点头：“嗯，我喜欢这个。”
　　“你还看过我的电影？”许坦道。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欢呼声，等人群还未彻底安静下来时，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许坦”，而且不止一声，接着喊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沈煜为瞧一眼许坦，发现对方静静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间一阵静默，沈煜为也难得地看出不对劲，默默噤声。直到许久之后，许坦才站起身，拍一拍身上的灰尘，道：“走吧。”
　　那语气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愉快。沈煜为没有多问，只是跟在他后头下了楼。
　　人群热闹得很，看到寿星现身，纷纷莫名其妙地鼓起掌来。沈煜为注意到之前那个红裙女人站得离楼梯最近，许坦走下楼后她立刻迎上去，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沈煜为暗地庆幸自己没有向许坦提起她。虽然今晚没戏，但沈煜为却不会轻易放弃，既然是聚会，不如就此感受一下放松。沈煜为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酒，抬手喝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他猛地放下酒杯，皱着眉头看突然出现在窗边的顾泽昭，忍不住走了过去。
　　顾泽昭本来靠在窗边看手机，沈煜为上去就先拍了他一下。顾泽昭手里的酒因他的力道而晃出些许，对方轻轻皱眉，将酒杯放到窗台上，看向沈煜为：“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煜为瞪着眼睛：“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哪哪都有你？”
　　顾泽昭冷冷看他：“这句话恐怕要我先说。”
　　“凭什么？”沈煜为不爽道。
　　这时顾泽昭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一眼，径直绕开沈煜为就往外边走。沈煜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跟在他后头道：“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但是都这么久了，你也没必要一直惦念着，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顾泽昭已经走到门边，冷冷看他：“你想多了。”
　　“那你怎么突然跑来追他？”沈煜为才不信，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跟你是同一个理由。”顾泽昭答道，他拉开门走出去。沈煜为还不罢休，紧紧跟在他后头碎碎念。
　　顾泽昭等到电梯上来，一进去就猛按关门，沈煜为却一下蹿进去，道：“你是不是要接人？”
　　“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又邀请了胡辰启？”沈煜为道，“我跟你说，你最好少带他来参加这些弯弯绕绕。”
　　然而顾泽昭只冷冷睇他一眼，由着沈煜为独自在那胡言乱语。电梯在一楼停下，顾泽昭即刻迈腿走出去，沈煜为仍旧紧紧跟在他后头。
　　两人行至公寓泳池旁，沈煜为终于一把拉住顾泽昭的袖子，小声急促道：“你不要跟我抢他！我对他是认真的！”
　　他脸涨得通红，顾泽昭终于停住，回头静静看沈煜为片刻，突然扬起拳头揍过来，沈煜为万万没想到向来冷静自持的顾泽昭竟然会突然动手打人，躲闪不及间向后摔去，“扑通”一声跌进了那泳池里。
　　“你脑子不太清醒，在这里面好好醒酒吧。”顾泽昭冷冷说完，直接走了。


第3章 起风 （3）
　　即使现在仍是盛夏，但已沉入夜色中的池水早就没有下午时的温热。沈煜为暗骂一声，在水里扑腾几下爬上岸，现在这副样子是他少有的狼狈时候，他浑身势头，衣服裤子还在往下滴水，像个落汤鸡。
　　这模样也不可能再上去若无其事地参加聚会，沈煜为郁闷地将滴着水的发梢往后捊，心想着幸好胡辰启没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刚抬起头，却发现前面几步远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令他落水的罪魁祸首，另一个则是——
　　沈煜为第一反应是要往后跑，虽然脑子里这念头已经过了好几遍，身体却没有动弹半分。他一直呆呆地站着，直到胡辰启走到他跟前，疑惑地问：“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沈煜为咬牙切齿地想，脸上却只是笑了笑：“天气太热了，我下去游了个泳。”
　　胡辰启闻言上下看了眼他湿漉漉的衣裤，没有戳破，只是道：“即使现在是夏天，这样也很容易感冒，你快去换身衣服吧。”
　　沈煜为难得有被胡辰启主动关心的时候，一时感到非常熨帖。他笑了笑，应下后便往停车场走，离开前还狠狠瞪了顾泽昭一眼。
　　然而那时顾泽昭正在跟胡辰启边说话边往公寓楼走，压根没看他。沈煜为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又想到刚刚胡辰启对自己的关心，不由得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为了他什么都值得的。沈煜为心想。
　　沈煜为回到家时，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在沙发上直直坐着，听到门响，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沈煜为最近确实有注意到父母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件。从小到大父母只是维持在某一方面的平和，沈煜为早就习惯父母间的相敬如冰。他叫了声“妈”便准备直接上楼会房间换衣服，却不想被母亲叫住了。
　　“你今晚又去哪野了？”母亲回头看他，皱着眉道，“怎么还浑身都湿淋淋的？”
　　“在泳池游了个泳。”沈煜为答道。他注意到母亲铁青的脸色，不知道是被自己气的，还是被父亲气的。
　　沈母看他一阵，道：“多想着干点正事。别老无节制地花钱，省着点，知道吗？”
　　沈煜为应了一声，见沈母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默不做声地上了楼。
　　在父母吵架的时候永远不要插嘴。这是沈煜为从小就知道需要遵守的准则。沈父沈母虽然夫妻关系尴尬，常年冷战，对儿子却是一致的宠爱，从不曾说过“省着点”这样的词，沈煜为一时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又想可能只是父母吵架，她心情不好的缘故，并没有往心里去。
　　之后的几日，沈煜为在外边老能碰上顾泽昭。每次都免不了呛几声，然而一向更多是沈煜为在那跳脚炸毛，顾泽昭毫无反应。
　　沈煜为厌烦透了对方那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过去在一起时，他对顾泽昭隐隐有着点类似于崇拜的情感。主要因为顾泽昭当初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看着冷冰冰的一张脸，却极有号召力，个人能力很强，总能令人信服。只可惜后来临毕业，他却对顾泽昭的优秀，顾泽昭的无所顾忌，顾泽昭那面无表情的脸，感到了厌烦。
　　现在这个人还要来跟自己抢人，甚至很有可能要被他抢到手了。沈煜为难得的没有自信，虽然他总是粗心大意，在感情的事上毛毛躁躁，但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比起自己，胡辰启更喜欢和顾泽昭待在一起。
　　沈煜为又找了几回许坦，一心想要替胡辰启将那角色拿下。但是每次都不太如意。许坦说话直率，常堵得沈煜为找不出下一句话来接，但是即使他每次都拒绝沈煜为，却又愿意次次见他，沈煜为对此有疑惑，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只以为许坦是记性不好，或者是热情好客，并不打算去点醒对方。
　　直到一个月后，许坦终于被沈煜为纠缠烦了，答应沈煜为，到时会通知胡辰启试镜。沈煜为信以为真，欢天喜地跑回家去，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给胡辰启打电话，准备报喜。
　　这回胡辰启电话接得很快，沈煜为笑着说话，胡辰启却截断他的话头，道：“你电话来得刚好，我正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沈煜为按捺住自己的雀跃的心情，道：“什么好消息？”一边想许坦的速度总不会这么快，他前脚刚走，对方就打电话给了胡辰启。
　　“这个消息在电话里不方便说。”胡辰启道。
　　沈煜为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方便的话，周末下午能来我这一趟吗？”胡辰启道，“到时跟你面对面说。”
　　沈煜为总是答应的，挂了电话后，他回了家，却看到了一地狼藉。他第一反应是父母又吵架了。看这现场应当是吵完了。沈煜为看到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问道：“我妈呢？”
　　“在卧室呢。”阿姨说着轻轻叹一口气。沈煜为心想这两人吵架就算了，把家里的东西哐哐砸了一通，丢下这一地狼藉给别人收拾。
　　“阿姨你弄完就歇会儿吧。”沈煜为道，“别太累。”
　　阿姨点点头，又轻轻叹了一声。
　　沈煜为上了楼。
　　家里气氛最近愈发的凝重，父母每天都黑着脸，每每话没说几句，在餐桌上就争吵起来。周日的午饭也没法避免，沈煜为看着他俩因为各种陈年烂谷的事争得丝毫不顾形象，只觉得饭菜更难以下咽，遂放下碗筷，从家里跑了出去。
　　沈煜为饭一口没吃，开着车在外面兜了几小时风，想着就要见到胡辰启，胸中郁结才渐渐消散，转为稍稍欢腾的喜悦。
　　不管任何情况，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时，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沈煜为想着，待会胡辰启说接到试镜通知时，要不要说是自己拉过来的。
　　想到胡辰启脸上的笑容，沈煜为已经不在意这些，过去一个多月被许坦百般拒绝和刺激，仿佛都已经无所谓了。


第4章 起风 （4）
　　沈煜为先去取了早就订好的红酒，才驱车前往胡辰启的家。
　　这是难得的一次，沈煜为被胡辰启主动邀请到住处。往常都是他死皮赖脸蹭过去——往往还不成功，只有极少的几次他得以上楼，顶多在里边喝了杯水或是果汁，马上就走了。
　　但是这次，不仅仅是胡辰启主动邀请，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之后说不定还能发生点别的什么。说不定是知道了沈煜为为他争取角色的辛苦，想要好好“感谢”他一番呢？
　　到了胡辰启家，对方很快给他打开门，迎他进屋。沈煜为注意到今天胡辰启穿着一身白，更衬得他面若冠玉。胡辰启接过沈煜为递过去的酒，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怎么会不知道。”沈煜为笑了下，顺着胡辰启的动作坐在了沙发上，待对方放了杯水在他跟前的茶几上，他便动了动，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我——”
　　“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胡辰启却没让他能够说完，“因为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非同一般，以往也多靠你照顾，所以想要跟你分享这个消息。”
　　沈煜为只好将话咽回去，看着他，等他说话。
　　“我得到了路昀新剧本的男三。”胡辰启道。他说这话时整个人仿佛都跟着亮堂起来，连眼睛都熠熠生辉，令他显得比以往要更为夺目。
　　沈煜为先是微笑，接着才反应过来，从胡辰启口中说出的名字并不是他所期待的“许坦”，而是另一个人。而且，这个路昀作为导演，资历显然在许坦之上，能够在他的剧中得到一个戏份多的角色，就胡辰启现在的成绩来说非常难得。可对于胡辰启现在的状况来看，一旦拿到这个角色，对他的未来将有极大的影响，这是为他将来的星途拓了条更宽且明亮的道路。
　　这对于胡辰启来说无疑是件极好的事。沈煜为知道，目前的许坦相较于路昀，在这方面确实稍逊一筹。而胡辰启能够直接内定路昀剧中的男三，要么是他真的被人发掘是块金子，要么是有人在后面暗中助力。
　　据沈煜为所知，会给胡辰启暗中助力的人就那么几个。最开始认识胡辰启时沈煜为便对他经过一番了解，父母具是圈外人，本身也没什么背景，幸好脸长得好看，演技也还尚可，才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
　　胡辰启的交际圈很窄，而沈煜为能想到的，在这件事上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顾泽昭。
　　“拿到这个角色不容易吧？”沈煜为道，“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但听说路昀是个很严格的人？”
　　“是啊。”胡辰启自己也端着杯果汁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脸上笑意难消，“我也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而且我看了下角色剧本，也是比较适合我的类型。我的经纪人也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叫我好好把握。”
　　“恭喜你。”沈煜为诚挚道，他举起手中水杯，以茶代酒，跟胡辰启碰了个杯，“之后可要加油，我都可以看到你星光闪耀的未来了。”
　　胡辰启笑了，他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喝了口果汁，轻道：“谢谢你。”
　　沈煜为点点头。其实他现在并不好受，之前一个多月的忙活都打了水漂不算，还不能跟胡辰启说出口——他不想因此而影响对方。可他却难以避免地在心底泛酸，他好像永远都比不了顾泽昭，永远都被强压一头，两人在一起时是这样，分手几年后的如今也是这样。
　　“是顾泽昭吗？”
　　“什么？”胡辰启明显一愣。
　　沈煜为才注意到自己把心中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他看着对方，干脆闭上了嘴，等待对方的回答。两个人具是沉默。
　　“是他。”最终胡辰启道。
　　沈煜为点点头：“我猜也是。”
　　“顾先生是我很好的一位朋友。”胡辰启道，“你也是，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好的朋友。”
　　沈煜为笑了笑，他知道胡辰启是想要他和顾泽昭和平相处，但是这很难。先不说胡辰启本人是否清楚顾泽昭对他的感觉，但沈煜为可是门儿清的，他可不认为顾泽昭会老实本分地跟胡辰启做什么义薄云天的“朋友”。
　　再说下去恐怕会不可避免地谈到顾泽昭，沈煜为不想谈他，更不想胡辰启知道他曾经跟顾泽昭有过一段，干脆站起身告辞。胡辰启似是没想到他这次会主动提出离开，有一瞬间的愣神，沈煜为注意到他看了眼墙上的钟。
　　“你……不再待会儿吗？”胡辰启迟疑道。
　　沈煜为难得听到胡辰启的挽留，但这来得太不是时候，他此刻心绪混乱，饶是心里的小人叫嚣着要留下来，他却知道自己该走了。现在不是和胡辰启联络感情的时候，他只怕待久了，会被对方看到自己的尖酸刻薄，这是万万不能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的东西。沈煜为挣扎着喝完一杯水后，还是离开了。
　　从胡辰启家里出来后，沈煜为罕见地不感到遗憾，而是轻松。
　　此刻他心中说不出的郁结，也不想跟任何人有联络，干脆关掉手机，开着车兜风去了。
　　沈煜为从家里出来时天还是阳光灿烂的，他沿着城中河开了一圈，等到觉得心中郁结被风吹散了一部分后，才开始往家开。
　　天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乌云，阴沉沉的压得人心慌。
　　等沈煜为开车到他家房子附近时，却愣住了。路旁停了好几辆警车，还有消防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后的怪异气味，他下了车，走过去，终于知道了原因。
　　越过纷杂人群，他看到的是已经沦为残骸的自家房子。他家地处较偏，平时一个人都见不着，现在却能看到好几个在看热闹的。
　　沈煜为一时愣住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恰好有一个警察从他身边路过，他急忙一把抓住对方，道：“这发生什么了？”
　　警察看他一眼：“你是谁？”
　　“我是这家人的儿子。”沈煜为道，他突然想起来，在他出门前仍在吵架的父母，“我……父母呢？”
　　“原来你是这家的儿子？”警察再次看他一眼，随后道，“你跟我来。”
　　“发生什么事了？”沈煜为锲而不舍地追问道，警察带着他一路走到旁边的空地上，示意他看地上。
　　沈煜为曾经在电视上或是书本上看到过，有些人在遇到强烈刺激时，会晕过去，或是待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
　　他就是后一种情况。


第5章 起风 （5）
　　沈煜为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人生老病死是遵循自然规律，但这种完全超出状况外的突发性事件，他完全没有想过。
　　他甚至没想到他的父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世。
　　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带走了三条人命。除了沈煜为父母，死于这场爆炸的还有家里请的徐阿姨。
　　房子现在已经无法住人，警察封锁了现场，连他也不允许进入。沈煜为只有暂时搬到酒店住，他午饭就没有吃，晚上更是没有胃口，开了房间后直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四周一片都是黑沉沉的，风声带着呜咽环伺于他，沈煜为蜷缩着，无法睁眼，无力挣扎，他发着抖，只感觉到愈来愈冷，他的世界彻底暗了下来，没有了光。
　　再次醒来时不知是什么时间，窗帘拉着，房间昏暗。沈煜为只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抖，头痛得要命，摸索着找到遥控器把空调关了，心里惦记着今天要去警局。
　　手机直到此刻才想起来开机，消息提示音就没断过。沈煜为坐在床边久久地发着呆，直到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才点开消息去看——都是些无用的消息，时间早的是曾经一起花天酒地的人发的消息，但那些之后便开始偃旗息鼓，还有许坦凌晨发的消息，“你得挺住。”
　　有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句话：“开机后回我电话。”沈煜为看了半天也没法从这短短一行字中看出是谁，干脆将手机揣兜里，离开了酒店。
　　沈煜为到警局门口，刚停好车，还没来得及跨进门就被人叫住。他叹一口气，回头看，见是父亲曾经的一个商业伙伴，沈煜为对这些一向不太感冒，也只记得这人姓李，遂开口叫了声李叔。
　　“煜为。”李叔应一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太伤心，自己要好好生活下去啊。”
　　沈煜为点头：“我知道。李叔你怎么也来这边？”
　　“我这不是被叫来做笔录吗？”李叔答道，“你自己也注意着身体，别到时因为公司的事情熬不住了。”
　　沈煜为正要点头应付，却在瞬间回过味来，问道：“为什么会因为公司的事情熬不住……公司怎么了？”
　　李叔惊讶地看他：“你爸妈以前没跟你说吗？”
　　“什么？”
　　“你家的公司已经进入破产清算了。”李叔道，“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你——”
　　沈煜为霎时愣了，他没想过自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父母早已习惯了他的不务正业，对他从没有多高的期望，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告诉他，还是说他们打算说，自己却一直回避和他们同时待在一起？
　　等回过神来时那李叔已经走了，沈煜为心里再多疑问，也只有强行压下，先进警局了解情况。
　　昨天领他指认尸体的那个小警员接待了他，跟他说了目前能给他透露的情况——确认是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排除他杀可能。
　　“排除他杀……是什么意思？”沈煜为问。
　　“经过调查了解，沈氏公司在两年前已经开始经营不善，上周已经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沈煜为回过头，发现是个中年男人。他穿着简便，衬衫领口有些皱巴巴的，眼底泛着青黑，可精神却很好。
　　“周队。”小警员叫了一声。
　　沈煜为看他一眼，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等待他解释。
　　“你先出去吧。”周队跟小警员说，等门被关上后，周队才走到沈煜为身旁，“这是从昨天到今天上午的调查结果。很有可能是自杀。”
　　“我父母不可能自杀！”沈煜为怒道，“即使是公司破产，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
　　“据我们调查，你的父母在外都是与人为善的形象，并不和人发生争执。而公司破产，遭受大力打击也是有可能的。有时这种打击会令人一蹶不振。”
　　“不可能。”沈煜为道。他的父母并不是懦弱的人，即使经常争吵冷战，却不见得会因为公司破产就自杀，他们不会退缩。
　　“然而事实就是，他们这起事件应当是自杀或者是意外。”周队道，这是我们得出的结果，“一会我还有事要做，你请回吧。”
　　周队拉开门，示意他离开。沈煜为在原地呆愣片刻，才看一眼周队道：“我会查明真相的。”
　　“随便你。”周队冷淡道。
　　沈煜为开着车，茫然不知该去哪里。等到看到熟悉的花圃时，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曾经的家。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沈煜为没有撑伞，直接下了车，走进前院。
　　破败的房屋在雨中更显萧瑟，沈煜为心中茫然，直接抬起隔离带进去。据说是在厨房发现的遗体，一共三具。他走到厨房那，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地上还有些用白色线条圈起来地方，旁边还放着号码小立牌。
　　沈煜为回到外面，他不想在里面待着，只要一坐着，就想起父母，想起昨天他指认他们遗体时的场景。他在门廊的台阶上坐下，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茫然，一片茫然。沈煜为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父母的骤然离去，公司的突然轰塌，他从曾经的仿佛拥有一起，转眼间便一无所有。甚至就在前两天，他还整日缠着许坦，只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求一个角色，而不需要考虑其他问题。他从未想过，失去父母后，自己靠什么来维持生计。
　　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沈煜为知道自己应当站起来，找一个地方避雨，然后吃点热食，再去调查家里公司的事。如果没有预估错的话，今天或明天父亲的律师就会来找自己，或者明天他再去找也行。
　　沈煜为正兀自发呆，却发现跟前出现了一双脚，他顺着腿看上去，却是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猜你在这里。”顾泽昭举着把伞躲住沈煜为，淡淡道。
　　沈煜为猛地站起身：“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顾泽昭因为他的动作后退一步，脸上神情却仍是淡淡的，似乎并不为他所动。然而沈煜为却做不到他那么淡定，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头疼得要命，刚刚那一下动作过猛，眼前瞬时一团星星，就这样倒进了顾泽昭的怀里，晕了过去。


第6章 起风 （6）
　　再醒来时，沈煜为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很软，窗帘紧闭着。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响。头已经不痛了，身体也感觉轻松一些，不再忽冷忽热。他从床上下来，环顾四周，突然感觉这装潢有些眼熟。
　　这个房间他以前来过。
　　沈煜为想起自己还得去找律师，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顾泽昭。
　　“你醒了。”对方似是正准备进屋里来，看到他倒是一愣。
　　“你……”沈煜为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烧退了吗？”顾泽昭问，他把一东西递沈煜为手里，“量体温。”
　　“……哦。”沈煜为不得不退回房间，然后坐在床上量体温。顾泽昭出去了一会又回来，在门边看他。
　　“你昨天淋雨又发烧，还肚子疼。”顾泽昭道，“厨房里有粥，你一会可以下来喝。”
　　“谢谢。”沈煜为点点头。
　　两人一阵沉默，顾泽昭看了眼表，咳了声道：“时间到了。”
　　沈煜为一抖，拿出体温计看了眼：“三十六度七。”
　　“你——”顾泽昭指了指床上的衣服，“那是你的衣服。”
　　“谢谢。”
　　门关上了。沈煜为坐在床边，有些呆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顾泽昭的家里醒过来，仔细回忆了下，恍惚间记得昨天他在门廊那坐着，然后顾泽昭出现了。
　　顾泽昭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沈煜为换好衣服出来，站在客厅，现在似乎是黄昏，昏黄的阳光穿过薄纱窗帘照进室内，四周一片安静，他光着脚，竟感到无所适从。
　　这套房子是顾泽昭在他俩还在大学时就已经买下的，那时两人在一起，沈煜为来过不少回，也曾一度住在这里。
　　分手后沈煜为从顾泽昭那里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带走，却还是漏了些东西。比如现在他身上这套衣服。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泽昭居然没有直接将它扔掉，而是干干净净地收起来。
　　“换好了？吃点东西，然后吃药。”顾泽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煜为猛地回过头，看见对方正把碗放在桌上。
　　“首先不能让身体垮下。”顾泽昭道。他看着沈煜为，一手拉开了椅子，示意对方过来坐下。
　　“谢谢。”沈煜为咕哝着。他看眼热气腾腾的粥，不由抬头看向顾泽昭，“这是你做的？”
　　“请的阿姨做的。”顾泽昭答道。他在沈煜为对面坐下，也喝起粥来。
　　等吃完饭，沈煜为在心里翻来覆去几遍，才开口道：“谢谢你照顾我。”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迫不及待地抛出从醒来见到对方后的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你家的事情，我已经调查了一遍。”顾泽昭道，“今天沈氏清算结束，你的那部分也填进去了，而且——”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份份文件，依次放到沈煜为面前，“虽然在债权方面我没有义务通知你，但是还是告诉你一声，这是你所欠款项和数额，这是债权转让书。”
　　沈煜为听得一头雾水，他拿过那几份文件，一一翻看过去。首先是公司清算文件，他看了得出的结果，知道公司资不抵债的缘故，自己的股份已经按比例抵还公司。然后他看着那份标注自己所欠款项文件，愣住了。
　　“我怎么会欠这么多钱？”沈煜为震惊道。
　　“这下面有你的签名。”顾泽昭指了指文件最下面，“你什么时候签过这种文件，自己一点数都没有吗？”
　　沈煜为看着这个签名，确实是自己的字，他翻了几页，终于想起来是大概三个多月前，他父亲曾经将他叫回家，让他签了个差不多厚度的文件，难道是这个？
　　“还有，钱我已经帮你还清了。”顾泽昭似是看他反应得差不多了，才徐徐开口道。
　　沈煜为猛地站起身，瞪着顾泽昭：“什么？”
　　顾泽昭只是将债权转让书往他那边推了推：“也就是说，你现在欠着我的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煜为将文件一摔，“你是还嫌我不够惨吗？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顾泽昭微微皱眉：“我没有羞辱你。”
　　“我不过是跟你抢个人罢了，你至于要这样对我吗？”沈煜为怒道，“你放心，我现在也没那个本钱去跟你抢了！我真是，恭喜你啊！”
　　又是这样的局面。
　　沈煜为吼完后，喘着粗气心想。他和顾泽昭在一起时争吵也是这样，脸红脖子粗的那个永远都是自己，顾泽昭一贯是沉着冷静的，他坐在自己对面，就像在看一出戏一样，不为所动。
　　“你如果对这些文件有疑虑的话，可以给你父亲的律师打电话见一面，让他跟你说。”顾泽昭道。
　　“我知道。”沈煜为努力平息下怒火，“顾泽昭，我只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光明磊落，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做这种事。”
　　顾泽昭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闻言回头看他：“你今晚可以住这里。”
　　沈煜为冷冷道：“我立刻就走。”
　　顾泽昭嘴唇微微一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进了房间。门轻轻关上，沈煜为跌坐回凳子上，两手抱住头，从看到父母遗体那时便一直憋在心里的眼泪，在此刻终于流了出来。
　　沈煜为从来没想过，自己曾经习以为常的光鲜生活，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轰然坍塌。曾经他以为，即使自己不出去工作，只是靠自家公司的股份，父母的一些资助，也可以花天酒地，徜徉于各种乐事，追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最终分手或过完一生。
　　直到那天他被命运狠狠地一巴掌掀到地上，才真正懂什么叫“命运弄人”。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路灯早已亮起，将沈煜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沈煜为穿着自己曾经丢在顾泽昭那没有带走的衣裤和鞋，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手腕上扣着的新表和兜里的手机，他的车压根就不在他的名下，现在也已经被收缴走。
　　他终于一无所有了。


第7章 起风 （7）
　　沈煜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从顾泽昭家里出来后就没有停下来过，脑海里乱糟糟的，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走。现在终于走累了，他看到路旁的一家便利店边上有塑料长椅，便走过去坐下。即使是晚上，现在路上依旧有不少行人，三三两两或者形单影只，沈煜为的目光从路过他的人身上一一略过，看着和朋友一起走的人，突然醒悟过来，他其实也有朋友，虽然不知道到现在，还剩下几个。
　　沈煜为把通讯录看了个遍，那天出事后又很多人给他发消息，问候他，但是到今天，已经没有任何人主动联系他了。
　　沈煜为知道是为什么，因此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才更需要勇气。他千挑万选，最后决定给那个经常在娱乐圈混迹的朋友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接通，只是语气早已不似以往，变得极为冷淡。
　　“是我。”沈煜为深吸口气道。
　　“我知道。”朋友淡淡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沈煜为看一眼手表，时针指向八，他自嘲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家里出了事。”
　　对方没有说话。
　　“我打电话只是想问问——”
　　“抱歉，我没什么能够帮你的。”对方却直接截住了他的话。沈煜为一愣，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
　　“家里出了这种事，心里肯定很难受吧。”对方这样道，“我父母最近也在叫我离你……你知道的，我毕竟是这种情况。”
　　沈煜为微微抿起嘴唇。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番心情，更何况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没办法让对方跟自己感同身受，唯有沉默。
　　“但是关于你爸妈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消息，就当是往日情分了。”那人道，“他们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煜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你说什么？”
　　“多的我也不清楚。”对方压低了声音，“也是偶然听我最近养的那小家伙说的，圈子里都在传你家这个事和娱乐圈里的某个人有关。但是不清楚到底是指谁。”
　　“你的意思是……他们极有可能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沈煜为追问。
　　“我只能说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人道，顿了顿，“我得挂电话了，祝你好运。你以后……尽量不要再联系我了。”
　　沈煜为心里堵得慌，但还是道：“谢谢你。”
　　对方只是轻轻叹一口气。
　　沈煜为挂掉电话，脑海里一片浆糊。他家在娱乐行业并无涉猎，为什么父母的死会跟娱乐圈内人相关？如果他们的事有疑点，为什么警局那么快便断定是自杀？
　　沈煜为猛地站起身，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这两天都没有注意休息，晚上还只喝了点粥，现在竟然感觉有些吃不消。
　　这时一双手轻轻扶住了他，道：“你还好吧？”
　　沈煜为微微一愣，看向身旁的那个人，是个长得很阳光帅气的人，对方此时正关切地看着他。
　　“——我没事，谢谢你。”沈煜为往旁边撤了一步。
　　“你脸色不太好，如果没啥事最好快回家休息一下。”那人松手后却没有立即走开，反而又叮嘱了一句。
　　沈煜为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
　　“你脸色很苍白。”那人却不以为意，他看了看沈煜为，然后低头在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沈煜为，“拿着，这个给你。”
　　沈煜为低头一看，是个饭团。
　　“这家饭团挺好吃的，我自己不想做饭的时候就会下来买这个。”对方道，“送你了。快点回家吧。”说完摆摆手，便走了。
　　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他哪里有家可回，现在连今晚能找到的住处都不一定有。目送那个怪人走了后，他坐下，默默打开了饭团。
　　光闻着就非常香，应该是刚热过的，沈煜为低头看着手里的饭团，视线变得模糊。他默默擦掉从眼眶里溢出的温热，拼命遮掩住那一瞬间的哽咽。一个二十好几，直奔着三十的男人，在这样的晚上坐在便利店外边的塑料长椅上边吃饭团边哭，怎么看都很凄凉。沈煜为不想让自己狼狈到那个地步。
　　沈煜为无处可去，他吃完饭团，索性就先在这便利店旁边待着。因为手机没有带充电器在旁边，也不敢随意玩，只好坐着发呆。
　　他就那么坐着，盯着街上从车水马龙到逐渐冷清，正盯着地上的蚂蚁队伍时，头顶突然响起耳熟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
　　沈煜为一愣，抬头一看，是之前给他饭团的那个人。对方换了身衣服，穿着简单的T恤大裤衩和拖鞋，手上拎着串钥匙，正惊讶地看着他。
　　沈煜为咳了声，不知该作何回答。
　　“我进去买点东西，你等等我。”那人简短道，就进去了。
　　沈煜为正一头雾水，还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就先拎着瓶酱油出来，站在他跟前道，“我其实一直想找个人跟我分担房租。”
　　沈煜为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嗯……你想租房子吗？”这人道，“我现在租的房子刚好空出来一个房间，是两房两厅，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沈煜为反应过来，他吃惊地看着对方：“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住吗？”
　　那人笑了，似乎有些害羞，挠着后脑勺问道：“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沈煜为心知对方看出来自己的落魄，苦笑道：“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就是想租房，也……”
　　“没关系，我可以先垫着，你之后再给我也没问题。”那人笑道，他看一眼沈煜为脸上表情，赶紧摆手道，“你别怕，我不是什么搞传销的，虽然工作不太稳定……但你放心，绝对是正当工作。”
　　沈煜为想着反正也是无家可归，这个人既然能看出他无家可归，还给他饭团，应当也不是个什么坏人。他与其在这干坐一晚上，不如去看看，于是站起身道：“那你领着我去吧？”
　　那人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好。”


第8章 起风 （8）
　　人与人的联系总是很奇妙。在今晚之前，沈煜为从没想过会在大街上被人送一个饭团，更遑论最后还跟着别人回家，准备合租一套只有两房两厅的房子。
　　跟在对方身后走的时候沈煜为不止一次地想这人该不会是个骗子吧？但是他现在一无所有，身上穿的还是好几年前的衣服，脸还苍白得跟鬼没什么区别。
　　不止一无所有，他甚至身上还背着一大笔债。
　　“我的名字是林唯柏。”那人在前头走着，突然道。
　　沈煜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名字，连忙道：“我叫沈煜为。”
　　林唯柏听到这名字，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了沈煜为一眼。有一瞬间沈煜为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对方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领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年头的小区。这楼不高，而且没有电梯。
　　“我们住最上面一层。”林唯柏道，“租金比其他楼层稍微低一些，但是带个顶楼。”
　　“带顶楼的租金还便宜点？”沈煜为有些惊讶。
　　林唯柏打开门让他进去，道：“地上有一次性拖鞋。”等两人都进了屋，他才道，“是的。因为是租的熟人的房子。”
　　沈煜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是你的房间。”林唯柏穿过客厅，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道，“我那还有多余的毯子，新的，一会给你分一条吧。”
　　沈煜为点点头，张嘴想说谢谢，林唯柏却伸出手摆了摆：“你今晚说的那两个字够多了，租金问题先不着急，等你有钱了再给我吧。”
　　沈煜为点头，然后道：“虽然这个问题可能有些突然，但是我想问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唯柏答道：“哦，我是个跑龙套的。”
　　沈煜为一愣：“什么？”
　　“就是群众演员之类的。”林唯柏大大方方道，“虽然我才刚开始，但是我坚信可以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上去。”
　　沈煜为心想今晚是走了什么运气，竟然找到了房子，而室友居然刚好在娱乐圈里工作？他跟在林唯柏后头，接过毯子，犹豫再三，道：“那个……我能拜托你个事吗？”
　　林唯柏看着他：“啥事？”
　　“等你哪天有活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你想演戏？”林唯柏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掩饰过去，道，“好啊，刚好明天就有一个剧招群演，到时我带着你去怎么样？明天早上七点起来，八点出门，可以吗？”
　　沈煜为点点头。
　　沈煜为躺在床上，默默感受着这个新床。四周非常安静，林唯柏也早早睡下，空调带着些微吵闹声。
　　到现在他才渐渐回过神来，开始梳理他这两天所获得的信息——首先是父母的骤然离世，紧接着得知家里的公司出事，病倒后在顾泽昭的家里醒来，知道对方成为了自己的债主，他的钱都没了，再后来，他得知了父母的死亡并不简单。
　　短短几日，他的生活经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曾经的恍若云端到现今的如坠冰窟，仿佛已经不会变得再糟糕了。沈煜为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一口气。
　　事实证明“已经不会变得再糟糕”这种事情，他只能想想。沈煜为站在片场边上，身旁是林唯柏，而一个眼熟的女人，正在跟助理大发脾气，挑剔群演，话中利剑直指沈煜为。
　　“你跟她有过节吗？”一旁一个不认识的人小声问沈煜为，“怎么装个尸体也要被挑刺？”
　　沈煜为能够回答的唯有苦笑。
　　不论在哪都会遇到落井下石的人，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一个。沈煜为之前曾和几个小明星交往过，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哪里听说的他，居然问到了他的手机号，跟他自荐枕席。沈煜为是个弯得彻彻底底的人，对女人没兴趣不说，对这个顶着整张假脸的女人更加没兴趣，当时便直接拒绝了。
　　虽然没有用任何过激言辞，却没想到对方在这儿等着他。
　　戏里说得上话的女角自然比一个假扮尸体的群演重要得多，沈煜为被要求离开，到手的一丁点钱也打了水漂。
　　“不过你模样很好。”那个“龙套总管”打量了沈煜为一番，“留个电话，以后有活还会叫你。”
　　沈煜为急忙报上号码，他听得对方此言，心中不由产生了些不着边际的希冀。等林唯柏几个人上场后，他悄悄退到一边，偷摸给自己以前认识的几个经纪人和导演挨个打电话。
　　然而大多都是打不通的——或者是一听到风声就拉黑了他，只有少数几个接了电话，一听他想要拍戏，都是连连拒绝，不等他说话便挂了电话。直到最后一个人接了电话，那经纪人是个较年轻的女人，虽然不耐烦，却还是听完了沈煜为说的话，才道：“沈煜为，你不会以为你现在的境况更以前没什么两样吧？可能之前没有人跟你说实话，我现在跟你说，如果你想凭着以前的那些事，期望直接登上所谓的星光大道，我告诉你，不存在的！”
　　沈煜为一怔。
　　“之前多受你照拂，但是我帮不了你。但你长得不错，或许可以找别人试试。”那经纪人道，“祝你好运。”
　　不等沈煜为说话，那边直接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又是显示通话中。沈煜为叹一口气，他手指往下滑，通讯录上出现了许坦这两个字。
　　沈煜为指尖微微一颤，他现在和许坦几乎可以算是朋友，但是他不认为对方在这件事上会对自己有所照拂……更何况，当初他想要帮胡辰启争一个不是特别重要的角色，都磨了对方那么久。而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对方当初发来那条讯息，也算是好心，他不认为对方还想和自己联系。
　　他正兀自发呆，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是林唯柏。
　　“我结束了。”林唯柏笑了下，“走吗？”
　　沈煜为站起身，点点头。今天没有其他的活，两人干脆往回走，林唯柏带着沈煜为去菜市场，沈煜为踌躇许久，才道：“对不起。”
　　林唯柏本来在对着一大块五花肉沉思，闻言道：“怎么了？”
　　“我可能暂时付不起房租。”沈煜为低声道，“请你多宽限几天。”
　　林唯柏直起身看他：“你不会以为群演这么一场就能赚个几百吧？”
　　沈煜为迷茫地看着他。
　　“我只拿到几十。”林唯柏说着，耸了耸肩，“房租的是你不用着急，反正是熟人租给我的房子，他不会将你赶出去的。”
　　沈煜为长出一口气：“谢谢你。”
　　林唯柏笑了下：“今晚吃个五花肉吧。我也挺久没吃肉了，馋得厉害。”
　　两人买了五花肉和一点蔬菜，提着往家走，临到了楼梯间，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沈煜为看着顾泽昭，整个人都愣了。


第9章 入门 （1）
　　顾泽昭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跟我来。”
　　沈煜为第一反应是：“我现在还不了钱。”他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话叫身旁的二人一愣，林唯柏看看顾泽昭，又看看沈煜为，道：“那我先上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沈煜为手里接过那兜小白菜，自己上了楼。
　　“等我找到工作会还钱给你的，最后期限是多少？”沈煜为问道。
　　顾泽昭却道：“刚刚那人是谁？”
　　“你管不着。”沈煜为冷冷道。
　　顾泽昭深吸一口气，道：“我来这里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嗬。”沈煜为撇开脸。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顾泽昭问。
　　沈煜为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帮帮你。”顾泽昭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如果愿意到我的公司来——”
　　“顾泽昭。”沈煜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你是不是这里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脑袋，“背门夹了？”
　　顾泽昭没有说话。
　　沈煜为道：“我欠你的钱，这是事实，那是很大一笔钱，也是事实。但是我不会因为暂时的一无所有就跑路，知道吗？我不会逃跑的，你不用再来盯梢了。”
　　顾泽昭仅是摇头：“我不是来催债。”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展示同情心吗？”沈煜为脊背挺得直直的，“我以为你知道我讨厌你。”他此话一出口，两人之间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顾泽昭脸上终于再不似以往那般平静无波，他脸上表情仿佛被人狠狠迎头痛击了一番，但开口时却依旧是平静的语气：“我没有同情你。”
　　“哦。”
　　“我的号码一直没变，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顾泽昭道。他与沈煜为擦身而过的瞬间，沈煜为突然道，“等等！”
　　顾泽昭顿住脚步，回过身看他。
　　“胡辰启他……有没有提起过我？”他一改刚刚的苦大仇深，眼中满是希冀，顾泽昭看了他一会，才道：“有。他盼望你快点恢复起来。”
　　沈煜为笑了笑：“谢谢。”
　　顾泽昭仅是略一颔首，转身走了。
　　沈煜为回到家后，林唯柏从厨房探出个脑袋：“你吃葱姜蒜吗？”
　　“不爱吃姜，但是菜里有没关系。”沈煜为道，“我不挑食。”
　　林唯柏应了声好，脸上有微微笑意，又回厨房了。沈煜为听着厨房里切菜的声音，直觉自己像个大爷似的在外面傻站着不好，走到厨房里对正在洗菜的林唯柏道：“我来帮你洗菜吧？”
　　林唯柏看他一眼：“好，你把小白菜洗了吧。今晚清炒一下。”
　　沈煜为接过白菜，寻了个盆，在水龙头下接满了水，然后把白菜放进水里，将菜叶舒展开，一片一片地洗。
　　林唯柏没有问顾泽昭是谁，这让沈煜为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顾泽昭的关系，前男友？情敌？还是债主？不管哪一个，听上去都会引起什么遐想，而他还没有打探过，林唯柏对同性恋的看法。
　　沈煜为还在胡思乱想，林唯柏却突然凑过来，指了指白菜的根部，道：“这里也要洗干净。把上面的泥用水冲一冲。”
　　沈煜为点点头。
　　晚饭是白菜炒五花肉，配一个蛋花汤，菜式非常简单家常，胜在林唯柏手艺好，沈煜为尝了一口，就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吃。
　　“像今天临时被换下来的事是常有的。”林唯柏一边扒饭一边安慰他，“我刚进来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些事。”
　　“你是那些电影学院什么的地方毕业的吗？”沈煜为问道。
　　林唯柏点点头，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很勉强。
　　“一般在这些专业学校毕业的，我以为都会直接进公司培训什么的？”沈煜为心里想着，一不留神直接问出口。林唯柏扒饭的筷子一停，看他一眼：“我以前确实是这样。”
　　但是现在却在跟一群压根不会演戏的人混龙套，每天等活。沈煜为想着，他趁林唯柏转头看电视时偷偷打量对方，毫无疑问，林唯柏长得很好看，是极为阳光的帅气，好像只要贴近他，周身就会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如果是以前进过公司培训，现在却只能混龙套活，要么是因为本身演技糟糕，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跟当初的公司有过节，才会导致目前的境况。
　　两人吃完饭后，沈煜为主动收拾了碗筷，刚从厨房出来，林唯柏突然问道：“你会做菜吗？”
　　沈煜为老老实实摇头，他连洗菜都要教，更别提做菜了。林唯柏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他说着站起身，推着沈煜为回了厨房，道，“要不咱俩约定一下，以后我负责做饭，你负责洗碗？”
　　沈煜为点头：“好啊。”
　　林唯柏拍拍他的肩膀，刚走到厨房门口，又回过身来问他道：“你会洗碗吗？”
　　沈煜为正准备偷偷拿出手机来查一下，被他陡然这么一回身，吓得差点拿不稳手机，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他脑筋一下没拐过弯来，下意识答道：“……不会。”
　　林唯柏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他身边，拿过一只碗给他示范了一遍。
　　“洗完之后放消毒柜里消毒，你按一下这个键就行……记住了吗？”
　　沈煜为点点头。
　　“那我去外面坐会儿？”林唯柏指了指客厅，“你有什么想问我就问。”
　　沈煜为再次点头，等林唯柏出去了，才开始动手洗碗。先用洗洁精过一遍，再用水冲几遍，记得一定把泡沫洗干净……林唯柏家里的碗好像只有这么几个，现在多了一个人，两人一吃饭就把碗用干净了，只有每天都洗。等自己赚了钱，首要的是先买几件T恤和碗筷，每餐都洗碗的话确实很麻烦。
　　等碗筷进了消毒柜开始消毒，沈煜为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眼看到林唯柏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对方很快注意到他，抬起脸冲他笑笑。
　　“你在看什么？”沈煜为走过去问。
　　“这个，关于怎么提高演技的。”林唯柏道，他说着把书一合，直接塞到沈煜为手里，“你以后如果打算入这一行的话，还是好好学习下这方面的东西比较好。”
　　沈煜为捧着书，一时有些愣神，看着林唯柏。
　　后者却只是拍他肩膀：“这条路很难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入这行……如果是一时冲动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也有我的原因。”沈煜为低声道。话在喉咙口骨碌了一圈，还是默默咽回肚子里。林唯柏确实是个好人，但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好人，就要让他分担自己的痛苦。
　　果然林唯柏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说：“你好好加油，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只要我知道的，肯定会给你好好说。”他说着站起身，回了房间。
　　沈煜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动，翻开那书，轻轻叹一口气。


第10章 入门 （2）
　　那天晚上，林唯柏特地翻出了一堆书，全是有关于如何演戏，揣摩角色等等的，一股脑都送给了沈煜为。
　　“你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多看些这样的书有助于你理解。”林唯柏道，他说着又打开手机，“还有，不仅仅是看书，你还要多看看电影，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演的，然后结合你自己，来找出最适合你的那一套。”
　　沈煜为没想到演戏还有这么多套路，一时都懵了。
　　“其实我觉得，你能够去进行一下系统的培训是最好的……”林唯柏这样说，“因为有时自己练，会不太清楚自己的缺点在哪。”
　　沈煜为点点头：“你说得对。”如果是在以往，这对于沈煜为来说只是件小事，而现在，他只能尽量少花钱，更遑论报什么表演课，或是进行培训了。
　　“现在培训不了，如果是以后哪个经纪人看上你了，说不定就有机会了。”林唯柏安慰他道。两人正说着话，林唯柏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冲沈煜为笑道，“有戏。”
　　林唯柏到一旁去接电话，沈煜为在床上坐下，默默摊开那些书。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老实坐下来看一本书了。现在仔细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毕业后到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
　　和类似背景的酒肉朋友插科打诨，泡妞玩乐？看上顺眼的就带回家，给别人撒大把的钱？他这几年，倚仗着父母，天天吃喝玩乐，不知今夕何夕，对父母的叮嘱当做耳旁风，直到天终于塌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无是处。
　　他尚未能够在风雨飘摇中站不稳脚跟，父母的突然离世是一枚梗在他喉咙的苦果，令他辗转难安。尤其是曾经的朋友所透露的，他的父母的去世与娱乐圈有关，相当于在暗示他，父母的死亡并不是意外。
　　很有可能是他杀。
　　沈煜为还在发呆，林唯柏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冲他笑：“明天有活。”
　　沈煜为抬头看他。
　　“龙套总管还记得你，咱俩明天一起去。”林唯柏道，“明天那个剧组好像资金特足，排场更大，钱也能稍微多一点。”
　　“好。”沈煜为回过神来，勉强自己笑了下。
　　林唯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早点休息，明天要起个早。
　　第二天六点的时候沈煜为就爬起来了，他和林唯柏收拾妥当，挤车的空当吞了几个包子作为早餐，勉强算是有了点饱腹感。
　　今天一共来了五个，说是有一个要演在主角跟前，说不定能拍到脸的戏，其它的都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但是那个位置不是任何人都能演的，龙套总管说，到时会有工作人员挑人，谁走好运碰上了，那个小角就是他的。
　　沈煜为没有这个奢望——他知道自己虽然脸长得还行，但是一到镜头跟前就僵硬，就现在的状况来看，想去镜头前露个脸，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偷偷看一眼旁边的林唯柏，如果说谁能够获得那个机会，他希望是林唯柏。
　　遗憾的是，林唯柏没被选上，因为是在主角跟前露脸，不能让旁边的路人甲夺了主角的光彩。那工作人员挑完人后走了，临走前不住回头看林唯柏，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你的好运要来了。”沈煜为小声跟林唯柏道。
　　林唯柏看他一眼，沈煜为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然而一直等到他们的龙套戏都拍完了，都还没有任何消息。沈煜为不住地偷看林唯柏的神情，然而对方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遗憾。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压抑着情绪？沈煜为和林唯柏一起往外走，还没来得及完全走出这一片，后面有人追上来大喊：“喂，前面那个跑龙套的！”
　　林唯柏一愣，沈煜为猛地拍他肩膀，两人同时转过身，果然看到刚刚挑人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林唯柏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林唯柏。”林唯柏整个人都有些发愣，那人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以前学过吗？”
　　“是表演系毕业的。”林唯柏说了学校名字，那人有些惊讶，随即点点头道，“可以。你跟我来。”
　　那人手劲很大，攀着林唯柏肩膀就往刚刚拍戏的地方拉，沈煜为默默跟在后面。果然一进去，那人就带着林唯柏走到了导演面前，两人说了些什么，导演打量了林唯柏一番，随即点了点头，旁边立刻有人拿了份文件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煜为看林唯柏接过合同的手似乎都在抖，他快速看了一遍过去，很快就签了。一个看着挺机灵的年轻姑娘嗖地一下出现在林唯柏身旁，带着他去了另一边。
　　直到看不到林唯柏的身影，沈煜为才低头给对方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一声自己先走，便准备离开。
　　然而不等他动作，旁边在守着的一群小姑娘突然发出轻轻的惊呼，沈煜为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现在正当红的明星，好像是叫安泽宁的。那人似乎刚到，正往导演这边走，沈煜为对这些明星本来不怎么在意，一转头，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迎了过去。
　　沈煜为霎时浑身有些发僵，他看着胡辰启脸上带着笑容，迎上安泽宁，而后者脸上的表情则一直是淡淡的笑容，对胡辰启的热情不冷不热，似乎不太感冒。
　　这是沈煜为家里出事后，他第一次见到胡辰启。胡辰启和他的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不，比他记忆中更闪光了。看来接这个戏对于他来说很有帮助，沈煜为一想到这个戏还是顾泽昭帮胡辰启接的，心里就难免酸涩，再一联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本想跟对方打招呼的，却还是沉默了。
　　现在像个小发光体一样的胡辰启，怎么能有一个他这样的，身家落魄，只有来片场跑龙套的朋友呢。沈煜为屏住呼吸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第11章 入门 （3）
　　晚上的时候下起了雨。沈煜为在家看了会书，想自己煮泡面的时候，林唯柏回来了。对方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往餐桌上一放：“今晚吃这个。”
　　沈煜为凑过去打开那两个袋子里的餐盒一看，竟然是两个炒菜，还有一个汤，另一个袋子里则装着一整只烤鸭。
　　“你果然发达了。”沈煜为对着许久未见的丰盛菜肴，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说完，也照着林唯柏惯常的动作，轻轻拍对方肩膀。
　　“这才刚开始。”林唯柏道，“也是走运，我看了下剧本，戏份不是很多，但好歹能露个脸，说几句话。”
　　“恭喜你。”沈煜为道。
　　“明天开始正式进组，我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要走。”林唯柏道，他见沈煜为不动，拍拍椅子道，“你坐呀？这些菜都是你的，我已经吃过了。”
　　沈煜为一愣：“这么多？”菜还都是热的，他坐下来，拿出筷子，将菜都摆好，开始吃饭。菜一入口，沈煜为就看了林唯柏一眼，这家酒店他以前常去，里面的消费不是林唯柏和现在的自己能够承担得起的，但是现在林唯柏却提着这些菜……他看一眼餐盒，确实是那家。
　　剧组不会这么大方，那是呢？
　　林唯柏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餐桌旁，陪沈煜为吃完了饭。他连连叮嘱了很多遍，让沈煜为多看多听多练，说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龙套总管有他的号码，到时有活会直接联系。
　　“自己没事的时候也去那一块多转转看看，说不定就会有机会。”林唯柏说道。沈煜为把剩菜都收拾了准备明天吃，听他说话语气，发现有些不对。
　　“你还好吗？”沈煜为问道。
　　林唯柏本来直直地盯着桌面，听他说话才猛然回神，点点头道：“我没事。”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沈煜为道，“虽然不一定能够立刻解决，但是我能跟你一起想办法。”
　　林唯柏脸上有了点笑容：“我知道，谢谢你。”他顿了顿，“其实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碰巧遇到一个老同学而已。”
　　沈煜为一愣，心想在片场上遇到的老同学，那肯定是同行了，莫非这顿饭也是那老同学请的？这么说来这个老同学不但混得不错，对林唯柏也是一副很上心的模样……
　　“他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林唯柏耸肩，“我只是……落差有点大，一时还没缓过来。”
　　沈煜为感同身受地点头：“信我，这点上我真的很懂你。”
　　林唯柏笑笑，叹了口气：“其实到了今天……我才真的领会，偶尔让别人帮一次忙，真的也没什么。”
　　沈煜为微微一愣。
　　“其实在以前，我很反感他这样对我，总觉得是伤了自尊，或是别的什么。”林唯柏深吸口气，“今天突然想通了，他帮我不是因为施舍，或是显摆什么。他只是想帮我而已。”
　　两人沉默一阵，林唯柏才站起身：“我去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
　　“大概要拍多久？”沈煜为问。
　　“一个月左右。”林唯柏道，“我戏份挺少的，如果不是为了配合主角，可能一个礼拜就能拍完，哈哈哈。”
　　“明天是你自己去吗？”
　　“……不是，有人会来接。”林唯柏说到这里时，语气中的笑意又淡下去。
　　“好好加油，把握住这次机会。”沈煜为道。
　　“嗯，我会的。”林唯柏直起身，“你也是。”
　　沈煜为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下。随手摸了本书打开。然而过了几分钟，眼睛虽然盯着书页，心里却一直在想刚刚林唯柏说的话。
　　“……他帮我不是因为施舍，或是显摆什么。他只是想帮我而已。”
　　沈煜为翻个身，脑海里浮现顾泽昭那天站在楼下的身影。那顾泽昭呢？和林唯柏口中的“他”是一样的吗？
　　可是就在前不久，他还为了胡辰启百般挤兑顾泽昭，那会儿只要看到顾泽昭，他就忍不住要嘲讽几句，不然浑身难受。被这样对待过的顾泽昭，为什么在他有了那些遭遇后，没有反踩一脚，而是主动来找他？
　　沈煜为又翻了个身，但若说他是好的，为什么要把拿到自己所欠的债权？为了把自己拿捏在手里吗？可是他这样的，已经落魄到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拿捏住他，又有什么乐趣？
　　从之前的交往来看，顾泽昭并不是一个会落井下石的人。但是沈煜为无论如何都闹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好作罢。
　　一开始想要进入所谓的演艺圈，除了想要查出父母死亡的真实原因外，当演员来钱快也是一个主要因素。可是真正接触了一点这个行业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原本所期望的那种轻松。
　　不管是哪个行业，想要赚钱，并不是别人看起来的那么轻松。沈煜为对演戏毫无涉猎，现在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但是为了调查真相，他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要说有什么益处，沈煜为能想到的只有胡辰启。
　　如果能经常在片场待着，说不定有机会和胡辰启多说说话。
　　林唯柏清晨就离开了，雨下了一整晚，到了第二天，却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沈煜为没有接到龙套总管的电话，他干脆乐得清闲，没有急吼吼地冲去影视基地，而是自己默默看起了书。
　　比起去片场等活，沈煜为觉得自己好好看书比较重要。至少先学到点东西，不然连个尸体都不会装，龙套总管更不会打电话给他。
　　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个房子里都会只有他一个人，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怎样演戏。沈煜为到客厅，却发现茶几上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放了个信封。
　　莫非是林唯柏落了什么东西在这？沈煜为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却愣住了。
　　信封上只写着：“沈煜为收。”而里面，却有三千块钱。
　　钱不多，但是沈煜为知道，就连这点钱，对于林唯柏来说并不是小数目。沈煜为不知道林唯柏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自己。对一个萍水相逢，对他的生平过去丝毫不了解的人，却会愿意给他提供住处，甚至在出去拍戏时，还想到给没有工作的他留下生活费。
　　沈煜为呆愣良久，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第12章 入门 （4）
　　沈煜为活在这世上二十多年，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林唯柏这样的朋友。林唯柏跟他之前的那些酒肉朋友都不一样，他的好没有任何缘由，并不因为沈煜为是个富二代，或是什么别的而对他好，仅仅是因为沈煜为是沈煜为。
　　这是难得的体验，沈煜为默默记下数额，给林唯柏发了条短信：“我很快就会还你的。”
　　那边没有回复，可能是因为在拍戏的缘故。
　　片场。
　　林唯柏已经换好戏服，坐在一旁看台词，等自己的场。此刻正在拍安泽宁的戏。安泽宁年纪轻轻就已经斩获影帝头衔，在这部电影中演身世凄惨却不惧命运的男主，而林唯柏则演他一个小弟。
　　中间休息的时候，安泽宁走到林唯柏身边，问道：“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林唯柏一顿，点点头道：“我大概都能理解。”
　　“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安泽宁冲他笑笑。
　　林唯柏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但还是默默点头。
　　中午休息时，林唯柏才看到沈煜为给他发的那条短信。他笑了下，回复道：“不用急，慢慢来。”
　　其实那天看到在便利店旁孤零零坐着发呆的沈煜为，林唯柏更多的是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和那天的沈煜为一样，无依无靠，和以前的经纪人决裂，被赶出来，被雪藏，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积蓄。
　　林唯柏一般不和人随便搭话，但是那天，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递给了对方一个饭团。当时的沈煜为，看着好像随时都能够哭出来。或许正是那一点点轻微的心绪牵动，林唯柏把沈煜为带回了家。
　　他确实看出了沈煜为或许曾经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现在不知为何落到这步田地，但是他并不在意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背景，他只是想要帮助对方。而在知道沈煜为打算演戏时，他确实有些惊讶。
　　因为这不管怎么看，演戏这类行当，并不是件稳定工作，更何况对方并不是专业人士，还有许多需要学习。
　　“房子住的还好吗？”安泽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唯柏正专心想别的事，被他这样猛然一出声，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安泽宁，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听说有个人最近还搬进去和你一起住了？”安泽宁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追问道。
　　林唯柏微微皱起眉，答道：“是的。”
　　“你在哪遇到的？”
　　“大街上。”这话并不能算撒谎，沈煜为确实是他在大街上捡来的。
　　安泽宁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道：“大街上随随便便就捡回去？”
　　“我当年不也是你捡回去的吗？”林唯柏反驳道，当初他和经纪人闹翻，被公司雪藏时，就是安泽宁拉了他一把，让他起码有房子住。
　　安泽宁轻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初没能够拉你一把。”
　　林唯柏却摇摇头：“你清楚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在那之后疏远我？”安泽宁追问道。
　　林唯柏陡然抿紧了嘴唇，他倔强地注视着安泽宁的肩膀，拒绝与他对视，也抗拒说话。远处传来人声，显然休息时间结束了。
　　“该回去了。”林唯柏率先道。他与安泽宁擦身而过，兜里的手机十分安静，沈煜为还没回消息，大概是在忙别的吧。
　　此刻的沈煜为正站在他家的案发现场，他今天突然想再来这里看看，没多想就过来了。
　　距离案发当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件事也逐渐平息，过去的所谓朋友已经消失踪影，没有人再来约他，今天他在公交车上刷微信的时候，发现有不少人已经将他删除好友了。
　　这些就是他曾经信以为真的好友。沈煜为自嘲地想。他到了地方后，哪也没看，直接到当时厨房的位置看了看。
　　那天他一回家就听到这个噩耗，指认父母的遗体，想进房子却被阻拦，并没有多想什么。直到他今天到了这里，才知道为什么。
　　他看到了尸体被发现时画的痕迹，三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在厨房发现的。
　　不了解的人，初看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奇怪，但是沈煜为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他的父母，是永远都不可能进厨房的。而为什么他们的尸体却在那里被发现？就算是往逃生方面想，爆炸是一瞬间的事，父母并不可能还有那个速度从餐厅或者客厅移动到厨房，更遑论厨房并不是好的逃生地点。
　　沈煜为再次想起那天他在警局所遭受的一切，以及那个友人说的，他父母的死，跟娱乐圈里的人有关。
　　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父母的死亡，绝不是因为破产就寻死那么简单，有更大的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沈煜为又把思路捋了一遍，愈发觉得极有可能，他站起身，同时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到这边来？沈煜为一怔，猛地回过头去，却看到顾泽昭。
　　“你怎么在这？”沈煜为问道。
　　“你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了吗？”顾泽昭问道。
　　沈煜为先是一愣，接着心下骇然，此时此刻，他并不能确定顾泽昭是站在哪一边的，因而也无法判断是否要说出口。
　　“自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派人调查这件事。”顾泽昭却无视了他脸上的猜疑，慢慢走近道，“今天有了眉目，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发现你不在家，猜到你可能来这了。”
　　沈煜为只是沉默。
　　“伯父伯母的离世，很可能与演艺圈里的人相关。”顾泽昭凑近了沈煜为，低声道，“你想要进娱乐圈演戏，是想要借机调查处真凶，是吗？”
　　沈煜为浑身轻颤，他没想到顾泽昭把他的想法猜得分毫不差。
　　“天真。”顾泽昭冷冷道。
　　沈煜为猛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你为什么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顾泽昭道，“你从未进行过系统的训练，就想进去演戏？你拿什么来演？”
　　沈煜为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可心底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也只有暂且忍气吞声。
　　“我知道你想要替伯父伯母查出真凶，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顾泽昭低声道，“现在已经快两点了，你中午饭还没吃吧？饿吗？”
　　沈煜为本满以为他下一句是“你如果好声好气求我，可以给你安排去培训”，拒绝的话都在唇齿间抵着了，却没想到对方却问他午饭吃了没有。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味道很不错，一定合你口味，走吧？”顾泽昭一边说，一边搭上沈煜为的肩膀，引着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第13章 入门 （5）
　　沈煜为坐在座位上，默默捧着茶杯喝茶。他父亲生前嗜茶，可他对此却完全没有概念，叫他喝茶，相当于牛嚼牡丹。
　　菜顾泽昭直接点好，沈煜为现在仍拿不准顾泽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干脆闭嘴沉默，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我点了几个你以前喜欢的菜。”顾泽昭道，“待会尝尝看喜不喜欢。”
　　沈煜为不吃他这套，直截了当道：“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什么感觉吗？”
　　“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沈煜为道。
　　顾泽昭闻言，怔了一瞬，突然笑了。顾泽昭常年板着个脸，难得看到他笑，沈煜为以前也最烦他总面无表情，现在过了几年再见，对方脸上竟也有了些表情，也会难得地笑一笑。不知是谁改变了他，会是顾泽昭在和他分手后交往过的人吗？抑或是……胡辰启？
　　沈煜为几乎是立刻联想到宴会上看到的那两人微笑着喁喁低语的场景，胃部不适地蠕动了一下。
　　菜很快上来，虽然只有两个人吃，但顾泽昭还是点了好几个菜。等菜上齐之后，沈煜为皱了下眉，道：“点太多了。”
　　顾泽昭淡淡道：“吃不完可以打包。”
　　沈煜为又是一愣：“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泽昭看他，微微扬起眉：“我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的你不会像今天这样——”沈煜为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以前的顾泽昭不会这样温和地笑，也不会说出“出不完可以打包”的话。
　　沈煜为没有说完，顾泽昭却也没有追问。他伸手给沈煜为夹了一筷子菜，道：“多吃点。”
　　吃人嘴短，沈煜为点点头，决定就算是打算吵架，也先把饭吃完了再说。
　　“之前我说的那件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顾泽昭道。
　　沈煜为略一迟疑，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欠着对方大笔债务，如果说谁最不想他死，那应当是他这位债主了，顾泽昭不可能再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也不大可能将他置于死地，从某个方面来看，对方或许是值得信任的人。
　　“其实这些消息，你都可以和我说。”顾泽昭道，“我能帮你。”
　　沈煜为没有立马回答，闷不做声地吃了几口菜后，才道：“顾泽昭，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债权转到你手里？”
　　顾泽昭似是早知沈煜为打算问这个问题，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淡淡道：“我是为你好。”
　　“是吗？”
　　顾泽昭本来似乎是不准备回答的，但他看沈煜为一直盯着自己，还是道：“我没有骗你。”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想要将自己的动机和盘托出，但这不一定会让对方领情，若反遭对方恶感，那更是得不偿失。
　　他暂时还不想冒这个险。
　　沈煜为相信顾泽昭的人品，见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猜到可能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即使他不懂对方为何偏偏要隐瞒这个，却还是告诉自己他拿到了债权，但还是没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顾泽昭问道。
　　沈煜为看他一眼，道：“刚刚你说得对。”他筷子在碗里拨弄两下，“我现在一穷二白，想演戏，还没有演技。”
　　顾泽昭没有说话。
　　“所以我想先学习一下怎么演戏，至少在上场时不那么露怯。”沈煜为说着苦笑一下，“我现在也是个跑龙套的，但是就连个尸体都演不好，龙套总管都不愿意联系我。”
　　“……龙套总管？”
　　“哦，这是个外号。”沈煜为道，“有些人专门帮剧组联系临时的演员，从中能赚点差价，这种人我们叫他龙套总管。”
　　“还有这种职业？”顾泽昭似乎觉得有趣。
　　沈煜为点点头：“而像我这种所谓的临时演员，就是跑龙套的。”
　　“你说准备学习，是打算怎么学？”顾泽昭问道。
　　沈煜为说：“林唯柏借了我一些专业书，我准备这段时间多看看，然后再多看看电影……”
　　顾泽昭先是沉默，他给沈煜为夹了个猪蹄尖，道：“我有个提议。”
　　沈煜为警觉地瞧着他，不说话。
　　“我可以帮你联系老师，进行系统培训，或是直接进公司——”
　　“顾泽昭。”沈煜为直接打断了顾泽昭的话，“我还欠了你一大笔钱，我不想欠再多了。”他顿了顿，“我已经一无所有，前途没有着落，欠再多，怕我以后还不起。”
　　顾泽昭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怕。”
　　沈煜为笑了下，只摇摇头。他没碰顾泽昭给他夹的那只蹄尖，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吃完饭后顾泽昭又和沈煜为聊了几句有关沈父母的事，只说沈煜为只要有事都可以联系他，沈煜为怕他唠叨，都一一应下，却没往心里去。
　　哪有人一有事就去找债主帮忙的？还嫌他俩现在的关系不够奇怪吗？
　　林唯柏还在剧组，沈煜为进屋开了灯，坐在沙发上，又翻开了书。他知道，经过系统的培训，跟没有培训过确实两样，可他现在毫无进账，没有可能付得起昂贵的培训费。虽然从毕业后没有干什么正经事，也没有再看什么书，但沈煜为坚信自己，在自学方面，应当还没有退化到令人崩溃的地步。
　　林唯柏说过，不光是要看书，多看电影也很重要。尤其看那些得过影帝的演员的电影，不论中外，都肯定是有他要学习的东西。
　　沈煜为还在看书，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拿过来看，发现竟然是自他家出事以来消失了半个多月的许坦。
　　“在干什么呢？”对方发来这样的消息。
　　沈煜为有些怔愣，之前在他还姑且算个所谓的花花大少的时候，为了帮胡辰启争取个角色，没少热脸贴冷屁股。那时许坦对他的态度也是虚虚实实，看不清楚。沈煜为本以为对方和他曾经那些狐朋狗友一样，在得知他一朝落魄后直接秒退秒删秒拉黑，却没想到对方在过去了这大半个月后，还发了个消息。
　　“看书。”他想了想，还是回了过去。
　　“什么书？”许坦回得很快。
　　“关于演技的书。”沈煜为老老实实地回了过去。
　　这回许坦没有立刻回复，沈煜为又翻了两页后，对方才发了个表情过来，沈煜为拿起手机一看，是个捂着肚子狂笑的表情。
　　“你为什么看这个？”许坦接着问道。
　　“因为我想演戏。”
　　“加油，我看好你。”沈煜为本以为会遭遇冷嘲热讽，却没想到对方会回了这么一句话。


第14章 入门 （6）
　　连续下过几天雨后，天终于放晴，沈煜为在家窝了两天，全靠冰箱里的菜撑着过完，一看天晴了，算了算兜里的钱，准备出去买点东西。
　　这两天他在家里也没干别的，全心全意地学习如何演戏。奈何沈煜为本来就是个门外汉，现在也只算刚踏进来个脚尖，没有人带着，看了几本书，依旧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沈煜为现在就是两眼一抓瞎，连门都还没进，怎么能修出个向阳的行来？
　　他不是没有上网查过，但是这类培训的价格都不低，以他的现状，压根负担不起。
　　附近就有个超市，沈煜为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有带袋子——这些他以前都不懂得，还是林唯柏教他，买东西时可以自己带个袋子，这样既环保又节约，省下不必要的开销。
　　这些都是以前的沈煜为不在意，现在却要经常注意的琐事。着超市离家不远，但是也没必要为了个塑料袋就往回走，犹豫间沈煜为在门口站了会，被一个从里面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女孩狠狠撞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沈煜为看到那女孩的脸，却发现似曾相识，是以前狐朋狗友中的一个的伴儿。那女孩看他一眼，似乎没认出来，径直往旁边跑，沈煜为被她引得回了下头，待看清她跑向的人后，霎时便愣了。
　　一个年轻人正倚在一辆超跑旁抽烟，那女孩跑向他时，那人略抬起脸，似乎感觉到沈煜为的目光，往这边看了眼。若是不看还好，这一看两人具是一愣，接着不等沈煜为做出反应，对方率先移开目光，也不再理女孩，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饶是沈煜为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是不准备和自己再有交集。现在这副模样，和过去的自己相比确实磕碜不少，他清楚当初那些朋友到底是什么模样，也不期望他们会和他同甘共苦。只低头笑笑，进了超市。
　　可能因为是周日，超市里人不少，又恰逢超市做活动，几样蔬菜水果打折，沈煜为趁机挑了好些放购物车里，准备结账时又想起得买几个新碗，便转悠着去了餐具区。人常常在自己不愿遇到熟人的情况下接连碰到熟人，沈煜为刚刚才在超市门口跟以前的朋友撞个正眼，现在又在超市里碰上另一个熟人。
　　沈煜为看着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挑盘子的许坦，正想默默往后退，然而他刚动，对方却似是已经决定好了，猛地站起身时，身子却打了个晃。眼看对方摇摇晃晃，手里握着的盘子也有摇摇欲坠的危险，沈煜为急忙冲过去一把扶住对方，顺便接过那盘子放到对方身边的购物车里。
　　“谢谢——咦，是你啊！”许坦颇为惊奇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沈煜为把自己的购物车拖过来，答道：“我现在住在这附近。”
　　许坦慢慢点头：“你说学演戏，学得怎么样了？”
　　对方是专业人士，此时可以算是个好几会，沈煜为也懒得计较问了之后会不会嘲笑，直接道：“我还是一窍不通。”
　　许坦笑了笑：“演戏确实不那么容易，你需要系统地学习，得有人领你进门。”沈煜为看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怀疑他发生了什么事，有心想问，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林唯柏也说我最好是能够去上个培训之类的。”沈煜为叹气，“现在还不行。”
　　若是别人，也该猜到，像沈煜为目前这状况，肯定是因为囊中羞涩，想去却去不成，都会闭嘴不问。偏偏许坦是个直肠子，直接道：“你是钱不够吗？”
　　还好沈煜为跟他打了两个多月的交道，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生气，只是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想先攒点钱。”
　　沈煜为选好几个碗，又添了板筷子，两人一起往收银台走，许坦想了想，问：“你有没有想过去做个兼职之类的？”
　　“有想过。”沈煜为答道，“但是我现在，连跑龙套都没人要……”
　　许坦失笑：“我可没说让你跑龙套。”
　　沈煜为一怔：“那？”
　　“我是说，你去咖啡馆啊书店啊之类的地方找个兼职。”许坦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温饱问题，先解决那些，再考虑演技的事。”
　　许坦的话说得没错，沈煜为现在自己是这个样子，妄想花钱去参加培训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帮助你，又是另一回事。”许坦和沈煜为各自提着两个大袋子走出超市，道。
　　沈煜为从他话中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但却不太确定，只是道：“怎么说？”
　　“在自己能力不够的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不可耻。”许坦道，“我也经历过一段不怎么好的时间，曾经我也死梗着脖子，后来发现其实没那么糟糕。”
　　沈煜为没有说话。两人提着东西站在路边说话，沈煜为长得好看，来来往往的人或多或少都要看他一眼，再加上个许坦，打量的目光更多。
　　“只要那个人没有恶意，也不是在借此贬低你，或是想要从你那得到什么不该被拿走的东西。”许坦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你是第二个跟我说差不多的话的人。”沈煜为道，“我这二十几年，一直靠父母的支撑，才得以站立在世上。现在他们去世了，我不能再转而依赖别人。”
　　“获得别人的帮助并不是依赖。”许坦道，“你不要矫枉过正。”
　　沈煜为一顿，只是笑笑。他见许坦似乎还打算劝，赶紧截住对方话头：“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写剧本，熬夜了几天。”许坦耸肩，“我经常这样……哦，他来了。”
　　沈煜为还没来得及问谁来了，旁边的车突然打开了门。他看那车，眉心一跳，往后一撤想跑，车上的人转眼就站在他跟前，道：“又见面了。”
　　“顾泽昭。”沈煜为嘴角微微抽搐，心里却在想，怎么老是你？


第15章 入门 （7）
　　谁知沈煜为话还没说出口，顾泽昭却先道：“又见面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见面过于频繁？沈煜为心想着，却只是道：“嗯。”
　　许坦在一旁看看两人，好奇道：“原来你俩认识？”
　　沈煜为一愣：“原来你俩认识？”
　　顾泽昭看他俩鹦鹉学舌，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朝许坦伸出手。许坦疑惑地看他一眼，先是茫然，接着“哦”一声，忙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对方。沈煜为瞧着他俩动作颇为亲密，心里疑惑，想着顾泽昭不是在和胡辰启纠缠不清吗，怎么突然跑一超市门口给人家提袋子来了？莫非他俩有一腿，但这事敏感，许坦也是公众人物，自然不好在大街上询问，唯有闭嘴。
　　难得的是顾泽昭对前男友兼欠债的有别样的关心，上车前还看沈煜为：“我送你？”
　　沈煜为倔劲冒头，刚想拒绝，许坦却猛地拉住他，直接将他推车里：“走走走，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没想到一个熬夜熬得脸色煞白，站起来的动作过猛都会打三晃的人劲会这么大，沈煜为一时不察，整个人撅车座上。这下可好，丢脸丢大发了，也来不及计较许坦的动作，沈煜为赶紧钻车里坐好，不让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许坦也坐进车来，瞅一眼沈煜为：“你脸皮真薄。”
　　沈煜为抬眼看到后视镜上自己通红的脸，反驳道：“都是谁害的？”
　　许坦嘿嘿笑，顾泽昭没说话，直接发动了车。
　　“我家——”沈煜为刚想说话，却被许坦截断：“先送我回去。”
　　语气间的熟稔令人难以忽视，沈煜为心里好奇得很，看看眯着眼靠在旁边打盹的许坦，又看一眼认真开车的顾泽昭。
　　“你想说什么？”顾泽昭突然道。
　　沈煜为本来就在想许坦跟顾泽昭的八卦，当事人突然发问，他平白被吓了一跳，咳一声道，“唔，没有。”
　　顾泽昭显然不信，却没追问，只是道：“你培训的事有着落了吗？”
　　沈煜为疑惑：“……什么培训的事？”
　　“你不是要学演戏？”顾泽昭道，“关着门在家里看书能学出什么来？”
　　许坦在旁边动了动，沈煜为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压低声音道：“顾泽昭，你总别挤兑我。”
　　顾泽昭先是沉默，又道：“我没有挤兑你。”
　　谁说没有？沈煜为第一反应就是怼回去，但他这时正坐别人车上，此时亦非当初两人交往时的情形，他憋住情绪，道：“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先送许坦。”顾泽昭却道。
　　沈煜为皱起眉：“他都睡着了，你那么急着把他弄醒做什么？”
　　顾泽昭却道：“你那么紧张他做什么？”
　　“我哪里紧张他了？”沈煜为只感觉莫名其妙。
　　顾泽昭没理他，直接开过了那个路口。沈煜为一口气就提了上来，想再怼他几句，但最后仍是沉默，背往后面一靠，看着外面不再说话。
　　许坦在这附近也有一处房产，顾泽昭直接将他送到那。沈煜为看着顾泽昭没有叫醒对方，而是直接半搂着将对方送进屋去，那动作不可谓不温柔不小心翼翼，看得沈煜为心里直犯嘀咕。
　　顾泽昭和他在胡辰启跟前争风吃醋的事过去还没俩月呢，这家伙就跟许坦搞上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泽昭这么没长性？等顾泽昭送完人回来，沈煜为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跟胡辰启掰了？”
　　“谁跟你说的？”
　　“我猜的。”沈煜为顿了顿，“还能谁跟我说，以前认识的，现在都是陌生人，路上碰到，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他想起刚刚在超市门口遇到的旧友，不禁苦笑。
　　顾泽昭道：“我就不是。”
　　沈煜为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我就不是陌生人”，心头霎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张嘴几次，最后还是沉默。
　　这回对方也不再急着说话，两人陷入沉默，沈煜为看着窗外。今天是个晴天，纯净的蓝，阳光灿烂如碎金，沈煜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顾泽昭的现状，分手后的这几年对方显然过得很好，不仅没有倚仗家里背景，自己开的公司也逐显宏图。反观自己，靠着父母二十几年，到现在却在一夜之间落魄到此间田地。
　　顾泽昭将沈煜为送到家，他没有下车，只是降下车窗看着站在车旁没有动的沈煜为。
　　“我们当初分手是正确的。”沈煜为突然道。
　　顾泽昭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其实我以前还在跟你赌气，但是现在想明白了。”沈煜为平静道，“你一直都很优秀。跟我这样的搅和在一起，只会拖你后腿。就算是到现在，也是这样。”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和许坦好好过。”沈煜为道，“他虽然说话直了点，有时会犯傻，但是个很好的人。”
　　顾泽昭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沈煜为苦笑，冲对方摆摆手，转身走了。
　　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后，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将错一股脑怪在顾泽昭头上，当初分手，其实更多的错是在自己。沈煜为现在终于正视他和顾泽昭之间的过去——感情的失败，很多时候是双方的错，不能只怪顾泽昭一人。
　　现在再回头，只会觉得过去的自己一直在顾泽昭跟前无理取闹。
　　晚上，沈煜为自己煮了面吃，正坐在床边看书，手机突然响了声。他拿过来一看，是已经有几天没联系的林唯柏。
　　“我有个熟人说他们公司培训还有名额，你去吗？”
　　沈煜为有些惊讶：“什么培训？”
　　那边很快回复：“培训内容是关于演技之类的，我觉得你可能需要。”
　　“可是我没有签公司，怎么进去？”沈煜为有些困惑。
　　“这个我可以解决。”林唯柏道，“而且报名价钱还可以打折，你想去吗？”
　　沈煜为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回复道：“我能想想吗？”
　　林唯柏道：“我很快杀青，等下周我回来跟你面谈。”


