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案件调查组Ⅴ》 作者:易容术九 文案 ^_^单元式的罪案故事,可以直接从这本开始看。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主角:程锦、杨思觅 ┃ 配角:叶莱、步欢、韩彬、安笑颜、游铎 ┃ 其它:特案组、犯罪、破案 作品简评 特殊案件调查组是一个隶属于安全部的负责调查疑难案件(如连环杀人案、某些不方便公开调查的案件等等)的专案小组。组长程锦原本是刑警,因为和安全部合作查案时表现不错,被邀请加入特案组,从此过上了查案谈恋爱训组员的完美生活。不同于普遍意义上重视营造悬疑气氛的罪案类作品,本文专注地从破案视角引入单元式的案件,不到最后一刻,读者往往猜测不到案情的真相,无法以上帝视角洞悉其全貌——而经历了各色案件砥砺,实现了完美磨合的特案组七成员,未来又将何去何从呢? 第1章 继承人1   叮咚叮咚,有人在按围墙门外的门铃。   叶莱抬头看向办公室墙上的监控屏,看到大门外的人穿着快递员制服,脚边放着两个大箱子,“谁的快递?”   他们办公室虽没对外公开,但也不算是什么很保密的地方,允许快递和外卖直接送上门。   小安道:“我的!”她站起来,拉开椅子,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叶莱笑道:“她又买了什么?”   步欢滑动椅子,靠到窗边往外看,看到小安签了快递单,弯腰搬起两个大箱子往回走,“你买的什么啊?重吗?我帮你搬。”他起身离开窗边,往门那边走。   “零食啊。不重,我自己可以。”   步欢还是迎上去接过了小安手上的箱子,稍微颠了颠,“有点份量啊,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   他没把箱子直接搬回办公室,而是先放到最外间的安检机的传送带上。   小安启动了安检机,传送带把箱子从安检机的这头传到了另一头,结果显示:安全。   好了,开箱!果然是两大箱零食。   “你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补充点能量呀?”小安搬起一个箱子,走到休息区,放到沙发边的茶几上。   叶莱第一个响应号召,“我弄点喝的?你们想喝什么?”   “奶茶!我买了一款茶叶,据说用来做奶茶特别好喝!”小安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长方形小盒子,展示给大家看,“当当当,就是这个!”   程锦笑了笑,没抬头,仍在写他的文件。   杨思觅转头看了看,“包装很丑。”   小安低头端详了一下,“这包装是有点劣质……难道我买上当了?我要去查一下那家网店的销量和评论是不是刷的。”她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算了吧。”叶莱在小安路过时,抽走了她手里的茶叶盒,转动纸盒,找到说明,“先喝喝看。我看看要怎么泡奶茶啊。”   “好像是茶叶要用煮的……”小安凑到她身边一起看。   游铎道:“我家有很多茶叶,要我带一些来吗?”   “不要不要,你家的茶叶哪能用来煮奶茶,奶茶就要用这种便宜茶叶。”   “……”   后来,叶莱花了十来分钟,做了一大壶奶茶,给每人来了一杯。   小安一直跟在叶莱向边,是第一个喝的,“好喝啊。”   叶莱道:“还可以,比店里卖的好喝多了。”   “是吧!”小安很高兴。   叶莱回忆道:“店里的奶茶有种很呛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隔夜茶。”   游铎看着杯子里的粉绿色液体道:“是绿茶?”   “对,奶绿。”   韩彬喝了口,没评价。   步欢笑道:“闻着挺香的。”   杨思觅倒是说:“可以。”   程锦笑了下,估计是甜度可以。   等陆昂过来时,便看到特案组这些人正在休息区开茶话会,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程锦笑道:“难得休息一会儿,就被你撞上了。”   “切,少来。”陆昂指挥叶莱他们往旁边挪挪,挤出个位置给他。   叶莱帮他倒了杯奶茶,“尝尝,这是网传最好喝的奶茶。”   陆昂叹道:“你们过得还真挺惬意的……”   程锦道:“有急案?”   “是有个案子,但也没有特别急。”陆昂喝了口奶茶,没尝出它有多好喝,他看向叶莱,“很好喝?”   叶莱道:“还不错吧?”   小安很坚决地道:“好喝!”   “哦。”陆昂想,或许池若愚会喜欢?   程锦道:“什么案子?”   “知道周良才吗?”   小安道:“周爸爸?”   周良长是知名富豪,网友们被他的巨额财产闪瞎了眼,都眼泪汪汪地叫他“爸爸”。   陆昂道:“对,就他,他儿子失踪了……”   “那让天师他们的追踪组去找呗。”步欢插话。   陆昂瞥了他一眼,“没错,是让他们去找了,现在也已经找着了,不过人已经死了。”所以这案子就转特案组来了。   韩彬道:“确定是他杀?”   “不确定。不过周良长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周爸爸也为社会做了许多贡献,现在儿子没了,总要帮他查清楚怎么回事。”陆昂把他带来的文件袋丢到程锦面前的零食堆上。   程锦伸手去拿,正巧看到杨思觅拿起了一袋卤牛肉正要开封,他手一拐弯,按住杨思觅的手,拿过食品袋,拿剪刀帮他剪开封口,然后递还给他。   ——让杨思觅暴力拆封的话,运气不好的话,汤汁会飞溅出来。   看杨思觅开吃了,程锦移开目光,拿起文件袋,把里面的资料取出来看。   陆昂笑容和蔼地看着杨思觅,就像在看一个顽童,“好吃吗?”   杨思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食品袋递到程锦嘴边,程锦配合地咬了块牛肉,嚼了嚼,评价道:“一般。”   “……”   小安立刻道:“那我下次不买这个牌子了。”   “……”   叶莱笑道:“吃的先收起来吧。”她把茶几上的零食往箱子里收,其他人都站起来帮她。   茶几清空后,程锦把资料铺开来放到桌上,一叠照片,几页案件记录,还有一些人物资料。   周良才的独子叫周智,两周前失踪,昨天才找到人——连人带车一起从南钟河里被捞出来的。   游铎站在韩彬身边,跟他一起翻看那些案件照片,尸体头部有伤口,游铎道:“是他杀吗?”   韩彬道:“不一定,可能是车祸导致的。”   步欢笑道:“车祸也可以是人为的,说不定是豪门恩怨。”他抖动着手上的人物资料,纸张哗哗作响,“周良才是只有一个亲生儿子,但他还有一个养子,养子也可以继承财产吧?”   游铎道:“按法定程序收养的孩子和亲生孩子具有同样的继承权。他是有个养子,叫周廉。”他家也经商,所以他对知名商人的家世还是比较了解的。   步欢把资料往茶几一拍,“所以嘛!亲生的死了,养子成了最大收益人。”   游铎道:“不一定,周先生肯定会立遗嘱,他只有一个亲生儿子,但还有兄弟姐妹,也有侄子侄女。”   “可能就只是车祸。”陆昂道,“当然,真相如何等你们去查。”   “案发地是钟州。”叶莱道。就是说得去钟州出差。   小安在她的平板电脑上划动着手指,查阅周家人的资料,“周爸爸是钟州人。”   叶莱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锦看了下时间,今天晚了,“明早吧。”   “好的。”   说完案子,陆昂又单独和程锦聊了会儿。   两人是去二楼密聊的,聊是特案组新“监护人”的事。   陆昂给了程锦几个人选——其中包括景行止。   程锦翻看了一下这几人的基本信息,履历都很惊人,不过健康状况都不算好:不是身体有旧伤,就是心理有创伤。   程锦叹气,“他们这是把我这儿当成疗养院还是养老院?”   陆昂笑道:“你不要歧视老弱病残。”   “不敢。”程锦道,“你有推荐吗?”   “你们不是和景行止挺熟?真不想要他?”   程锦想了想,道:“他太没底线了。”怕被他坑死。   陆昂失笑,“还好吧?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杨思觅更没底线。当然了,你管得住他。”   程锦没生气,微笑摇头:“是他肯克制。”又皱眉,“景行止,太不安定了。”像触发条件不明的地雷。   陆昂点头,“那就先排除景行止。”   程锦道:“但我不想得罪他,你有办法操作一下吗?”   “……”   陆昂思索了片刻,道:“就说他心理评估差点儿。”   “能行?”   陆昂一本正经地道:“行啊,特案组一向很重视成员的心理健康,不接收心理评估分值低的人。我让人给他安排个心理疗程,让他先去和心理咨询师聊着。你这边呢,就先选个人试用着,试用期一过,那自然就留下了。然后就没景行止什么事了。”   程锦想了想,或许可行?“那你给推荐个人?”   陆昂看着程锦手上的那些简历,“……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些人我都不认识,除了景行止。”   “……”   “思觅应该认识。”程锦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楼下的座机,“叶子,帮我叫思觅上来。”   十秒后,杨思觅推门进来了,他手上端着一盆果冻。   陆昂瞪着那个大果冻,有人脸大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个的果冻。他看向程锦,“他这么吃就不撑吗?”   程锦看了下果冻盖上印的重量,800g,这个果冻是够大的,一会他帮忙吃掉一些吧。“思觅,帮我看看这几个人。”   杨思觅拿起简历翻了翻,“看什么?”   程锦道:“谁比较适合来我们这里。”   陆昂补充道:“替我的职位。”   杨思觅看了陆昂一眼,对程锦道:“没有比他合适的……”   陆昂受宠若惊,笑眯了眼,“过奖过奖。”没想到杨思觅对他评价还挺高。   杨思觅道:“都没他有背景。”   “……”   陆昂板起脸,严肃地道:“说什么呢。重点是要能为你们着想、肯为你们着想。”   程锦笑道:“你说得对。”   杨思觅抽出一张简历放到程锦面前,“相比其他人,你和他会更合得来,他是这几人中最有同理心的。”   陆昂探起身,看了一下名字,“谢青山。” 第2章 继承人2   程锦细看了一遍谢青山的简历,这份资料很简略,看不出太多东西,他问陆昂:“有更详细的资料吗?”   陆昂道:“晚点发到你邮箱。”   “好,谢了。”   送走陆昂,程锦让叶莱联络一下追踪组那边,问问他们对周良才儿子的死亡有什么看法。   叶莱用视频会议电话联系谢时。   电话接通后,大家都围到会议桌旁。   谢时似乎正等着这个电话,不等叶莱说话,他便道:“周良才儿子周智的事是吧?”   叶莱笑道:“是的,转我们这边来了。”   “我就知道!”谢时道,“这事是这样的,我们接手时,他已经失踪十天了。”   周智是去赴朋友的约时失踪的。他朋友并不是只约了他一个人,而是约了一大帮人一起玩,见他没来,以为他临时有别的安排,也没太在意,直到隔天仍联系不上,才打电话到周智家去询问。   这时周智家里才知道周智不见了,不过大家也没有很紧张,觉得他是自己去哪玩了。但他们四下一找,却发现找不着人……大家这才慌了,赶紧通知周良才。   周良才让人报了警。   警方认为很可能是绑架。周良才也这么认为。   因为那天周智是自己开车出去的,没用司机也没带保镖——他有时会这么干,不过以前从没出事。   一群公安干警驻扎进了周家,但绑匪很沉得住气,一直没动静。   在等待绑匪联络周家时,公安局的同志们也没傻等着,他们一直在查周智失踪前的行踪。周智在市中心的行踪倒是不难查,因为市里摄像头到处都是,但调查显示,周智后来出城了……然后他和他的车便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踪影全无。   十天后,这案子由追踪组接手,组长何以加亲自带人去了钟州。   首先,他们确定周智的确不是在市区失踪的。   然后,综合多方面信息,他们推测周智的车在失踪前曾开上城郊的水南路。   水南路有很长一段是临着南钟河的,沿着河岸一路搜寻,最终发现有个地方的路边的岩石上有明显刮痕。   专业打捞人员下河一看,果然找到了他们的目标人物。   谢时唏嘘道:“钟州最近一直在下雨,车祸痕迹被冲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找我们帮忙,估计别想找到人。”   步欢笑道:“那不一定,周爸爸有钱,还怕雇不到专业的寻人专家?”   电话另一头的谢时傲然道:“我就不信还能有我们专业的人!”   步欢拆他的台,“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程锦出声打断他们,“确定是车祸?”   谢时道:“以我的经验,当时发生过车祸。你应该看到照片了吧?你看那车头被撞得挺惨的,肯定是高速行驶过程中撞上了阻碍物,估计是撞到岩石上了。”   不过,车祸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就没人推断得出来了,因为车祸痕迹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了。   