第16章 入门 （8）
　　自那天和林唯柏谈过后， 沈煜为没再跟对方有过联系。一直忐忑的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沈煜为却没有放下心，反而更有些坐立难安。
　　事情没有彻底定下来之前总是叫人难以安心，他知道自己要想混进这个圈子，就得学习这方面的技能。而能够跟父亲有关联的女人，肯定不是一个跑龙套的，或是缩在十几线的小明星，就算不是爆红，也应当是个小有名气的人。而这样的人，他现在是接触不到的。
　　但是沈煜为也知道，演戏这种事，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得来的。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怕等努力一场后，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唯柏回到家的那天是个晴天。
　　像往常一样，沈煜为七点钟起来后先去附近的花园跑步，在外面吃个包子馒头之类的早餐，然后回到家，冲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洗衣服，就听到外面门响。
　　沈煜为跑到客厅，看到拖着箱子进门的林唯柏，以及跟在对方身后的那个男人。由于一直对娱乐圈不甚感冒，他对当红明星也不怎么了解。但是这个跟在林唯柏后面进了他们出租屋的门的英俊男人显然不在那些人中。
　　他记得这个叫安泽宁的男人，很有名，前两年才捧到影帝奖座，之后事业更是节节攀升，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据说安泽宁今年有部电影也准备再次角逐影帝。然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好。”安泽宁仿佛没看到沈煜为惊讶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
　　沈煜为手里还攥着他刚刚换下的，沾满汗水的短袖，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先是跟安泽宁点头打了招呼，才转身进去，将衣服扔进盆里泡着水，才又走出来，恰好看到安泽宁替林唯柏拖着箱子进了房间。林唯柏有些疲惫，也没跟安泽宁客气，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喝水。
　　“唯柏？”沈煜为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唯柏放下杯子，抹掉唇边的水迹，道：“不是说谈培训的事吗？”说着一指房间，“他就是我说的那个熟人。”
　　沈煜为觉得这世界真是如魔似幻，前几天他刚发现许坦疑似和顾泽昭有一腿，今天就得知他的前龙套兄弟跟影帝安泽宁关系匪浅。沈煜为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泽宁就从房间里出来，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朝沈煜为笑笑。
　　“你就是唯柏的新室友对吗？”安泽宁声音很有磁性，引得沈煜为看向他。
　　“是的。”
　　“你想演戏？”
　　“是。”
　　“能问问为什么吗？”安泽宁问，“一般有人想演戏，总是有不同的原因，为了梦想或是出名之类的。”
　　沈煜为略一犹豫，道：“我没有关于这个的梦想，对出名也不是很感兴趣。”
　　安泽宁一顿：“那为什么要选这一行？”
　　“因为我必须演。”沈煜为抬眼看向对方，“我有我非演不可的理由……但是抱歉，我不能跟你明说。”
　　安泽宁点点头，没再追问，善解人意道：“好，本来也只是例行问一问。”他自己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瞧着沈煜为，“听说你这两天在自学，有什么心得吗？”
　　沈煜为摇摇头：“我之前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不太懂。看了几本书，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他注视着安泽宁双眼，“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要得到专业培训，不然靠我自学，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正经演戏了。”
　　安泽宁因为他语中的自嘲而笑了下，点头道：“好，我们公司最近想培养新人，还剩下一个名额。”
　　沈煜为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我们公司是先培训，如果觉得你有前途，会签下你，到时候连培训费都不用补交。”安泽宁道，“当然，如果没被选上，钱还是要一分不落地交上去的。”
　　沈煜为听着，有些疑惑：“不怕有人逃跑吗？”
　　安泽宁微笑：“没有人会跑的。”
　　林唯柏适时插话道：“那培训什么时候开始？”
　　安泽宁道：“下个月一号开始。到时你可以选择住或者不住，为期半年。”
　　“半年。”沈煜为喃喃道。
　　安泽宁看他：“你时间很紧吗？”
　　沈煜为没有说话。当然，他的时间并不宽松，他想尽快混入这个圈子，调查父母的事，他无法再等更长的时间，可是要想能拿到好剧本，遇到那个人，就得有过硬的演技。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到时可以调度，你不需要担心。”安泽宁道，他兜里手机响了声，但他没有掏出来看，而是站起身道，“你好好考虑下，唯柏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消息。”
　　林唯柏送安泽宁出门后，回来坐下，道：“怎么样？”
　　沈煜为摇头：“这给出的条件，好得不现实。”
　　林唯柏笑了下：“也是在进公司之前，看着是好，进去之后就会被榨得什么都不剩下。”
　　“这么恐怖？”沈煜为道。
　　林唯柏点头：“所以不要大意地去吧，反正半年后才交钱，你可以先攒一攒。”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沈煜为现在拿不出那么多培训费，而这公司又恰巧不急着要钱。可是他捱不起时间。
　　“你是要急着做什么事吗？”林唯柏看出沈煜为的纠结，“是想要赚钱，还是蹿红？如果有这些想法，都可以提……”
　　沈煜为叹了口气。林唯柏住嘴看他。
　　“其实……我进去是想找一个人。”沈煜为道。
　　林唯柏眉毛扬起一边：“找谁？你的偶像还是什么？”
　　沈煜为点头：“其实他快要退圈，我怕等我培训完，他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了。”
　　林唯柏显然不太信他这番说辞，却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时间还早，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这个。”
　　沈煜为抿紧嘴唇，点点头。
　　“放心，名额我会让泽宁给你留意，不让别人抢走的。”林唯柏道。
　　沈煜为看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安泽宁是什么关系？”
　　林唯柏笑笑：“旧友而已。”


第17章 入门 （9）
　　旧友通常是一个极富深意的词汇。
　　它可以在不同情境下表达不同含义。比如沈煜为自己和顾泽昭，他俩也能算旧友。沈煜为瞧着安泽宁对林唯柏的殷勤劲，猜想这俩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若在以前，沈煜为肯定会忍不住打听一番，接着再那他俩打趣。但现在的他自顾不暇，也没心情去关注旁人的儿女情长。
　　接下来的一周，沈煜为都在考虑这件事，他忍不住问了许坦的意见。
　　“如果你认真想干这一行，我劝你去。”许坦在电话那头道，“因为你是完全的门外汉，我也没有什么高道行，看不出你是不是有天赋。”
　　天赋这个词对于沈煜为来说太沉重了，他没有接话，只是道：“我会再考虑考虑。”
　　许坦在那边笑：“还考虑什么？此等好事真的难遇到，你那室友的朋友也挺够意思了。而且那公司也不是什么小把式，不用担心挨坑。”
　　沈煜为应一声，不知怎么回事脑筋就僵直，直接从嘴里秃噜出一句：“你和顾泽昭怎么样了？”
　　许坦在那边静了几秒钟，犹豫道：“……什么怎么样？”
　　沈煜为咳一声，“就……处得还行吗？”
　　许坦在那沉默片刻，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他一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煜为挠挠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变换好几个姿势，吞吐道：“如果我联系他，你会有意见吗？”
　　许坦：“什么意见？”
　　“就……比如吃醋……之类的。”
　　“嗯？我为什么要吃——哦！你随意就好，我不介意。”许坦道，“你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边你完全不用顾忌的。”
　　沈煜为正奇怪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许坦紧接着道：“我这会儿还有事，先挂电话了啊。拜！”
　　沈煜为看一眼手机被挂断的界面，心想这反应，真的是完全不在意吗？
　　顾泽昭对于沈煜为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这特别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即使分手后，没见到还好，见面之后，沈煜为总忍不住去关注对方，然后抬杠。
　　但是到现在，他在做出重要选择前，却想要听听顾泽昭的建议。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顾泽昭是唯一的知情人。
　　这情绪非常矛盾，顾泽昭是他前男友，两人分手时也闹得不算愉快。现在过了几年，两人不仅是情敌，对方还是他的债主，却已经可以坐下来平静说话不必掀桌，这在沈煜为方面是挺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他觉得自己打电话约顾泽昭出来，请对方给建议的行为很傻，却还是做了。他挑了个对方可能是在休息的时间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顾泽昭声音有点低：“喂。”
　　“呃，是我。”沈煜为不明原因地有些紧张，“沈煜为。”
　　“我知道，有什么事？”
　　“这个周末你有空出来喝一杯吗？”沈煜为一改刚刚在床上左翻右滚的状态，此刻正襟危坐，像个在乖乖听课的小学生。
　　“我最近不碰酒。”顾泽昭道。
　　“嗯？”沈煜为一愣，“那……去咖啡厅？”
　　“不去。”
　　沈煜为被接连拒绝，有些心堵，低落道：“你如果不想跟我有交集，可以直接说的。”
　　顾泽昭在那边轻轻叹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沈煜为没有接话。
　　“这样，周六下午的时候，你来我家怎么样？”顾泽昭道。
　　沈煜为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好像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去顾泽昭家，他还能省下一笔开支，只用出点车费。这对于他拮据的现状来说是再好不过，于是答应下来。
　　晚上和林唯柏一起吃饭时，沈煜为跟对方说了这件事。
　　“你去找他要建议？”林唯柏似乎有些吃惊。
　　沈煜为点点头。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林唯柏道，“这么看重他的看法。”
　　“我只是觉得，有时他的见解比较一针见血……”沈煜为把炒蛋和饭拌在一起，“我和他……也算是旧友吧。”
　　“也算是？”林唯柏一如既往，精准地抓住要点。
　　沈煜为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解释。林唯柏也没追问，他只是拍拍沈煜为肩膀，一副很理解他的模样，然后道：“其实你不用太急着做决定，安泽宁那我可以让他帮你拖延几天。”
　　“不用了。”沈煜为道，“谢谢你，唯柏。”
　　林唯柏笑笑，收拾了自己吃完的碗筷，边往厨房走边道：“不用，你好好把碗洗了就行。”
　　沈煜为笑着摇摇头，低头几口把饭扒完。
　　周六上午飘起了小雨，沈煜为担忧地在窗前看了好几回，期盼着到下午时至少能停下，谁知雨却越下越大。
　　沈煜为不怎么喜欢雨天。
　　雨天总是灰蒙蒙的，令他心情压抑，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压抑。纵使在人前平静，适时地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独自一人的深夜有多么难熬。那痛苦仿佛镌刻在他的灵魂，无时无刻都在鞭笞着他，令他辗转。
　　已经约好的时间，即使下刀子也得去。雨下得瓢泼，沈煜为在公交车站前犹豫好久，还是没能咬牙招辆出租，仍旧选了公交车。
　　等沈煜为站在公寓楼下按顾泽昭家的门号时，已经浑身湿透了。
　　希望他家里还能有我以前的旧衣服。沈煜为不抱希望地想。
　　然而事实是没有。
　　沈煜为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顾泽昭跟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对方赶去洗澡，等出来时，顾泽昭递给他一套明显不是他穿衣型号的衣裤。
　　“我还没穿过，你换上吧。”顾泽昭道。
　　因为对方的神情太过平常，而那衣服确实没有穿过的痕迹，沈煜为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顾泽昭已经在书房等他了。沈煜为捧着热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顾泽昭也不急着催促他，而是处理自己的事。
　　雨势没有半点减小的征兆，雨点乘着风拍在窗玻璃上，留下汩汩宛如泪痕的透明痕迹。
　　“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做你公司的事没问题吗？”沈煜为道，“不怕我偷看机密什么的？”
　　顾泽昭看他一眼，反而冲他亮出文件标题，只见上面标着硕大四个字：酒会致辞。
　　沈煜为悻悻地低头喝一口茶，才道：“你都不问我是来找你做什么的吗？”
　　“你决定去培训了？”顾泽昭问道。
　　“你怎么知道？”沈煜为睁大了双眼。
　　顾泽昭仅是摇头：“说说你怎么想的？”


第18章 入门 （10）
　　“我想去。”沈煜为低声道，他的手指在杯沿摩挲，犹豫着下一句该如何说出口。
　　“但是？”
　　沈煜为抬眼飞快地看对方一眼，又喝茶。顾泽昭没有催促，而是自己看宴会致辞。一时室内只余雨声，沈煜为赤着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蹭来蹭去，待一杯茶见了底，他才低声道：“我没有天赋。”
　　顾泽昭已经换了本书在看，闻言放下书，抬眼看他。
　　“演戏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沈煜为，“我不认为老天爷对我有这个青睐。”
　　顾泽昭换了个坐姿。他没有立刻说话，沈煜为说完那句话后也陷入沉默。顾泽昭很忙，他应当清楚，而不是用自己的小烦恼来找对方，打扰对方的生活节奏。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天赋。”顾泽昭道，“毕竟以前没看过你演戏。”
　　沈煜为抬眼看他。
　　“但是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在演戏前发现自己没有天赋的？”顾泽昭问。
　　“因为我自己看了这么久，还是不得要领。”沈煜为道。
　　“你只是缺一个领你进门的人。”顾泽昭道，“刚刚你说你想去，是已经找好培训机构了？”
　　沈煜为点点头：“是室友的一个朋友的公司。”
　　“那朋友叫什么名字？”顾泽昭问。
　　“安泽宁。”
　　顾泽昭点头：“这人待的公司不错，你确实可以去试试。”
　　沈煜为仔细看他表情，道：“你跟他认识？”
　　顾泽昭点了支烟，先吸了一口才回答：“算是。”
　　沈煜为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这公司的老总比较熟而已。”顾泽昭道，“如果你想——”
　　“不，我不想。”沈煜为急忙截断对方的话。
　　“如果你没有先试试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自己有没有那个天赋。”顾泽昭道，“就算没有，我相信勤能补拙。”
　　他专注地看着沈煜为，眼神非常温和，但是沈煜为正低着脑袋，没有注意到。
　　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雨声未歇，沈煜为走到窗前，正在纠结怎么回家，一道霹雳猛地划过天际，饶是他也被唬了一跳。雷声闷闷地从远处卷来，沈煜为叹了口气，看向顾泽昭。
　　“你今晚留下来吧。”顾泽昭道。
　　沈煜为微微皱眉：“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
　　沈煜为一顿，你还问我为什么？但顾泽昭一脸无辜，他只好点明道：“我留下来倒是没什么，但是你不怕许坦不高兴吗？”
　　顾泽昭一愣：“许坦为什么要不高兴？”
　　这下沈煜为更惊讶了，这俩人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开放，难道是因为……他俩是开放性关系？虽然在一起，但是不会干涉对方另外跟别人有关系？但是顾泽昭这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那样的做的人。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沈煜为忍不住道。
　　这下轮到顾泽昭发愣了，他坐到沙发上看沈煜为：“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沈煜为道，“那天我不是在超市门口遇到你了吗？你和许坦的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泽昭看他：“你果然没怎么变。”
　　“什么？”
　　“我和许坦不是那种关系。”顾泽昭道。
　　“什么——”
　　“许坦是我的表弟。”顾泽昭道。
　　沈煜为：“表弟？什么？那你那天怎么会接他，还送他回家？你还从他手里接过那袋子东西！这不是情侣间才会做的事吗？”
　　顾泽昭似乎有些无奈：“不，那不是。”
　　两人对视着，都觉得颇为滑稽。
　　“或许你今晚想喝点什么？”顾泽昭突然道。
　　沈煜为点点头：“我已经挺久没喝过酒了。”他近期几乎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能省则省，一个多月滴酒未沾，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其实分手后……我一直在思考咱俩的事。”沈煜为酒量一般，几杯伏特加下肚，脸上已泛起红晕，双眼像含着汪水，湿乎乎地看着顾泽昭。
　　顾泽昭没有说话，只是再给他倒上一杯。
　　“我曾经……确实很讨厌你。”沈煜为傻乎乎地笑了笑，“你好像对什么都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你永远站在别人崇拜的目光下……”他轻轻打了个酒嗝，“我讨厌那样的你。和你相比，我总是缩在阴影里……我一无是处，靠父母过活。”
　　顾泽昭神情微动，挪到沈煜为身边坐下，轻轻揽住他：“你不是。”
　　“我是。”沈煜为冷冷道，“你不用安慰我。”他喝光杯中的酒，啪地将杯子放在桌上。两人此时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没有开灯，只有暴雨后照进来的澄澈月光。沈煜为似乎感到冷，轻轻打个颤，整个人蜷缩起来。
　　“那现在呢？”顾泽昭沉默良久，突然道。
　　“……什么？”沈煜为模模糊糊地问。
　　“你以前是因为讨厌那样的我而分手，现在呢？”顾泽昭擎着沈煜为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怀里，他凑近沈煜为的耳朵，轻轻道，“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有些痒。沈煜为忍不住伸手揉揉耳朵，却被顾泽昭一把抓住，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握着，脸却更加挨近沈煜为的。
　　“讨厌啊。”沈煜为喃喃道。
　　“……为什么？”
　　“你跟我抢胡辰启！”沈煜为想了很久，突然道。
　　这好像没说错，顾泽昭心想着，没有反驳，而是道：“还有呢？”
　　“你……”沈煜为努力思考，他想要细数顾泽昭的缺点和罪行，却只找出第二件：“你让我欠你的钱！”
　　“这些钱你本来就欠着别人。”顾泽昭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拿到了债权，这样你还钱的时间才可以无限延长……我不会催你。”
　　沈煜为因他这句话而愣神了一会，转头看向顾泽昭。其实他现在已经醉得有些厉害，眼神不甚清明，唇边还泛着水光，顾泽昭目光沉黯，静静看着他，手从他肩膀上移开，轻轻抹去他唇角的酒渍，俯下身吻住了他。


第19章 同居 （1）
　　浑身酸痛，宿醉令他的头疼得像要裂开，沈煜为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片刻，终于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他霎时感到不妙。
　　先不提眼前的一片肉色及腰上横着的那条胳膊，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难以启齿的部位有轻微的不适。这一切都彰显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和顾泽昭，昨晚酒后，没有各回各房，而是纠缠在一起，上了同一张床。
　　老天……
　　沈煜为心里翻江倒海，他尽量动作轻地从顾泽昭怀里起来，小心地看看对方，顾泽昭仍睡着，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沈煜为松一口气，轻轻拉起顾泽昭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放到一边，溜下床，开始在散落一地衣服中找自己的那些。
　　他刚在床边找到自己的内裤，刚伸了一只脚进去，还没来得及提裤子，就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你醒了？”
　　沈煜为很快镇定下来，先背对着仍躺在床上的人穿好内裤，才微微直起身，眼睛却搜寻着地上的衣裤，想要找到自己的T恤。
　　“你的在客厅沙发上。”顾泽昭道。
　　“你……”
　　“我脱的我当然记得。”顾泽昭不等沈煜为把话说完，直接道。
　　沈煜为被他拿话一噎，静默半晌，先打开卧室门，确定顾泽昭请的阿姨不在后，才小跑出去。他到沙发边，不用特地去找，就看到了自己皱成一团的T恤。
　　“……”
　　身后有脚步声，顾泽昭走过来，从后面环抱住还赤裸着上半身的沈煜为，在他脖颈上亲吻着：“早上想吃什么？”
　　沈煜为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转过身与他拉开几步距离，道：“你在做什么？”
　　“吻你。”顾泽昭道。
　　“顾泽昭，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沈煜为道，“昨晚，虽然我和你——”
　　“难道你没有爽到吗？”
　　“——有，但是——”
　　“既然有，你和我都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为什么不——”
　　“你很好。”沈煜为叹气，“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谈恋爱。”
　　顾泽昭一下没了声音。
　　“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背负着债务。”沈煜为继续道，“父母死亡原因不明，我需要混进圈子里，调查他们的真正死因。你看——我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谈恋爱。”
　　“你还喜欢着胡辰启？”顾泽昭突然问。
　　“什么？不，不是这样。”沈煜为苦笑，“我以前确实喜欢他，但是最近——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你如果喜欢他——”你尽管去追。但是后半句他却吞进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我对他已经没兴趣了。”顾泽昭淡淡道。
　　“你之前不是还帮他牵线搭桥吗？”沈煜为有些困惑。
　　“最开始是觉得他有点意思，再加上和你抢人，很好玩。”顾泽昭道，“但现在我没有空去理会他，那情绪自然就消退了。”
　　“哦。”
　　“你说你准备混进圈子，那么多人，你知道该怎么找吗？”顾泽昭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沈煜为道。
　　“我可以帮你。”顾泽昭道。
　　沈煜为微微皱眉，没有接话。
　　“你需要可以帮你四处打听，又不会被发现的人。”顾泽昭道，“而我能做到这一点。这是别人都帮不了你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该回去了。”沈煜为道，“我决定去参加培训。”
　　“在你培训期间，我能帮你留意动向，顺便调查沈叔以前的人际关系。”顾泽昭道，“你可以安心培训，不必担心有人从中作梗。”
　　“你这样做，肯定有条件吧——”沈煜为低声道。
　　“没错。”顾泽昭道，“我要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沈煜为有些无奈：“顾泽昭，睡了一觉，不代表我愿意和你复合。”
　　“我只是想帮你。”顾泽昭走近他，一手轻按他的肩膀，“而且住一起，在这些事上会更好交流，避免隔墙有耳。”
　　这点顾泽昭说得没错——如果两人合作，想要交换信息，单靠电话和邮件，确实很难说清，还要担心会被人盯上，打扰进度。住在一起，确实是理想的做法。
　　“我会考虑的。”沈煜为低声道。
　　幸运的是他昨天穿来的衣服已经干了，沈煜为换好衣服，连早餐都没吃，从顾泽昭家里跑了出来。
　　顾泽昭没有强留他，提出送他回家，被他拒绝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送他到门口：“等你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沈煜为只是点点头。
　　昨天虽然下了很大的雨，今天的天气却很晴朗。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灿烂，沈煜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找了个咖啡馆，在里面坐下。
　　调查这件事，只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确实很难办到。如果有顾泽昭的助力，倘若再算上顾家背后的势力，这件事，确实会轻松很多。
　　昨晚和顾泽昭再次发生关系，有酒精的作用，而他自己，也是纵容了这件事的发生。旧情难了，对于沈煜为来说，相比起胡辰启，还是顾泽昭更有吸引力。
　　沈煜为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家，到家时已近下午四点，他刚打开门，就听到有人在打闹，还有亲吻的声音。
　　他连忙进到屋里，一看玄关，除了林唯柏的鞋外，还有另外一双男士皮鞋。沈煜为一时没想起是谁的，但是那亲吻的声音令他噤声，默默换了鞋，径直回到房间里。
　　过了大概半小时，有人来敲他的门。
　　沈煜为打开门，林唯柏站在外面，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有些微红晕。
　　“你回来了！”林唯柏笑道，“安泽宁来了，待会我要出去，今晚应该不在家吃了。”
　　沈煜为点点头，等对方走出几步，他突然想起件事，问道：“你今晚还回来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不回。”
　　沈煜为看到安泽宁，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也不再当电灯泡，回屋关上了门。以前还只是猜测，没想到林唯柏和安泽宁真是那种情况的“旧友”。
　　最近难道在流行和“旧友”复合吗？


第20章 同居 （2）
　　“所以你说——你打算搬出去？”林唯柏搅着杯里的咖啡，问道。两人此时正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沈煜为点点头。
　　林唯柏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想问什么，可最后只是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
　　“和一个朋友住一起。”沈煜为补充道。
　　“朋友？”林唯柏道，“是上次你去他家寻求建议，然后过了一夜的那个朋友？”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的缘故，沈煜为听他说的“过了一夜”，急忙摆手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林唯柏看一眼他的手，道：“你说他邀请你和他一起住，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沈煜为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林唯柏看出他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搬？”
　　“过两天吧。”沈煜为道。虽然林唯柏和安泽宁没有讲过，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如果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可能会影响到三个人的生活和正常交往。
　　林唯柏点点头：“虽然我可能力量微薄，但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可以联系我。”
　　沈煜为摇摇头：“我一直很庆幸能够认识你。”在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是林唯柏收留了他，给他食物，让他有住的地方，可以不畏风雨，不愁饥饿。
　　两人都不是陷在情绪中难以自拔的人，很快便不再继续伤感，沈煜为问林唯柏接下来的打算。
　　“暂时先继续跑龙套，泽宁说会帮我留意合适的剧本。”林唯柏道，“等这次参演的剧播出了再看。”
　　沈煜为拍拍他肩膀：“祝你好运。”
　　林唯柏点头：“你也是。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住。”
　　虽然只和林唯柏相处了短短两个月不到，但林唯柏带给他的，教给他的，比他以前交的那些所谓朋友都要重要的多。沈煜为非常珍惜这段友谊。
　　他俩的认识非常偶然，甚至像电影里的情节。他也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能碰上林唯柏这样神奇的人——对演戏无尽的热忱，对友人的热心，还有只要你不想说，他绝对不乱打听。
　　沈煜为搬走的那天，林唯柏特地留在家里，他没有对来接沈煜为的旧友表现出任何好奇，只是送他到楼下停车场，也不问对方是哪辆车，只是叮嘱对方，在到地方后给自己打个电话。沈煜为一一应下，以单手拢着林唯柏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当做是一个拥抱。
　　等林唯柏进了楼梯间，沈煜为才走到顾泽昭的车旁，先将他的行李箱放进去，再坐进车里。
　　“就一个行李箱？”顾泽昭问。
　　“我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沈煜为答道。那个箱子还是新买的，他现在的吃穿用度，跟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有极大差距，但是现在他已经适应了这个转变，并积极地应对它。
　　“你先培训。”顾泽昭道，“我派人去调查，有消息再跟你说。”
　　沈煜为应了一声。
　　两人沉默一阵，顾泽昭继续道：“你那天说的话，我考虑过了。”沈煜为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尊重你的意思。”顾泽昭道。
　　沈煜为明白了顾泽昭的意思，他点点头，接着道：“对不起。”
　　顾泽昭说：“你不必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煜为终于感受到顾泽昭这几年来的改变。对方不再会强求他按照对方所规定的路走，不再那么独霸专横，而是开始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不再强迫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追求完美。
　　换做以前，顾泽昭绝对不会说“是我太心急了”，而是“你为什么不再抓紧一点”。沈煜为想到这里，不由笑了下。
　　“你在笑什么？”顾泽昭问。
　　“我刚刚在想，你这几年，进步很大啊。”
　　顾泽昭笑了，却没有说话。
　　顾泽昭给沈煜为安排的卧室，就是他曾经住过的那一个，已经重新布置过，换成沈煜为的喜好。
　　“还有这个。”顾泽昭推开沈煜为卧室隔壁的房间，“我装了之后没什么时间用，现在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这是个家庭影院，一旁的架子上放满了蓝光碟，沈煜为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有很多是自己准备看的。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后，顾泽昭手机响起来，他走到一旁接电话，沈煜为站在原地，对目前的状况，他此刻仍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他给胡辰启送酒庆祝那天下午，恍如昨日，他的人生就是从那天开始急转直下，父母意外去世，公司破产，欠下巨额债务，紧接着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去世可能另有缘故。而现在，他却要因为之前的一个朋友透露的些微线索，开始进入所谓的演艺圈，去寻找真相。
　　更别说现在，他站在前男友的家里，准备在他家长住，如果不说，谁能想到他两个月前还在和顾泽昭抢同一个人呢？
　　顾泽昭讲完电话，走回沈煜为身边：“其实和以前差不多——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和做饭，家务你不用碰，只要做好你需要做的事就行。”
　　沈煜为点点头。
　　顾泽昭看他一阵，突然道：“你想养只猫或者狗吗？”
　　沈煜为一愣：“……为什么要养？”但是很快他想起来，在俩人曾经还在一起时，他确实说过自己想养猫，但是当时被顾泽昭拒绝了，至于拒绝的原因，他早忘了。
　　顾泽昭没有解释，只是道：“我现在要回公司，如果你哪天想养，我会陪你去选。”
　　沈煜为总觉得他说的话那里有些奇怪，但是现在他需要担心的事多得多，并没有心情去追寻其中深意。
　　顾泽昭走了，沈煜为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嘭地坐在沙发上。时隔几年，再回到这个房子，感觉很奇特。
　　一切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冥冥中却有不一样的感觉。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非常奇妙，沈煜为在沙发上躺着，直到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您好。请问是沈煜为先生吗？”
　　“我是。”
　　“您好，我是安泽宁的助理小林，我来接您去办培训的事情。”


第21章 同居 （3）
　　所谓培训，就是……和一群陌生人聚集在一起，上课，做练习，在同一个地方（食堂）吃饭，必要时还有在同一个地方一起睡觉（集体宿舍）。沈煜为没想到这个培训是封闭式，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每天从顾泽昭的家里出来，像大学时那样上课，而是每天活得像个即将高考的高中生。
　　尤其是其中一个室友是曾经想要爬他床的人，那就更糟糕了。沈煜为看着准备走进来，却僵在门口的新室友，崩溃地想。
　　顾泽昭坐在办公桌后，转了一圈，看向落地窗外。此时已是黄昏，落日余晖给四周高楼镀上暖洋洋的金色，他注视着那逐渐消亡的光芒，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父亲可能在几十年前就出轨了，并一直保持着那段感情？”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应了声，又道：“我能找到那点蛛丝马迹，但是我暂时查不出是谁——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顾泽昭转回身体，伸手拿起桌上的调查材料，再次翻看。那人沉默地等待着。
　　“你可以从这里作为着入点。”顾泽昭道，他指着其中一页，上面显示的是沈父的出境记录，“既然你能把这个查出来，就能查出他和谁在一起。”那一年，刚好是沈煜为出生后第二年。
　　那人点点头。
　　“还有。”顾泽昭想了想，“你同时再去查一下，爆炸那天，他家共有几个人出入。”等那人应了，他才道，“你可以走了。”
　　距离沈煜为开始封闭式培训，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这个培训是个快速的，为期一个半月的课程，它节奏紧凑，把能教的会全部都教授给培训生，但是，却不会考虑他们能否吸收——毕竟这是学生自己应当考虑的事情。
　　顾泽昭知道沈煜为在担心什么——对于这一行来说，天赋尤其重要，而如果沈煜为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会说服对方，换一种方式混进去，不是通过演戏。但是既然沈煜为想要先这样，他也不会阻止。
　　即使已经过去了五年，他仍然记得他们分手时的情形。曾有人说爱情是花，需要精心培育，但是那不该是一个人的“任务”，那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做的事。但是那时他们偏偏都忽视了它，不论是什么感情，当它只是单方面时，就不会维持很久。
　　最后，他们的感情也死于长久压抑后的爆发。不，不应当说死了，因为在时隔几年后再见面，虽然被胡辰启短暂地多走过目光，但当发现自己开始忍不住关注沈煜为时，他就明白自己在一次栽在了这个人身上。但若是沈煜为和过去没有两样的话，顾泽昭不会那么快下决心，想要跟对方复合。
　　在沈家出了那些事后，他发现沈煜为奇迹般地扛了过来。对方比自己以前想的要更加坚韧，虽然经过短暂的慌乱，但现在他已经开始摸索解决的方法。这是沈煜为的改变。
　　那天沈煜为说他这几年进步很大，他不知道对方说的具体是哪方面，但是总归来说，他俩的复合是有希望的。
　　至于胡辰启，顾泽昭已经开始打算，将这个人慢慢地从沈煜为的眼中抹除。
　　沈煜为坐在镜子前，所有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是个墙上贴满全身镜的房间——镜子可以直观地反应出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更快地发现自己的不足，并学习。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点底子的，只有他一个人从零开始。但是教他们的老师说，从零开始不一定就很糟糕。
　　培训对于他来说并不简单，老师说他还没有找到他自己切入的那个点，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比起确定他在演戏方面毫无才能，这样的说法比较容易接受。今天上午的时候，他收到了顾泽昭的消息，说是已经查出他父亲曾经出过轨，甚至可能一直保持着那段感情。
　　沈煜为以前确实并不知道这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父亲曾长期出轨，他无法做出什么反应，恨父亲吗？可父亲早已去世，更何况，他在世时，对自己也还算负责。但是他看不出他父亲糟糕的感情问题，跟他们现在正在调查的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但是顾泽昭认为调查这些很有必要，而沈煜为的看法是，既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那么就随对方折腾好了。
　　沈煜为摸了摸镜子。在开始培训前，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自己的脸了。第一堂课时，老师让他们好好观察自己的脸，面部表情，并且依照提示做出各种表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怎么样的状态。
　　苍白，茫然，眼里的抑郁仿佛要湮没他自己。没人会想要这样的，仿佛一片会带衰整个剧组运势的幽魂，来参演自己的剧。事实是，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沈煜为想起那个夜晚，他好奇当时的顾泽昭对着自己这样的一张脸，是怎么样下嘴的。
　　那天以后他开始努力调整自己，尽力让他的脸看上去不那么糟。到现在也算卓有成效，至少不再像一个幽灵。沈煜为收拾了自己的包，甩在肩上，走出教室，准备去食堂吃饭。
　　路过洗手间时，却听到里面有大笑声，他没注意，却在走开之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真的吗？沈煜为跟你住一起？”一个声音问道。
　　“对啊。这两天还好啦，你是没看到刚开始他那个衰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阳痿。”一个耳熟的声音戏谑道。
　　沈煜为顿住脚步，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曾经想要爬他床却被他拒绝，现在却成为他室友的人。这两天他除了上课就是在看书或是看电影学习，要么是努力锻炼身体，并没有注意过这个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记住，却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上。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说到沈煜为，还提到了他的家庭，越往后，说的话越不堪入耳，但是可以听出来，那里面现在只有两个人。沈煜为深呼吸一口气，在听到有人出来时，先走到一旁的教室躲进去，探个头，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走了出来，左右看看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便走了进去。
　　他看到正在洗手的室友，然后将厕所大门关上，并反锁。
　　锁门的声音终于引起那人的注意，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沈煜为，整个人都是一愣。
　　沈煜为并不多话，只是将包从肩上甩下，两步上去扯住他后劲往后一拉，将他摔在地上，狠狠一脚踢中其腹部，在对方痛得弓起身时蹲下，一手卡住对方脖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痛得说不出话来，沈煜为却没有耐心等待，喃喃道：“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他一拳狠狠砸下去，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从心里的屏障中溃堤，他没有停下来，而是找了不容易被外人看出伤口的部位，开始揍人。
　　中午，顾泽昭吃完饭，刚休息了一会准备继续工作，却突然接到沈煜为的电话。他一愣，很快接起来，道：“怎么了？”
　　沈煜为声音压得很低：“我打了一个人。”
　　顾泽昭听他语气，第一反应是他杀了一个人，紧接着反应过来，道：“打了谁？”
　　“我的室友。”
　　“那室友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放心，我会处理这件事。”顾泽昭安慰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他伤得怎么样？”
　　“不太重。”沈煜为回忆了下那人身上的伤痕，以及自己下的力度，回答道。
　　“好，你先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课，对吗？”顾泽昭哄道，“放心，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就不必再看到他了。”
　　沈煜为在那边踌躇一番，道：“你不会……把他……”
　　顾泽昭好笑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沈煜为因他这句话也笑了，两人挂了电话，他继续低头给自己的指关节处贴创可贴。其实他大可不去打扰顾泽昭，但是久违的，他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
　　不一定是谈令他辗转难眠的东西，但是就这样，也挺好的。
　　从那天起，沈煜为住的二人寝宿舍，变成了他的单人宿舍，而那个室友，他再也没见过。
　　培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半月便过去。期间沈煜为每天都绷着神经，像一团海绵孜孜不倦地吸收着那些知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但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几斤几两。
　　培训结束，众人一起吃散伙饭。沈煜为挨个给老师们进酒，一直到最后一位，也就是那位曾经说他还没找到自己的切入点的那位老师。沈煜为举着酒杯，他本就酒量不行，现在喝了几杯，已经不胜酒力，却强撑着。
　　“你现在还在外面摸索。”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多历练历练，我觉得你能行。”
　　沈煜为眼里噙着泪，低声道：“谢谢老师。”


第22章 同居 （4）
　　顾泽昭在外面车位上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沈煜为出来，对方显然是醉得不轻，面色潮红，眼里仿佛含着汪水，在副驾驶座上愣了好一会，都没想起来系安全带。
　　本来是想照着沈煜为的意思，和他保持距离的顾泽昭见状，也不说话，只默默替他系上，然后道：“你前面储物箱里有塑料袋，如果想吐了就从里面拿。”
　　沈煜为晕乎乎的，轻轻用眼尾扫他一眼，他本就生的桃花眼，现在眼角泛红，乍看稍嫌艳丽，顾泽昭被他那一眼勾住了，好半天才回神，他明白沈煜为这是确确实实的醉了，干脆先替对方把袋子拿出来，牵起他的一只手叫他好好握住，才自己坐好，发动车子。
　　曾经有挺长一段时间，顾泽昭都更希望见到醉酒时的沈煜为。那副样子的沈煜为，不会对他失望，不会偶尔拒绝他的触碰，会很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顾泽昭想每分每秒都抱着他，亲近他。因此在平常就会显得冷淡和高傲，但这并不会帮助他维系和沈煜为之间的感情，相反，两人将对方都推得更远。
　　但是后来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只会让两人间的感情愈发破裂时，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爱可能还是爱的，他甚至提出向父母出柜作为补救，然而于事无补，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
　　但现在是个新的契机——因为种种原因，沈煜为回到了他身边。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可总有一天会的。
　　半道上沈煜为就倚在椅背上睡了过去，甚至打起了小呼噜，中途各种转弯和刹车都没能影响到他。
　　看来这段时间确实累坏了。顾泽昭心想着，等到了地下停车场，直接把沈煜为从车里半搂半抱着带出来，进了电梯。
　　在电梯上升时沈煜为有了点醒过来的迹象，但也只是迹象而已，他倚在顾泽昭肩上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在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后，又睡了过去。
　　顾泽昭的心都要被他的动作给蹭化了，但由于在电梯里，他抑制住自己想要抚摸对方脸颊的冲动，只在他肩上安抚般地拍了拍。
　　酒醉的沈煜为并不闹腾，他非常乖地任顾泽昭一指挥一动作，这倒是令对方省下了不少心。
　　浴室里，浑身都是泡泡的沈煜为坐在浴缸里，头一点一点地，差点就栽进水里，去拿睡衣回来的顾泽昭刚巧看到这一幕，急忙冲过来：“先别睡！”
　　沈煜为被顾泽昭半搂住才没有扑倒水里，他茫然地睁眼，看到顾泽昭先是一愣，继而困惑道：“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顾泽昭道。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沈煜为低声道，他垂下脸，抬手想揉眼睛，顾泽昭眼疾手快地握住他那满是泡泡的爪子，没有说话。沈煜为似乎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低声道：“你看不起我。”
　　顾泽昭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沈煜为却又不好好说话了，左摇右摆，哼哼唧唧，似乎非常不舒服，不耐烦理会顾泽昭了。顾泽昭也知道不能跟个醉鬼讲道理，只好默默给他将身上的泡沫冲刷干净，再搂他出来，擦干净身体后换上睡衣。
　　洗完澡后又喂他喝了醒酒汤，沈煜为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会，等顾泽昭收拾好东西再过来时，他已经差不多醒了。适时客厅唯有沈煜为身旁的那盏落地灯闪着昏黄的光，令他神情看上去晦暗不明，整个人都尤其颓废。
　　“你醉了。”顾泽昭道。
　　沈煜为点点头，他两手搓了好一会脸，轻轻叹气：“又给你惹麻烦了，抱歉。”
　　“……这不是麻烦。”顾泽昭道，他想问沈煜为你怎么了，但是脑海里却浮现刚刚沈煜为对自己的指控——“你看不起我”。他不知道对方此种印象到底从何而来，但他是真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老师说我还得多历练历练，演演戏什么的。”沈煜为声音疲惫不堪，“我明天开始去片场找找看，有没有活。”
　　顾泽昭下意识想说我安排人给你找吧，但是他又担心会因这句话戳到沈煜为的哪根神经，唯有作罢，只道：“你打算怎么找？”
　　“先联系下唯柏吧。”沈煜为想了想道，“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跟他联系，不知道他那边有什么活能干不。”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跟我说。”顾泽昭道。
　　沈煜为的手终于从脸上移开，他平静地看了眼顾泽昭，点点头。顾泽昭看着他的神情，瞬间知道他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之前复合的要求——他现在的精神状况，难以同时处理很多事，他父母的死是笼罩在其头顶的阴影，若是不尽快解决，他可能会比现在更快地萎败下去。
　　“关于我父母的事，后来还有查到什么新消息吗？”沈煜为突然问。
　　顾泽昭早就猜到他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直接递上手里拿着的几份文件：“这是我派人调查的结果。”他走到一旁，将客厅的大灯打开，好让沈煜为能够看清那上面的字和照片。
　　“那女人的遮掩工作做得很好，我的人目前还没发现具体目标。”顾泽昭在沈煜为身旁坐下，看他一页页翻过去。
　　沈煜为点点头，道：“你有跟他说这个吗，那个女人应当是演艺圈里的人，而且还有点地位。”
　　顾泽昭点头：“说了，但是基数太大，有些难查。”
　　沈煜为点点头，只是合上文件夹，没有说话。顾泽昭知道就目前查到的这些来看，还远远不够，可是这种事，就算是着急也没有办法。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谁知沈煜为却慢慢道，“我知道，这件事可能牵扯到很多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话虽这么说，顾泽昭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越早查，就可能找到那些凶手还没来得及毁掉的证据，而越晚，有些证据，可能已经被消灭，或是再难查到。
　　“我想尽快混上高层。”沈煜为突然道。
　　顾泽昭看他。沈煜为却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你准备怎么做？”
　　“我先在片场混一段时间，等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找戏拍。”沈煜为道，“凭我自己，现在可能难以找到那些好资源。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顾泽昭点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几分钟之内就改变了注意，但是沈煜为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是好事，这样倒省得他再另外埋线进去，乐得轻松。
　　沈煜为还想说什么，顾泽昭却轻轻拍他的肩：“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你今晚喝太多酒，早点睡吧。”
　　沈煜为没有坚持，只是点点头，与他道了晚安，便回了房。
　　有时无谓的坚持只是在浪费时间。
　　这是刚刚突然在沈煜为脑海里冒出来的话。他依旧忘记这是在哪里看到的了，却奇异地发觉跟自己的现状很贴合这句话。无谓的坚持，这是他一直在坚持的事，为了自己的自尊，或是什么别的。今晚，当顾泽昭坐在他身旁时，他才陡然意识到，没必要一直强自坚持——更何况，他打算做的事，如果没有什么助力，确实很难办到。
　　沈煜为蜷缩在床上。父母离世，公司倾塌，曾经的朋友都离开，朝夕间，这世上仿佛只剩他孤身一人。而顾泽昭的出现却那么恰到好处，令他不至于跟过去的以前惨然断裂，有那么一丝丝勾连着，留着点念想。
　　夜风轻轻透过纱窗，扬起窗帘，给昏暗的室内送入一缕月光。
　　这个城市的夏天总是走得匆忙，暮夏的一丝余热尚存，秋的凉意却已迫不及待地入驻，沈煜为卷着薄被，出神地看着恍若浮动的窗帘。
　　他最近想得最多的事之一，就是如果他从毕业后就好好做事，不管是在自家公司里，还是另起门户，是不是就不必落得此步田地。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人生不会再重来，他也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前方再苦，也只有咬牙走下去。


第23章 同居 （5）
　　尽管顾泽昭想直接给沈煜为安排一个经纪人，省得他还要自己跑资源，不仅累，还不一定起作用。但是沈煜为坚持自己先去影视基地那里转转看。
　　翌日，两人一起吃过早餐，顾泽昭去上班，顺路送松沈煜为去影视基地。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沈煜为宿醉还有些头疼，靠在椅背上恹恹的，顾泽昭看他几眼，还是没有说让他在家休息的话。毕竟现在的沈煜为的状态，忙起来总比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的好。
　　沈煜为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顾泽昭瞟他一眼，注意到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突然笑了。
　　顾泽昭目视前方，过了几秒，还是没忍住，问道：“是谁？”
　　沈煜为坐直了一点，看他道：“就是之前租房子给我的室友。啊，对了。”他侧过身面对着顾泽昭，“你能先借我点钱吗？”
　　“你摸我兜。”顾泽昭答道。
　　“我赚到钱就会还你的。”沈煜为小声说着，顾泽昭放钱包的位置一直没变过，沈煜为熟门熟路地从他兜里掏出钱包，顾泽昭示意他在一排卡中取出一张。
　　“密码你知道的。”顾泽昭道。
　　沈煜为把钱包还给他，看着手里那张卡，沉默良久：“……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顾泽昭却面不改色：“是你生日。”
　　即使明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沈煜为还是忍不住脸红。他轻咳一声，将卡收好。两人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此事也无需一再感谢。
　　“晚上准备回家时给我打电话。”顾泽昭放沈煜为下来时道。为了避嫌，沈煜为要求他先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放他下来，顾泽昭依言办了。
　　“唔，你不用加班？”沈煜为看着他。
　　顾泽昭闻言一笑：“但是可以和你一起吃个饭。”
　　沈煜为早看出来，虽然自己那天拒绝了顾泽昭，但对方却仍若有似无地撩拨他，虽知不该在这时候沉溺于私情，然而心弦微动，却是忍不了的。
　　目送顾泽昭的车远去，沈煜为掏出手机，给林唯柏发了个消息，问他现在在哪。林唯柏消息回得很快，问了他在哪个入口，接着便叫他在原地等着，会有人来接他。
　　顾泽昭在门口站了会，过了大约五分钟，就看到一姑娘小跑着过来，他看对方身形颇眼熟，不由盯着看，待对方到得面前，才发现这位就是当时带他去办培训事宜的那个小林。
　　小林笑吟吟的：“你好啊帅哥。”
　　沈煜为也笑着朝她打招呼，他心里疑惑来接自己的为什么是小林，还没问出口，对方却先说了：“我现在被调来给林哥当助理了。”
　　沈煜为心道果然林唯柏和安泽宁有一腿。
　　“唯柏现在在做什么？”沈煜为问。
　　“正在为拍戏做准备。”小林道，“现在正在换戏服，可能要等一等。”
　　反正沈煜为也没有事做，便干脆等在更衣室外头，手里还捧着一杯咖啡。林唯柏自从上次意外参演后，似乎终于时来运转。
　　来的路上和小林聊了几句，沈煜为得知这次林唯柏拍的是一部古装正剧，林唯柏在里面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天真无邪的小少爷，只可惜这位小少爷遇错了人，之后遭遇世事动荡，家道落败，最后死于牢中。沈煜为想着这小少爷，恍惚看到另一个自己，但自己目前好歹比这小少爷要好过，至少没有陷入牢狱之灾。
　　小林从他到了之后便去忙别的事，沈煜为正发愣，突然更衣室那边有人兴奋地低呼，他循着周围人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一个锦衣玉冠的人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人在替他整理腰间佩玉。
　　沈煜为似有所觉，亦站起身走过去。近了一瞧，果然是林唯柏。
　　林唯柏长得阳光帅气，穿上这一身古装却不显得奇怪，反而很贴合他在剧中角色的气质，竟还被衣服衬出一股温润气质来。
　　不待沈煜为出声，林唯柏一抬头便看到了他，脸上惊喜，朝他笑笑，跟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才走过来，道：“你培训完了？”
　　沈煜为点头：“是啊，今天来这边转转，是想看看有没有活能做。”
　　林唯柏瞅着他笑：“不知道的，乍一听还以为你是来暗杀谁的。”他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今天天气有些凉，沈煜为在外面穿了件黑色长风衣，此时一手插在兜里，一双长腿亦惹人眼球，林唯柏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周围有很多人在暗地里看他。
　　沈煜为笑笑：“培训完该做正事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
　　林唯柏闻言，略一沉思，道：“我这边会先帮你留意的，一有消息就跟你说。”他偏头看着别处，突然道：“隔壁剧组好像缺演员来着，虽然戏份不重，但是好歹是个说台词露脸的角色，你要不要去试试？”
　　沈煜为一愣：“是个什么样的剧？”
　　“是个都市剧。”不知何时走到两人旁边的小林插话道，“起初定演的那个人好像临时辞演了，这两天导演刚好着急得不行。”
　　“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吗？”沈煜为问。
　　“一个帮男主追女孩的跟班。”小林道。
　　沈煜为想着这角色虽然自己不太熟悉，但是可以去试试。小林便说带着他过去，沈煜为跟林唯柏道了别，便走了。
　　“这个剧组大多都挺好的，氛围比较轻松，但是你要小心那个男一。”小林在过去的路上小声道，“不怎么会演戏，但是人很会来事。”
　　沈煜为点头道：“谢谢提醒。”
　　小林笑了笑：“我是看你长得比他好看太多，如果选上了，又是单独进组，怕你挨欺负。”
　　沈煜为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挨阴脚的。”
　　小林点头，引他到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男人面前，先说明自己是安泽宁的助理，又跟那人介绍沈煜为。周围人都看着沈煜为，眼里神情再清楚不过——“又来了一个关系户”。


第24章 同居 （6）
　　尽管有小林先打着安泽宁的名头打招呼，并不意味着沈煜为立刻就能够得到那个角色，还是得经过一轮筛选，而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在几个人候选人中显得相当青涩。
　　如果不是安泽宁早就授意小林这么做，恐怕他这个只跑过几次龙套，最后还被龙套总管拒绝的，彻头彻尾的新人，连试镜的机会都不会有。
　　总共有四个人，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给几人分发了待会试镜的内容，沈煜为拿过来一看，是剧中的一小片段。
　　他要扮演的这个角色，是个富二代的小跟班，转帮人追女孩子，出各种主意，劳心劳力，最后富二代和有情人在一起，他功不可没。总的来说是个有趣的角色，很逗，但是也很考验演技。
　　沈煜为深吸口气，琢磨了下该怎么演。其实这样的角色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但好在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在最近学习的电影中，都有这样的角色。
　　四人抓了阄，沈煜为刚好是在最后一个。他暗地松口气，不用第一个出场，却又清楚这不一定是件很好的事，因为如果前面的人表现得好的话，导演很有可能直接敲定人选，而不再看其他人表现。
　　沈煜为坐在角落等待，在他前面的人一个个进去了，但都很快出来。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沈煜为判断不出结果到底如何，干脆往好的方面想，多读熟自己的台词，期望一会自己的表现能好一些。
　　不一会沈煜为就被叫道名字，他深吸口气，走进了那个临时用作试镜的化妆间。
　　“你就是沈煜为？”坐在评委席后的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沈煜为点点头：“是的。”
　　那人不再说话，之前小林打过招呼的那个人也在，他并不多话，只道：“你可以开始了。”
　　沈煜为点点头。他回想刚刚几乎能背下来的台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有了些许不同。
　　“二爷，你既然喜欢他，那就去追吧。”他低声道。他微垂着脑袋，脚尖在地面上磨蹭着，蹍刚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烟头。这时他刚得知自己这个富二代老大看上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他明白自己的状况很难给对方幸福，因此不如帮富二代追到那女孩，说不定他们能走到最后。
　　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脸，冲着空气道：“你是真心喜欢她吗？”待得到回应后，他嘴角勾起笑容，眼里却是无奈，“去追她吧，像以前一样，我能帮你搞到她的喜好，但是答应我一件事，你一定要对她好。”
　　也就短短几行字。沈煜为表演完毕，站在那一小片空地上，等待导演的决定。
　　导演没有看他，而是和那个选角导演低声说话，还不住地看沈煜为。
　　“他长得太突出了——”导演皱着眉，“比男一还帅，怎么当跟班？”
　　“可以让化妆师把他扮丑点。”选角导演道。
　　沈煜为：“……”所以他这是过关了吗？
　　那俩人声音又降下去点，咬了半天耳朵，最终导演点了头。选角导演抬头对沈煜为道：“虽然你还有些地方不足，但是我和导演都认为你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沈煜为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能拿到角色，一下喜不自胜，连说谢谢。导演略一点头，只道：“好好加油。”
　　沈煜为忙不迭应下来。他长得高，原先准备的衣服不够，便先着人安排，暂时轮不到他来演戏。
　　“你今天把衣服尺寸给量好就可以回去了，等下周三再过来。”导演出去了，选角导演走过来，递给他一个东西，是剧本，“下周三签协议兼开拍，在那之前能把剧本看好吗？”
　　沈煜为掂量了下，郑重地点头。选角导演露出点笑容，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顾泽昭刚走出会议室，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沈煜为发的消息。
　　“我拿到一个角色！”后面还跟着一排巨人亮出两臂肱二头肌的表情。
　　顾泽昭嘴角微勾，手指轻点几下，回复道：“恭喜。”
　　“下周三再开始，导演让我先回去熟悉剧本！”
　　“合同签了吗？”顾泽昭略一顿，接着问。
　　“还没有，下周三一起签。”
　　顾泽昭脚步在助理办公桌前一顿，道：“中午过来和我一起吃饭怎么样？”
　　沈煜为在那头一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说这个，顾泽昭却继续道：“打车过来，我报销。权当帮你庆祝了。”
　　待挂了电话，顾泽昭对早就等他吩咐的助理道：“原先挑好的那个经纪人呢？你让他下午过来一趟。”
　　沈煜为到顾泽昭这边时已经近一点钟，他进到大厅，给顾泽昭打了电话，然后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几个工作人员都看他好几眼，但从他刚刚动作看出是在等人，也不好打搅。
　　等顾泽昭从电梯里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了。沈煜为站起身走过去，顾泽昭笑了下：“我在你喜欢的那家订了位置，走吧。”
　　“你不用上班？”沈煜为疑惑道。那家离顾泽昭公司挺远，一来回也要花不少时间，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决定了。
　　“不急，刚好下午还要处理点事。”顾泽昭道。
　　沈煜为只以为他要处理的是公事，便没有再问。
　　吃完饭已经两点半了，沈煜为昏昏欲睡，顾泽昭却开车，带他到常去的私人会所里，让人给他上了茶：“喝点儿，待会谈正事。”
　　沈煜为喝了口茶，问：“你谈正事还带着我做什么？我记得这有人工温泉？我先去泡一个吧。”
　　顾泽昭道：“就是关于你的正事，想泡谈完事再泡。”
　　“是什么事啊？”
　　“我给找了个经纪人。”顾泽昭道。他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敲响，顾泽昭应了声，穿旗袍的女侍者推开门，一个提着公文包，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看着非常干练，他先是跟顾泽昭打了招呼，才转向沈煜为，伸出手道：“你好，我叫赵宇，是你的经纪人。”


第25章 同居 （7）
　　沈煜为先是一愣，茫然地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两人的手短暂交握后，赵宇在沈煜为对面坐下，不等沈煜为说话，便开始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文件。
　　沈煜为看向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顾泽昭，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说的事。”顾泽昭道，“帮你找一个经纪人。”他示意沈煜为看文件，沈煜为自己翻开，那是他和赵宇的合同。一般的艺人会在某一公司里，一些有底气的会自己开工作室。而沈煜为现在才刚刚起步，顾泽昭就先给他找了个经纪人。
　　“以后你有关拍戏的事都由我来处理。”赵宇道，“你只需要好好演戏就行。”
　　沈煜为微一顿，道：“我今天刚接了部戏。”
　　赵宇道：“什么角色？”
　　“一个配角。”沈煜为答道，“富二代身边的小跟班。”
　　顾泽昭本在喝茶，霎时看过来，目光中隐隐有些不赞同，却没有直接开口反驳。
　　之后两人就这事聊了几句，顾泽昭回公司，赵宇则送沈煜为回家。赵宇话很少，沈煜为手里拿着那份合同，一直在出神，赵宇也没有找他说话。
　　等到了顾泽昭家，赵宇停了车，却没有马上解开中控锁，而是道：“你如果不接受的话，可以再联系我。”
　　沈煜为道：“我和你签了合同，但是最后挂靠在哪个公司？”
　　“顾先生的意思是，专为你开一个工作室。”赵宇道。
　　沈煜为没有说话。
　　“你这个起点虽然不高，但是也还可以。”赵宇继续道，“你现在才刚开始，如果好好努力，配上资源，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
　　沈煜为道：“或许吧。”
　　赵宇因他消极的态度一顿，半天才道：“其实我以前对你略有耳闻。”
　　沈煜为终于不再漫无目的地看其他地方，第一次真正直视了赵宇。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进这个圈子。但是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请你认真对待。”赵宇道，“这是你选择的路，并不是儿戏。”
　　沈煜为看他一眼，道：“我知道这些。”少一停顿，沈煜为问道：“我也知道你。”
　　赵宇没有说话。
　　“你以前是启世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为什么会跑来给我这样一个前途未卜的高龄新人当经纪人？”沈煜为道。他说的没错——他今年已经27岁，无论怎么看，对于娱乐圈来说，都不是个出道的好年纪。
　　赵宇因他这句话而抿起了嘴唇，却没再说话，而是开了锁。
　　“下周三见。”沈煜为道。
　　沈煜为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赵宇的名号，那人是启世的金牌经纪人，带红过不少明星，甚至安泽宁曾经也被赵宇带过一段时间。而最令人感兴趣的是赵宇当初为什么突然和启世高层翻脸，又被顾泽昭找来，做自己的经纪人。
　　他现在不知道赵宇对于做自己的经纪人，心里是否有不满，他只想在打探消息的同时，能够演好戏。
　　家里非常安静，沈煜为四处走走，除了顾泽昭的书房和卧室没有进去，其他地方都看了看——与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现在细想，他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顾泽昭，一直以为对方冷漠又高傲，现在看来，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煜为回到自己的房间，先看了看合同——这上面赵宇已经签字，看来是认为不必做任何改动，沈煜为发现这合同有一点不一样，他是赵宇的老板，而不是自己以为的顾泽昭或别人。
　　这令他有些惊讶。找经纪人的事，顾泽昭完全没有跟自己提过。今天第一次见到赵宇的时候，沈煜为以为顾泽昭打算涉足娱乐行业，却没想到，对方一声不吭，直接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
　　沈煜为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瞬间他想要立刻联系顾泽昭，但马上想到对方正在工作，还是按捺住了，翻出剧本来，准备先熟悉一下内容。
　　这部剧的名字叫《星辰之恋》，看名字就觉得很土，但现在沈煜为没有挑戏的本事，只能咬牙看着。
　　虽然名字看着没兴趣，但好歹内容还是有些意思。他即将饰演的这个角色，是男主的朋友，一个傻白甜富二代的小跟班。而在这个剧中，男主、富二代、小跟班都喜欢上了女主。
　　沈煜为：“……”
　　这个小跟班和男主是冤家，从小喜欢斗嘴，但是到关键时刻，却会互相帮助。三人具是从小一起长大，大学毕业后，男主决定白手起家，而富二代在自家公司工作，小跟班自然跟过去了。他是个实心眼的人，看不出男主和富二代这俩情敌暗地的汹涌波涛，他偷偷对女主好，却一直不敢告诉女主。直到有一天，他得知男主和富二代都喜欢女主。而在那俩人的衬托下，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有任何胜算，与其在这段感情中强行博出位，不如干脆退出，给自己独留那份青涩回忆。
　　当然那回忆只属于他一个人，女主对他从来都没有任何越过友谊的情愫。小跟班下定决心帮富二代追女主，但是他牟足了劲，最后女主却还是选择了男主。
　　结局是男女主在一起，富二代又找到了新的追求对象，而小跟班也不再纠结情事，开始不为别人而活，终于上进了。
　　也算是个好结果。沈煜为想。这个角色看下来，还是挺可爱的，沈煜为不禁庆幸自己能拿到这个角色。他又翻了翻剧本，做了些笔记，才从房间里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了顾泽昭，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沈煜为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晚饭吃了吗？”顾泽昭问。
　　“吃了。”一个简易三明治和一杯酸奶，其实到了这个点，突然有点饿。
　　“我还没吃，你陪我一起吃吧。”顾泽昭道，他说完也不管沈煜为回应，直接往餐桌走，沈煜为也乐得再吃点东西，便跟过去。
　　“合同看完了吗？”顾泽昭问。
　　沈煜为点头：“但是我想问，你是怎么把赵宇给挖过来的？”
　　顾泽昭淡淡道：“是他自己愿意来带你的。”
　　“他怎么跟启世的老板闹翻的？”沈煜为将番茄牛腩和饭拌在一起，吃下一大口。
　　“听说是家务事。”顾泽昭道。
　　沈煜为咽下饭菜，看顾泽昭慢条斯理地吃饭，突然道：“谢谢你。”
　　顾泽昭笑了下：“别谢太早了，我还等着你还钱呢。”


第26章 同居 （8）
　　周三，沈煜为期待已久的事终于到来——他要开始拍戏了。
　　有了顾泽昭的赞助，赵宇先为沈煜为招了个助理，再雇个司机，沈煜为以后不必再自己开车去工作，而是有保姆车接送。原先赵宇不想太过张扬，要给先给沈煜为配一辆普通点的，但是直接被顾泽昭否决了。
　　起初赵宇第一眼看到沈煜为时，以为他是顾泽昭包养的一个小玩意，想要进娱乐圈玩一玩，但是跟沈煜为接触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沈煜为本人看着就不像是会被包养的人，更像是寄住在顾泽昭家的一个客人。
　　但是顾泽昭却对他十分上心。赵宇突然对沈煜为这个人非常好奇。他以前确实有听说过沈煜为的过去——出生不错，人有点花，曾包养过几个小明星，对身边的伴总是很大方，但是不务正业，并不是个好的长期饭票。后来听闻这大少爷家里出了事，这样的人就不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但是，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自己甚至还成为了对方的“下属”。
　　“尽你最大的可能演好。”赵宇道，他斟酌着词汇，“如果场上有人惹你生气，不要当场发火，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沈煜为本来在闭目养神，听他说话，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赵宇一眼，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宇：“……”
　　“我不会发脾气的，放心吧。”他本就不是动不动就动肝火的人，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认为自己已经具备在拍戏时耍大牌的资格。
　　“因为你还是个新人，低调为重。”赵宇说道，“你有什么忌讳，现在说说，刚好让小白小董记一记。”
　　沈煜为顿了一秒，道：“你看过合同内容吗？”
　　赵宇道：“看过。”
　　沈煜为：“我的忌讳都在上面列着，你可以照着念给他们听。”他拍一拍赵宇的肩膀。这时车停下，沈煜为拉开车门，直接走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被人看不起是常事，但是不论如何，看不起他还要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不该是他自己的经纪人。
　　沈煜为直接走进去，他今天到得很早，先去跟导演打招呼，沿途跟遇到的工作人员都点头微笑，极力让自己显得很好相处。
　　这几天他有好好调整自己的作息，让自己看上去状态很好。果然化妆师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笑道：“这个剧真是养眼，一个两个都是帅哥。”
　　沈煜为虽然长得好，但是当面夸的人却非常少，冷不丁被这样突然夸奖，脸竟然就红了。化妆师是个比他稍大的女性，见状脸上笑意更甚，却没有再开口逗他，只是给他简单地化了妆。
　　由于沈煜为戏份不多，为了配合男一男二的时间，他的时间相较于另外两人被打得有点散，但是一个多月也能完事——毕竟戏份很少。
　　他在场边等待的时候，就有人过来了。那人走过来，先是向他伸手：“你好，我叫周愈。”
　　沈煜为看他，对方脸上笑着，他便伸手过去，轻轻握了一握。
　　“我和你对手戏的部分比较多。”周愈笑道。
　　“啊，我知道了。”沈煜为也笑起来，“你是富二代先生。”
　　周愈似乎也觉得这个称谓非常好笑，两人正笑着，一个人走过来，他后边还跟着个助理给他端着杯咖啡，脖子向天梗着，似乎不甘于站在这土地上。
　　“你好，沈煜为。”那人也伸出手来，示意沈煜为跟他握手，“我是徐文清。”
　　“你好。”沈煜为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点笑容，对方却表现得极为骄矜，仿佛他来跟沈煜为打招呼是纡尊降贵，沈煜为如果不弯腰鞠躬就是不懂事。
　　但沈煜为什么人没见过，压根不把他这样的放在眼里，刚巧那边导演叫准备开拍，他便略一点头，冲对方又一笑，直接松手走人。
　　“你以后小心的。”周愈跟在他边上，小声道，“你不怕他以后给你穿小鞋？”
　　沈煜为道：“反正也就一个多月，没事儿。”
　　徐文清最大的优点是脸长得不错。
　　这是沈煜为能从他身上挖掘出来的唯一优点。除此之外，此人喜好对助理呼来喝去，非常享受别人听令于他，演技堪忧，却热衷于在拍戏时给沈煜为穿小鞋。
　　现在的沈煜为初出茅庐，演技只能说一般，尚需磨炼。和徐文清站一起时却显得他演得不错——全靠同行衬托。
　　徐文清那脸虽然长得不错，却略嫌小气，而他品性更是人如其脸，小气吧啦。周愈头一天的说法果然应验，徐文清不琢磨该怎么演好戏，估计整日憋那一处，尽想该怎么折腾人了。
　　沈煜为不幸是那个被折腾的。
　　“再来！”导演道。
　　沈煜为立马走到一旁，白莎莎早就捧着干毛巾在边上等着，他一走过去，对方就将毛巾递给他。沈煜为擦了擦脸，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沈哥。”白莎莎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小声道，“你真的不要跟那谁反应一下吗？”
　　沈煜为擦干净脸，笑道：“哪谁？”他递回毛巾，“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有丁点事都要汇报。你不必担心。”
　　白莎莎抿着嘴，显然很看不过去。
　　沈煜为笑了下，拍拍她的肩，转身回到场上。
　　徐文清早等在那了，他看着沈煜为走到自己面前，才貌似抱歉地笑了笑，道：“抱歉，我这人演戏向来没什么灵性，倒是委屈你了。”
　　“没事。”沈煜为道，“只是演戏。”
　　那边喊了开始，徐文清便猛地将手上满是番茄酱的盘子兜头砸沈煜为一头一脸，怒道：“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混日子吗？”
　　原剧本里男主是将这番茄酱盘子拍跟班衣服上，而到了徐文清这，却是三番两次都直接扣在沈煜为脸上，这次更直接，扣了沈煜为满脑袋。
　　所有人，包括沈煜为都知道，徐文清是在折腾他。但是这徐文清的来头比在场大部分人都要大，大部分人都不想以卵击石，包括导演。
　　“卡！休息一下，把头发整理了，一会重来。”导演道。沈煜为看一眼导演，对方脸上也是一片黑，显然很不满徐文清的行为，可惜敢怒不敢言。
　　沈煜为强压下心头怒火，没有理会徐文清，转身往场边走，却意外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你怎么在这？”沈煜为顶着满脑袋番茄酱，一身狼狈，惊讶地瞪着站在白莎莎边上，一手插兜的顾泽昭。


第27章 前奏 （1）
　　“等你。”顾泽昭道。他目光在沈煜为满头满脸的番茄酱上扫了一圈，看了眼走到另一边的徐文清。
　　“……哦。”沈煜为接过白莎莎的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那你得等会儿，我得洗个头。”
　　顾泽昭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一向寡言，沈煜为也未作他想，先去把头洗了。化妆师过来给他吹头发，一边小声安慰他。沈煜为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引起周围人的同情，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还是难受，和隐约的愤怒。
　　等沈煜为的头发重新打理完，又补了妆后，才从化妆间走出去，就看到在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
　　“不拍了吗？”沈煜为疑惑道。
　　一个人回答他：“今天休息，明天再拍。”
　　沈煜为有些惊讶，他眼睛搜寻一圈，没看到导演和沈文清，也没看到白莎莎，正发愣，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了顾泽昭。
　　“回去了。”顾泽昭淡淡道。
　　沈煜为点头，跟着对方一起往停车走，猛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有看到莎莎吗？”
　　顾泽昭脚步微顿：“莎莎？”
　　“是啊，莎莎是我的助理，就刚刚给我递毛巾的那个女孩？”
　　“我让她先回去了。”顾泽昭答道。
　　两人沉默一阵，等到上了车，顾泽昭才突然开口道：“你最近拍戏还顺利吗？”
　　沈煜为在剧组已经待了一个多月，大家都很好相处，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徐文清。沈煜为沉默几秒，道：“挺顺利的。”
　　顾泽昭嘴唇微动，最后却还是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第二天，沈煜为到片场时，却发现周围人目光仿佛变了，但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做任何会让人这样看他的事，便干脆不管。他本在场边喝水，这时徐文清走了过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些微的不情愿。沈煜为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把水杯递给白莎莎，静静看着徐文清。
　　“昨天，是我不对。”徐文清脸色不大好看，闷声对沈煜为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煜为惊讶万分，他看着对方，却没有说话。徐文清本想就这道歉，沈煜为说个原谅，就这样过去，但万万没想到，沈煜为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想催促，可昨晚被教训了一顿，暂时不敢乱动。
　　沈煜为眼见他越来越不耐烦，看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才慢慢道：“你说的是昨天你故意找茬扣我番茄酱的事？还是你故意找我助理茬的事？还是四处散播我被人包养的事？”
　　徐文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有说话。
　　但沈煜为并不打算接受对方的道歉，一来对方毫无诚意，二来，他看不出他原谅与否会对现状有什么影响。刚巧这时导演通知开拍，沈煜为便就势站起身，拍了拍徐文清的肩，道：“走吧。”
　　徐文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再说话。
　　今天继续拍昨天拍了一下午都没有过的那一段，徐文清发怒，狠狠举起盘子，“啪”地拍在了沈煜为胸口，怒道：“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混日子吗？”
　　“我用不着你来管！”沈煜为狠狠一推对方，转身离开。
　　“过！”
　　在场的人都松一口气。这场戏昨天拍了一下午，本以为今天也是场拉锯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过了。
　　沈煜为也有些奇怪。只是一晚上过去，徐文清就改变了态度——虽然是不情不愿的，但是他不再来给沈煜为找麻烦，已经算是不错的进展了。
　　接下来是富二代和男主的戏份，再轮到他和富二代的对手戏。沈煜为在边上坐下，拿过手机给顾泽昭发消息：“你在干嘛？”
　　“在看文件。”顾泽昭回得很快。
　　沈煜为犹豫几秒钟，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昨晚你做了什么？”
　　顾泽昭回了个问号。
　　沈煜为舔舔嘴唇，道：“你是不是联系了徐文清？”
　　顾泽昭道：“他变老实了没？”沈煜为看到这条，心道果然是你，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追过来一条新消息，“我联系了他后面那个人。”
　　沈煜为懂了，心想果然还真有个“背后的男人”，知道这是顾泽昭好意，如果对方不打招呼，靠自己解决可能需要点时间，而他最烦这些人际关系，于是真心实意地道：“谢谢。”
　　顾泽昭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过来。
　　沈煜为看着那个表情，惊讶得手机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捞住了，盯着那个害羞的红脸蛋看了半天，忍不住笑了下。
　　那边的戏很快结束，白莎莎在一旁轻声提醒沈煜为做准备，沈煜为关了手机，站起身，突然问她：“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害羞的表情？”
　　白莎莎没想到他冷不丁会问这个，愣了半天，道：“呃……跟很熟的，关系很好的人？”
　　沈煜为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愈是个不错的人，沈煜为和他拍戏时，觉得很舒服——至少俩人都是认真演戏，并没有其他想法的。
　　两人这会儿刚好拍到跟班帮富二代追女孩的部分。沈煜为帮周愈追一个女孩儿，使了不少花招，期间出糗若干次，在一次沈煜为不甚摔倒，掉进喷水池时，他遇到了女主。
　　女主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孩，见到沈煜为的惨状，当然不会无视，而是上前去，把他从水池里拉出来，给他擦脸上的水迹。
　　跟班就是从这时候对女主一见钟情的。他设法问到了女主的微信号，想要跟女主有进一步的联系。那时的女主或许对跟班也有那么一点朦胧心思，因此两人曾一起去过游乐场，跟班还给女主抓过娃娃。
　　可惜的是最后男四还是比不过男一，这段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沈煜为看着有些唏嘘，他不由想起自己以前卖力追胡辰启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腔热情，最后什么也没捞到。不过他不后悔，感情这种事，向来都是自愿，既然已经遵循自己最本真的意愿去追逐真心喜欢的人，那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第28章 前奏 （2）
　　徐文清老实了之后，拍戏变得顺利很多。这剧主要是徐文清背后的人花钱让他玩玩，过过拍戏的瘾，也不计较最后盈利。因此剧组气氛并不紧张，但尽管如此，导演对沈煜为还是严格要求。
　　沈煜为有才道可能是顾泽昭打了招呼的缘故，也没往更深处思考。一个多月的拍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沈煜为作为戏份很少的配角，已经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临走前他去跟导演打招呼，周围没什么人，导演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看得出你是个想认真演戏的人。”
　　沈煜为一惊，没想到这个平常寡言，出道五六年没什么出名作品，现在还在拍这种没营养都市剧的导演，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导演可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苦笑一下：“我是没有办法才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你可以。”导演没明说沈煜为可以什么，但是沈煜为懂他的意思。
　　在家里出事以前，沈煜为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空有抱负却屡不得志，又无可奈何的事。但是经过前两个月，他已经清楚在这世上生存的不易。所以他点点头。
　　沈煜为虽然比较沉默，但在剧组里人缘尚可，走之前人们纷纷跟他打招呼，沈煜为也笑着回应，刚好是休息时间，他走到距离拍摄地点稍远的位置，给顾泽昭打电话。
　　“……你是说沈煜为以前其实是个富家少爷？”一人惊奇道。沈煜为一愣，他关了屏幕，循着声音传来的树丛那看去，没有看到人，估计都蹲着，身体被树挡住了。他悄声走过去，果然听到有人压低着嗓音叫那人小声点。
　　“你怎么知道的？”先前那个人果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就前俩月，那个煤气爆炸的事，你忘啦？据说炸的就是沈煜为家房子，他父母都死了。”
　　“天啊……真惨……”
　　“是啊，真挺倒霉的。”那人道，“你知道吗？据说沈煜为他爸一直都有包养女人。”
　　“你怎么知道？”
　　“圈里一直有人传啊，好像是圈子里的人。”
　　这时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别说了，你不怕挨封杀吗？”
　　沈煜为一愣。另外两人具是噤声，过了片刻，开始聊起别的话题。沈煜为太过震惊，没想到还真能遇到真相直接撞到皮鞋尖头的事，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越过树丛问，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蓦然一惊，第一反应却是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远处跑。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个蠢事。他哭笑不得地跟电话那头的顾泽昭说话：“你现在在哪？”
　　“就在你剧组拍戏地点的边上。”顾泽昭道。
　　沈煜为道：“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犹豫几秒，还是往刚刚的那个树丛走，这回他直接绕过那大半个人高的树丛，却发现刚刚那几个人已经走了。很可能是被刚刚他的手机铃声吓的。
　　沈煜为叹一口气。刚刚那三人声音他没听出来是谁的，现在人都走了，更不可能猜出是谁来，好好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等沈煜为上了车，顾泽昭看他一眼，觉出他情绪不对问对方怎么了。
　　沈煜为道：“我今天听到有人聊天说到我家的事。”
　　顾泽昭一顿：“是谁？”
　　沈煜为半埋怨地看他一眼：“我正打算看呢，你一个电话过来，把人家都吓走了。”
　　顾泽昭似乎也没想到跟自己还有关联，静了几秒，补救道：“我找人调监控？”
　　“那边没监控。”沈煜为叹气，“不过他们说到的内容算是佐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爸以前确实包养了小三，并且那女人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顾泽昭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这个事实。”沈煜为道，“怪不得我父母的感情越来越糟，说不定我妈早就发现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
　　顾泽昭依旧沉默。沈煜为知道他这时不便说什么，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这样的沉默反而令他更舒服些。
　　遇到红灯，顾泽昭停下车，伸手轻轻揉一揉沈煜为的头。以前两人刚在一起时，顾泽昭特别喜欢揉沈煜为的头，然而沈煜为自己不喜欢，两人后来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沈煜为单方面地）吵了一架。
　　可今天顾泽昭的动作，沈煜为却没有拒绝。
　　沈煜为比林唯柏先杀青，他在家没什么事做，赵宇暂时还没给他找新戏，而父母那件事也暂时没有新进展，他只好先去找林唯柏。
　　虽然林唯柏接的这个也是个小角色，但是戏份比沈煜为那个多了不少。沈煜为到的时候，他正在拍戏，小林站在旁边，一脸严肃地看着林唯柏。
　　“怎么？”沈煜为难得见她这副模样，问道。
　　小林笑道：“没什么，你来看唯柏哥吗？”
　　沈煜为点点头：“还要拍多久？”
　　小林道：“唔……这个得看演员。”沈煜为闻言，一看场上正哭哭啼啼的女孩，立马明白了。他接过小林递来的水，喝的时候视线一转，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胡辰启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高兴——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很久没能见到胡辰启了，今天算是来对了。
　　现在胡辰启身旁没有人，他干脆直接走过去，悄悄绕到对方身后，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胡辰启整个人猛地一抖，转过身来，见是沈煜为，轻轻呼口气道：“你吓我一跳。”
　　沈煜为笑道：“你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胡辰启也是一笑，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一个朋友。”沈煜为答道。
　　胡辰启哦一声，点点头，两人沉默几秒，他道：“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沈煜为笑着道：“刚开始的时候有些难熬，但现在已经好多了。”他静静看着胡辰启，不知为何，今天再见到他，昔日的悸动几乎已消失殆尽，他将这归结于自己最近经历的事太多，无暇他顾感情生活。但紧接着却又想到顾泽昭。
　　胡辰启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多想，只是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关键时刻不给你添乱。”
　　沈煜为只是微笑。


第29章 前奏 （3）
　　两人沉默片刻，胡辰启却又难得地主动问道：“那你最近打算做什么呢？”
　　沈煜为道：“其实我最近发现，我对演戏还挺感兴趣的，想试试看。”
　　胡辰启明显一怔，默默看他：“演戏？”
　　沈煜为点点头，他看向胡辰启，道：“这么一来，你就成我的前辈了。”胡辰启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仍归于沉默，只是笑了笑。
　　“你怎么来这个片场？”沈煜为问道。
　　胡辰启道：“我有个角色要演，是早就谈好的。”沈煜为点点头。
　　两个人在以前本来就靠沈煜为的单方面话唠来活跃气氛，现在沈煜为变得静默寡言，胡辰启似乎也束手无策起来，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并肩站立着，直到林唯柏的拍摄结束，沈煜为才动了，道：“我先走开一下。”他顿了顿，才补充道，“你拍戏加油。”
　　胡辰启笑道：“你也加油。”
　　沈煜为走向林唯柏，迎接对方惊喜的目光，意外热情地冲过去抱住对方。林唯柏只是一愣，伸手拍拍他的背，无声地安抚了他，沈煜为只是冲动而为，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动作的突兀，连忙松开林唯柏，道：“我来啦。”
　　林唯柏道：“你不是前两天才杀青吗？不多休息一下？”
　　沈煜为摇头：“我暂时没有新的工作，每天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就想来看看你。”
　　林唯柏笑道：“我今天的戏份刚好拍完，要一起吃饭吗？”
　　沈煜为当然点头，一边等林唯柏收拾，一边给顾泽昭发消息：“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顾泽昭消息回得很快：“为什么？”
　　“今晚和林唯柏一起吃，好久没有聚，想跟他多聊聊天。”沈煜为道。
　　“准备回来的时候给我消息，我去接你。”顾泽昭道。
　　沈煜为本想推辞，但想到顾泽昭住的地方从这边确实不方便过去，便答应下来，打算等差不多的时候就给顾泽昭发消息。
　　林唯柏动作很快，他已经让小林先走，自己带着沈煜为往外边走。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烤肉店。”林唯柏道，“去吗？”
　　沈煜为不怎么挑食，他这样一问自然是答应的，停顿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还在拍戏吗？大鱼大肉不怕长胖？”
　　林唯柏笑：“我每天都锻炼身体。”
　　林唯柏说的那家烤肉店其实并没有很近，但两人边聊天边走，丝毫不觉得很远。沈煜为很好奇林唯柏拍戏的事，又想问问他关于演戏的一些事，完全没有注意路边东西，直到林唯柏突然站住，说到了，他才醒觉。
　　这是一家不大的烤肉店，但是装修却很精致，现在五点多钟，里面除了百无聊赖的老板和服务员，没有其他人。林唯柏率先走进去，先是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沈煜为径直往最角落的位置走。
　　林唯柏一坐下，立刻点了一大堆肉，沈煜为从小被教育不要挑食，早已养成了习惯，拿过菜单又点了几个素菜才算完。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挑食的主。”林唯柏看着他道。
　　沈煜为闷声道：“我小时候被要求过先吃完蔬菜才能吃肉……所以现在不挑食是因为习惯了吧？”
　　林唯柏道：“不挑食也很好。”
　　沈煜为喝了口茶，忍不住问道：“你认得胡辰启吗？”
　　林唯柏一顿：“算是认识吧……”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菜都端上来，并打燃火炉，接着便走了。林唯柏熟门熟路地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到烤盘上，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沈煜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两人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林唯柏早看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却不催促，等沈煜为忸怩完了，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行啦。”
　　沈煜为清清嗓子，道：“他在你们片场待的时间长吗？”
　　林唯柏想了想：“他和我没什么对手戏，演的角色好像也不太重要……听说只待半个月。”
　　沈煜为道：“哦！那他已经来了多久了？”
　　“大概一周吧。”
　　沈煜为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以前认识？”林唯柏有些好奇。
　　“是啊。”沈煜为轻轻叹气，他看林唯柏一眼，突然坦率起来：“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喜欢的人。”
　　这坦白来得突如其来，饶是林唯柏也怔愣了好一会，他不停地烤肉，沈煜为也没有催促他说话。约莫过了十分钟以后，林唯柏才道：“所以你喜欢他？”
　　“以前是这样。”沈煜为想了想，他看了下周围，服务员早就不知所踪，老板依旧以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趴在柜台上写写画画。他压低声音，道：“可是今天再见他，我居然没有了那种——那种——”他绞尽脑汁地搜索词汇。
　　林唯柏在旁边帮他打补丁：“心动？颤栗？兴奋？悸动？”
　　沈煜为连连摇头，到最后一个词才猛地点头道：“对，就是这个！”
　　林唯柏道：“你们俩之前成了吗？”
　　沈煜为摇头：“没有，我一直追他，但是他没有回应我。在我家出事之前，他好像跟顾泽昭走得比较近……”
　　林唯柏听到那个名字一愣，举起一只手示意对方暂停，自己消化半晌后，道：“你是说，他和顾泽昭走得比较近……是那个顾泽昭？”
　　沈煜为困惑道：“还有哪个顾泽昭？”
　　“是现在和你一起住的顾泽昭？”林唯柏压低声音问道。
　　沈煜为无辜脸点点头。
　　林唯柏一脸“输给你俩”的表情，示意沈煜为继续。
　　“但是我看顾泽昭最近好像也没怎么联系他了……也不知道他对我和顾泽昭到底有没有什么想法。”沈煜为有些发愁，“最令我想不通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点悸动就这样没有了……”
　　“我明白。”林唯柏理解道，“有时爱恋可以存续很久，但是经过某些事后，其中的一部分，则会随着过去的你一同消失殆尽。”