程锦道:“你们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没,我们就是去找人的,其它事我们又不管。”   “你们组长说过什么吗?”程锦是想起了何以加那神神叨叨的毛病,他虽然不太信,但觉得可以听一下,说不定有用呢。   谢时道:“等等。”然后程锦他们听到他在叫人,“头儿,程锦问你对周良才那一家人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特别的。”何以加的声音通过会议电话传了出来,大概是他接过了谢时的手机,“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干扰你们的判断。”   程锦也不强求,笑道:“好,谢谢。”   “谢什么。”何以加也笑,然后到底还是说了句,“周良才本人非常悲痛。”   接着便换成了谢时的声音,“我们头儿走开了。”   程锦叹了声,“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悲痛。   小安道:“就是说周公子死了只有他爹难过,其他人都不难过?”   程锦道:“不一定。他只说了周良才,应该是周良才有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身旁的杨思觅道:“或许是周良才表里不一。”   程锦道:“例如表面冷漠,其实很悲痛?”   “嗯。”   “呃……”谢时在另一头挠头,“你们想得真多。”   简单一句话硬是给掰成了谜语。难怪人家是特案组,能破案。   次日中午,程锦他们抵达钟州。   到公安局后,和领导们客套了几句后,程锦便提出想先开个会,他想了解一下案情。这是特案组出差的例行流程,有点像是在用一个仪式来提醒大家:这个案子由我们接手了,请你们务必认真对待好好配合。   开会时,主持会议的副局长把所有参与过周智失踪调查的警察都叫来了,会议室被填得满满当当,看着声势浩大,让人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   程锦翻了翻副局长给他的案情资料,和他昨天从陆昂那拿到的资料差不多,没有什么新东西。   公安局这边虽然辛苦了很多天了,但掌握的信息不多,可能是知道上面会派人来接手,所以他们也就没“多事”。   副局长邀请程锦给大家讲话,大家热烈鼓掌。   “……”   杨思觅侧过身倚着桌子,右手拖腮看着程锦。   程锦微笑。   特案组其他人笑眯眯地跟着大家鼓掌。   等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后,程锦开口道:“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要先确定周智死亡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先验尸,还有,要好好检查一遍周智出事时开的那辆车。”   因为案情“简单”,他便没打算让人给他讲解,直接开始分配任务了。   大家没想到他会一开口就直接说案子,都有点愣。   程锦继续道:“韩彬,验尸的事你跟进一下。”   这里有法医,未必需要韩彬亲自动手,他想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就行。程锦也不关心过程,他只关注结果。   韩彬道:“好。”   “那辆车,”程锦的目光扫过叶莱他们,“游铎你去看看。”   “好的。”   小安道:“我也去——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   现阶段的确还没什么事。   程锦道:“行。”   给特案组这边派完活,程锦笑着看向副局长,“赵局,麻烦你们协助一下我同事。”   赵副局长恳切地道:“好好,必需的,应该的!”   程锦道:“那你给介绍一下?”他看着会议室里这片人,“法医中心的同事是哪几位?鉴证科的同事有哪些?”   “哦哦,好的!”赵副局长连忙替他们介绍。   ……   开完会后,被派了活的去干活,没活的也散了。   程锦给自己找了件活干:去周智的车落水的地方看看。   公安局派了几个人给他,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只需要一个带路的就行,不过他也没拒绝,因为现阶段警力很充足,“浪费”得起。   他们开了两辆车,程锦和杨思觅以及两个当地的刑警一辆车,叶莱和步欢在另一辆车上。   车开出公安局后,程锦从包里拿出台平板,打开地图,“周智在钟州是住在落钟湖区对吧?”   开车的刑警叫孙广路,他笑道:“是的,他和他爸一起住在落钟湖旁的一栋别墅里。”   程锦道:“他失踪那天是从那里出发的?”   “是的。那天上午他从家里出来后,一直在市区内行动,下午三点之后离开了市区,然后就行踪不明了。本来他晚上和朋友有约,但他没去,他朋友住在城西,所以一开始我们搜寻时主要是往西面找……”但实际上他落水的地方是在城南,和他朋友家离得很远。   这些程锦都知道,但他也没出声打断,等孙广路说完,他问道:“钟州的交通怎样?堵吗?”   “市区在上下班高峰期会有点堵,其它时候还好。”   现在离高峰期还有几个小时。   程锦道:“那就把他那天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吧。”   “……啊?你是说?”   程锦重复了一遍。   孙广路忙道:“好,好的……”他瞄了瞄副驾驶上的同事,同事没理解他的意思,茫然回视他。   孙广路涨红了脸,靠边停下了车,“我要先查一下路线……”他完全不知道周智那天都去过哪里,得打电话问局里。   程锦把手上的平板递给他,“这上面都标出来了。”   “好的……谢谢。”孙广路尴尬地接过平板,“我,我先看一下。”   “好,不急。”   后面步欢他们的车跟着停下了,“怎么不走了?”   步欢道:“我去问下。”他拉开车下了车,走到程锦他们车旁敲车窗,“老大?”   程锦道:“先在市里转一下,看看周智失踪前去过的哪些地方。”   “哦。”步欢也看到了司机正在看地图,“那我去抽支烟。”   杨思觅道:“我也去。”他的手伸向车门。   程锦拉住他,“从我这边下。”杨思觅那边靠外,虽然现在没车,但安全起见还是不应该开那边的车门。   程锦先下了车,等杨思觅下来,他抓住杨思觅的手腕,拉着他走到路边。   步欢点上了烟,抬手示意,“你们要么?”他记得刚才杨思觅说要抽。   “不用。”程锦摸摸外套口袋,掏出一盒口香糖,倒出两粒给杨思觅。   杨思觅没说什么,就着程锦的手把口香糖含进嘴里,然后便握着程锦的手没放开。   步欢在心里摇头——不是因为这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这他早看惯了。他注意到的是别的:程锦什么都要管,而且有越来越苛刻的趋势,现在连糖都不让多吃,经常用口香糖冒充正常糖果。   步欢有点同情杨思觅。 第3章 继承人3   叶莱看他们都在路边,便也下车走过来,她看看天空,阴沉沉的,“可能要下雨了。”   步欢抬头看看,“是啊。麻烦。”查案时得出门,下雨天不方便的。   “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往后一周全都有雨。”   程锦道:“没办法,南方春天天气经常这样。”   过了会儿,孙广路和他同事研究好了路线,他降下车窗,“程组,可以走了。”   “来了。”程锦同步欢他们说了声,“走吧。”   “嗯。”   步欢熄灭香烟,丢进垃圾箱里。   周智失踪那天的行程比较简单,他先去一个叫惜字轩的地方和人见面谈了点事情,然后去了一家餐厅吃午饭,接着去了一个叫24点的地方呆了几个小时,再之后就出城了,并且一去不回。   车开到“24点”附近时,孙广路八卦了一下:“这是个扑克牌俱乐部,会员制的,每年要交十几万的会员费,而且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程锦看着窗外,目光往显眼处搜寻,“在哪?”他没看到招牌。   孙广路道:“就是那扇小黑门,门上写着24的那个。”   杨思觅凑到窗边,趴在程锦身上往外看,“那里,欧式的石头门框那个。”   “哦,看到了。”黑色的铁艺门,门上写着两个不大的金色数字24。说低调也低调,但其实也挺显眼的,特立独行的那种显眼,大概是为了显示某种格调?   孙广路道:“继续往前开?”   “走,不用停。”本来也只是来看看线路。   走完“市内行程”后,程锦他们出了城。先走红枫路,然后再上水南路。   水南路有很长一段是临河的,一边是是南钟河,另一边是人工挖掘的山壁。山势起伏,公路绕山而行,时隐时现,经常是车到山前才有路。   “程组,就是前面。”孙广路知会了程锦一声后,减了车速,片刻后,车在路边停下。   大家下了车,孙广路指着路边的山崖道:“就是这了。”   崖下就是南钟河,河水不急,但不清澈,给人一种挺幽深的感觉。   程锦低头看着地面,地上有明显的车轮印,应该是前两天打捞沉车时调来的机械车辆留下的。又看看四周,山崖上耸立着几丛不算突出的岩石,这片山崖是倾向南钟河的,构成了一个下坡的坡度,如果有车开偏了,车速又过快,是很可能一头扎进河里。   步欢走到岩石旁观看上面的刮痕,他盯着一条特别深刻的刮痕看了半晌……   程锦道:“看出了什么?”   “看起来这石头应该刮下了一些车漆,不知道是不是周智那辆车的。”   程锦走过去,弯腰细看,岩石上泛着点银光,可能是汽车上的银色漆,周智落水时开的车是银色的。   程锦道:“应该能检验出来。”他回头问同他们一起过来的刑警,“你们之前有采集过样本吗?”   “鉴证科应该采集过……”吧?   不过,采集这个好像没什么用吧?周智的车已经捞上来了啊,已经确定了那就是他的车,他本人也在车里,所以,其实不用再检验车漆了吧?   程锦略想了下,对步欢道:“拍个照,采集一些样本——就算之前采集过,再采集一些也没什么妨碍。”   步欢咧嘴一笑,“行啊。”他从口袋里抽出双橡胶手套戴上,“要不是这石头太巨大了,干脆就直接搬回去好了。”   叶莱过来看了看,“是不是需要铁锤?”她问旁边的刑警,“车上有工具箱吗?”   “有,我去拿。”   然后步欢和叶莱便化身为地质技术员,开始拍照、敲岩石。孙广路他们都凑在旁边帮忙——其实没什么好帮的。   杨思觅走到他们身后,一脸无聊地看着他们敲敲打打。   程锦站在杨思觅身边,他看着旁边环山的水南路,“不知道周智为什么会来这里。”   杨思觅道:“和他熟的人可能知道。”   “嗯,明天我们去问问。”   看完落水现场回市区时,他们遇上了晚高峰,只能像蜗牛般地爬回公安局。   停好车后,孙广路看了下时间,“程组,食堂应该还有饭,去吃吗?”   程锦笑道:“好,一起去吧。”   叶莱道:“我问下他们吃了没。”她先打了个电话给韩彬,“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   “我来找你们。”   叶莱又打电话给小安,“你和游铎吃饭了吗?”   “吃过啦。”   “好。”叶莱道,“我一会儿给你们送石头过去。”   “好啊。”   挂了电话,叶莱道:“老大,我先去一下小安那里。”   程锦点头,“送完样本就先过来吃饭。”   “知道了。”   步欢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插在裤袋里,晃到叶莱身边,“走,我也去。”   兵分两路,程锦和杨思觅跟其他刑警先去了食堂。   伙食还行,有荤有素,味道及格,就是不太好看,全都黑乎乎的,也没炒焦,大概是酱油不要钱。   杨思觅看着程锦。   程锦都尝了尝,然后指了两道菜给他,“吃这个。”   杨思觅低头看着那些菜,像是在研究它们的成份。   程锦笑了下,拉过杨思觅的手,把筷子放到他手上,“吃吧。”   旁边的一个刑警笑道:“是不是吃不惯啊?”   程锦只道:“没事。”他夹了些菜放到杨思觅饭碗里。   杨思觅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程锦也吃,边吃边注意着杨思觅,看他碗里没菜了就帮他夹上两筷子。   旁边的刑警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不知为何,气氛有点儿僵硬。   过了会儿,叶莱、步欢和韩彬一起过来了,叶莱和步欢去打饭,韩彬在餐桌旁坐下。   程锦笑道:“要不要再吃点?”   “不吃了。”韩彬道,“周智是淹死的,落水前他还活着。头部伤口是撞击造成的,不是致命伤。”   程锦点头,“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了。”韩彬道,“我去游铎那看看。”他起身走了。   叶莱和步欢拿饭回来,看韩彬不在,“韩彬已经走了?”   “嗯。”   叶莱道:“老大,游铎和小安有些发现。”   “什么?”   “当时车内除了周智,还有一个人在。”   “他们怎么知道的?”   旁边的一个刑警道:“行车记录仪?”   另一人立刻道:“那个只能拍车外面。”   先前那人灵机一动,“可以是拍到他下车的情景!”   “不是行车记录仪,那个被水泡坏了。”叶莱揭晓了答案,“是周智的手机——他的手机质量可真好——车祸时他应该正在用手机,然后拍照功能被触发了,拍到了一张车窗的照片,车窗反射出了车内的模糊景象:副驾驶上有人。”   在场的人都很吃惊,“是谁?!”   周智的车被捞上来时,车门紧闭,车上只有周智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   叶莱无奈地道:“照片很糊,看不出是谁。”   “……”   程锦皱眉,“不能修复?”   “好像不能。”步欢耸了下肩,“要不一会你再问问他们。”   程锦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要赶紧吃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思觅看了看叶莱和步欢,“是不是还有别的发现。”   步欢笑道:“杨老师真敏锐。算是有,不过还没有完全确定。”   哦?程锦抬头。   叶莱道:“在周智车上的撞击部位,发现了别的汽车的漆。”   也就是说,周智的车和别的车相撞过。在市区内时,周智的车还是完好的。所以,这撞击肯定是发生在出城后。至于撞车地点是哪里,暂时还无法确定。   程锦道:“之前你们带回来的样本……?”   “正在做对比。”   程锦微微点头。   吃完饭,程锦他们去了鉴证科,几个刑警也跟他们一起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小安在,她说:“游铎和韩彬去化验油漆了。”   “哦。”程锦道,“那张照片是什么样子的?”   小安在她的电脑打开了一张照片,放大让大家看,“这样的。”   真的很模糊,非常的艺术化,只隐约拍到了半个残影,看得出那人是短头发,身上的衣服是深色的,其他特征无法辨别。   程锦道:“能修复吗?”   小安严肃地摇头。等游铎回来了,她向他吐槽:这要怎么修复啊,难道让我凭想象力画个人像出来?   她也只能向游铎抱怨了,因为外行人听不懂啊。   外行人们此时都一脸遗憾地看着那张“废片”,齐声叹气,“唉,太可惜了。”   程锦恢复得很快,听说那照片无法修复,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小安,周智的手机里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小安悄声道:“有的,里面有很多名人的电话号码。”   “……”   步欢做惊喜状,“哇!快复制一份给我。”   程锦敲了敲桌子。   小安赶紧补救:“我会再多检查几次的,争取找到有用的信息!”   程锦轻拍了下她的头,“行了。”   杨思觅看着程锦的手,然后伸手握住。   小安看了看他们,然后把脑袋凑到杨思觅身前,大义凛然地道:“杨老师也拍一下吧!”   “那我也要拍……”步欢笑着伸出爪子,但不等得手,就“啪”地被叶莱给拍开了。步欢装模作样地叫疼,“哎哟哟哟……”   程锦拉着杨思觅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他们的打闹,“行了,都认真点,工作时间。”   “我很认真!”小安挺直背,坐得非常端正,“接下来,我们来看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吧。”   程锦道:“不是坏了?”   “嗯,是坏了,拍下的录像连这张照片都不如。”小安用播放器打开了一个视频,“你们看,就这样的。”   程锦顺口道:“也不能修复?”   “……不能。”   播放器上灰蒙蒙一片,只能看到隐约的灰色轮廓,无法辨别拍摄到的是什么东西。   录像就这边一直灰着,直到播到最后一分多种时,图像猛然发生了变化,像是旋转了起来,又像是在坐过山车。   步欢抱着手臂,摸了摸下巴,“这是发生车祸了吧。”   杨思觅道:“两车相撞。”   “是吗?”步欢眯着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小安,倒回去,放慢速度。”   小安道:“先全部看完嘛。”   录相画面混乱了几秒,然后静止了,过了十多秒后,画面突然又抖动了起来,但依然是什么也看不清,再几秒后,画面黑了……录像播放结束。   杨思觅晃了晃身体,撞了下程锦,“看懂了吗?”   程锦微笑:“没,我眼力不行。”   杨思觅嘴角一弯,“你是缺乏这方面经验。”他开始了解说,“有一辆车迎面朝周智的车开过来,周智的车急拐弯,但还是撞上了,然后汽车落水了。不过,副驾驶上的人应该在落水前就下了车。”说完他望着程锦,“嗯?”   程锦笑着揽住他,“谢谢你的解说,我懂了。”只是,刚才杨思觅说他缺乏经验,难道是说他缺乏撞车的经验?   步欢指挥小安,“来,倒回去再看看。”他要看一下到底是不是两车相撞。   录像被倒回一分钟前,画面由平静变得剧烈抖动,但仍然看不清是否是撞上别的车了。   步欢道:“叶子,你看到什么了吗?”   叶莱摇头,“我眼力更加不行。”反正老大也没看出什么来。   步欢看向靠在程锦身上的杨思觅,“怎么就是撞上车了?不能是撞到岩石上吗?”   杨思觅掀了下睫毛,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程锦握了握杨思觅的手。   杨思觅道:“先撞到了车然后才刮到岩石,你看画面翻滚的轨迹,这是撞上了行驶中的车,两辆车应该旋转着滑动了比较长的距离,如果是直接撞上岩石……”他突然停了下来,简单粗暴地道,“不是说了车头撞击部位蹭上了别的车的漆吗?”   “……”   哦,对。步欢抬起手,盖住脸,狠狠地搓了两把。   过了会儿,步欢转过弯来了,“不对不对,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表明,周智是在落水现场撞车的。”   程锦道:“你带回来的样本验完或许就有证据了。”只要能验出周智车上蹭上的那种车漆,那就证明当时还有另一辆车在现场。 第4章 继承人4   第二天早上,游铎向程锦汇报:从岩石上刮下来的车漆和周智车上蹭到的车漆成份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确定周智是在落水现场出的车祸。   步欢道:“所以说,可以确定是他杀了?”   游铎赞同,“我觉得很可能是。”   韩彬也道:“巧合太多了。”   小安倒是说:“也可能是意外吧?不是经常有肇事者在车祸后逃离现场的吗?”她说的是车祸中的另一辆车。“哦,对啦,确定它不在河底吧?”   “没有。”游铎道,“河里只有周智的车。”   “那车跑了还可以解释,但周智车上的另一人要怎么解释呢?”叶莱道。   大家都皱眉,是啊,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眼中,这个人简直像个幽灵,要不是有那张模糊的照片,都没人知道当时车上还有另一个人。   步欢懒散地道:“周智自己在某个时候让他上车的呗。这人逃命速度也真是快,可惜不肯帮周智一把,不知道是吓尿了,还是和周智有仇。”   周智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显示,车祸后,汽车并没有立刻就坠入河中,而是过了十几秒才落进河里。发生车祸的路边是片山崖,那山崖是个略微向河那边倾斜的斜面,周智的车可能是失控后沿着斜坡滑下河里去了。车上的另一人,应该是在车还没滑下去前跑掉的。   “哎呀!”小安突然叫了声,“有没有可能那人是被另一辆车上的人抓走了?”   其他人想了想,“有可能啊……”   杨思觅道:“那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也是,如果按这个方向推理,那另一辆车上的人就是想谋杀周智,他们带走周智车上的人,当然不会为了做好事。   叶莱道:“目前还没人来报案,说有哪个和周智认识的人失踪。”   程锦坐在办公桌旁,拿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这是个调查方向,可以查一下周智认识的人中是否有人失踪。”   “来总结一下,目前主要有两个可疑之处。一、周智落水前发生了车祸,这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的?要查清楚这点,首先要找到车祸中的另一辆车——它应该是逃逸了。小安、游铎,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它。”   程锦突然抬头看了看游铎,“你昨晚一晚都在实验室里?去休息吧,下午再来干活。”   游铎道:“不用,我在实验室里有睡一会儿。”   程锦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他转了下手上的笔,正要写点什么时,杨思觅抽走了他的笔,指尖一动,笔在他手上转了两个圈,比程锦技术溜多了……   程锦看了杨思觅的手两秒,转头继续去看他的笔记本。“二、周智车上有第二人。那人是谁?什么时候上的车?车祸后为什么要逃离现场?他和车祸是否有某种关联?他为什么要抛下受伤的周智不管?这些都得想办法查清楚。”   叶莱道:“是啊,周智是淹死的,如果那人能在汽车落水前把周智拖出车外,那周智可能现在还活着。”   步欢道:“这个人能让周智给他当司机,他肯定是和周智很熟的人。”   韩彬冷冷地道:“见死不救、也不报警的熟人。”   “如果他没被坏人抓走,那他的作法是让人无法理解。”小安歪了下头,“最熟悉的‘陌生人’?”   步欢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八成的案子都是熟人作案。”   “是吗?数据可靠?”游铎盯着步欢问。   “……”步欢扯着嘴角笑了下,“不,有一定误差。”   “误差多大?”   “……自己去查。”   “哦。”   “周智的车在水里泡太久了,否则应该能找到指纹和带DNA的物证。”韩彬有点遗憾。   “是啊。”   “嗯,那人运气还真好。”   “暂时的啦。”   “……”   程锦边听他们说话边在看杨思觅转笔,等他们停下了,他才道:“要查一下周智失踪当天见过哪些人,还有,查清楚和他日常相处最多的是哪些人。叶子,和公安局那边说一声,大家一起开个会。”   “好的。”   程锦收回杨思觅手上的笔,握住他的手,“走,我们先去会议室。”   这次会议也没开多久,主要就是说一下目前的案件调查进度,然后程锦给大家分配了一下任务。   散会后,程锦去了趟卫生间,在隔间里听到有人在议论,“去做笔录还好,联系好人,我们过去就行。找一辆不知道是圆是扁的车,那可就难找了,我们全市有三十多万辆小汽车,机动车总数好像是有两百万辆……”   程锦等他们散了后,才离开卫生间回到办公室。游铎和小安都坐在电脑前,他走过去看了看,“你们有想法吗?打算怎么找那辆车。”   游铎回头看他,“我们有车漆样本,首先我们知道那辆车和周智当时开的车一样,是辆银色的车。我们还可以去查清楚是什么车的漆,汽车车漆的种类有很多,各个厂家喷漆的工艺也不同,如果能查到汽车的具体品牌和型号,那就可以把范围缩小很多。”   小安补充道:“还可以同步去各个维修中心调查最近是否有符合条件的车被送去修理。还有保险公司,车主去修车一般都会用保险吧?”   游铎又道:“还可以结合交通监控系统,以及其它监控探头,来找找看。”   程锦觉得他们说得挺好,笑道:“很好,你们加油。”   杨思觅突然插一句,“如果对方已经把那辆车毁尸灭迹了呢?”   小安眼巴巴地看向他。   杨思觅道:“换我,我就也把它沉河里去,反正那条河很长。”   “……”   程锦想了想,“这也有可能。”   “……”   程锦又道:“但是像你们杨老师这么专业的人是很少见的。大多数人都能力有限,干不好坏事。”   “……”   程锦道:“你们找找看,说不定就找到了。没事,压力别太大。”   “……好的。”游铎和小安觉得程锦其实已经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了。   程锦私下还真的稍微担忧了一下:“思觅,不会查到最后真的是白忙一场吧?”   杨思觅抱了他一下,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担心,有我在。”   当时,他们正在公安局的大门附近等车过来,公共场合,周围有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程锦只能假装旁若无人了。   一辆车开了过来,步欢和韩彬在车上,步欢冲程锦这边挥了手,“头儿,我们先走了。”   他们要去见周智失踪当天接触过的人,和他们聊一聊,看是否能发现点什么。之前公安局这边给那些人做过笔录,没什么可疑之处,但现在程锦要求全部重来一次。   程锦淡定地点头。   片刻后,又两辆车过来了,前一辆车的司机是孙广路,叶莱坐在副驾驶上,她招呼了声:“老大!”   车在程锦面前停下,程锦拉着杨思觅上车。   他们这两辆车要去周智家,已经和他家人联系过了,今天周良才在家。   