第30章 前奏 （4）
　　不知为何，林唯柏说的那句话，沈煜为更倾向于是在说他自己。那他所指的那个“消失”，指的是什么？是他曾经对安泽宁的心情吗？
　　但是沈煜为没有问他，而是夹给他一片肉。
　　不得不说的是，林唯柏真的很会烤肉。沈煜为虽然是个吃货，在厨艺方面却毫无建树，以前和顾泽昭在一起时，对方从没要他煮过饭菜；后来单身，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或野炊，都是别人动手，他从来是坐着等吃的那一个。
　　而到现在，他和林唯柏一起吃饭，最开始的时候试着烤了几块，却直接被对方打手，示意他坐着等吃，别再动手了。
　　沈煜为干脆听话，老老实实坐好，边和林唯柏说话边等对方烤肉。
　　“你现在是决定要演戏了吗？”林唯柏将肉翻过一面，问道。
　　沈煜为犹豫一瞬，点点头。
　　“你上次拍戏，感觉怎么样？”林唯柏问。
　　“还有很多要学。”沈煜为道，“其实我一直想拜托你教教我。”
　　林唯柏动作因他说的话而一顿，颇为惊奇地看他：“有时我真的不太懂你的想法……”他顿了顿道，“就演技而言，我不觉得我有资格教你什么。”
　　沈煜为一愣。
　　“我现在的演技只能说是够用，和那些人还差得远。”林唯柏道，“如果你想学，不如多看看电影，学习别人是怎么演的——这些我之前好像跟你讲过。”
　　沈煜为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安泽宁。”林唯柏道，“顾泽昭知道他的号码。”
　　沈煜为点点头。这么一想刚刚他说的话确实突兀且不讲道理，他抱歉地笑笑，林唯柏却示意无妨。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因为林唯柏明天还要拍戏，沈煜为本就不善饮酒，二人只喝了茶。刚吃完饭走出去，便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林唯柏看到那车时一顿，两人走到车旁，车窗降下来，安泽宁先是看了眼林唯柏，冲沈煜为笑了笑。
　　等车开走了，沈煜为在路边站着，左右看看，周围黑灯瞎火的，竟有点凄凉的感觉。
　　秋老虎刚过，温度已经开始下降，到了晚上更是降温。沈煜为看了眼手机，正想着要不要给对方打个电话，一辆眼熟的车便开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沈煜为松了口气，跑到副驾驶座，边坐进去边道：“我还以为你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顾泽昭答道：“确实耽搁了。”
　　沈煜为一愣：“怎么了？”
　　“导航出了问题。”顾泽昭道，“今晚吃得怎么样？”
　　沈煜为点点头：“烤肉很好吃。”他想起顾泽昭说是从公司出发，便问道：“你吃了吗？”
　　顾泽昭看他一眼：“吃了。”
　　“那就好。”沈煜为道，“按点吃饭很重要。”
　　顾泽昭没有应声。
　　沈煜为话题绕来绕去，把能说的全说了一遍，等车停了，他才道：“我今天遇到胡辰启了。”
　　顾泽昭的动作果然一顿，但只是须臾间，他拔了车钥匙，道：“先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沈煜为继续道：“我今天去看林唯柏，没想到在他们片场遇到胡辰启了。他说他在那个剧里也有个角色。”
　　顾泽昭道：“是吗。”
　　他语气太过平淡，丝毫听不出这人曾经对胡辰启发起过热烈追求的迹象，沈煜为侧脸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分端倪。
　　“我和他也没说几句话。”沈煜为道，“他问我将来怎么打算的，我说我准备演戏。”
　　顾泽昭兴趣平平道：“然后呢。”
　　沈煜为便接着说：“他好像不太惊讶，只是跟我说加油。”
　　顾泽昭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回挺奇怪的，他居然会主动跟我说点什么。”沈煜为道，“以前追他的时候，他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他天生就是那么高冷的性格呢。”不等顾泽昭搭腔，他又道，“你之前追他的时候，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顾泽昭被他问得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沈煜为会猛一个回马枪杀到他跟前，问这个问题。他犹豫片刻，道：“跟对你差不多。”事实上是差远了，胡辰启对顾泽昭可是相当热情，但那热情却不令人讨厌，有时还显得很害羞，虽然两人并没有做任何会令人害羞的事。这么突然一想，顾泽昭开始疑惑，胡辰启是怎么将热情和害羞混为一体的。
　　“是这样吗？”沈煜为有些困惑，顾泽昭的说法和他之前看到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是顾泽昭都否认了，他也不好一再去问，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想起来，之前顾泽昭也是追过胡辰启的，只是不知道现在，顾泽昭对胡辰启是抱有怎样的情感。他还喜欢胡辰启吗？还是由于胡辰启的冷漠，他已经不打算再追在别人身后了？但转而一想，前段时间顾泽昭才表达了想要跟自己复合的意愿，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追不到胡辰启，又看自己可怜，才……
　　“你在想什么？”顾泽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煜为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到了家，顾泽昭脱下西装外套，正在解衬衫扣子。
　　“你现在还喜欢胡辰启吗？”沈煜为问道。
　　这问题对于尚处于薄雾般暧昧不明期间的二人，不管怎么说，都太突兀了。饶是顾泽昭，都愣了好一会，才道：“早就不喜欢了。”
　　沈煜为道：“这样吗？我还想说，我不会阻拦你追他的。”话虽这么讲，但是在出口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刻的不情愿。
　　顾泽昭没有立刻说话，他似乎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转身走了。顾泽昭回了他的卧室。沈煜为在客厅呆立片刻，才意识到顾泽昭生气了。
　　顾泽昭虽然很冷淡，但是情绪向来起伏不大，很多时候都保持在一个标准线上，沈煜为想了半天，才意识到顾泽昭可能是因为自己那种鼓励对方去追胡辰启的说法激怒了他。
　　没有办法，沈煜为想去敲门，但是又怕顾泽昭已经休息，和自己不同的是，对方每天工作强度都挺大的，刚刚还特地去接自己。沈煜为看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说不定对方准备休息了，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第31章 前奏 （5）
　　沈煜为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在家时，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这种情况是最近在出现的，以前他独自一人在家时，并不是这种情况。那时他能够安心坐下来，看书，看电影，观摩别人的演技，并学习自己所缺乏的部分。
　　可他最近闲下来后，却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做了。沈煜为为此有些焦躁。
　　自第一天怼过赵宇后，对方姿态放正常不少，没再阴阳怪气地刺激沈煜为，但是拍戏结束后，他暂时还没有给沈煜为找新的通告。
　　“你现在演技还需要磨炼，不要太着急，先在家练一练，我会帮你找一个好点的角色。”赵宇如是说。
　　但沈煜为并不清楚他所说的“好点的角色”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尽管沈煜为不想承认，但赵宇毕竟带出好几个当红影星，光是这点，对方的建议还是值得听的。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却难以做到这点——他就是静不下心去学习。
　　他想找林唯柏谈谈这个，但对方忙于拍戏，并没有时间跟自己聊天。而顾泽昭——更别提了，这几天顾泽昭都在加班，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话。
　　沈煜为憋得不行，又极端焦躁，天天在家瞎兜圈子。他闷不吭声地独自焦躁了快一星期都没有人发现，直到有一天顾泽昭提前下班，看到他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天已经黑了，他却没有开灯，而是一直望着窗外。
　　“沈煜为？”顾泽昭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沈煜为听到他的声音，猛地转过脸，惊喜道：“顾泽昭！”
　　这是相当难得的热情待遇，顾泽昭抑制住自己想要回味的心情，将公文包扔到沙发上，走过去在对方身旁坐下。这个时候，他早已忘记自己还在因为沈煜为那天的无心之言而生气，只一心关注沈煜为的情况。
　　沈煜为看他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即使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出息，还是忍不住开心，不由往对方身边蹭了蹭，顾泽昭因他这副信赖的模样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没有表情，只静静看着对方。
　　“那天的事，是我不好。”沈煜为道，他没有明说，但是俩人都清楚这是在指哪天。
　　顾泽昭也是没想到他张嘴就提这个，反而愣了一下。
　　“你想追谁是你的自由，胡辰启也不是个可以让人互相推让的东西，他是个人，我那天说的话太轻率了。”沈煜为低声道。
　　顾泽昭道：“我那天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个。”
　　沈煜为微怔。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跟你提过，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的事。”顾泽昭道，“而那天你却完全无视了这件事，反而叫我去追胡辰启。”
　　“你难道不喜欢他了吗？”沈煜为迷茫道。
　　“早就不喜欢了。”顾泽昭深吸口气，回答道。
　　沈煜为更加迷茫了，他愣愣地看着顾泽昭，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在对方眼里有多傻。
　　“你看我像会脚踏两只船的那种人吗？”顾泽昭很没好气地问道，“有时我真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煜为消化了片刻，道：“抱歉……我……”
　　顾泽昭没有说话，显然是懒得理他了。
　　“对不起。”沈煜为道，“我现在还不能想这些。”
　　顾泽昭道：“我明白。”
　　两人沉默一阵，沈煜为小声道：“我这两天都完全不在状态。”
　　顾泽昭道：“怎么了？”
　　沈煜为道：“我不知道……只是一想到那个女人，又想到我现在还只能演个没什么戏份的小配角，就很烦躁。静不下心来。”
　　顾泽昭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才慢慢道：“你的意思是，你一想到现在离那个女人太过遥远，而没有办法立刻见到她，当面对质一些事，所以感到焦躁？”
　　沈煜为点点头，又摇摇头。顾泽昭等他继续说，没有催促。
　　“之前我只是想问她一些有关我爸的事。”沈煜为道，“但是从爆炸后，就有人提醒我她的存在，那天也听别人在聊天时谈到她，所有提起她的人，都是一副很小心的语气。”
　　顾泽昭道：“所以你是觉得……”
　　沈煜为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可能有什么关键线索。”
　　顾泽昭一顿：“你是从那些人的态度推断出来的吗？还是别的什么事？”
　　沈煜为赧然：“确实是态度。我知道这么一说可能站不住脚。”
　　顾泽昭点头道：“确实很站不住脚。”他站起身，“但是我相信你。”
　　沈煜为忍不住笑了下。
　　顾泽昭道：“但是，即使这是真的，你也没必要因此而焦躁。”他见沈煜为疑惑地看向自己，道：“首先，现在连怀疑的人选都没有，我们并不知道她是谁；第二，你现在与其每天因找不到她，又和她在演艺界地位相差甚远而焦虑，不如静下心来提升你自己的能力。你说呢？”
　　沈煜为想了想：“你说得对。”
　　顾泽昭点点头：“所以说，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就专心演戏，同时再注意一下周围的人就行。”
　　沈煜为也站起身，看着顾泽昭点了点头。或许他和顾泽昭的差距就在这里，自己总是过于浮躁，而顾泽昭总能很快冷静下来，但是他现在对顾泽昭已经不再嫉妒了。
　　和顾泽昭把话说开，再加上对方的安抚，沈煜为的心情好了很多，和顾泽昭一起吃过晚饭后便回了房间，终于拿起这几天一直被他丢在旁边的书。
　　但是沈煜为还没来得及看两眼，安静许久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赵宇。
　　“最近有一个不错的剧在准备试镜。”赵宇在电话那边道，“古装帝王剧，你可以争取一下男三的角色，明天我把剧本拿给你，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去试镜。”
　　沈煜为一愣，随即兴奋道：“真的吗？”
　　赵宇答道：“是真的。”顿了顿，又问：“这几天你在家有好好学习观摩吗？”
　　沈煜为：“……”不，完全没有。


第32章 前奏 （6）
　　“……你不会完全没有在学吧。”赵宇道。
　　沈煜为轻咳一声：“我有在学哦。”
　　“是吗？”
　　“是啊。”
　　“下个月试镜男三，你好好看看剧本。”赵宇道，“如果能够参与这部戏的拍摄，你可以学到不少。”
　　“我知道。”沈煜为道，“谢了。”
　　赵宇应了一声，两人也没什么可聊的，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赵宇早早便拿了剧本来。
　　他到的时候沈煜为已经起床了，晨练完坐在餐桌旁吃早餐，赵宇走进来时他指了指桌上丰盛的早餐：“要来点吗？”
　　赵宇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册子放在他手旁：“这是剧本，试镜是在下个月的月底，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沈煜为放下筷子，拿起那剧本看了两眼。出乎他意料的，这是部刑侦剧。而他准备试镜的那个角色，是男主的对手，一个刑侦方面的天才，强行和男主攀比，最后却因为屡次平手和落败，情绪过激，反而以身试法，被男主查出真相后自杀。
　　这是个挺有意思的角色，但是对于沈煜为现在这个新手来说难度挺大。他匆匆看完故事，觉得很有意思，却又有些犹豫。
　　“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赵宇道。
　　沈煜为道：“这个角色确实很好，但是我担心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做不到。”
　　赵宇道：“所以我让你多学多看，争取能有进步。”
　　沈煜为翻了几页，道：“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切入点。”
　　赵宇没有说话。
　　“我就像个没头苍蝇，在外面东闯西撞，却没找到门路。”沈煜为道，“之前的那部剧，演的那个角色，我是从以前的生活里遇到的相似人来模仿的，但是现在这个角色——”他点一点剧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错，他不是个演戏天才。哪有那么好的事，家破人亡进入演艺圈，发现自己有演艺才能，进而飞黄腾达，这种事，现实中即使会存在，但是绝不可能发生在他沈煜为身上。
　　“勤能补拙。”赵宇道，“或许你能找到个前辈教教你。”
　　沈煜为摇头：“我不认识那样的前辈。”
　　赵宇静了片刻，道：“怎么不认识？你再想想。”一串铃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赵宇拿过手机一看，站起身道：“我还有事，你这几天好好锻炼下自己，寻找到那个门路。”
　　沈煜为脸色郁郁，没有回应。
　　“你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是一点才能都没有的。”赵宇道，“本来这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既然你这么消极，还是鼓励你一下好了。”
　　赵宇走得干净利落，沈煜为在桌旁傻坐了好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他确实是认识一个前辈，但是他不太熟悉那个人，可有个人却对那前辈熟悉得不得了。
　　“什么？你要找他教你演戏？”林唯柏终于结束一天的拍摄回到家吃完饭，刚躺上床准备放松一下，就接到了沈煜为的电话。
　　“是啊，我最近准备参加一个新剧的试镜，但是那个角色，凭我现在这点水平，真的太难了。”沈煜为道，“我没想到赵宇在我第二部 戏的时候就找个这样的。” 
　　林唯柏想了想，道：“他现在确实在休假，要不你明天晚上过来我家，一起吃顿饭，顺便聊聊这个事？”
　　沈煜为忙道：“还是我请你们——”
　　林唯柏打断道：“想什么呢？角色拿到手再说吧。”
　　沈煜为嘿嘿一笑，明白林唯柏的意思，便答应下来。
　　晚上顾泽昭到家后，沈煜为跟他讲了自己想请安泽宁教自己演戏的事。顾泽昭颇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和安泽宁熟起来了？”
　　沈煜为道：“不是我熟，是林唯柏和他熟。”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那俩人的关系，顾泽昭却已经了然点头，沈煜为便住了嘴看着他。
　　顾泽昭道：“明晚加我一个吧。”
　　沈煜为一愣：“你也要去吗？”
　　顾泽昭略一点头：“去叙旧。”
　　沈煜为看了他半晌：“你认识安泽宁？”见对方点头，他瞬间惊了：“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顾泽昭笑得有些无奈：“因为那时候你一直不喜欢听我讲话。”
　　沈煜为有些脸红——顾泽昭说的是时候，那时的沈煜为总觉得顾泽昭提起什么，就是在向自己这个不仅家世跟他差一截，本身能力也逊他一筹的人炫耀。当然这些都是沈煜为当年幼稚的想法，现在他已经能端正态度了。
　　“那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我下班来接你，到时我们一起过去怎么样？”顾泽昭道。
　　沈煜为也确实不想开车，便同意了他的提议。末了，他忍不住问道：“你和安泽宁是为什么认识？”
　　“从小一起长大的。”顾泽昭平淡道。
　　由于明天就要去见安泽宁，虽然有林唯柏搭桥，但沈煜为想着到底是拜托对方，自己怎么都要拿出点诚意来，总觉得自己应该送点什么，在那想了半天，顾泽昭却叫他什么都不必准备。沈煜为只好多看了几遍剧本，自己先对角色理解了一遍，想着明天该怎么去说服林唯柏家的影帝先生，教教自己怎样演好这个角色。
　　又看了一遍男三的所有戏份，沈煜为感到有些唏嘘，他甚至感到自己开始有些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最后会走火入魔到那个地步。这个人向来自诩天才，在初次遇到男主时，即惊诧于对方的能力，又颇为不服气，因此才想接二连三地和对方比试。
　　但男主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可纵使如此，两人不是打平手，就是男主胜，他胜的次数极少。这让本就心高气傲的他更加难以接受，自尊受挫，难以接受事实的他却走了极端，想自己犯的案，难道男主还能查出不成。结果男主还真查出来了，他被击垮，才选择了自杀。
　　这是个看着令人唏嘘的角色，他过于固执，明明可以和男主成为盟友，最后却因他那“既生瑜何生亮”的心理，而自取灭忙。
　　夜深了，沈煜为合上剧本，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感。


第33章 前奏 （7）
　　翌日，顾泽昭果然提前下班回家来接沈煜为，两人再一道去安泽宁家。
　　安泽宁和顾泽昭家离得很近，开车不到半小时。沈煜为下车之前忍不住再次询问：“你确定什么都不用准备吗？”
　　顾泽昭道：“我带了酒。”他示意沈煜为放心，然后道：“你剧本看好了？”
　　沈煜为点点头。
　　顾泽昭便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下，示意沈煜为先捧着酒下去。他则熟门熟路地开车去了地下车库，沈煜为按了门铃，很快便有人出来开门，是林唯柏。
　　“嗨！”林唯柏笑道，看到他怀里的酒，道：“怎么还带了酒来。”
　　“顾泽昭说你对象会喜欢这个。”沈煜为道。
　　林唯柏将他迎进来，接过酒道：“确实是他喜欢的。”
　　两人一起进屋，此时顾泽昭已经直接从车库里上来，正在和安泽宁说话。几人一同坐到餐桌前，林唯柏昨天刚杀青，好容易闲下来，今天又因为沈煜为和顾泽昭要来，却没有让阿姨做，而是自己亲自下厨。
　　“这菜是你做的吧！”沈煜为一吃就尝出来了，他和林唯柏在一起住了很短的时间，却早就因对方的厨艺深深折服，好几个月没吃，早就有些想念了。
　　林唯柏笑着点头，沈煜为刚想跟着笑，却见安泽宁正虎视眈眈地看向这边，他反应过来，立刻坐直身体，低头吃饭。
　　林唯柏察觉到沈煜为的动作，转脸瞪了安泽宁一眼，对方不但没有因自己幼稚的举动而红脸，反而笑着凑上来，亲了他一嘴油。
　　这两人黏黏糊糊的，沈煜为有些没眼看，低头吃了几口小排，不经意往顾泽昭方向一瞥，却发现对方正瞅着自己。
　　沈煜为差点给他吓呛着，道：“怎么了？”
　　顾泽昭道：“多吃点。”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沈煜为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营养均衡，不要光顾着吃肉，但是这一筷子青菜还是叫他眉头微跳。
　　于是他不客气地回了对方一筷子青菜。
　　顾泽昭没说什么，一副颇为受用的模样，很干脆地吃掉那几片青菜。沈煜为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让对方占到了什么便宜，但是他不好跟顾泽昭纠结，只老老实实吃饭。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沈煜为听林唯柏说些片场上应该注意的事，顾泽昭则和安泽宁聊起两人曾经的一些事。
　　吃完饭后，沈煜为才将带过来的剧本给了安泽宁。林唯柏凑一旁看，“咦”了声，道：“这部剧好像很有意思。”
　　沈煜为点点头：“是的，但是对于我这种菜鸟来说很难，那个角色。”
　　林唯柏看了眼封面：“是个金牌编剧……赵宇果然很行。”他一边说着一边瞧了安泽宁一眼，沈煜为看他神情，才反应过来赵宇曾是安泽宁刚出道时的经纪人，只是后面不知怎么回事，解约了。
　　安泽宁却对赵宇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道：“这部剧不错，你演什么角色？”
　　沈煜为道：“吴杰。”
　　安泽宁：“唔。”
　　林唯柏道：“我去泡个茶吧，你俩去书房谈？”
　　安泽宁一点头，直接往楼上走，沈煜为讶异地站起身，还在犹豫，只感觉腰间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是顾泽昭。
　　“去吧，我在这等你。”他这样道。
　　沈煜为点点头，跟在安泽宁后面上了楼。
　　俩人只是将门掩上，安泽宁直接道：“你看过一遍剧本了吗？”
　　沈煜为道：“看了几遍。”他看东西的速度还是当初上学时练出来，要看的太多，能用的时间太少，要想把教授指定的书都看完，除了整合自己的时间外，就是提高阅读速度了。
　　安泽宁点头：“说说你怎么理解吴杰这个人的？”
　　沈煜为想了想：“首先，他是个自命清高的人。觉得自己天才，不太爱理会别人，喜欢用鼻孔看人。第二，他对男主，是又爱又恨的，即佩服对方的能力，又因此而讨厌他。”
　　安泽宁略一点头。
　　“吴杰的那一层讨厌里，恐怕还有对自己的厌恶。”沈煜为想了想，继续道，“因为他一向认为自己很厉害，突然遇到徐少柏这样的人，还连连败退，所以心态崩了想走极端，又想要试探徐少柏到底能够厉害到什么程度，最后才走了极端。”
　　安泽宁放下剧本，道：“你理解得很好。”
　　沈煜为笑了下。
　　安泽宁道：“其实你已经受过培训，我认为你不一定是演技方面的问题。刚开始演戏，或多或少会有难以避免的青涩，这些都会慢慢的消失。我认为你的问题不是这些。”
　　沈煜为一怔。
　　“你很缺乏自信，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从唯柏那听说，你一直觉得自己还差很多，不得不找人来教你？还说你一直找不到那个‘切入点’在哪，对吗？”
　　沈煜为沉默地点点头。
　　“演戏这种事，基本功练到了，其他的已经没法教了。”安泽宁道，“我不可能像教小学生一样，把演一个角色的要点列个一二三摊开到你面前，要求你背好。这是这样你是无法演好那个人的。你需要自己去理解，去思考，去感悟，与他合二为一，让自己成为他。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沈煜为道：“谢谢你。”
　　安泽宁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下他肩膀：“你是唯柏的好友，又是泽昭喜欢的人，不必跟我客气这些。”
　　沈煜为冷不丁听他这样讲，脸霎时红了，刚巧林唯柏在外头敲门，推开一看就见到沈煜为满脸通红的模样，不禁嗔怪地看安泽宁一眼：“都说了让你不要逗他……”
　　安泽宁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无辜，走过去亲他的脸：“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林唯柏无奈道：“好好好。”
　　沈煜为不在这俩时刻散发粉红泡泡的人身边傻杵着，急忙下楼，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的顾泽昭，瞬间想起刚刚安泽宁说的话，脸又红了。
　　顾泽昭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这么个红脸的主，一时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了？”他站起身，走近来到，“不会发烧了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沈煜为额头。
　　他凑得太近，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袭来，在顾泽昭的手触到他额头时，沈煜为惊醒般地一抖，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呢？”
　　顾泽昭蹙眉：“我只是担心你病了。”
　　“我没事。”沈煜为道，“你不用担心。”他说着自己走到距离顾泽昭最远的沙发上坐下。顾泽昭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点了下头，并没有刻意靠近他，坐在他原来的地方。
　　不多时林唯柏和安泽宁一起下了楼，见这俩人情状都是一愣，但是俩人都没说什么，林唯柏走到沈煜为身旁坐下，递给他刚刚落下的剧本：“别忘了。”
　　沈煜为这才想起来自己下楼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接过剧本，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唯柏悄声道：“他喜欢逗人，他刚刚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煜为笑道：“我知道的。”更何况安泽宁说的话，确实也算是事实。这时厨房有响声，林唯柏道：“我烤的饼干好了！”一边站起身往厨房走。
　　沈煜为抬眼便看到顾泽昭在往自己这边看， 下意识从沙发上蹦起来，道：“等等我！”追着林唯柏就进了厨房。
　　“你进来做什么？”林唯柏见他跟进了厨房，颇为稀奇地问道。
　　沈煜为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想问你个事。”
　　林唯柏将烤盘取出来，道：“什么事？”
　　沈煜为：“如果有人跟你说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不想恋爱。可是，却又接受他的帮助，还搬到他家一起住……这样会不会显得……很那什么？”
　　林唯柏装曲奇的手一顿，看了眼沈煜为，道：“嚯，你说的是你自己对吗？”
　　沈煜为没有否认。
　　“那个他是谁，顾泽昭吗？”
　　沈煜为更没法否认。
　　“原来你和他还没在一起？”林唯柏有些吃惊，“最开始你搬走，我就以为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原来没有？”
　　沈煜为双手捂住脸道：“我这样又接受他的帮助，又拒绝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很过分？”
　　林唯柏犹豫一阵，道：“接受一个人的帮助并不表示你一定得以身相许。”他顿了顿，“是否和他在一起，得要看你是否喜欢他。”
　　沈煜为没了声音，但手还是捂着脸。
　　“那，你喜欢他不？”林唯柏装好曲奇，扭头看着沈煜为。
　　沈煜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喜欢吗？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喜欢上顾泽昭才奇怪。可是，他现在没法回应对方，因为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查出杀害父母的真凶，而不是和顾泽昭谈恋爱。
　　“我喜欢啊。”沈煜为悄声道，“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林唯柏一怔，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得调查父母的真正死因。”沈煜为低声道，“在查出这个之前，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和他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但是我现在的做法……却是在吊着他，我觉得这样很糟糕。”
　　林唯柏客观道：“是很糟糕。”
　　沈煜为红着眼睛看他一眼。林唯柏道：“但是你可以先跟他说好，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和他谈恋爱。”
　　沈煜为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唯柏犹豫一瞬，道：“你的父母……”
　　“警察说他们是自杀。”沈煜为道，“但我清楚，即使公司破产，他们也不会就此自杀……他们不是那种人。”
　　林唯柏抱了他一下，轻轻拍他的肩膀，道：“别太难过。有什么线索吗？希望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沈煜为想了想，道：“我目前知道，我父亲一直有包养一个女星，那好像是圈里一个比较有地位的女人，我暂时不清楚她具体是谁。”
　　林唯柏点点头：“好，我会和泽宁一起留意的。”
　　沈煜为笑笑：“谢谢你。”
　　林唯柏轻声道：“你要振作，加油。”
　　和安泽宁林唯柏道了别，顾泽昭和沈煜为开车往家走。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泽昭一上车就开了广播，此时恰好放到一个广告，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老公~”沈煜为被激得一哆嗦，抬手便关了广播，同时看了顾泽昭一样，对方却仅是直视着前方，毫无反应。
　　“顾泽昭。”沈煜为清了清嗓子，道。
　　顾泽昭应了一声。
　　“我这段时间其实挺混蛋的，对不对。”沈煜为道。
　　顾泽昭一顿，没有说话。
　　“我得告诉你的是……我确实，重新对你有了好感。”沈煜为道。
　　顾泽昭没有说话，但是车子却突然改道，径直停到路边的临时车位。顾泽昭转过脸看沈煜为：“但是？”
　　沈煜为一脸茫然：“什么？”
　　顾泽昭道：“一般说这种开头，后面都会跟一个‘但是’，我准备好了。”
　　沈煜为静了片刻，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在查出我父母真实死因之前，我没法和复合，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顾泽昭略一点头：“你的意思是，查出事实后，再和我复合？”
　　沈煜为点点头：“如果你不想，我可以理解的。”
　　顾泽昭沉默了片刻，道：“有时我真的弄不懂你在想什么。”
　　沈煜为一愣。
　　“你既然对我有好感，为什么还要把我往胡辰启那边推？”顾泽昭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清楚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沈煜为道：“你不要揪着那点不放啊……我那天真的是一时糊涂。”
　　顾泽昭又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如果我不直接说，你总是听不懂，对吗？”他顿了顿，道：“我愿意帮你查，愿意等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正义感，现在你明白了？”
　　沈煜为呐呐道：“……明白了。”
　　顾泽昭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再次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你是说他俩还没在一起，但是互相喜欢？”安泽宁问道。
　　林唯柏点点头。
　　“其实他俩之前就有过一段，后来分手了。”安泽宁道，“刚分手那一阵，泽昭颓废得不行。虽然我们都没看出那时的沈煜为到底哪点好，叫他这样恋恋不忘的。”
　　林唯柏道：“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他，我觉得他是个很努力的人，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安泽宁摸摸他的脸，道：“可能是他家里的事，让他终于有了变化。我以前没跟沈煜为接触过，但是间接地也了解不少，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可是两样。”
　　林唯柏有些担忧：“希望他们能尽快查出真凶，好起来。”
　　安泽宁轻吻他的嘴角，低声道：“放心吧，他们在一起呢。”


第34章 前奏 （8）
　　当晚沈煜为和顾泽昭到家后，两人各自回房不提。
　　第二天沈煜为晨练后，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边翻看剧本，突然明白了昨晚安泽宁说的那一大段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一直拘泥于那个“切入点”，老想着从前辈那里讨经验，却没有真正自己努力去发掘那一点。
　　安泽宁说的话算是点醒了他。如果他真的想在这方面有点自己的成绩，就不能只想着倚靠别人的帮助。
　　在这部剧中，吴杰算是个很特殊的角色，按常理来说，不会让沈煜为这样的新人来演。但是赵宇帮他争取到了。这对于沈煜为的事业来说，非常重要，亦有可能是令他找到那个女人的契机。
　　他现在要做到的就是，不要毁了这个机会，好好利用它。
　　沈煜为吃完早餐，到书房坐着，开始重新看剧本。
　　吴杰第一次和徐少柏见面，是他们所在的H市，发生了连环杀人奇案。这案件已经造成七人死亡，吴杰是作为刑侦专家被请去警局当顾问的，而徐少柏则是刚刚调任到H市的警官。两人在尸体发现处见到第一面，惊觉二人在此方面的相似。吴杰先是惊诧，同时心里有一丝淡淡的不悦。
　　而这种不悦在接下来和徐少柏的接触后，愈发增长。那起连环杀人案件，吴杰本牟足了劲要和徐少柏一比高下，最后却因为局里领导要求，而不得不暂时合作。
　　如他所料，徐少柏不仅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本身的刑侦方面也多有建树，两人看似有很多相似点。但和自己不同的是，徐少柏对于人际交往毫无兴趣。吴杰利用自己的人际便利给初来乍到的徐少柏下了不少绊子。每次见到对方轻松解决自己设下的局，他心里的火便烧得更旺几分。
　　而之后遇到的两起案件，不管再怎么诡谲，徐少柏总是能飞快抓住要点。徐少柏仿佛是个“案痴”，只会一心办案，其他事一概不管。这是吴杰与他不同的地方，而在这两起案件中，每次虽然吴杰也能解出其中关键，但都是比徐少柏要晚一步。
　　这令吴杰相当不甘心。但世事总是事与愿违，他屡次想要证明自己比徐少柏强，却屡次都被对方无意间打败，最后他终于走向极端，决定自己犯案，来挑战徐少柏。
　　前面的部分还好，沈煜为都能理解，而吴杰因为嫉妒徐少柏以及对其自身的失望，从而走了极端这件事，于他来说却有些难以理解。
　　沈煜为对嫉妒这种情绪并不陌生——他曾经就嫉妒过顾泽昭。嫉妒的滋味并不好受，最后导致他和顾泽昭分手，也有嫉妒这部分因素。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嫉妒对方了。但是，沈煜为的嫉妒，和吴杰的嫉妒又是两样情况。
　　吴杰嫉妒着自己的同行，他看出对方比自己更有天赋，和对方一比，自己并不能再大剌剌自称天才，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顾泽昭下班回家，今天他难得在家吃晚饭，刚在餐桌旁坐下，就见沈煜为正盯着自己。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不由站起身去照了照镜子——什么事都没有，等回到桌旁，却见对方仍然盯着自己。
　　“怎么了？”顾泽昭问。
　　沈煜为道：“你说，一个人会嫉妒另一个人，嫉妒到犯罪吗？”
　　顾泽昭道：“是怎么个嫉妒法？”
　　沈煜为道：“是这样，我最近在准备的这个试镜，我是要演一个因为嫉妒男主的才能而走向极端，最终成为连环杀人犯——这样的一个人。”
　　顾泽昭想了想，说：“如果仅仅是嫉妒的话，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
　　沈煜为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其实还挺喜欢男主的。”
　　顾泽昭道：“虽然我没有看剧本，但是你说的这点也很有可能。”
　　沈煜为道：“之前在看的时候，我隐约有点感觉，今天才真正发现到这点的。编剧写得很隐晦。”
　　顾泽昭点点头。
　　沈煜为却不再谈这个问题，而是道：“说起来，你和安泽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居然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顾泽昭道：“你那时对我的事都不太感兴趣。”
　　沈煜为被他堵得一愣，对方说的是事实，他只有默默住了嘴。
　　“对了。”顾泽昭道，“我找的人新查到了一件事。”
　　沈煜为道：“什么？”
　　“那个人替你父亲生了个孩子。”顾泽昭道。
　　沈煜为怔了一瞬，问：“什么？”
　　顾泽昭继续道：“他查到你父亲会定期往一个账户打钱，截止到十年前，沈叔每年同一个时间都会独自出国。猜测很有可能是去见孩子。”
　　沈煜为霎时静了。知道父亲出轨是一回事，但知道父亲出轨的同时还有了另外一个孩子，这对于他来说比当初知道父亲出轨还要难以接受。更何况在他成长过程中，父亲对自己一向没什么要求，这不由让他怀疑，父亲是不是想好好培养另一个孩子。
　　“男孩女孩？”沈煜为问，“多大了？”
　　顾泽昭道：“先吃饭，吃完我们去书房谈。”
　　他话刚说完，沈煜为就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饭菜，喝掉最后一口汤，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顾泽昭哭笑不得道：“证据在我的包里，就在书房，你直接去拿吧。”
　　沈煜为看着他，此刻有极其强烈的冲动，令他想要亲对方一口，但好在理智回笼，他只是充满感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极其干脆地去顾泽昭书房了。
　　顾泽昭的包里有一个牛皮纸袋，上面什么都没标，沈煜为直觉是这个，将其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放了两个文件夹。他抽出其中一个，翻开，发现是出境记录。并不多，十几条只是每年的同一天出境，去往的国家都不一样。沈煜为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而最上面那一条，他找到了年份——刚巧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年。这令沈煜为怔愣了好久。这一条暗示着，他的父亲，极有可能刚和母亲结婚，就已经出轨。而这个，则不知是那个私生子出生的第二年，还是说，那个私生子跟他是同一年出生？沈煜为感到一阵反胃，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愣愣地盯着那条出境记录。
　　门被打开，沈煜为抬脸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泽昭：“那个人很有可能和我一样大。”
　　顾泽昭道：“确实。”
　　沈煜为放下手中的文件夹，长叹一口气。
　　顾泽昭道：“至少，这算是一条有利线索，我们现在可以根据这些条件，来调查，有多少女星符合这几点。”
　　沈煜为道：“有点名气，x年生子，每年那一天出境？”
　　顾泽昭道：“那一天的前后几天都有可能，或者她不出去，由人带孩子去也有可能。”
　　沈煜为点点头。
　　顾泽昭道：“还有一点——你虽然不认识她，但她绝对认得你。”
　　沈煜为一愣。
　　“但凡生了私生子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惦记着身边那个男人的合法妻子和儿子。”顾泽昭淡淡道。
　　这确实说得过去，沈煜为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这一点来判断那个人是小三的可能性？”
　　顾泽昭点点头。
　　两人沉默一阵，顾泽昭开口：“你是不是还没看另一个文件夹？”
　　沈煜为放下手里这个，挺直了腰，问：“另一个是什么？”
　　顾泽昭将那个文件夹拿出来，摊开放在沈煜为面前：“你家请的那个阿姨的账户进出账单。”


第35章 试镜 （1）
　　沈煜为接过来，问：“有什么不对吗这个？”
　　顾泽昭道：“看明细。”
　　沈煜为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将那长长的，分了好几页的单子仔细看完，等看到某个数字时蓦地一愣：“这……怎么突然有这么一大笔钱入账？还是……”
　　这么一大笔进账，骤然出现在阿姨这个收入支出相当规律的的银行账户里，还是在他父母丧生那天。这显然相当突兀，每一个数字都向沈煜为抖搂着它们的可疑之处。
　　“你家这个家政阿姨，明显有问题。”顾泽昭直接道，“很有可能和你家的事有关。”
　　沈煜为皱眉：“但是这个阿姨……她一直很和善，我们家的人都对她挺好的，没起过争执，薪水也没亏欠过，真的会是她吗？”
　　顾泽昭却道：“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了？”
　　沈煜为摇头：“说是还有个儿子，比我大几岁，但是从没见过。阿姨几乎没有谈起过他。”他迷茫地坐着，似乎很拿不定主意。
　　顾泽昭道：“你在拍戏空余稍微注意一下那个女星。我去查查她那个儿子。”
　　今晚对于沈煜为来说是个难熬的夜晚。先是知道父亲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紧接着又是家里请的，一向信任有加的家政阿姨可能是杀死父母的帮凶或直接凶手，对于这个可能，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沈煜为走到书房门口，回头却看到顾泽昭还在看自己。
　　“你今晚特地提前赶回来，是为了让我早点知道这两个消息吗？”沈煜为问道。
　　顾泽昭本来将那两样东西都收起来，坐在桌前准备继续今天没有做完的工作，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抬头去看他，却是没有说话。
　　但这在沈煜为眼里已算默认。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却仍是道：“那我走了，你好好工作。”
　　他关上门，在心里暗骂一句——刚刚那叮嘱弄得好像他和顾泽昭已经是情侣似的。沈煜为回到房间，他重新拿起剧本，却难以集中。
　　他们家一直很信任请的这个家政阿姨。这阿姨话很少，人和温和，不掺和别人家的事，也不怎么爱跟人谈起她自己的事，做事很麻利，烧的饭菜很好吃。这个阿姨是在沈煜为上了高中后才开始来家里的，比起家里以前那几个，他觉得这个阿姨最好。
　　他很难想象这个和善的女人会成为别人杀害他父母的帮凶。可是她是个普通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富贵亲戚，儿子虽然很少提到，但知道是个不成器的，也不可能哪天突然给了一大笔钱给这个几乎没有联系过的母亲。
　　沈煜为深吸口气，重新将剧本翻开，强迫自己专注于吴杰这个角色。在查出阿姨是帮凶的确切线索和证据前，他决定暂时不再去想这件事。
　　时间似幽深河流，悄没声息地流淌而走。直到赵宇打电话过来提醒，沈煜为才意识到明天就是他的试镜了。
　　“你准备好了吗？”赵宇在那边问道。
　　沈煜为道：“准备好了。”
　　他语气中难得的肯定令赵宇微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明天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沈煜为长出一口气。
　　坐在客厅看平板的顾泽昭出声：“准备好了？”
　　沈煜为握紧手机，点点头。顾泽昭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沈煜为总觉得他有什么言下之意，想了想，直言叮嘱道：“别暗箱操作啊。”
　　顾泽昭抬眼看他：“放心，我既然说了相信你，就不会插手这件事。”
　　沈煜为稍稍满意，毕竟一般只要顾泽昭讲了，就会做到。他对此不太担心。
　　第二天赵宇七点半就到了，沈煜为临出门前，顾泽昭叫住了他。沈煜为回过身：“怎么了？”
　　顾泽昭张开双臂：“加油。”
　　沈煜为笑了笑，迎上去和他拥抱在一起：“谢谢。”顾泽昭身上的古龙水一直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味道，他轻轻在对方身上蹭了蹭，然后直起身。
　　沈煜为出了家门，看到正倚在车门边上按手机的赵宇。
　　“剧本看得怎么样？”赵宇问道。
　　沈煜为点点头：“我觉得还行。”
　　赵宇道：“他们这次试镜是随机抽取片段，能争取到这个角色试镜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比你在演戏上有优势。你要加油。”
　　沈煜为点头：“我知道。”他知道和赵宇多说并没有什么益处，只要用结果堵住对方的嘴就行。这是个很不错的角色，他一定要拿下来。
　　等真正到了那里，沈煜为才明白赵宇说的“个个都比你在演戏上有优势”是什么意思，对方并不是在刻意刺激他，而是在说事实。纵使沈煜为向来对明星那些事不太在意，但面对站在等候厅的几个，都是他觉得眼熟，或是他能叫出名字的，这些人都已经有些名气，其中不乏演技也收获许多好评的人。
　　只有他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半道上路的人。这令沈煜为有些微的紧张，但是这点紧张并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试镜。
　　赵宇递给他一杯咖啡：“不用太紧张。”
　　沈煜为耸耸肩：“我知道。都到这份上，再紧张也没用。”
　　“你加油。”赵宇轻轻拍了下他肩膀，“等你的好消息。”由于他这次没有刺激自己，沈煜为有些惊讶，还多看了他几眼。
　　试镜九点开始，一共六个人，沈煜为排在了中间。
　　评委似乎打定主意全部试镜完才公布结果，前面被叫到名字的，进去后不超过十分钟便出来了，有一个甚至更快，沈煜为以前没参加过试镜，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而每个人从房间里出来，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情绪掩饰得极好，沈煜为瞧不出任何端倪。
　　又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接着助理推开门叫道：“下一个，沈煜为。”
　　沈煜为深吸口气，将咖啡递给今天尤其安静的白莎莎，应了一声，跟在助理身后走了进去。


第36章 试镜 （2）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窗帘拉着，三个人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前面没有立牌，但沈煜为猜他们是选角导演之类的人，那三人面上具是没有什么表情，沈煜为不由要怀疑他们剧组是否就是这样一个风格。头顶的灯打下来，竟有几分苍白萧瑟的感觉，沈煜为走到三人对面的空地站好，先问了好。
　　其中一个看着比较和气的男人开了口：“沈煜为？”
　　沈煜为点点头。
　　那人道：“之前给你们发的都是完整剧本，不知道现在你能不能想起来这一段：‘吴杰的最后犯案被徐少柏破解，和徐少柏的对峙’。”
　　沈煜为想了想，道：“我记得。”
　　那人道：“那么你就演这一场吧，如果不记得台词，这里有剧本。我可以作为徐少柏来配合你。”
　　沈煜为道：“好，我大概记得，谢谢。”
　　“你随时可以开始。”那人道。
　　沈煜为点点头。他深吸口气，迅速回忆这段剧情——刚好这一段是他重复揣摩得最多的地方之一，没想到还真让他撞大运碰上了。
　　沈煜为闭上眼，脸上的紧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癫狂前的沉郁：“你怎么发现的？”
　　那人拿着剧本道：“很简单，首先，你在第一起时便留下了一个关键线索——”
　　沈煜为冷冷打断：“不，我问的是你‘怎么’发现的。”那人没有接话，沈煜为双手在身后一背，绕着某一点走了一圈，停住，状似冷静地理了理西装衣领，其实他的手却轻微颤抖着。
　　那人接道：“我留意到尸体上的一个小细节。那是你特有的习惯之一。”
　　沈煜为本微微侧耳，闻言眉梢一扬，瞥向那人：“什么习惯？”
　　那人却道：“我说出这些，你把炸弹拆了。”
　　沈煜为冷哼道：“不可能。”他终于面向那人，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隐隐带着兴奋，甚至是期待，他看着那人：“徐少柏，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但是——”他微微一笑，手伸在半空，轻轻一握，仿佛手里紧攥着那炸弹的远程控制，道：“我们曾推测过许多案件，不如这样，我们来瞧瞧，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埋下的炸弹——或者说，那些炸弹，究竟是否在你给他们指出的那几个地方。”
　　那人没有接话。
　　“就算现在惊讶已经来不及了，徐少柏。”沈煜为挺直腰背，傲慢道：“你不如先考虑自己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吧。”
　　这时，坐在那人左手边，从沈煜为进来后，直到他演戏中途才慢慢直视他的人开了口：“不错。”
　　沈煜为停下来，看着他。
　　“你的试镜结束了，请你先在外面等候，之后我们会公布结果。”配合他试镜的那人道，“谢谢你。”
　　沈煜为笑笑：“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他稍一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沈煜为甫一走出房间，白莎莎就迎了上来，小声道：“沈哥，感觉怎么样？”
　　沈煜为道：“等结果公布吧。”他走到一旁，看助理领下一个人进去。所有已经试镜完毕的人在他出来时都看了他一眼，但并不专注，那些目光很快便四散开。
　　赵宇正在按着手机，见沈煜为走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沈煜为还是那句话：“等结果公布吧。”
　　赵宇也没多问，稍一点头。沈煜为掏出手机给顾泽昭发消息：“我试镜完了。”
　　对方的回复很快便发了过来：“感觉怎么样？”
　　沈煜为道：“感觉还行，但是我不知道别人表现得怎么样。”
　　顾泽昭道：“相信你自己。”顺带发了个猫咪眨眼的表情。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和沈煜为聊天时发表情包，但沈煜为还是感到很新奇，回了张瘫在沙发上的猫表情，附文字道：“我进去之前一直挺紧张的，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顾泽昭道：“好，今晚回来好好休息。”
　　这两天沈煜为每天都想着试镜的事，顾泽昭提醒过他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尽管沈煜为明白他的意思，但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老是去想，神经一直绷得很紧。现在不管结果如何，他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在沈煜为之后的两人都出来之后，原先陪沈煜为试镜的那个人走了出来，他扫视了一圈在等候室或坐或站的人们，脸上微微扬起点笑意：“首先感谢各位今天抽空来参加我们的试镜，经过我和里面两位老师的讨论，我们一致决定，吴杰这个角色由沈煜为先生来演。感谢各位参与，再见。”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沈煜为点点头。
　　沈煜为霎时愣了，在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正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人。虽然他在来试镜前确实非常努力地准备，但都是拼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从没真正考虑过自己能够选上。
　　有两个同是来试镜的人走过来，微笑着祝贺了他，沈煜为回以笑容，等到他们走了，他才算真正回过神来，看了眼站在旁边，同样惊讶的赵宇。
　　“你在表述时还有些地方比较青涩，但是考虑到你是一个新人，我们相信你会逐渐解决这一点。”之前说沈煜为“不错”的那个人对沈煜为道，“只所以选你，是因为我们认为你对吴杰的解读是最符合剧本愿意的。好好加油。”
　　沈煜为道谢，从知道结果后，他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下去，最后干脆放任自流了。有了经纪人的好处是和剧组的联系由赵宇交涉即可，沈煜为坐到车上时，立刻给顾泽昭发了消息。
　　“你猜猜结果怎么样？”
　　“选上了，对吗？”顾泽昭这会好像在忙，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沈煜为咧着嘴傻笑，回了顾泽昭俩字：“嘿嘿。”不等对方回复，他自己忍不住又追过去一条：“你怎么这么确定？”
　　这回顾泽昭回得很快：“因为我相信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内没开窗的缘故，沈煜为感到脸上似乎有些发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泽昭了。


第37章 试镜 （3）
　　顾泽昭家请的阿姨只觉得今天下午，顾先生带回家后一直消沉的沈先生突然变得活泼起来。他一进门就没个消停，在屋里绕来转去的，直把她转得眼晕，好容易看到他在沙发上坐下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又从沙发上蹦起来，还直往她这边过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闪闪的，跟她说：“阿姨，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阿姨在他来之前就被顾泽昭叮嘱过，不要让这位沈先生碰家务——其结果糟到会让人无视他那张漂亮脸蛋。于是阿姨婉言谢绝，沈煜为失落地瞧着她，见她并不为所动，只好默默走开，在沙发上坐了会，终于回了自己房间。
　　沈煜为突然想起来他试镜通过的事还没告诉安泽宁和林唯柏。这次的试镜多亏了安泽宁点醒他，不然到现在他还陷在自己画的那个怪圈里。
　　“你试镜过了？”林唯柏声音听上去非常惊喜，“真是太棒啦！恭喜你！要来我家吃饭吗？”林唯柏近段时间似乎在休假，之前因为知道沈煜为一直在准备试镜的事才没有来打搅他，现在知道对方通过了，自然想要热闹一番。
　　但是沈煜为拒绝了他：“今天不行，这段时间神经绷太紧，我想先休息几天。”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在拍戏前都有时间，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开拍的准确时间。
　　林唯柏一向善解人意：“我懂，你想和顾泽昭二人世界嘛。我这段时间都有空，欢迎你来找我玩！”
　　沈煜为自然答好，等挂了电话，他自己默默预演几遍，才拨通了安泽宁的号码。上次去他和林唯柏家吃饭时，沈煜为便和安泽宁交换了号码。在沈煜为这个萌新眼里，安泽宁这种获得过影帝的人总是站在一个非常高的位置，他知道安泽宁是个大忙人，不想因为自己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搅对方。
　　不过今天这件事应当不算是“鸡毛蒜皮”吧。
　　沈煜为在窗前踱来踱去，本以为不会被接通，谁知很快便被接起了，安泽宁那边非常安静，他道：“沈煜为？”
　　沈煜为先是告诉他自己试镜通过，接着再感谢对方之前说过的那一番点醒自己的话。安泽宁笑眯眯地应了，邀请他去家里和林唯柏多交流交流后，也不多说，便挂了电话。
　　“你家这个，有点呆萌呆萌的。”安泽宁坐在顾泽昭的办公桌上，从桌上拿过自己刚刚扩音的手机，揣回兜里，瞅着顾泽昭。
　　顾泽昭没有说话，但眼中微微笑意显然是赞同安泽宁的看法的。
　　安泽宁道：“他已经告诉你这个消息了？”
　　顾泽昭颔首：“一得到结果就告诉我了。”这语气中竟有些微的炫耀意味，安泽宁稀奇地看他一眼，“啧”一声站直身体：“明明你才是那个单身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和他简直要闪瞎我的眼了？”
　　顾泽昭看他，道：“哦。”
　　安泽宁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看他这样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嘚瑟开了。顾泽昭这人从小就闷得很，喜静厌闹，朋友少，不谈恋爱。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么找个安静姑娘结婚，要么以后和工作喜结连理时，沈煜为极其意外地出现了。
　　那时的沈煜为，耀眼，闹腾，走哪哪都热闹，哪有现在乖巧安静懂礼貌的样子。得知顾泽昭喜欢上沈煜为后，安泽宁惊得只觉自己眼球都要脱眶而出；而他看到俩人分手后消沉的顾泽昭，才真正感觉到这世界果然还是有很玄幻的事发生的。
　　就好比现在，他没想到之前还在跟沈煜为唱反调的顾泽昭，转眼就把人接自己家里来，好吃好喝的养着，还不断鼓励对方发展自己的事业，同时还帮对方调查那件事。
　　安泽宁道：“我真没想到你这闷葫芦还是个情种。”
　　顾泽昭却道：“你不是还要赶通告？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安泽宁青着脸，简直不想跟这个人多说一个字，转身走了。
　　顾泽昭到家时，家里一片静谧。他今天特地提早下班，想要给沈煜为庆祝，没想到等他回到家，阿姨刚巧做好饭，却没见到沈煜为的影子。
　　“他去哪了？”顾泽昭问。
　　“回房间后就没出来过。”阿姨道。
　　顾泽昭点点头，先去书房放了包，才又走回到沈煜为卧室门口。他本想先敲敲门，但临门突然灵机一动，先贴在门上，里面非常安静，不知道沈煜为在做什么，他试探地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里面的应答，手立刻握上门把手，悄悄拧开了门。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窗帘开着，夕阳余晖洒进来，一室温柔的金红。屋里非常安静，顾泽昭一眼便看到横躺在床上的沈煜为。对方显然坠入睡眠中，对顾泽昭的不请自来毫无所觉。顾泽昭轻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将对方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拿开，放到床头柜上，才在对方身旁坐下，俯身凑到对方脸旁。沈煜为睡着时看着非常乖巧安静，和他醒来后简直两样，当初顾泽昭就是被他这副模样给骗到，而在跟对方加深接触后，则是直接栽了个彻底。
　　顾泽昭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沈煜为的脸。
　　沈煜为这时正梦见自己在一个花园里坐着，他本来在看着什么东西，一只小松鼠却突然从他头上窜过去，大尾巴还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的，闹得他耐心耗尽，干脆伸手一把抓住那尾巴：“别闹。”
　　这俩字不由从嘴里蹦出声来，沈煜为被自己的声音惊醒，却发现自己正握着一只眼熟的手，他一愣，目光顺着那手往上看，果然瞧见了面无表情的顾泽昭。
　　沈煜为霎时想到在梦里出现的那只松鼠，没来由地突然脸红起来，赶紧撒了手，完全忘记问顾泽昭为何会在他房间里出现。他不问，顾泽昭当然不会主动提及，只是道：“先吃了饭再睡。”
　　沈煜为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跟在顾泽昭身后出了房间，看到桌上的菜时，才想起来问顾泽昭什么时候回的家。
　　“刚到不久。”顾泽昭道，他给沈煜为倒了杯香槟，“庆祝你拿到角色。”
　　沈煜为笑道：“谢谢。”他酒量不好，但是喝一杯助助兴还是可以的，但他不想喝醉，又思及上次顾泽昭干的好事，便事先道：“这次你可别灌我了，我还想好好休息。”
　　哪知他的好好“休息”到顾泽昭耳朵里便成了另一个意思，对方轻咳一声，伸向酒瓶的手拐了个方向，拿过汤勺给沈煜为舀了碗汤：“对，你好好休息。”


第38章 试镜 （4）
　　晚饭后沈煜为准备洗个澡就休息，顾泽昭一直尾随沈煜为到他的卧室，沈煜为转身关门时注意到他站在自己房门口，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说，便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泽昭道：“你不是要休息？”
　　沈煜为一怔，点头道：“对。”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此“休息”非彼“休息”，见顾泽昭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趁顾泽昭难得的愣神，直接把门关了。
　　起初沈煜为以为把话说清楚后，顾泽昭会不再偶尔试探，谁知对方确实不试探了，却开始想些有的没的。沈煜为在门边站了片刻，听到顾泽昭离开的脚步声，才进了房间的浴室。
　　“男一男二还没试镜，别急。”赵宇道。
　　沈煜为一愣：“还没试镜？”此时他正坐在影音室，一边挑准备看的电影一边给赵宇打电话。
　　赵宇道：“你这次的剧组和上次那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在里面能学到很多东西。”
　　沈煜为道：“你不是第一次说这个了。”
　　赵宇在那边静了片刻，道：“那我说个你可能感兴趣的。你和林唯柏是朋友？”
　　沈煜为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林唯柏，有些疑惑：“是啊。”
　　赵宇道：“他有可能参加这部剧的试镜，你知道吗？”
　　这件事林唯柏确实没跟他提过，沈煜为问：“他想演谁？”
　　“萧顾。”
　　萧顾是这部剧中的男二，男主徐少柏的好友。沈煜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垫垂下的穗儿，如果林唯柏来演这部剧的话，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是件很好的事。只是为什么他不跟自己说呢？
　　“谢谢你告诉我。”沈煜为道，“还有别的事吗？”
　　赵宇道：“没了。”
　　挂了电话，沈煜为挑了半天没选中电影，还是蜷到沙发上，给林唯柏去了条消息：“你在忙吗？”
　　“在看剧本。”林唯柏回复道，“你猜是什么？”
　　沈煜为看他的消息，突然笑了下，回复道：“是《风城缉凶》吗？”
　　林唯柏发了个震惊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
　　沈煜为实话实说：“赵宇说的。”
　　林唯柏道：“我本想约你来我家玩的时候跟你说，不过现在也算是知道了？”
　　沈煜为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演这个？”
　　“那天你来我们家，泽宁看了剧本，觉得这个剧不错。”所以帮他争取了一个试镜机会。
　　沈煜为想果然如此，不打算再打扰对方，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你是说，沈煜为要去演《风城缉凶》？”男人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擦过窗台，对着指尖沾染上的灰尘微微皱眉。
　　等那边说了几句，他哼了一声，道：“得了吧，你看他才进来多久，已经能演男三了，而我呢？”他心中不郁已久，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从我小开始，就知道避嫌避嫌避嫌，你真的有考虑过我吗？”
　　他似乎气得狠了，将手机挂断，狠狠扔在桌上，手机因惯性直接从桌面冲了出去，“嘭”地轻响，落在了地毯上。
　　“沈煜为……”他咬牙切齿道。
　　“你不是很关注他吗？这个时候却跑来问我？”林唯柏道，“难道不是你最清楚他的动向？”
　　“你这个跟屁虫天天黏在他身边，他有什么情况当然你最清楚。”沈煜为道，“怎么，你敢否认？”
　　两人说完，面面相觑，具是一顿，接着笑了起来。林唯柏看着剧本：“这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抢人。”
　　沈煜为笑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唯柏挠挠头发：“还行，这两天都在看剧本，希望下周的试镜能顺利通过。”他剧本上做了许多笔记，沈煜为拿过来看了两眼，道：“相信你自己。”
　　林唯柏笑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最近有查那件事吗？”
　　沈煜为点头：“我最近都在看剧本，顾泽昭那边倒是得了点消息……我爸不仅包养了小三，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私生子。”
　　林唯柏眼睛一下瞪大了，不可置信道：“和你差不多大？”
　　沈煜为点点头。饶是他早知父母之间毫无感情可言，还是震惊了一把，更别提林唯柏了。他继续道：“现在知道的线索有，那个女人名气不小，有个二十多岁的孩子，从我出生那年一直维持到十年以前，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国。推测那个时间应该是那私生子的生日。”
　　林唯柏道：“或许可以查一查在这个时间段生日的人？一般家里有一方是明星的人，更容易进入这个圈子，你要不要试试看先把这边的人查一查？”
　　沈煜为想了想，道：“你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他立刻站起身走到一旁给顾泽昭打电话，说了刚刚林唯柏的想法。
　　“这确实是个方法。”顾泽昭在那头道，“不过有很多明星都是谎报年龄和生日的，这可能有点难。更何况，现在还难以确定那个私生子混出了名堂，如果没有的话——”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此举无疑如同海底捞针。沈煜为懂顾泽昭的意思，刚刚的激动情绪逐渐熄灭，他犹豫几秒，刚想说话，顾泽昭却先开了口：“不过我会先查查看的，这也是个思路。”
　　两人挂了电话，沈煜为走回林唯柏身边，林唯柏关心道：“他怎么说？”
　　“不容易，但是先试试看。”沈煜为道。
　　林唯柏笑笑：“那先不想了吧。”他站起身，拍了拍沈煜为肩膀，“要尝尝我今天上午做的蛋糕吗？泽宁休假完了，我又要保持体形，这蛋糕我自己吃不完。”
　　沈煜为自然答好。想想觉得不对，道：“你不是在准备试镜吗？怎么还有闲心做蛋糕？”
　　林唯柏道：“这是我解压的一种方式，天天盯着剧本我会难以集中，还会产生不好的情绪，所以用做饭和甜点来分散下心情。这是不是很奇怪？”
　　沈煜为正往嘴里塞蛋糕，闻言连忙摇头：“当然不！很好吃啊。你以后做了这些蛋糕饼干之类的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分忧。”
　　林唯柏想起这人是个吃不胖的，顿时没好气道：“好啊，到时让你吃成个胖子。”
　　沈煜为嘿嘿笑，把最后一小块吃完，看一眼时钟，站起身道：“是时间回家了。”
　　林唯柏看一眼挂钟——才四点半，疑惑道：“这么早就走？不留下来吃饭吗？”
　　沈煜为道：“胡辰启约了我见面，我想着跟他随便聊聊也行，今晚顾泽昭回家吃饭的，我一会直接回去就行。”
　　林唯柏闻言，问：“我就问问……你不会还喜欢胡辰启吧？”
　　沈煜为瞪他：“我上次才跟你说了我又喜欢上顾泽昭了……我是脚踏两只船的人吗？”


第39章 试镜 （5）
　　和林唯柏道了别，沈煜为提着临走前被对方硬塞的一袋子曲奇，开车去了胡辰启约他的那个咖啡馆。
　　这是他俩以前常去的地方之一。以前约会次次都是沈煜为主动，胡辰启则要一请再请；这回却是胡辰启先提的，沈煜为虽然惊讶，却还是当即便答应下来。只是他去和胡辰启见面这件事，并没有跟顾泽昭提及。
　　“你等很久了吧？”沈煜为到的时候比约定时间还要早十分钟，却没想到胡辰启已经在那坐着了，面前摆着的蛋糕已经吃了一半。
　　“还好。”胡辰启微微一笑，“冒然约你出来，其实我一直担心你会拒绝。”
　　沈煜为摇头：“怎么会呢？”只是见一面，并不是多么特别的事，他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昨晚看到胡辰启这么久之后头一次发过来的消息，却感到五味杂陈——即便他曾经喜欢过对方，但在家里出事后这么久，那感情好似已经一点点淡去，就像从沙滩上褪去的潮水痕迹，阳光一晒，便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之前你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胡辰启垂下双眼，显得十分忧郁。他长了副极好的面孔，此时垂目忧伤，确实惹人心疼，但沈煜为只是往椅背上一靠，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点一杯咖啡。
　　“你是在因为那件事怪我吗？”胡辰启小声问。
　　沈煜为瞧着他：“什么事？”
　　“就是……那次顾先生替我联系新剧本的事。”
　　沈煜为道：“怎么会，那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你应该去。”他面对着胡辰启，心里却在想顾泽昭。当初顾泽昭对胡辰启也算上心，带他出席各种名流酒会，哪怕顾泽昭本人并不喜欢那些地方，同时顾泽昭还帮胡辰启联系了一两个新戏，对于当时的胡辰启来说，都是极好的资源。他不知道胡辰启为什么又突然提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心里竟有些不耐烦。
　　“我听说你准备去演《风城缉凶》的角色？”胡辰启似乎看出他心中不耐，转眼便换了个话题。
　　沈煜为点点头，没有说话。
　　胡辰启笑了笑：“恭喜你，这是个相当好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沈煜为点点头，他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对胡辰启道：“你一会还有事吗？”
　　胡辰启一愣：“呃，应该是没有的……”正说着，他眼睛亮起来，似乎是期待沈煜为像过去那样邀请他去某个聚会，或是去哪里纸醉金迷。
　　而沈煜为却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还有事。祝你愉快。”他淡淡一笑，略一颔首，转身走了。徒留胡辰启在原处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煜为开车回去时心里一直觉得奇怪，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对胡辰启这样冷淡，甚至不耐烦。他过去总是很有耐心地听胡辰启说话——只可惜对方当初并不像现在这样爱开口。
　　到家时已快七点，阿姨已经做好饭菜，沈煜为看了眼，发现是两个人的分量，估计顾泽昭今晚会回来，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对方打电话，却意外看到上面有一个顾泽昭的未接电话。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多——彼时他正巧在和胡辰启说话，手机不知何时调的静音，他因此而错过了对方的电话。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因为对方只拨了一个。等他回来再问好了。沈煜为这样打算着。然而直到沈煜为吃完饭，都没等到顾泽昭回家。
　　沈煜为有些奇怪，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对方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手机恰好响了起来，正是顾泽昭。
　　“喂？你在哪儿？今晚还回来吗？”沈煜为劈头便问。
　　手机那头静了一瞬，接着安泽宁的声音响起：“是沈煜为吗？泽昭应酬喝醉了，这会在汇锦，你能来接他吗？”
　　沈煜为一愣：“喝醉了？”他有些惊讶，顾泽昭是个很不爱应酬的人，今天不但在告诉阿姨会回来的情况下跑去应酬，还给喝醉了？虽然心里疑惑，但他还是立刻拿起外套，打了个车赶向汇锦。
　　汇锦离家里不算近，等他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此时正是夜生活的开始，华灯璀璨，各种身份的人都出现在这里，还真应了这酒店的名字。沈煜为依着安泽宁的电话导航，终于找到他俩现在的包厢，一开门就看到了正趴在桌上的顾泽昭，和坐在一旁显然有些无可奈何的安泽宁。
　　两人打了招呼，安泽宁无奈道：“这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别人谈剧本，吃完饭出来就刚好看到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上，感觉不对，就先把他带到这坐着了。”
　　“这是被人故意灌酒了？”沈煜为走过去，将顾泽昭扶起来，看到对方微红的双颊，忍不住摸了一把，挺滑，还有些热，看来真是喝多了。
　　“应该不是。”安泽宁犹豫道，“他很少被人灌酒，这次估计是自己想喝。”
　　沈煜为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叹口气，拜托安泽宁和自己一起扶着顾泽昭走到汇锦的偏门，泊车小弟恰好帮他们把车开过来，沈煜为一把将顾泽昭塞进副驾驶座，将门关上。
　　“今晚谢谢你了。”沈煜为道，“他这副傻样，还不知道会被谁带走呢。”
　　安泽宁笑道：“不用谢。”说完一顿，“你不让他躺后座，胃会舒服些。”
　　沈煜为淡淡道：“我怕待会一刹车他给我栽下去。”
　　安泽宁：“……”
　　车开出去一段路后，沈煜为才懒懒开口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顾泽昭先是静了片刻，低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煜为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喝醉的样子。”绝不是这么老实地趴着睡，任人摆弄。他等了一会，见顾泽昭没说话，便道：“你今天五点多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为的是什么事？”
　　顾泽昭轻轻呼出一口气，半晌道：“你今天去见了谁？”
　　沈煜为想也没想：“唯柏啊。”顾泽昭没有说话，过了两个红灯后，沈煜为终于醒过味来，在因第三个红灯停车后，他转过脸仔仔细细看着顾泽昭：“你看到了？”
　　顾泽昭道：“看到你和胡辰启在你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里坐着有说有笑？”
　　沈煜为道：“看来确实是瞧见了。”
　　顾泽昭道：“清清楚楚。”
　　沈煜为道：“那怎么只打了一通？”按往常，怎么也会再发个消息。不过想想，这种情况发什么话呢？你在哪？还是你和胡辰启在一起做什么？不管哪一个看上去都无趣极了，他突然理解顾泽昭为什么只打了一通电话了。
　　“你为什么和他见面？”顾泽昭道。
　　“他约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随便聊了几句，我就走了。”沈煜为道，他想了想，“你知道吗？这家伙消息还挺灵通的，居然已经知道我准备演的那个角色了。”
　　顾泽昭道：“这事挺多人盯着，他知道也不奇怪。”过了会，他又问道：“你还——”
　　沈煜为干干脆脆道：“不。”
　　顾泽昭点点头，没有说话。沈煜为一看他那副闷闷的样子就来气，干脆寻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把车一停，解了安全带拉上手刹，探身就捧住顾泽昭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第40章 试镜 （6）
　　一吻毕，沈煜为慢慢松开顾泽昭，这时他才注意到顾泽昭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自己腰间，一手还摁着自己的后脑勺。
　　“我……”沈煜为僵着脸吐出一个字，他找不到话说，脸在沉默中逐渐变红。顾泽昭眼中似带笑意，也不再逗他，慢慢松开手，看着沈煜为默默退回到驾驶座上坐好。
　　“交警拦下你不知道会不会查你酒驾？”顾泽昭道。
　　沈煜为脸霎时更红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嘟囔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然而回家后却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因为沈煜为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其实是刚巧看到电视上放的一部电影里面，警察查找真凶时看到了一个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人的异常往来信息，从而顺藤摸瓜，查出了真凶。
　　沈煜为道：“这个，我们是不是也能学一下。”
　　顾泽昭问：“什么？”
　　沈煜为：“那天不是查到阿姨账户里的钱有些奇怪吗，或许我们可以把这当做证据，拿去交给警察，要求他们重新办案？”
　　顾泽昭沉吟片刻：“有道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煜为摇头道：“你明天不是还有会要开？这件事我一个人去也完全没有问题，你别担心。”
　　顾泽昭却皱眉：“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有点什么意外，我还能帮你。”
　　沈煜为却还是摇头：“顾泽昭，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一再麻烦你已经让我很不好意思，你别再因为我的事而耽误你自己的事，尤其那还是公司的事。”
　　顾泽昭哑然，最后只好妥协道：“我明白了。”顿了片刻，他伸手摸一摸沈煜为的脸颊，轻声道，“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沈煜为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冲，以为顾泽昭会责怪几句，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无视，心里有些过去，低低应一声，见顾泽昭转身要走，急忙叫住对方：“顾泽昭！”
　　顾泽昭本已转身，闻言回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沈煜为小声道：“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顾泽昭道：“没事，我明白。你早点睡吧。”转过身的时候，他嘴角微微勾起点笑容。
　　沈煜为看不到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因为刚刚的事有些生气，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顾泽昭。他这一动作两人都有些怔愣，上次沈煜为拉住顾泽昭，被顾泽昭转身一拳给揍进了游泳池，沈煜为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这下想起当时那事，立刻便撒了手，两手举在胸前以示清白，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顾泽昭一把搂住，挑起下巴封住了双唇。
　　沈煜为没想到顾泽昭会趁机如此，下意识想挣开，却被对方紧紧擎住腰，动弹不得，只好任顾泽昭亲了个够，才被松开，轻轻喘息着。
　　“都说了我不在意。”顾泽昭嘴唇轻轻蹭蹭他的脸，“已经不早了，你快睡吧。”
　　翌日，沈煜为拿了阿姨的账户出入账记录去了警局。
　　这回他很小心没有直接找上回那个负责的所谓队长，他正在警局外满地转悠想着找谁才好，就被一个警察叫住了。那警察也才三十出头，看着很精神，可惜是个烟枪，挨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
　　“你是沈煜为是吧？你家那案子也是我调查过的。”那人眼一拐便看到沈煜为拿在手里的牛皮纸袋。
　　“是吗？”沈煜为不太信。
　　那人把自己的警察证递给他看：“确实，当初你来警局的时候被他们拦住了，你家的案子我总觉得透出一股奇怪，但是上头却按自杀给结案，我一直觉得奇怪。”
　　沈煜为没有说话。他看着警察证上这个人精神抖擞的照片，还有那个名字——夏启文。没有一点印象。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夏启文问道。他说着转脸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了，才示意沈煜为跟着自己走到一个角落，“如果是有新证据的话，劝你不要交到局里，不会有结果的。”
　　沈煜为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启文却不准备回答，只是道：“我觉着你不太信我。”他顿了顿，“不过没关系，你告诉我你查到的是什么，给一俩关键字，这样我好有个头绪。”
　　虽然这人看着有些吊儿郎当，沈煜为不知怎么回事，反而觉得这个人或许信得过。
　　“我家请的那个家政阿姨，她的账单。”沈煜为说完，便离开了。
　　“你就直接跟他说了？”林唯柏有些惊讶，“即便对方真的是警察，你这也太不谨慎了……”
　　沈煜为有些懊恼：“我当时都忘了自己一向看人不太准，不过告诉他这些应该没什么吧……就算他们现在要采取动作，我们已经把证据拿在手里了。”
　　林唯柏道：“只是这证据你们目前还不知道怎么用，对吗？”
　　沈煜为点点头。
　　林唯柏道：“或许可以先查查看，不必等那个警察来消息。如果他是真的在调查这件事的话，到时肯定会联系你的。”
　　沈煜为点点头，他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转而他又想到那夏启文说的“劝你不要交到局里，不会有结果”这句话，便跟林唯柏说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那里也有点不对劲吗？”林唯柏道。
　　“应该是负责我家这起案件的有问题。”沈煜为道，“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吴启文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上回我碰上的……确实……”
　　林唯柏轻轻拍他：“辛苦你了。”
　　沈煜为摇摇头：“其实顾泽昭比我更辛苦，他不仅平时上班处理公司的事，还要顾及我这边的事，等这事结束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正说着，他想起了昨晚的两个吻，脸不由有些红。
　　林唯柏看他脸红，不仅笑道：“你这脸红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沈煜为一下炸毛：“你别逗我了！”他一下把剧本摔林唯柏手里，“快练！过两天就试镜了，就你在这天天玩。”
　　林唯柏辩解道：“我才没有，别看我这样，也是有好好练习的。”
　　沈煜为只是看着他笑。两个人最开始相遇时，沈煜为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平和成熟的人，但是在熟悉起来后，才发现林唯柏其实也是个很活泼的人，喜欢开小玩笑，爱下厨，对朋友非常好，对于他自己的爱好演戏这件事，也非常认真努力。
　　如果说他要感激遇到的人，一个是顾泽昭，另一个就是林唯柏。


第41章 试镜 （7）
　　“你在做什么？”顾泽昭看着在面前走来走去没个停歇的沈煜为。
　　“今天唯柏试镜，我紧张。”沈煜为老实道。
　　顾泽昭笑了下：“他试镜你紧张什么？”说着默默沈煜为的脸，“别担心了，你自己的剧本有好好看吗？”
　　“有啊。”沈煜为答完之后，蓦地一甩顾泽昭的手，“别用哄小孩的口气跟我讲话。”
　　顾泽昭当然应他，也不再说这个问题，转而道：“你之前跟我提的那个夏启文，我去查了，确实是警察。不过这人和上司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
　　沈煜为疑惑：“上司？”
　　顾泽昭点头：“他的上司就是之前将你家这件事定论为‘自杀’的那个。”
　　沈煜为这下不绕圈子了，他走到顾泽昭身边坐下：“他和这个上司不合？”
　　顾泽昭道：“指不定这跟你家的事有点关系。”
　　沈煜为愣了片刻：“这么说来……那他那天找我果然还是出于善意？”
　　顾泽昭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们也要自己查一查，毕竟他并没有许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他是否可信。”
　　沈煜为对顾泽昭的说法深以为然，思索片刻后道：“你说……那天的情况，看着不像是阿姨准备逃跑的样子。”
　　顾泽昭一愣：“你的意思是？”
　　沈煜为道：“在家里，因为她跟了我们家很多年，我们也很信任她。那天中午的饭菜我没有吃，但如果她在里面下药了呢？”父母几乎从不去厨房，而那天警方却是在厨房发现的三具尸体， 这从父母的生活习惯来看就很蹊跷。但如果说是阿姨下了药，再将父母搬过去的话……说不定就有可能了。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跟顾泽昭说了。
　　“沈阿姨就算了，沈叔叔的体型，阿姨一个人应该搬不动吧？”顾泽昭道。
　　“也就是说……她在那时有帮手。”沈煜为道。
　　“没错，有可能是你前脚离开家里，后脚那个人就进了你家的门，是他帮忙将他们搬到厨房，然后离开。”顾泽昭顺着沈煜为的猜想继续道。
　　“那……是什么促使她做这件事的？”沈煜为问。如果真是她所作所为，那就不亚于自杀性袭击，那场爆炸夺去的不只是他父母的生命，还有她自己的，那么是什么，让她不惜死亡，也要拿到的？
　　“她的儿子。”顾泽昭突然道。
　　沈煜为一顿：“你是说……”
　　“你以前不是提过吗？说她有一个基本不怎么提起的，很不成器的儿子。”顾泽昭注视着沈煜为，“即使这个儿子有千万般的不好，那也是她的儿子。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还是一个有稳定收入，不会有其它进账的母亲。”沈煜为喃喃道。
　　顾泽昭点点头。
　　说到这一步，一直笼罩在他们眼前的黑雾仿佛散去些许，有一丝光透了进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沈煜为道，“那就需要去找那个儿子。”
　　顾泽昭点点头：“你说得对。”他想了想，“这件事你先不要透露给那个夏启文，我们先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沈煜为点点头。顾泽昭揉揉他的头发，凑过来轻轻一吻：“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你还有一个月就进组，好好准备你的事情。”
　　沈煜为笑道：“放心，我剧本都快翻烂了。”
　　顾泽昭点头：“到时如果有空也可以关注一下那个女人，不过就算不去关注也没关系，我已经在派人筛查了。”
　　沈煜为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犹豫。他一向心事藏得浅，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露出来，顾泽昭看他神情，像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沈煜为道：“我之前说过……这本是我自己的事，却总是在麻烦你。”
　　他的见外令顾泽昭心里一黯，脸上却并不显露，只是道：“你如果再这么见外，我就要吻你了。”
　　沈煜为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下愣住了。
　　顾泽昭接着道：“我帮你是出于自愿，但并不是什么回报都不要的。”
　　沈煜为闻言又是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想要什么？”
　　顾泽昭摸摸他的脸：“我想要你真正快乐起来。”他说这话时脸上带了微微的笑容，眼里尽是温柔，沈煜为被他看得脸又要烧起来，当即站起身道：“我，我去问问看唯柏出结果了没！”
　　说完便直接从书房跑了出去。
　　顾泽昭对他这青涩的反应相当疑惑，两人最开始在一起时，沈煜为虽然也会因为亲密动作而脸红，却不是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还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没有确定下来，沈煜为才会这样？
　　“你说怎么办，他那么看着我，让我好想扑上去。”沈煜为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跟林唯柏小声打电话。刚刚顾泽昭的神情太过温柔缱绻，沈煜为本就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压根把持不住。
　　林唯柏在那边“噗嗤”一下笑出声：“如果这话让顾泽昭听到了，他肯定要说你尽管扑过来不要忍着。”
　　沈煜为小声道：“那不行，这事还没解决，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对了，别光说我，你试镜完了吗？过了没？”
　　林唯柏也学着他小声道：“试镜完了，过了！”
　　沈煜为道：“你声音那么小做什么？”
　　林唯柏道：“明明是你先小小声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
　　沈煜为当即反应过来对方又在逗自己，先是笑了两下，道：“恭喜你！这么说下个月我们就一起进组拍戏啦？”
　　林唯柏道：“是啊，开心吗？”
　　沈煜为道：“开心啊。这样好歹有人能聊个天。”他说着叹一口气，“之前那个剧组，遇到一个神奇的人，戏不会演，倒是很会找茬……”
　　林唯柏安慰他几句，又道：“怎么样，你想好对策了吗？”
　　沈煜为道：“嗯，先暂时我们这边也查着先，我不知道那个夏启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主动。顾泽昭查了，说他讲的都是实话。”
　　林唯柏道：“就当是遇到认真负责的警察叔叔好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沈煜为道：“确实是件好事……”就是想起那夏启文身上的烟味，还有那略微颓废的神情，不禁有些忧心。
　　林唯柏道：“对了，那天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就让助理一直帮我留意情况类似的女星，她今天跟我说，还真碰上一个。”
　　沈煜为一怔：“真的？”
　　林唯柏道：“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她，但是我想着还是先告诉你。那个女星的名字叫李悦，在圈子里也是名头挺响的一位，现在快五十了还没有结婚，据说一直被人包养着，有个私生子，但是不知道私生子是谁。”