周良才家在落钟湖旁边,落钟湖是市内的景区,风景不错,靠外围的地方很规整,像普通公园,漂亮但呆板,车往深处开,景色越来越有味道了,像园林,一景一物,都花了心思巧妙布置。   叶莱随口问道:“这边房价多少?”   “你是说钟州还是落钟湖?钟州房价还好。”孙广路笑道,“落钟湖就贵了,外面只能在远处看到湖的小区就要两三万一平。湖边的房子现在是有市无价,几年前就有人开出过三十多万一平的价格,还上过新闻呢。”   “……”叶莱叹道,“太贵了!在一线城市这个价格也很恐怖。”   程锦笑道:“景区是特殊情况。”   “也是哦。”   周良才的别墅是座大宅,占地三亩多,院子很大。而且他在这不止这一栋房子,附近还有几栋稍小一点的别墅也是他的,住是他的亲戚们。这倒是方便了程锦,能一次性见到大部分案件相关人员。   在这宅子里,可称得上是主人有四位,周良才、周智、周廉,还有周良才的夫人阎秀宁。   在钟州时,周智大部分时间会和周良才一起住在这栋大宅里。   阎秀宁也长期住在这里,她不是周智的母亲,周智母亲在十几年前就病逝了。阎秀宁是七年前才嫁给周良才的,婚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   周廉不在这里常住,但每周至少会回来一次。众所周知,他是周良才的养子,他比周智大两岁,他是在周智六岁时被周良才领回来的,当时周智母亲还在世,收养周廉这事她是同意的。   除了主人外,这里的工作人员有十来人,助理、保镖、司机、佣人等等。   程锦他们进了大门后,下了车,然后被人带到了别墅的一楼客厅里,周良才、阎秀宁和周廉都在这里等着他们。   周良才本人有些发福,人挺严肃——大概因为见的是警察。他和程锦握了下手,道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阎秀宁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并不出声。   周廉朝他们点头问候,让佣人给他们上茶水。   程锦道:“周先生,我们需要同这里的人都单独聊一下,可以吗?”   周良才很配合,“没问题。”   程锦看看周围,“你这有方便单独说话的地方吗,我需要借用一下。”   “跟我来。”周良才亲自带路。   “好的。”程锦看向叶莱他们,示意他们留在客厅,他拉着杨思觅跟上周良才。   周良才带他们去的地方看着像会客室——不是书房,因为没几本书。   落座后,周良才道:“我听说你们查出来是有人撞了周智,是不是有人雇凶?”   程锦心想,看来周良才消息还挺灵通,估计是在公安局有熟人,不过那个熟人也没敢透露太多,所以周良才知道得不算详细。   程锦道:“为什么这么说?”   周良才道:“开始我以为是绑架求财。现在我觉得可能有人寻仇。我应该有不少仇人,有很多人因为我亏了钱或者破产。”   程锦道:“有重点怀疑对象吗?”   周良才摇头,要有谁露出过可疑苗头,他早解决了,哪会等到出事。 第5章 继承人5   程锦沉默了片刻后道:“周智出事时,车上还有第二个人在。”   周智失踪那天,周良才一直在市内,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车上那人不会是他。   周良才大吃一惊,正襟危坐,身体倾向程锦方向,“是谁?!你们在河里找到的?”   嗯?程锦稍微一想,明白了,周良才是以为他们找到了除周智之外的第二具尸体。   “不,他还活着,他在汽车落水前就跑了。我们只查到有这么个人,还不清楚是谁。”   周智的车被捞上来时,门窗是完好且闭合的。第二人应该不是在汽车落水后才开门离开的,在那种紧急时候,一旦开门,没人会再去特地把门关上。   这人应该是在汽车落水前就离开了车内,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离开。   周良才有些激动,“他肯定就是凶手!!”   程锦提醒道:“但是车祸时他也在车上。”   除非他想和周智同归于尽,或者他有办法保证自己能从车祸中幸免,否则,他不应该选择一个自己和周智在同一辆车上的时机来谋害对方。   周良才反应很快,明白了程锦的意思,他压下过激情绪,沉声道:“那他为什么要丢下周智逃跑?他肯定和车祸有关!凶手可能不止他一人,但他也是其中之一。”   嗯,这个想法倒是可以参考。   程锦道:“目前还不知道实情到底是怎样。为了便于我们调查,希望你不要向别人透露车上有第二人的事。”   “好的。”周良才立刻答应了。   程锦转而问起了别的,“周智和家里的关系怎样?”   周良才大概早知道他会问这个,没露出什么不满,平静地道:“他妈走后,他和我就没以前那么亲近了,慈母严父吧,也没办法……他和秀宁——我现在的妻子——比较生疏,不怎么说话。和周廉关系还好,就像一般人家的兄弟一样,会有小矛盾,但总归是兄弟。”   程锦追问:“怎样的矛盾?”   周良才道:“他们看法不同,周智喜欢一些比较新奇的点子,周廉会觉得他不该瞎折腾。不是什么大事。我支持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能做出自己的事业。”   程锦想,看来,在周良才眼中,这两兄弟关系还可以。“在你看来,周智和谁关系最好?”   周良才想了想,道:“他奶奶,我妈,她把周智当眼珠子疼。”他迟疑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周智这事我是瞒着她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她,她就一个普通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太太的事程锦知道一点,她今年七十八岁,周良才是她第二个儿子,现在她和离了婚的小女儿周月亭住在一起,就住在隔壁别墅里。   程锦道:“我可能需要和照顾她的人聊一聊。”   周良才点头,面露疲惫,“我理解。”   “谢谢。”   周良才道:“知道周智最多事的人应该是李平,他是周智的助理,跟着他有五六年了。”   “好的,我会去和他聊聊。”程锦道,“周智有女朋友吗?”   周良才道:“没有带回来过。我不管他这个,他自己有分寸。”   程锦又问:“朋友呢,有很好的朋友吗?”   “我知道几个,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把他们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发给你。”周良才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好的,麻烦了。”   在周良才低头忙碌时,程锦看了看身旁的杨思觅。   杨思觅一脸无聊地回看他,还打了个呵欠。程锦忍笑。   周良才抬头,“你看看,好了。”   程锦赶紧看手机,“已经收到了,谢谢。”   周良才察觉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他面露疑惑地看着程锦。   “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收养周廉?”杨思觅出声吸引了周良才的注意力。   这问题程锦也想问,但怕影响谈话氛围,所以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   周良才道:“想给周智找个伴,他小时候挺闷的。周廉是我一个员工的亲戚,这小孩可怜,没有父母,跟我那个员工一起生活,我见过他几次,他是个好孩子。我那员工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我就和周智的妈妈商量了一下,把这孩子领养了。”   杨思觅道:“外界传闻他是你的私生子。”   “……”程锦想扶额,怎能如此直白?   周良才涵养很好,没动怒,微皱了下眉,“他们乱说的,没这回事。”   杨思觅敷衍地说了声:“抱歉。”又道,“你有立遗嘱吗?”   程锦轻咳了一声,随时准备救场。   周良才道:“有。”   “有和别人提起过遗嘱内容吗?”   周良才皱眉,“没有特地提起过,但我透露过我会把大部分财产交给周智,这不是必然的吗?”   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虽然周廉也有继承权,但周良才从没打算让他成为主要继承人。   杨思觅道:“能理解。那现在呢?”   “……”程锦觉得杨思觅是不把马蜂窝捅破就不肯撒手。   周良才瞪着杨思觅,脸色变幻,最终他道:“多谢你提醒我,我是得重新立一份遗嘱了。”   杨思觅道:“不客气。”他不再看周良才,把控制权交回给程锦。   程锦又和周良才聊了会儿家庭与事业,周良才聊天兴致锐减,两人越聊越冷。   最后,程锦看该了解的基本上都了解了,便善解人意地看了下时间,道:“不好意思,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之后如果有问题我再和你联系。”   周良才客气地道:“没问题,有什么事请随时联系我。”   “好的。对了,你看我们和其他人单独聊时在哪儿比较合适?”   “就这里吧。我去楼上。”   “好,谢谢。”   周良才走后,程锦揽住杨思觅,“你啊……”   杨思觅扬眉,“很喜欢我是吧?”他凑近了去亲程锦。   程锦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别闹。”   杨思觅把头枕在程锦肩上,说起了正事:“周爸爸是个很自大的人,他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中。”   程锦敛了笑容,“现在彻底失控了。”   接下来,他们和阎秀宁聊了会儿。   阎秀宁说她和周智的关系还算和谐,因为她是在周智的妈妈过世好几年后才嫁过来的,并非第三者插足,周智没必要看她不顺眼。而且她也没孩子,也没打算生,所以完全碍不着周智。   周智失踪那天,阎秀宁和她的姐妹们在一块玩,没出城。   杨思觅对阎秀宁的点评是:“果然当过演员。”   程锦:“嗯?”   “她很紧张,只是装得平静。”   “嗯。”大多数人在警察面前都会很紧张。   再接下来是周廉。周智失踪时,他在和人谈事情,这个他小姑周月亭可以为他作证——之前公安局的笔录上有提到过这点。   他说他和周智关系还可以,虽然有时候看法不同,但他们争论时会把握分寸,点到为止,没有弄僵过。   聊完后,程锦问杨思觅,“他怎样?”   杨思觅道:“他非常在意别人的评价。周良才之前就说他是好孩子,对周爸爸来说他是好孩子,对老师来说是好学生,对员工来说应该也是好老板。”   程锦顺着道:“也是周智的好哥哥?”   杨思觅眨眨眼,“推理能力不错啊……”他突然凑到程锦耳边低语,“程哥哥。”   “……”程锦耳朵发烫,深感消受不起,“别闹别闹,查案呢。”   程锦他们在落钟湖呆了一天,把周智的亲戚们都见了一遍,这些人也挺配合,大概是有周良才镇着的缘故——毕竟大家都靠他生活。   下午三点多时,叶莱跑来跟程锦说:“周廉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他小姑周月亭改口了,说那天他们是有一起约了人谈事,约的四点,但周廉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法医那边并不能准确判断周智死亡的时间,周廉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说他就是嫌疑人,但他不说实话,这确实可疑。   程锦道:“之前询问周月亭时,她为什么没说这事?”   叶莱道:“她说当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现在觉得必需说实话。”   周月亭的说法是:两周前周智只是失踪,现在他可是死了!   其实叶莱很想纠正她:失踪也是很严重的事!   程锦道:“她说他们是约好了几人一起谈事是吧?那就找其他人核实一下。”   “好的。”   叶莱去核实了,然后回来回复程锦,周月亭说的没错,周廉的确晚到了。   程锦想了想,道:“去查清楚周廉那天的行踪。”   “好。”   叶莱离开后,程锦道:“看来周廉这个‘好人’还不够好,还是有人不卖他的账。”   杨思觅道:“以前是卖他的账的,现在‘变心’了。”   “他们以前是同一战线的?”   “或许。”杨思觅道,“如果你肯让我去审他们,我可以帮你找到答案。”   程锦微笑,“不行。”法制社会,查案还是得按程序来。   四点多时,叶莱再次打来电话,“老大,小安和游铎查到:那天周廉的车也去过郊外,下午3点25分时,他的车离开城区时在翡翠路上被监控拍到了,巧的是周智也是走的这条路,他们俩前后脚,也就相差十分钟。”她重点强调道,“是周廉在前,周智在后。”   “等一下。”程锦皱着眉道,“是什么监控拍到的?之前为什么没能查到这个?”   “林业局放的摄像头,翡翠路旁边是林地。之前只查了交通监控,没人注意到这个。”   好吧。干得漂亮!   程锦把注意力放回周廉和周智身上,两人先后走了相同的路线,这很像是两人约好要在某地见面。“去查他们俩的电话记录,看他们当时有没有通过话。现在就查。”   “好。”   查电话记录很快,几分钟后叶莱便回道:“在3点37分时有通过话,但时间很短,只持续了24秒。”   “已经够说好几句话了。”程锦道,“把周廉带回局里协助调查。”   “好的。” 第6章 继承人6   刑警们请周廉跟他们走一趟时,周廉皱紧了眉,似乎既惊讶又愤怒,但他很理智,没有吵闹没有反抗,顺从地上了警车。   周良才得知后,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几个保镖护着他匆匆走向程锦这边,气势逼人,“怎么回事?!”   杨思觅回头,看他们来势汹汹,他眼神一动,侧过身抬起手做了个阻挡的动作。   周良才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   杨思觅嘴角一翘,“要懂礼貌。”   周良才嘴角往下拉,“你……”   杨思觅掀了他一眼,目光冰冷锋利,“要自觉,不要等人来教你。”   周良才脸色铁青。   几个保镖很无措,毕竟面对的是警察,袭警是犯罪。   旁边几个刑警也很懵。   程锦朝周良才微笑,“周先生,我们需要周廉去公安局协助调查。”   周良才看向他,脸色迅速平静下来,温和地道:“抱歉,刚才我有些着急。”   围观的众人纷纷在心中感叹:人家果然是大人物,这种时候还能心平气和。   “没关系,我理解。”程锦客气地道,“我马上要回局里,但会留下几个人在这边,这是调查需要,请谅解。”   上午程锦只带了五六人过来,一天下来,人来人往,又陆陆续续过来了几拨人。所以现在这边警力是充足的,留下几人没问题。   周良才更加客气,“请放心,我们一定配合。”   “谢谢。”   众人呼呼啦啦地上了车,很快,两辆警车开离了周良才家那片区域。   其中一辆车上,程锦无奈地看着杨思觅,“要懂礼貌?”   杨思觅无辜地看着他,“不对?”   程锦叹道:“要尊老。”   副驾上的叶莱道:“老大,周爸爸是中年人,不老。”她还问了声开车的孙广路,“是吧?”   孙广路支吾道:“哦,嗯。”   “……”   程锦心道,自己这几个员工是越来越难管了。现在还只有叶莱在这,要其他几个也在,那能像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地闹翻天。   程锦道:“家属们激动是难免的,周先生已经不错了,换个人说不定今天就麻烦了。”   杨思觅道:“所以要看人下菜。”   “……”程锦头开始疼了。   杨思觅一本正经地道:“他习惯了特权,不警告他,他的手会越伸越长,会妨碍我们的调查。”   叶莱连连点头。   孙广路也点头……因为他们局长对周良才就非常客气,像是他下属。   程锦无言,不管杨思觅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说得倒还挺好听……   杨思觅朝他眨眨眼,“比动手好。嗯?”   “……”   嗯,你多讲道理,只动口,不动手。   程锦在心里叹气,揽住杨思觅,顺了顺他的头发,“不如休息一下?”一整天都在做询问调查是比较无聊。   杨思觅看看他,然后靠在他身上,阖上了眼睛。   叶莱低头刷手机。   司机孙广路同志很疑惑,他觉得这些特派的调查员们的相处方式就是个迷,看起来程锦像是想批评教育他的下属们,结果却是雷声不大雨点也没落下,而且还抱上了……他默默地开着车,同时用眼角余光悄悄地观察着他的乘客们。   叶莱刷了一阵手机后抬头道:“老大,局里去查过了周廉名下的三辆车,其中两辆黑的,一辆银色的,它们都是完好的,最近没有修理过。”   周智失踪那天,周廉开的车就是银色的,车祸中的另一辆车也是银色的,但却并非是同一辆。   叶莱又道:“实际上周家人的车都没嫌疑——他们的车只要在钟州的都核查过了。”   程锦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周良才已经知道车祸的事了,他肯定也在找“可疑的车”,如果那车是他家里人的,那早被他揪出来了。   孙广路适时开口:“周智刚失踪时,大家都怀疑是绑架,当时除了找可疑的‘绑匪’外,我们也调查了周智的亲属,没发现谁的行踪可疑……所以当时就初步排除了亲属作案。”   现在才知道,还是有人行踪有问题的,例如周廉。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有认真工作的,就是运气不太好,漏了个别线索。   公安局这边做的前期调查程锦都知道,他微点了下头,“嗯,你们得出的结论没错,确实不是亲属绑架。”现在是疑似谋杀案。   程锦说得很平静,孙广路却有点犯尴尬,总感觉好像是被嘲讽了……他沉默了几秒,又道:“当时也查了他们的银行帐户,没有发现可疑的资金转账。不过,真要雇凶,他们应该有其它的办法转账,现金,走公司的账——他们有很多公司,或者海外账户之类的……”   叶莱道:“他们拥有的资源太多了,能力越大破坏力越大。”   杨思觅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靠着程锦,“要懂得克制。”   程锦诧异地看向他:居然有这觉悟?   杨思觅道:“我替你说的。”   “……”   杨思觅又道:“我很克制。”   程锦拿过杨思觅的手,欣慰地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杨思觅道:“别客气,等你有空了,再好好谢我。”   “……”程锦笑看着他。   叶莱低头刷手机:刚刚老大被杨老师堵得哑口无言。   小安回复:震惊!   步欢:震惊!杨老师说什么了,让我学习一下?   叶莱:你不用学,你本来就擅长   步欢:???   游铎:你们快到了吗?   叶莱:快了。(发送定位)   小安:还要十五分钟   步欢:擅长什么???   游铎:@韩彬,你们回来吗?   韩彬:不   步欢:没这么快回,我们还要去个地方。擅长什么???   叶莱:耍流氓   步欢:……   步欢:“刚刚老大被杨老师堵得哑口无言”——所以这是个黄段子?   叶莱:……   小安:(害羞)   步欢:(大笑)(大笑)(大笑)   叶莱默默地放下手机。   程锦道:“步欢那边情况怎样?”   啊?!叶莱吓一跳,然后飞快回神,“他们那边暂时还是正常的,没有可疑情况:没人伪造不在场证明,也没人替别人做假证。”   “嗯。”程锦道,“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核实情况,你盯着点。”   叶莱道:“知道的,暂时还没发现疑点。”   回公安局后,周廉被带进了审讯室里。   程锦和杨思觅走进去,两人在周廉对面坐下。   程锦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周廉精神状态良好,平静地道:“不知道。”   程锦道:“你说,周智失踪的那天下午,你在和别人谈事情,你撒谎了,3点半时你在城郊。”   周廉看着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般地抬头直视程锦,“是他叫我过去的,说他有话跟我说。”   程锦很意外,“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周廉道:“他让助理转达的,说他四点在月桥等我。”   程锦,“他的哪个助理?”   “李平。”   程锦看向摄像头,对审讯室面的人道:“去核实一下。帮我拿份地图进来。”   片刻后,叶莱推门进来,递给程锦一台平板。   程锦看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地图,月桥和离周智出事的地方都被标记出来了。   月桥是南钟河上的一座桥,离周智出事的地方不算远——开车用不了十分钟。   周智出事的地方在月桥后面,从钟州方向开车过去,要经过月桥,才能到达那里。   程锦想了想,道:“周智和你说了什么?”   周廉摇头,“我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他根本没来月桥。我到了后打了电话给他,他说快到了,但他没来。”   程锦道:“后来呢?”   “我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他还是没到,打电话也打不通,我就走了。”   程锦道:“去周智出事的地方要经过月桥,你没有看到他吗?”   周廉皱眉,“没有。”   “你刚刚是说你在月桥等了他半个小时?”   “是的。”周廉想了想,道,“桥上有人钓鱼,可能有人记得我。”   程锦道:“之前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周廉低着头道:“抱歉。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失踪了,在失踪前又联系过我,我开始以为他是想整我,我不跟警察说,是怕你们认为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后来你们也没再问我了,我觉得这事可能也不算什么,不说也没关系。前几天你们找到了他和他的车,我就更不敢说了,怕被怀疑……”怕被怀疑是杀人凶手。   程锦看了他两秒,又问:“你觉得他找你是想和你说什么?”   周廉沉默地摇头。   “完全没头绪吗?”   周廉道:“我真的不知道。”   程锦暂时没问题了,和杨思觅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叶莱迎上来道:“打了电话给周智的助理李平,他说是有这么回事,是让他给递的条,不过他不知道纸条内容。”   “什么?传纸条?”   “对,他是这么说的。”   程锦直接转身走到审讯室里,“你和周智两人传纸条?”   这都什么年代了,打电话发信息哪个不比传纸制产品方便?纸张唯一的便利之处就是:方便销毁,不会在电子产品上留下痕迹。   周廉道:“小时候经常玩,长大后很少了。”   程锦道:“纸条还在吗?”   他想,应该是不在了。这调查发展趋势他很熟悉:看似出现了一点线索,但马上就会让你落空。   没想到,周廉道:“在家里。当时放在了那天的衣服口袋里,后来换衣服时,我把它收到抽屉里了。”   哦?程锦很意外,叫来两个刑警,让他们陪周廉回家一趟,把那条拿过来。 第7章 继承人7   程锦他们回到办公室。小安和游铎还在电脑前忙碌。   小安忙里偷闲地道:“现在这发展我有点看不懂。”虽然忙,但她还是一心多用地关注了一下周廉的审讯情况。   叶莱拉开小安旁边的椅子坐下,“如果那张纸条没问题,那就是说周廉说的是实话了?但一个人要是问心无愧,他干嘛一直藏着掖着?”   游铎道:“可能顾虑比较多,毕竟他是养子。”   程锦走到电水壶旁,拿水杯倒了杯水出来,摸着不烫,便直接站那儿喝完了,然后又倒了一杯,走回办公桌边,递给了杨思觅。   他在杨思觅身旁坐下,说:“那纸条应该没问题,有问题他就不会说出来。”   目前这情况有点微妙,一切都像是刚刚好。就是这样程锦才觉得不对劲——就像是他刚下了一步棋,未知的对手已经想好十步了。   杨思觅捧着水杯,只看不喝,“自来水烧的?”   程锦道:“应该是。”   游铎确认:“是的。”   而且这壶水是他去接的水。这儿大家都自己烧水喝,不过钟州的水质不错,刚他洗壶时,特地观察了一下壶的内部:没有水垢。水烧开后,口感也还可以。   杨思觅道:“水源是南钟河?”   游铎再次确认:“是的。”   “……”周智就是淹死在南钟河里的。   游铎道:“河里难免会淹死人,每条河都一样。”   小安脸色惨淡,“你别说了……”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啊。   杨思觅倒是拿起水杯,仰头,一口气把整杯都喝完了。   “……”   程锦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案子上:“车找得怎样了?”   小安和游铎互相看看,然后游铎道:“用那种漆的车主要有四款车型,都是比较常见的车,钟州总共有两万多辆——不算外地车。修理厂和保险公司那边我们有在盯着,但还没发现可疑的车。局里的人也有去查看一些有可疑迹象的车,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车祸中的那辆。”   程锦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找到?”   “不一定。如果那辆车的车主是本地人,那我们逐一排查下去,差不多半个月能有结果。如果是外地人,车主又把车藏起来了,恐怕……很难找。”   程锦道:“能不能想个办法?”   “……我想想看。”游铎为难地道。   程锦点头。   小安拿手机发信息:对老板的不合理要求一定要严辞拒绝!   游铎:你去?   步欢:怎么像是在说潜规则???   小安:你,滚,开   小安:@游铎,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不久后,步欢打了电话回来,叶莱还以为是有新线索了,结果他问:“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   “那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回来了。”   