第42章 枭獍 （1）
　　沈煜为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你说什么？找到了？你等等！”他第一反应就是从卧室冲出去，去狂敲书房的门。
　　顾泽昭拉开门，见沈煜为举着手机看他，道：“怎么了？”
　　沈煜为推着他进了书房，将手机开了外放，示意顾泽昭凑近了听。等顾泽昭一脸疑惑的凑过来，等他坐定，沈煜为才对手机道：“好了唯柏，你继续说吧。”
　　林唯柏：“……好。然后你猜怎么着，这个李悦，接下来会在《风城缉凶》里友情出演一个角色！”
　　沈煜为和顾泽昭惊讶地对视一眼：“有这么巧的事？”
　　林唯柏道：“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不过这也算个机会，到时可以旁敲侧击一下，怎么样？”
　　沈煜为道：“好。”
　　两人挂了电话，沈煜为看顾泽昭：“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泽昭沉吟片刻：“这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但是可以先试试看。”
　　沈煜为垂着眼点点头，他拿起手机，抬眼却看到顾泽昭正看着自己，忍不住问：“怎么了？”
　　顾泽昭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
　　自从沈煜为跟他表露心迹后，顾泽昭就时不时地要撩拨他几下。弄得沈煜为有些心猿意马，常常只想将对方扑倒吃干抹净，但是他深知自己还不能沉迷感情中，他必须将杀害父母的真凶找出来，这样才能够让父母真正安息。
　　沈煜为端正表情，拍拍顾泽昭肩膀：“我回房了。”
　　那之后顾泽昭找的人又传来了新消息，之前在沈煜为家时，她的名字就是假名字。原名叫林月娥，有个比沈煜为大几岁的儿子，那儿子行踪不定，至于他姓甚名谁，具体在做什么，都还需要继续调查。
　　“她儿子在本市吗？”沈煜为问道。
　　顾泽昭道：“应该还在本市活动，这个也需要调查。怎么了？”
　　沈煜为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之前她不爱提她儿子，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缘故。再加上她其实不是本市人，儿子若是和母亲关系不好，应该会特地避开她所在的地方，但……”
　　顾泽昭道：“你的意思是，或许她来你家就是有预谋的？”
　　沈煜为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两人具是一阵沉默，顾泽昭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背后的人很早就开始打你们家的主意……”这样的念头令人不寒而栗，沈煜为打了个寒颤，脸色阴沉。
　　“还是先调查，找到她儿子再说。”顾泽昭指着账单上的收入和支出明细道，“既然林月娥在引发煤气泄漏爆炸时就想的是自杀式，这笔钱显然不是她自己用，我们可以从这笔转出的帐来找找那个儿子。”
　　沈煜为点点头：“有道理。”
　　顾泽昭摸摸他的脸，安抚道：“很快就会有新进展，你好好拍戏就行。”
　　沈煜为应了一声，努力向顾泽昭笑了下。
　　但凡是要拍新戏的剧组，都会先举行祭拜仪式。这件事沈煜为之前还不清楚，直到他和林唯柏跟着众主演一起被领到一方祭台前，他看着上面摆着的烤乳猪和水果等等，有些愣神，低声问身旁的林唯柏：“这是做什么？”
　　林唯柏道：“祭拜啊。”
　　“——祭拜？”沈煜为惊讶道，他接过前面分下来的香，等点燃后，又道：“是只有我们组是这样，还是？”
　　“基本上在开机前，各个剧组都会祭拜一下。”林唯柏道。
　　“为什么？”
　　“以防拍戏时出什么事。”林唯柏道，他说着一顿，“你上次拍的戏……那剧组没有做这个？”
　　沈煜为摇头：“我不清楚……半路进去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做这个。”
　　林唯柏了然地点点头。众人拜完神，各自散了。沈煜为拉着林唯柏趁乱看了看，没看到林唯柏之前说的那个李悦。
　　“可能因为她戏份不多，所以没来。”林唯柏道，“这事急不得……别抻着脖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净找漂亮姑娘呢。”
　　沈煜为回头瞪他：“你怎么回事，以前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温柔又可爱的人，现在不仅不可爱，还一点也不温柔。”
　　林唯柏道：“你说说看，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他拍着沈煜为的背，笑眯眯的，跟沈煜为最开始见到他时那和善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反而有些狡黠，像只大尾巴狐狸。
　　沈煜为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两人正斗嘴，一个人突然晃他俩跟前，道：“你们好啊。”
　　两人看过去，虽然不认识，但也见过照片，遂都笑道：“你好啊。”
　　“我还是第一次演这种角色，会尽量不给你们带来麻烦的。”那人正是《风城缉凶》的男主扮演者，郑鹏奇。他伸手跟两人握了手，和他俩一起走着。沈煜为没忍住问他：“你以前演的什么角色？”
　　林唯柏闻言就在沈煜为肩膀上掐了一把。郑鹏奇现在正当红，沈煜为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很有可能惹得对方不满，万一以后暗地里给沈煜为下绊子就麻烦了，谁知不等林唯柏救场，郑鹏奇先说话了：“哎，别说了，我以前演的角色都很搞笑。这还是头一次演不搞笑的，我怕到时候演的感觉不对。”
　　林唯柏一愣。
　　“那是挺难的啊……你要加油。”沈煜为傻乎乎地还跟他心有戚戚焉。郑鹏奇哈哈笑着，一边点头一边道：“所以还是先跟你们说一声……我怕到时候你们觉得我很搞笑，直接笑场了。”
　　话是这么说，但等郑鹏奇走到一边时，沈煜为还是火速把对方的定妆照搜出来看了。现在郑鹏奇正当红，剧组先把他的定妆照发出去吸引眼球。不管郑鹏奇本人怎么说，沈煜为还是觉得他的扮相很帅气，而且一点也不像以前一直演搞笑类型电视剧的人。
　　林唯柏凑过来看了眼：“这不是挺帅的吗？”
　　拍定妆照那天郑鹏奇有事另外找时间拍，因此他俩还是第一次看到郑鹏奇的定妆照。对方长相帅气阳刚，而经过化妆师和服装师的合作之后，他展现出来的是帅气又带点书生气的形象。
　　沈煜为还在看底下疯狂评论郑鹏奇帅的粉丝们，林唯柏在他耳边轻道：“这人不是真的大大咧咧，就是个会来事的，我不在你旁边的时候，你自己多长个心眼。”
　　沈煜为一怔，回头看了他一眼。


第43章 枭獍 （2）
　　经了上午的事，等到郑鹏奇开拍时，沈煜为特地在边上看着，打算看看对方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容易让人笑场。
　　其实沈煜为对此还是心存疑惑，他见识过这个剧组在选人时所下的功夫，不认为他们会选一个演这类戏会让人想笑的演员来主演这部剧。更何况，从他们选择自己来看，对方也不会因为这个演员很红就妥协。
　　那只能说，郑鹏奇说自己那几句话可能只是玩笑，而沈煜为却傻傻地当了真……
　　沈煜为看着郑鹏奇，对方现在是剧中男主扮相，正在跟林唯柏演的男二讲话。
　　“……从这可以看出，那个人作案，是抱着娱乐一样的心情。”郑鹏奇道。
　　林唯柏答：“这么说……这人是愉快犯？”
　　“没错。”郑鹏奇道。他本就长相英俊，此时脸上神情严肃，确实有着别样的帅气。
　　“也就是说，他专门寻找坐台小姐这件事，也是出于愉快？”林唯柏疑惑道。
　　“根据前面这五起的被害对象和作案手段，我们可以合理怀疑，他找这些人，最后将其残忍地剖腹杀害，很可能也是在模仿十九世纪英国伦敦的开膛手杰克。”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如果继续作案，那么他选择的对象极有可能还是之前那五起一样的对象，采取的手法也不变。而我们，则需要在他再次作案前，把他揪出来。”
　　等导演喊了“卡”，林唯柏走到沈煜为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水，道：“怎么样？”
　　沈煜为点点头，又说：“郑鹏奇演得很好啊。完全不想笑，我只是坐在场边，都被他带进去了。”
　　林唯柏点点头：“他确实很厉害。”这样的人红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人正说着话，郑鹏奇走过来，笑道：“你们俩看着像是之前就认识？”
　　沈煜为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郑鹏奇道：“是难得看到像你们感情这么好的。”他抬手想挠头，中途想起来头发不能碰，只好缩回手，笑了两声，问：“怎么样，看我刚刚的表现，不想笑吧？”
　　沈煜为认真捧场道：“是啊，我觉得很好。刚刚我就坐在边上看，很快就被你带入戏了。”
　　郑鹏奇被他夸得脸都要红了，轻咳一声道：“别夸别夸，待会导演要找我麻烦……你知道吗？这个导演有个雷点，不喜欢演员互相夸来夸去的。”他说着神神秘秘地冲沈煜为摆手，那边导演却突然叫人：“郑鹏奇！在那说什么呢？”
　　郑鹏奇脖子一缩，冲两人嘿嘿一笑：“一会再聊。”随即似乎相当不情愿地往导演那边走去。
　　“原来他和导演认识吗？”沈煜为道。他们这导演挺年轻，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拍戏时一丝不苟，据说私下里也是相当沉默，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和郑鹏奇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正经的人是朋友。
　　林唯柏点点头：“好像是朋友。”
　　沈煜为道：“说起来，之前趁你们做准备的时候，我到处溜了一圈，没看到李悦。”
　　林唯柏道：“应该是她的戏份还没到……你看过剧本的吧，最近拍的那几段好像都没有合适她的角色。”
　　沈煜为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过于急躁，但是每当他闲下来，总是忍不住在场上找。林唯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想知道……林月娥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在我家做了那么多年的阿姨，为什么可以那么狠。”沈煜为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一点而已。”
　　林唯柏轻轻叹一口气：“别想了，你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不是她，你永远也不要期望自己能想明白她的逻辑。”
　　沈煜为一顿，接着一拍林唯柏：“别用台词糊弄我啊！”
　　林唯柏笑着躲开，正巧导演那边叫了林唯柏，他便冲沈煜为挥挥手走了过去。
　　顾泽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来往不息的车流，微微皱眉：“找到了？”
　　那边道：“是的，找到了。我在四周打听过，确实是林月娥的亲生儿子。就在本市，如果你想见他的话，现在就能带你去找他。”
　　“有看到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吗？”顾泽昭问。
　　“我观察了快一星期，这人平时不仅爱赌钱，还染上了那个，接触的都是那方面的人。我怀疑他早就把他老妈给他赚来的卖命钱给花光了。”
　　顾泽昭沉吟片刻，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他今天还能腾点时间去见见那个人：“好，一小时后我去找你。”
　　顾泽昭挂了电话，叫了助理进来，吩咐她把今天剩下的事情和会面都往后挪，想了想，又道：“你今天派我的司机去接一下煜为。我会事先告诉他。”
　　助理点点头。
　　顾泽昭轻轻叹一口气，虽然自沈煜为家里出事后，对方一直表现得非常镇定坚强，但是他清楚，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沈煜为都在强迫自己忙碌起来，对方的精神早就垮了。他感到极其心疼，因而也只有尽快查出真相，让沈煜为能够不要再紧紧逼迫着他自己。
　　“你是准备怎么样，直接上门吗？”吴会问道。
　　顾泽昭点点头。
　　“你难道不怕他一时发狂把你给伤了？”吴会问道。
　　顾泽昭冷冷道：“我要是怕这个，还会在这站着？”
　　此时二人正站在林月娥那个儿子所住居民楼的楼下。这楼从外观来看有点年头，窗户还是绿色外框的老式推窗，楼梯扶手已经生锈，楼梯间采光糟糕，黑黢黢的，声控灯则干脆不亮。
　　吴会笑一声：“你跟我之前接触过的那些有钱人还真是不太一样。”随即也不再多说，领着顾泽昭便往楼上走，“这人住四楼。”
　　顾泽昭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这楼梯间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不由皱起眉。
　　“前两天刚死了只老鼠，这股味，等你进了那林胡丹的家就不觉得算什么了。”吴会压低了声音道。
　　顾泽昭：“……”


第44章 枭獍 （3）
　　然而等他们到了，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并不在家。顾泽昭微微皱眉，吴会道：“这人行踪不定，难说是去花天酒地去了。”
　　两人下了楼，顾泽昭看着天色道：“花天酒地？”
　　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也难怪他会质疑。吴会道：“我知道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你确定要去吗？”
　　顾泽昭只是道：“带路吧。”
　　“哎！”林胡丹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筹码被荷官拿走，却毫无办法，他抹掉额角的汗，低吼道，“再来！”
　　“喂！老胡。”旁边的人以胳膊肘捣他一下，“你今天已经连输好几把了，确定还要再来？”
　　林胡丹不耐烦地推开他：“别烦我！”那人被他推得差点摔到地上，也不再扮好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切，还真把自己当赌神了！”随即站起身，抄着兜嘟嘟囔囔地走了。
　　林胡丹在原地坐着，又一次擦去额角的汗。他不知道这是今天输掉的第几盘了，兜里的钱已经丢得差不多，他明白自己应该马上离开，但是他动不了。输得越多，就越想着，万一这把我就翻盘了呢？因此也越是不肯走，但是他仍是每把都输。
　　不止今天，最近他几乎都在输钱。他别无所长，全靠给富人家当保姆的妈接济，但现在他妈已经死了，而她留下的那笔钱，也被他花得差不多。在这样下去，不说他吃饭问题，就是解决日常需求的那个，都已经买不起了。可如今，他连最后的筹码都赌上去，却仍然没有一丁点回响。
　　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一直输不见赢的情况？林胡丹想着，看着荷官将他最后一点筹码拿走，猛地站起身，指着荷官道：“你们出老千！”
　　荷官面不改色，冷淡看他：“林先生，这种指责向来要证据的，你证据呢？”
　　林胡丹直接扑到桌上，要去扯荷官袖子，边扯还边嚎叫着：“我要检查！我认识你们老板！把你们老板给我叫来！你们出老千！我要见你们老——”他话秃噜到半截，被人从后面把住肩膀，往后一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原本喧闹的人群静了一秒，但这是赌场见怪不怪的情景，其余人继续自己的事情，并不关注他。
　　林胡丹本就精神萎靡，身体状态极差，被这么一摔竟是半天爬不起来。而那将他扔到地上的两人却不停歇，拖着他直接扔到了大门外。
　　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林胡丹面埋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抬起头。这时一人走到他跟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喂。”
　　林胡丹过了一阵才慢慢有了反应，抬起头看面前这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伞檐压得极低，他蹲下身，低声道：“听说你认识庞斌？”林胡丹眼睛猛地睁大，说：“你要做什么？”
　　那黑衣人却不理会他，站起身径直离开。林胡丹刚想爬起身，却被人兜头套了麻袋，接着脑门上遭到痛击，霎时头昏眼花，没几秒便昏了过去。
　　吴会坐在车里，看着那个林胡丹被人套在麻袋里一路拖到另一辆车上，扔进后备箱，偏头看顾泽昭：“这么狠？”
　　顾泽昭道：“他花的是煜为父母的骨灰钱。”
　　吴会瞬间静了。过了片刻他才道：“我是没想到他居然和庞斌也有联系。这家赌场就是庞斌开的，看他刚刚那口气，跟那姓庞的可能有不小关联？”
　　顾泽昭脸色阴沉，少顷他掐灭指间的烟，道：“先把他关起来。晚点从他嘴里撬出所有他可能知道的事。”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听了立马应声下车，吴会道：“私自关人可是犯法的。”
　　顾泽昭道：“我只是派人照顾一下雨夜流连在外的林先生，明早他就回家了。”
　　沈煜为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听到顾泽昭回来的响动。从他新戏开那天起，顾泽昭去接了他好几回，都让他意外为什么对方会闲到这地步。就在他以为对方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时，今晚顾泽昭突然告诉他不来接他，司机会送他回去。
　　沈煜为一出房间，就看到顾泽昭正站在茶几边上喝水。
　　“你回来了？”沈煜为问。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时的顾泽昭心情似乎相当糟糕。沈煜为很少碰到顾泽昭会如此生气的情况，因此现在他竟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顾泽昭放下杯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怎么了？”沈煜为问道。
　　顾泽昭仍是沉默，却展臂将他搂进怀中，紧紧抱着。沈煜为对此有些惊讶，可他自己对现状一无所知，本想推开，但顾及到顾泽昭的情绪，还是松开了手，静静任对方抱着。
　　过了好一会，顾泽昭才缓缓松开沈煜为，低声道：“抱歉。”
　　沈煜为一愣，道：“怎么了？”
　　顾泽昭道：“来书房，我让你听个东西。”说完便拉着沈煜为往书房走去。
　　沈煜为跟在他身后，一头雾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有静默。等进了书房，顾泽昭直接将门锁了，将电脑打开后，回头看到沈煜为仍站在门边，他又按着沈煜为的肩膀让他在桌前坐下，才取了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
　　“U盘里是什么？”沈煜为问道。
　　顾泽昭没有说话，仅是点了几下后，便坐到一边。沈煜为正疑惑着，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个虚弱的，颤抖着的声音说道：“我是林胡丹，是林月娥的儿子。”沈煜为浑身因这一句话而骤然一抖，震惊地看向顾泽昭。
　　“一年前……我因为在赌场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他们说要砍掉我的双手……”那个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哆嗦了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向我妈借钱，可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来那么多钱……那个时候赌场的老板问我妈的工作，我就说了在一个姓沈的有钱人家里做事，那老板就找了我妈来。”
　　沈煜为听着那浑浑噩噩的声音，浑身一阵阵发冷，他喉咙发紧，几乎意识到这人接下来说的话是他所不想听的，但却仍是要强迫自己听下去。他不能逃避。
　　“然后老板说，我妈可以帮我还这笔钱……然后他们就把我放了，具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阵，背景里一片静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别的响动。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人才继续说话，“然后，今年夏天的一天，我妈就给我汇了一大笔钱，那些钱在我还了老板的钱后，还足够我吃喝玩乐后半辈子，还包括我要买的那个。”他说到“那个”时，声音微微着，隐含着极深的渴望。
　　这时才终于有人说话，是个陌生的男声：“你就是这样认识的庞斌？”
　　那人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你后来还见过你妈吗？”男人问道。
　　那人又停顿了很久，他慢慢说道：“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书房恢复了安静，沈煜为久久坐着，一动不动。顾泽昭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第45章 枭獍 （4）
　　虽然林胡丹说的并不多，但是沈煜为已经从他那席话中得出了结论。林月娥为了救自己儿子的双臂，最后竟选择以三命换一命，外加给她的儿子留下一大笔钱。沈煜为无法理解的是，林月娥为了这么一个儿子，黄赌毒无一不沾的儿子，竟然愿意杀人，甚至把她自己的命也赔进去，这是他难以理解，甚至无法接受的。
　　顾泽昭一直从身后抱着沈煜为，直到对方的身体不再轻颤，他才开口道：“这人说的话估计是真的，他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沈煜为低声道：“你在哪看到的他？”
　　顾泽昭道：“是我委托调查他的那个人带我去的，在一家赌场。”沈煜为一惊，腾地转身看向顾泽昭：“你进去了？”
　　顾泽昭安抚道：“我怎么可能进去，是别人把他领到我面前的。我没有靠近赌场。”沈煜为此时眼眶泛红，皮肤在灯光下显得雪白，顾泽昭不知怎么竟分神想到白兔，忍不住要凑上去亲吻对方，却被沈煜为以一只手臂格挡住，毫不客气地推开。
　　“没有就好。”沈煜为道，“我刚刚听他说的，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顾泽昭严肃了神情：“没错，如果没有意外，估计是那庞斌在背后捣的鬼，但是也不排除，会有人在他背后。”
　　他说完这话，俩人都霎时一静，顾泽昭道：“那个夏启文有消息吗？”
　　沈煜为垂下眼，默默摇摇头。
　　顾泽昭道：“今晚就先睡吧，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拍戏。”他说着一顿，手指轻轻在沈煜为眼角拂过，“你待着别动。”
　　沈煜为看着他走出去，客厅一阵响动后，顾泽昭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冰袋。
　　“这个你敷在眼睛上。”顾泽昭递给沈煜为道，“明天起来眼睛别肿了。”
　　沈煜为接过冰袋，低声道：“谢谢。”
　　“要我陪你吗？”顾泽昭摸摸他的脑袋问。沈煜为站起身摇摇头。顾泽昭也不再问，两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沈煜为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后将冰袋覆在眼睛上，轻轻叹了口气。冰袋令他微热的眼眶舒服些许，同时也令他有些浑浑噩噩的思绪变得清晰。最开始他只是觉得父母的死亡地点有些奇怪，想以此调查，看能不能找出真凶。可现在看来，这件事的走向却是最初的他所没有预料到的。先是家政阿姨的背叛，又引出这么个儿子，接着又发现，这件事里竟然牵扯，他不知道那赌场老板身后又会是谁。
　　他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沈煜为紧紧抓着被子，强迫自己不要呜咽出声。
　　尽管睡前用了顾泽昭的冰袋，但由于之后又流了泪，第二天起来果然还是有些微的肿，赵宇看到沈煜为眼睛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连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沈煜为当然不可能将实话告诉他，只是以没睡好加上头天晚上喝太多水为托词，将其搪塞过去。
　　幸好的是从家里到影视基地的时间不短，他趁机一路又敷了一阵，才让眼睛看上去没那么肿。
　　沈煜为今天清早就爬起来，想要堵顾泽昭，但是他去对方卧室敲门，却不见回音，情急之下推开门，却发现门没有反锁，而顾泽昭也不在房间内。
　　对方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离开了。沈煜为怕他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怕打扰到对方，只发了短信，顾泽昭倒是回复得很快，说是因为事情积压得有些多，他正在公司加班。
　　沈煜为没法当面问，只好先在短信里叮嘱对方注意安全。顾泽昭回了个猫咪竖拇指的表情，沈煜为对着那表情看了半天，也不懂对方是否有把自己的话放心里。
　　“你还好吗？”沈煜为正发呆，突然听到耳边响起林唯柏的声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化妆间化好了妆，除了正站在他边上的林唯柏外，四下一个人都没有。
　　“我还好。”沈煜为动了动，“你来啦？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林唯柏道：“还说怎么了，从你一进来我就跟你打了招呼，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在这呆呆坐着。”
　　“啊，是……吗？”沈煜为茫然道，他自己对这些都无知无觉。林唯柏轻轻拍了他一下，却没有因为他的恍惚而多问，道：“你吃早餐了没？郑鹏奇的助理正在外面赠送早餐，经典的油条豆浆搭配，还有包子烧麦葱花饼。”
　　沈煜为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林唯柏看着他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在心里叹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今天李悦会来，你不是说要跟她谈谈吗？你现在这副样子可是什么都问不出的啊。”
　　沈煜为本还是恹恹的，一听瞬间挺直了腰杆，看向林唯柏：“真的？”
　　林唯柏没好气道：“我骗你做什么？”他说着低头看一眼表：“时间快到了，走吧，你眼睛已经看不出来了。”
　　沈煜为跟着林唯柏身后出去，看到工作人员们正好吃完早餐各自收拾着。现在天气愈发寒冷，为了做准备工作，很多人都早早来了这边，大部分人都还没吃饭，有了这顿早餐，各个都暖融融的，每个人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郑鹏奇自己正捧着杯豆浆喝，看到沈煜为和林唯柏过来，便笑着问他俩要不要也来点。林唯柏没有拒绝，拉着沈煜为一人来了杯豆浆。
　　“这种天气还是喝点热的舒服。”林唯柏道。
　　郑鹏奇点点头：“是啊，吃了早餐才有劲拍戏。”正说着话，他注意到在一旁默默无语，显然完全不在状态的沈煜为，先是一顿，林唯柏以为他要问点什么，心里一紧，刚要拦，郑鹏奇却骤然开口：“煜为，你今天的戏准备好了吗？”
　　沈煜为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抬起脸看向声音的源头，见是郑鹏奇，勉强撑出个笑脸道：“应该没问题。”
　　“打起精神来。”郑鹏奇道，“不然一会导演要——”他话说到一半，见林唯柏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急忙顿住，回头看去，刚好看到导演一手包子一手豆浆地站在他身后。
　　“不然我要做什么？”导演问。
　　郑鹏奇咳一声，道：“不然导演就要给我们爱的指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郑鹏奇的早餐嘴软，导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便走了。
　　林唯柏等导演走远了，才低声问郑鹏奇道：“这样没关系吗？”
　　郑鹏奇迷茫地看他一眼，反应过来后笑道：“当然没什么，你不知道，咱导演他啊，是个傲娇来的。”
　　沈煜为没有注意身旁的二人在说什么，他喝光了杯里的豆浆，注意到一个女人进了场地，直接走向导演，此时正笑着和导演打招呼。
　　“那是谁？”他轻轻问刚刚找到他的白莎莎。白莎莎一愣，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是李悦啊。据说今天她要串场呢，不知道是演哪个角色？”


第46章 枭獍 （5）
　　最开始林唯柏提到李悦时，沈煜为便去搜了她的照片。年轻时很漂亮，一开始走清纯玉女路线，后来转型演技派也相当成功，总的来说是个干练的前辈。沈煜为看着她，又想到在网上查阅到的她的生平，却自觉看不出对方会是做那种事的人。
　　沈煜为想着，趁郑鹏奇站起身走开，他轻轻拍了下林唯柏，低声道：“我看着……怎么感觉不太像那种人啊？”
　　林唯柏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转脸看他道：“哪有你这样一见面就给人下定论的？是不是得接触了再说啊。”
　　沈煜为无辜地看着他：“我第一次看你就觉得你和蔼可亲，是个好人啊。”
　　林唯柏斜着眼睛看他：“不必给我发好人卡，咱俩本来就不可能。”
　　两人说着具是一顿，接着嘻嘻哈哈起来。林唯柏的话令他决定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先观察一阵再说。
　　趁着林唯柏和郑鹏奇拍戏，沈煜为在边上待了一会，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同样等在场边的李悦。对方已经换好衣服化了妆，待会她将扮演剧中发生命案的公寓楼的房东老太太。沈煜为第不知道几次看向李悦时，却正巧对上了对方含笑的双眼。
　　沈煜为不会装蒜，下意识就脸红了。他注意到李悦手边没水，左右看看，便倒了一杯给她送过去。
　　李悦也不推辞，当即接了，还向他道一声谢，同时邀请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沈煜为有些踟蹰，李悦却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这感觉很奇怪，李悦给沈煜为的感觉，更多的像一个和蔼的前辈，而不是可能造成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我看你一个人在那待半天了。”李悦道，她说着上下打量沈煜为一番，道：“果然，你这扮相非常好看。”
　　她这陡然一夸，令本就有些无措的沈煜为更加慌张，最后他深吸口气，轻声道：“谢谢。”
　　“你扮演的是吴杰，对吗？”李悦道。
　　沈煜为一愣，点点头：“您怎么知道？”
　　李悦笑了笑：“这是我女儿写的剧本，我当然了解。”沈煜为一怔，她的女儿，也就是说，这个人并没有隐瞒她的家庭状况……
　　而他父亲的那个私生子，至今并没有人知道是谁。也就是说，这个李悦，很有可能确实不是那个女人。
　　“这是您女儿写的剧本？”沈煜为惊讶道，“她真的很厉害，这个故事很吸引人，我看的时候简直了，心情跟着剧情起起伏伏，看完之后还要好一阵才能回过味来。”
　　李悦笑吟吟道：“那我就替她谢谢你了。”顿了顿，她继续道，“年轻人，好好演。我知道你是新人，但这里面谁不是从新手一路走过来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她说完轻轻一拍沈煜为的背，示意轮到他上场了。
　　沈煜为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向她笑了下。
　　“——所以你觉得不可能是她？”一天的拍摄结束，各自回了家后，沈煜为才给林唯柏去了电话。
　　虽然这样讲有些轻率，但沈煜为还是应了一声。
　　“你不觉得这个结论下得有些太快了吗？”林唯柏道。
　　沈煜为想了想，道：“主要是她今天跟我提起了她的女儿。”他回来后又搜了一下，发现她和她女儿的关系是公开的，“而且她女儿的出生年月也不符合条件，我觉得可以排除这对母女。”
　　林唯柏在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道：“那，线索就又断了。”
　　沈煜为想了想，道：“不过也不一定。”
　　“咦？”
　　“李悦的戏今天是不是还没完？”
　　“没，明天还有一点。”
　　“等到时你就知道了。”沈煜为道。
　　挂了电话，林唯柏盯着手机一阵呆愣，难道沈煜为想了什么特殊法子？
　　翌日。因为沈煜为除了这部剧之外没有其它通告，因此在拍摄时多是他配合郑鹏奇和林唯柏的时间安排，说白了就是他有时会比较闲。
　　而这闲现在恰好是一个机会，沈煜为头天意外和李悦套了近乎，今天也不假客气了，见周围没有人，便径直跑到李悦身边坐下来，笑嘻嘻地跟对方打招呼。
　　“今天又有什么事啊？”李悦一看他这副样子便明白了，她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便直接问道。
　　沈煜为道：“其实我想演戏，除了自己感兴趣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李悦虽然不爱聊八卦，但平常也还是有兴趣自己听一耳朵的，闻言微微挑眉，道：“哦？”
　　沈煜为点点头：“是啊。其实我有个朋友，一直在找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李悦一愣：“然后呢？”
　　沈煜为道：“他这兄弟跟我年纪差不多，据说也是在演戏。而且他那兄弟的妈妈好像也是一名演员。”
　　李悦道：“……怪不得你昨天老看我，还有这层意思？”
　　沈煜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悦想了想，道：“就这些，没有别的？”
　　沈煜为道：“他找这兄弟也没有别的意思，虽然不是同一个妈，但好歹是同一个爹生的，所以还是想找回来，好好认一认。”
　　李悦一听就明白了，合着找的是一个私生子，怪不得不能大张旗鼓的，还要小心谨慎，偷偷摸摸，大概是生怕别人望风逃跑，毕竟私生子并不是个好名头。
　　“我也是跟这个朋友铁得很，从小一起长大的，不然我也不能帮他四处打听是不是？”沈煜为道，“阿姨，您忍心看着我朋友和他兄弟相见不相识吗？您就帮帮忙吧，好吗？”
　　李悦想了想，道：“你这么一提，我还真知道几个差不多情况的。”
　　沈煜为一听，霎时挺直了腰杆，道：“您说说？”
　　李悦也没藏着，两人加了微信，李悦便径直给他发了几个名字，完了道：“这些在你们这个岁数的恐怕不大清楚，我们这一辈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不过，告诉了你这些，我还要补一个条件。”
　　沈煜为自然不会拒绝，道：“您说。”
　　李悦道：“等他们这兄弟相认了，你得告诉我来龙去脉。”
　　沈煜为笑道：“绝对没问题。”


第47章 枭獍 （6）
　　晚上回到家，顾泽昭刚在沙发上坐稳，刚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还没来得及叫沈煜为，那人就自个儿晃悠着出了卧室，一路走到他边上坐下，把手机支到他跟前，道：“你看！”
　　顾泽昭接过手机，微微挑眉道：“什么？”沈煜为看着有些兴奋，还有点小纠结，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沈煜为脸上是这副神情了，低头看手机屏幕，却发现是几个名字。
　　“这是什么？”
　　“我从李悦那问来的，有类似情况的人的名字。”
　　一共有五个，都是女人的名字。显然李悦对于沈煜为这个年龄层的人并不感兴趣。顾泽昭对娱乐圈里的事也不是很有兴致，问道：“这几个人你都看了吗？”
　　沈煜为点点头：“在网上查过——岁数都和李悦差不多，但是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你，她们有的结过婚又离了婚，有的则一直没有结婚。”
　　顾泽昭道：“我认为一直独身的那几个可能性更大。”
　　沈煜为道：“我也这么想。”他对自己的父亲虽然不很亲近，但也还算了解——包养的女人跟另一个人结婚？想都别想！
　　“那么有几个是看上去都独身的？”顾泽昭问。
　　沈煜为指了指其中的三个：“这三个。如果网上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
　　顾泽昭颔首：“行，一会你截图发给我，我明天叫人查查这几个人。”他将手机递回给沈煜为，突然道：“你是怎么问的？”
　　沈煜为耸肩：“当然是往让人感兴趣的方向提咯……什么豪门秘辛啦，包养啦私生子啦，多年未见的兄弟，哥哥想找回弟弟啦，之类的。”
　　顾泽昭一笑，伸手弄乱他的头发。沈煜为打掉他的手，道：“没想到李悦压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哎，幸好从她那还扒拉到一点线索，不然真是又要大海捞针了。”
　　“累吗？”顾泽昭问。
　　沈煜为瞟他一眼：“你觉得呢？”他在沙发上磨蹭两下，让自己坐直，轻轻叹一口气，“累也不能停下啊，总觉得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把真凶找出来，就要完全失去机会了。”
　　最开始没有顾泽昭的时候，他孤立无援，纵使想要寻找这些人，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亚于寻找一颗流入汪洋中的水滴。那个时候也只有咬牙让自己不要绝望，现在却是已经扒拉开一点眼前的黑雾，仿佛找到了一点光亮。
　　沈煜为将脑袋蹭到顾泽昭怀里，低声道：“幸好有你在。”如果不是那天顾泽昭将自己带回家里，恐怕也没有之后的故事了吧。他知道自己的驴脾气，没有之后林唯柏的开解，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想通并妥协……
　　顾泽昭伸手搭在他背上，轻缓地拍了拍。其实他也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那一个冲动，将对方带回了家里。现在相处得越久，心里的悸动就愈发难以按捺，虽然煎熬，但他竟然也有些享受这难得的情愫。
　　两人维持着这个并不舒服的动作沉默了一阵，直到沈煜为动了动，支起胳膊，顾泽昭才松开手，道：“有一个宴会，你要去吗？”
　　沈煜为揉着眼睛道：“什么宴会？”
　　“就是一群人凑一起喝酒聊天，顺便谈一谈接下来有意向的投资。”顾泽昭摸着沈煜为的头发，道。
　　沈煜为揉眼睛的手一顿，放了下来，看向顾泽昭：“是那种聚会？”
　　顾泽昭说：“你可以趁机拓展一下人脉。”
　　沈煜为道：“那你以什么理由领着我去？正在包养的人？普通朋友？”现在他从家道中落的可怜人摇身一变正莽着头往演艺圈里钻的新人，还是正住在顾泽昭家的新人，这尴尬的现状，即使他去了，人们只会以为他现在正被顾泽昭包养。就算对外称他们是朋友，但大部分人并不买账。
　　顾泽昭道：“意中人。”
　　沈煜为霎时静了。他想转移目光，可顾泽昭却一直静静看着他，那目光温柔，却又仿佛凭空生出一股黏着力，将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顾泽昭果然轻笑一声，一手揽住沈煜为的腰身，一边俯下身来。沈煜为撑在沙发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捻着沙发垫上的织物，浑身因顾泽昭的逼近而僵硬，然而只是唇上短暂的温热，眼前的昏暗蓦地消失，顾泽昭揉揉他的脸，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沈煜为呆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施施然回了房。半晌，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两手狠狠搓揉着自己的脸，却丝毫不能令上面泛起的红晕消退下去。这个时候也只有称赞一下自己的自控力了，沈煜为想。
　　当晚顾泽昭就把宴会的具体时间告诉了沈煜为，好让他叫赵宇跟剧组协调，提前对自己的拍摄安排做出调整。
　　“你打算去做什么？”林唯柏好奇道。
　　沈煜为今天准备提前离开影视基地，先回去准备一下。他换好衣服出来，就碰上了林唯柏。
　　“去参加个纸醉金迷的宴会……”沈煜为小声说，“顾泽昭说是为了帮我多交点朋友。”
　　林唯柏点点头：“多交朋友是好事，但是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的？他的朋友吗？”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沈煜为脸上又忍不住泛起红晕，他拍了林唯柏一下，抿着嘴没有回答。
　　“不是吧——”林唯柏难以置信道，“你俩之前不是在一起过吗？为什么你还会这么容易害羞？现在的高中生小朋友都不会像你这样整天羞涩……”
　　沈煜为道：“什么乱七八糟……害羞是什么？没那回事好吗？我这是热的！热的你懂不懂！哎我就说片场暖气温度高，大冬天的在室内拍摄就是爽……”他话音刚落，跟女主演完对手戏的郑鹏奇溜达着凑上来，见沈煜为这副模样，好奇道：“煜为这是怎么啦？”
　　沈煜为刚要开口，林唯柏就先截了话头：“刚他还说呢，暖气太热，烧的！”


第48章 转机 （1）
　　明星的工作行程相对来说并不难查，顾泽昭头天晚上把名字发过去，没过几天便收获了四个文件袋，比较奇特的是，这回是吴会自己过来。那四个文件袋里的东西，内容自然是这几个人的生平事迹，包括她们私下接触过的人，做过的大部分能够留下记录的事。
　　顾泽昭大概翻了翻，手一顿，抬头看向对方：“这就是你自己过来交差的原因？”
　　吴会道：“是的。”
　　顾泽昭道：“缺了谁的？”
　　“胡薇。”
　　顾泽昭手指在文件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个人，关于她的，明面上的东西网上随便一搜就有。”吴会道，“但是私底下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
　　顾泽昭道：“连你都查不出来？”
　　“就怕查她需要付出代价。”吴会道。
　　顾泽昭略一点头：“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安全，你只管查，天掉下来了我顶着。”
　　“你不怕她跟某些人有牵连？”吴会道。
　　顾泽昭点燃一支烟，淡淡道：“给你个提示，之前叫你查煜为父亲的外室，你可以和她联系起来。”
　　吴会站起身：“你确定是她？”
　　顾泽昭道：“不管那人是不是她，这胡薇肯定有戏唱，没得跑了。”
　　吴会点点头，应下来，他走到门边，回过身道：“你知道庞斌已经开始调查你和沈煜为了吗？”
　　顾泽昭道：“就怕他不动，你只管查你的就行，不必担心庞斌。”他自查到这件事跟庞斌有关联时，就已经安排人手去盯着庞斌了，现在就怕庞斌没动作，他好找个由头去照顾照顾对方。
　　等吴会走了，顾泽昭才拿出手机给沈煜为发消息：“准备得怎么样？”
　　沈煜为回得很快：“我刚到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泽昭站起身，拿过自己的大衣，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消息：“现在就回。”
　　沈煜为之前跟林唯柏强调的“纸醉金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今晚的宴会跟他以前常去的都不太一样，要说，应当是比那些要更“高级”一些。而这特指的是去参加宴会的人。
　　如今的年代已不同以往，国家在几年前就已出台了同性婚姻法，男人和男人结婚这类早已不是罕事。光是这样的，沈煜为今晚就见了两对。有一对是迫于家族压力而联姻，据说刚结婚时还闹了很多矛盾，现在一看，却是已经蜜里调油了。不知怎么回事，沈煜为在顾泽昭边上站着，竟对那俩人生出些许歆羡来。
　　尽管沈煜为自认为将目光掩藏得很好，顾泽昭与人谈完，一转眼便注意到他的目光，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那俩人后，不由微微一笑，轻声问沈煜为：“要和他俩谈谈吗？”
　　沈煜为一愣，看向顾泽昭：“你怎么……”
　　“那高个儿叫霍景辰，和我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保持着联系，走吧。”顾泽昭知道沈煜为在顾虑什么，但是让他和这俩人认识只好不坏，便轻轻揽着沈煜为的肩，将他带了过去。
　　霍景辰早就注意到顾泽昭的动作，已拉着身旁的那人主动迎了过来。四人直接略过寒暄，他看一眼沈煜为，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你那位？”
　　沈煜为一听这误会恐怕不太好，刚张嘴想要辩解，却被顾泽昭暗地里掐了一把，闭上了嘴。顾泽昭则微微一笑：“没错，就是那时跟你说过的那个。”
　　霍景辰微挑眉：“不错啊，有情人终成眷属。”顾泽昭得意一笑，没有说话。站在霍景辰身边的那人则迫不及待地向沈煜为伸手：“你好，我叫白宇暄。其实我一直都有听说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沈煜为心里一阵奇怪，但此时也不好直接问，只好道：“我也常听泽昭提到你们。”
　　白宇暄笑道：“你果然长得好看，听说你准备演戏？听上去好像很好玩。”他说着转头看霍景辰，言下之意相当明显，谁知霍景辰一改刚刚的浓情蜜意，脸沉下来：“你想都别想。”
　　沈煜为看着这俩人，一时有些拿不准他们到底关系如何，谁知接下来白宇暄瞪了霍景辰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趁霍景辰继续跟顾泽昭讲话，直接拉着沈煜为往旁边走。
　　“呃？”沈煜为一愣，他明显感觉到白宇暄拉自己时，顾泽昭原本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松开，仿佛是暗示他和白宇暄一起走，莫非他是想要自己跟眼前这个傻白甜搞好关系？
　　“我听说你家的事了。”白宇暄开场白相当直接，沈煜为本想拿酒的手一顿，回过头去看他。白宇暄没有说话，只是从路过的侍者端的盘子上拿过两杯香槟，递给沈煜为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道：“顾泽昭和景辰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你不必担心。”他道，“这事一看就是有人陷害，你们有查那天的监控记录吗？”
　　他这话直接，沈煜为一愣，环视周围，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交际圈中，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他和白宇暄。他也喝了口酒，定定神道：“没有。”
　　白宇暄道：“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不过去查查或许还是有些帮助的。不论结果好坏。”
　　沈煜为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直接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因为我曾经碰上过和你差不多的事。”白宇暄道，“那些侦探小说不总爱说，排除那些错误的，剩下那个无论怎么奇怪，但就是事实了。”
　　沈煜为想了想，道：“你知道吗，我现在能确定的，只有我爸的小三可能参与到这件事里。而且之前还查到我家的事可能跟庞斌有关联……”他说到“庞斌”时，有意压低了声音。白宇暄立刻“嘘”了一声，道：“今晚他也在。”
　　沈煜为一惊，道：“我怎么没看到？”
　　“他比你俩来得早，一来就直接去楼上了。”白宇暄道，“这事可能牵扯得有些广了……在这里不能再说了。”他说着脸上扬起抹笑容，“跟我说说拍戏的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沈煜为叹一口气：“当然不好玩。”他和白宇暄简单分享了自己的片场见闻，说到一些有趣的小事，两人正低声笑着时，身后却响起一个颇为耳熟的傲慢声音。
　　“哟，这不是沈煜为沈大少爷嘛——”


第49章 转机 （2）
　　沈煜为动作一顿，嘴角笑意渐消，慢慢回过身，道：“好久不见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沈煜为近期忙碌，几乎没再想起这些人，今天再遇到其中一个，也是颇感意外。虽然当时这些人并没有帮助他，但好歹并没有落井下石，沈煜为倾向于对他们平常对待，但尽管如此，却仍做不到笑脸相迎。
　　那人挺没眼色，那么大一个白宇暄站在沈煜为边上，他都没有注意到，而是以恶毒又玩味的目光将沈煜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道：“你家倒了，你是怎么穿得起这身衣服的？”
　　沈煜为暗自深呼吸。老实讲，这人算是当初那群朋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现在这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但陌生人并不会一上来就恶语相向。
　　“劳你关心，与你无关。”沈煜为憋了半天，终是回了这八个字，转身拉着白宇暄往外走。沈煜为就没怎么跟人吵过架，家教也不允许他对人口出恶言，因此干脆离开。幸好那人并没有追过来，沈煜为和白宇暄在庭院停下，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要喝酒吗？我去拿。”白宇暄道。
　　沈煜为摇摇头：“还是不了，我现在——”
　　“我明白你的感受。”白宇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拍拍沈煜为的肩，有些无措。
　　沈煜为勉强一笑：“没事。这时候啥都不用说。”
　　尽管有那不愉快的插曲，过了几分钟后，沈煜为还是和白宇暄回了宴厅，他不爱应酬，只陪着白宇暄四处转悠。白宇暄显然只是和熟人打打招呼，但是每到在娱乐圈有所涉猎的，都会将沈煜为介绍给对方。
　　一来二去，沈煜为也新认识了不少在这个圈子里对他有助力的人。
　　由于顾虑到沈煜为第二天还要拍戏，顾泽昭和沈煜为早早便退了场。等到了家，顾泽昭不等沈煜为开口，先问起了他多认识了什么人。
　　沈煜为一一数完，才想起来问顾泽昭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顾泽昭道：“介绍你给白宇暄认识就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他家涉猎广，人脉积累多，你和他熟悉一下没有坏处。”
　　“所以今天的宴会其实不是重点，白宇暄才是重点？”沈煜为反应过来。
　　顾泽昭点点头：“没错。感觉怎么样？”
　　沈煜为道：“白宇暄吗？长得挺帅的。”
　　顾泽昭：“……不是在问你长相。”
　　沈煜为笑了两声，道：“我从他那得到了一个消息。”
　　顾泽昭问：“什么消息？”
　　“你之前不是说那个林胡丹跟庞斌有联系吗？今天的宴会，庞斌也来了。”沈煜为道。
　　顾泽昭微顿：“庞斌？”显然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沈煜为点点头：“是宇暄告诉我的。他说庞斌一进来就上楼去了。后来他带我穿梭整个宴厅的时候我有观察，一直没看到庞斌。而在我们进了这个宴厅后，我也一直没有看到人上楼。”
　　顾泽昭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这次宴会的主人跟庞斌关系非同小可。”
　　沈煜为点点头，又道：“不过，也有另一种情况。”
　　顾泽昭问：“什么情况？”
　　“就是那个在楼上里等他的，不一定是这个宴会的主人。”沈煜为道，“很有可能是某个和宴会主人关系很近的人。一般这种朋友借房间，基本不会遭到拒绝。”
　　顾泽昭道：“这么说，要想知道是谁，就得弄到宴会名单，再一一排除了？”
　　沈煜为点头。
　　这倒不是件难事，顾泽昭道：“好，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沈煜为点点头，自己走到一边去倒水喝，突然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顾泽昭道：“什么？”
　　“我家小区的监控记录你有没有查？”沈煜为道，“说不定那里面有当天从我家出入的人呢？”
　　顾泽昭却沉着脸摇摇头。
　　沈煜为一怔：“什么？”
　　顾泽昭答：“在知道你家出事的那天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那一截不见了。”
　　沈煜为喃喃道：“什么叫不见了？”
　　顾泽昭道：“就是完全消失了，丢了。不过，我更倾向于是有人取走了，而小区隐而不报。”
　　沈煜为一时没有说话。顾泽昭叹了口气：“这件事，越查越觉得牵扯很多，今晚还是暂时不要想了。”他走过来摸摸沈煜为的脑袋，“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
　　早先在白宇暄提到监控录像时，沈煜为满以为这会是一个突破点，或许他们能够从那天的录像中找到罪魁祸首，或者只是罪魁祸首的帮手，只要这些就足够了。但是他还是忽视了一点，做这件事的人，只要能让警察确定是自杀事件，那就有自信做到滴水不漏。
　　在这起事件中，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林胡丹了。沈煜为洗完澡趴到床上，给白宇暄发消息：“他说早就查了，但是带子早被人拿走了……”
　　白宇暄或许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立刻就回复了：“别急，少了这一条线索，还有其他线索，慢慢来，总会有新进展的。”
　　沈煜为知道这话也只是安慰而已。现在他们最多的消息就是从林胡丹嘴里听来的，想要单凭这一点就查出真凶，还差得很远。
　　沈煜为翻着明天要拍的那一部分看了一阵，突然想起来之前跟顾泽昭说的那几个名字，也不知道得到回信了没。他今晚心浮气躁，与其惦记着，不如现在干干脆脆去问，得到消息后再回来安生看剧本。
　　这个时间点顾泽昭应当还在书房，沈煜为出了房间，径直去书房门口，他怕打扰对方，先耳朵贴在书房门上听了会里面的动静，但书房隔音一向很好，他什么也听不见，干脆直起身敲了门。
　　顾泽昭在里面应了声，沈煜为推开门进去，刚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几个名字，你有查到结果了吗？”
　　顾泽昭道：“查到了四个人，就目前来看，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沈煜为精准地抓住了重点：“四个？还有一个呢？”
　　顾泽昭道：“还有个叫胡薇的，私底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沈煜为闻言一愣，走到顾泽昭对面坐下，拿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袋，一一打开看里面的材料。
　　“一般这种情况下，越干净的反而越有问题。”顾泽昭道，“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了，相信过几天应该就会有结果。”
　　沈煜为点点头，他刚洗完澡，最近演的那个角色又是个梳背头的造型，现在头发软软地垂下来，令他看上去有些乖乖的模样。顾泽昭看着，摸摸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他食指和拇指摩挲两下，轻轻敲了下桌面，见沈煜为疑惑地看过来，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第50章 转机 （3）
　　第二天拍戏的间隙，沈煜为和林唯柏提起了胡薇这个名字。
　　“你有什么印象吗？”沈煜为问。
　　林唯柏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本来就对娱乐圈不怎么了解，会以为你是故意这么讲的。”
　　沈煜为疑惑地瞧着他。林唯柏笑了下，道：“你知道吗？胡薇得过影后啊。”
　　“啊——”
　　“而且这个影后，在国内来说分量挺重的。”林唯柏道，“我说，虽然确实有人在替你保驾护航，但是你也要自己多看点相关的东西啊。”
　　沈煜为深以为然，点点头。
　　林唯柏道：“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沈煜为犹豫道：“你记得吗？之前我从李悦那问到的几个名字。昨晚更顾泽昭提起，他说除了胡薇之外，其他人都查得差不多了。”
　　“所以是在怀疑胡薇？”林唯柏问。
　　沈煜为抿起唇，半晌道：“也不能说是确定，因为那个人也有可能不在这几个人之间。”
　　林唯柏道：“但为什么怀疑她，总得有个准数吧……”
　　沈煜为道：“因为她私底下几乎没什么能查到，干净得很。”
　　林唯柏瞧着他，一时沉默。沈煜为也判断不出林唯柏对这个胡薇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好也跟着沉默。
　　两人一直到导演喊再次开拍，都没有再进行私底下的交谈。
　　郑鹏奇正当红，通告多，在进组前就跟剧组商量要尽量把他的戏集中起来，这段时间沈煜为和林唯柏都是在迁就他的时间。这场刚好是沈煜为和郑鹏奇的对手戏，林唯柏无需在场，便在一边看着。现在刚好拍到戏中徐少柏已经因为某些细节，而对吴杰产生怀疑的部分。
　　“我不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沈煜为扮演的吴杰站在窗边，回头看向郑鹏奇扮演的徐少柏。
　　徐少柏道：“何以见得？”
　　吴杰一笑：“首先，在最开始调查时，得到的消息是他和被害人在被害人死亡前一天发生龃龉。”
　　徐少柏道：“即使是多年的朋友，意见不合也是常事。”
　　吴杰道：“有见面不多久就称兄道弟的，就有即使是多年友人却暗地里憎恨对方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存在。”
　　徐少柏仅是一顿，接道：“那只是偶然现象。”
　　“你不能因为你有个多年好友，和对方知心相交，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朋友都是你们这样的。”吴杰冷冷道，室内并不十分明亮，窗外照进来的光仅能照亮他的半边身体，而另一半则陷入黑暗中，晦暗不清。
　　徐少柏一时无言。吴杰继续道：“你敢说，你那个好朋友萧顾，什么事都告诉你，跟你说？”
　　徐少柏却是面无表情，冷淡道：“他不必事事都要向我汇报。”
　　吴杰哼笑一声：“那他昨晚趁夜找过被害人这件事，也不需要向你汇报了？”
　　徐少柏猛地一震，惊讶地看向吴杰。吴杰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微转了个身，令他自己整个儿都陷入到黑暗中了。
　　接下来是郑鹏奇的独角戏，沈煜为走到边上，任由化妆师补妆，然后转过脸看林唯柏，笑着低声问：“我刚刚怎么样？”
　　林唯柏收起满心思的复杂，先是望一眼导演的方向，再来回答沈煜为：“很棒。”
　　沈煜为有些脸红，傻笑两声。林唯柏却是垂下眼睑，没再说话。朋友确实不一定要互相将所有底都掀了，不管是何种缘故，人人都有自己压箱底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
　　他也有，从得知沈煜为家里事和圈里老一辈女星有关后，他就一直在打鼓，在纠结，在犹豫，他祈祷着这件事不要跟他认识的那位扯上任何关系，但今天问沈煜为，得到的却是这事可能跟她有不止一星半点的关系。林唯柏看了眼沈煜为，但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而是一直牢牢盯着郑鹏奇，眼里闪着钦佩的光。
　　平心而论，沈煜为不傻，只是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比较单纯。如果他想骗对方，确实可以做到一直瞒下去，不让对方知晓，继续做他的好哥们。但是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林唯柏低下头注视着地面，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煜为？”
　　沈煜为轻轻地：“嗯？”目光仍聚集在郑鹏奇身上。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事想跟你说。”
　　沈煜为这回终于将眼睛从郑鹏奇身上撕下来，转脸看向林唯柏：“嗯？”
　　林唯柏道：“我请客。”
　　沈煜为笑起来：“好啊。”
　　林唯柏看着他当即从白莎莎手里拿过手机给顾泽昭发消息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窗帘都拉上，遮住光线，室内一片昏暗，年轻人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手边是一瓶酒。手机响起来时，他浑浑噩噩地甩了甩头，慢吞吞拿过来，看了眼屏幕，眼里显出嘲意。
　　“……喂。”他仰起头，目光迷茫地看向天花板。听了几句话后，他坐直了身体，奇异道：“有人查你？谁？”等那边说了个名字，他蓦地一怔，半晌道：“他怎么突然想到查你？”年轻人听着手机那边的人连珠炮似地说话，深吸口气，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他有些神经质地看着床沿，冷冷道：“他查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平时自在逍遥得很，这时候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了？”语毕，他狠狠将手机扔到床上，抿着嘴唇，久久地站着。
　　“我告诉你！我要是倒了，你别想挺直站着！别忘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咱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挂电话前，那个女人这样尖叫道，彻底颠覆她苦苦保持的以往那端庄优雅形象。他清楚，自己确实有不少把柄被她握在手里，但是她难道不清楚，他手里也握着足以牢牢掐死她七寸的证据吗？
　　年轻人又喝了口酒，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光沿着缝隙透进来，令他的脸孔清晰显露出来。那是一张漂亮而冷淡的脸，赫然是胡辰启的脸。


第51章 转机 （4）
　　日料店里，沈煜为夹着天妇罗虾沾了沾酱汁，快速缩回手，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口感令他满足地眯起双眼，林唯柏羡慕地看着他，默默喝一口味增汤。
　　“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沈煜为解决掉一只虾，看向林唯柏道。
　　林唯柏看着他，面露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沈煜为脸上的笑容微止，半晌轻道：“什么事？”
　　林唯柏目光犹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停顿了很长时间才道：“是关于胡薇的事。”
　　沈煜为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解释。
　　“其实那已经是我刚出道时的事了。”林唯柏道，“大概是五年前的事。”那时他刚毕业，被签进公司，却跟在一个喜欢走“不寻常”道路的经纪人手下，“具体的不说，整件事就是，有人想要强行包养我，但是胡薇当时刚好在场，帮我拦下了。”
　　沈煜为点点头，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也清楚这是件非常糟心的事情，尤其那会儿林唯柏才刚出道，本身就弱势，碰上那样的，的确难以招架。
　　“所以，因为那件事，我一直对她挺感激的。”林唯柏道，“不过和她的交集也只有那一次，之后也没有机会再遇到了。”
　　沈煜为在他说话间已经吃掉了第二只天妇罗虾，沉默半晌后道：“你准备跟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吧？”
　　林唯柏点点头，确实不是这件事。但说了开头之后，剩下的就更容易出口了：“其实那天我走的时候，落了单，刚好看到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是个左脸颊有一条刀疤的男人，皮肤好像很黑，个头不高，但很壮实。别的我都记不太清了。”
　　沈煜为道：“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听到你讲庞斌，又提到胡薇，才想起来这件事。”林唯柏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庞斌，不知道他长啥样，但是这件事还是要和你讲。”
　　沈煜为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他其实也还没见过庞斌，现在一时也无法确定林唯柏口中所说这个人，是不是庞斌，他也不甚清楚，因而没法给对方回答。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陷入沉默。沈煜为知道这沉默时间愈久，两人间就会越尴尬，林唯柏是他难得交到的朋友，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对方，他想了想，其实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避开重点，与其两个人互打模糊眼，不如摊开直说。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我绝不瞒你。”然而就在沈煜为准备开口时，林唯柏却已经先说话，他真挚地看着沈煜为。
　　沈煜为笑了下：“我懂你的心情，她确实帮助过你，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也会有所犹豫。但是我和你一样，最后肯定还是会说的。所以我说谢谢你，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林唯柏抿着嘴，点了点头。
　　沈煜为接着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庞斌，之后才能告诉你了。”
　　林唯柏理解地点点头。
　　“这件事翻篇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事。”沈煜为道，“明天还要拍戏，不能喝酒，就喝茶吧！”
　　两人把各自杯里的茶干了，放下杯子时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之后两人聊了些别的，饭毕各自回家了。
　　“这是庞斌的照片。”顾泽昭将手机递给沈煜为，“林唯柏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沈煜为看着手机里的那个大块头男人左脸颊上的疤痕，道：“是他。”毕竟那疤痕太过显眼，几乎可以成为这个男人的标志了。庞斌其貌不扬，深色皮肤，三角眼，瞳仁黝黑，裹挟着阴狠。
　　“所以，通过林唯柏的说法，可以证实胡薇和庞斌有来往了。”顾泽昭道，“这样一来，胡薇那件事便有了解释。”
　　沈煜为点点头：“那个林胡丹有指认过庞斌的照片吗？”
　　顾泽昭摇头：“给林胡丹看过照片，他没见过庞斌，估计见到的是庞斌的手下。”
　　沈煜为道：“胡薇和庞斌，这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泽昭道：“这个还得再查。”两人沉默片刻，顾泽昭叮嘱道：“你近段时间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尤其是吃饭这种事，还是回来最好。”
　　沈煜为点点头，道：“你也是，要注意安全。”
　　顾泽昭摸摸他的脸，略带了点笑意：“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煜为当晚便给林唯柏回了消息，告诉对方在五年前见到的那个接胡薇的男人，确实是庞斌。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林唯柏在五年前就看到胡薇和庞斌有这样的接触，那很有可能，她不止跟自己的父亲在一起。
　　所以自己父亲这样算是什么，绿人者恒被绿？不过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胡薇不仅在情感上背叛了父亲，胡薇极有可能和庞斌联手，对他的家人下了毒手。
　　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什么原因导致胡薇和庞斌非要杀死他父母不可呢？而且还是用煤气爆炸这样的方式……
　　煤气爆炸导致的火灾令他家的房子被彻底毁损，如果是针对他家人的谋害，继他父母被杀害后已经过去了半年，他依旧安然无恙。也就是说，这件事不一定是针对他家所有人的，很有可能的，是胡薇准备杀死他的父母，或者只是杀死他的父亲，他母亲是被连累的。
　　是不是父亲将胡薇的把柄藏于家中，她才会这样做？那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这样，胡薇到底有什么把柄会在父亲手里？
　　“你是说，他们正在查的那几个人，你以前见过？”安泽宁惊讶地看着林唯柏。
　　林唯柏点头：“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不过已经告诉煜为了，希望对他们有帮助。”
　　安泽宁道：“你当初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林唯柏答道，“更何况你当时的情况，也没法像现在这样轻易就解决这种事吧。”
　　安泽宁拧起眉：“你在怀疑你男朋友的能力吗？”一边说着就伸手把他搂过来，开始在林唯柏身上各种敏感处挠痒痒。
　　林唯柏在他怀里七扭八扭，笑得眼泪都出来，连说好几句好话，才被放过。
　　“他俩会解决好吗？”虽然一直没有在沈煜为面前表现出来，林唯柏还是有些担心。
　　安泽宁亲了下他耳朵，温和道：“放心吧，前两天顾泽昭还叫我帮他查点东西，我觉得快了。”


第52章 转机 （5）
　　雪夜。
　　胡辰启手指微抖，他连着深吸几口指间的烟，看着半空中自己吐出的烟雾，才勉强稳定情绪。以前顾泽昭对他略有兴趣时，他以为对方是个温和有礼的青年，有时会显冷淡，但多数时候都是个让人如春风拂面的人。曾经他自以为了解顾泽昭。
　　直到今晚。胡辰启点燃另一支烟，手指打颤，好几下才点燃打火机。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怎么暴露的，但是打算靠顾泽昭来再跟沈煜为联系上这条路是断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胡辰启闭上眼静了片刻，才掏出手机：“喂？”
　　“问到了吗？”
　　“……才刚开始。”胡辰启低声道，他无意识地用烟头蹭着身旁的墙皮。那头没说什么，直接挂了。胡辰启深吸口气，他此刻正站在花园的阴影里，别墅中传来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他隐在暗处，光与影仿佛将他和那个世界分作两边，热闹与他无关。
　　今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屋里很静，除了窗边的落地灯开着，撑出一小片昏黄的光亮外，其余全被黑暗吞没。沈煜为坐在落地窗前，捧着杯热茶看窗外飘雪，剧组拍摄已渐入尾声，赵宇已经在问沈煜为接下来的打算。
　　“你将来准备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要紧的问题。你进了这个行当，你拍了戏，但你到底准备做什么？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演员，你需要关注的，不仅仅是拍戏，还有粉丝，以及更多。
　　沈煜为知道，如果想要当演员，却不去在意流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进这个圈子的本意，也不在演戏和红火。他只是想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仅此而已。
　　“你让我考虑考虑。”他能给赵宇的回复，仅是这个。
　　这是沈煜为第一次在找到“目标”后，再次产生了迷茫，在一切都结束以后会怎么样，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你还没睡？”顾泽昭回到家，看到沈煜为在那坐着，有些惊讶。
　　沈煜为回过头，在顾泽昭将大灯打开的同时站起身：“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嗯，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去走个过场。”顾泽昭答道，他喝了点酒，此时进屋有些热了，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回头见沈煜为仍盯着自己，便走过去，摸一摸对方的头。
　　“你喝酒了？”沈煜为问。
　　顾泽昭略一偏头，懒散道：“两小杯，不算什么。”从他的角度看沈煜为，对方身后的灯照过来，刚好给沈煜为浑身镀了圈毛茸茸的边，看着比以往还要可爱，心下了然胡辰启为何会突然又对沈煜为燃起了兴趣。
　　沈煜为打掉他想要捏自己脸的手，道：“酒会上有什么新鲜事吗？”
　　往常顾泽昭肯定会跟沈煜为提起来旁敲侧击打听对方进来动向的胡辰启，但今晚他几杯酒下肚，甫一进屋，那酒气随着暖气的热，蒸腾着上了脑子，那话在肚子里拐了个弯，转眼消失了，他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道：“没有。”
　　沈煜为给他倒了杯热水，又从药箱里翻出解酒药来，掰了两粒，连着水一起递给了顾泽昭。哪知顾泽昭老老实实接过水杯后，却对着沈煜为摊开的手掌看了半晌，凑过来，舌尖一挑，舔着沈煜为的手心，将那两粒药丸裹了走。沈煜为被他这么冷不丁地一闹，手哆嗦一下，看顾泽昭就着水把解酒药吞了，才给了对方肩膀一下。
　　顾泽昭看着他，笑了笑。
　　沈煜为在他边上坐下：“今天赵宇给我打电话，问我将来准备做什么。”有些话，对着头脑清醒的顾泽昭没那么好讲，但此时有些微醺的顾泽昭，却意外地令他想要倾诉。
　　顾泽昭应了声，没有说话。
　　“我最开始只是想着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从来没想过，在调查清楚以后，我可以做什么。”沈煜为道，“身边的人，好像都是有目标的，你不想继承家业，所以另开公司，唯柏励志要好好演戏，他现在也在这么做着。我却不知道我自己能做什么了。”
　　顾泽昭道：“你以前有什么这方面的想法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没有。我以前都是在混日子，现在有了个目标，也算是命运所迫，但等这事结束了，我就又不懂了。”
　　顾泽昭问：“你喜欢演戏吗？”
　　沈煜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拍戏这件事，挺有成就感的，难得是我经过努力后办成的，但是要说喜欢，我觉得谈不上。”
　　顾泽昭道：“那也不急。”
　　沈煜为一愣。
　　“这事看来牵扯颇深，一时半会也不会彻底查清，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顾泽昭说着，偏过脸来，看向沈煜为。
　　“也不能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沈煜为觉得顾泽昭的目光有些“烫人”，他很快便移开目光，不去和顾泽昭对视。
　　“就算在一切结束后，你还没想好也没关系。”顾泽昭道，“你还有我。”
　　沈煜为一顿。他转来转去找不着落脚点的目光霎时又迫不及待地扑向对方，可顾泽昭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正前方了。
　　沈煜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前方是电视，不常开，现在当然也没有开。黑着屏的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沈煜为瞥了眼电视屏上反光的自己，站起身，有些慌乱地道：“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顾泽昭轻飘飘“嗯”了一声。沈煜为往房间走，只觉得身后的目光，恍若实质一般，轻轻烫在他的背上，却又仿佛一只幼猫爪子，探进他心尖上，悄悄挠了几把。
　　顾泽昭等沈煜为回了房间，才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轻轻看向黑着屏的电视，想起刚刚透过电视看到的沈煜为看向自己的那一幕，嘴角不由勾起点笑容。


第53章 转机 （6）
　　杀青比沈煜为预料的要早，他本以为拍摄还会跨个年，谁知却是在跨年的头一晚上结束了拍摄。
　　吃了散伙饭出来，沈煜为站在酒店门口等临时去上洗手间的林唯柏，却意外地看到了个老熟人。
　　“你也在这吃饭？”胡辰启看到沈煜为，脸上微微扬起了点笑意。
　　沈煜为笑着点头：“对啊，好巧，你最近还好吗？”
　　胡辰启道：“托你的福，我过得还行。”他说着往已经四散分开走的剧组成员方向一偏头，“你不跟上大部队？”
　　沈煜为道：“我等人呢。”
　　“这部戏拍完了？”胡辰启问。
　　沈煜为点点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胡辰启问。
　　沈煜为一顿，脸上不由带了点苦笑：“我也不知道。”
　　胡辰启有些惊讶：“怎么会不知道？”
　　沈煜为轻轻摇头：“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可是我是真的不清楚啊……本来进这个圈子，也是不得已。”
　　胡辰启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追问：“怎么个不得已法？”
　　沈煜为正欲回答，身后却被人轻轻一拍：“我来啦！”他回过身躯，见是林唯柏，便转身跟胡辰启告辞。
　　胡辰启笑笑：“有什么困惑，随时可以跟我聊聊。”
　　这话要放在以往，沈煜为听到一定会乐得恨不得翻了天，但如今听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和林唯柏一起离开了。
　　“刚刚那人就是胡辰启吧？”林唯柏道。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来接，天空又飘起小雪，沈煜为喝了点酒，有些犯懒不想说话，谁知林唯柏沉默了几分钟，却突然挑起了话头。
　　“是啊。”沈煜为答道。
　　“我刚听到他问你‘怎么个不得已法’，是怎么回事？”林唯柏皱眉，“你跟他提了你进来演戏的原因了？”
　　随着林唯柏的话音，一阵小寒风嗖地刮过来，沈煜为本来已经半成糨糊的脑瓜子陡然被吹醒了七八分，蓦地反应过来：“我没说吧？”
　　林唯柏想了想：“从他话来看是没说。”
　　沈煜为苦笑一下：“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林唯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还有，你别跟他提你家这事……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沈煜为一愣：“他哪里奇怪了？”
　　这时顾家的车来了，沈煜为和林唯柏上了车，林唯柏道：“你以前跟我说过，这个胡辰启对你经常爱答不理，高冷得很的吗？”
　　毕竟是自己以前喜欢过的人，听林唯柏这么说他，沈煜为下意识想反驳，但张了嘴，却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实话，他有些泄气地闭了嘴。
　　“但是今天我看到的可和你讲的不是一回事。”林唯柏道。
　　沈煜为迷茫道：“什么？”
　　林唯柏接着说：“我今天老远就看到他和你说话了，脸上笑得跟朵野花似的，哪有什么你以前提的高冷劲？”
　　沈煜为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林唯柏说的依旧很有道理。
　　“说不定是因为我成同行了，所以才对我展现同行的友谊？”沈煜为道。
　　林唯柏道：“得了吧，你自己也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声音也放轻了不少，“我总觉得，他这态度这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要么是察觉你背后站着个顾泽昭，想跟你求个什么事，要么就是因为别的事了。”
　　“什么别的事？”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这我还真猜不出来。”
　　沈煜为道：“顾泽昭以前还追过他，也没见他对顾泽昭春天般温暖啊。”
　　林唯柏嘴角抽搐：“你再好好想想？”
　　沈煜为揉着脑袋，寻思了半天，陡然一愣：“你说……胡薇长什么模样？”
　　林唯柏跟着一愣：“好好的你怎么扯胡薇身上了？”
　　沈煜为不答话，只摸出手机来，直接上网搜胡薇的照片，逮着一张照片就放大仔仔细细看上半天，林唯柏在旁边看他这么目不转睛的劲儿，不由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喜欢胡薇呢。”
　　沈煜为却没理会他的玩笑话，只道：“你刚刚有仔细看胡辰启的脸没？”
　　林唯柏一怔：“没，怎么了？”
　　沈煜为将自个儿手机递过去，道：“你看看，他跟胡薇长得像不像？”
　　饶是林唯柏，也被他这个大胆的猜测给惊着了，小心道：“你认真的？”等沈煜为点了头，他才接过手机，认真看了两眼，道：“我看不出来。”
　　沈煜为道：“可你看，他俩还一个姓！”
　　林唯柏道：“我和林胡丹还一个姓呢！这不能成为理论依据吧？”
　　沈煜为道：“早知道刚刚找机会拔他一根头发好了。”
　　林唯柏道：“这……刚刚你俩可是站在大堂前，你可是个演员，在酒店大堂拔人头发？”
　　沈煜为挠着头：“那你说怎么办？”他从林唯柏手里接回手机，想了想，突然翻出通讯录，找了个号码便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便接通了：“你想好了？”
　　沈煜为道：“没有，不过你帮我看看，最近圈内有什么酒会。”
　　那边静了片刻，慢慢道：“你要参加圈内的聚会？”
　　沈煜为道：“唔，只有一个条件，是胡辰启参加的，我要跟他参加同一个聚会。”
　　那边道：“胡辰启又是谁？”
　　沈煜为说：“我一会给你发他照片和名字，越快越好，这件事别跟顾泽昭说啊，谢啦！”说完便挂了电话，从网上搜了胡辰启的照片给对方发过去。
　　“你经纪人？”林唯柏问。
　　沈煜为点点头：“我让他帮我找一找有胡辰启参加的聚会，到时去了，我把他灌醉，再趁机从他后脑勺剪一撮头发下来，没问题了吧？”
　　林唯柏：“……”小少爷，就你这一杯倒的酒量，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你别拦着，就照他说的办，再一并给我把具体内容传过来。”顾泽昭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干别的，手机便进了新消息。
　　“听唯柏讲，你家那位又想去追前任白月光了？还要剪人家头发？”
　　顾泽昭看着安泽宁发来的这条无处不透露着幸灾乐祸的新消息，深吸口气，回复道：“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那边回得很快：“明天就出结果，到时见一面吧。”
　　顾泽昭回复道：“好。”


第54章 转机 （7）
　　床头灯亮了一盏，沈煜为坐在床上，背靠在床头，侧过脸去看端水进来的顾泽昭，一脸困惑。
　　今天晚上一回家，就看到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刷平板的顾泽昭，沈煜为有些奇怪。对方一般这个点不会在家，要么是在公司，要么就是参加什么酒会，就是在家，也会在书房工作，而不是在客厅坐着，刷平板。沈煜为凑过去看了眼，果然还是在看公司的事情。他看顾泽昭那副模样，突然醒悟过来，对方大概是专门等自己，才在那坐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顾泽昭好似才注意到他已经到家一样，转过脸看他，道：“回来了？”
　　沈煜为几步凑他跟前，两手扒拉着顾泽昭的手，扬起笑脸：“杀青啦！”
　　他本以为沈煜为会笑一笑，结果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慢条斯理将平板放到一旁，淡淡道：“喝酒了？”
　　沈煜为一顿，他确实喝酒了，但是自觉喝得不多，抬起手臂，低头嗅了嗅，却只闻到淡淡的酒味，嘟哝着：“你鼻子可真灵啊。”他毫无自觉，自己这副动作下来，只是在顾泽昭怀里拱来拱去罢了，顾泽昭垂眸看他，半晌，终于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沈煜为抬脸，茫然地看他。
　　接着，不知怎么回事，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洗好澡躺在了床上，浑身清爽，舒舒服服暖暖和和，连头发都被吹得很蓬松。
　　顾泽昭递过来杯子，自己在床沿坐下，道：“你在外边最好别喝酒。”
　　沈煜为：“咦？”
　　顾泽昭道：“你还记得怎么从客厅到卧室的吗？”
　　沈煜为：“……怎么过来的？”
　　顾泽昭：“你看，这是谁的房间？”
　　沈煜为：“……”他四处看看，接着意识到一个相当大的问题——这不是他的房间。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磨磨蹭蹭去看顾泽昭，对方瘫着脸，毫无表情。
　　沈煜为见对方没有丝毫要帮助他回忆的迹象，只有自己老实待着，开始慢慢回忆。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对方握住他肩膀后，便站起来，自个儿往房间走。他好像熟门熟路地就进了一个房间，顾泽昭追进来，要把他带出去，他一边甩开膀子，不耐烦对方一会要自己回房间，一会又要自己出去，干脆躲进了浴室，把对方关在了外面。
　　之后好像是对方想办法把浴室门开了，又给他把澡洗了，换好衣服吹干净头发，才将他抱到床上，叫他老老实实躺着。
　　奇怪，他记得自己以前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至于成这个麻烦精样子吧……他偷偷瞄一眼顾泽昭，发现对方还盯着自己。
　　沈煜为在床上磨蹭两下，老老实实道歉。顾泽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我只是想让你记得别在外面喝醉了。”
　　沈煜为脑袋一歪，无辜道：“我在外面喝醉了绝对不是这样。”
　　难得你是在说，只有在我面前才这么傻吗？顾泽昭有心想要怪罪，却不得不承认，还是被对方这副模样给取悦到了，只好泄愤般揉乱对方的头发，淡淡道：“睡吧。 ”
　　他语气太过笃定，沈煜为被他弄得好像如果自己现在要求回房间，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于是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整个人缩回了被子里。
　　顾泽昭却没有立刻跟着躺进被子里，只是伸手摸摸他的脸，便直接走了。门在顾泽昭身后轻轻关上，整个房间重陷一片昏暗，沈煜为在被子里动了动。
　　他对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有些茫然，有些想找林唯柏聊一聊，但却不知道手机被自己扔哪了，刚想爬起来去找找，余光注意到床头柜上好像放了个什么东西，拿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手机。
　　沈煜为缩回被窝里，摁亮手机，找到林唯柏，给对方发消息：“你猜我现在躺在谁床上？”他本以为对方回过一会再回，却没想到他刚关了界面，那边就回了消息，他打开来看，见对方回复道：“顾泽昭床上。”
　　甚至是个句号。从话到标点符号都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无趣，沈煜为笑了两声，回复道：“你怎么知道？”
　　“得了吧，就你刚刚那醉得傻乎乎的样子，顾泽昭恐怕会觉得放你一个人睡，你会把自己整死。”林唯柏甚至顺便配了个用绳子勒自己脖子的猫咪表情。
　　沈煜为：“……有那么夸张？”
　　林唯柏：“你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缸？”
　　沈煜为回忆了下，自己刚进浴室没多久，顾泽昭就冲进来了，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否。他回了个：“当然没有！”
　　林唯柏：“好吧，那你现在躺床上跟我发消息，你家顾泽昭呢？”
　　沈煜为在被子里扭了一下，回复道：“他叫我睡觉，自己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林唯柏道：“他居然没想着趁你醉醺醺的对你干点什么？”
　　沈煜为道：“我已经醒酒了！”
　　林唯柏：“对了，我今天听到泽宁跟他聊天，说查到什么了，说是明天出结果。”
　　沈煜为一愣：“他没跟我讲。”
　　林唯柏：“估计是打算等明天知道确切消息了再跟你讲吧。”
　　沈煜为一想也是，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事，但夜早已深，很快便互道晚安去休息了。
　　沈煜为将手机放回原处，缩在被子里，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悄悄开了。他装作已经熟睡，面朝着顾泽昭睡的方向，接着感觉到床垫的那一边塌下去一些，被子被人以最小幅度拉开，然后一个人躺了上来。
　　顾泽昭动作很轻，他躺上来后，先是给沈煜为掖好被角，才顾自己那边的。沈煜为本想开口讲话，对方却长臂一揽，将他扣入怀中，沈煜为霎时愣住，他呆呆地顺着对方的动作，趴在顾泽昭胸口，感受着对方久违的温暖气息，和平稳强健的心跳。
　　不知怎么，这暌违已久的怀抱，竟令他鼻间酸涩，眼眶发热，他下意识在对方胸口上蹭了蹭，压下陡然产生的泪意，默默闭上双眼。