叶莱看了下时间,问程锦:“老大,去吃饭吗?”   程锦站起来,“走。”   游铎在电脑后不动,“我不去了,你们帮我带一份。”   小安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听他这么说便道:“那也帮我带吧。”   游铎道:“你去吧,我在就行。”   程锦笑道:“行了。都出去走动一下,可能会有新思路。走吧。”   “哦,好。”游铎不再坚持。   步欢和韩彬正站在食堂附近等他们。   “你们怎么不先进去?站这干嘛?”   “抽根烟。”   吃饭时,大家聊了一下案子进展,主要是在说周廉,说到他和周智让助理李平帮忙传纸条时,步欢道:“那助理今天我们见到了,他也只是周智的助理之一,但据说是周智信任的人,经常帮他处理一些私事,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很多事,但人家不肯开口,有什么办法,也不能严刑拷打他是吧。”   “人总有弱点嘛。”小安道,“等我去好好查一下他!”   步欢笑嘻嘻地道:“我看好你哦。”   不等小安去查,韩彬便道:“他是农村人,是靠周良才办的助学慈善基金才读完书的。他有个妹妹,现在在钟州读大学。”   步欢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韩彬道:“和他同事一起抽烟时,他同事说的。”   “什么时候你和他们一起抽烟了?”   “去卫生间方便的时候。”   “……”步欢叹气,“怎么男人比女人还八卦?”他牺牲美色陪那些女人聊了半天,但她们的嘴都闭得很紧,一点口风都没漏。   游铎道:“所以李平是周良才派在周智身边的人?”   大家都道:“有可能。”   他们吃完饭后不久,被派去和周廉回家拿纸条的人回来了,纸条被交到程锦手上。   程锦展开那张不大的纸,一看便笑了,呵,还真的不出他所料……   这张纸条有和没有一样,是张没用的东西。因为它被弄湿过,字迹已经糊了,墨痕像涟漪般的在纸面上深深浅浅地洇开了数层。   程锦把纸条往杨思觅那边挪了些,“这肯定做不了字迹鉴定。”   杨思觅摸了摸程锦的手指,“嗯。”   程锦转手把纸条递给了叶莱,“周廉怎么解释的?”   旁边一个刑警道:“他说那天下雨,不小心弄湿了。”   游铎记性好,看过的资源全记得,“是的,那天是下雨。”   还真有点儿天衣无缝的感觉。   程锦道:“你们把周廉带回来了?”   “是的。”那个刑警道,“程组,我们要留他多久?”   他们局长的意思是,没事就人回家去。但局长却不自己来跟程锦说,而是让下面的人找程锦汇报工作时“顺带”说一声。   程锦道:“24小时。”这个时间是合规定的。   “好的。”   步欢凑到叶莱身边,嘀咕道:“这位周大少成功吸引了我们老大的注意力啊。”   叶莱盯着手上的纸条道:“我觉得这肯定是伪造的。”   韩彬道:“如果你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李平就有问题。”这纸条李平经过手。   游铎道:“不一定,可能是周廉丢掉了原件,换了张伪造的。”   小安边盯着自己的电脑边听大家讨论,“你们都觉得他有问题?”   沉默了一会攻的程锦道:“先别盯着他了,给我好好查一下李平,看他有没有问题。”   李平承认有纸条这回事,但却表示自己不知道纸条内容。又帮人做了证,又摆脱了自己的干系,如果这人有问题,那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好的!”   杨思觅懒懒地翻着程锦的笔记本,“把他抓来问问。”   “……不是抓,是请过来协助调查。”程锦稍微想了下,觉得也行,“明天把他带过来。”   “好。”叶莱应道。   “嘿嘿……”小安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李平现在在周爸爸家里——我刚刚定位了一下他的手机。所以啊,他真的是周爸爸的人。是吧?”   “难说。”步欢道,“就算他不是,周爸爸要见他,他敢推辞吗?”   “唉,也是哦。”   “我有个想法。”小安把滑轮椅滑到游铎身边,大大咧咧地揽住他的肩膀,“目前为止,这案子主要是关系到周家那个熟人圈子,我们可以做张‘活点地图’,看看他们家谁和谁最常在一起玩,这样不就能破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吗?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游铎道:“这侵犯人家的隐私。”   小安不以为然,“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也没人说这是侵犯隐私嘛。我们只是定个位,看看他们的行踪,又不干别的。”   游铎转头问程锦:“老大?”   程锦沉吟道:“人人都有隐私权。”大家以为他这是要拒绝了,却又听到他说,“做吧,有情况直接向我汇报,不许外传。”   “……”   游铎道:“得向总部申请技术支持。”光靠他和小安干不成这事,硬件设备不行。   程锦沉默了,申请就等于过明面,那就是说他得写一叠报告来解释这个事情……   杨思觅趴到程锦手臂上,“在想报告?要我替你写吗?”   程锦赶紧道:“不用。”代价太大,承受不起。   小安仰脸朝程锦露出个灿烂笑容,“老大,游铎可以写!”   游铎:“……”   周廉被扣在公安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李平也被带过来了,不过程锦没去见他,也没让别人去见他,就把他搁在审讯室里让他歇着。   程锦不急,有人急。   他们不敢直接去问程锦,便向步欢和韩彬打听——这几天都一起工作,大家已经混得比较熟了,“李平是哪里可疑啊?他是证人吗,还是嫌疑人?”   步欢故弄玄虚,“难说啊。他和周家人关系密切,就算周智那事和他无关,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嗯,对,有道理。”   步欢又道:“至于我们老大想怎么审他,我也不知道。哥们,都是我向他汇报工作,不可能反过来啊。”   “哈哈……”大家都笑。   又有人问:“那周廉呢?还关着他吗?”   “他还在我们这?”步欢很不负责地道,“可能我们老大把他给忘了吧。”   “……”   韩彬道:“还没到24小时。”   “呃,也是哦。”   稍后,赵副局长收到了他属下反馈给他的某些信息。他考虑了一下,亲自去找程锦,想和程锦私下聊两句,但程锦一点也没有私聊的打算,完全不避人地直接问他:“副局,你找我有事?”   赵副局长也只好爽快一回了,“程组,我是想问周廉的事,我们还要留着他吗?”   杨思觅在旁边捣乱,“不留了,解决掉,处理干净点。”   “……”   程锦把手按在杨思觅肩膀上,稍用了些力,然后朝赵副局长微笑,“他开玩笑的。周廉是吧,暂时不需要他帮忙了,先让他回去吧。”   “好的。”赵副局长没多废话,爽快地告辞了。   程锦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心想,他肯定是觉得他们有病,想离他们远点。   但程锦也没说杨思觅什么,只意味不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李平和周家真的关系密切,对周家人能产生某种重要影响,在他被隔离在公安局几个小时后,周家突然就有几个人开始有动作了。   首先,是阎秀宁,最近一直呆在家里的她突然出门去了一个叫芙蓉城的生态农庄。   然后,是周良才的侄子周诚与侄女周礼一起去了钟州大学,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周诚是周良才哥哥的儿子,周礼是他弟弟的女儿,这两人给程锦的印象是他们并不亲近,没想到居然还会在一块行动。   还有就是,周良才也动了,他去了一家调查公司,这公司明面上的业务是提供一些疑难事件的咨询,实际上就是私家侦探公司。   这些动态都显示在了“活点地图”上。   地图是普通的钟州市地图,当然,是电子版的。而“活点”是指地图上有数个彩色标记,每个标记都代表一部手机的位置,它们会实时更新,在手机不离身的年代,手机所在地基本等同于手机主人所在的位置。   阎秀宁的标记是个大红色的心形,它此刻正停在城郊的芙蓉城里。   芙蓉城农庄有一面是靠着南钟河的,离周智出事的地方大概有二十公里左右,从钟州市区前往芙蓉城要经过周智出事那地方。   他们一直不知道周智那天出城是要去哪里,周家的人也表示他们完全不清楚,但现在似乎有个选项了?   “芙蓉城是周家的产业吗?”程锦问。   “应该不是。我查一下。”游铎敲了会儿键盘,然后道,“确实不是。”   程锦道:“叶子,再核查一遍周智出事那天阎秀宁的不在场证明。”   “好的。”   游铎道:“老大,李平的妹妹在钟州大学读书。”   周诚和周礼不是去钟州大学了吗,说不定和李平妹妹有关。   “我来定位一下。他妹妹叫李佳……”小安从系统中搜索出李平的通话记录,然后又从其中找出李佳的手机号——手机实名制就是这么方便,然后定位……   地图响应速度有点慢,几分钟后,李佳所在的方位才被刷新出来。   游铎猜对了,周诚和周礼果然是去找李佳了——代表着他们三人的彩色标记正叠在一起,就是说,他们现在靠得非常近。   程锦让游铎把地图放到最大,看起来他们三人正停留在路边。   游铎把地图切换成实时卫星地图,几分钟,可以看到李佳等三人所在的地方停着一辆车,他们三人是坐在车里的。   叶莱道:“他们在聊什么?”   “应该是和李平有关的事。”程锦道,“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其它关联。”   小安道:“真想窃听一下。”当然了,他们现在办不到,要窃听至少得先往对方手机里装个窃听软件。   程锦倒没执着于这三人的聊天内容,他说:“把周良才的位置调出来看看。”   周良才的标记是个金色皇冠,它正盖在那家私家侦探公司的地址上。   “这家公司主要接哪些业务?”程锦心想,周良才是不信任警方呢?还是自己有想私下查清楚不想惊动警方的事?   游铎道:“这些信息大概只有他们的雇主才知道。”   “可能这里的警察也知道,我去问问?”叶莱道。   程锦摇头,“算了。我们一问,周良才估计马上就知道了。只要他不犯法,不妨碍到我们,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   “哦。” 第8章 继承人8   周诚、周礼和李佳在钟州大学旁停留了一个来小时后,终于分开了。是李佳离开了,另两人仍停留在原地。   半个小时后,李佳又回去了,三人仍凑在一起,然后他们三的标记开始移动,看速度,他们应该是在汽车上。   “这两人要带李佳去哪里?不会出什么事吧?”小安不太放心,紧盯着他们。   结果代表着那三人移动着移动着,离公安局这边越来越近了。   嗯?难道他们是要来公安局吗?小安正想呢,却又看来那三人到了公安局附近后,又停下来不动。   小安很不解,他们要干嘛?   一刻钟后,李佳的标记动了,往公安局这边移动着,看速度,应该是在步行,另两人没动,留在了原地。   小安喊了声:“老大,李佳来了。周诚和周礼送她过来的。”   “哦?”程锦快步走到她身后,看向她的电脑屏幕,果然,代表李佳的那个标记已经走进了公安局的范围内。   “我去看看。”程锦往外走,走了几米又回头,拉起杨思觅,“陪我去看看。”   程锦走到一楼大厅里时,正巧看到一个警员拦住了李佳在询问情况,他走了过去,“我来吧。”他朝李佳一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李佳强自镇定地看着程锦,双手不自觉地紧捏了背包肩带,“我,我有线索要向你提供。”   程锦微笑,“好的,请跟我来。”   程锦把李佳带到他的临时办公室里,让她在自己办公桌旁坐下,叶莱倒了水给她。   李佳拘谨地坐在桌边,“我有个哥哥,他人很好,”她结巴了一下,“我,我是说……”   程锦道:“没事,你慢慢说。”   “我叫李佳,我哥哥叫李平,我哥现在在你们这里……”李佳咬着唇,有点可怜地看着程锦。   “李平?”程锦作思索状,“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李佳连忙连忙打开背包,从里面找出证件递给程锦。   程锦看了看,然后还给了她,“嗯,他是在这里,我们需要他配合一些调查。”   李佳立刻着急地道:“我哥是好人,他是不会害别人的!”   程锦表情温和,“我们会查清楚。”   “可是,”李佳有些激动地道,“最近电视上那个新闻,我是说周良才的儿子周智出了事的新闻……我哥是周智的助理,我哥不会害他的,虽然……”她停下了,像是在想措词。   程锦道:“如果你知道什么,那就说出来,这样才能帮上你哥。”   李佳点点头,“周智也有个哥哥,不是亲生的,叫周廉,你们肯定知道他,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人一直在拉拢我哥哥。周智出事肯定和我哥哥无关,是这个周廉搞得鬼,他扯上我哥,是想让我哥给他当替罪羊!”   