第55章 转机 （8）
　　“这是你要的胡薇的出境记录。”安泽宁嘴里叼着烟，递给顾泽昭一沓纸。顾泽昭拿过来扫了一眼，道：“谢了。”
　　安泽宁道：“是她吗？”
　　顾泽昭道：“从出境时间来看是。”
　　“有顾虑？”
　　“没有确定是她犯案的直接证据。”顾泽昭答道，“现在有关于胡薇的一切都是我们在猜测而已，没有直接证据。”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安泽宁摁熄烟，拖开顾泽昭身旁的椅子坐下。
　　两人此时正在安泽宁的别墅里，这别墅几年前买了后就一直放着，偶尔需要谈点事才会来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个专门谈事情的地方。
　　顾泽昭却道：“有没有办法拿到胡薇的DNA样本？”
　　安泽宁一顿：“你想做什么？”
　　顾泽昭平平道：“只是想做个DNA检测。”
　　“跟谁？”
　　顾泽昭没有立刻说话，安泽宁却自己回过味来：“胡辰启？”
　　顾泽昭略一点头。他这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从上次那胡辰启来向他打听沈煜为的事，他就看出来有蹊跷。在以前也没见胡辰启对沈煜为有多上心，言辞间虽无贬低之意，但也没有丝毫亲昵，不是友人，也不是恋人，他对沈煜为的态度，一直是顾泽昭觉得有些奇怪的。
　　遑论在这节骨眼上，胡辰启突然去那个跟他自己丝毫沾不上边的宴会，他怎么进来的就是个问题，而大费周章混进来，就是为了问自己沈煜为的近况，怎么看都很可疑。
　　“你如果不想让沈煜为跟他接触，大可以告诉赵宇，让他说胡辰启没有参加这些聚会，不就行了？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安泽宁疑惑顾泽昭的纠结。
　　顾泽昭摇摇头：“不行。”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会想当然便这么做了，但是自从上次跟沈煜为谈过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想要一手掌控对方的心理是不对的，因此他在压制这种冲动，而这也造成他现在的犹豫。
　　“我多叫几个人盯着就行。”顾泽昭道。沈煜为不喝酒的话，应当不会有任何大问题。
　　“那个聚会？”安泽宁问。胡辰启能去的聚会，显然多是这圈子里的了。
　　“今晚在谱世的那一个。”顾泽昭道。谱世是一个专门承办这类聚会的酒店，其承接的多是娱乐圈里的单子，顾泽昭接触得比较少，但相对来说，安泽宁就稍稍清楚些。
　　“你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安泽宁道，“胡薇的DNA，我可能有个办法。”
　　“什么？”
　　“她的一个小助理是我这边的人。”安泽宁道，“头发这种东西随便就能拿到了。”
　　顾泽昭道：“靠得住吗？”
　　安泽宁笑笑：“那当然。”
　　暮色四合，沈煜为只身一人走进谱世。聚会早已开始，现在里面虽说不上群魔乱舞，但气氛早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燥热起来。沈煜为往喧闹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到胡辰启，便先走到一边酒水台旁，对着一堆酒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只选择了葡萄汁。
　　刚端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耳畔就有人笑道：“以前怎么不见你只喝果汁？”
　　这声音有些耳熟，沈煜为转过身一看，竟是许坦。
　　“你怎么来了？”沈煜为惊讶道。
　　“自然是受到邀请来的。”许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也拿了杯葡萄汁，沈煜为本以为他会走开去应酬，可许坦却只是呷一口葡萄汁，站在他身旁不动了。
　　“你不去找人聊天？”沈煜为问。
　　许坦：“找谁？”
　　“我怎么知道？那些投资商，出品人，编剧或者演员之类的。”沈煜为道。
　　许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那叫应酬。”
　　“……啊？”
　　“和你待一起和去应酬，我当然选和你待一起。”许坦淡淡道。话语间，他随着沈煜为的脚步，一同走到最边上的落地窗前。
　　黑夜中，点点灯火恍若汇聚成一条星河，若不去窥视这世间真实，一切都是干净而漂亮的。
　　沈煜为道：“你最近没在拍电影？”
　　许坦道：“之前你替胡辰启争角色的那部？吹了。”
　　沈煜为一愣：“怎么吹了？”
　　许坦道：“因为没有人想要看到它拍好的样子。”
　　“连你都不？”
　　“对。”
　　沈煜为一时无言，他见许坦脸上并无什么奇异表情，便问：“那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等一个剧本。”许坦道。他说着目光一转，显然是看到什么人似的一顿，低声道：“那是不是你那个胡辰启？”
　　沈煜为一愣，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胡辰启，对方显然是刚进来的样子，刚巧端起两杯酒，似乎在四处张望着找人。沈煜为看他神情，以为他是跟别人一起来的，不由却步，谁知胡辰启却看到了他，眼神一亮，竟抬脚朝他们这边走来。
　　“一会不要碰任何他递给你的东西。”许坦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沈煜为微讶，还没来得及问缘由，胡辰启就已经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到他俩跟前。
　　“许导，你好。”胡辰启先是跟许坦问了好，才转向沈煜为，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咱们又见面了。”
　　沈煜为甚少感受到来自胡辰启的亲切，在回以笑容的同时，心里的疑惑却怎样都挥散不了，他本想问对方刚刚是在找谁，胡辰启却比他更早开了口：“我刚多拿了一杯酒，看到你就直接过来了。这酒味道不错，你要尝尝吗？”
　　沈煜为蓦地一愣，刚刚他看到胡辰启那样，显然不是意外多拿了一杯，是特意拿的酒。而对方在拿了酒后才四处找人，若对方是一个人来的，那他找的人显然不言而喻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沈煜为问。
　　胡辰启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脸上的笑容只是短暂的停顿，很快答道：“对，我是一个人来的。”
　　沈煜为心中了然，那么胡辰启刚刚在找的人就是自己了。只是奇怪的是，对方是怎样提前知道自己会来这个聚会的？他现在只是个无名新人，不会有人关注他，更遑论将他的名字记录在名册上，更别提，他拿着的请柬本就是从别人那得过来的。
　　胡辰启好似完全不在意沈煜为的走神，只微笑着向沈煜为再次递了递左手的酒杯：“真的不尝点吗？”


第56章 转机 （9）
　　饶是沈煜为再傻，也看出不对来了。再联系刚刚许坦在胡辰启走过来时的低语，他刚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这杯你要不要尝尝？”
　　胡辰启脸上一僵：“什么？”
　　沈煜为指了指自己杯中还有大半的葡萄汁：“这个很好喝，咱俩可以交换着来。”
　　胡辰启仔细观察沈煜为神情，但沈煜为脸上一片坦然，看不出是否在肚里藏着一窝坏水。见对方仍在愣神，沈煜为没什么表示，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往胡辰启跟前递了递。
　　沈煜为曾经喜欢过胡辰启，这是很多人心里都门儿清的事，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胡辰启自然是清楚的，他对于沈煜为的这番作为，所想不过是对方一直对自己存着心思，想用另一种方法占便宜罢了。胡辰启倒是有些理解沈煜为的这种心思，毕竟得不到的东西就好像永远悬在驴跟前的那根胡萝卜，总惹得人心痒痒的。
　　于是胡辰启只是一笑，在接过沈煜为手中的杯子同时，还递过去手中的那杯酒。为了表现得自己心里坦荡荡，他在看到沈煜为端起杯子往嘴里送时，先自己扬起头将对方杯中的饮料喝了个见底。
　　胡辰启放下杯子时，看到沈煜为手中的空杯，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点笑意，看向对方的目光里甚至带上了点嘲讽。可在他准备伸手迎接即将晕过去的沈煜为时，自己眼前却先模糊起来。
　　“什……”胡辰启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震惊地看向沈煜为，嘴里刚吐露一个字，就控制不住地腿一软，一头栽进沈煜为怀里。
　　许坦冷眼瞧着沈煜为将胡辰启揽住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手里端着个酒杯，在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绕着室内的盆栽，一路迂回着跟了上去。
　　这时不得不庆幸，不管是胡辰启还是沈煜为都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人，在这次的聚会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自然是没几个人去注意他俩的。许坦路上虽然遇到几个想跟他套近乎的，但都被他轻易打发了过去，因此也就一路顺利地跟在沈煜为后面进了洗手间。
　　沈煜为刚将胡辰启扔到一隔间里的马桶上，许坦便跟着走进来。后者先是找了正在维修的牌子挂在外头，将门关紧反锁后，才直接越过他俩，将剩余的隔间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在场，又回到沈煜为身边，先取出一个小袋子，将杯中的酒液倒进去，封好口。
　　“回去检测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许坦注意到沈煜为的目光，耸耸肩道。
　　沈煜为点点头，又看向背靠着墙，以某种一不留神就要蹶到地上的姿势瘫坐在马桶上的胡辰启，目光沉郁。许坦还以为他顾念着旧情，刚想出声催促，沈煜为却已经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透明塑料密封袋，直接在对方头上寻摸了一个最不显眼的地方，拔了几根头发下来，放到小袋子里仔细密封好。
　　许坦等沈煜为将那装了胡辰启一小撮头发的小袋子妥帖放好，才以下巴点一点仍旧昏迷不醒的胡辰启，开口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就让他这么待着吧。”沈煜为淡淡道。
　　许坦道：“你不怕他醒来之后反应过来？”
　　沈煜为淡淡道：“他来这显然不是来跟我叙旧聊天的，反正他已经有所察觉了，不如直接撕了这脸皮吧。”
　　许坦静了一瞬，只道：“这样也好。”
　　沈煜为到家的时间并不算晚，他知道今晚顾泽昭会在公司加班，因此进门时见客厅里灯是黑的，也相当放心大胆，风风火火蹦着就进来了，刚甩掉两只鞋，嘴里哼着小曲儿直奔顾泽昭书房，打算将那头发放顾泽昭桌上，给对方一个惊喜。
　　谁知沈煜为刚随手按亮客厅的大灯，就看到顾泽昭在沙发上坐着，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这视觉冲击有点猛，沈煜为被吓得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你怎么在家？”说完这句他感觉自己有些傻，这本来就是对方的家，晚上开完会回家也是当然的事……
　　顾泽昭：“过来。”
　　对这样的顾泽昭沈煜为莫名有些发憷，对方一说那俩词，他下意识就乖乖走过去，等意识到时已经在对方跟前站定，即使现在想走也为时已晚。
　　“今晚去哪儿了？”
　　“……啊。”沈煜为万万没想到对方迎上来就是这句，整个人都愣了下。
　　顾泽昭沉着脸：“别卖萌，说，去哪了？”
　　沈煜为瞪他：“我哪里卖萌了？”
　　顾泽昭拍拍身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沈煜为只犹豫了一秒钟，便乖乖走过去挨着顾泽昭坐下了。他以前被顾泽昭管着都习惯了，过了这几年竟然都没有改掉。
　　“一身酒味。”顾泽昭道，“去找谁喝酒了？”
　　“我没有喝酒！”沈煜为连忙辩解，“有味道的是这个。”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袋子，一个袋子里是澄澈液体，另一个里面则装着一小撮黑色毛发。
　　顾泽昭看着那液体，面色猛地沉下来，沈煜为正迷惑，他却已经伸手将那装着液体的袋子拿过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酒。”沈煜为言简意赅。
　　“哪来的酒？”
　　“胡辰启递过来的酒。”
　　沈煜为话音刚落，整个屋里都陷入沉默，沈煜为看着顾泽昭脸上那阴沉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我一滴没碰呢，你放心。”
　　顾泽昭沉默一阵，才低声问：“那另一个袋子里是他的头发？”
　　沈煜为点点头，一脸卖乖的神情，顾泽昭没有讲话，只是随手将手里的袋子扔到茶几上，一把将转头去看茶几上酒液状况的沈煜为搂入怀里，没有说话。
　　“以后这种事你要提前跟我讲。”顾泽昭低声道。
　　沈煜为“嗯”了一声，安抚地摸摸顾泽昭的背，“放心吧，我既然已经怀疑他，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顾泽昭轻轻叹一口气，只直起身，捏了一把沈煜为的脸。


第57章 转机 （10）
　　酒液里成分的检测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晚上顾泽昭提前下班，回家没见着人在客厅，拿着检测报告找了一圈，看到沈煜为时，对方正窝在床上翻赵宇送来的新剧本。因为《风城缉凶》还未播出，沈煜为目前仍旧是个片酬不高的新人身价，赵宇的意思是不急着接，但可以先看看。等剧播放了看效果，可以适当提高他的片酬。
　　因此说是他在看剧本，其实更多的是在发呆和刷手机。沈煜为最近沉溺于一个新游戏，每天大部分闲暇时间都泡在游戏里。
　　沈煜为房间门敞着，顾泽昭在门框上敲了两下，见沈煜为转脸看他了才走进来。他手里拿的检测报告并不厚，沈煜为拿过来两三下看完，但对着那一串串专业术语一头雾水。
　　“检测结果用中文讲是什么意思？”沈煜为放弃自行理解，而是转过脸去看顾泽昭。
　　“简略来讲，就是他给你下了迷药。”顾泽昭在床沿坐下，“如果你昨晚喝了这杯酒，那么你将会被他带走。想必谱世旁就有一辆车在专门等着被药倒的你。”
　　沈煜为一时没有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那报告看了片刻，闷声道：“你确定？”
　　顾泽昭默默点头。
　　说来奇怪，两人以前都是对胡辰启有那么一点旖旎心思的，现在对着这样一份报告，竟然有相当荒谬之感。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沈煜为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喜欢他的那阵，他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想方设法帮他实现，虽然那时我帮他拿到的资源有些确实不如你给的，但都是我自己拉过来的，他不喜欢的，也都拒绝了。为什么非要对我下手？”
　　顾泽昭没说话，只是安抚地轻轻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以前为了给他解闷，还带他去过我家。当时他明明——”
　　“你说你带他去过你家？”顾泽昭蓦地开口。
　　沈煜为被他的打断弄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顾泽昭。顾泽昭脸上神情却不是吃醋，而是有些严肃。
　　“我的确带他去过我家……还是两次。”沈煜为迷茫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他有自己活动的时候吗？”顾泽昭问，“只有他一个人，你不在身边的那种。”
　　沈煜为想了想：“隔的时间有点长了，我想想……”他微微皱眉，“我一般是直接带他上楼去我房间，或是去娱乐室或者影音室……等等，要真说的话，还真有。”
　　顾泽昭道：“去多长时间？”
　　沈煜为冥思苦想半天：“一般都说是去洗手间，我还没变态到洗手间也要跟着一起去，就那时候没跟着。”
　　顾泽昭颔首道：“你家的照片，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挂在楼梯边的墙上？”
　　沈煜为点点头：“从来没挪过位置。”
　　顾泽昭道：“那就可以猜出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沈煜为一愣：“为什么？”
　　“因为伯父的相片。”顾泽昭轻轻道。
　　“什——为什么？”沈煜为追问。
　　“一般来说，那个女人肯定会保留跟自己有关的男人的照片，尤其是那种关系。”顾泽昭道，“而在孩子出生后，我们曾经也调查过，伯父每年都有一个时间不在，想必是去陪这个私生子。所以，他知道自己生身父亲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沈煜为点点头。
　　“但是他不知道你的父亲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因为你一般不会跟别人提到自己家里的事，所以他不会从你那里了解到这一些。而根据当时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自行搜索过你家的背景。”
　　沈煜为耸耸肩：“应该吧。”
　　“那么，很有可能，他是在去你家看到伯父的照片后，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顾泽昭道，“再联系之前所调查到的，伯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他，假如说他恨你，我不觉得奇怪。”
　　这说法虽然令人心碎，却不得不承认还是有道理的。沈煜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了。”
　　顾泽昭：“等过几天检测出他和你的DNA比对，就知道是不是这样了。”
　　沈煜为沉默一瞬：“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许坦说你昨晚直接将胡辰启仍洗手间马桶上就走了？”顾泽昭却问道。
　　沈煜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点了头。
　　“但是他今天却没有来找你。”
　　沈煜为一愣，还是点头。
　　“那就说明一个问题，他清楚自己已经暴露，同时也在等我们这边的动作。”顾泽昭道。
　　沈煜为道：“那我们怎么做？”
　　顾泽昭却道：“你先专心演戏，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些。”
　　沈煜为没想到他竟然在这节骨眼上转移话题，有些不满：“你不跟我讲讲你的打算？”
　　顾泽昭摇头：“我的打算就是按兵不动。等DNA检测结果的同时，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虽然是决定等待，而直到DNA检测结果出来的那一天，都还没瞧见胡辰启那方有什么动静。那天正是雨天，沈煜为缩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玩游戏。
　　雨声连绵，落在人间的声音，令人意外产生点安心的味道。沈煜为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他裹紧身上的毛毯，还在等待顾泽昭将那检测报告带回家，好解了一直萦绕在他们心头的疑惑。
　　可还没等到比计划晚归的顾泽昭，他放在边上的手机却陡然铃声大噪，沈煜为拎过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他只是犹豫片刻，还是按了接听。
　　听筒里外皆是雨声，沈煜为趴在沙发边上，玩一个球形抱枕，没有开口。
　　那边的人声音压得极轻：“是沈煜为吗？”这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听过，却又无法确定。
　　沈煜为应了一声。弹性十足的抱枕从他手底下溜走，他目光追着，等它停止滚动，才伸手去够。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道：“我是夏启文。”


第58章 转机 （11）
　　最开始沈煜为并没有意识到夏启文是谁，直到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抱枕旁一把捞起抱枕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
　　“哦！是你！”沈煜为道。他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关于你之前给我提供的消息。”夏启文道，“我查到了你家家政阿姨林月娥的儿子林胡丹。”
　　沈煜为没什么反应：“这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林胡丹已经死了？”
　　沈煜为一下愣住：“你刚说什么？”
　　他这反应倒是叫夏启文一愣：“你不知道？”
　　沈煜为道：“我只知道他是林月娥的混世魔王儿子，但是在我查到这些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夏启文道：“今天早上有人从河边路过，看到有什么东西漂在河面上，就报了警。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周以内，身上有多处伤痕，他死前遭遇过其他人的猛烈殴打。”
　　沈煜为静了片刻，道：“你确定是林胡丹？”
　　“确定。”
　　两人具是沉默，沈煜为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断线珠子般的雨滴，半晌道：“你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止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我们需要见一面。”夏启文道，“我还查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在电话里讲。”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沈煜为没有立刻答应，夏启文却并不催促：“你记着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确定好后给我回电话。”他说完，不等沈煜为回答便挂了。
　　沈煜为还直愣愣地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大门传来响声，沈煜为转过脸，看到正走进家里的顾泽昭，天色昏暗，顾泽昭隐在暗处，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他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顾泽昭，直到对方换好鞋，走进屋里并打开客厅的大灯时，才蓦地回神，顾泽昭脱下大衣，走到沈煜为跟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沈煜为道：“你今天回来晚了。”本来约好一拿到结果就回家的，却晚了近两个小时。
　　顾泽昭道：“担心我？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他说着将被他走过来时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拿过来，从里头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沈煜为。
　　“就是这个？”沈煜为问。
　　顾泽昭点头，示意沈煜为打开。沈煜为走到他边上，坐到沙发上，犹豫片刻后道：“你看了吗？”
　　“还没有，想着回来和你一起看。”顾泽昭挨着他坐下，伸手轻轻揽住他。
　　沈煜为深吸口气，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了，不论胡辰启是不是他的兄弟，对方都已经对自己起了心思，他不能坐以待毙。
　　薄薄几页纸，沈煜为直接翻到后面，看到亲权概率后，长长地沉出一口气，许久没有说话。他从小独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亲哥哥或者弟弟，而他从没有注意到胡辰启有跟自己相像的情况，如果不是之前偶然起了疑心，也不会想到对方会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顾泽昭没有讲话，只是从他手中抽走那份鉴定书，仔细看过一遍后，问道：“怎么办？”
　　虽然只讲了这三个字，但沈煜为清楚对方问的是关于以后对胡辰启的处理，他一时难辨心中情绪，半晌道：“我今天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顾泽昭道：“我也有个坏消息要讲。”他面色沉郁，“林胡丹死了。”
　　沈煜为猛地看向他：“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顾泽昭有些惊讶。
　　“夏启文给我打了电话。”沈煜为道，“你知道吗？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谁，还是因为听着他声音有些耳熟，愣了一会才想起来。”
　　“他给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他最开始或许是不知道我已经知道林胡丹的身份，后来说了他的死讯后，他跟我讲，他想要和我见一面。”
　　顾泽昭不动声色：“为什么？”
　　“他说他查到了一些不能在电话中说的事。”沈煜为道，“我想见他。”
　　“你已经答应了？”
　　沈煜为摇摇头：“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再商量的。所以没有立刻给他回复。”
　　顾泽昭点头道：“见他没问题，我会安排地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必须是我和你一起见。”
　　沈煜为转身看他，笑起来：“偶尔会觉得你还挺可爱的。”他伸手学着顾泽昭之前对他做的那样，捏了把对方的脸，站起身直接回了房间。
　　人的生命总是那样脆弱。沈煜为趴在床上，从手机里调出父母的照片。他记忆中的家庭并不和睦，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后来他越大，父母间的争吵和冷战愈发频繁，起初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导致，但是后来一看，也不是这个原因。
　　他们只是看似无故地争吵，平日在外谦和宽厚，回家关上门便吵得脸红脖子粗。他直到父母意外去世后才得知真相，但这种事，不管他知道得早或晚，似乎都没什么大的用处。
　　就像对林胡丹的死亡，一个生命的逝去，本应是令人感到怜悯和伤怀的，可他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却很难令自己悲痛起来。
　　他父母的事，虽说并不能全部怪这个人，但这个人却是推动父母死亡的一个棋子。他是一位母亲的软肋，而那母亲又恰好是他家的请的家政阿姨。倘若是以利诱，林月娥不一定会动心，毕竟沈家给的每月薪资还是相当丰厚的。但即便如此，沈煜为亦无法原谅这个女人。
　　或许她是可悲，但不能因为她的可悲，就可以原谅她所做过的恶事。哪怕她也命丧于那场煤气爆炸。
　　沈煜为在床上躺着，直到顾泽昭来叫他吃饭，都没有开灯。顾泽昭打开门的时候光像利剑一般刺穿整个房间，沈煜为在床上动了动，背过身去躲避刺眼的光，他听到顾泽昭走了进来，对方没有立刻开灯，而是掩上门，只留了一条小缝。
　　顾泽昭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沈煜为的脸：“想吃饭吗？”
　　沈煜为道：“我不太饿。”
　　顾泽昭没有讲话，只是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沈煜为沉默着环上他的肩膀，脸埋在他胸口，沉默了好久，才道：“那我可以陪你吃一点点。”
　　顾泽昭笑了：“好。”
　　他牵起沈煜为，将他带出了房间。


第59章 转机 （12）
　　“那夏启文除了告诉你林胡丹的死讯，还说了有关他死的其它事吗？”吃完饭，沈煜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继续玩他的游戏，顾泽昭接了个电话后，走到他边上问道。
　　沈煜为暂停游戏，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说应该是他杀，身上有很多被猛烈殴打导致的伤……其它好像就没有了。还说是今天有人意外在河里发现的尸体。”
　　顾泽昭：“除了这些其它都没再提？”
　　沈煜为道：“确实没有了。发生什么了？”
　　顾泽昭在他身边坐下：“林胡丹的公寓起火了。”
　　沈煜为一怔：“起火？”
　　顾泽昭点头：“等消防队赶到的时候，室内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似乎也是煤气爆炸引起的火灾。”
　　这作案手法听着有些耳熟，沈煜为犹豫地看向顾泽昭：“不会是……”
　　“有可能是。”
　　沈煜为沉默片刻，道：“最快能够安排明天下午吧。我们这边也得准备一下，以防万一。”沈煜为明白他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雨下了一整晚。
　　整夜沈煜为梦中都是瓢泼雨声，黑云阴沉沉压下来，他在雨中疾跑，一路顺着陌生的公路跑回家，急迫地打开一扇扇门，可家里却空无一人，他高声叫喊，毫无回音。可尽管如此，他仍不停地翻找所有的房间，直到他打开一个房间，却脚下一空。
　　陡然的坠落感令沈煜为猛地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却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搂在怀里。是顾泽昭。对方似乎已经睡着，手却一直安抚地在沈煜为背上轻拍，此时感觉到沈煜为的动静，他下意识随着对方的动作调整了下自己的身体，但依旧将沈煜为好好地圈在怀里。
　　沈煜为不记得顾泽昭什么时候到的自己房间，但是对方的怀抱太过温暖，令他贪恋。更何况睁眼时注意到自己的双腿缠在对方身上，还半点不想挪开。他只思量了几秒钟，便重新蜷进顾泽昭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听着顾泽昭平缓的呼吸声，他很快便沉沉睡去，并没再做梦。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雨势并没有减弱的趋向，沈煜为听着雨水随着风打在窗玻璃上的声响，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昨晚似乎做了什么很不好的梦，但已印象模糊，只隐约记得他半夜醒来，好像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别人的怀里——
　　现在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沈煜为在床上翻了个滚，把被子卷成个花卷，脸还是红了。
　　正巧有人在外边敲门，沈煜为在床上缩着没有说话，以为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应答便会离开，哪知对方等了几秒钟，竟直接开了门。
　　沈煜为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他隐约感觉那人在门口仅是一顿，便悄悄走了进来。有时心跳你愈想压抑，它跳得愈欢，在感觉到对方的手抚上他的脸时，心跳声简直能跟擂鼓媲美，沈煜为都要担心待会让顾泽昭听到了。
　　顾泽昭先是轻轻摸了摸沈煜为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又轻轻捏了一把，等了几秒，沈煜为以为他要走了，却听见他小小声地道：“九点了，该起床了……”
　　沈煜为甚少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讲话，颇感新奇，不由想要在床上赖得更久，看看顾泽昭还能再干出点什么事来。哪知他刚下这决定，就感觉到嘴唇被一片温软覆住，然而这发生得非常快，不等沈煜为反应，那点温度便离开了。
　　接着便是离开的脚步声，门被从外面轻轻关上，沈煜为等了片刻才睁眼，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都热得能煮鸡蛋了。刚刚顾泽昭怕是已经看穿他在装睡，却不拆穿他，反而做了那个举动。
　　沈煜为摩挲着自己的唇，有些心猿意马。但不等他再回味一点，门被再次敲响：“快起床，不然我进来掀被子了。”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雨瞧着似乎比他刚醒时小了些。
　　“今天能见吗？”沈煜为吃完早餐，坐在餐桌旁，一边喝茶一边给夏启文打电话。
　　“可以，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沈煜为将顾泽昭告诉他的那个地址讲给对方听，然后道，“就你自己？”
　　夏启文在那边应了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沈煜为犹豫着是否要意思意思地关心一下，那边却已经说了再见。
　　“他听上去好像情绪不太好。”沈煜为挂了电话，看向餐桌对面的顾泽昭，担忧道：“不会耍诈吧？”
　　顾泽昭道：“别担心，不必怕他。”
　　沈煜为一向对顾泽昭有着莫名的信任，自然不会再追问，只点点头。
　　见面地点在顾泽昭一个朋友的郊区别墅里。那别墅平常几乎碰不上有人住的时候，平日里的保洁工作却做得非常好，只是装潢虽然在各处都透露着主人不菲的财力，却没有丝毫的人气，看着冷清非常。
　　顾泽昭熟门熟路地进去，径直领着沈煜为上二楼。沈煜为跟在他后边有些奇怪：“你怎么对这一块这么熟？”
　　顾泽昭道：“以前来过几回。这房子是安泽宁的。”
　　“把他牵扯进来——”沈煜为想到安泽宁和林唯柏的职业，有些担忧。
　　“没事，他不仅仅是个演员。”顾泽昭随口安抚道。他领着沈煜为直接走到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房间，将门打开，先往里看了眼，才侧过身，示意沈煜为先进去。
　　说是书房，这里的书却没有几本，靠墙的书架上随意放着几本书，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圆桌，桌旁是四张同样木质的靠背椅。沈煜为本就有些晕车，这时主人也不在边上，也就不假客气，径直走到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过了会顾泽昭才走进来，他任由门敞着，走过来坐在了沈煜为身边。
　　二楼的走廊上并没有铺地毯，但书房里的地毯很软，沈煜为坐下后双脚舒服地动了动，看向顾泽昭：“几点了？”
　　顾泽昭抬腕看一眼表：“还差五分钟。”
　　整栋房子非常安静，此时两人歇了嘴，四周除了风雨声，便再没丝毫声响，直到分针即将指向数字“12”时，才听到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沈煜为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外边没有地毯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委顿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嘴里叼着烟，在门口一眼便看到坐在里面的沈煜为和顾泽昭，他径直走进来，在俩人对面坐下，微一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
　　沈煜为将顾泽昭介绍做了自己的朋友，夏启文似乎并不十分关心顾泽昭是何背景，只是敷衍点头，便将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桌面上：“这里面是我所说的东西。”
　　沈煜为道：“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夏启文似乎早有准备，他将烟掐了，弹进烟灰缸里：“你问。”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警察。”夏启文淡淡道。
　　“恐怕不止是这个原因吧。”沈煜为道。如果在以前，这个理由确实足以说服他，但在警局经历过冷嘲热讽隐含威胁后，这已经不能成为理由了。
　　“我的亲妹妹，五年前被庞斌杀害。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有关他的证据。”夏启文道，“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第60章 转机 （13）
　　沈煜为有些发愣。夏启文脸上却不见有过多愤怒怨恨，或许是因为真凶并不在跟前，他认为无需做样子给顾泽昭和沈煜为看，又或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昔日怨恨已化为刻痕，深深嵌在他的骨头里，而他已习惯这无时无刻的痛。
　　夏启文只将面前的文件袋往沈煜为和顾泽昭的方向推了一把，低头又拿出一支烟，要点燃时微顿，看了眼对面的两人，见都表示不介意，才又叼上了烟。
　　这文件袋挺厚，沈煜为拿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有一沓照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多是复印件，他将这些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个东西，将其倒在手上，才发现那是一个首饰。是枚蓝宝石耳坠，被装在透明小袋子里。
　　“这是谁的？”沈煜为问道。
　　夏启文看了眼，道：“我在我上司家里捡的。”
　　沈煜为一怔：“什么？”他一下没想到这跟他们在调查的事有什么关系。
　　夏启文道：“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胡薇？这林胡丹是她侄子。这耳坠是在她从我庞斌家离开后找到的，很有可能是她的。”
　　这消息太过突然，以致于沈煜为和顾泽昭对视一眼，再一同去看他：“你说什么？”他俩光知道林胡丹是林月娥儿子，却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除了蔫三并没有其它特征的人，竟是一个影后的侄子。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不由得要让人寻思他爹去哪了。
　　“他爸死得早，当妈的一个人拉扯孩子大。可惜当初当爹的就是棵歪脖子树，这儿子也没正到哪去。”夏启文嗤笑一声，“胡薇和庞斌有一腿，但这个耳坠不能成为决定性证据。”
　　沈煜为对着这耳坠看了半晌，突然举给正在看照片的顾泽昭：“这像是那年的限量版，你有印象吧？”
　　顾泽昭看一眼，沈煜为没说是哪一年，但他知道对方指的什么——那是两人分手的那一年，分手前一天顾泽昭还听说沈煜为给他妈订了这耳坠要做礼物，谁知却被人抢了先。
　　“是一样的。”但是顾泽昭对这类东西向来不太在意，还是先去找了张照片，比对着看了看，才道。
　　沈煜为默默放下那耳坠，又去看一些其它的证据，除了照片，其它的就是些证明庞斌和另一个人有金钱交易的证据。沈煜为看着这人名，莫名觉得眼熟，便指给夏启文看：“这是谁？”
　　夏启文往旁边吐一口烟，凑近了看：“我上司。”
　　沈煜为一时没说话，他接着道：“就是之前负责你家案子的那个。”沈煜为点点头，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要当面讲这些了。
　　“我其实已经被盯上了，但是他们一直抓不住我把柄。”夏启文道，“我那天看到你也是碰巧，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林月娥和这件事有关系，我可能没有那么快。”就算没那么快，但还是会查到。
　　沈煜为：“所以现在的关系是：胡薇是林胡丹的姑妈，和庞斌有一腿，而庞斌又和你上司有关联。对了，胡薇的儿子我们查到是胡辰启，而胡辰启是我爸的私生子。”沈煜为说着将他和胡辰启的检测报告递给夏启文，夏启文翻开，看了眼，微微皱起眉。
　　顾泽昭这时出声：“如果这事是胡薇起头，那总有一个引起她杀意的契机才行，到底是为什么？”
　　三人都没了声音。夏启文思索片刻，最先打破沉默：“我听说在你父母去世前后，你家公司破产了？”
　　沈煜为点点头。
　　“如果这件事也跟胡薇有关呢？”夏启文道。
　　沈煜为一愣：“你的意思是，胡薇想要搞倒我家的公司，被我爸发现，为了掩盖这件事，她决定杀人灭口？”
　　夏启文道：“或许是你父亲掌握了有关她的什么证据。”
　　顾泽昭沉吟片刻：“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沈煜为见他已经看完照片，便拿过来，一张一张地看。里面多是庞斌和胡薇的照片，还有庞斌和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的照片。他盯了片刻，才想起这就是那个叫他放弃查案的警察。
　　沈煜为想了想，把胡辰启在一次聚会中准备把他药倒带走的事也给夏启文讲了。对方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叮嘱不管是沈煜为还是顾泽昭，都要注意自己的人生安全。
　　“你也是。”沈煜为真心实意道，对方既然已经察觉到警察内部有人有问题，很难讲夏启文的一举一动不被人盯着。
　　“我已经习惯了。”夏启文道。
　　三人陆续离开别墅时，外面风雨依旧，天色早已暗下来，沈煜为在车里坐着，吃顾泽昭递给他的奶糖。
　　“还挺好吃的，你怎么会想起来带糖？”沈煜为吃完一颗想两颗，凑过去还想再要一颗，顾泽昭却两手一摊，示意只带了一颗并要求沈煜为回去坐好。
　　沈煜为乖乖坐好，道：“你说，我家公司的事真的跟那俩人有关？”
　　“很可能有，毕竟不会有那么巧的事。”顾泽昭答道。
　　沈煜为觉得有道理，道：“其实你知道夏启文妹妹的事吧。”
　　顾泽昭略一顿，点了点头：“我是想让他自己亲口告诉你。”
　　沈煜为问：“他妹妹叫什么名字？当初是怎么一回事？”
　　“名字是吴夏。”顾泽昭答道。
　　吴夏在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因为参加朋友的聚会晚归，那天晚上就像今天一样疾风暴雨，在一段路灯灯光微弱的地方，吴夏遇到了一群小混混。那群混混见吴夏长得漂亮，就起了逗弄心思，吴夏起初打算直接避开，却没想到这些人不依不饶，其中一个竟将她拽住，拖进了一旁的小巷里。第二天有人意外在一间空屋里发现吴夏时，她已经去世多时，衣不蔽体，满身伤痕。
　　“夏启文是怎么发现庞斌的？”沈煜为问道。
　　“因为他看了录像。”顾泽昭答道，“那录像现在已经被人销毁了，如果不是夏启文职务之便，恐怕也不会发现。录像里那些小混混把吴夏拖进小巷后没过一分钟，庞斌就进去了。那些混混在庞斌进去后便出来了，而庞斌则是在一个小时后才从巷子里出来。我看过照片，那些伤痕显然不是两分钟内造成的。”


第61章 转机 （14）
　　到家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墨色天边透着微微的蓝，沈煜为站在露台上深深吸了口气。顾泽昭家的露台上种了挺多绿植，似乎一直是阿姨在打理。
　　等沈煜为回到室内，顾泽昭早就在等他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说夏启文？”沈煜为想了想，“我觉得他是可信的……毕竟他妹妹的事在那。”他为那个女孩的逝去感到惋惜，两次接触夏启文，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颓唐却又坚毅的奇异气息。
　　“边吃边说吧。”顾泽昭长臂一揽，将沈煜为勾进怀里，两人一起走到餐桌旁坐下，顾泽昭给沈煜为舀了碗汤，放到沈煜为面前，“先喝点汤。”
　　沈煜为应着，一边小小地喝了一口，舒一口气：“今天真冷。”
　　“雨停了可能会好一些吧。”顾泽昭道。
　　“所以你在刚听说夏启文这个人时，就已经去查过他了？”沈煜为问。
　　“对，除了他妹妹的事，还有他现在已经孑然一身，跟上司不对付，职位升不上去，又在组里常受挤兑，可以说过得比较苦逼。”顾泽昭道，“不过，他今天跟我们说的那件事，却没有报告给局长。”
　　沈煜为一怔：“——为什么？”
　　“或许是不知道局长是否能够信任。”顾泽昭道，“毕竟他上司出了这种事，还是好几年前就开始的，却一直没有翻船，很难讲清这其中是否还有别人保驾护航。”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沈煜为道，“就算现在不知道，在以后，案子查清楚了，不也要去警局要求重新调查的吗？”
　　“这个是夏启文需要考虑的事。”顾泽昭却不着急，他给沈煜为夹了一筷子菜，“我们先分析一下今天得知的那些消息。”
　　“林胡丹父亲去世时，他才两岁。”顾泽昭道，“他原来叫胡丹，林月娥给他改了名字，带他到本市来，想要投靠胡薇。因为在林胡丹父亲死前，曾把妻儿托付给在影视界已经小有风头，又被富商包养的胡薇。”
　　“但是胡薇却没有帮助他们？”
　　“最开始胡薇帮助了他们，但是林胡丹之所以染上那些，绝对跟胡薇脱不了干系。”顾泽昭想了想，“至于后来林月娥受庞斌胁迫，胡薇要么不知情，要么就是她主动要求的。”
　　“为什么？”
　　“曾经查到过，伯父在去世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看过胡辰启和胡薇了。”顾泽昭道，“一种情况，是他们在国内有了稳妥见面的方法，但是还有第二种可能。”
　　“……我爸抛弃了他们？”沈煜为有些不可置信。
　　“有可能是这样。”
　　“所以胡薇才想对我家下杀手？”沈煜为想起自己家最后的情形，说不出话来。
　　“我更倾向于，伯父不仅抛弃了他们，还掌握了胡薇的一些把柄或负面新闻，因此胡薇想要动手。”顾泽昭道，“现在的明星一旦被抓到大一些的错处，光靠网民的力量，几乎就能把他们扒得底儿掉。”
　　沈煜为突然联想到自己，心有戚戚地抖了一下。
　　“但是我不知道这些。”沈煜为道，“怎么办？”
　　“一家公司破产不会是一夕之间的事。”顾泽昭却道。
　　“——什么？”沈煜为有些迷茫。
　　“我怀疑你家公司的破产有内幕。”顾泽昭道，“我记得你家公司是资不抵债导致的破产？”
　　沈煜为点点头。
　　“今天夏启文递过来的那些证据里面，有一个庞斌搞的皮包公司，那个公司的名字我记得。”顾泽昭道。
　　沈煜为讶异道：“为什么？”
　　顾泽昭却极为平静：“因为你的债务就是从这个公司转给我的。”
　　“什么？”
　　“既然胡辰启是胡薇的儿子，那么他上次为了知道你的行踪而混进我参加的酒会的行为，就说得通了。”顾泽昭道，“除了身边的朋友，我们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而他们都是不会将这些消息随意传播的人。更何况我们的生活和胡辰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交汇。”
　　“所以你认为，胡辰启应当是从胡薇那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的？”沈煜为接道，他心里忍不住想，他和顾泽昭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没错，即使庞斌最开始没有注意，但回头一查就清楚了——他发现我替你还清了账，自然会起疑，再加上我们最近四处调查这件事，就间接证明我和你有关联。”顾泽昭道，“你认为你家公司破产的事，会和庞斌没有关系吗？”
　　起初顾泽昭会没有过多关注庞斌，是因为资金借贷这种事在公司之间算是比较常见的事，而后来因资不抵债而破产的公司也数不胜数，沈氏不算是最奇怪的。但是调查到现在，发现所有人都有关联的时候，不得不怀疑，沈氏的破产，庞斌和胡薇也掺了一脚。
　　“这样的话，我们必须把之前公司的账目都再调查一遍。”沈煜为低声道，“说不定从那里面能够查到什么。”
　　顾泽昭点点头：“这件事你交给我就行。”
　　沈煜为抹了把脸：“如果没有你……我真的就六神无主了。”顾泽昭没有说话，只是绕过桌子，来到他身边坐下，将沈煜为揽进怀中。
　　“放心，以后，你身边将一直有我在。”顾泽昭拍了拍他的背，“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离胡薇和胡辰启远远的，他们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我担心你的安全。”
　　沈煜为因为拥抱的动作，脸埋在顾泽昭怀里，说话自然有些闷闷的：“你也是。”顾泽昭轻吻了下他的发顶。
　　两人拥抱片刻，沈煜为感觉到自己的脸逐渐红起来，才赶紧将顾泽昭推开，拿起筷子道：“快吃饭吧……不然待会就凉了。”
　　对他的害羞顾泽昭早已习惯，只是瞧着沈煜为微红的脸颊微微一笑，依言坐回了对面。
　　吃完晚饭后，沈煜为回了自己的卧室，刚洗了澡出来，趴在床上继续玩游戏时，却看到了赵宇在他洗澡前发来的消息：“有一个名导准备拍新剧，你先看看剧本，如果感兴趣，我再给你争取。”


第62章 转机 （15）
　　纵使赵宇口气肯定地夸下海口，但沈煜为并不认为能被他口中的“名导”看上的可能。一来他压根没有名气，二来他的演技只能说勉强过关，并不存在争取就可以拿到角色的可能。
　　起初沈煜为本打算在这几天去找一找林唯柏，但天在短暂地放晴后，却又开始飘起了雨。无法，沈煜为只有窝在家里，看起赵宇拿过来的剧本。
　　这是一个不算老旧的狸猫换太子类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一边打各种零工一边勉强维持自己生活的大二学生。父亲在他还未有记忆时已离世，母亲不知所踪，他靠吃百家饭长大。尽管如此，除了长得瘦弱苍白点以外，与其他同龄人看着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他曾寻找过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对于自己母亲的了解只有来自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靠这些寻找他的母亲，注定只能一无所获。而在大二打工时，他无意间认识了一个兴趣相投的好朋友。对方来自一个与他完全不一样的殷实家庭，为人谦和，偶尔调皮。两人又刚好是同一个学校，开始整日黏在一起。但之后一次意外，令主角发现，他这个好朋友的母亲，其实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当年他被抱错，其实并不是无意间发生的事，是有人特意为之。于是主人公开始对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展开调查。
　　沈煜为合上剧本，往床上一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剧本的结局虽然不是非常好的那种，但最后主角并没有因此而和他的朋友产生隔阂，反而是感情更好了。
　　这剧本，令他再次想起胡辰启。倘若胡辰启在最初发现端倪时就跟自己讲了，对他们的现状会不会起到扭转作用？但是转念一想，胡辰启和剧本里的那个立场其实并不一样，所以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他正在床上趴着胡思乱想，那边赵宇来电话了。
　　“剧本看了吗？”
　　“看了。”
　　“有兴趣没？”
　　沈煜为想了想：“就算有，也不一定能轮到我吧。”毕竟这导演挺出名的，应该有不少人会前赴后继跟新笋似的，他这个小演员在一众笋里哪能冒得了尖。
　　赵宇却没理会他这茬：“有看中的角色吗？”
　　话虽有些难以启齿，但沈煜为还是道：“主角。”
　　赵宇似乎并不意外，只在那头道：“我想也是。”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沈煜为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其实这剧本会被我拿到也是个意外。”赵宇道，“这电影原本定的主演因病辞演了。”他紧接着说了个名字，沈煜为对这名字有印象，是个挺认真的演员，他以前看过这人演戏，是个实力派。
　　沈煜为想了想：“他是因为什么病辞演的？”
　　“上一部戏拍的时候摔了，腿断了，现在这部要拍，他腿在复期，拍不了。”
　　“所以只有主演还没定？”沈煜为问。
　　赵宇道：“对。”
　　沈煜为还是觉得这馅饼太大，砸得他有些眼冒金星：“没别的要求？剧组不缺资金？”
　　赵宇没好气道：“资金这些不需要你担心，如果你想演，下周去试个镜，如果合适就确定是你了。”
　　沈煜为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去试试。”他稍稍一顿，道：“你知道其他演员都是谁吗？”
　　赵宇道：“这些导演都没说。你不用担心，你是男主，要欺压也是你欺压人家。”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各自挂了电话。
　　沈煜为这会儿不再百无聊赖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在微信里找到林唯柏的头像：“闲着吗？”
　　那边回得挺快：“没。”
　　“没闲着你回得那么快？”
　　“我做蛋糕呢，啥事？”这回直接回了串语音。
　　“哦，安泽宁不在家？”沈煜为想起前两天林唯柏在朋友圈发的二人烛光晚餐照片。
　　“在旁边提溜着手机收音，不然我两手都是蛋糕糊，怎么讲话呢亲。”林唯柏道，“你要来吃蛋糕吗？”
　　沈煜为想着这俩也是聚少离多的，他还是不去凑热闹的好，便道：“不了，我就是闲着没事找你聊聊。”
　　“闲着没事？你最近既不拍戏也不查事吗？”林唯柏似乎有些惊讶。
　　沈煜为想了想，把赵宇跟他讲的那个事三言两语挑重点说了。林唯柏听完后道：“这不是好事吗？有什么好犹豫的。”
　　沈煜为道：“主演，这才第二部 就主演了，我怕担不起，闹笑话。” 
　　“这第三部 了亲。”林唯柏在那边道，“泽宁刚顺手查了下，之前也没公布什么主演，你不用担心被那人粉丝跑你这撕。” 
　　沈煜为哼唧两声。
　　“更何况你这是救火，更何况你演技没你以为的那么糟糕，对自己有点自信好吗？”
　　沈煜为被他说得一激灵，应了声：“我知道了。”
　　林唯柏道：“你既然想演，就多揣摩下剧本，省得到时候试镜露怯，明白吗？真相不落下，但工作也别荒废了。”
　　沈煜为明白林唯柏的意思，连声应好，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约好试镜完去林唯柏家玩，才挂了电话。
　　沈煜为把扔在床头柜上的剧本又拿过来，翻了几页。这剧本里男主是个性格很积极向上的人，像个小太阳似的源源不断地发光送暖，即使后来与友人有了短暂的罅隙，也只是短暂失落，很快又重振旗鼓，主动跑去堵友人，和对方好好沟通。
　　如果是自己，显然是做不到这样的。沈煜为想。就连现在和顾泽昭复合，都是顾泽昭主动主动再主动。沈煜为不由想起那次在许坦家公寓楼下，被顾泽昭一拳揍进游泳池的事。
　　那个时候顾泽昭喜欢的人应该还是胡辰启才对。沈煜为想着，为了他都能揍自己……这么想着，心里不由莫名发酸，但很快却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顾泽昭又是什么时候重新对自己有了感情的？
　　顾泽昭好不容易按时下班回家，找到沈煜为时，却见对方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窗前，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什么，一边扯下手中花朵的花瓣丢到一旁。而在他旁边，已经有一小堆被扯下的花瓣，和光秃秃的花茎。不知怎么回事，顾泽昭陡然感觉到脊背升上一股寒意。


第63章 转机 （16）
　　沈煜为本只是对着窗玻璃扯小花瓣，冷不丁抬眼看到玻璃上似乎映着个人影，被吓了一跳，转过脸就看到顾泽昭正在后头站着，臂间挎着刚脱下来的大衣，正犹疑地瞧着自己。他立刻想起自己旁边那一堆残花败叶，一边紧盯着顾泽昭，一边悄悄挪动身体，想趁对方还未注意到，先挡住再说。
　　顾泽昭轻咳一声：“吃饭了？”
　　沈煜为点点头：“我今天学着做了咖喱牛肉饭，你要不要吃吃看？”
　　顾泽昭自然乐意，目光不易察觉地扫了眼沈煜为脚边没挡住的一小撮花瓣，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仅是由着沈煜为扑过来，拉着他往餐厅走。
　　沈煜为也才刚吃完饭没多久，饭菜还是温热的，顾泽昭被沈煜为按着坐到餐桌旁，看对方去舀了饭菜，端过来轻轻放他面前。
　　“看！”沈煜为献宝似的说道。他坐到顾泽昭对面，看对方接过勺子，吃了一口。不等顾泽昭咽下去，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顾泽昭点点头，等将嘴里的菜都咽下去了，才道：“好吃。”接着他也不急着吃饭，先是把这饭菜外观到味道统统夸了一遍，见沈煜为眼睛都笑成月牙了，才继续吃饭。沈煜为在对面坐着观察，见顾泽昭吃得挺香，站起身道：“我给你倒杯茶，你好好坐着啊。”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见顾泽昭没有注意，赶紧拔腿狂奔，先去把那堆花瓣花茎给收拾好，才洗了手去帮顾泽昭倒了杯茶，再坐到顾泽昭对面。
　　顾泽昭吃了几口菜，见对方仍旧和以往不同的，捧着脸在对面守着自己，不由停了手：“怎么了？”
　　沈煜为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顾泽昭心说好家伙，终于来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便道：“你问吧。”
　　沈煜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喜欢胡辰启的？”
　　顾泽昭端杯子喝水的动作一顿，默默放下了，谨慎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哦，今天看剧本，偶尔想到的。”
　　顾泽昭稍稍安心，道：“应该是在许坦家看到你的那次。”
　　沈煜为一愣，他设想过很多情景，比如顾泽昭是看他可怜，由怜而生爱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怎么想都有些膈应人。但如果是更早时期，在顾泽昭还在和胡辰启有暧昧的时候，这又不像是对方做得出来的事，因而他纠结了半下午，到最后甚至差点就要怀疑其实对方并没有重新喜欢上自己，只是出于礼貌，不好回绝自己过于想当然的“解决事件后重新在一起”的说法。
　　只是顾泽昭在感情上一向是个相当干脆的人，喜欢或是不喜欢，都很直接，并不会出于谁的面子而言语暧昧，所以那个假设并不成立。
　　“那天我看到你从许坦的房间那楼下来，还是跟在他身后。”顾泽昭吃完了饭，“又联想到那段时间你总在大张旗鼓地找许坦，就以为你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本来只是平白无奇的猜测，但是想到你有可能和许坦成了，就觉得不爽。”
　　“……哈？”
　　“我当时只想你如果依旧在我身边该多好……”顾泽昭顿了顿，似吞下某些词句，片刻后道：“幸好你现在就在我身边。”
　　沈煜为在他说话间已经换了位置，坐到顾泽昭边上，此时正一脸困惑地凑近了顾泽昭，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顾泽昭微顿，平静道：“你说。”
　　“既然你那时已经有想要和我复合的念头，为什么还要把我一拳揍进游泳池啊？”
　　空气突然安静。顾泽昭偷偷瞟沈煜为一眼，见对方仍紧紧盯着自己，突然福至心灵，他刚回家时对方在做的事估计就是跟这个有关。顾泽昭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轻道：“你想知道？”
　　沈煜为本以为顾泽昭打定主意要做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哪知对方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连忙点头。顾泽昭看他反应，似乎轻轻地笑了下，侧转了身，一手搭上沈煜为的肩膀，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另一手抚上沈煜为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
　　一吻毕，顾泽昭看着沈煜为脸上意乱情迷的表情，淡淡道：“你之前说看剧本，赵宇给你找新戏了？”
　　沈煜为本就被他一番搅弄亲得晕晕乎乎的，听他说话，便下意识顺着他指的路往下走了：“是啊，一个莫名跟我有些搭的戏。”
　　顾泽昭道：“讲什么的？想演吗？”
　　沈煜为自然点头，跟顾泽昭没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跟顾泽昭讲了一遍，完了之后又说：“我跟唯柏提了，他说这是件好事。”
　　顾泽昭道：“这确实是件好事。你和林唯柏一起拍的那部电视剧，什么时候上映？”
　　这事倒是没听赵宇说，他想了想：“赵宇没跟我提，改明儿问问他吧。”顾泽昭点头，伸手安抚似的摸摸沈煜为的脸，片刻后松了手站起身道：“我今晚想看个电影，休息一下，你要一起吗？”
　　沈煜为自然是答好的，他让顾泽昭先进去挑，自己则去挑瓶酒。他站在酒柜前，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却死活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而那件被沈煜为忘得一干二净的事，在他试完镜，到林唯柏家，和林唯柏坐在一起聊天，看着林唯柏家桌上养花的海蓝色水晶泥，不知怎么想到了泳池，接着才蓦地反应过来：“哎呀！”
　　林唯柏正给他切蛋糕，被他这猛地一声给吓了一跳，又见沈煜为一脸后悔和心痛，忙问：“怎么了？”
　　沈煜为：“顾泽昭这人太会打岔了。我上次问他个事，结果给他岔开，现在才想起来他压根没答我。”
　　林唯柏：“……你啥时候问的？”
　　沈煜为想了想：“再上个礼拜吧？”
　　林唯柏递给他小碟子：“吃你的蛋糕吧！”都快半个月才想起来，你快得了吧。


第64章 偶然 （1）
　　所幸的是试镜很顺利。沈煜为自上次拍戏之后，演技方面确实有了更大的进步，这次接的主角，虽然仍旧跟他没有什么大的共同点，但他已经不再因此胆怯了。
　　唯一的遗憾是，沈煜为没能知道和他搭戏最多的人是谁。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剧组还没说要定你，你却巴巴地赶上去问和谁合作，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沈煜为回去时就着便利，顺便问了一嘴赵宇，他之前拍的电视剧什么时候播。
　　“不出意外，在年前开播，这剧你不用担心。”赵宇道，“你这回应该是十拿九稳，只要在家安心等通知就行。”
　　沈煜为应了，除了跟林唯柏聚了一次，就是在家待着，仔细揣摩剧本。没过几天，赵宇就带来了剧组那边的消息——主角定了沈煜为。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煜为有些惊讶，他自从有了赵宇这个经纪人之后，诸事都顺遂得快要不符合常理，这两天还在想当初也是通过顾泽昭接触到的赵宇，会不会是顾泽昭在背后做了推手。但顾泽昭一直都挺忙的，看着是没有什么时间来管自己的事。
　　这回拍摄地点和上次的有所不同，因为最开始沈煜为扮演的主角是从一个古镇考上大学，剧组得去另一个城市取景拍摄。由于古镇这块的戏份只有沈煜为这个主角的，其他几个重要角色都都是在他上大学之后才碰到，因此为了不耽误进度，剧组将分为两组拍摄，一组在这边先拍没有沈煜为的戏份，等古镇的戏拍完，沈煜为再回来汇合。
　　而这个剧组需要一直住一起，不存在完工后还能每天准点回家的可能。沈煜为对于这种情况，竟然隐隐有些期待。这种心情就跟小时候首次参加夏令营一样，既期待又有点担忧，对顾泽昭还有点依依不舍，兼之挂念着还在调查的他家公司倒闭的原因，所以知道这项安排后，颇有点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舍的不止沈煜为自己，顾泽昭得知他拍戏要离家好几个月见不到人影后，虽然脸上不显，嘴上只叮嘱他进组后要多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但沈煜为就是察觉到顾泽昭因为这事而有些低落。
　　沈煜为知道顾泽昭虽然平常待人算是宽和有礼，实际却独得很，不爱交友，也不喜欢社交，自己这一走几个月，顾泽昭估计不会天天惦记回家，恐怕会天天加班。现在两人住一起也快半年，现在突然放顾泽昭一个人在家，也确实孤单。
　　沈煜为思考一番，等顾泽昭下班回家了，跟对方提议：“要不我们养只猫吧。”养狗的话两个人都不见得有时间遛，猫的话要稍微好一点。
　　彼时顾泽昭刚走进家门，正换着鞋，沈煜为就嗖嗖地凑上来，不管他是否有在听，先自己说了再讲。
　　“养猫？”顾泽昭有些惊讶。
　　沈煜为点头：“我这回不是要离开家好几个月吗？跟你又见不上面，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他顿了顿，把“挺可怜”的这几个字吞下去，“养只猫多好，不无聊，猫那么可爱，还黏人。”
　　顾泽昭不知道他突然被哪只猫灌了迷魂汤，谨慎道：“并不是每只猫都黏人的。”
　　沈煜为一叉腰：“那我们就挑一个黏人又可爱的品种。”顾泽昭被他说的“我们”击中，又想起早先不知道在何时何处看过的“两人一起养一只宠物，有助于促进感情”，他本来对猫狗这些宠物感官一般，但见沈煜为这么想养，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距离开机时间还有半个多月，沈煜为开始找各个正规猫舍，想要买一只布偶或者暹罗猫，但是几乎都要等好几个月，沈煜为发了愁，打电话跟顾泽昭讲，顾泽昭却淡定得很：“哦，你可以先订一只，到时我去取。”
　　沈煜为欣然同意，当天下午就找之前谈过的布偶猫舍订了一只，等往回走的时候，开车经过一家宠物用品店，想着进去转转，有些东西可以提前准备。
　　他以前也没养过宠物，只以为给猫准备好用的器具就行，比如猫爬架之类的东西，刚走进店里，就听到里面有细细嫩嫩的猫叫。
　　沈煜为“咦”了一声，忍不住开始找那猫在哪，店主是个漂亮姑娘，看到沈煜为左顾右盼，笑道：“你在找猫吗？”
　　沈煜为点头，她便引他到货架最里面，尽头有一个纸箱，此时正在轻微晃动。沈煜为走过去，看到一只小狸花猫正在里面挠纸箱，看着很是精神。
　　“这是你养的小猫吗？”沈煜为颇感兴趣地问。
　　店主摇头：“这是我昨天在店门口捡的，因为家里已经有两只猫，实在养不了第三只，所以只好先放在店里。现在这天寒地冻的，想赶紧给它找个主人。”
　　沈煜为看了看这巴掌大小的猫，浑身鲭鱼纹，四只小爪子是白色的，那一溜小尾巴尖也是白色，一双翠绿眼睛瞪得溜圆，见他探头过去，也歪着脑袋瞧过来，好奇地看了眼沈煜为，又自顾自地开始埋头挠纸箱底了。
　　顾泽昭傍晚到家，刚进门就被一只软绵绵的小东西撞到了腿，他低头一看，发现小腿上扒着个浑身青黑条纹的毛茸茸小东西，刚巧它也昂着脑袋瞧他，软绵绵叫了一声。
　　顾泽昭：“……”
　　沈煜为这时才从房里面追出来：“招财？招财？”
　　顾泽昭：“你叫谁呢？”
　　沈煜为看到他眼睛一亮：“你有没有瞧见——”他话音一顿，突然冲上来，从顾泽昭腿上扒拉下那个小东西，捏着小爪子跟顾泽昭挥一挥：“来——打个招呼，招财，这是顾泽昭大叔，顾泽昭，这是招财小弟弟~”
　　顾泽昭听到那个“大叔”时眉头一跳，却道：“叫哥。”他说着走过来，伸出一根指头蹭了蹭猫脑袋顶，评价道：“毛乎乎的。”
　　沈煜为没理他，此时正对着小猫讲话：“这是金主大爷，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就叫他哥吧。”
　　顾泽昭：“……”什么“就叫他哥”，还“吧”！他捏一把沈煜为的脸泄愤，转脸一看，就看到了靠墙的猫爬架。
　　“这是只狸花吧？”顾泽昭又回头看一眼沈煜为怀里乖乖窝着的猫，“你不是想养布偶或者暹罗的吗？”
　　沈煜为挠着猫下巴：“这只是捡回来的。在宠物店碰上的，说是针什么的都给打好了，带回家就能养。寒冬腊月的，一只巴掌大小猫撑不了多久，就带回来，给咱家布偶先做个伴。”
　　顾泽昭四处看一遍：“布偶呢？”
　　招财这时挣扎着从沈煜为怀里蹦出来，沈煜为捉不住它，只好意犹未尽地拍拍手，答：“哦，布偶嘛，再过小半年就有了。”
　　顾泽昭：“……”


第65章 偶然 （2）
　　这段时间，沈煜为趁还没有去剧组，想尽办法跟招财搞好关系。他不知道还这么点点大的招财，在他离开几个月后再回来，会不会仍记得自己。因此每天都花很多时间跟猫咪玩耍，偶尔还偷偷喂点小鱼干。
　　顾泽昭觉得他的瞎操心，就算忘记了，以后再重新认识就好。两人说这个的时候，招财正在扑棱沙发垫边的穗儿。沈煜为弯腰一把将猫咪捞到怀里搂着，摸了摸毛脑袋：“你不会把我给忘掉吧？”
　　招财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小小喵了一声，同时对沈煜为打断自己的玩耍时间颇为不满，在沈煜为怀里挣扎了几下，跑没影了。沈煜为有些惆怅，叹了口气。
　　“你这么喜欢猫吗。”顾泽昭在旁边看着。
　　沈煜为一愣：“还好。”
　　“明天就走了，东西收拾好了吗？”顾泽昭问道。
　　沈煜为点点头。他前两天就已经收拾好，顾泽昭又叮嘱几句，等沈煜为都乖乖应了，才怅然般道：“今年元旦不能一起过了。”
　　沈煜为看着他，也有些不舍，毕竟两人现在几乎算是半个情侣模式，节日不能一起过，确实有些遗憾。沈煜为看顾泽昭面色沉沉地喝了口酒，没有说话，却是站起身走过去，两手捧住顾泽昭的脸，不等对方动作，先低头“叭”地在顾泽昭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趁对方还在愣神，先逃之夭夭了。
　　取景的古镇不大，沈煜为到了之后便给顾泽昭打报平安电话，边给顾泽昭打电话报平安，一边逛了逛周围地方。
　　小镇依山傍水，街道不宽，但很干净。此时已近日暮，残阳洒下一把血色，沈煜为跟顾泽昭打完电话，刚巧碰上一个小湖。
　　空气湿润，风迎面吹来时，带着些湖水腥气，沈煜为在水边站着，两手插兜，轻轻叹一口气。四周相当安静，没有人声，偶尔风吹过，树叶飒飒而动，搭配着这日落，倒挺有感觉。
　　身后有皮鞋踩到碎石子发出的噗哧声，沈煜为一顿，回头看去。这一看便愣了。
　　来人身形颀长，头上戴着个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但即便如此，沈煜为仍是一眼便看出来人身份。
　　“好久不见。”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沈煜为抿着嘴没有讲话。
　　对方摘下帽子，冲他一笑：“猜我为什么会在这？”实际上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反而有些颓唐，那一笑中并无多少得意。
　　沈煜为紧盯着他：“胡辰启，你到底想做什么？”
　　胡辰启耸肩：“你大概一直不知道男二是谁演的吧，男主角。”他语气颇为讽刺，沈煜为心里蓦地有不好的猜想，对方却只是嘴角微勾：“未来还很长，祝你好运。”
　　看着对方走远至看不见背影，沈煜为仍没有松懈。他伸手摸到兜里的手机，想直接打电话给顾泽昭，告诉他自己在剧组里遇上胡辰启了，却在看到顾泽昭名字的那一刻有了迟疑。
　　胡辰启虽然并不红火，却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过分举动。虽然不能排除他们私底下找人的可能，但是如果他们真要如此，那么自己无论在哪都是不安全的。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没必要再畏首畏尾。
　　沈煜为轻轻呼出一口气，对着水光潋滟的山湖水色拍了张照，发给了顾泽昭。先看看情况再告诉对方好了，如果现在就讲的话，对方必定会直接要求自己回去吧。
　　沈煜为再次两手揣兜，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沈煜为到拍摄场地时没看到胡辰启，他跟导演打了招呼，回头就看到胡辰启，对方正看向这边，脸上神情平淡。他没理会，只自行走到一边看剧本，却没想到对方竟跟了过来，还给他递饮料。
　　沈煜为本想拒绝，却意外看到一旁有几个人正在看着这边，碍于不想让别人误会他是个不好接近的人，沈煜为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谢了。”
　　胡辰启也微微一笑：“之后要请多指教了。”
　　沈煜为没有回话。等胡辰启走了，他才将那杯喝的递给白莎莎：“找个机会倒了。”
　　白莎莎甚少看到他这副样子：“怎么了，口味不喜欢吗？”
　　沈煜为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压低声音道：“以后凡是他递的东西都不要碰。”语毕也不再多做解释，而是直接看起剧本来了。
　　沈煜为这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不知赵宇那边看到胡辰启在片场后，直接就将胡辰启饰演男二号的消息传给了顾泽昭。
　　晚上收工后，沈煜为吃完饭就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白天的戏又是跌倒又是各种干活的，他着急洗了个澡，刚吹好头发，就看到被自己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伸手拿过来一看，发现是顾泽昭的电话。
　　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沈煜为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接听：“喂？”
　　那边连问候语都没有，直接劈头盖脸道：“胡辰启和你在一个剧组？”
　　沈煜为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赵宇已经告诉我了。”顾泽昭在那边沉声道，“你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听对方语气明显是已经动怒了，沈煜为知道自己这样做确实危险，赶紧给对方顺毛：“我这不是准备晚上就给你打电话吗？我真没想瞒着你。”
　　那边哼了一声，沈煜为听着背景音里隐约有猫叫，有心想问顾泽昭招财是不是在旁边，但是顾及到对方情绪，这要一问怕是跟点炮仗没两样了，只好憋在心里，又说了几句好话，才开始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对方听。
　　“我知道开拍后毁约对演员影响很大。”顾泽昭道，“但是这样很危险，剧组人多眼杂，难保他有心让你出意外，这才刚开始，他跟你对戏的时候又多，你让我怎么放心？”
　　沈煜为道：“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不是还有赵宇和白莎莎吗？让他俩一起盯着，准没事，好吗？”
　　顾泽昭在那边叹口气，沈煜为知道他松动了，也不着急，就在那等着。果然，过来几分钟，顾泽昭还是松了口：“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要及时跟我说，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沈煜为连忙答应，又顺了顺毛，才问：“庞斌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顾泽昭在那边一顿，道：“公司来往上看仿佛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正在往投资的那几个项目上查，这样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沈煜为应了声，两人又讲了些别的，顾泽昭临挂电话前，问：“如果这戏因为投资方撤资而拍不下去，你会难受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我还挺喜欢这个剧本的，而且难得正经演的第二部 就能拍电影，我想好好完成它。” 
　　顾泽昭那边便没再说什么，两人互道晚安，各自挂了电话。


第66章 偶然 （3）
　　电影的拍摄比沈煜为想的要轻松。本来令他担心的胡辰启，其实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困扰。
　　两人在这里要一起拍的戏份并不多，因为要配合另一组的拍摄，沈煜为和胡辰启的对手戏便集中在头一个星期内拍完了。
　　除了拍戏以外，沈煜为和胡辰启并没有在私底下对话。其实双方私底下并没有什么接触。各自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周。
　　只沈煜为让白莎莎暗地里多观察观察胡辰启，但除了对方抽烟有些凶，常常一直盯着手机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收获。现在不盯手机的没有几个，因而并不能证明什么。
　　于是直到胡辰启打包走人，都一直无事发生。
　　而在胡辰启离开后没多久，顾泽昭便来了新消息。
　　那天沈煜为早早收工，吃完饭回住处时，接到了顾泽昭的电话。
　　“吃了吗？”
　　“刚吃完饭，你呢？”沈煜为问。
　　“我也是。”顾泽昭声音低沉温和，很有磁性，沈煜为一时耳热，竟有些微晃神。好在对方此番并无情欲，很快继续道：“我今天查到了一些新东西。”
　　沈煜为现在还在街上走，路旁灯光细微，刚下过一阵雨，微弱灯光以外的一切都黑黢黢的，地面反射着微光，却还是会不甚踩到小水坑。他侧脸看了眼白莎莎，见对方并未注意自己，便道：“我现在还没回房间，一会给你回电话吧。”
　　等他挂了电话，果然白莎莎偷偷往这边投来目光。沈煜为从小便对这种偷偷摸摸又暗含探询意味的目光颇为熟悉，没想到自己小助理也这样八卦，干脆转脸朝她一笑：“你想问什么？”
　　白莎莎却道：“沈哥，你脸红了哦。”
　　沈煜为一顿，没有说话，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微的热。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沈煜为在自己的楼层和白莎莎道了晚安，回了房间，快速冲了个澡，便出来跟顾泽昭打电话。
　　“你查到了什么？”
　　“你家公司的倒闭，确实跟庞斌有直接关系。”顾泽昭在那边说。他那边很安静，沈煜为这边临街，窗户在他进来时被打开通风，外面车辆驶过路面的水潭，他听到水花飞溅的声音，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是这样？”
　　“有几项极大金额投资，是庞斌那边刻意引导，并提前布置好陷阱。”顾泽昭在那边道，“你家这案子很奇怪，其中几项，总觉得似乎是伯父的一意孤行。”
　　沈煜为本来已经有所准备，但这么一听还是惊诧：“你说什么？”
　　“我调查到的内容，是有几个项目，高层有几个都是极力反对的，但是伯父在将对方挤出去后，仍然投资了那几个项目。”
　　沈煜为愣了许久：“你的意思是……他会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顾泽昭道：“对，除了庞斌那方诱惑的所谓‘高利益’以外，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因素。”
　　对方有半句没有讲，沈煜为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接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讲——其实一定有别的，影响他的因素在吧。”
　　顾泽昭应了声。两人同时沉默着，没有人开口。
　　沈煜为在房间里绕来绕去，在床上坐下，顾泽昭想到，但是却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会是什么？
　　“是因为女人吗？”沈煜为突然道。
　　顾泽昭在那边一顿，应了一声。
　　“是可能有人在他枕边吹耳旁风，对吗？”沈煜为道，“但是这个耳旁风，我不认为会是我的母亲，因为她和父亲从多年前就已经不合了。也就是说，那个吹枕边风的女人——”
　　“——是胡薇。”顾泽昭接道。
　　“我们得找到直接证据。”沈煜为道，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床单，脑中骤然飞闪过一个念头，“所以，这就是她会要将我家炸掉，搞出这么大动静的缘故。”
　　“很有可能。”
　　“她以为我父亲将这方面的证据藏在家中，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沈煜为喃喃道。
　　顾泽昭道：“没错。”
　　沈煜为微微皱起眉，一时沉默。顾泽昭在那边并不催促，而是继续道：“另外，我接到消息讲，胡辰启走人了？”
　　沈煜为从纷繁思绪中挣脱，应了一声：“是的，他昨天走了。这个礼拜他都很老实，什么都没做。”
　　顾泽昭道：“不过余下的时间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安全为要，千万不能以身犯险懂吗？”
　　沈煜为知道对方紧张，因此连声应好，然后道：“我这边拍半个月左右就会回那边，你放心吧。”
　　顾泽昭道：“我会继续查这件事。”
　　沈煜为道：“我也会趁拍戏，想一想我父亲可能会将拿东西藏哪——不管是哪，反正绝对不会在我家就是了。”
　　顾泽昭只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因为沈煜为还要再温习剧本，两人很快便挂了电话。顾泽昭放下手机，点燃了一支烟。
　　夏启文在他对面坐着：“其实最危险的就是这剩下的十几天吧。”
　　顾泽昭看他一眼，只轻轻呼出一口烟，并不讲话。
　　夏启文继续道：“如果我是庞斌胡辰启那一票人，当然不会在我在场的时候制造这些事，等我走了，就那么一个偏远小镇，制造点意外也是很简单的。而彼时胡辰启已经回了本市拍戏，每天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距离上也可证明，与他并无直接关系。”
　　顾泽昭道：“他不会受伤。”
　　夏启文讲：“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没必要强行推快调查速度，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顾泽昭道：“庞斌早已有所察觉，我这样只是在逼他们动作。”
　　夏启文不怎么赞同，他倾身看向顾泽昭，戏谑道：“我以为你对沈煜为是认真的？”
　　顾泽昭终于冷冷看向他：“与你无关。”
　　夏启文早已习惯他的这副作态，只耸耸肩，靠回椅背：“我今天去那导演的工作室调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什么？”
　　“这部电影，胡薇也有投资。”夏启文道，他说完抬眼，见对方动作顿住，继续道：“不如说，她是带资进组更确切一些。”


第67章 偶然 （4）
　　午夜时下过一场小雨，现在虽然停了，但天地间一片雾蒙蒙的。今天是在小镇上拍摄的最后一天，沈煜为需要演的戏份是，刚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好友的母亲，他一时难以接受，跑回了老家，在一个凌晨他跑向了小镇上唯一的湖，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湖边，途中摔了好几跤，然后在湖边，冲着湖那边的山大叫。
　　这部分比较困难的地方在于，现在天还很黑，虽然路线固定，但是沈煜为得十分小心，以免意外摔到头部，造成其他不必要的伤。
　　沈煜为事先已经走过几遍，对他从较高地势摔下去的路线可说已经相当熟悉，剧组也已经事先铺上软垫，并在软垫上撒好砂石，伪装成平常的河边。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挺痛的，但也没办法了。
　　导演再三跟沈煜为确定了状态没有问题后才开始。
　　这条需要沈煜为直接从住的地方一路跑到湖边。他从住的老房子跑出来，拔腿狂奔，一路还惊醒几条在小院里打瞌睡的狗。他就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在雾气迷茫的凌晨本能地冲向从小便常去的那个湖。可他在从小路往下到湖的那一段，不小心被滑了一下，身体往前一扑，整个人便直接滚了下去。
　　沈煜为在往前摔的时候，意外发现在他的必经之处似乎有什么在微微的闪光，沈煜为开始只以为是跟拍器械，但在身体往那处摔时感觉似乎有些不对，拼劲全力往旁边滚，那东西贴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被划到地方，起初是一阵冰凉，接着便有一种灼热的痛感。沈煜为没有在意，他现在浑身没有哪处不疼，只想先把戏演完。
　　等沈煜为大喊完，导演说没问题时，工作人员靠过来后，有人惊叫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沈煜为一愣，循着她目光一看，发现一条长长的血痕早已浸透他的衣袖。他霎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顾不上旁边的人，急忙回他刚刚摔下来的那一条找那个伤到他的，反光的东西，可是他来来回回走上几回，都没看到。
　　只有一种可能，在他拍完，导演说一条过的瞬间，对方就已经拿走了。那就可以说明一点，对方是这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而且是即使去哪里看，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人。
　　那个人是道具组的。
　　这时赵宇和白莎莎都冲过来，随行的还有个小镇上的医生。沈煜为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万幸的是伤口并不深，大概有一根食指那么长，在小臂上，幸好他当时反应迅速，不然这玩意很有可能割到他的脸或者腿，也可能割到脖子。
　　如果割到脖子的话，他现在就没办法稳稳当当站在这了。
　　保险起见，沈煜为还是挨了一针破伤风，他被剧组挨个慰问了之后，才回了房间。
　　白莎莎跟着他进了房间，担心道：“是不是很疼？这可怎么办啊？”
　　沈煜为随口安慰她两句，然后道：“你有注意到那条道上谁最后在那晃悠过吗？”
　　白莎莎想了想：“当时一心在等你过来，没有注意那边……”她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了：“如果不是沈哥你反应快，先注意到了，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房门被敲响了，外边人道：“是我。”白莎莎一听是赵宇的声音，赶紧过去开了门，赵宇走进来，道：“我去要了份道具组的名单。”
　　沈煜为看他脸色阴沉，本想劝解几句，但张口说了几次，还是道：“谢了。”
　　赵宇看他一眼，只叫白莎莎回房休息。等女孩走了，赵宇静了片刻，看向沈煜为：“你对今晚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沈煜为道：“大概是我挡了别人的道吧。”
　　“财路，还是前途？”赵宇眯起眼，“还是说，跟这两件事都毫无关系的，以外的事？”
　　一时沉默，沈煜为一时拿不准是否要跟对方讲明——最开始他的确是没打算跟赵宇说这些，但是到了今天，他清楚对方是打算动真格的了，如果不跟赵宇讲明，他恐怕以后只有自己一人，再出现今晚这种情况。
　　赵宇见他半天不讲话，将名单扔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叉着腰道：“我是你经纪人，跟你在一起，可以说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事你不跟我讲，以后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怎么办？这要是割到动脉，你还能在这安安稳稳的坐着吗？”
　　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
　　赵宇看着他，没有胡子只好瞪眼睛。
　　沈煜为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才不跟你说。”赵宇看着他，没有讲话。沈煜为犹豫一瞬，最后还是将事情大致讲了。
　　听完来龙去脉后，赵宇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煜为讲得口干舌燥，自己伸手拿了水来喝。赵宇却在这时猛地出声：“你如果早说，我在帮你挑剧本时肯定会拒绝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剧和电影，你为什么一定要憋着？”
　　沈煜为被他骤然高声吓了一跳，水差点溅到身上，看了看赵宇道：“现在不是说了嘛，别生气了。”
　　赵宇看着他笑嘻嘻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沈煜为是个从小被娇惯的小少爷，如今疑似被顾泽昭包养，进这演艺圈也不过是来玩玩罢了。哪知对方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而那原因的背后却如此沉重，令他不由唾弃自己最开始对沈煜为的做法。
　　赵宇在原地沉默半晌，最后憋出一句：“下午的飞机，你先好好休息吧。”
　　沈煜为想了想：“剧组那边如果不急的话，先帮我请两天假吧。”
　　赵宇一顿：“你准备做什么？”
　　沈煜为道：“这伤口不深，其实只是普通划伤而已，连缝合都不需要，所以不用那么紧张。我受伤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顾泽昭。”
　　赵宇脸上一僵，沈煜为即刻反应过来：“你已经说了？你什么时候说的？”
　　“问完道具组工作人员名单后。”
　　沈煜为：“……”
　　两人正沉默时，沈煜为扔在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二人同时看向屏幕，看到顾泽昭三个字后，赵宇猛地站直：“我先回去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他动作极快，不等沈煜为又反应，便逃也似的跑走了。沈煜为走过去，战战兢兢地捏起手机按了接听，将耳机贴到耳边，刚说了个“喂”，那边便传来顾泽昭低沉的声音：“听说你拍戏时受伤了？”