程锦想了想,“你是觉得他手里握有你哥哥的把柄?所以能胁迫你哥哥给他顶罪?”   “……是的。”   “怎样的把柄?”   李佳迟疑起来。   旁听的杨思觅推了她一把,“那点把柄,和人命相比,不算什么。”   对的,李佳就是这么想的,她低声道:“是钱,我哥收过他的钱,他肯定是以此来要挟我哥。”   程锦道:“你看到过你哥收他的钱?”   李佳犹豫不语。   程锦正色道:“你说他收买胁迫你哥哥,这不能随便说,要有证据。”   李佳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钱是转到我的银行卡上的,我哥说过那些钱和周廉有关。”   “你哥和你说过多少周廉、周智的事?”   “没有说很多,但他说过私下会帮周廉,他把周智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周廉……”李佳一副躲躲闪闪的神态,估计是不太想说自己哥哥的坏话。   杨思觅突然把脑袋凑近了李佳去看她,李佳被吓一跳,红着脸往后躲,然后猛地靠到了椅子靠背上。   程锦也稍微有点吃惊,反应过来后无奈地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看着李佳的眼睛,“你哥虽然是周智的助理,但他却更欣赏周廉,是不是?”   “……是,是的。”李佳被看得十分紧张,说话速度加快了许多,“他觉得周廉更能干,很佩服他,但周廉没安好心,只是在利用他啊!现在还害他被抓起来了。我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她和她哥哥感情很好。小时候家里穷,两人可以说得上是相依为命,因此感情基础十分牢固,都很愿意为对方着想。   在她看来,不管他哥有多心甘情愿替周廉做事,也不应该和人命案扯上关系。昨天周廉被抓了,今天却换成他哥被抓起来,而周廉被放出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肯定是周廉把事情都推到她哥身上了!   ——这些都是周诚、周礼跟她说的。她基本认同他们的说法。她原本就不太喜欢她哥那种“间谍”行为。虽然她不认识周廉,但不妨碍她讨厌他。她觉得周廉作为一个养子,四处拉拢人心,肯定是想图谋不轨。现在还想害她哥哥,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是他做的事,我们肯定不会冤枉他。”程锦看“李平被收买的事”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便换了个话题,“是周诚和周礼送你来公安局的,对吧?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佳愣了。因为周诚和周礼叮嘱过她,让她不要说出他们来。   程锦道:“有人在附近看见了你们。”   李佳心里安定了些,是被人看到了,不是她主动说出来的,这怪不了她。   程帛道:“他们怎么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会相信他们?”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敌人是指周廉?”   “嗯,他们说是他害死了周智,现在又想害我哥哥。”   程锦知道周廉没有害李平,目前为此,李平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李平真的在替周廉做事,那根据目前的发展来看,周廉是特地考虑过李平的安危——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郊,他说了是周智叫他去的,但他没说是李平给传的话,而是搞了个既谨慎又可疑的纸条出来。   当然,也可能是周廉这人就是走这种小心谨慎风格的,他无法完全信任别人,只信自己,所以只能把大多数风险都压在自己身上。   程锦没有跟李佳说这些,他只道:“别担心,我们会查清楚的。”然后他回过头,“小安,他们还在那吗?”他问的是周诚和周礼。   “嗯,还在附近,还没走呢。”   “叶子。”程锦叫过叶莱,“你带几个人去把他们俩带过来。”   “好。”   李佳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   程锦看看她,对她笑道:“你稍等会儿。一会好了后,我让人送你回学校。”他让人先把李佳带到别的地方去休息。   然后他又叫游铎,“查一下李佳的账户,看看是否像她说的那样,周廉给过他们钱。”   “好的。”   接着程锦又打电话给步欢,“忙吗?”   步欢道:“在查证阎秀宁的不在场证明。她确实有点问题,她那些姐妹们说当天是和她在一起,但又说没有一直看着她,并且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些姐妹可真不靠谱……我的想法是,这些富婆就是互相打掩护,说是在一起玩,实际上谁知道她们到底都干什么去了。”   “嗯。”程锦听完后没评价,而是说,“你先去把周廉带回来。”   “啊?不是上午刚放走?”   “现在有人指控他收买胁迫李平。”程锦道,“先把人带回来吧。”   “哦,好。”   挂了电话,步欢把事情跟韩彬说了下,“刚放走又要弄回来,这有点尴尬嘛。”   “可能有新线索。”韩彬道。   “嗯,说是他胁迫李平……”   公安局这边,周诚和周礼很快被带回来了,两人一路大声嚷嚷,“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投诉你们!……”   程锦在办公室里都听见了,他立即让人把这两位少爷小姐先放进审讯室里去,分开放到两个房间里,让他们先冷静一下。   “老大。”游铎道,“老大,李佳账户上有过九十万的转账,是公司账户转的。我打电话去那家公司问过了,是拆迁补偿款——去年李平买过一套老房子。”   程锦点头,冷冷地想,行吧,确实没破绽。   杨思觅伸手,用一根手指在程锦脸颊上戳了戳。   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程锦脸上的冷漠消失了,朝杨思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边没突破,程锦便打算先去看看周家那两堂兄妹。他让叶莱去见周礼女士,而他和杨思觅去见周诚。   周诚和周礼只是色厉内荏,之前叫得是凶,但被丢在一旁没人搭理后,他们就没敢再吵了。   之前程锦他们去周良才家上门询查时,见过周诚,当时他给人的印象还挺像回事的,此时再见,这位少爷翻脸了,恶声恶气地道:“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还嘀咕了一声,“都什么玩意儿……”   程锦公事公办地道:“没有关你,只是需要你协助调查。”   杨思觅不紧不慢地道:“昨天周廉在这个房间呆过几个小时,他挺……乖的。”   “……”周诚看看周围,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杨思觅又添了句:“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   “……”   之后,周诚的态度便端正了许多,回答起问题来也比较配合。 第9章 继承人9   对于周诚和周礼,程锦的感想是,这两人不如周廉,如果说周廉无乎天衣无缝,那这两人就是漏洞百出。   他们手上并没有周廉害死周智的证据,只是在凭感觉指责周廉——不过,他们倒不是完全是在恶意诽谤他,他们确实坚信周廉就是害死周智的凶手。   问他们原因。   他们说:“周廉肯定认为,只要周智死了,他就可以继承二伯/二叔的财产了!他想得美?!难道他害死了周智,我们周家就没人了?他就一个外人,我们好心收养他,他居然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问他们:“周良才会让周廉继承财产?”   他们说:“虽然二伯/二叔很英明,但万一被他这个小人蒙蔽了呢?我们一定要让二伯/二叔看清他的真面目!你们也要好好调查他,我跟你说,周智肯定是他害的,你们不能放过他……”   听了他们这一顿说,大家都明白了,其实他们就是不想让周廉继承周良才的财产,所以想抓住现在这个机会搞死他,搞不死他也要让周良才厌恶他。   “像电视剧一样。”小安道,“不知道周爸爸怎么想,反正比起这两人我是更喜欢周廉。”   叶莱笑道:“我觉得这两人很好,要是罪犯都像他们这样,我们就不用加班了。”   “有道理哦。”小安拍手,“这么一想,他们还蛮蠢萌的!”   周诚和周礼都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但就是这样两个人,硬是把刚获得自由的周廉又给拖回了公安局里。   周廉到了后,程锦没让他多等,立刻就过去见他了。   周廉脸上有明显的倦意,他没有笑,冷淡地问:“这次又是为什么?”   程锦道:“你有胁迫李平的嫌疑。”   周廉露出个诧异的表情,“我怎么胁迫他了?胁迫他什么了?”   “用钱收买他,让他替你探听周智的事,周智出事和你有关。”   周廉注视着程锦,“你们有证据吗?有就拿出来。”   话说到这地步,已经没得谈了。不管你问什么问题,他都可以用这句话给你堵回来。   窗户纸被戳破,战势全面升级。   程锦这边要是拿不出证据,时间一到,还是得放周廉走。   程锦离开审讯室,回到办公室。   步欢道:“头儿,要不要把阎秀宁也带过来?”   “周爸爸晚上回家一看,人全没了,一问,全在公安局。”小安重重“唉”了一声,“他肯定要被气死。”   叶莱道:“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啊,周爸爸最不缺人,一有风吹草动,肯定很多人会去向他通风报信。”说到这儿,步欢故意压低了声音,“据说这里的局长和他关系就非常好呢……”   “带过来吧。”程锦打断了步欢,“阎秀宁现在在哪里?”   小安道:“已经回市区了。”   程锦点头,“带回来。”   步欢四指并拢碰了下额头,“Yes sir.”   “等等,先送李佳回学校。”程锦摇了下头,“差点把她给忘了。”   “明白!”   听到他们说李佳,叶莱问:“周诚周礼怎么办?”他们三人一块来的么。   程锦没回答,过了会儿,他说:“关键还是得找到逃匿的那辆车。”   “正在找。”小安底气不足地道,“会找到的,就是需要时间。”   有足够时间就能找到?程锦信心不是很足。他有些在意周廉,这人做事谨慎,如果车祸和他有关,那他也许会把后继处理得……比较完美。   杨思觅突然靠近程锦,握住他一只手。   程锦手一翻,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杨思觅道:“慢慢查,不着急。”   程锦笑了起来,查案时,通常最不耐烦的人是杨思觅,因为琐碎的事真的很多,既耗精力,又无聊得像流水线作业。   “我没有着急。”程锦看着杨思觅微卷的头发,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手指一转,卷起一缕黑发缠绕到自己指节上。   杨思觅偏头蹭了一下程锦的手。   程锦也用手蹭了蹭他的脸……   这时,游铎道:“老大,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下。”   “嗯?”程锦放下手,转头,“什么?”   “悬赏。对那辆车发出悬赏。”   悬赏其实是个很常见的办法。但特案组之前还真的没用过,因为能用悬赏能搞定的案子不会被送到他们这里来。   小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好像显得我们很无能啊。”   “……”叶莱拍了下小安的脑袋。   小安冲她讨好地笑了下。   “要善于团结群众的力量。”程锦一贯不太在意能力强之类的“虚名”,他只担心一点,“但我们经费不多,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悬赏金额太小,可能群众会没动力。   小安眼珠子一转,提议:“能不能跟周爸爸商量一下让他出钱?是他儿子的事嘛,他也想早点知道结果的,对吧。”   程锦道:“不行。”   周良才自己提出来要出钱悬赏,警方可以酌情考虑一下,但警方主动去找人要钱,这肯定不行。   杨思觅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以诱导他出钱。”   程锦的注意力回到杨思觅身上,他没有直接否定,而是笑道:“说说看。”   杨思觅道:“散播他要巨额悬赏车祸线索的谣言,等他听到谣言后,他会主动来找我们要求提供悬赏。”   “……”   程锦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但是,要不要做呢?他沉吟道:“我再想想。”   杨思觅看着他,然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程锦快速地看一眼周围,也在杨思觅嘴角亲了口。   