第68章 偶然 （5）
　　沈煜为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泽昭就在那边阴森森道：“你敢说一句没事看看？”
　　沈煜为赶紧刹住话头，老老实实道：“只是一点小伤。”
　　顾泽昭在那边冷哼一声。沈煜为一听深觉恐怕要大事不妙，连忙解释：“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反应快所以避开了，而且那个伤口只有一根食指长，不深，没有缝针，我只打了一针破伤风，真的，你信我。”
　　他自以为自己说得轻轻巧巧，然而顾泽昭那边却没有声响。沈煜为最怕出现的就是这种情况。顾泽昭即便是极端愤怒的时候，也维持他的修养，而伴随着他压抑的愤怒的，通常是沉默。
　　沈煜为莫名有点虚。他只觉得电话那边静得可怕，缩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顾泽昭……”
　　“你先睡一觉吧。”那边却是这样答道。
　　沈煜为一愣：“什么？”
　　“你是下午的飞机。”顾泽昭道，“先去睡吧。”沈煜为也知道现在时间还早，他想到待会顾泽昭还要去上班，也不再多说，乖乖挂了电话。
　　沈煜为小心翼翼地冲了个澡，为了避免受伤的那条胳膊沾水，一直高举着右手。洗完澡，胡乱吹了吹头发，沈煜为便趴到床上，他确实很累了。本来就没睡几个小时，后来又是起来化妆，拍戏，最后还受了伤，现在一直绷紧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瞬间便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沈煜为再醒来时有些恍惚，室内光线昏暗，他轻轻动了动，刚想舒服地伸个懒腰，手臂上伤口的疼痛令他动作一顿，忍不住轻呼出声。接着他感到手被人轻轻按住了。
　　沈煜为一愣，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来了？”沈煜为猛地坐起来，震惊地瞪着顾泽昭。对方坐在床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这次的亲吻和以往的游刃有余完全不一样，满是侵占和独占欲，过于热烈，后来直到后来沈煜为坚持不住了，顾泽昭才慢慢松开他。
　　沈煜为撒娇地蹭蹭顾泽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顾泽昭被他蹭得一笑：“别卖萌。”他拎着沈煜为的衣服后领，将对方扯离自己一点，“伤口痛吗？”
　　沈煜为摇摇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泽昭答：“中午。”
　　这么一讲，他刚挂了电话这人就往这边赶了？也有可能电话还没挂他就往这边来了……沈煜为伸手拍拍顾泽昭：“你不累吗？”
　　顾泽昭摇摇头：“刚刚已经睡了一会。”他摸摸沈煜为的脸，“我仍然在生气。”
　　“我错了。”沈煜为立刻认错。
　　“错哪了？”
　　“嗯……”
　　“不该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顾泽昭道，“还有出了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就跟我讲。”
　　“我记住了。”沈煜为道。
　　顾泽昭没再讲话，而是又捏了一把沈煜为的脸颊，等沈煜为抬眼看他了，他才道：“饿了吗？”
　　沈煜为经他一问才想起来：“我睡多久了？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顾泽昭道，“机票我帮你改签了，先去吃饭吧。”
　　顾泽昭从床上下来，看着沈煜为蹦下床，然后帮他套上毛衣和棉服，又围上围巾，将对方包得严严实实。
　　小镇没什么大饭店，沈煜为和顾泽昭在外面逛了一圈，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炒菜，顾泽昭喝了一点酒。
　　从小饭馆出来时沈煜为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抖。空气冷飕飕的又泛着潮气，地面很湿润，兴许白天下过雨，天渐渐彻底黑下去，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挨在一起，路过窗户时看到玻璃里面倒映出来的两个紧挨在一起的模糊身影，沈煜为心里涌起股难言情绪，他侧过脸去看走在身旁，正认真看路的顾泽昭，突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爱对方。
　　“怎么了？”顾泽昭注意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看他，嘴角微微勾着，好像心情很好的模样。顾泽昭长相英俊凌厉，性格又偏冷淡，脸上带笑的时候挺少，沈煜为现在一见，理智就被迷晕一大半，当即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捏住顾泽昭的下巴，将对方拉过来，狠狠亲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顾泽昭也没想到沈煜为会突然吻自己，虽然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但还是颇为受用，不等沈煜为完全缩回去，他已经凑上，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占着这会路上都没什么人，光线又昏暗，亲了好一会才分开，拉着手回了旅馆。
　　“剧组的人都走了？”沈煜为回到旅馆，见安静得厉害，有些惊讶。
　　“早走了。”顾泽昭淡淡道，他揽着沈煜为，二人慢悠悠上了楼梯，回了沈煜为的房间，“明天是元旦。”他漫声道。
　　沈煜为一愣，他确实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在沙发上看着顾泽昭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想起最开始来拍戏时，对方讲可惜不能和自己一起过元旦，不由心里软成一片，走过去在顾泽昭脸上亲了一下。
　　顾泽昭顿住手上动作：“别撩我。”沈煜为嘿嘿一笑，又亲了一口。顾泽昭深吸口气，将沈煜为的旅行箱扣上，回过身捏着对方的下巴用力吻了一记，道：“一会我帮你洗澡。你先歇会儿。”
　　沈煜为老老实实走回小沙发上坐下：“我又不累。”
　　顾泽昭没理他。等收拾好东西后，他先让沈煜为把起先倒上的热水喝了，然后才半搂着对方，将其推进了浴室。可惜最后顾泽昭想帮沈煜为洗澡的念头不得不打消——这终究是间小旅馆，房间不大，浴室更小，一个人进去后，第二个人再进去，就难以伸展开来，如果沈煜为没受伤还好，两人挤在这间小小浴室说不定还能发生点什么，然而对方现在受了伤，一不小心可能会让伤口更严重，顾泽昭自然舍不得沈煜为难过，便只有退出去，要沈煜为有事就叫自己。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顾泽昭将沈煜为搂进怀里，听着零点时小镇上零星的鞭炮声。
　　“新年快乐。”沈煜为在顾泽昭锁骨上亲了一口。
　　顾泽昭似乎笑了：“新年快乐。”沈煜为仿佛感觉到对方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但是那感觉却不明晰，他也不好细究。
　　“喂，我有个提议。”沈煜为蹭了蹭顾泽昭，小声道。
　　“什么提议？”
　　“我们在一起吧。”


第69章 偶然 （6）
　　沈煜为说完那句话后，顾泽昭好一阵都没有声响。沈煜为本就有些害羞，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开始怀疑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否过于出尔反尔，毕竟最开始也是他自己讲的，解决完所有事之后再谈感情，但是现在，要求谈恋爱的也是他。
　　沈煜为觉得有些难过，他缩了缩身体，想悄悄翻个身，不想却被顾泽昭紧紧箍住腰，不能动弹。
　　“你跑什么？”顾泽昭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意料之外的压抑着喜悦的声音。沈煜为一愣，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泽昭已经捏着他下巴令他抬头，然后不管不顾的吻便落了下来。沈煜为迷茫地接受着他的吻，等一吻毕了，顾泽昭身体往下挪，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爱你。”
　　沈煜为在心里假设许多，唯独没有想到对方是这个回答，霎时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而在他呆愣的时候，顾泽昭又在他鼻尖吻了一记：“以后不许反悔。”
　　沈煜为连忙表真心：“绝对不会！”
　　顾泽昭笑了笑，又亲了亲他。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煜为勉强掐着点起了，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新年第一个晚上回到了家。
　　这是沈煜为第二次以顾泽昭男友的身份入住这个家，虽然时隔几年，却没有物是人非，一时令他颇为感慨。
　　而顾泽昭却没有像他一样站在客厅中央感慨万千，而是将沈煜为的行李直接拖进衣帽间。沈煜为看他动作，目光一转，看到了顾泽昭的卧室。
　　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分配房间？他自己是挺想和顾泽昭一起睡的，可是刚刚才和好，是不是应该慢慢来？那到底得多慢？从拉手开始吗？沈煜为想着就有些郁卒，顾泽昭整理好东西出来便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走过来轻轻吻了下他的脸：“想什么呢？”
　　沈煜为因为对方过于坦然和直接的动作而有些害羞，看向他道：“晚上吃什么？”
　　“我让阿姨事先做好饭。热一热就能吃了。”顾泽昭道，“你先休息一下，胳膊疼吗？”
　　沈煜为摇摇头，乖乖坐到沙发上，刚巧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赵宇。
　　“到家了吗？”赵宇打完招呼，问道。
　　沈煜为答了，又问：“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发生什么了？”
　　赵宇在那边一顿，道：“这部戏你还打算演下去吗？”
　　沈煜为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道：“怎么了？”
　　赵宇道：“虽然我的工作主要是让你接好戏，越来越红，但是这些都不应该跟你的人身安全相冲突。”
　　沈煜为想了想，道：“是因为剧组里不仅有胡辰启，还有胡薇吗？”
　　赵宇在那边沉默半晌，终于道：“最开始导演说他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有人推荐。我最开始没想到是谁，以为是顾先生，也就没有多问。”沈煜为知道他说的“顾先生”是指顾泽昭，没有讲话。
　　“但是你昨天讲的那件事，让我想到或许推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胡薇也说不定。”赵宇道，“因为一直有听说，胡薇和这个导演交情挺深，会这样也说不定。”
　　沈煜为一愣，想或许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尽管这样，他还是决定把这部戏拍完，便同赵宇讲了自己的意愿。赵宇来电话也只是问询，并不是劝诫，了解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商定沈煜为多休息两天，剧组那边由他去周旋。
　　沈煜为向赵宇道了谢，两人也无心闲聊，各自挂了电话。
　　“是赵宇打的电话。”沈煜为坐到饭桌旁，对看向自己的顾泽昭道。
　　“他说了什么？”
　　“他说最开始剧组导演找上我，是因为有人推荐。”沈煜为道，“而且胡薇和导演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顾泽昭给他夹了块排骨：“所以这剧本很可能是因为胡薇的推荐而拿到的？”
　　沈煜为道：“但是为什么是主角？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顾泽昭点头：“确实有些蹊跷，如果是为了对你做什么事，犯不着让你先当上男一号。”
　　“就算是想在我出事后将男一号这个角色让给胡辰启，也很奇怪。”沈煜为道，“因为这样，胡辰启会成为造成我事故的头号嫌疑对象。”
　　“还有一个可能。”顾泽昭突然道。
　　“什么？”
　　“最开始她推荐的，或许只是个小角色。”顾泽昭道，“但是你也说，在之前是因为原来演男主的演员突然出事，剧组才重新开始找人的。说不定你只是运气好。”
　　沈煜为点点头。可是这运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好。他想起刚到小镇的那晚，胡辰启说话时咬得重重的“男主角”，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吃完饭，沈煜为和顾泽昭一起将东西收拾之后，沈煜为在客厅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爬上顾泽昭的床。但还不等他讲话，顾泽昭就已经搂着他的腰，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你先洗澡吧。”顾泽昭道。沈煜为应了一声，只一转脸便看到床上摆着的自己的枕头，以及他平时放在床头柜上的小东西和书，没想到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都被一并移到这边来了。没想到这人动作还挺快。沈煜为心想着，不知怎么回事，竟有些想笑。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想要亲近对方。顾泽昭这样的行为，令他感到对方以前没有发现的可爱。
　　沈煜为洗完澡后便缩进被子里，被顾泽昭一把拉出来吹头发。对方的手指很温柔，拨弄着他的头发，令他昏昏欲睡。等头发被吹干时，沈煜为已经趴在顾泽昭的腿上睡着了。
　　顾泽昭将吹风机放到一边，轻轻搂着沈煜为，引着对方好好地躺回被窝里，掖好被子后端详着沈煜为的睡脸，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在对方有所察觉前站起身，将房间里的大灯关上，只留了自己那边的台灯，将灯光调到最暗，才进了浴室。


第70章 偶然 （7）
　　沈煜为以前也设想过多次，等真正见到胡薇时，他的心情会是如何。但不论想到的哪一种，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复杂。
　　客观来讲，胡薇是个长相漂亮，举止得体的女人，年华的风霜似乎未曾造访过她，即使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却仍颇有风韵。若不是沈煜为早知道她本性如何，恐怕只会以为她是位友善的前辈。事实上，即便双方都清楚对方已经知晓，可一个仗着对方没有针对自己的证据，一个苦于没有证据掀对方老底，只有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
　　沈煜为和胡薇的对手戏不太多，却都很重要，而胡薇档期很紧，不可能一直待在剧组，于是沈煜为进组的当天，就要和胡薇演一场对手戏。
　　这场要演的是主角发现好友的母亲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前去质问，却又在见面之后犹豫不决，与其一番交谈之后，终还是临阵脱逃，离开了。
　　这段剧情紧接着主角逃回老家，半夜辗转难眠，一路奔逃到湖边嘶吼的部分。沈煜为现在直接拍这一段，也算是有一点关联，不用担心情绪轻易跟不上，难以表现。但是这部分对于沈煜为来说，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要对着一个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做出那些反应，他一时难以接受，在场边准备时，老想给顾泽昭打电话说说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处境，但又想到对方现在肯定也很忙，遂默默放弃。
　　沈煜为坐在场边上，一边复习台词，一边看向在另一边准备上场的胡薇。对方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回看过来，脸上是微微的笑。
　　若沈煜为不知她本来面目，此刻定然以为她是在鼓励自己。可现在看来，只觉得满是嘲讽。原配的儿子现在得称小三为“母亲”，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了。
　　“啊，我记得你，你是我家许棋的好朋友是吗？”许母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男生面露犹豫，看许母一阵，才道：“阿姨好，我叫黎桓。”他一直握着斜背包带的手指悄悄捏紧，并不易察觉地往后带了带包——那里面装的是鉴定书，可他现在没有办法拿出来。
　　“这大冷天的还要在外面忙吗？”许母道，“来，阿姨请你喝杯热的。”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黎桓往路边的咖啡馆走。
　　导演却在这时候喊了停。
　　跟在胡薇身后的沈煜为动作马上停下，意识到什么似的，换了副表情后，才转过身走向导演。
　　“你刚刚的表情不太对。”导演道，“你现在是想告诉她，有疑惑、踌躇、担忧、怨愤，但不是仇恨。”他指着屏幕上沈煜为的脸，“你看看你的表情。”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掩饰的仇恨的脸，不是该出现在黎桓脸上的表情。
　　“抱歉。请给我一分钟时间调整一下。”沈煜为低声道，等导演点了头，他才转身，不经意间看到站在附近的胡薇。对方显然一直密切注意着这边，刚刚导演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她站得不远不近，恰好是能听到的距离，这时却仍旧朝沈煜为微微笑着。
　　沈煜为只感到胃里一镇翻腾，那情绪直翻滚到喉间，他勉强压抑下去，心里默默想着顾泽昭，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导演道：“我准备好了。”
　　之后的拍摄相对来说顺利许多，沈煜为没再出错，举止神情都恰到好处，眼中神色亦细腻，在场有不少人的情绪都被他带动起来，皆面露不忍之色。
　　一天拍摄结束。晚上沈煜为没有胃口，随意吃了点菜便回了酒店，躺在床上发呆。
　　经过今天的拍摄，令他更想尽快想起有关胡薇的事情——如果父亲确实有胡薇的把柄，并且预见到对方早已对自己起了杀心，那么他会将证据藏在哪里呢？
　　沈煜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
　　胡薇为什么要制造火灾并且将监控录像抹掉？原因无非有那么三个：一是胡薇可能直接参与过制造煤气爆炸；二是胡薇可能在煤气爆炸之前就去过他家；三是有关键人物去了他家，如果查到那个人，就会成为关键性的证据。
　　但是沈煜为不认为胡薇是个什么都放心吩咐人去做的主，他回忆着胡薇在片场里的表现——如果不是刻意装出来的，那就是她是个事必躬亲的人。
　　一个无法信任其他人的人，会放心只让手下去搜寻自己的把柄吗？恐怕不会。
　　沈煜为蜷缩起来，如此看来，那天胡薇很有可能在煤气爆炸发生前就已经在他家了，而胡薇会去的可能性只有一个——父亲确实有她的把柄，而那个把柄胡薇并不确定藏在哪里，以她多年和父亲相处的经验来看，她以为父亲会藏在家里的保险柜中。
　　但是沈煜为了解自己的父亲，但凡是紧要物件，他不会藏在家里面，而是寄存到他家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可是父母彻底破产，财产被回收，保险柜里的东西都不会再有剩下。那如此一来，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吗？
　　沈煜为长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刷一刷网页便睡觉，这时有人突然在外面敲门。
　　“谁啊？”
　　“是我。”赵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沈煜为一愣，从床上跳下，走过去看了眼猫眼，确定是赵宇后，才打开门让对方进来。
　　“怎么了？”他回忆了下，今天并没有商定晚上赵宇来他房间里讨论事情或商定后期计划。
　　“今天你拍摄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赵宇开门见山道。
　　沈煜为没有立刻讲话，赵宇说话的时候他脑海里立刻回忆起了胡薇的笑，那股恶心的感觉又翻滚上来，他走到一旁拿了矿泉水喝了几口，才道：“不是还算顺利吗？”
　　赵宇神情却并不轻松：“如果你觉得勉强，我可以——”
　　“没关系。”沈煜为打断他的话，“只是一点心理障碍，我能克服。”
　　赵宇抿起嘴，显然对他的话并不信服。但沈煜为瞧着他，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我问你个问题啊。”沈煜为道。
　　“你说。”
　　“假设你已经身背巨额债务，并知道一个有把柄在你手里的人准备害你，你会将他的把柄藏在哪里？”
　　赵宇想了想：“那要看把柄是什么以什么形态保存。”
　　沈煜为有了兴趣：“如果是小东西，比如U盘之类的？”
　　“银行的保险柜吧。”赵宇道，“或者是将它作为定时寄出的邮件，在我死的时候就寄给我信任的人。”
　　“信任的人？”
　　“一般是亲朋好友之类，如果有孩子的话，会寄给孩子。”赵宇想了想，道。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你的孩子未来将会在哪——”沈煜为声音一断，他猛地瞪大眼睛，“我明白了！”他猛地一拍赵宇的背，“谢谢你！”
　　赵宇还一头雾水，却已经被沈煜为欢送着出了房间。门关上的同时，沈煜为便扑向手机，拨通了顾泽昭的电话，等那边一接起来，他立刻道：“我知道那东西在哪了！”
　　然而电话那头却不是顾泽昭的声音，一个耳熟的声音先是一顿，接着一改往日的懒洋洋做派，干脆道：“你电话来得真及时，有时间出来一趟吗？我哥他出事了！”


第71章 偶然 （8）
　　沈煜为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接电话的是许坦，他记下医院好病房号，随手拿起大衣便往外跑。他一边叫出租车，一边给赵宇发消息，说明自己今晚会出去，但是第二天稍早会回来，无需担心自己赶不上拍摄。
　　幸好现在这个点车流量较少，不至于堵车。沈煜为电话挂得急，也没有细问顾泽昭到底受了什么伤，只一心想赶去对方身边。在车上干坐着容易胡思乱想，沈煜为纠结片刻，还是再给顾泽昭的手机打去了电话。
　　第一次一直响到挂断都没人接，沈煜为心里担忧，紧接着又打了一次，这次接得还算快，并且那边的声音也不再是许坦的了。
　　“煜为？怎么了？”顾泽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开口问的却是沈煜为。
　　“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沈煜为劈头便问。
　　“手机没在手边。”顾泽昭轻声道，“怎么了？想我了吗？”
　　沈煜为立刻反应过来，刚刚许坦告诉自己顾泽昭出事后，并没有转告顾泽昭他已经知道了，因此顾泽昭现在还能在电话里粉饰太平。
　　沈煜为又气又心疼，但还是没有直接揭穿，只是道：“我想你了，现在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顾泽昭在那边明显一愣，开口却是：“你去哪？我现在还在公司开会。”
　　“哦，你在开会是吧。”沈煜为道，“我正好在去你公司的路上，待会儿见。”他说完便挂了电话，这时车停了下来，他往外一看，医院到了。
　　还好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沈煜为径直去了住院部，找到了顾泽昭的病房。
　　他从电梯出来，老远便看到站在走廊上，嘴里叼着根东西的许坦。后者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竟有些惊讶，急忙迎上来：“你怎么这会就赶过来，拍戏没关系吗？”
　　沈煜为摇摇头：“我明天早上会赶回去的。”他欲推门进去，临了却一顿，“他……”许坦看过来，他想了想，仍是摇头，只道：“谢谢你告诉我。”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坐在床上的人本在看平板，听到声音抬起头，眉本是皱着，看到沈煜为后，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会来？”顾泽昭震惊道。
　　“要不是许坦，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了？”沈煜为怒道。
　　顾泽昭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讲话。沈煜为看他这副样子，更加生气，几步走到床边，却没有开口责难，而是问：“都伤哪儿了？”
　　顾泽昭还没开口，他又道：“算了，就是问你，你也不会跟我讲实话，我去找许坦——”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顾泽昭从后面轻轻拉住手，他立刻停住脚步，回过身看顾泽昭。
　　“并不严重，没什么事。”顾泽昭温声道。
　　沈煜为没有讲话，都住院了还能是没什么事？
　　顾泽昭看他的样子，不由有些无奈，苦笑道：“我真的没骗你，只是被车刮了一下，住院是以防有什么意外，先观察一两天，没事的话我明天就可以走了。”他跟沈煜为解释前因后果，前天他下班，到地下停车场取车时，有车刚好往外开，他和那车径直擦着过去，一开始并未注意。但是在拐弯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车没有往外开，竟然掉了个头，直直往他这边冲过来。顾泽昭即刻反应过来，在那车撞过来的时候迅速往旁边躲，但尽管如此，还是被车擦到，幸好他反应得快，不然可能就要被撞个正着了。顾泽昭说完，仔细观察沈煜为的神情。他略掉了车上的人见没撞到，准备再发动一次，重新撞过来，幸好保镖发现不对，直接开车过来，那车才掉头跑了。
　　“观察一两天？”
　　顾泽昭点头。
　　“这么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沈煜为压抑着火气问。
　　顾泽昭平日里能说会道，此刻看着因自己出事而担心着急的沈煜为，却是哑火了。
　　“你自己跟我讲，要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跟你讲。”沈煜为在病房里踱来踱去，“你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想藏着不告诉我？顾泽昭！”他不敢想，要是顾泽昭有个三长两短——
　　顾泽昭本来还算平静，但此刻却看到沈煜为虽然正怒火冲天地瞪着自己，眼眶却已经渐渐泛红，终于慌了起来，立刻开始安慰对方。沈煜为却不理他，只是以手臂粗鲁地抹掉眼角的泪花，问道：“那，人抓到了吗？”
　　顾泽昭急忙点头：“他们本来准备逃跑，但是被我的保镖拦下了。”
　　“是庞斌的人吗？”沈煜为想了想，问道。
　　顾泽昭道：“是的。”
　　沈煜为一时没再说话，显然颇为后怕。顾泽昭朝他伸手，举了半天都不见沈煜为有动静，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双眉皱起。沈煜为即刻扑上来，着急道：“怎么了？哪里疼？我给你叫医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泽昭一手紧紧托住后脑勺，对方另一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拉进，同时狠狠地吻了上来。
　　沈煜为猛地睁大双眼。
　　一吻毕了，顾泽昭看着一语不发的沈煜为，轻声道：“是我的错，不该想着瞒你。”沈煜为默默将脸埋在他怀里，仍旧沉默。
　　“以后绝对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沈煜为哼唧两声，算是回答。顾泽昭低低地笑了，他本来就只受到轻微擦伤，并无大碍。顾泽昭往旁边挪了挪，索性将沈煜为带上了床，将沈煜为搂在怀里：“今天太晚了，你在这睡一觉再走吧。”
　　“可是探视时间就要过了。”沈煜为闷闷道。
　　“没关系。”顾泽昭摸摸他后脑勺，用被子裹住对方，“睡吧，你明天还要拍戏。”
　　沈煜为也抱紧了他，乖乖嗯了一声，在顾泽昭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站在门外，本准备敲门进去的许坦，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你回去吧，这两天多谢。”
　　单身狗许坦：“……”合着你俩在里面浓情蜜意，彻底把我给忘了吗！


第72章 偶然 （9）
　　翌日清晨，沈煜为被顾泽昭从睡梦中叫醒。他下意识蹭了蹭对方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掌心，闭着眼摸索着找到手机，将闹钟给关上。
　　“我该走了……”他低声道。
　　顾泽昭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放开他。
　　沈煜为从床上爬起来，捏了下顾泽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等对方老实放开，才下了床，走到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洗漱。
　　他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次水，才终于“啊”了一声，冲出了洗手间。
　　顾泽昭刚从床上下来，手里拿着手机正跟人打电话，见沈煜为冲出来，疑惑地瞧着他，讲了几句话后挂了电话：“怎么了？”
　　“昨天其实是我先给你打电话！”沈煜为凑到他跟前，“因为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可能知道我爸把那东西放在哪了。”沈煜为道。昨晚相当于是赵宇给了他提醒——他家没有把真正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家里的习惯，而父亲既然早已欠下巨额债务，预计到胡薇会有动作，也不可能将东西放在他自己名义下的银行保险柜里。
　　“放哪了？”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了。”沈煜为道，他想了想，“这周六我只有上午的戏，你到时能腾出时间来陪我去一趟吗？我怀疑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顾泽昭没有问在哪，只是应了下来。
　　顾泽昭特意让司机先送沈煜为回片场，还叫助理给他带了温热的豆浆和三明治做早餐。沈煜为回到片场的时间刚刚好。他刚和导演打完招呼，就看到了胡辰启。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是和对方的戏，不禁有些烦闷。
　　胡辰启朝他笑笑，算是打招呼，可眼中似有深意。沈煜为不知胡薇这群人是否有安排专门盯梢的人，但看对方表情，显然是知道顾泽昭前天出事了。
　　沈煜为走近他，胡辰启却变脸似的，突然露出一副伤心神情：“听说你之前拍戏时受伤了？”
　　沈煜为冷冷看他：“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胡辰启淡淡笑道：“我可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他说着抬手拍拍沈煜为的肩膀，“还有人走在屋檐下被高层滑落的砖头砸死的呢，这可怎么说得清？”说完，他便往一旁走开，留下沈煜为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周六很快便到了。沈煜为结束了上午的拍摄，跟赵宇说了声后，便和来接他的顾泽昭一起离开了。
　　“我那天突然想起来，我爸曾经以我的名义在银行租了个保险柜。”沈煜为道，“但是我一直不记得他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顾泽昭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沈煜为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过我怀疑他可能在那里面放了那个。”
　　“记得是哪家银行吗？”
　　“当然记得。”沈煜为道，“租金从我一张卡上定时扣——幸好现在我又能赚钱了，年末刚扣了一笔租金，不然可能连这个都找不到。”
　　顾泽昭笑笑，沈煜为讲了银行名字，在座位上动了动。顾泽昭专心开着车，沈煜为对着手机毫无章法地戳了半天，突然道：“那啥，顾泽昭。”
　　“怎么？”
　　“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证据，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吗？”
　　“如果是有利的证据的话。”
　　“真想快点结束。”沈煜为轻声道。
　　等红灯的间隙，顾泽昭偏头看了沈煜为一眼，沈煜为没有注意他，只低垂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可他却还是从对方脸上看出仿佛要满溢出来的疲惫。
　　绿灯亮了。
　　顾泽昭发动车子，同时道：“先去吃个饭吧。”
　　沈煜为一愣，看向对方。
　　“反正现在过去银行也不一定在上班，先吃饭。”顾泽昭说着方向盘一打，拐向另一条街。
　　曾经顾泽昭答应沈煜为，不再像以往那样控制欲过强，意图料理好对方的所有事。他确实也改了不少。但是如今看到沈煜为这副样子，每天疲惫不堪，赚的钱不多，有时还得看人脸色，甚至受人奚落，说顾泽昭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顾泽昭希望沈煜为能够在这件事多依靠一下自己，不必如此受累受苦，但如果真将那话讲出来，恐怕对方肯定会发火吧。
　　两人在以前常去的饭店吃了午餐，休息了一阵，等到下午两点多时，才到达沈煜为所说的那家银行。
　　沈煜为跟工作人员讲明来意，对方便要求沈煜为提供身份证。沈煜为交了身份证，对方显然在电脑里搜索一番，道：“请您输入密码。”
　　沈煜为一愣，偏头看向顾泽昭。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密码是什么了，想了想，输入了父亲的生日，但是不对。沈煜为愣了，还好工作人员却不着急：“您再想想，可能是哪一个？”
　　他又试了自己的生日，可依旧不对。
　　顾泽昭在一旁看着，道：“如果这里面的东西真的跟那几个人有关，你觉得会是什么？”
　　沈煜为想了想：“难道是——”
　　顾泽昭从手机里找出来，摊在沈煜为面前。沈煜为深吸口气，按照那上面的数字输了——密码正确。
　　立刻便有工作人员过来，领着沈煜为前往银行的保管箱库。沈煜为回头看了眼顾泽昭，对方却示意他自己去就行。
　　沈煜为跟着工作人员一路绕了好几条走廊，经过几处门，才终于到他的保管箱所在的地方。等工作人员将箱子打开时，沈煜为有些惊讶。
　　里面的东西不多，用一个文件袋装着。沈煜为将其拿出来，轻微晃了下，里面似乎有东西跟着动作动了动，发出细小声响。他检查了下箱子里面，确定没有东西了，才后退一步，任由工作人员重新锁上了箱子。
　　沈煜为办完所有手续之后，回到顾泽昭身边，两人一起往家走。
　　“所以密码居然是庞斌和胡薇生日的合并，也是没有想到。”沈煜为道，“如果这个东西被胡薇那群人发现了，会不会被轻易拿走啊。”
　　“伯父大概也是在赌这个吧。”顾泽昭道。毕竟这个密码，是对沈煜为最明显的暗示了。
　　沈煜为轻轻叹口气，打开文件袋，手伸到里面，想要掏出之前听到的发出晃动声响的东西。他手指挨着文件袋边缘摸索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个小玩意，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黑色U盘。


第73章 雾里 （1）
　　回到家之后，两人直接进到书房，沈煜为将U盘放到边上，再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
　　这个文件袋里的东西，虽然看着挺厚，但拿出来之后便明白是什么缘故——全都是照片。沈煜为和顾泽昭两人分成两沓各自开始看，里面不乏胡薇出入庞斌住宅、公司的照片，还有胡薇和庞斌之间举止亲密的照片。
　　“这是那个你家案子的负责人？”顾泽昭看着一张照片，将其亮给沈煜为看。
　　沈煜为绕过桌子走到顾泽昭旁边，微微一愣——这确实是，而那个人正从庞斌手里接过一个黑色手提箱。
　　“这是——”
　　“有些交易会选择现金而不是转账。”顾泽昭道。
　　如果这个人一直和庞斌有金钱交易的话，沈煜为很难不怀疑对方在自己家的这个案子上做了手脚。他回忆起自己那天去警局找对方时，这个所谓队长的回应，不由微微抿起了嘴。
　　“这些照片……”沈煜为道。
　　“先全部扫描一份。”顾泽昭道，“留个底好。”他看了眼文件袋，“除了照片和U盘，没有别的了？”
　　沈煜为摇摇头。
　　“那先看看U盘里面都有什么吧。”顾泽昭道。
　　沈煜为依言打开电脑，插入U盘，桌面上弹出U盘的小窗口，显示还有大部分空间。沈煜为一愣，但还是点开了文件夹，他本以为这里面多半是那些照片的原件，谁知并不是。赫然显示在他和顾泽昭眼前的，是五个音频。
　　沈煜为顿住，偏头寻找顾泽昭，正巧对方也看过来。
　　“你认为这里面会是什么？”沈煜为轻声问。
　　顾泽昭道：“点开吧。”
　　五个文件并排，文件名看上去都是以年月日确定，估计是这个文件生成的日期时间，沈煜为最先点开最左的那个。
　　音频只有十分钟，最先是静默，偶尔有翻书的声音，突然响起门被打开接着重重关上的声音。
　　“好久不见。”沈父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令沈煜为蓦地一怔，但是顾泽昭手轻轻覆在他手上的动作令他回神，凝神继续听下去。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一个女声嘲讽道，几声高跟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如果我不上这来堵你，你怕是要直接将我和你儿子给忘得一干二净吧！”
　　“胡薇！”沈父怒道。
　　这名字令沈煜为和顾泽昭具是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听下去。接下来两人却没有争吵，沈父先是开口安抚几句，接着两人都稍稍镇静，胡薇再张口便开始游说沈父投资某个项目。余下几分钟几乎都是二人有关投资的时期，期间胡薇堪称巧舌如簧，把投资之后的可得利益讲得天花乱坠，最后又引荐了庞斌给沈父。
　　音频结束，沈煜为长久地沉默着，顾泽昭摸一摸他的脊背：“如果你——”
　　“不，继续。”沈煜为低声道，“把剩下几个都听完。”他点开下一个。
　　之后的四个，有胡薇和庞斌之间的交谈语音，在那一个音频中还提到了办案的队长；另外还有胡薇威胁沈父的语音，以及庞斌和队长之间交易时的音频。
　　沈父已经去世，这些音频都是怎么得到的已无从考证，但是却能算是有些用处。沈煜为当即将这些音频拷贝了两份，保存在不同的地方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音频的获取方式……会不会有阻碍？”
　　仅是沈父和胡薇之间的那两个录音，或许还好说，但另外三个音频的来源，怎么看都不像是通过正当渠道拿到的。
　　“这些不用担心。”顾泽昭道，“文件袋里的东西都在这了？”他指了指U盘和照片。
　　沈煜为点点头。
　　顾泽昭道：“现在还早，我们把照片都扫描两份，吃个晚饭。”
　　“不联系夏启文吗？”沈煜为偏着脑袋问。
　　顾泽昭摸摸他脑袋：“把照片弄清楚再说。”
　　两人合力将几十张照片都扫描保存好，将原本这份照片保存下来。顾泽昭又另外打印了一份，装进文件袋，就连U盘他也换了一个。
　　等这些都忙完，已经晚上七点钟。两人快速解决了晚餐，顾泽昭看沈煜为已经有些疲惫，有心想让对方干脆留在家里休息算了，毕竟明天还要拍戏，但是沈煜为拒绝了。
　　最后仍是二人一起前往和夏启文约好的地方。
　　沈煜为注意到这回并不是之前安泽宁家的别墅，而是一个类似废弃仓库的地方，并不像一个能够聊天的场所。他有些奇怪，不由看向顾泽昭，却发现对方脸色冷峻，似乎并不因为发现了这些证据而感到高兴。但在注意到沈煜为的目光时，顾泽昭转过脸来，却又露出些许笑意：“怎么了？”
　　沈煜为摇摇头。
　　这次却是夏启文先到了。他就站在窗边，等顾泽昭和沈煜为进去，立刻便迎上来，三人无意寒暄，顾泽昭径直将那文件袋递给了夏启文。
　　沈煜为隐隐感觉氛围有些奇怪，却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只好一语不发。
　　“我这段时间调查过了。”夏启文道，“局长和这些事都没有关系，可以放心。”
　　“这件事终于可以结束了吗？”沈煜为问道。
　　夏启文看向他，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是的，恭喜你。”
　　沈煜为想起对方要跟自己结盟的原因，不由问道：“那……有关你妹妹的那个案子，你找好线索了吗？”
　　夏启文的脸色却忽然沉下来，他似因沈煜为提起这件事而相当不快，却没有明显表示出来，而是淡淡道：“那个不急。”
　　沈煜为道：“这怎么能不急？”他还想再说话，却被顾泽昭轻轻拉住，他住了嘴，抬头看向顾泽昭。
　　“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顾泽昭轻声道。
　　沈煜为有些惊讶，他看看顾泽昭，又看看夏启文，见对方对顾泽昭的提议并无异议，也只好压下心里的奇怪，跟着顾泽昭回了家。
　　沈煜为满以为等回到家，顾泽昭会替他解惑，谁知对方却没半点要谈这件事的意思，而是催促着沈煜为赶紧休息。
　　顾泽昭似乎还有工作，他坐在床边陪着沈煜为，准备等他睡着了后再去继续工作。沈煜为缩在被子里，看着坐在身边的顾泽昭：“你不一起睡吗？”
　　顾泽昭却答非所问：“如果你现在拍的这部电影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解散剧组——你会很难过吗？”
　　沈煜为微微一顿。刚开始拍这部戏的时候，对方问这个问题，他确实是毫不犹豫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想要拍完这部戏。可是在经历了那些事后，他的心却开始犹豫起来。
　　“我不知道。”最终，沈煜为闷闷地答道。


第74章 雾里 （2）
　　隔日沈煜为回到片场，他和导演打了招呼，虽然嘴上是在谈戏，心里却不断思索顾泽昭昨晚的问题。如果剧组最终会解散的话……将是因为什么原因？
　　沈煜为换好衣服化好妆，此时还没到他的部分，暂时坐在化妆室里也没关系，他早上本就走得急，这会儿因为晕车肚子有些翻腾，干错先在化妆室里坐着。沈煜为还在远处思考顾泽昭话里的意思，就听化妆室的门轻轻一响，他偏头看去，却见是胡辰启。
　　对方微微笑着走进来，径直走到他身边：“你还有闲心来拍戏呢，男主角？”
　　那语气是相当嘲讽。
　　沈煜为以前喜欢胡辰启的时候，是真心认为这个人样样都好。长相俊美，虽然不怎么红，但演技不错，性格虽然比较冷淡，但不刻意逢迎任何人，这样的人，沈煜为曾经真情实感地认为，他迟早有一天会红的。为了能够帮助胡辰启，他还费尽心力帮对方牵线搭桥，虽然对方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反观现在的胡辰启，沈煜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最初跟这人相遇相识，是否是因为第一印象太好，反而有了厚重的滤镜，之后对胡辰启的一切，都是在滤镜之下看到并感动的？沈煜为想了想，却没能够忆起任何胡辰启做的，能令他现在的他感动的事情，于是干脆抛开，站起身道：“既然接了戏就好好演，不来这里我要去哪里？”
　　胡辰启难得见到他这种态度，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却是拦住准备往外走的沈煜为，凑到他耳边轻声讽刺道：“你不会以为你们在做的那点小事，别人不知道吧？”
　　沈煜为猛地一愣，紧接着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冷得他发痛。沈煜为蓦地看向胡辰启，可对方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似乎还颇为自得。
　　沈煜为几欲张口，心中却极为犹疑，他不清楚胡辰启说这句话的意图在于什么，还有对方说的“知道”，到底是知道了哪一步？知道他和顾泽昭在一起？知道了他们在查这件事？知道了他们有一个叫夏启文的警察在帮忙？还是知道了他们已经查到胡薇和胡辰启的关系？
　　沈煜为脑子转得飞快，却又不得要领，他看着胡辰启小人得志般的神情十分眼胀，但他清楚此时不忍，可能会扰乱之前的一系列计划，思及此，他也只有暂且忍耐，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辰启却不想轻易放过他，哼笑一声道：“你少装蒜。”
　　“你与其整天胡思乱想动歪肠子。”沈煜为平静地看向他，“不如好好琢磨下怎么演戏。”他自然是清楚该怎样激怒胡辰启，他也确实做到了。
　　胡辰启听到他说的话，几乎是立刻便攥紧了双拳。但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沈煜为：“你不过是有个好出身，交了个好男朋友而已，在得意些什么？”
　　倘若是在以前，这句话讲沈煜为是个靠父母靠男友的软脚虾，足以在一秒钟内激怒他，但他清楚自己现在能走到这一步，虽然多亏顾泽昭和几位朋友的帮助，但绝不是仅仅靠了别人他就能站起来。能让人真正站起来挺直脊梁骨的，只有他自己。
　　因此现在的沈煜为只是清清淡淡瞄一眼胡辰启，越过他离开了。
　　虽然表面上轻描淡写，但沈煜为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昨日见顾泽昭神情多有不对，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顾泽昭这方面惯常爱先瞒着解决，再在事情结束后告诉他来龙去脉。沈煜为直觉这回顾泽昭亦准备如此。
　　虽然相信顾泽昭的能力，但沈煜为还是想要跟对方联系。他发了几条信息过去，可都石沉大海，在他准备干脆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却又叫他准备准备，要拍戏了。
　　沈煜为无法，只有先将手机丢给白莎莎，嘱咐对方，一定要注意，不要错过任何来电。
　　然而直到一天的拍戏结束，已经深夜两点多钟，沈煜为的手机除了林唯柏发过来的几条搞笑猫咪动图，没有任何来自顾泽昭的消息。
　　沈煜为想到白天时胡辰启说的那几句话，猜想对方确实是知道了一些消息，但估计不多，所以才来堵自己，想要激他讲几句话。沈煜为思来想去，也只有庆幸自己最后没让胡辰启得逞，不然哪知还会牵扯些什么出来。
　　他有心想给顾泽昭去个电话，但等收工回到酒店，都已经将近凌晨三点。顾泽昭平日里就已经相当繁忙，最近还要兼顾沈煜为家这件事的收网，显然不会轻松，此时可能刚睡下不久，沈煜为想了想，仍是只发了一条让对方尽快回复的消息，便也忧心忡忡地躺下睡了。


第75章 雾里 （3）
　　翌日，沈煜为如常清早起床，早早吃了点面包，便到片场准备。
　　等沈煜为的妆化得差不多的时候胡辰启才姗姗来迟。对方走进化妆室，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边径直走到沈煜为身边的座位上坐下，道：“早啊。”
　　“早。”沈煜为回答道。
　　当着化妆师和助理面前，胡辰启还没有傻到要抖落出一些不应让人知晓的事，沈煜为松了口气。
　　沈煜为化好妆后便走到外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剧本，默默温习台词。今天是拍主角在发现生母前和朋友之间的搞笑日常，其实并不算难的部分，只可惜这若放到以前拍摄，与此刻他的心境自然会有不同。
　　可惜往事向来难以回首，更何况他不清楚过去的胡辰启究竟是他厚重滤镜的产物，还是对方伪装得太过完美。
　　然而胡辰启成了心的不想他安稳，沈煜为不过看了两三句，那人从化妆间出来便直奔过来，道：“你还真有闲心。”
　　“你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讲吗？”沈煜为忍住想摔剧本的冲动，皱眉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胡辰启往四周扫了一眼，悄声道。
　　沈煜为拧着眉：“什么？”
　　“为什么你要去警局，立刻就在门口碰上正准备出来的夏启文呢？”胡辰启轻声问。
　　“什——”沈煜为心中骤然一惊，他猛然看向胡辰启，后者脸上显露出极为可恶的嘲讽之意。不待沈煜为再追问，他已经站起身，似乎看到沈煜为此时的表情，他便达成了目的，可以老神在在地走开了。
　　沈煜为猝然起身，想要追上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因感知到周围人的目光，而不得不收回手。他一时心中极其惶急，默默在原地站立片刻，终于想起这时候应该跟顾泽昭联系。
　　可顾泽昭还是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联想到胡辰启刚刚所透露出的东西，沈煜为开始担心对方是否有遭受什么不测。如果不是这样，胡辰启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可如果顾泽昭真的受伤，对方怎么可能还只跟自己提夏启文，首当其冲的难道不是上来先问自己这两天有没有跟顾泽昭联络，不论自己答了什么，他再抛出顾泽昭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之类的。
　　所以顾泽昭应当暂时是安全的吧？沈煜为想着，摁掉依旧无人接听的电话，转而发送了条信息过去。一是告诉对方夏启文有鬼，二是问对方现在是否安全。
　　现在沈煜为在剧组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认为胡辰启还能再做像上次的事，可即便如此还是需要小心为妙。然而因为这个缘故，一向在拍戏时还较为顺利的沈煜为，却频频吃NG，最后导演都有些愤怒，将他好好数落了一顿。
　　“如果不是看在胡薇的面子上，再加上你之前一直表现得还不错，说实话，我并没有让你来演男一的打算。”导演冷冷道，“你最好快点给我调整过来——”
　　“看在胡薇的面子上？”沈煜为却蓦地打断他的话，“导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导演没想到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又颇为沉默的沈煜为会突然这样讲话，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冷哼道：“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不是当初胡薇跟我力荐你，你以为你这样的新人会有试镜资格吗？”
　　他说完这句话，一时场上都静了。这导演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因为拍出的作品都不错，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他。可沈煜为因为他的这一席话却静了。
　　“所以胡薇是带资进组？”沈煜为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胡薇，你压根不会考虑我？”
　　“没错！”导演冷冷道，“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今天的表现对得起她吗？给你几分钟的时间，自己好好调整一下！”
　　此时胡薇不在场上，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沈煜为此刻感到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些难堪——这导演或许说的是实话，但这几乎是将他之前的努力都全盘否定。
　　如果自己本身没有能力的话，这导演会忍耐这么久吗？应该不会吧。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样讲？沈煜为联想到了胡薇，难道是胡薇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不等他细想，片场边突然一阵骚动，沈煜为看过去，竟是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


第76章 雾里 （4）
　　沉默仿佛瘟疫般在片场蔓延开来，原本因沈煜为挨批的事而变得有些闹哄哄的片场，在此刻静得仿佛墓地。
　　沈煜为也有些惊讶，他不知这些警察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但却隐约有股期待执拗地冒出头来，令他难以平静。
　　导演似乎有些惊讶，他扫视一圈，最后还是迎了上去，客气道：“警察同志，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警察也很客气，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待导演说明了身份，他才继续道：“请问胡辰启是在你们剧组吗？”
　　这话一问出口，导演愣了，道：“是这样……但是——”
　　警察同志微微点头，当即亮出搜查证以及警察证和逮捕令，给导演瞧了，才道：“麻烦告诉我这位现在所处方位。”
　　站得进的人抻着脖子看到那上面的字，眼睛霎时瞪得溜圆，他扭头跟身边的人小声讲了几句，那人又转头跟另一人讲，沈煜为注意到不少人已经掏出了手机。他下意识掏出手机，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是这部剧的主演，却一直没有真正融入进来——他压根就没有加剧组的群。
　　导演还在那怔愣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谁突然扬声道：“胡辰启刚刚藏化妆室里了！”
　　警察闻声，问道：“化妆室在哪里？”
　　立刻便有人默默指出了方向，警察同志雷厉风行，迅速过去了。所有人都没动，静静看着他们进去，不到几分钟，胡辰启便被押着出来——他两手交握在身前，一件衣服搭在交握处。但所有人都能猜到，他两手估计是被拷上了。
　　等警察带着胡辰启离开后，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导演，但导演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突然有人压着嗓子嚎了一句：“胡薇也被抓走了！”
　　“什么——”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那在酒店做前台的姐们说的，看，这是照片。”
　　“一下走了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煜为能感觉到周围悄悄投来的目光，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到底还是胡辰启失算了，夏启文并没有背叛他们。
　　这时白莎莎小跑过来，将手机递给他。沈煜为接过来一看，发现是顾泽昭，他立刻接起电话：“喂？”
　　“是我。”顾泽昭的声音响起。尽管听上去有些疲惫，却不虚弱。沈煜为终于真正松了口气——他一直唯恐顾泽昭因为他的事而遭遇不测。
　　“你终于接电话了。”沈煜为小声道，“我一直很担心你——”
　　“抱歉，我太忙了。”顾泽昭道，“从和你分开一直到这会儿，我都还没睡过一觉。”
　　沈煜为一愣：“发生什么了？”
　　“你现在还在拍戏吗？”
　　“没有，现在片场一团糟……”沈煜为道，“怎么了？”
　　“你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就是往常来接你的那辆。”顾泽昭讲了几号门后便挂了电话。沈煜为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走向还在愣神的导演。
　　“导演？”
　　导演早没了刚刚训斥他的凶神恶煞，脸上竟已显出颓废之势，他看一眼沈煜为，道：“什么？”
　　“一会还拍吗？”沈煜为道，“我这边有些事必须我去处理。”
　　导演盯着他，半晌道：“跟胡薇有关吗？”
　　沈煜为一愣，道：“我不懂您在讲什么。”
　　导演叹一口气，摆手道：“你走吧。”他转过身，慢吞吞往他常坐的小板凳那走去，“这戏一时半会已经拍不了了。”
　　沈煜为没有多想，只应了一声，跟白莎莎讲了让她跟赵宇走后，便径自离开了。
　　沈煜为一跑出门，便看到熟悉的车，急忙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到正在抽烟的顾泽昭。他也顾不得对方手上还在燃着的烟头，刚关紧车门，便黏到对方身边，整个人更是直接往对方怀里钻，压根不听对方“烟头！小心！”的叫唤。
　　最后顾泽昭不得不将烟给掐了，搂住沈煜为往怀里带了带，似是无奈道：“又撒娇。”
　　沈煜为脸埋在他肩膀上，瓮声瓮气道：“你不就吃这一套吗？”
　　顾泽昭似乎笑了，沈煜为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刚想抬头去看，却被对方捏住下巴狠狠吻了过来。
　　一吻毕，沈煜为蹭了蹭顾泽昭道：“庞斌也被抓到了？”
　　“一锅端。”
　　“还有夏启文的上司也是吗？”
　　“嗯，都抓起来了。”
　　沈煜为笑起来：“我终于——”这明明是件极开心的事，他胸腔里却酸胀难耐，好像有什么要挣扎着涌出来一样。
　　直到顾泽昭的手指轻轻抚在他脸颊上，他看到对方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哭了。


第77章 雾里 （5）
　　顾泽昭仅是搂着他，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在自己怀里。他沉默着，似乎清楚那些深埋在沈煜为心底压抑挣扎的痛苦，任由他发泄出来。
　　直到回到了家，沈煜为的眼泪才终于止住。路上他一直默默哭泣，可大概是憋久了，闸门一开，关上可没那么容易，等他察觉快到家时，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了。起初顾泽昭还由着他哭，到后来看他一哭就停不下来，心疼得不行，搂在怀里又是亲亲脸颊又是揉揉脑袋的，安慰了好一番，才好不容易让淌泪变成啜泣。
　　等终于到家，沈煜为的情绪才安定下来。顾泽昭给他倒了杯牛奶，又拿了块蛋糕，沈煜为接过来喝了，默默把蛋糕吃完。顾泽昭在一旁瞧着，沈煜为道：“你要吃吗？”
　　顾泽昭摇摇头。
　　沈煜为就自己吃完了蛋糕。他去洗了把脸，回到顾泽昭身边，闷声道：“抱歉，我刚刚……”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要哭成那个样子的——他觉得自己刚刚哭得停不下来的模样简直蠢透了，可他就是停不下来。结果不提还好，一提便仿佛按下某个了不得的开关，他眼圈又红了。
　　顾泽昭见状，急忙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想知道夏启文的事吗？”
　　沈煜为一顿，点点头，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泽昭。后者拉着他的手站起身，走向书房：“其实我一直有些怀疑一件事。”
　　沈煜为乖乖跟在后头，显然已经完全被顾泽昭吸引过去，他积极问道：“什么事？”
　　“我们第一次见的那个夏启文，是不是真的夏启文。”顾泽昭道。
　　“什——”
　　“无疑，夏启文这个人，经过调查，确实是值得信任的。”顾泽昭将沈煜为按进窗边的扶手椅里。沈煜为坐好，顾泽昭在他对面坐下，接着道：“但是我们见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夏启文。”
　　沈煜为猛地瞪大了双眼。
　　“最奇怪的是他的出现时机——为什么不早不晚，刚刚好地出现在你面前？”顾泽昭道，“说明他本来就是奔着你来的。”
　　沈煜为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形，对方确实是直接拦住了他，之后说的一席话更是奇怪。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也没有仔细询问，便告诉了对方……
　　“所以林胡丹才死了？”沈煜为问。
　　“他们发现收买林月娥母子的事败露，因此才决定杀人灭口。”顾泽昭道，“所以他才那么快便知道了林胡丹死亡的消息，甚至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
　　沈煜为想了想，道：“你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吴会是帮我调查这件事的人。”顾泽昭道，“他在警局里有自己的线人——通常这些我都不会过问。但是那天见过之后，我让他回去调查了他自己的线人。”
　　“然后呢？”
　　“他意识到自己的线人其实早就被收买了。”顾泽昭淡淡道，“两个都是。所以，我们见到的‘夏启文’，根本就不是真的夏启文。”
　　“那他被庞斌害死的妹妹……”
　　“那件事是真的。”顾泽昭道，“真的夏启文也确实是在调查庞斌，但是他独自一人的力量太过微弱，在我们去找他之前，他就已经被庞斌囚禁起来。”
　　“那他现在——”
　　“已经安全救出来了。”顾泽昭安抚道，“他受了点伤，但目前还好，正在医院里进行治疗。”
　　沈煜为松了口气：“那前天给夏启文的音频和照片——”
　　“我准备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里面装了相同厚度的白纸。”顾泽昭答道，“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换了过来。”
　　沈煜为愣了一下，但不等他开口，顾泽昭先道：“抱歉，我知道不该瞒你，但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约好。”他一边说着，站起身走到沈煜为身边，握住沈煜为的一只手，轻轻吻了一下，“那天你回剧组之后，我直接联系了安泽宁，直接将证据材料汇总，全部交给真正的警察了。”
　　“真是太好了。”沈煜为轻轻道，他主动靠在顾泽昭怀里，“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寻找真凶的路上……”
　　顾泽昭轻轻笑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搂紧了怀里的人。


第78章 雾里 （6）
　　胡薇和胡辰启在拍戏途中分别被警察带走的事当日便不胫而走，传得人尽皆知。当晚便有记者追着剧组成员询问原因。第二天沈煜为醒来后，缩在床上看完相关新闻，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昨天走得早。
　　赵宇昨晚已经发消息让他不要出门。曾经的影后胡薇被警方带走的消息甚嚣尘上，沈煜为作为她投资加参演的电影主演，自然成为人们的聚焦点之一，为了保护沈煜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正在拍的戏怎么办？”沈煜为问。
　　“你要做好他们很可能就此解散的心理准备。”赵宇道。
　　“拍不下去了吗？”
　　“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少演员还算了，原先那几个投资商都是胡薇拉过来的，现在胡薇倒了，资金链也断了能不能再开机都成问题。”
　　沈煜为想了想，问道：“就连导演和制片都没有办法了吗？”
　　赵宇道：“你也看到那些新闻和议论了，本来就很难拉投资，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下了。”
　　沈煜为沉默下来。
　　“……你是还想再拍吗？”赵宇见他不说话了，不由问道。
　　沈煜为听他问话，却蓦地想起在小镇拍的最后一场，突然道：“剧组里，除了胡薇和胡辰启，还有人被带走吗？”
　　赵宇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答道：“我昨天也走得比较早……你等我问问吧。”
　　两人挂了电话，沈煜为在床沿上坐了片刻，转而给顾泽昭打了电话。
　　“醒了？”顾泽昭很快接起。
　　沈煜为道：“早醒了。那什么，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
　　“昨天我好像只看到胡辰启从剧组被带走了。”沈煜为小声道，“在小镇上帮他的那个道具组的人没有被带走。”
　　顾泽昭道：“那个人是最先被抓的。”
　　“啊？”
　　顾泽昭在那边笑了声：“这要等你睡一觉再想起来，人都跑天涯海角去了。那个人是庞斌的手下，特地为了害你而安插进道具组的，不过前天晚上就已经被抓了，放心吧。”
　　沈煜为松了口气，笑道：“你真是……”
　　“真是绝世好男友？”顾泽昭接道，“吃早餐了？赵宇跟我汇报了，你这几天就先在家好好放松吧，等风头过去了再出门。”
　　沈煜为应了一声。
　　顾泽昭听他依了，却又有些犹豫，道：“这样的话，你的戏就没法拍了。”
　　沈煜为“嗯”了一声，道：“没办法的事，现在胡薇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对剧组的负面影响特别大，听赵宇说资金链也断了，能不能再开机都成问题。”
　　顾泽昭闻言，在那边沉默片刻，道：“你想继续拍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虽然我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但是我不想再拍了。”这或许是个遗憾，但是他不认为自己在这个剧组里能安安心心拍戏。
　　“好。”顾泽昭一如既往没有多问，只是应下。
　　两人挂了电话，沈煜为洗漱完出了房间，径直走到餐厅，他刚坐下，被他随手放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煜为一怔，他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知道沈煜为新手机号的人不多，他本不想理会，但在给自己盛了碗粥后，见那号码挂了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还是接了。
　　“喂，你好？”
　　“你好，是沈煜为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沈煜为喝了口粥，蓦地反应过来：“导演？怎么了？”
　　这个时候的导演，声音听起来倒没有之前印象里的冷淡和咄咄逼人，反而极其温和，只听他道：“煜为啊，我想咱们剧组的事你也听说了……”
　　沈煜为道：“是的，听说因为胡薇的事，现在剧组没办法继续了？”
　　导演在那边应了一声，又道：“我和制片实在没办法了，想问问看你能不能拉到什么资金？”
　　沈煜为道：“不能。”
　　导演似乎早有门路，却没想到沈煜为这么干脆利落，倒是被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道：“那你看，这电影都拍得差不多了，到这一步断了多可惜啊？你难道不心疼吗？”
　　沈煜为想了想：“是挺心疼的。”
　　导演笑了笑：“所以啊，制片今晚约了投资人饭局，你也一起来吧，好歹对方是投资人，你来陪陪人家。那，今晚七点半，在——”
　　“导演。”沈煜为打断他的话，“我这人一向对您这样拍过不少好电影的导演敬重，但是敬重归敬重，这事我自己做不了主。”
　　“什么？”
　　“赵宇，我经纪人的电话，您既然知道我的号码，肯定也清楚他的号码。”沈煜为道，“这事儿，还得和他商量。我这会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回见啊！”说完，也不等导演反应过来没有，沈煜为直接挂掉了电话。
　　沈煜为将手机扔桌上，重重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接到这种电话，心里窝火得很，想打电话给顾泽昭，却又担心对方这时正在开会，只好作罢。他想了想，给林唯柏发了个消息。
　　“在拍戏吗？”
　　那边回得很快：“怎么了？”
　　“你说得没错，我还真碰上拉皮条的了。”沈煜为无奈道。
　　那边静默了半晌，发过来一条语音：“你没事吧？”
　　沈煜为回了个“没事”后，林唯柏立马发过来一个捶着地狂笑的长耳朵兔子的表情。沈煜为无语地抱起走过来蹭着他小腿喵喵叫的招财，心想这感情果然是塑料做的。
　　那边发过来条消息：“你现在在哪？我收工得早，去找你吧。”


第79章 雾里 （7）
　　沈煜为提前跟顾泽昭讲了一声，说今晚有朋友到家里，可能会住下。
　　顾泽昭：“……”好不容易沈煜为暂时不外出工作，本以为今晚他早点回家，即使不做点什么，搂一起看电影啊，或是各干各的也很好。结果半路杀出个可能会住下的朋友？
　　“好的，是谁？”
　　“林唯柏。”此时沈煜为正在外面倒果汁，林唯柏在影音室里待着，正挑选心仪的电影，待会两人一起看。
　　“是他啊。”顾泽昭道。
　　沈煜为道：“你最近和安泽宁有谈起他吗？”
　　顾泽昭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没有，怎么了？”
　　“刚刚唯柏跟我说，他觉得安泽宁最近有些奇怪……”沈煜为回头看一眼，见林唯柏好好的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才继续道：“他觉得安泽宁有事瞒着他。”
　　顾泽昭顿了顿，道：“我们没提起过这些。”
　　“好吧。”沈煜为想了想，“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晚点还要开会，到家估计快十点。”顾泽昭微顿，“你早点休息，酒别喝太多，别玩太晚。”
　　“好！”沈煜为答得特别爽快。
　　沈煜为端着两大杯果汁，想了想又从顾泽昭的酒柜里挑了瓶葡萄酒，便回了影音室。
　　“怎么样？”林唯柏过来接过饮料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道。
　　“他说他不知道。”沈煜为答道。
　　林唯柏轻轻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笑了下，指了指桌上的芝士蛋糕：“是你喜欢的那家。”
　　沈煜为笑道：“你挑好电影了吗？”
　　林唯柏点头：“这个。”沈煜为看了眼《何日君再来》。由英格丽·褒曼主演的老电影，黑白片。沈煜为还没看过。
　　“那就这个吧。”沈煜为道。
　　此时林唯柏已经切好蛋糕，沈煜为放好碟，走回来跟林唯柏一起坐在地毯上，各自搂一只抱枕。
　　褒曼很美，沈煜为看着里面三人间的感情纠葛，有些想要叹气。他偷眼看身旁的林唯柏，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似乎已经完全陷在剧情中了。
　　沈煜为直觉林唯柏和安泽宁的事恐怕不是仅仅“瞒着什么”这么简单。果然，一看完电影，两人端了东西从房间里出来，刚放到流理台上，林唯柏就开口了。
　　“我怀疑他跟别人有纠缠。”林唯柏低声道。
　　这话太突然，沈煜为猛地怔住，过来一会才道：“你确定吗？”
　　林唯柏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见到那个人了。”
　　道听途说和亲眼见到确实是两回事，林唯柏和安泽宁在一起的事，虽然算不上高调，但是圈里有挺多人已经知道。安泽宁本身是个极优秀的人，就沈煜为来看，对方也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但这只是欣赏，他并不会对安泽宁产生类似爱情的感觉。
　　但沈煜为不会，并不代表就没有人觊觎安泽宁。沈煜为一直以为林唯柏和安泽宁在一起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没想到今天就听到林唯柏说了这个话。
　　“那人是怎么讲的？”沈煜为问道。
　　“哦，我跟你学一下。”林唯柏道。他瞬间换了副表情，趾高气扬地走到沈煜为跟前，一昂首：“你就是林唯柏？”他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鄙夷再明显不过，“你配不上安泽宁。他是我的，至于你。”他手往边上一指，“看到那群人了吗？你就该在那待着。”
　　“那群人指的谁？”沈煜为问道。
　　林唯柏恢复正常表情，答道：“群演。”
　　沈煜为不认为在以前当过群演，能算什么值得奚落的事。他道：“我不认为安泽宁眼光差成那样。”
　　林唯柏道：“我也不知道……在心里我是认为他不会，但是既然人都走过来冲着你鼻子叫劲了，真的很难不去在意。”
　　沈煜为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他想了想，问：“安泽宁最近在做什么？”
　　“拍新戏。”
　　“他邀请你去探班吗？”沈煜为问。
　　林唯柏点点头：“他一直都有问……我只是不太想去。”
　　“那你找个时间去吧，这种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沈煜为拍拍林唯柏道。


第80章 雾里 （8）
　　林唯柏在沈煜为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走了。但沈煜为看他状态，似乎完全不像是还有戏要拍的样子，反而非常悠哉。
　　“我走啦！”林唯柏离开时冲沈煜为挥挥手。
　　“记得有话要好好讲。”沈煜为道，“想揍人也不要在片场打架。”
　　林唯柏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
　　沈煜为关上门，刚一回头，就看到正站在客厅边走边打领带的顾泽昭。
　　“你起了啊。”沈煜为说着走过去，顾泽昭松开手，看着沈煜为替自己打领带。
　　“早。”
　　“今天忙吗？”
　　“我争取早点回家。”顾泽昭道。此时沈煜为已经打好领带，往后退一步看着他。顾泽昭忍不住低头在对方唇上轻点一下，“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做吗？”
　　沈煜为想了想，摇摇头。
　　顾泽昭道：“那要来我公司看看吗？”
　　“还是算了，最近不想出门。”沈煜为答道。他想了想，“你真没从安泽宁那知道点什么？”
　　顾泽昭捏了把他的脸：“好吧——是有一点。”
　　沈煜为心里一咯噔：“什么？”
　　“有一个正红火的新人在追他。”顾泽昭答道。
　　“新人怎么会正红火？”沈煜为吐槽道，“哦，在别的领域正红，现在转到演戏这边？”
　　顾泽昭道：“算是吧，那个人有些难缠。”
　　“他有说他的感觉吗？”沈煜为追问道。
　　顾泽昭道：“什么感觉？”
　　“被人追的感觉？”
　　“这方面——他什么都没说。”顾泽昭看了眼手机，“我要去公司了，你真不来吗？”
　　“我和招财在家等你。”沈煜为抱起从刚才就在他和顾泽昭脚边绕来蹭去的猫咪道。顾泽昭微微一笑，随意揉揉猫咪的脑袋，在沈煜为唇上亲了一下，离开了。
　　林唯柏没有立刻便去找安泽宁，反而是先回家换了身衣服，他在沙发上躺了片刻。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四周非常安静，林唯柏闭上眼，刚要睡过去，手机就响了一声。
　　他静了半晌，才从沙发缝里找出手机，他没有解锁，只看了眼消息：“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后台太硬，你我都碰不起。祝你……”
　　之后的话没有显示完，林唯柏也没耐心看下去，直接摁熄了屏。他和安泽宁的感情并非一帆风顺，也是几经风雨，现在他逐渐稳定，对方却早已登顶，说不意难平是假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努力，说不定会有好的结果。
　　但和安泽宁重新在一起后，他从来没想过会因为感情问题再遇上波折。纵使心底不愿怀疑，但还是应该去问清楚，一直拖着并不对任何人有好处。
　　他早前对这个小鲜肉有所耳闻，长相漂亮，唱歌好听，然而骄横跋扈，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同时这个人还相当善于欺负比他弱势的人，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争过来。
　　林唯柏有些疲累。他坐起身，想了想，给安泽宁发了个消息：“今天去串班可以吗？”那边没有立刻回消息，估计是正在拍戏，顾不上看手机。
　　林唯柏看了看时间，他可以先做个饭，然后给对方带过去——前几天安泽宁就在跟他抱怨自己时常错过饭点，以及剧组饭盒没有胃口吃。用这个借口去探班再好不过。
　　然而直到林唯柏把饭做好，安泽宁都还没有回复消息。他感觉自己贸然过去不大好，还是先给安泽宁的助理打了电话。
　　对方对于是否能来探班给予了肯定答复，还连说这两天安泽宁心情很糟，如果林唯柏能过去顺顺毛是再好不过了。
　　安泽宁从来不把心情带到工作里，林唯柏对此有些疑惑，但既然能去，现在过去刚好是中午，如果碰上对方休息，刚好能让安泽宁把饭吃了。
　　他这么想着，将饭菜都装在保温桶里，另外还用一个小的保温桶装了老鸭汤，这种天喝点汤是最舒服的。
　　安泽宁刚开拍就告诉了林唯柏他们的拍摄地址，林唯柏顺利找到，在较隐蔽的地方停了车，给安泽宁打电话。
　　然而连打了两个，还是没有人接。林唯柏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贸然过去或许不太好，但心里有股劲一直推着他，令他下了车，往安泽宁他们的拍摄场地走去。
　　以防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林唯柏干脆再次打电话给安泽宁的助理，让对方如果不忙的话，出来接应下自己。对方很快答应，林唯柏刚到入口，便看到一个小姑娘小跑过来，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林哥！你可算来了！”
　　林唯柏笑笑，递给对方一袋饼干：“我自己做的。新配方，你尝尝好不好吃。”
　　小姑娘老早就对林唯柏的手艺馋的不行，开开心心接过来搂在怀里，一边引着林唯柏往里走：“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安哥心情不大好。虽然不影响拍戏，但是每次休息，都沉着个脸……”
　　林唯柏笑笑：“别怕，他不凶的。”
　　小姑娘也跟着笑笑：“那是看到林哥你。安哥平时可有威严了。”
　　林唯柏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只是笑了下，等小姑娘推开一扇门，说安泽宁就在里头的时候，他猛地怔住了。
　　安泽宁确实在里面没错——但不止他一个人。
　　像安泽宁这样咖位的演员，一般都有自己的休息室。而安泽宁向来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地方。林唯柏死死盯着坐在安泽宁旁边凳子上的小鲜肉，浑身一阵发冷。
　　既然这个人能进来，还安生在安泽宁身边坐着，是在彰显他并非外人的事实吗？


第81章 雾里 （9）
　　在未了解原委前便开口指责不是林唯柏会做出来的事。他深吸口气，在小鲜肉挑衅的目光里走进房间。门关上的同时安泽宁刚巧抬头，看到他时眼睛明显亮起来，脸上阴霾一扫而光，立刻起身走向他，不等林唯柏说话，他直接扶住林唯柏的肩吻了下来。
　　林唯柏：“等！”
　　哪知安泽宁此时把他私底下的任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不顾林唯柏的推拒，结结实实亲了个够才松开他，低声道：“你终于肯来了。”
　　这话里的委屈令林唯柏一阵胃疼，他只好道：“我给你打好几通电话，你一直没接。”
　　安泽宁一愣，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果然看到几通未接电话，道：“手机开了静音，我一直没有注意……抱歉。”
　　林唯柏瞧着他，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猜测对方不接电话是否是因为小鲜肉的缘故，但这话没法问出口，他只好道：“你吃午饭了吗？”
　　安泽宁摇摇头。
　　“一会啥时候继续拍？”
　　安泽宁道：“再过一个小时。”林唯柏点点头，一个小时够了。
　　“我带了点吃的来，去车里吃吗？”林唯柏问道。
　　安泽宁应道：“好！”他拉着林唯柏就往外走，想了想又跟助理姑娘道：“你也去吃个饭吧。”他说着又看向仍坐在原地没有动的小鲜肉：“你的戏没什么问题，不必再来找我了。”
　　林唯柏刚扭头想去看小鲜肉，却被安泽宁用力一拉，没能看过去。他感到安泽宁有些奇怪，但考虑这是在外面，只好压下疑问。
　　于是两人来到车里，林唯柏坐在驾驶座，打开一大一小两个保温桶，递给安泽宁。
　　“果然还是最爱吃你做的。”安泽宁吸了口饭菜香气，餍足道。
　　“刚好今天有空，我就过来了。”林唯柏道。
　　安泽宁道：“你的戏拍完了？”
　　林唯柏动作一顿，他想起在对方休息室里无比闲适地坐着的小鲜肉，道：“没有，不拍了。”
　　安泽宁吃饭的动作一顿：“什么？为什么？”
　　林唯柏却问：“刚刚在你休息室里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安泽宁一愣，然后道：“你说那个小鲜肉？他是戏里的一个配角，来问我怎么演。”
　　“经常来问？”
　　“问了几次吧，没记。倒是比其他人要敬业。”安泽宁喝了口汤，突然回过味来，突然凑到林唯柏脸边，“你吃醋啦？”
　　林唯柏脸都要僵了，他一把推开安泽宁：“汤要洒了。”
　　安泽宁坐好，道：“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除你以外的人？我心昭昭可晒月亮。”
　　“晒月亮是什么鬼？”林唯柏哭笑不得，“我只是看他在你的休息室，所以问了一句。”
　　安泽宁喝完最后一口汤，将东西都装好，才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唯柏道：“没什么，不是新鲜事了。”
　　安泽宁脸色沉下来，道：“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就是你夸“敬业”的那个人，林唯柏心烦得很，但还是道：“那个小鲜肉是我那部戏的主演，他怎么有时间来你这边拍戏？”
　　“哦，他演一个配角。”安泽宁道，他观察着林唯柏的脸色，道，“是他把你换掉的？”
　　林唯柏没法说不。
　　安泽宁道：“没事，看泽宁爸爸给你出气。”
　　林唯柏道：“那边说他后台很硬……你还是——”
　　安泽宁捏住他下巴，俯身狠狠吻住他，过了会起身，意犹未尽道：“这要是在家就好了。”
　　林唯柏道：“我这是在说正事！”
　　安泽宁摸了摸他的背权当顺毛：“我说怎么听别人讲他本来在拍另一部，却突然来我这边做配角。”
　　林唯柏看着他，安泽宁又亲亲他的眼睛：“别委屈，过两天让你甩他耳光哈。”
　　林唯柏郁闷道：“我不想打架。”
　　安泽宁哼笑道：“我还不想脏你的手。”他说着，又道：“这么讲你这两天没事了？”林唯柏点头，安泽宁笑得像个大尾巴狼：“要不陪我几天吧？”
　　林唯柏左右没有事做，便干脆答应下来。
　　沈煜为坐在落地窗边看书，此时正分心用逗猫棒逗招财。手机突然震了下，他探过脑袋，看到林唯柏发过来的新消息：“我去找他了。”
　　“怎么样？”
　　“我看到那家伙在他休息室。”
　　沈煜为心猛地提起来，猫也不逗了，扔下逗猫棒，整个人猛地从抱枕上弹起来，两手捧着手机：“然后呢！”
　　“然后我拉他出来吃饭，然后答应留下陪他几天。”
　　“嗯？你不拍戏了吗？”沈煜为有些惊讶，明明昨天对方才刚从片场回来。
　　“我不拍了。”林唯柏答道，“别光说我一个，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煜为想了想：“我不是很想拍戏。”
　　“不想拍戏？你想好将来做什么了？”
　　“还没想好。”沈煜为道，“我进演艺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可以好好考虑我到底想做什么了。”


第82章 雾里 （10）
　　即使已经成为情侣，顾泽昭仍有些话没法问出口。
　　比如问沈煜为为什么会继续选择他原本丝毫不感兴趣的演戏，是不是跟他欠下的债务有关？他想劝对方不要在意，却无法开口。
　　沈煜为放下猫，走到顾泽昭身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泽昭摇头：“没有。”
　　“唯柏发来消息，讲安泽宁没有出轨。”沈煜为道，“不过他最近在拍的那部戏……被别人换掉了。”
　　顾泽昭道：“换掉了？”
　　沈煜为点点头：“好像是那个喜欢安泽宁还排挤他的人。”招财在原地舔了顿毛，几步窜过来，跃上顾泽昭膝头，转了圈蜷起身子躺下了。
　　“别担心。”顾泽昭随手摸一摸猫咪，“他们会解决的。”
　　沈煜为又连着两天窝在家，当他终于呆烦了，无论如何都想出门四处转的时候，赵宇带着几个剧本上门了。
　　“这些都是正在筹备中的。”赵宇道，“你先看看。”
　　沈煜为点点他，接过来，看着赵宇道：“我还有多久才能安心出门？”
　　“如果你做明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普通人一样放心大胆地出去，而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像脱肛的野狗一样狂追。”赵宇道。
　　沈煜为：“……哦。”不过这个还是他以后需要担心的吧？就他现在这副无人问津的样子，如果不是胡薇的事被曝光，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连门都出不了的地步。
　　“你现在就要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赵宇道，“之前拍的那部电视剧快开播了，你最好能够有一个能衔接上的作品，这样人气才不会断。”
　　沈煜为发愁地挠了挠头。
　　赵宇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是不是人气高的人片酬才会高？”
　　“这只是一部分因素，演技也很重要。”赵宇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煜为轻轻叹了口气。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种被人追着跑的未来。
　　赵宇心中警铃直响：“别告诉我你不想演戏了！”
　　“戏当然要演。”沈煜为道，“我只是对人气这些不太懂，这些你替我打理就好。”他合上剧本，心里对未来有了些打算。
　　“行。”赵宇道，他本来也没准备让沈煜为操心这些事。
　　赵宇还有事要忙，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沈煜为却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那些明星在积累了一定的人气之后，会自己开工作室吗？”
　　“有挺多人都开了。”赵宇道，“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是独门独户了吗？”他见沈煜为没有说话，心中了然，“你是想收人？”
　　沈煜为点点头。
　　赵宇正色道：“不管是做什么，都需要大量资金，你现在的状况可能还无法实现这个。”
　　如果是以前，背靠父母的沈煜为肯定不会愁这笔钱。但是现在他伶仃一人，他不可能永远都依靠顾泽昭的庇护，即便他想一直和顾泽昭在一起，可这不代表他想像藤花一样依附于对方。
　　“那就先赚钱吧。”沈煜为道。
　　赵宇笑了笑。
　　等赵宇离开后，沈煜为坐在沙发上看剧本，之前拍的电影告吹，他现在得在胡薇和庞斌的案子一审前就得到一个新角色。
　　林唯柏坐在安泽宁的酒店房间里，茫然地看着安泽宁：“……这是？”
　　安泽宁抖一抖手上的文件，嘴里含着烟：“合同！”
　　“……什么合同？”
　　“你看看呗。”安泽宁将合同往林唯柏手里一塞。林唯柏接过，看了两眼，猛地抬头看向安泽宁，却见对方正笑眯眯地瞅着自己。
　　“那小鲜肉呢？”
　　“当然是走人了。”安泽宁淡淡道。
　　林唯柏笑着叹了口气，一把搂住安泽宁的腰身，狠狠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一下真解气。”
　　安泽宁：“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
　　“唔，没什么。”林唯柏道，“他暗恋你这件事你知道吗？”
　　安泽宁一顿，满脸疑惑：“他暗恋我？”
　　林唯柏点点头，随即盯着对方，严肃道：“你不会有二心吧？”
　　安泽宁自然是摇头，他亲了下林唯柏鼻尖：“怎么会呢？我喜欢谁你还不清楚吗？”
　　林唯柏笑了下，没有讲话。


第83章 新春 （1）
　　经纪人进门的时候，正看到小鲜肉躺在床上，两手捧着个手机嘻嘻傻乐。他本就心情沉重，看到对方这不争气的模样更是心梗，不由怒道：“你还有心情在这玩手机？”
　　小鲜肉丝毫不觉：“休息时间玩个手机怎么了？”
　　经纪人被他激得一阵胸闷，半晌道：“你跟安泽宁搭戏的那个配角被人顶了！”
　　小鲜肉：“……什么？”
　　经纪人盯着他不讲话，小鲜肉皱眉：“谁顶了我？”
　　“林唯柏。”经纪人道。
　　小鲜肉一愣：“他凭什么顶我？”他将手机往旁边一扔，从床上一蹦而起，吼道：“他凭什么？”
　　“就凭你是个蠢货！”经纪人怒道，“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小鲜肉哼道：“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经纪人步步紧逼：“只有一个——什么？”
　　小鲜肉耸肩：“林唯柏，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
　　经纪人虽早有准备，可真正从对方口中听到那三个字时，还是不由得一阵发寒：“在刚进组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小鲜肉道：“什么？”
　　“我叫你小心点，好好跟他相处！你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叫人把他换掉了而已。”小鲜肉还是满不在乎。
　　“你知道他背后是谁你就把他换了？”经纪人问，他看着小鲜肉蠢脸上的跋扈表情，只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带不动你，刚好我跟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你找别人给你当全职保姆吧。”
　　小鲜肉终于察觉到一点异样，他看向经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纪人却懒得理他，只是转身出了房间。
　　随着胡薇和庞斌案定下的一审开庭时间接近，网上有关胡薇和沈煜为之间的“怨”也几乎被扒得底儿掉。所幸的是沈煜为平常本就不爱关心这些事，更从没想过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又接连几天闷头读剧本，除了出门困难，硬是没被这件事影响到什么。
　　沈煜为晚上和林唯柏语音通话，得知对方另外接了部戏后很是高兴：“这次演的什么？”
　　“算是一个挺重要的反派吧。”林唯柏道，“跟安泽宁一起拍。”
　　沈煜为问他：“之前那一部呢？”安泽宁不像是个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涉及到了林唯柏。
　　“他说他会处理，但是不告诉我他准备怎么做。”林唯柏道，“我这两天在狂读剧本，这不是我和他第一次一起拍，但是头一回演反派……”
　　“加油！”沈煜为道，他想了想，又道：“你好好演，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借你吉言。”林唯柏笑道，“那你呢？有什么新计划吗？”
　　沈煜为道：“先找一部新戏。”然后等胡薇和庞斌的一审。
　　“有看到合心意的吗？”林唯柏问道。
　　“暂时没有。”沈煜为道，“主要是我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好剧本也不会找上我吧。”
　　“那可不一定。”林唯柏道，“说不定过几天你就遇上一个好剧本了呢？”
　　沈煜为对于这个说法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当一回事。哪知没过几天，还真的被林唯柏那开光嘴说中，真碰上了。


第84章 新春 （2）
　　直到一周后，沈煜为才被允许出门。这时有关胡薇和沈煜为的八卦消息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吃瓜群众们也已经四散去觅新瓜，对这个目前既没有最终结果，当事人除了最开始微博有过简短回应之后再无消息的事，都已经没有兴趣了。
　　沈煜为看外面阳光正好，便干脆开车出去，他现在也没什么事需要做，干脆兜兜风。
　　只是现在寒冬腊月，阳光虽然明媚，却不温暖。今天不是节假日，路上行人不多，沈煜为本想去看看顾泽昭，两人中午一起吃顿饭，但又担心打扰对方工作，只有作罢，同时他又看到了那家平时顾泽昭绝不让他去吃的K记。
　　这会儿顾泽昭不在，他一个人，没人能打小报告。沈煜为在路边找了个紧挨着店的停车位，进店选好餐后，直接端着满是食物的盘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现在其实已经到了快两点钟，店里人不算多，沈煜为穿着简单，又疏于打理，纵使个子挺高，但在这些只关注自己事情的人里，并没有很显眼。他也因此而更自在。沈煜为边吃边思考一会去哪里再走走，或许可以先去附近的书店转一转，近期上映的一部电影他很感兴趣，待会吃完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票——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电影院。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听到外面的车辆撞击声时戛然而止。沈煜为下意识觉得不对，扭头往外一看，猛地站起了身，挨撞的正是自己的车。
　　这是何等的无妄之灾，沈煜为现在只能庆幸自己当时是在店里，而不是在车里。现在饭也没法好好吃了，沈煜为直接出门，走到肇事车辆的驾驶座边敲了敲车窗：“下车。”
　　幸好今天他开的这辆相比起顾泽昭的其他几辆车来说算是最便宜的，不然还得心痛死。
　　驾驶座上是个穿着简便的年轻男人，他正在驾驶座上愣神，听到声响后转过脸，看到面如黑炭的沈煜为时惊了一跳，接着立马下车，看看沈煜为又看看被他撞到的车的标志，脸色一僵。
　　沈煜为可不管他的心境变化，已经抬手翻保险电话了——他压根就没打算跟人掰扯。那年轻人看他打电话，也不阻止，只是不吭声地盯着他，直到他把该打的电话都打了，年轻人才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煜为懒懒道：“套近乎并不能减轻责任少赔偿。”
　　“你是那个——沈煜为对不对？”年轻人的热情超乎想象，他突然扑过来，一瞬间沈煜为以为他要动粗，刚抬手格挡，却被对方双手牢牢握住了自己的。
　　沈煜为：“……嗯？”
　　“你是沈煜为对吗？我记得你！”
　　“……哈。”沈煜为挣脱他的手，“你是谁？”
　　“哦哦，抱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那人笑起来，“我叫戴柯林，最近正在筹拍一部影片。”他一边说着掏出名片递给沈煜为，后者接过，默默看了眼。
　　沈煜为：“……”其实怎么看都不太像。
　　戴柯林戴一副无框眼镜，见沈煜为打量自己也不着恼，而是道：“刚刚我是因为接电话而没看清，撞了你的车，所有的损失都由我来负责。”
　　沈煜为点点头：“等保险人来了再说吧。”
　　戴柯林没有异议，他顿了顿，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最近忙吗？”
　　“这取决于你接下来要问什么。”沈煜为答道。对方脾气好地笑笑，完全不把他话里的刺当回事。
　　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到得很快，事件没什么争议，很快就处理完毕，车也被修车行的人拖走了。沈煜为站在路边看看手机，在脑海里思考现在去看电影的可行性，不等他转身，戴柯林一把拉住他：“请等一下！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沈煜为瞧着他：“什么事？”
　　戴柯林道：“喜欢喝咖啡吗？”
　　沈煜为：“还行。”
　　“我请你喝一杯吧。”
　　两人一起到一旁商场边的咖啡馆，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沈煜为午饭没吃饱，还另外点了份三明治。
　　“其实是这样的，我们这部电影还缺一位主角。”戴柯林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
　　三明治很快上来，沈煜为没有说话，先咬了口，等咽下去后才问：“你说的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戴柯林却问：“你看过土拨鼠之日吗？”
　　沈煜为道：“没有。”
　　“恐怖游轮呢？”
　　“这个看过。”这部电影是沈煜为倒是看过几遍，还挺喜欢的。
　　“我们准备拍的，跟这两部的形式有些类似，但是你放心，内容绝对是不一样的。”戴柯林道，“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演。”
　　沈煜为道：“你怎么确定我就适合？”
　　戴柯林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沈煜为：“……”
　　戴柯林：“我坐在车里，看到你皱着眉敲我的车窗，还有在路边时，我感觉你跟我们的男主角气质很像。”
　　沈煜为：“我现在没有办法答复你。”他顿了顿，拿出手机，“你愿意跟我的经纪人谈谈吗？”
　　本来戴柯林看他一脸冷淡，直以为自己这回又要扑个空了，没想到却有这转折，不由笑道：“随时欢迎！”
　　沈煜为点点头，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将刚点的牛奶一口喝光，道：“好，改天让他联系你。”
　　他刚要站起身，却被戴柯林拉住：“等等！我告诉你另外一个号码。”
　　沈煜为：“嗯？”
　　“名片上的号码是办公室的，经常没人。”戴柯林笑得有些讪讪，沈煜为默默坐回来，又掏出了手机。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戴柯林称自己还有事，急急忙忙便走了。沈煜为坐在原处，又点了杯牛奶。
　　虽然脸上看着冷冷淡淡处变不惊，其实他心里的小人老早就开始满世界翻筋斗了。没想到竟然给林唯柏说中了，坐在K记里都能拿到天上掉下来的，又刚好是自己感兴趣的剧本。真是难得的运气。


第85章 新春 （3）
　　沈煜为没有立即离开，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又随便点了杯喝的，便给赵宇打电话讲明了情况。
　　赵宇很快便赶到，他在沈煜为对面坐下，道：“是什么电影？”
　　沈煜为道：“是这个——”他将戴柯林的名片滑过去，“他邀请我演主角，哦，刚刚他说交换号码，我就把你的号码给他了。”
　　赵宇点头：“他有讲是关于什么的吗？”
　　沈煜为道：“你看过《土拨鼠之日》吗？”
　　“当然看过。”
　　“《恐怖游轮》？”
　　“看过。”赵宇招来服务员点了杯拿铁，等那人走了之后，接着道：“所以他们准备拍的这部电影跟那两部有点联系？”
　　“他说形式可能类似，但是内容不一样。”沈煜为道，“我对这种电影挺感兴趣的。”
　　赵宇点点头：“确实是有趣的类型。除了这点，还有聊道别的吗？”
　　沈煜为想了想，将从怎么遇到戴柯林，到对方离开前发生的一切都说给赵宇，接着又道：“我挺想演的……”
　　赵宇道：“他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的反应是什么？”
　　“很冷淡。”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你不用担心。”赵宇道。他看着沈煜为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道，“你想尽快开拍，还是想等胡薇的事的风头过去之后再开始？”
　　沈煜为道：“该避风头的是他们，不是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赵宇笑了笑：“你说得没错。”
　　两人无意闲聊，该说的说完之后赵宇便直接告辞，而沈煜为也没有再在咖啡馆里逗留，而是径直开车回了家，找了《土拨鼠之日》来看。
　　这是一部爱情喜剧，片中的男主在经历过无数的同一天之后，由最开始的刻薄、自大，最后变成一个习得许多技能，对所有人都抱有善意，极受欢迎的人。当然，最后自然是抱得美人归了。
　　其实最开始看到名字时，沈煜为一直以为这是一部与《十二猴子》一样的，有关未来的科幻片，结果并不是。看完电影后沈煜为心情很好，他刚从影音室出来，就看到刚回到家，正在解领带的顾泽昭。
　　不得不说，对方手拉开领带时的动作极为赏心悦目，沈煜为走过去，一把勾住对方脖子，不等顾泽昭有反应，他已经吻住了对方。
　　顾泽昭由着他动作，之后还争夺了主动权，扣紧沈煜为的腰将对方亲到气喘吁吁，才道：“心情很好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吗？”
　　“唔，有一个。”沈煜为狠狠亲一口顾泽昭的鼻尖，“我可能又接到一部新戏了！”
　　“恭喜。”顾泽昭笑道，他低头轻吻沈煜为的嘴唇，“是什么样的？”
　　“电影！可能是小制作，片酬不会高，不过没关系。”沈煜为道，他想了想，又问：“你看过《土拨鼠之日》和《恐怖游轮》吗？”
　　顾泽昭点头：“看过。怎么——你新戏是这个类型的？”
　　沈煜为笑嘻嘻点头，顾泽昭道：“准备什么时候开拍？”
　　“八字那一捺还没划下来呢。”沈煜为道，“那些事交给赵宇了。我还没拿到剧本，不过应该快了。”
　　顾泽昭揉揉他的脑袋：“加油。”
　　沈煜为笑了笑，忍不住又亲了下顾泽昭：“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顾泽昭一愣，抬手指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他看沈煜为：“你还没吃晚饭？”
　　沈煜为顺着他手指看了眼钟，回过头来：“真的已经八点了……下午跟赵宇谈完事情之后我就回家了，然后就进影音室看电影……真的没注意到。”
　　“肚子不饿吗？”
　　“半下午的时候吃了三明治，回来看电影的时候吃了不少饼干冰淇淋，还喝了可乐……”沈煜为道，“所以现在完全不饿。”
　　顾泽昭叹了口气：“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吃零食也要节制点，不然锻炼强度又得加强了。”他说着手探入沈煜为衣底，捏了捏对方光滑平坦的小腹。
　　沈煜为一巴掌打掉他的手，道：“我给你露一手！”
　　话虽如此，实际上他并不是很会做饭，看了看厨房现有的材料，最后还是选择做了咖喱牛肉。
　　两人一起黏黏糊糊地在厨房做饭，吃饭时还喝了点小酒，在微醺的之下又一路痴缠着进了卧室，刚脱得只剩下小裤衩，就被外面猫咪挠门的声音打断了。
　　彼时顾泽昭正撑在沈煜为身上亲吻对方，在猫咪的挠门和喵喵叫声中停下，看向沈煜为：“今晚阿姨走之前给猫……”
　　“好像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最后顾泽昭低头狠狠吻了沈煜为一记，认命地下床，开门出去喂猫。
　　赵宇效率很高，也有可能是戴柯林那边找人找得发疯的加成，没隔几天电影的事便有了回音。
　　赵宇将剧本递给沈煜为，道：“片酬确实高不上去了，你看这个数字能接受吗？”
　　沈煜为看了眼，他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道：“或许可以换另一种方式……这个数字可以再减少点。”
　　赵宇：“嗯？”
　　沈煜为：“不是还有另一种方式吗，我可以带资进组，然后要求票房分红。”
　　赵宇想了想：“这也是一种，但是你不担心亏本吗？”
　　沈煜为道：“我担心啊，但是我觉得可以冒点险——说不定就走运了呢？”
　　他话讲完，两人都沉默片刻，最后赵宇问：“你觉得你能拿出多少钱投资？”
　　沈煜为道：“应该不少吧。”
　　赵宇本想再问确切数字，但又想到面前这人跟顾泽昭的关系，又想圈里也不乏有钱人拿大笔钱投资只为图个乐听个响的，也不再多问，只说自己会再跟那边协商。
　　沈煜为剧本在手，其他也不是很着急，便随赵宇动作了。
　　两人又一起将剧本粗略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不能接受的部分后，赵宇便离开了。
　　送走了赵宇，沈煜为逗了会猫，便拿起了剧本。
　　电影的名字叫《有天清晨》。这让他想起迪兰·托马斯一本书里的同名文章，不过剧本内容跟那篇文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名字太过文艺，沈煜为又翻了翻剧本，觉得或许名字叫《失业那天》还比较靠谱。


第86章 新春 （4）
　　这个电影还是比较对沈煜为胃口的。
　　剧本里写的是一个刚被公司开除，同时又因拖欠房租而被房东勒令搬家的破落青年，收拾好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尽数堆到他几年前从父亲那继承到的唯一遗产——小破车上，然后一边发愁失业又无家可归，车子很快会没油而又快付不起油费的自己能去哪，一边开着车在城中四处转悠。
　　眼看车子油快耗光，主人公迫不得已打通了几年前就已闹翻的，自己唯一的好友的电话。与他想的不同，朋友很高兴能再接到他的电话，并表示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早已原谅了对方，并在听闻主人公窘境后，邀请对方到自己家来暂时住下。主人公非常高兴，在夕阳下往那边赶去，为了能够多省点油，他特地挑了近路，却在僻静小路上看到一个横躺在马路上的人。他感到奇怪，见前后都没有车，便下车走过去查看情况——身体冰冷，早已失去呼吸。
　　虽然这件事与主人公关系并不大，但他仍旧是打了电话给警察，并在等警察的时候告诉了朋友自己会晚点到。听闻主人公遇上麻烦，虽然朋友还在工作，但很快请了假过来陪他。
　　两人一起跟着警察去警局做了笔录，朋友开车搭着主人公一起回到那条路，准备两人各开各车回家，却发现主人公停在路边的车窗被砸碎，里面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
　　但是主人公已经不想再去警局了，于是两人依旧如故，开车往朋友家赶去。哪知主人公的车开到半路油就耗光了，而附近没有加油站。他只好将车停在路边，记下位置，先坐朋友的车到对方家里过一夜，等到第二天再提着油去找车。
　　朋友热情招待了主人公。经过一天劳累，吃过丰盛晚餐后，主人公洗过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便径直躺倒柔软的床铺上，瞬间陷入了睡梦中。
　　然而等主人公在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时，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他的小租房里。他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只是做梦。直到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所以为的“梦”是完全一样的后，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则必须找到从这个只有单天的奇怪循环里离开的方法。
　　后面主人公闹了不少笑话，但在经历了无数的那一天之后，他终于找到症结，发现了自己被开除的正实原因——遭人陷害，提前联系自己的朋友，道歉并获得了朋友的原谅，帮助之前在僻静小道上被撞死的人避开灾祸，得以活下去等等等等。
　　没过几天，赵宇那边便传来合同条款谈妥的消息，沈煜为高高兴兴签了合同，便回家专心准备。拍摄时间定在春节结束后，这是所有人都比较乐意的时间。沈煜为直到拿着合同和新改好的剧本回了家，才反应过来，其实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沈煜为从小家庭观念淡薄，父母常年不和睦，直接导致的便是家里长年冷清，节假日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受父母的影响，沈煜为也对这些节日并不怎么重视，每次过节时往往一个人在外面醉生梦死到深夜。
　　但是今年不同，今年沈煜为不仅仅是不再每次都浪荡到深夜才回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和顾泽昭在一起，不希望在这样的节日里留给对方一个糟糕的回忆。
　　沈煜为在沙发上呆了好半晌，直到招财慢慢走过来，猛地跳上他的膝头，他才想起或许可以在这件事上问问林唯柏。
　　“春节？还在拍戏啊。”林唯柏在那边道，“节日？不存在的！”
　　沈煜为：“……”
　　林唯柏：“你是不是想和顾泽昭去渡甜蜜生活？”
　　沈煜为：“……毕竟过节，我想让他有个好的回忆。”
　　林唯柏在那边沉吟片刻，道：“春节不比其它节日，像顾泽昭那样的家庭背景，事情肯定很多吧？你要跟他回家吗？”
　　沈煜为一愣，这个他还真的没想过。顾泽昭一直都是相当独立的，甚至令沈煜为都忘记对方还是顾家人这件事。
　　“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问问他本人比较靠谱。”林唯柏提议道。
　　晚上，顾泽昭刚回到家，就看到正窝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沈煜为。
　　“吃了吗？”他一边解领带，一边走过去亲在对方唇角。沈煜为早预感到他会过来，早早便暂停了游戏。顾泽昭一触即离，沈煜为却勾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吃了，你呢？”
　　“唔，吃了。”顾泽昭答道。
　　“还有一星期就是春节了。”沈煜为又继续打游戏，想要让自己表现得漫不经心，殊不知自己在顾泽昭眼里，就是只已经将尾巴绷得僵直的猫。
　　“你不是不爱过节吗？”顾泽昭想了想，直接绕过他，紧挨着沈煜为坐下，“怎么，想过节了？”
　　沈煜为由着对方搂过自己，干脆坦率道：“你春节会回家吗？”
　　顾泽昭道：“会回去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吗？”
　　沈煜为摇摇头：“我家这边刚有人去世，去你家的话会遭嫌弃的吧。”
　　顾泽昭搂他的手紧了紧，道：“我看谁敢。”
　　沈煜为笑了起来，抬头亲了口对方下巴：“我没关系的。”
　　顾泽昭没有讲话，却是摸了摸沈煜为的脑袋，半晌道：“你真不去？”
　　沈煜为自然摇头。他现在很不想去看别人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样子。顾家虽然家大业大，兄弟姊妹间却很和睦，当然这跟他们所涉猎行业不同应当也有关系，不过这还是让沈煜为暗暗有些羡慕，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稍稍过于刺眼了。
　　顾泽昭道：“好吧。”
　　沈煜为瞧着他。
　　“那我也不回去了。”
　　沈煜为瞪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泽昭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家里孤零零的过年？”
　　“我还有招财啊。”
　　“招财可不是人。”
　　“但你不能因为我而忽略了老人家和你的家人们啊。”沈煜为皱起眉，“你这样，我会感觉自己是个魅惑人心，不让你干好事的狐狸精……”
　　顾泽昭看他烦恼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开心，想了想，道：“那这样，我白天的时候过去见见老人家，吃个中午饭，晚上回家陪你，怎么样？”
　　“这样好吗？”沈煜为虽然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好。”顾泽昭笑道。


第87章 新春 （5）
　　除夕那天，顾泽昭很早便起床。沈煜为还在梦里时便被对方吻醒，两人本就黏黏糊糊，最近更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沈煜为半梦半醒间勾着对方的脖子，吻了好一阵才分开。
　　“我得走了。”顾泽昭手轻轻抚弄他的脸，“别太想我。”
　　沈煜为懒洋洋拉着他手：“这我可做不了主。”
　　顾泽昭在床边坐下，直接勾着他的手低头吻了一下：“我下午就会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
　　沈煜为轻飘飘“嗯”了声。两人昨晚折腾到半夜，此时沈煜为浑身懒洋洋的，顾泽昭最后在他额间轻吻，裹紧他的被子，在沈煜为重新睡过去后才站起身，悄悄离开。
　　其实在最开始，顾泽昭是想要在这次春节期间将沈煜为带回家，让父母看一看的。无奈对方拒绝，对着母亲发来的消息，也只有给予否定答案。
　　顾泽昭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父母刚吃完早餐，见到顾泽昭一个人来，都有些失望。
　　“再过段时间吧。”顾泽昭答道。
　　许坦正坐在一旁乖乖吃水果，闻言道：“还要过段时间啊？我来这么早就是想看看他。”
　　顾泽昭目光一动：“你怎么来了？”
　　“来拜年啊。”
　　“今天还是除夕吧。”
　　“表哥你这么无情的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好了好了，泽昭，你过来，妈有事要问你。”在一旁的母亲看不下去这两快三十岁的人在这像小孩子一样吵架，一边站起身一边道。
　　顾泽昭一顿，应了声，跟在母亲身后走出客厅。
　　两人沿着连接房子和温室的长廊走过去，天色有些阴沉，天边的铅云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一般地低垂着。
　　“今天可能会下雪。”母亲看了一眼天空。
　　顾泽昭道：“我今晚可能不会在家。”
　　母亲道：“我知道你会这样讲。”
　　两人走进温室，母亲左右看看，找到剪刀和花篮，道：“你给我提着篮子。”
　　顾泽昭依言而动，他提着篮子，看着母亲拨开花朵，剪下好几枝他不知道名字的漂亮花朵。
　　期间两人都沉默着。顾泽昭不知母亲用意，想讲话却无从开口。等母亲剪好一篮子花，又叫顾泽昭提回室内，他一进去，便有佣人主动过来，接过花篮。
　　顾泽昭心里正奇怪，母亲却开口了：“沈煜为是个好孩子。”
　　“什么？”
　　“他是怎么说服你，不跟你回家过年的？”母亲淡淡道，“因为家里有人去世，怕影响到我们家？”
　　顾泽昭一顿，点点头。
　　“你捧着这花过去，把他给我带过来。”母亲道。她说着，刚刚接过花篮的佣人这时捧着一束包装好的花走过来，递给顾泽昭。
　　“妈？”
　　“除夕就该一家人在一起过。”母亲道，“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待着你不担心吗？”
　　担心是担心没错。顾泽昭还有些迟疑，母亲又接着道：“你告诉他，我们家不信那些，叫他只管来就好。”
　　沈煜为此时刚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吃了点面包，便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一般这种时候，不论是哪里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沈煜为换了一个又一个台，招财起来后吃了猫粮，也十分黏人地跑过来，跃到他怀里，蜷缩起来睡觉。
　　沈煜为挠一挠它耳朵：“今天就只剩下咱俩咯——”
　　招财懒洋洋地抖一抖耳朵尖，并不打算理他。一人一猫就这样在客厅窝着看电视看了快一上午，到十点多时沈煜为伸了个懒腰：“我中午打算吃泡面，你吃什么呢？”
　　招财不理他。沈煜为将已经长大不少的猫咪从怀里抱起来，放到一边，光着脚走到冰箱边上，一边两只脚互相摩挲，一边拿出一个桶面，加上一大瓶可乐。他正一胳膊夹着可乐，同时手上捧着桶面，一边继续在冰箱里翻找看有没有火腿鸡蛋之类的东西，却听大门有响动。
　　沈煜为转过脸去，却看到这时本该在家陪着父母的顾泽昭。
　　往常顾泽昭就不喜欢看沈煜为吃这些快餐食品，沈煜为在对方的目光下不由有些心虚：“你怎么回来了？”一边飞速将刚拿出来的东西塞回冰箱，呯地关上冰箱门。接着又注意到对方怀里捧着的东西：“这束花是怎么回事？”
　　“去我家过年吧。”顾泽昭踢掉鞋子，直接走过来将花往沈煜为怀里一塞。
　　沈煜为：“……什么？”
　　顾泽昭道：“我们家不在意那些，你不要一个人在家待着。”刚刚沈煜为孤苦伶仃地捧着泡面翻冰箱的景象太可怜了，顾泽昭不由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对方那个注意，早就该趁对方还在睡觉时直接将对方扛起来塞车里，一路带回家里去。
　　沈煜为下意识接住那捧花，愣愣道：“……可是招财——”
　　“一起带过去。”顾泽昭干脆地答道。
　　“啊。”沈煜为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他很紧张，甚至有些无措，他呆呆地注视着顾泽昭，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怎么拒绝的话，就跟我走吧。”顾泽昭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压下沈煜为怀中昂首挺胸的花朵脑袋，低头狠狠吻了对方一记，“我去把招财赶进航空箱里。”
　　于是，沈煜为在一片茫然之中，跟着顾泽昭上了汽车，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在一栋别墅前时，他才醒过神来。
　　顾泽昭在一旁轻轻赶他：“快，你先下车，我去停车。”
　　沈煜为下了车，站在门庭前发呆，顾泽昭提着航空箱和招财的猫粮和小玩具走过来时，看到他还在傻傻站着，笑道：“你怎么不先进去？”
　　说话间门便开了，沈煜为看着站在门后，脸上带着和蔼笑容的优雅女性，一时哑然。
　　“傻孩子，快叫妈。”顾泽昭道。
　　沈煜为一愣，脑子卡壳转不动，嘴里却早已鹦鹉学舌道：“妈。”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瞬间便涨得通红，低下头来，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圆这一时的嘴快。然而不等他再说话，顾泽昭的妈妈却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道：“这就对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


第88章 新春 （6）
　　沈煜为除夕当天见过顾泽昭的父母，手里还捧着顾泽昭早就准备好的拜年礼物，稀里糊涂间就讨了二老欢心。除此之外还意外遇到了许坦，被对方好一阵调侃。
　　沈煜为有些惊讶，他知道顾泽昭与许坦的关系好，没想到是这么亲密。
　　顾泽昭的父母性格都很随和，都是和蔼可亲的长辈，和沈煜为所想的不同，与顾泽昭的父母在一起待着，并没有感到格格不入，反而很舒适。这样的父母培养出来的儿子却是冷淡又漠然的，沈煜为对此有些惊讶。
　　“你在想什么？”顾泽昭将酒杯放到床头，坐到沈煜为身边。
　　午睡刚醒，沈煜为坐在床头，还有些恍惚，他默默靠进顾泽昭怀里，道：“没想到你跟许坦关系这么好。”
　　顾泽昭将他搂紧，笑道：“其实许坦差不多算是我的亲弟弟了。”
　　沈煜为一愣：“什么？”
　　“许坦的母亲走得早，他父亲另娶之后就不太管他，我爸妈看不下去，就干脆把他接到家里来了。”
　　沈煜为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他想了想，又道：“所以我之前会误会你俩是一对，也是有原因的。”
　　顾泽昭：“……什么？”
　　沈煜为连忙转了个身，在顾泽昭问出问题前拉着对方的衣领，吻住了对方。顾泽昭隐约感觉这一招仿佛在哪见过，但并不拒绝，先吻够了，才摸着沈煜为的脸戏谑道：“原来你以前还以为我和许坦在一起过？”
　　沈煜为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声道：“谁让你俩看着那么好嘛。”
　　顾泽昭道：“哪有和你在一起是看着好？”他手指轻轻摩挲沈煜为的脊背，渐渐往下伸去，沈煜为一把抓住他的手：“晚上还要吃团圆饭，你不要这样。”
　　“有什么关系？”
　　“大了去了！”沈煜为从顾泽昭怀里挣脱出来，伸长胳膊捞过床头柜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你这样喝不怕醉了？”
　　“唔，应该不会吧。”沈煜为舔了舔嘴唇，懒洋洋答道。
　　这时窗外飘起了雪花，起初洋洋洒洒仿佛粉末，后来却仿佛乘着风的鹅毛，一大片一大片地，很快将庭院埋了起来。沈煜为站在窗前，看到顾泽昭家的玻璃温室屋顶上的皑皑白雪，道：“雪这么下起来，房顶没事吗？”
　　顾泽昭走到他身边看了眼：“很牢固，不用担心。”他想了想，又道：“今天送你的花是我妈采的。”
　　沈煜为回过脸来看他。
　　“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很平和的人，你不想讲的事，他们不会问的。”
　　等到傍晚，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估计是早有准备，沈煜为发现菜都很合口味。席间氛围轻松，顾泽昭的父母俨然已经将沈煜为视为家人，后者和顾泽昭一起被调侃了好几回，却觉得很开心。
　　这是他极少的，能参与到和“家庭”这个词沾边的事中，而且还因此而感到十分愉快。
　　临近零点时，三个年轻人一起到庭院里，准备放烟花。
　　顾泽昭让沈煜为选了一种，便叫后者在边上站着，自己点了支烟，一边拆开包装。这时许坦走过来，嘴里叼着根烟，完全没有在长辈跟前时乖乖的模样：“你俩啥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清楚？”
　　“唔，好了一段时间了。”沈煜为一本正经道。他看着许坦抽烟，自己突然也很想抽一支。许坦递给他，看着沈煜为娴熟地点烟，奇怪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抽？”
　　沈煜为笑了下：“刚认识你那会，我哪抽得起烟啊。”那是一段曾令他认为人生暗无天日的生活，但他却不觉得难以启齿。那段日子令他痛苦，却也让他真正成长，而不是一直躲避在父母羽翼的阴影下过活。
　　许坦点点头，没再往下问。这时顾泽昭走过来，轻轻搂住沈煜为的肩膀道：“看。”
　　烟花“嘭”的一声冲上天空，它拖着长长的尾巴，仿佛一颗陡直向上的流星，劈开浓墨般的天幕，炸出缤纷的花朵，却又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仿佛沈煜为那醉生梦死，但已无迹可寻的过往。


第89章 新春 （7）
　　沈煜为和顾泽昭一直待到大年初五才回家。顾泽昭平常作息稳定就算了，沈煜为则好好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早睡早起身体好。
　　以前在俩人自己家里时，沈煜为没有工作的时候，往往要赖床到上午十点多钟才爬起来。而顾泽昭父母家仿佛有早起床效应加持，每回顾泽昭早晨起床后不到十分钟，沈煜为就会跟着爬起来，两人一起去晨跑，回来后再吃早餐。因为每天都同进同出，还被许坦这个单身狗称为“连体婴”。
　　招财在顾家完全不认生，除夕那天刚到，从航空箱里出来就一溜烟跑没影了。沈煜为本来有些担心招财突然换了个环境会不适应，但到了晚上它自己就跑出来，并且明显已经跟厨娘混熟，讨到了不少小鱼干。
　　顾泽昭的母亲很喜欢他俩养的那只动不动就黏人的狸花猫，沈煜为想到两个月后要领回的布偶猫，便提出将那只送给她。
　　两人带着招财回了家，顾泽昭看着趴地上逗猫的沈煜为，问：“你不是很喜欢布偶吗？送给妈他们的话，还要再订一只吗？”
　　沈煜为仰起头看他：“唔，对哦，那怎么办呢……”
　　“我们俩都挺忙的，工作时招财岂不是很孤独？”
　　“那，去街上再捡一只？”
　　“……”
　　这时招财走到沈煜为脸前，一屁股坐下来。沈煜为猛地爬起来，摸了摸猫脑袋，道：“其实我还有个猫选。”
　　“……什么品种？”
　　“唔，我最近看到的。不过忘了名字。”沈煜为挠了挠头，他抓起被随手扔在一边的手机，调出相册里存了好几张的猫咪图片。顾泽昭探过脑袋看一眼，道：“哦，这是孟加拉豹猫？”
　　沈煜为惊喜道：“你知道？”
　　顾泽昭道：“安泽宁他哥就是养的这种猫。我去问问他们从哪个猫舍买的，订一只。”
　　沈煜为特别开心，直接亲了口顾泽昭：“好啊。”他想了想，又道：“我元宵节后就要去拍戏了。”
　　顾泽昭摸摸他的脸，没有说话。
　　“你放假到什么时候？”
　　“明天还有一天假。”顾泽昭答道。
　　沈煜为一愣：“只放这几天啊。”他凑对方怀里，“不能多玩几天吗？你是老板欸。”
　　顾泽昭对他这反应有些无奈，顺手揽着他的腰：“所以我需要以身作则。”
　　沈煜为想想也是，只好凑对方怀里好一通撒娇，道：“那我们就在家里待着吧。”其实他本来想着，如果顾泽昭还有几天假的话，两人可以去一趟海边，好好放松一下，但是只有一天的话，就没必要折腾了。
　　两人一起在家里窝了两天，除了在床上厮混，就是一起在影音室看电影，或是坐在落地窗前搂着猫晒照进来的阳光。
　　顾泽昭恢复上班后，沈煜为便继续看剧本背台词。他听赵宇讲跟他一起演的另一个比较主要的角色，是现在极为当红的创作型歌手。
　　“歌手？”沈煜为疑惑道。
　　赵宇点头：“除了你，他也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
　　“怪不得他们不担心叫我当主演没有票房。”沈煜为喃喃道，“原来是早就有一个拥有庞大粉丝群的家伙做保障了？”
　　赵宇耸肩，道：“毕竟是毕赫。”
　　沈煜为隐约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看到过，但他并没有细想，送走赵宇之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直到晚上他看到电视上的广告，才反应过来，这个毕赫，确实很红。
　　“你要和毕赫合作？”林唯柏在电话那头惊讶道，“运气这么好？”
　　沈煜为一顿：“你喜欢毕赫吗？”
　　“我挺喜欢的啊，他的歌很好听，不过对他本人没有什么了解。”林唯柏道。
　　沈煜为此时霸占着整个沙发，直直看着天花板，道：“唔，歌好听的话，人应该也不会太糟吧？”
　　林唯柏笑道：“应该是这样。”
　　沈煜为道：“想要签名不？”
　　“当然想！”
　　“嘿嘿嘿嘿，我想吃你做的蛋糕了。”
　　“我给你做啊！想要什么口味？”林唯柏道，“巧克力熔岩蛋糕？”
　　沈煜为想了想：“草莓芝士吧。”
　　林唯柏答应下来。两人又聊到沈煜为过年的时候去了顾泽昭家。
　　“虽然进展有些太快……不过我已经认了他爸妈。”沈煜为道，“他的家人都很好，我这回春节难得过得挺高兴的，对了，我在他家还看到了许坦。”
　　“许坦？”
　　“是啊。我才知道顾泽昭和他差不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些惊讶。”
　　“这世界真小啊……”林唯柏感叹一句，又问，“你过几天去拍戏，那你家布偶怎么办？”
　　“顾泽昭讲他会去接，不过这只准备直接送给他爸妈那边了。”沈煜为答道，“我们准备另外再养一只其它品种的。”
　　“什么品种？”
　　“孟加拉豹猫！”沈煜为道，“看照片感觉很不错。”
　　“安泽明他哥哥家养了一只。”林唯柏道，“我有一次和他一起去他哥哥家，那猫特别活泼。”
　　“活泼好嘛，我家招财也是需要猫陪的嘛。”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唯柏还要拍戏，很快便挂了电话。


第90章 新春 （8）
　　剧组时间抓得很紧，元宵节次日，沈煜为刚进组，就先去拍了定妆照，接着到下午，便是开机仪式，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事情，全部汇集在这两天内做完。
　　沈煜为也是在当天见到了传说中的毕赫。在日常生活中沈煜为对音乐这块并不关注，听的歌很杂，没有十分喜欢的歌手或乐队组合，也不关注国内乐坛的事，因而知之甚少。如果不是林唯柏提起，沈煜为完全没想到需要提前去查一查这位的资料。
　　但是即使在网络上调查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只有亲眼见一见毕赫，他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沈煜为到得比较早，相较于他的清闲，毕赫明显是个大忙人。但是从短暂的相处时间来看，对方长相俊美，身高腿长，至于性格方面，明显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晚上吃完饭，和其他人分开后，沈煜为便坐在酒店房间里，看看剧本。明天要拍的戏份并不难，但他还是倾向于多看看，毕竟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签到这部电影，不能一开场就露怯。
　　从家里离开的时候顾泽昭已经去上班，两人在头天晚上已经尽可能缠绵，好提前储存暂时分开，只能用电话短信聊天工具联系的恋爱能量。招财一改以往的不太关心，见沈煜为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它便巴巴地跟在后头，疑惑地小声嘀咕般地喵喵叫，沈煜为不得已停下来把它拢在怀里安慰好几回，一边又在心里想分开几个月这傻猫会不会忘记我，一边又因为要离开它而难免生出些难受的情绪。一人一猫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直到等不及的赵宇直接上楼来，一把将沈煜为拖走了。
　　沈煜为盘腿坐在飘窗的坐垫上，一边在脑海里回味顾泽昭对他的叮嘱，以及招财毛茸茸又顺滑的触感，顺便看剧本时，门却被突兀地敲响了。沈煜为有些惊讶，今晚按道理不会有人来打扰才对。他放下剧本，走过去凑到猫眼上看，这一看却令他颇为讶异——此时站在门外的人，正是这两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毕赫。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而来，沈煜为仍旧是打开了门，让对方走进来。
　　“你好啊，我还是毕赫。”毕赫笑道。前两天才洒了点春雪，正是春寒料峭之时，毕赫却已经穿起了大衣。
　　“你好。”回应这个总没错。
　　毕赫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以前拍的那些MV不算，这其实这是我第一回 演戏。”
　　沈煜为：“哦……”
　　“所以开拍之后就需要你多帮忙了。”毕赫道，“毕竟我感觉自己并不怎么会演。”
　　沈煜为看着他，勉强忍住没有问“那你为什么不只投资，还要来演戏”这句话，而是道：“我也是个新手，咱俩一起学习吧。”
　　毕赫笑了：“我猜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不只投资，找人来演对不对？”
　　沈煜为顿了顿，没有否认。
　　“因为我也想尝尝上大银幕的感觉。”毕赫挠着后脑勺，“而且，很多事情，总是要试试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的嘛。”
　　沈煜为对他后面那句话深有感触，便道：“我刚好正在看剧本，要不我们一起看看？”
　　这正合毕赫之意，他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坐到飘窗上，沈煜为盘起腿，专注地低头看剧本。毕赫看着他，他们所住的房间在酒店高层，沈煜为背后的窗没有拉窗帘，一片夜色展开，弦月弯弯嵌在高处，毕赫有些出神。
　　沈煜为道：“我们对一下台词？”他讲完，半天不见对面的人有回应，便抬起头，却见毕赫正愣愣地看着窗外。
　　“怎么了？”沈煜为问道。
　　毕赫回过神，冲他笑笑，道：“其实我在想，男主的这个朋友，对男主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沈煜为一愣：“有这个苗头吗？”
　　“你看啊，他被主角伤害，几年之后主角请求他的帮助，他二话不说就帮忙了，还请假，提前回家想要看看主角怎么回事。”
　　“大概因为他是个好人吧。”
　　“唔，那你看这呢？主角发现尸体报警后，告诉了他，他立刻便赶过来，这担心不是假的啊。”
　　“但如果是你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过去吧？”
　　毕赫琢磨了下，道：“也是。那——你看这里，陪着去警局，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觉得他俩之间估计是有点事的，只是编剧没有写。”
　　沈煜为盯着毕赫，没有讲话。
　　“怎，怎么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问题——”沈煜为道，“其实你是把男主角代入到你认识的人里去了吧？”
　　毕赫脸色一僵，随即无奈笑道：“这么明显吗？”
　　沈煜为点点头。
　　毕赫道：“是这样……不过这样应该不会影响到拍摄吧？”
　　“如果你分得清我和他，就不会有什么事。”沈煜为道，他想了想，还是径直先讲了：“我已经不是单身了，所以这方面的意外我会帮助你尽量避免的。”
　　毕赫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地麻烦你咯！”
　　沈煜为正色道：“这可不是免费的。”
　　毕赫：“……什么？”
　　沈煜为从飘窗上跳下来，走到被他扔在床头柜上的书，翻开来，拿出夹在里面的东西，走回来递给毕赫：“作为报酬——请签名。”
　　毕赫低头一看，沈煜为递过来的东西赫然是他的一张照片。
　　“咦……你，你是我的粉丝吗？”毕赫愣愣道。与此同时，他的鼻尖、耳廓、脸颊和脖子都渐渐开始泛起不同程度的红晕。
　　沈煜为看着对方越来越红的脸，随意摆了摆手，笑道：“是我朋友啦。我自己不怎么听歌的。”这还是林唯柏特地快递给他的照片，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找毕赫给签个名。
　　不过，毕赫这人有现在火爆的人气，可发现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粉丝后还会脸红，真是件稀奇事啊。不知道以后林唯柏如果有机会来探班，被粉丝突然抓住的毕赫，会露出什么好玩的表情来。


第91章 新春 （9）
　　每次演戏对于沈煜为来讲都是新的挑战。
　　导演是个中年人，喜欢喝茶，脸上大部分时间都笑呵呵的，但讲戏的时候很严肃。沈煜为站在他片中所开的那辆小破车边上，导演指着躺在地上装尸体的那个人道：“你先在这，在车里，本来在走神，猛地一看到尸体，赶紧刹车。”
　　沈煜为点头。由于剧本写得相当简洁，在镜头前的走位，还有很多具体动作乃至神情，都需要导演和演员共同讨论。
　　“起初我误以为这是我干的。”沈煜为接道，“但是看了眼距离，发现不对。”他说着，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先撑着身体直楞着脖子往前边瞧，然后坐好，“在原地发了会愣，纠结到底是下去看看情况，还是直接开车绕过去。”
　　导演点头：“最后你认为还是得下去看看。”沈煜为先是左右看看，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才下了车，慢慢往那边移动。
　　“大不了是一顿碰瓷。”沈煜为喃喃说着台词，“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碰谁呢！”
　　他一步一顿地挪过去，站在那具尸体前顿住片刻，左右看了看，又小跑到路边，捡起一根树枝，走回去，蹲下来，用树枝戳了戳那个人。
　　尸体自然是不会动的。
　　导演走过来，道：“这样演可以。”他指了指“尸体”的脖颈和胸口，“接下来会想要确认，就会听他的心跳。”
　　沈煜为想了想，道：“导演，我觉得像他这样的，应该不会大剌剌将自己的脸贴到别人的胸口上，哪怕是在确认对方的死活。”
　　导演道：“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沈煜为道：“探鼻息和摸脖子吧。”
　　导演想了想，道：“先按你讲的来演一次。”
　　接着导演退出场内，坐在场边的设备后面，沈煜为则将树枝放回原处，回到车内，将车倒出一段距离。
　　沈煜为将他和导演的两种方法都演了一遍，最后导演拍板用沈煜为的那一种。
　　“你比我想的要好得多。”导演拍了下沈煜为的肩膀，“好好加油。”最开始导演听制片讲终于找到的男一号，却是在路边偶然捡到的，一问名字还没听过，找了对方演的东西——只有一点点——来看，发现也就那样，并没有看到太多闪光点。虽然满腹牢骚，但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再等，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没想到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会给他带来别样的惊喜。
　　“谢谢导演，我会的。”沈煜为笑道。
　　开拍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的这个剧组，不论是人还是气氛，都非常好，深刻贯彻了严肃紧张又团结活泼的精神氛围，沈煜为和毕赫相处久了，亦发现对方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休息的时候偶尔喜欢唱歌，当然唱的不是他自己的歌，都是些美声歌曲，沈煜为对于这类总是比较头疼，并不太清楚歌词，但偶尔也能跟着哼哼几个颇为耳熟的音节。
　　毕赫的演技谈不上好，可胜在听话，导演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沈煜为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参演，但是看对方演独角戏时的状况，还挺逗乐的。
　　对于沈煜为来说，今天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之前胡薇、庞斌案终于开庭审理，沈煜为特地跟剧组提早请了假，去旁听了庭审过程。
　　胡薇如今镣铐加身，早已失却往日风采，沈煜为看着她现在形销骨立的模样，却并不觉得开心。不管这些恶人被如何惩罚，他的父母，他所失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煜为今天戏份不少，都没有时间去关注最后的审判结果，直到晚上的戏份拍摄结束后，他刚回到酒店，泡进浴缸里，还没来得及去网上搜索，就接到了顾泽昭打来的电话。
　　“你知道结果了吗？”顾泽昭问道。
　　“没有。”
　　“刚结束拍摄？”
　　“嗯，你下班了？”
　　“是啊。”顾泽昭顿了顿，沈煜为听见背景里猫咪的叫声，有些分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泽昭便又开口了，“具体罪名挺长的，他们犯的罪太多，有些还是之后警方接手后调查出来的。”
　　“——什么？”
　　“人口买卖、非法器官交易、谋杀、集资诈骗、胁迫，非法组织等等等等，很多。”顾泽昭道，“胡薇判了无期，庞斌是死刑立即执行，两个人都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那——”
　　“胡辰启被判了三年。”顾泽昭道，“但是即便他出来，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沈煜为踢了踢水，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那个——庞斌安插在警局的眼线呢？”
　　“都被揪出来了，放心，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好过的。”顾泽昭道。
　　沈煜为轻轻应了一声。这便是最终结果了，他对于这些人的下场并不感到有多开心，此时的感觉极为复杂，他揉了揉眼睛，它们仍然如常，并没有任何泪水。
　　“谢谢你。”沈煜为低声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你，我自己肯定无法这么快便完成，还能看到结果。”
　　“这里面也有很多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顾泽昭柔声道。
　　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微微的笑了。
　　“等你杀青回家的那天，我们就可以把新的小家伙接回家了。”顾泽昭道。
　　“欸？这么快就订好了吗？”沈煜为有些惊讶。
　　“没错，刚好安泽宁他哥哥有熟人，我就干脆借了东风。”顾泽昭道，“最近拍戏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沈煜为道，“我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就好。”
　　沈煜为想了想，问道：“你认为我应该去见一见胡薇吗？”
　　“只在于你想不想。”顾泽昭答道，“见了她，你会觉得更开心一点吗？”
　　沈煜为思索片刻：“不会。”说不定心情会变得更糟。
　　“那就算了。”
　　“我也觉得。”沈煜为应道，想象着电话那边顾泽昭严肃的神情，不由得笑了。


第92章 惊蛰 （1）
　　由于今天意外的下了雨，所以原本的拍摄计划被打乱，改成先拍摄室内部分。
　　“有看到吗？”
　　沈煜为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毕赫的声音，他正想对方在说什么，就看到毕赫此刻正站在窗前的背影。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透露出一股子“期待”的感觉，沈煜为跟旁边的女孩打招呼，问毕赫到底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等人。”女孩小声道，“但是……”
　　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打算来。沈煜为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他走过去，轻轻拍一下毕赫的后背，道：“台词都记好了？”
　　“唔。”毕赫猛地回身，见身后只有沈煜为，霎时变得恹恹的，继续趴回窗台。
　　“你在等人吗？”
　　“正是如此。”
　　“唔，你是有朋友来探班吗？”沈煜为想了想，能让对方这样期待的人，大概只有这样一种可能。
　　“怎么说……”毕赫道，“不算是朋友吧。”
　　沈煜为疑惑地看向他，对方却只是朝他笑笑，扬起手中的剧本：“我们来对台词吧？”
　　“哦，好。”
　　这一段是沈煜为扮演的男主向毕赫扮演的朋友求救。
　　“所以说，我真的已经过完今天了！”沈煜为道。
　　“嗯……现在是晚上，准确来讲今天还没有过完。”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
　　“这不是在做梦，我在这之前，已经经历过好几回今天了。”沈煜为道，“像这样，被公司辞退，被房东赶出来，碰上尸体，到警局等等等等这些，我都已经经历过好几回了！”
　　毕赫没有讲话，只是露出一副“你大概是受打击一下傻了吧”的表情。
　　沈煜为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如果你真的在经历这个，呃，传说中的‘重复过同一天’这样的事的话，下个轮回的时候，你在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告诉我。”
　　“我得告诉你什么，你才能让你相信我？”
　　“唔，就说在见到我之后将会发生的确切事件吧。”
　　“或者是再加上一项。”沈煜为道。
　　“什么？”
　　“你可以告诉我一个，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说出来也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沈煜为道，“比如你的某个小癖好。”
　　毕赫作沉思状。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来，道：“好吧，那就说——我曾经暗恋过高中时的班长。”
　　“这件事你完全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沈煜为怀疑道，“你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出来吗？”
　　“是的。”
　　“唔，好吧。”
　　两人刚对完这一小节，那边就喊准备开拍了。沈煜为站起身的时候，毕赫道：“你说，普通人会这么直接的把这种事讲给多年没见，还曾经几乎决裂过的朋友听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有一种可能。”
　　“……什么？”
　　“那就是，他已经彻底放下这件事了。”
　　毕赫闻言，微微一怔，失意般道：“……原来是，这样啊。”
　　最后毕赫等的那个人似乎一直没有来，毕赫休息时一改以往活泼，长久地沉默着，配合着今天的瓢泼大雨，像一个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蘑菇。
　　沈煜为最终还是不知道那天让毕赫那么期待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自那之后，两人间的距离似乎莫名拉近不少。沈煜为在昨天还和毕赫一起吃了顿晚餐，并且互相交换了各自家里的猫照片。毕赫家里养的是一只英国短毛猫，已经有一岁多，据说能吃又黏人。
　　“最近因为体型超重，在给它吃减肥餐。”毕赫道。
　　“我家这只好像不怎么胖。”沈煜为向对方展示自己手机里的照片，里面是招财玩累了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样子，“不过也喜欢黏人，还无时无刻都想引起我们的注意。”他说完猛地一顿，毕赫却似乎没有察觉他刚刚说漏了嘴，而是笑道：“是只可爱的狸花猫啊。”
　　沈煜为点点头：“叫声很细，刚带回家的时候它还不怎么叫，后来熟悉了也就不见外了。”
　　毕赫：“猫确实是这样。”
　　沈煜为本以为谈话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饭菜吃得差不多，已经到回酒店的时候了。哪知对方却收好手机，稳稳地定在位置上不动，甚至一只手把玩着小叉子，静默了片刻后，才道：“我听说……你和许坦好像很熟？”
　　沈煜为一怔。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很多人，不过如果有人有心想查，估计也能找到不少蛛丝马迹……比如他曾经为了胡辰启而纠缠许坦这件事，并没有对任何人保密，甚至，那时的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为了胡辰启做了多少事。
　　现在想来都是当初的犯傻，只是毕赫突然问到这个，或多或少都令他有些意外，毕竟在以前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唔……还行吧。”事到如今，沈煜为也只有这样答了。
　　“其实这么讲或许有些突兀。”毕赫道，“最近他有没有换联系方式？”
　　沈煜为微讶，他想了想，最后确定对方除了偶尔给自己分享一些有关演戏的东西之外，并没有提到任何事。
　　“没有。”
　　“是这样啊。”毕赫笑了下，“谢谢你。”
　　沈煜为看他动静，本以为对方会问更多的话，谁知却只是这一点，但看毕赫有些寂寥的模样，他又忍不住道：“如果你想联系他的话，说不定打电话比其它任何方式都要有用。”
　　“是这样吗？”
　　“我记得他以前说过，他比较喜欢直接的人。”
　　这一顿晚餐后，沈煜为明显感受到来自毕赫态度的转变。最初毕赫和他相处是公事公办的温和不得罪人态度，或许会有点活泼，但是并不过火，而那次对戏之后，和毕赫的关系虽然拉近了不少，但是仍处于普通朋友状态，偶尔会互相开玩笑，但不会有更多的话讲。
　　至于现在——
　　“喂！煜为！今天完工后去唱K啊——”休息时沈煜为正坐那和水，毕赫不知跟谁聊天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身冲他招手大声道。
　　白莎莎疑惑地看看两人：“咦……煜为哥，你啥时候和毕赫好起来的？”
　　沈煜为：“……唔。”


第93章 惊蛰 （2）
　　随着时间推移，春天的气息愈发明显，为了能够保证还原剧情的同一天，导演说最后可能要将开出来的花裁掉，改回花苞。
　　就像进组以来的每天那样，沈煜为照旧坐在场边，就着曼妙春光温习台词，思考动作。毕赫挨着他一起坐，正在跟什么人聊天。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毕赫跟许坦说不定有一段故事。沈煜为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想而去问当事人。
　　“今晚一起吃饭吗？”毕赫收了手机，一手盖住沈煜为的剧本，凑过来问道。
　　沈煜为抬眼：“还有谁？”
　　“许坦。”毕赫笑眯眯道，“他今天刚好来这边有点事……所以，一起吗？”
　　“我今晚还有事，你们好好吃吧。”沈煜为道。
　　“欸……这样吗？”毕赫道，他完全不显得失望，反而是一副更加开心的模样。
　　沈煜为一看就清楚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也不拆穿，只是道：“你记得明天你还有不少戏份哦？”
　　毕赫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我当然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情的加持，毕赫这一整天的表现都比之前要好得多，连导演都感到有些惊讶。如果毕赫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平，说不定还能提前收工，沈煜为不禁这样想。
　　等到晚上收工，毕赫旋风般就刮出去了，沈煜为跟在后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
　　沈煜为自己吃完饭，回到酒店房间后不久，就接到了顾泽昭的电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今天把猫接回来了。”
　　“什么？”沈煜为一愣，“不是说在我拍完戏后才能接到的吗？怎么提前了一个月啊。”
　　“不是提前。”顾泽昭道，“是之前我记错了时间。我已经把它带回家，现在招财正在跟它打招呼，你要看看吗？”
　　沈煜为道：“好啊。”
　　两人挂了电话，顾泽昭那边很快便发送过来一个视频邀请，沈煜为赶紧接了。画面闪现，赫然是一只小猫，比招财要小许多，但是非常精神。两只猫在一起闻来闻去，招财还轻轻咬了一下小猫的耳朵，继而好一阵舔毛，小猫则趴下来，乖乖任招财舔毛。
　　沈煜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不等他出声，镜头一转，出现了顾泽昭的脸：“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沈煜为嫌弃道：“猫呢！给我看猫！”
　　顾泽昭：“……”顾泽昭停顿片刻，镜头最后还是转向了两只猫。
　　沈煜为：“名字的话，叫‘进宝’吧。”
　　顾泽昭：“‘进宝’？招财进宝的那个‘进宝’吗？”
　　“是啊。你看，他俩一起就是招财进宝组合，多有寓意啊。”沈煜为道，“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顾泽昭：“……没有了。”
　　沈煜为：“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他趴回床上，顾泽昭在这时候又将镜头转回了自己的脸。
　　“最近拍戏累吗？”
　　“还好。”沈煜为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顾泽昭答道，“你们大概什么时候拍完？”
　　“起码还得一个多月吧。”沈煜为道，“不过如果毕赫维持现状的话，说不定速度会有提升。”他注意到，顾泽昭在听到“毕赫”时，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你认识毕赫？”
　　“算是吧。”顾泽昭答道。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沈煜为道，不过想想他俩以前那烂摊子，还是不要再提为好，不等顾泽昭回答，他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顾泽昭道：“其实跟他比较熟的是许坦，不是我。”
　　“许坦？”沈煜为想到毕赫今晚的邀约，突然道，“这么说——他俩有一腿？”
　　顾泽昭：“他俩短暂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分手了。”
　　沈煜为一愣：“分手了？”那今晚怎么会一起吃饭？不对，应当说这俩是有复合的苗头了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哦，今晚他俩好像一起吃饭来着。”沈煜为道，“我看毕赫挺开心的……你说，他俩会复合吗？”
　　顾泽昭对这件事并不关心，只道：“这周末我要带招财去看医生。”
　　“欸——例行检查吗？”
　　“例行检查是月末。”顾泽昭道，“我想了想，还是给招财做一下保护措施。”
　　这件事两人之前有过讨论，作为男人，两人都对这件事的观感有些微妙，但是不能因此就忽略家里的所有东西在将来可能遭受的摧残，毕竟发情的猫是比较难控的。
　　“……好的。”沈煜为道。两人注视着对方，不知为何表情都有些凝重，最后他道：“记得给他奖励点好吃的。”
　　顾泽昭点头：“在医生的允许范围下我会的。”
　　沈煜为还想说话，这时顾泽昭低下头，接着一颗猫咪脑袋凑到了屏幕前，招财伸爪拍了拍屏幕：“喵~”
　　沈煜为看着主动凑上来的猫咪，情绪一时有些复杂，不由道：“招财你要加油哦。”
　　招财：“喵？”
　　和顾泽昭又聊了几句，关了视频后不久，沈煜为刚拿起剧本，手机就又震动起来。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赵宇。这几天都是白莎莎跟着沈煜为，而赵宇则因为有些事离开剧组，这次突然打电话过来，沈煜为有些惊讶。
　　“怎么了？”
　　“《风城缉凶》要开播了。”赵宇道，“依我看来，在开播一段时间后你的人气会有所上升。”
　　“演反派的人气也会上升吗？”沈煜为疑惑道。
　　“只要是演得不错就没问题。”赵宇道，“在你的人气有所提升之后，再加上之前胡薇庞斌案的加持，会比之前要提高不少。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你的意思是，会有广告来找我拍了？”沈煜为想了想，问道。
　　“没错。”赵宇道，“这也是提升人气的一种方式，而且钱也会赚不少。你想吗？”
　　沈煜为思考了一下自己还欠顾泽昭多少钱，答道：“如果是不错的牌子的话，我觉得可以。”


第94章 惊蛰 （3）
　　电视剧开播之后，反响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不错，而有关沈煜为的讨论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因为去年他的遭遇，再加上这部剧中令人眼前一亮的演技，给他冠上“励志”头衔。
　　这对于沈煜为来讲也是来自于观众的肯定，虽然他还是不刷微博，但是沈煜为从赵宇处得知自己的微博粉丝一路飙升，现在已经达到十分可观的数字。
　　赵宇问沈煜为要不要自己管微博，沈煜为想了想，还是拒绝。他不擅从事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更何况，与喜欢自己的人打交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过赵宇本也只是随意问问，也没有要真的给他的意思。
　　“上次说的广告。”赵宇终于忙完了过来剧组守着沈煜为。晚上收工后，赵宇来到了沈煜为的房间，关上门时道。
　　“这么快就有着落了吗？”沈煜为问。
　　“当然没有。”赵宇道，“不过，虽然广告目前暂时没有好的，但是在给你发的那些剧本里，我看到一个很不错的。”
　　沈煜为正要往沙发上坐，闻言不禁一愣：“……新剧本？”他没有坐下，重新站直身体，疑惑地看向赵宇。
　　“对。”
　　“但我现在还在拍戏。”沈煜为道，“起码还得一个月才能杀青。”
　　赵宇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份文件，递给沈煜为：“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去演戏。我本身也不赞成为了赚钱或是其他而同时拍好几部戏。”
　　沈煜为接过剧本，看到封面的名字：《双行道》。
　　赵宇见他翻开了剧本，感觉可能有戏，接着道：“这部戏他们是想邀你演男主。不过，得一人分饰两角。”
　　“什么？”沈煜为合上剧本，看向赵宇。
　　“你扮演的将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角色。”赵宇道，“怎么样，想试试吗？”
　　沈煜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想要选我？”
　　“因为看了你在《风城缉凶》里的表演。”赵宇道，“虽然不急着给答复，但是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需要你好好考虑，然后尽快给我答复。”
　　“好。”
　　沈煜为还在和林唯柏讨论啥时候来探班时，毕赫那边先来了一个人。
　　那天清早，沈煜为便发现毕赫心情似乎不错，他想到上次对方是这副模样时的情形，不由猜测是不是许坦终于许诺会来探班了。但是一般导演会探班吗？
　　这两天气候骤变，还是三月天，太阳却不似冬日的假做派，将阳光均匀地撒到所有人身上，使他们烤得暖烘烘的，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一会说不定有好东西犒劳各位呢！”毕赫注意到所有人的低迷状态，拍了拍手，高声道。
　　这行为对于毕赫来说也挺稀有的，沈煜为想着，刚一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旁的毕赫。
　　“今天我朋友会来探班。”毕赫道，“我特意挑了我戏份少的时候叫他来。”
　　沈煜为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没有直接问，反而道：“这事导演知道吗？”
　　“早就报备过啦。”毕赫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道，“唔，你不是说你的朋友是我的粉丝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算是吧。”
　　从对方表情上来看，沈煜为看出毕赫对他口中所说的“算是吧”颇有意见，但对方只是甩甩头，继续道：“你之前不是提过他会来探班嘛，到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
　　“哦？你准备做什么？”沈煜为好笑道。
　　毕赫眨眨双眼：“嘿嘿，当然是秘密啦。”
　　沈煜为只以为毕赫是跟许坦复合了，或者是两人正在复合边缘摸索，所以对方情绪相对亢奋，直到下午看到来探班的人时，才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想错了。
　　来的人自然不是许坦，而是毕赫音乐方面的老友，唐钦。沈煜为和毕赫混熟之后，没少听对方提起他，要不是许坦的出现，沈煜为都要以为毕赫和这位是一对了。
　　唐钦和毕赫，两人可以说是一起从酒吧驻场，一起相互扶持，慢慢走到现在，两人在当今的乐坛可算不分伯仲，都是非常有才华的人。
　　唐钦是个脸上有些婴儿肥，总是笑眯眯的人。他不是非常热情，但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处理得十分恰当，不会让人感觉自己被怠慢。
　　不知道是不是有毕赫的关系在，唐钦对沈煜为可算是非常热情了：“多亏找到了你，不然毕赫的电影梦就要泡汤了。”
　　“欸？”
　　“他啊，之前是跟人赌气，才跑来拍电影的。”唐钦说着压低声音，“不过我感觉他还是比较适合唱歌。”他话音刚落，毕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了他屁股一下。
　　沈煜为看着他俩打闹，觉得很好玩，也跟着嘿嘿傻笑。他很少有这种体验，此时只感到颇为新鲜。
　　“我倒是感觉你很适合演戏。”唐钦道。
　　沈煜为一愣：“是吗……谢谢你。”
　　“我不是在客套。”唐钦道，“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挺喜欢看电影的。你那最近在播的电视剧我有追剧，感觉你演得很认真，而且作为新人也相当不错了。”
　　沈煜为笑了下。
　　这时毕赫被导演叫回去重拍一回，唐钦等身边都没有人了，似乎想要说话，却又有些迟疑。
　　“怎么了？”沈煜为忍不住问。
　　唐钦道：“我接下来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自来熟，而且高高在上做评判什么的，但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煜为一愣，只道：“你说吧，我不会介意。”
　　唐钦道：“从你演的电视剧，还有从毕赫那里我也听说不少，知道你很努力，而且也有一定天赋。”
　　沈煜为没有说话。
　　“可是你的表演里没有那股热爱拍戏的热忱。”唐钦道，“如果你能把演戏当成你的爱好的话，说不定会更上一层楼。”
　　沈煜为一愣，他没想到唐钦上来就这么直接，甚至正中要害，他有点想辩解，但是唐钦说的其实很对，他无从辩起。
　　唐钦说完之后一改脸上严肃的表情，笑道：“这些其实不是我说的。”
　　沈煜为：“什么？”
　　“其实是我舅讲的……我那次去看他，偶尔提起你，他就说了这些。我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对。”唐钦说着，嘿嘿傻笑了一下。
　　一开始沈煜为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晚上他回到房间后，想起唐钦的话，一边喝饮料，一边随手一搜，结果看到唐钦的舅是谁时，刚喝进嘴里的饮料猛地喷了出去。
　　唐钦的舅舅，恰好就是《双行道》的导演，武立国！


第95章 惊蛰 （4）
　　“他真这样讲？”赵宇问。
　　沈煜为点点头。两人此时正坐在一家饭馆里，等着菜上来。
　　“这么一讲，果然是因为你在《风城缉凶》里的表演才找上你的。”赵宇道，“你有想好了吗？接还是不接？”
　　沈煜为：“我觉得这个剧本很有意思。但是，片酬怎么样？”
　　“比现在的这个要多得多。”
　　毕竟武立国是位相当有名的导演，他拍的电影也带红了好几个人，对于沈煜为来讲，确实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我接下来的话，在开拍前有休息时间吗？”
　　“你会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赵宇道，“放心，我不可能让我带的艺人受苦的。”
　　沈煜为笑笑：“我会加油的。”一人分饰两角，还是差距相当大的两种人格，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挑战。
　　吃完晚饭，沈煜为回到房间，收到了顾泽昭发来的短视频。两只猫咪在一起并没有像沈煜为以为的那样互相路过也要挠一爪子泄愤。相反，这俩虽然一大一小，但是很和谐地在一起，顾泽昭讲，两只猫睡觉时，招财会将目前比自己小只的进宝圈在怀里。
　　沈煜为看着视频里两只猫咪打闹，不由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招财是不是记得自己，更要命的是，进宝虽然顶着自己取的名字，却并不认识自己，估计等回去了，还得花一段时间和猫互相适应。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顾泽昭问。
　　沈煜为算了算天数，道：“大概是下个月初杀青。”最近每次和顾泽昭发消息或是打电话时，对方都会问到这个问题。沈煜为一开始没有注意，发现后感觉到，这可能是顾泽昭特色的思念表达。
　　不过顾泽昭是绝不会直白地将那“我想你了”给讲出口的。但是沈煜为并不啬于讲情话。
　　“顾泽昭。”他清了清嗓子，确定对方认真在听，才继续道，“我想你了。”说完后他静静听那边的动静，顾泽昭过了好一会才咳了声。
　　“……我也是。”
　　沈煜为确实很想顾泽昭。可只要是他在拍戏，两个人就只有各忙各的，聚少离多。顾泽昭那边，沈煜为知道，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对方已经尽力调整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好增加二人的相处时间。
　　沈煜为认为自己应该也做点什么。但是，如果不演戏的话，他并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什么。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欠顾泽昭的钱款就可以还清了，他可以不必再为了片酬演戏，但即便如此，他现在还很年轻，如果不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之后的生活将十分索然无味。
　　人总该追求点什么，活着才有意思。
　　沈煜为仰躺在酒店的床上，点开林唯柏的对话框：“你之前说想来探班，准备啥时候来？”
　　“挑你戏份少的那天。”林唯柏回得很快，“你家小进宝有没有长大一些啊？”
　　“我看着感觉差不多。”沈煜为挑了张照片发过去，“下周五我戏份排得比较少，你来吗？”
　　林唯柏静了片刻，似乎是在查日程，沈煜为从床上坐起来，找到剧本，翻开来，找着还没拍的那些部分。
　　“我来！”林唯柏道。
　　沈煜为看着剧本，道：“好啊。对了，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和安泽宁是怎么维持一边疯狂拍戏一边维持感情的啊？”沈煜为想起之前看到这俩人的相处，不由问道。
　　“什么疯狂拍戏……”林唯柏想了想，“就是抓紧一切机会联络感情吧。感情这东西也是得费心去经营的，不管是哪一方，只是单方面勉力维持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的吧。”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沈煜为合上剧本，道：“我今天在想，是不是要继续演戏呢……”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为今天被人直言拆穿一直以来的心境，但这话很难讲出口吧。“因为我想，既然他已经努力在为了我调整他的工作时间的话，我也应该有些表示才行。”爱情是两个人一起，不是一个人就能撑起所有的。
　　“你这个想法很好。”林唯柏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你的工作，再怎么爱到山崩地裂，都不能失去你自己。”
　　“我知道这个道理。”沈煜为挠着头，“但是我目前还没有想好，如果转行，能够做什么。”
　　“比如，在拿个奖之后转幕后？做制片，或者是开公司之类的？”林唯柏建议道，“挺多艺人都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就看你感不感兴趣。”
　　沈煜为想了想，对于这个，自己好像是无可无不可的，并没有迸发所谓的热情。
　　“这么一看，”沈煜为道，“那些有自己目标，而且坚持为其奋斗的人。真的是很幸福啊。”
　　林唯柏在那头笑了下，道：“你也可以慢慢找的，目标这种是急不来的。”
　　“也对。”沈煜为跟着笑了笑，他前段时间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胡薇庞斌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这个目标达到了，他却陷入了迷茫。
　　翌日，沈煜为和毕赫在开拍前对台词。
　　“我居然会将这事告诉你？”毕赫做疑惑状，“你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这是你自己亲口讲的。”沈煜为道，“这一天我都不知过了多少回，你就相信我吧。”
　　两人停下来，调整了下语气，又对了一遍。
　　“说起来，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个事。”沈煜为道。
　　“什么？”
　　“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想要唱歌的？”沈煜为道。
　　“这件事还要确定吗？”毕赫一拍剧本，“唱歌这件事令我身心愉悦，我很难让自己不去唱。”他笑着，眼睛里好似有星光，异常闪亮。
　　沈煜为点点头，谈唱歌的毕赫，就跟讲起演戏时的林唯柏一样，令人移不开眼的闪耀。从心底深处，沈煜为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很是艳羡。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站在岔路口，却完全不明白各个岔路通往哪里，也不明白自己是否需要迈动步伐。
　　他感到一片茫然。


第96章 惊蛰 （5）
　　《有天清晨》的拍摄终于接近尾声。沈煜为和顾泽昭一别好几个月，终于也尝了回归心似箭的滋味，他也体会到那天毕赫盼着许坦来时的心情，确实是甜蜜的煎熬。
　　林唯柏终于抽空跑来探班，顺便还带了老鸭汤，给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分了一碗。给沈煜为还另外带了自己烤的蛋糕——当然是事先放在酒店房间里的。
　　当毕赫拍完自己的那部分，走到场边休息时，看到在沈煜为身边的那个人一愣：“欸？这不是林唯柏吗？”
　　沈煜为正和林唯柏聊天，闻言二人具是一怔，对视一眼后，沈煜为率先开口：“你认识他？”
　　毕赫走到两人跟前：“唔，我最近追了好两部剧就是他演的！”他一边说一边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本子，还递上一支笔，“我一朋友特别喜欢你。能请你帮我签个名吗？”
　　林唯柏最近人气也大幅度提升，此类场面估计见了不少，自然讲好。毕赫趁着他低头写字，跟沈煜为悄声道：“他就是你讲的那个朋友吗？”
　　沈煜为点点头。
　　毕赫扭头朝着助理比划了几下，助理小跑着走了，又小跑回来，毕赫接过林唯柏递过来的本子和笔的同时，将一个纸袋递给对方：“这是一点见面礼。”
　　林唯柏拉开袋子看了眼，眼睛霎时亮起来，道：“哇！谢谢！我超喜欢你的歌！”毕赫微微一笑，张开双臂，两人友好地抱了一下。
　　毕竟还没收工，林唯柏也不好打扰太久，短暂见面之后便先暂时告辞，等晚上再和沈煜为一起吃饭。
　　“这部电影拍完之后，你有什么计划吗？”毕赫问沈煜为。今天收工得比较早，两人一起往外走。
　　“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继续拍下一部吧。”沈煜为答道，“你呢？”
　　“我可能会回去唱歌吧。”毕赫抬头看看蓝天，道。
　　“嗯？不准备继续拍电影了吗？”沈煜为有些惊讶地问。
　　毕赫摇摇头：“都快杀青啦，拍了这几个月的戏，我也清楚了——我压根不是演戏的料。”
　　沈煜为一愣。
　　“平时演演MV差不多可以了，就不去大银幕上丢人现眼了。”毕赫说着自嘲般笑起来，“这回拍电影也差不多是赌气做的，刚巧碰上一个不错的剧本而已。”
　　两人沉默几秒后，沈煜为道：“你也是够随性啊。”
　　毕赫道：“这应该叫太随性了吧。”他喝了口水，“我有听说过你的一点事，你是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吗？”
　　“你怎么这么问？”
　　“唔，怎么说，因为我看你虽然很认真，但是并不像乐在其中的样子。”毕赫道，“我知道人在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时的模样——就我看来，你不是那样。”
　　沈煜为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很热衷。”
　　毕赫点点头，但是他没有追问，而是道：“不过这到底是你的事，干什么不是赚钱，至少选一样自己相对喜欢的工作。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沈煜为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个道理他当然清楚，但问题在于，他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工作。在他父母还在世时，他的想法是反正也要继承父母的公司，也不急于自己创业——他确实无心自主创业，更别提给人打工。
　　要说他比较精通的，除了大学时的专业，就只有吃喝玩乐了，但现在他修身养性，过去那些娱乐项目距离他已经颇为遥远了。
　　除了一项。
　　“或许我可以开一家酒吧。”饭桌上，沈煜为突兀道。
　　今晚他和林唯柏一起吃饭，顺带邀请了毕赫，三人坐一桌点了不少菜。对面两人一碰上就一直在聊天，期间还交换了聊天工具账号以及电话号码，沈煜为回过神来时他俩已经交换了微博，甚至讨论起了“如果沈煜为不演戏他会做什么”这个话题。
　　“什么？”林唯柏问。
　　“我可以开酒吧啊。”沈煜为道，“虽然我喝的不多，但在这方面还是有点了解的。”
　　不等林唯柏反应，毕赫首先打了个响指：“我支持你！”
　　“咦？”
　　“其实我也想开酒吧，但是一直没有空。”毕赫道，“你这倒是提醒了我！”
　　沈煜为一愣：“你的意思是？”
　　“合作吗？”毕赫道，“不急在这一时，但是如果你想开的时候，任何时候我都愿意合作！”
　　沈煜为一想，或许是不错，但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等戏杀青之后，咱俩再谈？”
　　毕赫自然讲好。定下这件事后，沈煜为也不再纠结，终于好好吃饭了。
　　吃完饭回了酒店，跟毕赫分开后，林唯柏先去自己房间，从小冰箱里取了蛋糕，才跟着沈煜为进了房间。
　　“怎么样！”林唯柏将盒子打开，“不错吧？泽宁之前还夸我技术有进步了。”
　　“唔，真的越来越好吃了。”沈煜为迫不及待地用叉子插了一块，“好吃。”
　　林唯柏坐在一边看他，道：“你真的想开一家酒吧？”
　　沈煜为道：“我觉得这个不错，而且有毕赫合伙的话，说不定能够让它的定位与众不同一点。”
　　“怎么与众不同法？”
　　“毕赫最近准备出来单干，他好像想开音乐工作室，除了出自己的专辑外，还想收新人。”沈煜为道，“有了毕赫的名头，肯定有很多人会来，除了他的朋友和粉丝，还有想进他工作室的人。”
　　林唯柏点点头：“没想到你还会想到这些。”
　　“我又不傻。”沈煜为吃完蛋糕，满足地叹一口气，“虽说只是刚刚念头一闪，但现在越想，越觉得不错。”
　　“你家顾泽昭知道吗？”
　　“我还没说。”沈煜为道，“等我杀青了回家之后再跟他讲吧。”沈煜为一说回家，想起家里两只猫，有些发愁：“不知道等我回去了，招财还记不记得我。”
　　“我觉得应该会记得。”林唯柏道，“只是另一只，你得跟他从头好好相处了。”
　　“你说进宝？我觉得可能得花点时间了……”沈煜为道。
　　“进宝？”林唯柏道，“你这名字，取得够稀奇的。”
　　“招财进宝，寓意多好啊！”沈煜为轻轻捶了下林唯柏，“你这凡夫俗子怎么会懂。”


第97章 惊蛰 （6）
　　《有天清晨》在经过四个月左右的拍摄，终于杀青。
　　进组的时候还是初春，杀青的时候，夏天已经悄悄靠近，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沈煜为参加完杀青宴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他在中午时就已经退了酒店的房间，只为了能够早一点回家，见到顾泽昭和两只猫。
　　到家时已是深夜，客厅留有一盏小夜灯，沈煜为拖着箱子进来，没看到两只猫咪，他干脆不穿拖鞋，摔掉鞋子，就那么赤脚走了进去。
　　现在天气还有些凉，沈煜为蹭蹭蹭小跑着进自己以前睡的房间洗了个澡，之后随便裹了一件浴袍便直奔他和顾泽昭的卧室。沈煜为贴着门听了一会，感觉里面没有动静，确定顾泽昭应该已经睡了，才悄悄扭开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等看清床上鼓起的那一片后，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直接扑上床，精准地找到顾泽昭的胸口一顿好蹭。
　　顾泽昭本来已经睡着，却在朦胧中感觉有人悄悄进了卧室，接着甚至扑上了床，他第一反应是要给对方一顿教训，但他刚抬起手，就感到扑上身的人没有其他动作，只一个劲在自己身上磨蹭，他微顿，低声道：“煜为？”
　　沈煜为哼哼唧唧凑上来亲他，顾泽昭翻个身将他搂在怀里，两人亲了个够，顾泽昭道：“怎么这么晚跑回来？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到家。”
　　“怎么可能忍到明天！”沈煜为搂紧他。不见到面前这个人，是不会意识到这几个月累积起来的思念是有多么汹涌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完完全全地感受对方，确认自己在他身边，而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别的地方。
　　顾泽昭微微一笑，俯下身吻他，低声道：“明天是周末。”
　　沈煜为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想伸懒腰，却感觉自己被人圈在怀里。现在应该已经快九点，但顾泽昭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早起，而是跟自己一起赖床。
　　这还是头一次，沈煜为赖床醒来时发现顾泽昭还在身边。
　　沈煜为动了动，这时发现有什么直接跳上床，站在被子上好奇地注视着自己。
　　“喵~”陌生的猫掌轻轻拍过来，沈煜为抬脸一看，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沈煜为一愣，顾泽昭这时在他身后动了动，搂他的手更紧了些，低声道：“是进宝。”
　　被叫到名字的猫咪偏偏脑袋，默默走到顾泽昭那边，似乎是蹭了一下他，却被顾泽昭毫不留情地推开。
　　“它是怎么溜进来的？”沈煜为一愣。昨晚他记得自己在跟顾泽昭天雷勾地火的时候，房间里应当没有其他活物才对。
　　“门没关紧吧。”顾泽昭有些懒洋洋的，他将沈煜为更紧地搂进怀里，一边挡住进宝努力凑过来的猫脸。
　　“有可能。”沈煜为轻道，他伸手过去，想要摸一摸猫，却被躲开了。“啊。”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
　　“等熟悉起来就好了。”顾泽昭道，“这家伙意外的很黏人。”
　　是吗？沈煜为看着蜷缩在一边，还要偷偷抬头观察自己的猫咪，道：“但愿吧。”
　　一开始沈煜为是不相信的，直到他和顾泽昭先后起床后，看到进宝一直围着顾泽昭转之后，不得不说，他深深的嫉妒了。
　　当然是嫉妒顾泽昭。
　　不知道是自己不太招猫喜欢，还是进宝太害羞，总之一直到吃完早餐，沈煜为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玩游戏了，都还是没能把猫咪给哄过来。倒是不知道藏到哪里的招财，慢悠悠走过来，左右嗅嗅，跳到他怀里团起来不动了。
　　“喂，说你是不是想我了！”这下可把沈煜为激动坏了，他对招财又是揉耳朵又是挠脖子的，还趁顾泽昭不注意偷偷喂了两回小鱼干。
　　招财也很给面子，懒洋洋喵了两声。或许是因为招财和沈煜为亲密的缘故，渐渐的进宝也不再只躲在顾泽昭身边了，它从书房溜出来之后，就开始不住好奇地向沈煜为这边张望。
　　顾泽昭走出书房的时候，就看到招财懒洋洋蜷缩在沙发上睡觉，沈煜为趴在地毯上，手里捏着一条小鱼干，正颤颤悠悠地朝进宝抖着，试图将它引过来。
　　而进宝半边身子伏在地上，尾巴轻轻甩来甩去，显然兴致盎然。
　　“这两天先在家休息休息，过两天出去走走吗？”顾泽昭问。
　　沈煜为想了想，道：“我玩两天就要继续看剧本了，估计还是在家里待得多。”他重新坐好，手里捏着的小鱼干自然垂着，进宝在一边观察了半天，见两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一溜烟冲过去将小鱼干衔嘴里，飞速跑一边去，埋头苦吃。
　　两人讲话的声音一顿，同时看向那只小猫。
　　“还有就是，我想在拍完现在这部戏之后，不再拍别的戏了。”沈煜为道。
　　顾泽昭一愣：“是吗？”
　　“等这次电影如果卖座的话，估计就可以把欠你的钱还清，还能另外赚不少。”沈煜为道，“我已经想好了，不拍电影的话，将来要做的事。”
　　顾泽昭道：“将来做的事？”
　　沈煜为用力点头，这时进宝显然大胆不少，它吃完小鱼干后，在原地蹲了一会，就走过来，凑到沈煜为指尖轻轻舔了两口，又喵了两声。沈煜为再接再厉，又喂了它两条小鱼干，终于算是跟这只猫混熟了。
　　“我准备开一家酒吧。”沈煜为道。
　　“——什么？”
　　“我想和毕赫合伙，这样的话，可以维持生活，还能多玩一玩。”沈煜为道，“毕赫你知道吗？是个很红的创作型歌手，唯柏也很喜欢他的歌。”
　　顾泽昭对这些一向不在意，显然是不知道的。
　　“他正准备开自己的工作室，想要招新人。我想着，如果和他合作，他的名气也是广告效应，再加上他的音乐圈朋友和粉丝，说不定酒吧不会愁顾客。”
　　顾泽昭向来在这方面都顺着沈煜为，便轻轻摸摸他的头：“只要你乐意。”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任何困难，都要跟我讲。”
　　沈煜为笑了下：“当然！”


第98章 惊蛰 （7）
　　周末两天，沈煜为和顾泽昭哪都没去，只一起腻在家里，看电影或看书，即使不讲话，只要挨在一起，就很舒服。
　　进宝终于习惯了沈煜为的存在，黏的人从顾泽昭变成了沈煜为，在沈煜为坐在落地窗前看书或者打游戏时，进宝便会走过来，默默卧在他腿边，非常意外的乖巧。
　　“我以为它会很闹腾。”沈煜为对顾泽昭道，“没想到这么乖。”
　　顾泽昭道：“我也很意外。不过这样也很好。”毕竟脾气好的猫咪陪伴在身边也非常不错。
　　沈煜为低头摸摸猫咪的脑袋，道：“确实，这么乖也很好。”
　　顾泽昭注意到他刚刚因为猫的凑近而放下的剧本，在沈煜为身边坐下，捡起来看了两眼：“双人格？”
　　沈煜为点点头：“是的。我还有点担心会演不好。”
　　“别想这些，尽你所能就好。”顾泽昭道。
　　沈煜为点点头，他看出顾泽昭眼中似乎有些微担忧，但他不知道为何。顾泽昭没有再与他对视，而是又看了眼剧本，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不如你给我讲讲，这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顾泽昭在有意岔开话题。沈煜为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些奇怪，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先顺着对方的话讲，等有机会再问。沈煜为从顾泽昭手里拿过剧本，翻了几页看了一眼，道：“好，我给你讲。”
　　沈煜为需要扮演的侦探是个有洁癖的，正直的人。他解决了很多起委托，在行业中也小有名气。某天他接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特殊的委托。委托人是个跆拳道教练，他脾气暴躁，经常酗酒，很多时候都会因为一点小事便殴打男友。而在来委托的一周前，他醉酒的第二天早上，没再看到男友。起初他以为对方这回像以往一样，男友只不过是被自己打跑了，过两天就会自己回来。
　　但是到现在一周已经过去，却再也没有任何有关男友的消息。委托人去过男友工作的地方、朋友家，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男友去了哪里。
　　侦探便问委托人，是想调查男友的行踪吗？
　　委托人却摇摇头，其实他早已怀疑男友可能遭遇不测，他要调查的不是男友去了哪里，而是男友是否已经死亡。
　　“确认……是不是我杀的。”
　　剧本的原文这样讲。
　　侦探接受了这份委托，开始调查这件事。他不止去走访了委托人男友所任职的公司和朋友，顺带去委托人的工作场所调查了一番。但是这些都毫无用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对委托人男友的去向有所提示。
　　侦探向委托人再三确认男友确实可能遭遇不测，也不止一次问过男友的朋友，确认男友不是为了躲委托人而装消失之后，再次问委托人，在头几回，男友在被他殴打后离开家，是在哪里找到的。
　　委托人指出了几个地点，首先便是男友的朋友家，再者是男友定期去的心理医生的诊所，再者就是一条江边。
　　那是本市市民饭后散步的常去地之一，侦探并不认为凶杀案会在那里发生。于是他问了心理医生诊所的地址，准备去那里探查一番。
　　他见到了心理医生。那是位长相漂亮凌厉的女人，她对委托人和她病人间的病态关系非常愤怒，但是侦探看得出，这愤怒并不会导致她杀死他。
　　侦探和心理医生聊了一阵有关男友的心理状况，确定对方不是会自杀的那类人后，才准备离开。虽然毫无所获，但侦探仍旧与心理医生约定在一周之后再次见面。
　　由于一直毫无结果，委托人也在不断问询，侦探的压力逐渐增大，而这压力，终于在警方从江里打捞出一具男尸后登顶爆发。
　　侦探在与心理医生第二次见面时，晕了过去。
　　这不是侦探第一次晕过去。因此他醒来时很镇定，即使他发现这不是心理医生的诊所，而是一处私人住宅，他正躺在不知道是谁的房间里，床陌生却柔软，他坐起来观察自己，却发现自己上半身光着，指间还有烟和酒的味道，好似刚从大酒缸里走出来，又去用香烟做了香薰浴一样。
　　侦探还在发愣，房间的门打开，心理医生端着杯水走进来，她看到他醒来，脸色却不见好，而是道：“你是谁？”
　　侦探困惑非常，先确认了心理医生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医生，才又做了遍自我介绍。
　　心理医生问他是否知道他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症。侦探全然不知，他确实有过几回晚上在家睡觉，再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常常是带着宿醉的头疼醒来。他有时是在客厅的地毯上醒来，有时是在侦探所醒来，甚至有时是在大街上，被人扶着问是否需要去医院。
　　而在侦探尚处于困惑时，心理医生再次投出一枚重磅炸弹，她告诉侦探，在另一个人格占据这具身体的主要行动力时，曾经直接告诉心理医生，他曾经去过那条江边，就在委托人的男友失踪的当晚。
　　一个在傍晚十分四处游荡的酒鬼，显然十分惹人注目，相信不久之后，警察就会找上门。
　　侦探一开始还不信，心理医生显然早有准备，她直接调出了视频，让侦探确定，在视频里抽烟酗酒，邋邋遢遢的混蛋是他自己。
　　侦探虽然震惊，但不认为在解决委托之前，这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因此他拒绝了心理医生让他当即进行治疗的建议，而是继续查案。
　　但是之后，侦探却调查到，杀死男友的，很可能不是委托人。他综合了各方的线索和证据，能够证明的唯一凶手，就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在委托人男友被杀的那天晚上，侦探和委托人都去了江边，都与男友发生了争执。只要侦探想，可以轻松嫁祸给委托人，毕竟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而且看似相当顺理成章。侦探内心的正义动摇了，他拼命否认自己的错误，坚持认为那是另一个人所犯下的事。
　　他陷入了抉择。


第99章 惊蛰 （8）
　　而那就是结局。
　　“这就是完整的剧本了。”沈煜为道。这剧本他觉得很有意思，而在后面侦探的心理情绪变化，对于他的演技也是很大的考验。
　　“你准备拍完这一部就不再演戏了？”顾泽昭问。
　　沈煜为点点头。顾泽昭和他挨在一起坐下，接着抬手用力他的头。
　　“其实在你最开始说要演戏的时候，我就在想……”顾泽昭道，“你会不会是因为钱的原因才不得不去演。”
　　“钱是一部分原因。”沈煜为答道，“为了调查胡薇的事应该算是主要原因。”他看了眼顾泽昭，又回头去捏躺在他面前的猫咪的小爪子，低声道：“我不讨厌演戏，但我讨厌和你分开。”
　　顾泽昭霎时动容，他倾身过去，扣住沈煜为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大概因为已经体会过失去的太过痛苦，才会想加倍珍惜现在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互相妥协不是因为弱势，而是因为对彼此的深爱。
　　“拍戏加油。”顾泽昭贴着沈煜为的嘴唇，喃喃道。
　　沈煜为轻轻应了声。
　　接下来的这两周，沈煜为每天除了健身、看剧本、准备有关酒吧的事以及陪猫和顾泽昭之外，基本不做别的事情。
　　开一家酒吧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但是并不困难。毕赫拍完电影之后，马不停蹄地投入他新专辑的制作尾声里，每回沈煜为想到新点子发过去之后，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收到回复。毕赫开酒吧的目的和沈煜为不谋而合，他想走极简风格，不需要太多花哨装饰，点到即止是最好的，主要还是在音响设备、桌椅、酒水和小吃上下点功夫。
　　沈煜为对此是同意的。
　　但是在那之前，他问道：“你有想好在哪开吗？”装修风格和具体家具分部，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才比较好。
　　“当然。”毕赫这样答道，“等过几天我的事弄清楚了，再带你去看看。”
　　沈煜为自然答应下来。
　　赵宇的目光果然很准，《风城缉凶》在播放后收视率一路上升，而沈煜为在里面扮演的那个因嫉妒而疯魔的反派，也获得了很多好评，甚至有人评价他的表演“入木三分”，对他褒奖有加。
　　而沈煜为和胡薇的事情也再次被提起，他“励志”、“后起之秀”的名号再次被人不断提及，掀起了一波不小的热潮。而与此同来的，除了剧本的邀约，还有广告。
　　“最近剧本看得如何了？”赵宇登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沈煜为：“……还行吧。”
　　“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赵宇看他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沈煜为道：“与其讲是我的困难。”
　　赵宇一愣。
　　“顾泽昭对于这回的剧本，有跟你讲什么吗？”
　　赵宇犹豫了一瞬，道：“有一点。”
　　“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沈煜为道：“我看出他有些担心，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担心。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很难保证能够好好演戏，而不去分心想他在想什么。”
　　赵宇果然败下阵来，道：“顾先生担心你会因为这部电影的双人格而患病。”
　　这回轮到沈煜为发怔了：“什么——”
　　“因为在你之前，有许多拍了这种类型电影的演员，都有长期难以脱离情绪的问题，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预防。”
　　“……这样。”
　　“据我所知，他还去问了心理医生。”
　　沈煜为心里涌起一股难言滋味，仿佛一团小火苗温温柔柔地熨帖着他的心，他感到自己眼眶热了。
　　赵宇撇过头去，沈煜为趁机擦掉眼角的湿润的水汽，他清了清嗓子，等赵宇重新转过脸来看自己后，才道：“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讲。”
　　“——什么事？”
　　“我拍完这一部之后，不想再演戏了。”沈煜为答道。
　　赵宇静了片刻，他喝了口面前早已放到常温的茶：“你说的‘不想在演戏’，是指打算冲击乐坛，还是干脆离开这个圈子？”
　　“自然是后者。”
　　“嚯。”赵宇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声响。
　　沈煜为没讲话，只是默默瞧着他。沈煜为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是赵宇，自己的离开，直接关系到赵宇的将来，所以对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都不会奇怪。
　　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宇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开始在那一小块空地上兜圈子。
　　“沈煜为。你。”他回过头指沈煜为，“你，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吧？”
　　沈煜为：“我知道。”
　　“你也清楚这对于我来讲意味着什么，对不对？”赵宇继续道。
　　“……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宇深呼吸几回，沉下声音道，“你明知道以你现在的势头，将来成绩不可估量，说不定还能在几年后与别人争一争有分量奖项的影帝，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过这些。”
　　沈煜为抿起嘴唇。他确实偶尔会想到，但是通常很快又会否决。究其根源，不过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而已。
　　“抱歉。”最后他道。
　　“你确实应该说这个。”赵宇冷冷道。
　　“你可以再找一个人。”沈煜为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顾泽昭那边——”
　　“先别忙着画饼。”赵宇打断他，“你以为一个有天份的演员是满大街随便拎一个就有的吗？影帝哪有那么好拿？得是合适的电影，合适的角色，合适的人。那个合适的人，得是有天赋，又肯吃苦努力的。”
　　“还得有对演戏极致的热忱。”沈煜为道。
　　赵宇动作一顿。
　　“而这一点，我没有。”沈煜为道，“所以我从不认为我会获得什么影帝。”
　　赵宇盯着他，没有讲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进来了，并不代表我不会出去。”沈煜为道，“我人生目标志不在此，自然不会在此强留。”
　　“……那你所谓的目标是什么。”
　　沈煜为喝了口茶。是揪出谋杀父母的真凶，是赚不多的钱，过平稳的生活，是和顾泽昭一起养两只猫，两人或许会争吵，但永远会很快和好，他想和顾泽昭一直这样黏黏糊糊地走下去。
　　他本事不多，志向不大，面对赵宇对他的期待，并不感到振奋，更多是压力和厌烦。
　　“……我知道了，‘不关我事’，是吧。”赵宇笑了一下。他扫了眼，自从他站起身后，就一直从沈煜为脚边站起来，牢牢盯着他的那只孟加拉豹猫，又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再次喝了口茶。
　　“顾泽昭在安泽宁的那家公司有股份，你可以去那家公司上班。”沈煜为道，“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将最好最有潜力的人给你。”
　　赵宇只是摇头。
　　“你是个很好的经纪人。”沈煜为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自己开工作室，也未尝不可。”
　　“你说得倒是简单。”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再详谈这件事。”沈煜为道，“我到时会入股，给你提供部分资金支持。”
　　赵宇喝光了他杯中的茶，道：“所以，广告你拍不拍？”
　　沈煜为清楚这事不急在一时，赵宇需要时间消化和思考，便顺着他的意说下去：“那要看是什么广告。”
　　“知名披萨广告。报酬很可观。”
　　“接了。”


第100章 惊蛰 （9）
　　定下去拍广告的那一天之后，赵宇没再逗留，径直离开了。临走之前，沈煜为站在门边对他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那件事。”
　　赵宇没有讲话。
　　沈煜为清楚这对于赵宇来讲是个需要跨越一直以来的工作心态和生活的事，如果赵宇做好了心理调整，对于未来规划，说不定可以多一个期待项。
　　晚上顾泽昭到家的时候，看到沈煜为正躺在沙发上玩猫。
　　“赵宇走了？”
　　“唔，老早就走了。”沈煜为轻轻举起招财的一只小爪子，向顾泽昭挥了挥。
　　“怎么样？你有把那件事跟他讲吗？”
　　“讲是讲了。”沈煜为道，“但是从目前来看，赵宇并不是很能接受。”沈煜为坐起身来，顾泽昭走到他身边坐下，这时进宝不甘寂寞地跑过来，跃上顾泽昭膝头，柔柔地叫了一声。
　　顾泽昭很给面子地揉了它两下，沈煜为放下招财，道：“不过我想，他接受与否，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顾泽昭道：“那就好。”
　　“哦，对了，我还接了个广告！”沈煜为道，他凑到顾泽昭脸边，“你猜是什么广告？”
　　“什么广告？”
　　“披萨！”沈煜为道。他最近在玩一个开披萨店的游戏，虽然经常被游戏里不按常理出牌又无赖的顾客气到倒仰，但还是对其乐此不疲。因此他现在提起披萨时，语气会变得有些复杂。
　　“不错啊。”顾泽昭摸了摸他的脸，“今晚想吃什么？”
　　“我叫了披萨的外卖。”沈煜为答道，他就着现在的姿势往下一躺，干脆枕在顾泽昭的大腿上，“今晚吃披萨好吗？”
　　“可以。”顾泽昭理了理他的头发。今晚的沈煜为意外的有些黏人，顾泽昭奇怪的同时又很惊喜，毕竟沈煜为本质上并不是个爱撒娇的人，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
　　沈煜为放下手机，伸手轻轻握住顾泽昭理他头发的手：“那个啥。”
　　“嗯？”
　　“我会小心注意的，你不要担心我会因为拍这部电影而有心理问题。”沈煜为细细看着顾泽昭，“所以你放心吧。”
　　顾泽昭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赵宇跟你讲了什么？”
　　沈煜为坐起身，不等顾泽昭失落，他又立刻整个人都趴在对方怀里，脸轻轻蹭了对方一下，小声道：“是我逼他讲的。”
　　顾泽昭仅是回搂着他，却不讲话。
　　“而且你想想，如果我在拍戏的时候老想着你，肯定会分心的对不对。”沈煜为在顾泽昭肩膀上蹭来蹭去，“所以你放心了，我才能一起放心，这样——”
　　“这样你就不想我了？”
　　沈煜为一愣，接着笑道：“怎么可能不想你？只是在休息的时候才想。”他捧住顾泽昭的脸，“嗯……你今天听说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顾泽昭没有讲话，只是拉开他的手，倾身吻住了对方。
　　拍广告比沈煜为以为的要难。他最开始本以为自己可以一条过，哪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部广告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除了必然会在的群演之外，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当红小花旦。这位女士是临时被安排进来的，沈煜为也是头一天才知道。
　　赵宇对这件事相当不满，但是那位花旦来头不小，沈煜为也认为没有必要因此而发生争执，反正钱照发，因而也只是象征性抗议了几下，被安抚几回并得到部分让利后，也不再提了。
　　导演喊开始的时候，沈煜为第十次拿起了自己需要吃完的那块披萨，同时脸上露出因为吃到美食而十分开心又满足的神情。但实际上，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是陈佩斯和朱时茂一起演的小品《吃面条》。
　　幸好在来的时候没有吃什么东西。沈煜为心想，不然现在已经不是撑得快吐了，而是撑得已经吐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女星已经带着他一起NG了九次，这是第十次。
　　沈煜为知道她不是故意NG，对方人也不糟糕，为此也道了很多次歉，没必要一直紧揪着对方。不过理智上冷静，不过生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现在他的肚子是真的很撑了。
　　在NG数次之后，花旦小姐终于学会了是柔情蜜意的微笑而不是龇牙咧嘴，虽然在披萨面前柔情蜜意确实有些奇怪，但好歹过了。
　　终于过了之后，沈煜为松了口气。白莎莎在一旁站着，沈煜为走过来时她递过饮料，问沈煜为中午还要吃点什么，沈煜为连忙拒绝了。
　　今天顾泽昭休息，沈煜为不想自己这副模样回去被对方看到，便让白莎莎先回去，他自己再在外面逛一逛。
　　赵宇提出去咖啡馆里喝点东西，沈煜为猜想对方大概是有些想通了，便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赵宇道。两人各点了咖啡，赵宇另点了份意大利通心粉。
　　“唔，想通了吗？”
　　“还行吧。”赵宇道。
　　“……什么叫还行吧？”
　　“我是你的经纪人，所以肯定清楚你财产的多少。”赵宇道，“以你现在的资产，除去要开的酒吧外，余下就不剩下多少了吧。”
　　“唔，差不多。”沈煜为喝了口咖啡。
　　“那你说的‘参股’之类的钱，又准备从哪里拿？”
　　沈煜为道：“这你就不必担心，总之钱不会缺的。”
　　“如果是顾先生那边的话，据我所知，他任股东的那家娱乐公司里，明文写了股东不能另行创办或参股与该同行业的公司或工作室吧？”
　　“这个你也不必担心。”沈煜为淡淡道，“既然这件事是我跟你谈，自然也是我作为股东。如果你决心想做这个的话，我认为在《双行道》之前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列合同。”赵宇道。
　　沈煜为点点头：“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的律师。”
　　赵宇在沈煜为之前，曾经带出过三位影帝，其中就包括现在正如日中天的安泽宁，他就是这工作室最响亮的招牌。而沈煜为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演好下一部戏，不砸了这招牌。


第101章 惊蛰 （10）
　　沈煜为和毕赫找了个时间碰面，两人没有废话，直接先去看了毕赫找好的铺面。可以讲这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在非常繁华的地方，但地势并不偏，反而会是很多人吃完饭或是下班后的必经之路。不过，只要是把毕赫的名头亮出去，应该也不会不愁人来。
　　“这是个好地方。”沈煜为道。
　　“没错，所以我看到它出售的时候就直接买下来了。”毕赫道。
　　沈煜为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声“有钱”，毕赫打开卷帘门，两人走了进去。
　　里面挺宽敞，大概有三百平米左右，目前里面什么都没有，估计店家在准备将它卖出去时，清理得很彻底。
　　“我们需要一位设计师。”沈煜为看了眼四周，道。事实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是还在思考怎么跟毕赫讲。
　　毕赫点头。他看了看周围，从风衣里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递给沈煜为：“你觉得这个人的作品怎么样？”
　　沈煜为接过手机一看，惊讶道：“其实这两天我也在找设计师。”
　　“默契！”毕赫拍了下他肩膀，比了个大拇指。
　　“我和你看上的，刚好是同一个人。”沈煜为道。毕赫一愣，拿回自己的手机，看了沈煜为两眼，道：“如果不是我们谁看上的那个是个抄货的话。”
　　“不如干脆同时讲出名字？”沈煜为道，“三——二——”
　　“陶盼！”
　　“陶盼！”
　　两人异口同声道，接着相视一笑。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看剧本？我记得之前你讲最近接了个新剧本。”毕赫道，“我刚好有一段实际空下来，你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沈煜为点点头：“麻烦你了。”
　　“不过之后每一次的方案肯定会跟你讲的。”毕赫道，“毕竟这是我们俩一起开的酒吧。”
　　“那自然。”沈煜为道，“这会儿饭点，你赶着去哪吗？”
　　“当然不，今天一天都没有任何事，除了来和你见面。”毕赫答道，他抬腕看表，又看沈煜为，“去吃饭？”
　　“好啊。”
　　“刚好最近新发现一家不错的日料店，我带你去。”毕赫打了个响指，“唔，你一会晚点还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除了看剧本和弄酒吧的事，都没有别的事。”沈煜为答道。
　　“这么讲是没有事了！”毕赫道，“那走吧！”
　　毕赫讲的日料店距离他们将来的酒吧位置有些远，光是开车就绕了好些路程，等到了目的地已经将近一点半，二人都已饥肠辘辘。毕赫先停好车，就在脸上戴了副墨镜，便领着沈煜为往店里走。
　　“这个时候店里应该还有很多人吧？”沈煜为道，“你只戴副墨镜没问题吗？”
　　“这你就不懂啦。”毕赫指指天，“这么好的艳阳天，戴墨镜不奇怪。但是又戴墨镜又戴口罩，再加上帽子的话，几乎就是在跟在座的人讲：‘我这人有猫腻，快来看我！’了。”
　　沈煜为一想，点头道：“有道理。”
　　“还有就是，如果有人来问你是不是你自己的时候，一个劲否认就好。”毕赫道，“我经常用这招。”
　　“怎么否认？”尽管沈煜为不觉得自己会火热到被人当街认出还追着要签名或合照的地步，但却很好奇。
　　“一般我会这么答‘我故意整成他这样的，像吗？’或者，‘我还是觉得我比较帅，你觉得呢？’，还有就是‘你觉得毕赫会来这个地方吃饭吗？’之类的。”毕赫道，“可以暂时模糊敌人视线，然后在能跑的时候撒丫子大步跑就是了。”
　　“有道理。”沈煜为想了想画面，忍着笑点头。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毕赫选的这家日料店是包厢制，全部都是包厢，大家各吃各的，不必担心被看到，也不必去看别人。
　　“不错吧！”在来的时候毕赫已经打了电话预定了位置，“虽然是最近才发现的，不过我已经来这吃好几回了，跟店老板算熟的，一般想定位置还是能定到的。”
　　包厢里是日式榻榻米，沈煜为脱了鞋踩上去，两人都懒得循规蹈矩，点好餐之后随意一坐，毕赫道：“这里隔音效果还挺不错的。”
　　沈煜为看着他：“你之前和许坦一起来过？”
　　毕赫脸立刻红了：“你、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既然是会讲到隔音这方面，自然是在之前有一起做了点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的事吧。”沈煜为懒洋洋喝茶，“不过你还真的挺让我意外的。”平时看着挺大大咧咧，没想到在这方面反而相当容易害羞啊。
　　“唔。”毕赫含糊应了声，等菜上齐了，他才道，“你最近有见到许坦吗？”
　　“没有，我和他不怎么见面。”沈煜为答道，“怎么了？”
　　毕赫没有讲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会不是还要开车吗？你喝酒了怎么办？”沈煜为一惊，连忙阻止。
　　“这不是还有你吗？”毕赫道，“而且这酒度数不高，没问题的。”
　　“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沈煜为看他有些郁郁，不由问道。
　　“唔，算是吧。”毕赫道，“你和许坦是怎么认识的？”
　　“当初我帮胡辰启找好角色，缠了他挺久的。”沈煜为道。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胡辰启这个人了，而且对于胡辰启，再提起时，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很大的波动。
　　“哦……那个胡辰启。”毕赫点点头，“我知道他。你还真是倒霉，但是你现在很幸运。”
　　沈煜为没有接话，只是吃了块鳗鱼寿司，又去夹天妇罗虾。
　　“我觉得你在演戏上很有前途，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毕赫道，“但是你为什么准备放弃了？”
　　沈煜为想了想，道：“你喜欢吃日料，对吗？”
　　“是的。”
　　“那你喜欢吃泰国菜吗？”
　　“还好，一般般吧。”
　　“以前你饿得骨瘦如柴时，只有印度菜这一个选项，你会拒绝吗？”
　　“……应该不会。”
　　“后来你的生活变好，你的选项也多了起来。”沈煜为道，“除了泰国菜之外，你有了更多的选项，其中就有日料。”
　　毕赫喝光了杯中酒液，默默看沈煜为。
　　“这个时候，你还会选泰国菜吗？”沈煜为直直地看他。
　　“……当然不会。”
　　“就是这个道理。”沈煜为道。在不必以此谋生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再考虑它了。迄今为止，已经有好几个人问了他类似的问题。但是今天，他才算终于找到了最准确的答案。


第102章 惊蛰 （11）
　　毕赫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席间他偶尔吃一点寿司，其他时候几乎都在喝酒。沈煜为看他那跟之前完全两样的郁郁寡欢样，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该管，最后还是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毕赫摇摇头，但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你问我吧，快问我吧”。
　　沈煜为：“……是跟许坦有关吗？”
　　毕赫蓦地一顿，抬眼看他。
　　“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沈煜为道。
　　“……什么？”
　　“你和许坦，现在是在一起吗？”
　　“现在没有。”
　　“那就是以前有过？”沈煜为问道。
　　毕赫略一点头，又给自己倒酒。
　　“你现在喝酒，跟许坦有关系吗？”沈煜为问。
　　毕赫没有说话。但看他神情，几乎可以确定那便是事实。沈煜为与许坦接触过多次，自然是清楚对方并不是个轻浮随意玩弄人的人，但从毕赫表情来看，似乎有很多内容。
　　“你们有好好谈过吗？”沈煜为问道。他左右看看，见没有禁烟标语，道：“介意我抽烟吗？”
　　毕赫摇了下头。
　　沈煜为点燃烟，抽了小半截，才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以前谈了两年分手，现在又复合的对象。”
　　毕赫道：“略有耳闻。”
　　沈煜为微顿，但没有追问他是从哪里听说，只继续道：“我最开始和他在一起时候，那时候刚上大学，也不算多认真，一心只图享乐。”
　　毕赫沉默。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了手。要论过错，我俩都有很多。”沈煜为道，“其中一点就是，没有沟通。”
　　毕赫目光微垂，十足的抗拒姿态。
　　“我知道沟通很难。”沈煜为道，“在更多情景下，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他又吸了一口烟，“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放弃沟通。”
　　毕赫终于抬起头看他。
　　“当然，如果你已经不再爱他，甚至开始恨他。”沈煜为耸了耸肩，“那就当我没说。”
　　此时毕赫终于开口，低声道：“我没有。”
　　是没有恨他，还是依旧爱他，沈煜为没有追问，仅道：“那就去告诉他，你忧心的是什么，是什么一直压在你的心头，是什么一直令你烦躁，是什么让你借酒浇愁。”
　　毕赫揉了揉脸，没有讲话。
　　“谈话的时候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沈煜为道，“不过有些时候，大吵一架也不为过。”
　　“你和他经常吵架吗？”毕赫问。
　　沈煜为喝了口茶，道：“算是吧。不过是在以前了。现在我们都比较心平气和，有问题会敞开来解决。”毕竟以前的争吵都不是白吵的。
　　“真好。”毕赫道。他微微笑了下，“我以前也和许坦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当初分手，是我的错。前段时间重新在一起了，但是……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隔阂好像更大了。”
　　沈煜为沉默半晌，道：“你的错是那种沉重的原则问题吗？”
　　“沉重的原则问题……你指哪些？”
　　“比如你们分手是因为你出轨……或者什么别的？”
　　“我没有出轨。”毕赫摇摇头，“我怎么可能出轨。”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沈煜为没再追问，只是示意对方吃饭。毕赫终于放下小酒杯，开始认真吃饭。两人之后就酒吧问题的一些细节做了些讨论，这餐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多，沈煜为打电话给顾泽昭，让对方派人来接自己。等他挂电话回过头去时，看到毕赫也在打电话，他黑着脸，显然相当不快。
　　似乎注意到沈煜为的目光，他看过来，稍稍一笑，可眼里神色依旧沉郁，他转过脸，跟那边下了最后通牒，便挂了电话。
　　“抱歉，我现在开不了车……”毕赫道，“明明是我叫你不用开车，现在还要拖累你。”
　　“没事，我左右也没什么急事。”沈煜为答道，“家人很快就会来接我了。”
　　毕赫点点头，手又不自觉地伸向酒盏，在晃了晃烧酒瓶，发现已经被他喝空了后，默默缩回手。沈煜为看在眼里，有心想劝他少喝酒，但此刻显然不好开口。两人一阵沉默，经过刚刚的电话，毕赫原本稍稍好些的心情似乎又宕回谷底。
　　“不如，去外面等吧。”沈煜为道，“要喝点果汁之类的吗？”
　　“不喝了。”毕赫站起身，“还是在里面等吧，我先去个洗手间。”
　　沈煜为坐着玩游戏，过了一会推拉门被打开，他道：“怎么去这么久？”那人走进来，却摸了摸他的脸。沈煜为一愣，抬头却看到顾泽昭。
　　“你怎么来了？”沈煜为一愣，“我不是讲你派个人来就好——”
　　顾泽昭道：“我刚好路过这边。”他扫了眼桌上好几个烧酒瓶，“你喝酒了？”
　　“没有。”沈煜为答道，“都是毕赫在喝。”他一顿，“你来时有看到毕赫吗？刚刚说去洗手间，都快二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顾泽昭道：“他已经被许坦接回去了。”
　　沈煜为一愣：“欸？”
　　“我进来时刚好看到。”顾泽昭说着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沈煜为应一声，满脑袋问号，跟在顾泽昭身后走。等两人到了车上，顾泽昭吩咐司机开车，沈煜为才问道：“你好像对他俩在交往一点也不惊讶？”
　　顾泽昭道：“他俩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一直分分合合断断续续的。”
　　“居然是这样……”不知为何，沈煜为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许坦时，对方那仿佛是在等谁的寂寥神情。
　　“我们运气比较好。”顾泽昭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今天谈得怎么样？”
　　“比较顺利。”沈煜为道，“接下来应该暂时不需要我来管。他说他接下来会比较闲，所以酒吧的事他来处理，我专心拍戏。”
　　“那很好。”顾泽昭道，他吻了吻沈煜为的唇。顾泽昭没再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两人一起看了部电影，好好休息了一下。
　　第二天沈煜为还在睡梦里，听到一阵嗡嗡声，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才终于反应过来，是他的手机在响。
　　他抓过手机，按了接听，问：“怎么了？大清早的？”
　　赵宇在那边问道：“你有公布恋情的意向吗？”
　　“什……么……”沈煜为揉了揉太阳穴，不确定自己听懂了对方讲的话。
　　“你和顾先生的事被爆出来了。”赵宇道，“就在今天凌晨。”


第103章 惊蛰 （12）
　　沈煜为坐起身子，揉了半天额头，才反应过来：“我和顾泽昭的事？你是讲——”
　　“有人拍到你和他一起出行的照片，放到微博上问是谁。”赵宇道，“接着就有人传你被他包养了。”
　　“你说什么？”沈煜为手指动作一顿，他感到相当惊讶和可笑：“包养？”
　　“包养。”
　　沈煜为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已经发酵到什么地步了？”
　　“很多你的粉丝，都在你的微博下面留言，要求你出来说明情况。”
　　“是一张怎样的照片？”沈煜为问。他掀开被子，赤脚下地，走到屋外。顾泽昭早就去上班，现在家里只有他和两只猫咪。沈煜为喝了点水，坐到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我发给你了，你先看看。”赵宇道。
　　沈煜为跳出通话界面，打开赵宇发来的消息，那张照片赫然拍的是昨天他和顾泽昭一起从日料店走出来时的景象。
　　“这是我昨天和毕赫见面，叫顾泽昭来接我而已。”沈煜为道，“你先别管，我和他商量一下。”
　　“你最近风头正盛，这事传播速度很快，最好早点给我答复。”赵宇道，“不让它往过火的方向发展。”
　　“放心吧。”沈煜为道。他挂了电话，将刚刚凑过来的招财抱开，站起身往衣帽间走，边拨通了顾泽昭的电话。
　　“煜为？”
　　“唔，你现在忙吗？”沈煜为道，“我这边有点事，要过去跟你面谈。”
　　“你过来吧。”顾泽昭道。
　　沈煜为挂了电话，随意挑了套衣服换好，临走前给猫咪倒了足够的猫粮和水，抓着手机便走了。
　　对于沈煜为来讲，这整个事件都有些莫名其妙。沈煜为向来不觉得自己和谁恋爱、谈到哪个程度这种事有必要跟别人讲，但显然，赵宇和那些在他微博下发评论的人不这样认为，那个肆意造谣的人显然也不这样认为。
　　沈煜为选了辆不常开出去的车，跟保安确认了外面没有记者蹲点后，驶出小区，径直奔向顾泽昭的公司。
　　沈煜为到的时候，顾泽昭正在开会，沈煜为跟助理小姐打了声招呼，径直进了顾泽昭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搜与包养传言有关的消息。
　　虽然沈煜为现在并非铺天盖地的红，但是这种“包养”的消息，总会引起人的八卦欲。他看到不少人在马后炮：
　　“我早就知道，像这种长得不错的，一出道就有金牌经纪人保驾护航，半点负面消息没有，好资源拿到手软的人，背后没点关系我是不信的。”
　　“竟然被包养，平时看着不卑不亢的样子怕是惺惺作态给人看的吧！照这么推论，他的脸不会也是整的吧？”
　　“只有我感觉包养他的那个人也挺帅的吗？有人知道那是谁吗？”
　　沈煜为目光微顿，继而手指往下滑，果然看到下面有人将顾泽昭的身份挖了出来，紧接着有人爆料，讲沈煜为大学的时候，曾跟顾泽昭有过一段。
　　底下一下炸开了花，有说这是什么展开的，有说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还有说“讨厌，这是什么鬼霸总小说既视感啊？”八卦的人一时间都沉溺于他们五花八门的议论想象中，叹了口气，关上了屏幕。
　　顾泽昭打开门的时候，正巧看到沈煜为坐在沙发上发呆，面前摆着的茶水一点没动。
　　“早餐吃了吗？”顾泽昭关上门，走到他身边坐下，默默他的脸问。
　　沈煜为如梦方醒般抖了一下，道：“没，我给忘了。”
　　“我已经叫人去买了。”顾泽昭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煜为道：“你开会的时候，下属看你的眼神跟往常有什么变化吗？”
　　顾泽昭：“……什么？”
　　沈煜为：“今天凌晨的时候有人说我被你包养，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顾泽昭静了片刻，道：“包养？”
　　沈煜为哼了声，没再讲话。
　　“从哪里传出的风声？”顾泽昭问道。
　　沈煜为讲：“昨天我们一起从日料店出来的时候被人偷拍了，当晚发上微博问你是谁，然后就有人猜测你是包养我的人，接着有人将你的身份扒了出来，这还不算，又把咱俩以前的那一段给翻出来了。”
　　顾泽昭道：“他们是怎么得出你是被我包养的——这种结论？”
　　沈煜为耸了耸肩：“我一新人，刚出道就是赵宇带，好资源接二连三，没有负面新闻等等这些，都是他们指责的点。”
　　这时门被敲响，助理小姐送了早餐进来，想默默出去，却被顾泽昭叫住：“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顾总，除了下午的一个视频会议，没有别的了。”
　　顾泽昭点点头：“行，你出去后，别再让人进来。”
　　等门重新关上，沈煜为道：“怎么样？”
　　顾泽昭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别急，我看看是谁在传咱们煜为的坏话。”他亲亲沈煜为的脸，道：“你吃早餐，我打个电话。”
　　沈煜为被他一讲，才觉腹中空空，伸手拿了三明治，几下吃完，喝光牛奶，默默看着顾泽昭打电话。顾泽昭似乎是在给吴会打电话，等挂了之后，顾泽昭走回来，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煜为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澄清之后，你想公开吗？”顾泽昭问。
　　沈煜为看着顾泽昭，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是否想公开恋情”这件事。沈煜为并不觉得他和顾泽昭之间的恋爱，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要澄清，势必会讲到两人间的关系，那么，应当怎么描述？
　　顾泽昭在沈煜为面前半蹲下身，握住沈煜为不自觉紧握在一起的手：“如果你不想说，我这边会处理好。”
　　沈煜为道：“不，我要讲。”
　　顾泽昭：“什么？”
　　沈煜为道：“其实我一直不觉得，我和你谈恋爱，我爱你有多深，你有多爱我，这种事，没必要告诉别人。”
　　顾泽昭：“我也这么想。”
　　沈煜为道：“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不如将计就计吧。”
　　沈煜为拉着顾泽昭站起身：“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这种流言根本无法中伤我。所以——”
　　“所以？”
　　“我们去买戒指吧。”


第104章 惊蛰 （13）
　　“什么——”顾泽昭难得地愣了。他垂眸看着沈煜为，显得相当惊讶。
　　沈煜为：“买戒指啊。现在一般都是用这一招来证明两人间的关系吧？”
　　顾泽昭点点头。
　　沈煜为观察他的神情，道：“还是说你认为，现在去领个证比较合适？”
　　顾泽昭不得不承认，在听到沈煜为讲了这句话后，他心竟有片刻的雀跃，但是即便如此，矜持也还是要有的：“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说完，还要欲盖弥彰般地轻轻咳了一声。
　　沈煜为笑了：“今天当然不行。”
　　顾泽昭微顿：“哦。我想也是。”
　　沈煜为拉住他的手：“我的意思是，结婚是个很严肃庄重的事，我们不能轻率决定。但是，我可以确认的是，我会对你负责，一直对你好。”
　　顾泽昭似有触动，当即轻轻托住沈煜为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两人再次确定关系之后，接过的吻不计其数，但不知为何，现在的这个吻，竟令沈煜为有些害羞。
　　顾泽昭当然感觉到了他的害羞，可一向体贴的他却没有放开对方，反而是吻得更深，充满了占有欲，好似在反复确认沈煜为对自己的感情。
　　等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沈煜为平复呼吸后，才道：“那个……戒指。”
　　顾泽昭搂着他，将他发烫的脸按进自己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就当是订婚戒指好了。”沈煜为道。接着他感觉到顾泽昭将他推开了一点，不由一怔。
　　“你……应当庆幸这是在办公室。”顾泽昭声音低哑，“如果这是在家……”他过来狠狠在沈煜为唇上吻了一记，“走，去买戒指。”
　　两人直接离开公司，去各著名珠宝店看戒指去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沈煜为都没怎么想起过结婚这件事。毕竟，通常都是感觉两人的感情已经很稳定，而事业也进入毕竟平顺的时期时，才会想到结婚。但是今天，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结婚。
　　相对于过去，他有些急切的想确认和顾泽昭之间的关系，不只是男朋友关系，还要更多，更多，更紧密，想牢牢拷在一起，不再分开。因为现在正陪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挑选戒指的这个人太好了，好到令他无所适从，不知所措，除了牢牢把握现在，好像别无他法。
　　沈煜为走到柜台前，他不想要什么非常奢华的东西，这只是个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什么价格都一样，哪怕顾泽昭给他一个易拉罐环，他也不会觉得不对。
　　“你想选什么款式的？”顾泽昭站在他身旁，略略扫了一眼，问道。
　　沈煜为想了想，道：“没什么要求，只要不太显眼就好。”
　　这个回答有些笼统，沈煜为在讲完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他接着道：“就是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装饰，只要是个圆环就行。”
　　顾泽昭闻言笑了笑，道：“果然是你会说的话。”这时老早就候在一旁的导购小姐适时插话道：“两位先生要不要试试我们品牌的这一款铂金戒指。”
　　她说着绕到柜台后，拿出了一款展示给二人看。
　　那是一枚相当符合沈煜为要求的戒指——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是枚非常低调的戒指。
　　“这是我们设计师专为低调人士准备的。同时，我们还提供刻字服务的。”导购小姐道。
　　沈煜为对此很满意，他扭头去看顾泽昭：“在里面刻上我们的名字首字母？”
　　顾泽昭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至此也已逛了好几家店，当即买下，并选定好字体，确认两人要刻的字。其实只是二人的首字母S和G。
　　商定好次日再取后，两人去了早就订好的餐厅，轻松愉快地吃了一顿饭。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沈煜为道，“澄清的同时，放出咱俩戴戒指的手的照片，并说我和你已经订婚，双方都是认真的——这样？”两人此时已经回到顾泽昭的公司，搭乘顾泽昭的专用电梯直接到他的办公室。
　　顾泽昭点头：“就这样吧。”
　　“这个……”沈煜为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会对你的公司和顾家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当然不会。”顾泽昭答道，“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件事，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其他人不必管他。”
　　“那就好。”沈煜为松了口气，他今天有些冲动了，但是并不为自己做了这个选择而感到后悔，反而还很开心，“下午的时候我把赵宇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最后怎么做，可以吗？”
　　顾泽昭点头：“可以用我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我们商量好之后，我再去开会。然后你在办公室等我，咱俩一起回家。”
　　“好。”沈煜为笑嘻嘻的，牵住了顾泽昭的手。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订婚了？”赵宇站在会议室里，一脸震惊道。就在刚才，他接到沈煜为的电话后，从附近赶过来，刚一进会议室并把门关上，沈煜为就迫不及待地将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要知道沈煜为一向对他和顾泽昭之间的感情都讳莫如深，很少谈起，因此赵宇突然得知两人已经有结婚的打算，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
　　沈煜为点点头：“戒指都买好了，不过得明天才能到手。”
　　“今天决定的？”
　　“对啊。”沈煜为说着拉住顾泽昭的手，轻轻晃了晃。
　　“那——”赵宇道，“澄清准备怎么讲？直接说出事实吗？”
　　沈煜为再次点点头：“说事实就好。澄清自然是越快越好，今晚我会把照片发给你，到时你发微博就好。”
　　赵宇顿了顿，道：“你们的事……父母——”
　　“我爸妈已经去世了。”沈煜为淡淡道，“不过他家里人都清楚的，所以你放心大胆地写就好，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宇点点头。
　　“还有。”顾泽昭道，“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在派人调查幕后是否有人刻意引导舆论，你可以在澄清的时候模糊地提一句，但是不必讲太死。”
　　赵宇道：“我也怀疑这件事有人早做好准备，等查清楚之后告诉我就好，我会处理明面上的事。”
　　这时，助理小姐敲了敲门，进来道：“顾总，时间快到了。”顾泽昭点点头，他站起身：“接下来还有些细节你们详谈，我先去开个会，有不确定的等我回来再说。”他说着，又在沈煜为脸上亲了一下，才离开。
　　等会议室门关上，只剩下沈煜为和赵宇两人的时候，赵宇几步冲到沈煜为面前：“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你这决定得也太快了吧？”
　　沈煜为耸耸肩：“我觉得时机刚刚好。”他说着一指旁边的电脑，“要不要现在开始，想一想晚上的澄清稿怎么发？”
　　对于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行为，赵宇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第105章 惊蛰 （14）
　　在赵宇写通稿时，沈煜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这件事闹出来，会影响接下来要拍的电影吗？”
　　“剧组那边确实来过电话。”赵宇道，“你俩是正当的交往关系，不会有什么坏影响的。”
　　“那就好。”沈煜为说着喝了口可乐，“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他耸了耸肩，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两人沉默一瞬，接着手机铃声响起，沈煜为抓过手机一看，见是林唯柏。
　　“喂？”
　　“煜为，你还好吧？”林唯柏的语气难得的慌张。
　　“我挺好的啊。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林唯柏道，“这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知道这件事。”沈煜为答道，“你别紧张，今晚就可以处理好的。”
　　“没有影响到工作吧？”
　　“这个没有。”沈煜为答道，“你不是还在拍戏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现在是休息时间。”林唯柏答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总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要告诉我哦。”
　　“放心吧，我会的。”沈煜为道。
　　“对了，还有件事。”林唯柏道，“我感觉这次的事总好像有预谋一样，你要不要查一下背后的人。”
　　“已经在查了，你放心吧。”沈煜为道，“好好拍戏。”
　　两人挂了电话，沈煜为和赵宇对视了一眼，赵宇道：“林唯柏吗？”
　　沈煜为点了点头，赵宇道：“在圈内有好友也是好事，你觉得他会想进我们的工作室吗？”
　　“这个问题还是由你来问比较好哦。”沈煜为说着坐回到他身边，“我很快就会是圈外人，而且他的经纪人好像也是很不错的人。”毕竟林唯柏在跟了他之后，接拍的戏一部比一部好，人气也渐渐上来了，之前看到有人分析，林唯柏在将来或许会大火也说不定，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那就算了。”赵宇道，“我感觉他将来或许会火。不过这东西还是得看他自己，还有机遇，都挺重要的。”
　　沈煜为点点头。
　　“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再演戏了？”赵宇问。
　　“应该是这样。”沈煜为答道。在赵宇进门之前，他接到过毕赫的慰问电话，对方叮嘱他不要往心里去，只要专心准备新戏就好。在这个圈子里并没有什么朋友，他本也无意要交朋友，因此有林唯柏和毕赫这两位相当不错的朋友，他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写好了。”赵宇将电脑屏幕往沈煜为这边偏了偏，“今晚就先将那个包养传闻给澄清掉，可能需要一张照片？”
　　沈煜为想了想，道：“照片明晚再发吧。”
　　“为什么？”
　　“到明晚就有戒指了。”沈煜为道，“到时我再自己上微博说两句吧，你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赵宇看着他没有讲话，满脸都是“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的神情。
　　“今天辛苦你了。”沈煜为拍拍赵宇的肩膀，“我想他长久走下去，人们迟早会知道这一点，但是我没有义务一定要赶着今晚告诉他们订婚的消息。”
　　赵宇点点头：“随你吧。”
　　赵宇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他还要回去联络其他工作人员，对这次的事件做一次全面的清理。沈煜为回到顾泽昭的办公室，趁着门关着又没人，干脆坐在顾泽昭的椅子上，盘着腿打游戏。
　　在经历过之前的那件事之后，沈煜为感觉现在碰上的这种事已经不会令他感到忧心了——即便看了网络上的诸多言论，他仍旧不认为自己需要彻底公开自己的个人信息，更何况是订婚结婚这种非常私人的消息。不过既然赵宇认为需要，他也不会拒绝。
　　在连赢了几把之后，沈煜为关掉游戏，开始翻顾泽昭放在桌上的财经杂志。
　　沈煜为对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一窍不通，但对顾泽昭的公司还有工作都不太感兴趣，两人在一起时，顾泽昭也从不谈工作，沈煜为亦没有问过。现在顾泽昭在开会，沈煜为坐在他办公室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
　　自己对顾泽昭的关心太少了。沈煜为忍不住这样想。他翻开杂志，却突然一愣。目录上面居然有写顾泽昭的名字，还是专访。这件事从来没听顾泽昭讲过啊。沈煜为有些惊讶。
　　他合上杂志，这时才真正注意到封面——就是顾泽昭，非常冷淡的模样，甚至戴了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禁欲，却令沈煜为咽了下唾沫。
　　“他居然偷偷的藏着，不告诉我……”沈煜为本来就在奇怪，为什么一有风声传顾泽昭包养他，立刻就有人信了，原来原因在这里吗？
　　沈煜为重新翻开杂志，直奔顾泽昭的专访内容。像顾泽昭这样的青年才俊，今年确实颇受关注，会有这样的杂志来要求专访也不奇怪。专访首页果然又有顾泽昭的照片，这张竟然微微带笑，沈煜为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发觉自己居然因为这张照片，而对令顾泽昭有笑意的东西（或者人）产生了嫉妒情绪。
　　既然是财经杂志，在开头不可避免地谈了许多有关顾泽昭公司的事，沈煜为看了一遍下来，只觉非常自豪，接着翻了一页，却怔了下。
　　记者居然问起了顾泽昭的私事。当然，只有几个问题，首先第一个问题是问顾泽昭是否单身。顾泽昭否认了，说自己有爱人。
　　接着又问到顾泽昭，如果双方吵架，谁会先道歉。沈煜为觉得这问题有些无聊，但顾泽昭答了：“因为我和他经历许多，所以现在如果遇到问题，会先沟通清楚，所以吵架的可能性很少。不过如果真的吵的话，会是我吧。”
　　记者问他是否能够透露另一半的职业。顾泽昭没有直接点明，仅是说“他的职业比较特殊，所以还是不了。”
　　接着记者竟然问起，如果结婚，是否会公开。
　　顾泽昭：“这个得考虑到他的工作，所以到时还是得两人谈过才能决定。不过家人肯定会知道。”
　　沈煜为轻轻叹了口气。顾泽昭平日沉默，说得最多的也只是“遇到问题要跟我讲”，如果不是今天凑巧看到这本杂志，或许他永远不会清晰意识到顾泽昭对自己照顾到了哪种地步。
　　突然间，沈煜为发觉，自己作为恋人、未婚夫，对顾泽昭的关注和爱护远远不够。


第106章 惊蛰 （15）
　　“那我们现在回家？”顾泽昭一进办公室就去拿自己的风衣，“你现在饿了吗？”他套上风衣，回过头却看到沈煜为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呆呆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顾泽昭误以为又发生什么事了，疾步走过去，却看到沈煜为面前摊开的杂志。“……啊，你看到了。”须臾间，他少见地变得有些慌乱和拘谨。
　　“你接受采访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沈煜为问。
　　“那个时候你在准备新戏。”顾泽昭道，“而且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沈煜为站起身，因为顾泽昭已经站在他身边，所以他只需要展开双臂，自对方腋下穿过，紧紧搂住对方的脊背，就能完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只要是关于你的事，都很重要。”
　　他感觉到对方回抱住自己，轻轻道：“以后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愿意讲，我都会听的，哪怕是偶然看到的风景也好。”
　　“我知道了。”顾泽昭揉了揉沈煜为的后脑勺，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沈煜为才好似突然醒觉过来，磨蹭着松开手，道：“你的工作都忙完了吗？”
　　顾泽昭点头：“回家？”
　　“在外面吃饭吗？”沈煜为道，“我有些饿了。”
　　顾泽昭道：“好。”
　　等两人吃完饭到家时，赵宇已经将通稿发了。
　　“……好的，我知道了。”沈煜为挂掉电话，走回顾泽昭身边坐下，“明天拿回戒指之后，再照张照片发上去。”
　　“好。”顾泽昭看他，“外界都是什么反应？”
　　“惊讶吧。”沈煜为说着打开微博，“现在大概分为几批，完全相信的，半信半疑的和压根不信的。不过——那张照片把你拍得也太清楚了。”他注意到下面有人在花痴顾泽昭的英俊，有些吃醋，却又有些暗爽。
　　“怎么了？”顾泽昭道。
　　“你看。”沈煜为将照片转给顾泽昭看，然后道，“最开始就是因为有人拍到了那张照片，才会引发这后面的一串事情……啊，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被拍到的。”
　　顾泽昭闻言一顿：“你还能找到最开始那条微博吗？”
　　“我找找看。”沈煜为道。他一路按图索骥，几经折腾，终于找到了那个最开始发他和顾泽昭照片的博主，看模样似乎是他的粉丝，在这之前也有很多条微博是关于他的。
　　而那条引起沈煜为这边轩然大波的，内容则是：“今天意外看到了沈煜为！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他身边这位也很不错，是圈内人吗？”下面附上了那张照片。
　　顾泽昭探过身看了看，道：“你把这个截图发给我吧。”
　　沈煜为依言做了，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怀疑这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粉，是假扮的？”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沈煜为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慢慢的像一滩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摊到了顾泽昭怀里。
　　顾泽昭看着有些好笑，又隐隐心疼，只好道：“怎么，很失望？”
　　“唔，有点。”沈煜为干脆赖在顾泽昭怀里，“不过这本来也是有可能的……啊，算了。”他关掉微博，又调出游戏，“我还是打游戏吧，游戏比较实在。”
　　顾泽昭按下他的手机，俯身在他额头重重亲了一记，道：“不，是我比较实在。”
　　翌日，顾泽昭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戒指取了，一起带回了家。
　　“刻得还不错。”沈煜为接过戒指，刚准备往手上套，就被顾泽昭眼疾手快地抓住，“欸……怎么了？”
　　顾泽昭道：“我来。”
　　沈煜为霎时反应过来，别看顾泽昭平时冷淡又沉默，但在某些方面确实相当执着，比如现在。沈煜为张开手，顾泽昭将戒指缓缓套入他的无名指，然后将戒指塞给沈煜为。
　　沈煜为握着顾泽昭的手，突然道：“你不觉得现在有些太安静了吗？”
　　“——什么？”
　　“一般来说，像订婚这种重要的事，不都是在亲友的祝福里，还有什么美妙的音乐中，说着誓词之类的，然后戴戒指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顾泽昭之前有自个儿查过一些，所以还有印象。
　　沈煜为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顾泽昭一顿：“什么？”
　　沈煜为依旧牢牢握着他的手，仰着头想了一阵，又低头跟悄悄凑过来的进宝对视许久，然后深吸口气，道：“顾泽昭顾先生。”
　　“我在。”
　　“请问您是否愿意嫁给我呢？”他笑眯眯地瞧着顾泽昭。
　　“唔——”顾泽昭头一瞥，打量着沈煜为。
　　“你看，我长得帅，还是个明星——虽然现在不太红，但是钱也赚了一些，未来打算开一家酒吧，还有和经纪人合伙开工作室。尽管现在赚得比你少，但是保证可以养活咱俩和招财进宝！”沈煜为说着，还要拍一拍自己的胸口，以示自己的可信度。
　　顾泽昭霎时笑了，点头道：“那你可要好好养我。”
　　沈煜为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将戒指给顾泽昭戴上，然后道：“你是我的了。”
　　“我是你的了。”顾泽昭笑着重复，低头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沈煜为四处看看，径直把在不远处趴着的进宝抱到怀里，一边招手要顾泽昭过来，然后坐到地毯上，将戴戒指的手放在进宝的身上。
　　顾泽昭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也将自己戴戒指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沈煜为的手。
　　沈煜为：“……”
　　两人现在这个姿势，其实有一点点别扭。顾泽昭也笑了起来，他松开沈煜为的手站起身，走到沈煜为身后坐下，将沈煜为和猫都整个包在自己怀里，下巴枕在沈煜为的肩上：“这样就可以了。”
　　沈煜为为此莫名有些脸红，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沈煜为感觉进宝已经有些想要跑开，赶紧拍下了照片。
　　之后沈煜为自己将这照片放上了微博，并附上文字：“感谢进宝友情提供的背景毛（笑脸）。”


第107章 谷雨 （1）
　　其实像沈煜为这样还处在事业上升期的新人，绝大多数都不会选择公布自己的恋情。不过沈煜为本来就志不在娱乐圈，因此并不在意这些。
　　他发了照片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当即退出，换回自己的小号，而是饶有兴致地刷新了几下，看下面粉丝们的反应。
　　有人尖叫，发各种表情包，大概意思还是恭喜。也有人至今仍拒绝相信。还有人眼尖地看到了两只手上的戒指，惊讶着“什么？居然已经结婚了？”之类的。还有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照着顾泽昭的手一顿分析夸奖，最后得出结论“是个帅哥的手”。
　　沈煜为特地把最后一条评论给顾泽昭看，获得了带着笑意的亲吻一枚。
　　不过还有人说，为什么不敢发脸，是不是随便找个人拍的照片。但沈煜为懒得理会，他自认已经将自己需要做的事都做好了，外界反应如何，他并不会再度回应这件事。
　　“有关曝光我们关系的人，有查到什么了吗？”沈煜为退出微博，往后一靠，彻底窝在顾泽昭怀里，问道。
　　“已经有些眉目了。”顾泽昭揉揉他脸蛋，“这是跟你一个圈子里的人做的。”
　　“同行？”
　　“嗯。”
　　沈煜为懒洋洋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好地赖在对方怀里，“我好像没有得罪过谁吧，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他说完这句，突然意识到这跟很多剧中的苦情女主台词有异曲同工之处，不由笑了。
　　“因为你太显眼了。”顾泽昭道，“明天应该会有结果。有想好怎么做吗？”
　　沈煜为想了想，道：“我不清楚这些……”
　　顾泽昭：“那就随便我了？”
　　沈煜为道：“那就随便你吧。”
　　刚刚跑开的进宝又溜回来，在顾泽昭腿边卧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沈煜为揉了揉猫咪脑袋，道：“它好像还是比较黏你。”
　　顾泽昭看了猫咪一眼：“是吗？”
　　“是啊。”沈煜为道，“只有当你不在家的时候，它才会黏我。”他玩了会游戏，从顾泽昭怀里坐起来，“我过几天就要去拍戏了。”
　　“这么快？”
　　“什么呀……是早就定好的时间啊。”沈煜为道，“我就是有点担心。”
　　“……什么？”该不会是担心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过得很惨这种事吧？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岂不是很凄凉。”沈煜为握住顾泽昭的一只手，忧心忡忡道。
　　顾泽昭：“……啊。”竟然真的在担心这个？
　　“你看，我们才刚刚订婚没多久欸，然后我就抛下你去长时间工作，这样听上去好像有些渣？”
　　顾泽昭道：“你如果不放心的话，那就带我一起去好了。”
　　沈煜为：“真的吗？可是你工作不要紧吗？”他开始认真考虑起可能性来。
　　顾泽昭：“工作干脆不做不就好了。”
　　这时沈煜为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逗自己玩，不由道：“好吧……我知道有两只猫陪着你。”话音刚落，一只毛茸茸直接挤进两人之间，冲着顾泽昭撒娇。
　　沈煜为：……
　　他默默盯着进宝看了一阵，然后毫不客气地将猫从顾泽昭身上撕下来，放到一边：“找你哥玩去。”
　　进宝被放在地上，无辜地看了沈煜为一眼，又扭头往顾泽昭怀里钻。
　　“这到底是为什么？”沈煜为有些炸毛，干脆将猫咪搂进怀里，不让它动，自己则紧紧靠在顾泽昭怀里，“你对进宝使了什么招？”
　　顾泽昭十分无辜：“什么都没有。”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绝育的时候你带它去好了。”沈煜为道。顾泽昭看他孩子气的模样，笑了起来，应道：“好。”
　　翌日傍晚，顾泽昭回家的时候，果然带来了新消息。
　　“这么讲，确实是同行？”沈煜为接过顾泽昭递过来的文件夹，打开一看，上门细细记载了那人全程的动作，而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自己却连名字都不认识，他不禁有些愣神。
　　“没错。”
　　“可是我完全不认识他啊。”
　　“唔。”顾泽昭道，“他本该演《风城缉凶》里演你的那个角色。”
　　“——可是《风城缉凶》不是通过试镜选演员的吗？”沈煜为惊讶道，“我并没有听说之前有内定演员这么一说啊。”
　　“最开始确实有这么一说。”顾泽昭道，“你扮演的那个角色，最开始内定好是他演的，但是后来他和导演还有编剧发生了冲突，最后投资商要求角色全部重选，要求试镜选角，他才消停了。”
　　沈煜为沉默数秒，道：“所以他现在是因为《风城缉凶》热播，看我不爽？”
　　“大概是这样。”
　　沈煜为霎时无语，这事且不谈对错，但对他来讲就是无妄之灾，一不是他踢的人，二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人到头来用下三滥的伎俩意图搞衰自己，让沈煜为愤怒之余感到些许可笑。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沈煜为道，“而且这事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对于这个人的处置，你有什么提议吗？”顾泽昭问。
　　沈煜为道：“我不知道，还是随便你吧。”他将文件递回给顾泽昭，“现在感觉我如果拍电影，人气再高一些的话，更能气死他吧。”
　　顾泽昭笑了笑，走过去亲了他一下：“那就按我这边的规矩来办了。”
　　“赵宇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他了。”顾泽昭道，“你不用担心。”
　　当晚，赵宇就发出了公告，先是将沈煜为被污蔑的事重提一回，再而将那人是始作俑者的证据罗列一番，最后表示，他们将保留法律追责的权利。
　　过了今晚，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沈煜为没有关心那人会回应什么，因为不管他讲什么，他做过的事沈煜为并不准备原谅他，而这个人的名字，以前没有人记得，将来也不会有人记住。
　　沈煜为在家边看剧本，边跟顾泽昭腻歪了几天之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启程，去往新剧组的拍摄基地。


第108章 谷雨 （2）
　　到新剧组的当天，沈煜为就遇到了编剧邹森。这是个很有趣的人，但从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来看，是不会联想到他写的东西竟然是那种内容的。沈煜为在和他交谈时，总忍不住走神，去想在这个一直笑嘻嘻的人看来，人性究竟是本恶还是本善的？
　　两人聊了几句有关剧本却又不痛不痒的话之后，沈煜为终于决定直切主题：“对于结局，你有更明显的倾向吗？”
　　邹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煜为想了想，道：“如果是看侦探的话，大概还是会嫁祸给委托人的吧。”
　　邹森没有反驳他，相反，他很平静：“为什么会这样想？”
　　“侦探虽然是个比较有正义感的人，”沈煜为道，“但是我认为他的求生欲更强烈。而且他很痛恨家暴的人。”这一点从剧本里侦探对委托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你认为是侦探对委托人的厌恶，再加上求生欲强烈，才将罪名嫁祸于委托人身上，是吗？”邹森问道。
　　“……嗯，我是这样理解的。”沈煜为道。
　　邹森喝了口咖啡，一时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沈煜为有些忐忑：“……我这样理解，不对吗？”
　　邹森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他手指无意识地挤压着手中的咖啡罐，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只是在回忆当时写下剧本的我在想什么。”
　　沈煜为看向他，在他回过头来之前，转回脑袋：“有想到什么吗？”
　　“唔，当初我在考虑结局时，确实是分了各种方案。”邹森道，“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开放式。我认为在那个时候，一切已经既模糊却又明朗，无需我做出明确的指向了。”
　　沈煜为应了一声，但他仍然有些困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管你现在理解的是什么，到了后面你自然会明白那最后该怎样诠释。”邹森答道，“不必去考虑我在写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说不定那时候我正在想今晚是不是要去喝一杯呢。”他胡子拉渣，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颓态，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个相当英俊的人。
　　真是个怪人。沈煜为心想，但他站起身表示了感谢。
　　邹森瞧着他，道：“你今晚有兴趣喝一杯吗？”
　　沈煜为垂下眼看他：“拍戏途中我从不喝酒。”
　　邹森笑了下，这一回却令沈煜为感到有些轻佻：“你不必从剧本来了解我，但可以私底下来——”
　　沈煜为眉微挑：“你看，这是我的订婚戒指。”他向邹森全方位展示他和顾泽昭的订婚戒，然后道：“祝你早日碰到那个令你戴上婚戒的人。”而不是明知别人有稳定的伴侣，还要妄图来撬墙角。
　　邹森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笑容淡了点，但仍是点头，向他挥了挥手。沈煜为微一点头，转过身迎上刚走过来的赵宇。
　　“刚刚和他谈了些什么？”赵宇压低了声问道。
　　“剧本里的事。”沈煜为道，“我一直困惑于某一点……很高兴他给我做了解答。”
　　“没别的了？只是关于你困惑的某一点做了讨论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唔。你知道吗？有那么几秒钟，他笑得很……”
　　“我给他看戒指之前的几秒钟吗？”
　　“是的。”
　　“那你没看错。”沈煜为耸耸肩。
　　两人现在正站在酒店的电梯里，即使里面没有其他人，但他们还是选择回了房间后再谈这个。
　　这回明显可以看出经费要比上一部电影足得多，沈煜为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饮料，接着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高了一些。
　　“他大概把我看做会跟人约炮的那种人了。”沈煜为答道，“我订婚的事，我不信他完全没有听到风声。因为今天我碰上一个小姑娘，她祝我结婚快乐，我没有纠正——本来也没必要——当时他就在旁边站着抽烟！”
　　“听说他会一直跟着。”赵宇道，“你有好好拒绝了吗？”
　　“唔，我认为我讲的已经够明白了吧。”沈煜为停下来，复述了一遍他当时的说辞，“说起来，他是一向如此吗？”
　　“是这样。”赵宇道，“我想你既然拒绝了，他不会再缠着你的。接下来你需要关心的就是怎样顺利演好这一部了。”
　　“我明白。”沈煜为答应着，“工作室的事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赵宇笑了笑，“你放心，如果有问题，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沈煜为也笑起来：“唔，这个点应该没问题。我给泽昭打个电话。”赵宇点点头，识趣地走出他的房间。
　　沈煜为当即站起身，一个飞身扑到床上，拨通了顾泽昭的电话后把电视静了音，然后耐心等待那边接起的声音。
　　“喂，煜为？”
　　“你怎么样？我没打扰到你吧？”沈煜为道。
　　“当然没有。你现在在房间里吗？”
　　“是的。”沈煜为道，“你知道吗？我今天一来就碰上了编剧。”沈煜为道，“我们坐在路边的花坛上聊了会儿。”
　　顾泽昭沉默了一瞬，显然是在思考是否要指出刚刚沈煜为话里提到的“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反正周围也没什么人。”沈煜为道，“我们就坐在那边看工作人员搭棚子，边聊天。”
　　“你们聊了什么？”顾泽昭问道。
　　“我问了问他关于这部戏的结局，到底该怎么演。”沈煜为道，“不过他没有直接给我回答……但是我觉得好笑知道了点什么。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准备就好好演戏，到时候估计就知道该以怎样的心境去面对结局了。”
　　“那就好。”顾泽昭道，他顿了顿，又讲：“那件事我处理好了。”
　　沈煜为本想下意识追问是什么事，但很快反应过来，道：“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顾泽昭道，“你拍戏时要注意身体，别累到自己。”
　　“放心吧。”沈煜为道，“你今晚回家之后，记得给我拍一下他俩的视频给我。久了不见怪想的。”
　　“这算是另类查岗吗？”顾泽昭声音漾起了笑意。
　　沈煜为也跟着笑了，道：“嗯……算是吧。”
　　结束开机前的例行动作后，沈煜为迎来了开拍的第一场戏——侦探在侦探所里迷茫地醒来，接到委托人要上门的电话。
　　和沈煜为对戏的是一个有点微胖，看上去挺和善的人。若是头一回见面，一般人绝不会想到他是个对自己伴侣频繁家暴的人。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了……”此时委托人坐在侦探对面，两手捂住脸庞，似有悔意，“我找不到他。我很担心……”
　　侦探坐在他对面，问道：“他消失之前和你有发生什么冲突吗？”
　　委托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安地在座椅上扭了扭屁股，似乎对这个问题下意识想要逃避。侦探牢牢盯着他，又问了一次。
　　这回委托人没再动作，他低垂着脑袋，道：“我可能打了他一顿。”
　　侦探记录的手微微一顿，接着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喝了很多酒……只记得我跟他发生了争吵，然后我就……动了手。”
　　“你还记得下手有多重吗？”
　　“不太记得了。”
　　“是你单方面的？”
　　“一直是。”
　　“……你提到一直。你们以前还有过类似的情况？”
　　“没错。”
　　“能告诉我持续多久了吗？”
　　“大概一年左右吧。我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委托人又捂住了他的脸。
　　侦探没有说话，他沉默地记录着，低垂的眼皮下却透出嫌恶的目光。他勉强抑制住了内心的愤怒，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他低声道：“把他常去的场所，和你知道的人际关系都告诉我，我来调查就行。”
　　委托人似乎稳定了下情绪，他慢慢一边回忆，一边将那些信息都告诉了侦探。等信息采集结束之后，侦探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将他送走了。
　　门一关上，侦探在原地叉着腰站了片刻，转身踢翻了刚刚委托人所坐的椅子。
　　“卡！这条不错，准备下一场！”导演出声。沈煜为松懈下来，朝向他走过来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自己慢慢走到一边。
　　“煜为哥，刚刚你好帅！”白莎莎给他递上水杯，双眼冒星星做崇拜状。沈煜为笑起来，将水一饮而尽，“我的台词比起上一部有没有进步了？”
　　白莎莎自然点头。沈煜为只是笑笑，他放下杯子，便听到导演叫自己的名字。
　　“刚刚表现不错，你下一场得演另一个人格，转换得过来吗？”导演问。
　　“我可以的。”沈煜为点点头。如果只是将另一个人格当做是第二个角色来演的话，并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只是披着同一张皮，但内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内核的两个人。
　　另一个人格嗜酒，沈煜为事先喝了一点点酒当做预热，他本就一杯倒，现在这个状态演微醺刚刚好。
　　他演自己摇摇晃晃进到侦探事务所中，手里还拎着半瓶酒，脚步虚浮地一路挪到办公桌后面，瘫倒在座椅上，整个人相当萎靡不振，一挨上座椅，他当即昏睡过去，手中的酒瓶滑落到地上。
　　这一条也很快过了。
　　一整天的拍摄都非常顺利，晚上收工得相对早一些。沈煜为在化妆间收拾清楚出来后，想着要不要请赵宇和白莎莎吃点夜宵，却见小姑娘正在专心致志地刷着微博。
　　“怎么了？这么认真？”沈煜为问道。
　　“哦，有个坏蛋倒霉了，我有点幸灾乐祸。”小姑娘坦坦荡荡道。
　　沈煜为点点头，没有在意到底是哪个坏蛋，而是叫她去叫上赵宇，然后三人一起去吃烧烤。


第109章 谷雨 （3）
　　拍戏的过程相对来讲还算顺利。沈煜为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胜任这样的角色——一人分饰二角，但不会觉得压力过大而做不到，事实上，他在这部电影里做得很好。
　　酒吧的装修进行得很顺利，沈煜为不时会收到来自毕赫以及助理的进展消息。等《双行道》拍摄结束之后，沈煜为休息几天，就需要去跟随《有天清晨》的剧组去参加一项娱乐节目。
　　沈煜为对这些不太了解，但是在赵宇告诉他这个安排之后，还是去网上搜了下这个，发现是个挺有人气的节目。
　　“这个是节目组主动找上来的。”赵宇道，“你已经渐渐红了……真的不考虑留在这一行里？”
　　沈煜为耸耸肩：“不了。”其实他并不是很愿意上节目，但是《有天清晨》有他的投资，去参加节目可以扩大他自己的知名度，对于近期上映的《有天清晨》也是有益无害。
　　七月的时候沈煜为结束了《双行道》的拍摄，同时毕赫告诉他，酒吧也装修好了。沈煜为回家休息了两天，便和毕赫一起约着去看了看。
　　酒吧装修得很不错，沈煜为摸了摸吧台，道：“先放个一两个月？”
　　毕赫点点头：“确实得这样，过几天参加了节目之后，我得开始我的专辑宣传了。”
　　“准备发售了？”沈煜为问。
　　毕赫点点头，道：“到时我会跟着剧组跑完该跑的宣传，不过，在专辑宣传的时候我也会给电影打广告的。”他说着笑了下，“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一笔投资。”
　　两人将各处都检视一番，便一起吃了顿饭。
　　与之前的不同，毕赫这回并没有再因感情的事而愁眉苦脸。
　　“上次和你一起吃饭，你告诉我说要沟通。”毕赫喝了口果汁。
　　沈煜为点点头。
　　“回去之后，我跟他好好谈了一次。”毕赫道，他静了片刻，“现在我们已经很好了。虽然有时还是会吵架，不过很快就能和好。这一回，我希望能够和他一起走下去。”
　　“恭喜你们。”沈煜为笑了笑。
　　毕赫也笑起来，道：“也祝你能和你家那位长长久久。”
　　沈煜为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两只猫。顾泽昭当然是在上班，沈煜为刚打开门，就看到两只猫蹲坐在门后，两双圆眼睛认认真真地瞅着他。
　　沈煜为连忙关上门，以防它们趁他不注意偷溜出去，走到猫咪们旁边，弯下腰挨个揉了揉脑袋，道：“饿了？”他记得出门之前有放猫粮，不过出门半天，这两只就吃完了？他脱了鞋，走到两猫的食盆前，发现是半满的。他回过头去，看到两只猫还跟着。
　　“莫非是想我了？”沈煜为笑起来。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两只猫一齐跳进了他的怀里窝着，沈煜为揉了几把它们的背，道：“这么黏人啊？”自从他因为拍戏离开了四个多月再回家之后，两只猫就格外黏他。
　　“大概是久了没见你，想得慌。”林唯柏听他说了之后，这样讲道，“而且你比顾泽昭要更宠着它们，所以它们才想撒娇吧。”
　　沈煜为刚乐呵了一下，林唯柏就接着道：“不过也不要太高兴，过段时间它们就会恢复以前状态的。”
　　沈煜为起初还有些不信，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真的是这样。就比如今天，虽然有好好在门口等他回家，还在他怀里睡了一阵，但很快就各玩各的去了。于是顾泽昭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正趴在沙发上，用逗猫棒可劲儿吸引招财注意的沈煜为。
　　而招财则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眯着双眼，对于奋力逗它的主人压根不予理会。
　　“你在做什么？”顾泽昭走过去，吻了吻沈煜为的脸。
　　“逗猫。”沈煜为道，“今天回来得还挺早的——晚上吃什么？”
　　“我叫了餐，一会应该送到了。”顾泽昭揉了下沈煜为的脑袋。他先去书房放了公文包，才回来，坐在沈煜为的身边。
　　“过两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娱乐节目的录制。”沈煜为道，“顺便宣传一下《有天清晨》。”
　　“挺好的，加油。”顾泽昭道。
　　沈煜为靠在顾泽昭怀里，懒洋洋地像只猫：“说起来，现在我的微博下，还有人想要知道我们两平时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呢。”
　　“这样？”
　　“不过我不太想把你跟别人分享。”沈煜为勾着嘴角，他举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我也不想。”顾泽昭笑了笑，他轻轻握住沈煜为的手，手指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突然道：“有一件事，其实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沈煜为微怔，道：“什么事？”
　　顾泽昭没有讲话，沈煜为却感觉到自己腿有什么在扒弄。他微微抬起身子，却看到进宝轻盈地跳到他身上，蹲坐下来，歪着脑袋看他：“喵~”
　　沈煜为揉一揉它脑袋，顺着往下揉毛，却发现猫咪的脖子上似乎吊着什么。他微微一愣，将猫搂过来，却见它脖子上吊着个圆圈，看着像是一枚戒指。沈煜为一愣，转头看了眼顾泽昭。
　　“我们结婚吧。”顾泽昭道。
　　沈煜为转过头去看对方，顾泽昭却将猫搂过来，沈煜为看着他将戒指取下来，道：“我下午的时候它脖子上还没有的，你是什么时候给它戴的这个……”
　　接着沈煜为立刻想起来，顾泽昭进来之后直接先去了书房，估计就是在那会儿，给进宝戴的小绳子。
　　顾泽昭握住沈煜为的左手，接着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迟疑道：“……其实戒指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戴。”
　　沈煜为怔了怔，才想起来应该是在婚礼上戴婚戒，不由哭笑不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顾泽昭看他又看戒指：“那怎么办？”
　　沈煜为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了对方难得的紧张，答道：“你可以先替我收着。等婚礼的时候再给我戴上。”
　　顾泽昭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住了他。


第110章 谷雨 （4）
　　沈煜为没想到的是，顾泽昭居然早早就策划好了婚礼——在顾家的一个私人热带小岛上。整场并不隆重，因为沈煜为现在一切从简，喜欢清静生活，所以顾泽昭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摆婚宴，只是请了父母，还有两人亲近的朋友，一起见证两人的爱情。
　　在顾泽昭给自己戴上戒指，并吻过来时，沈煜为低声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急。”
　　顾泽昭笑起来：“你越来越抢手了，我能不急吗？”沈煜为也笑起来，主动吻住了对方的唇。
　　两人在这气候宜人的海岛待了一周，沈煜为久违地感受了一番清静的沙滩和潮汐，可由于他还要录节目，没有多待便和顾泽昭回了家。
　　沈煜为以前从没参加过这类节目，也不是妙语连珠的类型，其实上节目有些为难，但这回事关宣传电影的事，他并不能推脱，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赵宇多番替他打气，最后还直接道：“你不用担心主持人那边会有什么问题。”
　　沈煜为一愣：“此话怎讲？”别又是顾泽昭另外叮嘱了什么吧。
　　赵宇道：“如果他们问了让你不舒服或者是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不答也没关系。笑一笑就过去。之后会有人处理相关事宜。”
　　沈煜为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赵宇点点头。
　　沈煜为犹豫一瞬：“是顾泽昭跟你这么讲的？”
　　赵宇没有否认。沈煜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顾泽昭有些保护过度了，虽然对这种事有些心动，但沈煜为并不打算这样做。如果不是极度冒犯的问题的话，他不会拒绝回答。
　　毕赫在一旁笑道：“放心，我会一直帮忙看着他的。”他和许坦一起参加了沈煜为和顾泽昭的婚礼，近期他们的感情似乎稳定许多，沈煜为很为他们感到高兴。毕赫搂一搂沈煜为的肩膀，道：“如果碰上不愉快的地方，我会帮你转移话题的。”
　　沈煜为点点头。
　　节目录制过程还算愉快，主持人很好相处，整个节目氛围都很不错。
　　《有天清晨》的最终票房比预期要高出许多，起初是娱乐节目的宣传起了不错的效果，再加上后期毕赫在宣传自己专辑的同时还极力推荐电影，同时这部电影在同期也算得上不错的一部，最后结算票房可说是相当可观的。沈煜为也算是小赚了一笔，他终于得以还清所有欠款，尽管顾泽昭早就忘了这件事。
　　而在《有天清晨》放映结束的两个月之后，沈煜为和毕赫合开的酒吧终于开张了。
　　酒吧开张之前，沈煜为一直怀疑，如果不打广告的话，是否会真的有人过来喝酒。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开张的第一天，就有许多人光顾。
　　沈煜为一看，大多是毕赫的熟人，有好几位是乐坛里著名的音乐人，大家都很放松地坐着聊天，偶尔还会有人上去即兴演唱一曲，赚得满堂喝彩。而林唯柏是在酒吧开张一个多月，戏杀青之后才来光顾的。
　　林唯柏来的时候，沈煜为正坐在角落，听台上的女孩儿唱歌。
　　“装修得不错嘛。”林唯柏在他旁边坐下，左右看看，“你以后打算就开这个酒吧了？”
　　“唔，还有和赵宇的那个工作室。”沈煜为道，“就你自己吗？”
　　林唯柏道：“唔，泽宁最近又接了部新戏，我就不在家打扰他了。”
　　沈煜为笑了下，道：“你呢？”
　　“我刚拍完没多久，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林唯柏说着拍了下沈煜为的肩，靠过来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沈煜为好奇道。
　　林唯柏道：“你们剧组给你报了金兰奖的最佳新人——据说你是这回最热门的得奖人！”
　　沈煜为一愣：“真的假的？我最近都在忙酒吧的事，对这些都还没有注意过——”赵宇也在忙着物色新人，两人就是聊天，谈的也多是公事。
　　林唯柏笑道：“既然我会来跟你讲，肯定不会有假啦……”
　　沈煜为也笑了下，这时台上的女孩儿唱完了，在一片掌声中下来，沈煜为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上台去了。
　　“那不是毕赫吗？”林唯柏道，“我早听说，你俩开的这酒吧特别多圈里人来，很多想要尝试新机会的人都想来这唱歌。”
　　沈煜为笑了笑。
　　“你要是得了奖，会讲什么感谢词呢？”林唯柏问道。
　　沈煜为想了想，道：“大概——是给酒吧打广告吧。”他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顾泽昭。
　　“我到了。”
　　沈煜为转过脸，刚好看到顾泽昭走过来，对方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坐到他的左手边，三人静下来，一齐听着台上毕赫的歌声。
　　这样就很好了。沈煜为想着，和顾泽昭十指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