程锦认真考虑过后,决定直接打电话给周良才跟他商量悬赏这事,就光明正大直接问。   能正面上,就不要暗中算计。   小安悄声道:“嘿嘿……还是用了我的提议吧。”   程锦这边一拨号,对面很快就接起了,而且是周良才本人接的。程锦道:“周先生,你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周良才立刻道:“没问题,见面说吗?”   “我先大略说一下,你觉得合适我们再详谈。”   “好,你说。”   程锦道:“周智车祸中的另一辆车还没能找到,我想悬赏这辆车的相关线索,你觉得合适吗?”   周良才很爽快,“我认为可以,完全可以,悬赏金我来出。”   程锦道:“悬赏金一般由我们警方出……”当然,金额非常有限。“你方便的话,能来公安局一趟吗?我们当面谈一下这事。”   “没问题,我现在过来。”   半小时后,周良才过来了,尴尬的是,正巧步欢和韩彬把阎秀宁带回了局里,两边一碰面,阎秀宁默默地低下头,周良才看看她又看看出来招呼他的程锦以及程锦身旁的杨思觅,他怀疑眼前这难堪的一幕是程锦他们故意搞出来的,是用以刺探他的反应?或是有其它目的?   程锦满脸歉意,“抱歉,我们里面谈。”   双方在办公室里坐下后,程锦道:“请阎女士过来是要向她确认一点事情。”   周良才不冷不热地道:“你去我们家向我们确认过一遍,现在又把我们叫过来再确认一遍?”   他果然知道周家有好几人正被扣在公安局里。   程锦露出遗憾的表情,“这是工作需要。”   旁边的杨思觅冷漠地道:“是你们不配合调查,一直在妨碍我们。”   “……”周良才无语。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很讨厌他,难道是仇富?觉得有钱人都不是好人?   这当然是误会,杨思觅不过是在扮白脸罢了,不过,他可能有点儿沉迷于这个乐趣。   程锦轻拍了一下杨思觅的手臂,“也不能这么说,周先生一直都很配合的。”   “……”这责备可真轻描淡写。   周先生配合地道:“他们在哪方面不配合调查?我能见见他们吗?我可以劝说他们配合你们。”   程锦道:“抱歉,不行,协助调查期间,不方便让他们和外界联络,但你可以让律师申请见面。不过,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协助调查时间一般不会太长,快的话八小时后他们就能回家。”   “了解。”周良才想就此打住,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们真的认为我儿子出事和我们周家自己人有关?我倒是认为你们应该多注意一下周家之外的人。”   程锦道:“都有在调查。”   ——但目前为此,就发现你们周家人最可疑。   “我考虑悬赏的事,也是想从多个角度全面调查这个案子。”程锦道,“那辆车是重要物证,车的主人是重要人证,如果能找到他们,案件调查或许会有重大进展。”   周良才皱眉,“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开始就应该集中注意力找这辆车。”   杨思觅嘴角一挑,“现在就是‘一开始’,你知道我们到钟州才多久?不满三天。”   “……”周良才觉得这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不但不喜欢他,还轻视他,讲真,对此他非常惊讶。他看到程锦又轻拍了一下年轻人的手,这不像是责备,反倒像是鼓励……他觉得就是程锦这种纵容的态度,才让这个年轻人对他这么没礼貌。   程锦道:“游铎,给我一份那车的相关数据。”   游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好的,稍等。”   片刻后,游铎送过来一些纸张,上面绘有各种数据图,有饼状图有柱状图,很直观地显示出整个钟州有多少辆车,本地车辆有多少,外地车辆又有多少,其中有多少辆车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辆车,有哪些途径可以找到这辆车,有哪些因素会影响到他们找车的速度……   周良才看完后,打量着游铎,“数据做得很不错,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有兴趣去我那做事吗?”   “……” 第10章 继承人10   游铎道:“我姓游,我家也经商,周先生可能认识家父。”   姓游?周良才想了想,然后诧异地看着游铎,“那你怎么……?”   “人各有志。”游铎走回了他的电脑旁。   “……”   周良才觉得不是自己敏感,是这伙人真的不太喜欢他,不过大概不是仇富……   程锦笑道:“每个家庭的教育理念不同。”   “……”周良才觉得程锦这是在讽刺他家一团糟:亲生儿子出了事,养子侄子侄女全被强制要求配合调查。   他知道家里这些小辈在折腾什么,但现在他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情来管他们——其实管也晚了,是他以前没教育好他们。但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他也很失望。   不过,他们并不是他的孩子,他真正好好教过的只有一个,就是他亲生儿子周智,可惜……可惜了。   周良才不愿再想家里的糟心事,主动道:“程组长,悬赏的事,你认为怎样比较好?”   程锦简洁地道:“能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如果大家都知道是辆大概什么样的车撞了周智并逃匿了,那其中肯定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周围的某个熟人开的就是类似的车,说不定碰巧那车最近就坏了,或者车主突然不再开那辆车了……这些事原本没人会特地关注,但现在大家都上心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那辆车。   提供有效线索就有赏金,肯定有人会拨打悬赏电话。其实就算没赏金,应该也会有部分热心群众愿意义务帮忙,毕竟是帮财大气粗有能力善后的周家人,不会有怕得罪凶犯招来报复的顾虑。   周良才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在市中心打一些广告,再跟新闻界的朋友打个招呼,让他们在电视上报纸上都帮忙说一下,这样可以吗?”   “我觉得很好。”   悬赏金额的事,他们没怎么谈。不过,程锦告知了周良才:警方这边的预算有限,没法补贴他太多。   周良才表示不介意,他说这本来就是他家的事。当然,重点是他根本不差钱。   和周良才正谈着时,韩彬走了过来,低头对程锦道,“有点事。”   程锦对周良才道了声失陪,跟着韩彬走到一旁,低声道:“阎秀宁有情况?”   之前,他让韩彬和步欢先去跟阎秀宁聊聊。   韩彬道:“她不肯回答问题,她说想见周良才。”   程锦皱眉,“有什么事不能跟警方说,非要跟周良才说?她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觉得周良才能帮她?”   “我们跟她解释了,她不听。”   程锦想了想,道:“那就先别管她。”   对于一个正在接受调查的人,不可能她想要见谁就让她见,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你们去问问周诚周礼,看他们对阎秀宁了解多少。”   韩彬道:“好。”   程锦跟韩彬走开时,只剩杨思觅坐在周良才身旁。   周良才道:“你……”   “我姓杨,我家也经商,根基在欧洲,你应该听说过我家里的某些人。”   “……”周良才很震惊。   等程锦回来后,周良才还有点儿愣神。   程锦看向杨思觅:你做什么了吗?   杨思觅无辜地回看他。   程锦没跟周良才提阎秀宁的事,谈完悬赏事宜后,便把他送走了。   看着周良才被他的保镖们拥簇着走远,程锦问:“思觅,为什么周先生后来神情恍惚?”   “没什么,逗了他一下。”   “……”   另一边,韩彬和步欢去见了周诚周礼,他们没像阎秀宁一样吵着要见谁,但他们吵着要走,同样,也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   问他们阎秀宁的事。   他们表示,就像不喜欢周廉一样他们也不喜欢阎秀宁,也觉得她是为了他们家钱来的,不过,他们倒并不把她看成威胁,因为她嫁给周良才前签过婚前协议,以后抢不走他们家的钱。   关于阎秀宁的私生活如何,他们不肯多加评论,也并不关心,态度基本等同于“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   步欢回办公室后道:“他们这家人的主要矛盾就是钱,沾上钱这事,他们就是仇人,抛开钱,他们就是毫不关心彼此的陌生人。”   程锦思索着,如果说财产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那阎秀宁是没有害周智的动机,因为周智出事对她没任何好处。   程锦和杨思觅聊了聊他的思路,他倒不是要杨思觅帮他想什么,就是单纯地和杨思觅说说话。   杨思觅垂着眼靠在桌边,要不是他还在拨弄程锦的手指,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其他人正在聊周诚他们。   “说真的,像他们这种人,再有钱也让人讨厌。”小安晃着脑袋,今天她扎了个高马尾,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像条蓬松的尾巴。   叶莱伸手摸了一下,“他们没钱也讨厌。”   韩彬也说:“钱不是关键。”   游铎道:“对。”   步欢叹气,“但钱是非常非常重要滴!”   的确,有钱会很方便,就像悬赏的事,想办好,缺不了钱。   这事周良才办得很好,效率非常高,当晚新闻上就播出了悬赏的事,市中心的大广告位也被悬赏广告给占领了,网络上大家也在热烈地谈论这件事。   现在不但钟州人知道有人撞了周智后逃逸了,全国人都知道了。   悬赏电话爆满,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恨不得长了八张嘴。   连陆昂都打了个电话来慰问——当然,他打的是程锦的私人电话。“你们这动静弄得挺大啊?”   “怎么?有什么不好影响?”   被程锦这么一问,陆昂还真的有点忧虑,“能低调还是要尽量低调,舆论一旦沸腾就很难掌控……”   “嗯,我下次注意。”   陆昂听出程锦是在敷衍他,“你就折腾吧,等搞出事来……”   程锦笑道:“别咒我。”   陆昂“呵呵”了一声,没再往下说,换了个话题,“对了,资料你看了吗?”   “什么?”   “谢青山的资料。”   “还没,忙呢,晚点看。”   “你抓紧啊,等人家调到别的岗位去了,你急都没用。”   “这么抢手?”   “连你家杨老师都说他不错,你觉得呢?”   “他没这么说……”程锦住了口,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行,我会看的。”   陆昂有点乐,笑道:“好,我等你的读后感。”   程锦道:“晚安。”   陆昂故意道:“这么早睡?”   其实不早了,已经过零点了。不过有案子时,特案组通宵很正常。   程锦调侃道:“你孤枕难眠,我又不是。”   有人陪的人是不会在这个点骚扰同事的,毕竟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再说。   这次换陆昂道:“晚安!”   第二天中午,悬赏结果出来了:有人来自首了。   全公安局的人都很激动,案子说不定马上就要破了啊!   周良才也很激动,跑到公安局来了——程锦没去追究是谁通知他,不过他只能在休息室等消息,不能去现场旁听。   来自首的人叫陶家安,是钟州市民,现年38岁。他说是他撞了周智的车。那天下午四点左右,他正开车回市区,开到水南路上时,他分神看了下手机,这时前方突然冲出来一辆车,他赶紧打方向盘,试图躲避,但他们还是撞上了……   车祸发生后,他懵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后,发现对方的车不见了,他迷迷糊糊地以为对方开车走了,他就也启动了车,离开了。   他说,既然他的车没出大事,还能开,所以他以为对方也没事……直到前几天看到捞车的新闻,他才知道可能出事了……他一直很害怕也很愧疚,昨晚看到电视上播了悬赏的事,他就决定主动到公安局来自首。   陶家安在审讯室里述说事情经过时,审讯室的单向透视玻璃墙后面站了一大群人在围观他。   步欢咋舌,“他居然说以为周智开车走了,这肯定在撒谎,当我们没脑子呢?我觉得他看到了周智的车落水,没看到也能听到,一辆车砸河里,那动静可不会小。”   有人道:“他说他撞懵了,或许是他晕了一会儿?”   游铎道:“他说他直接开车走了,按正常人的逻辑,他应该先下车查看一下情况。”   “嗯,有道理……”   审讯室里,程锦问陶家安:“车祸时,周智车里有几个人?”   “两个人,副驾上有人,应该是个女人……”   审讯室外的众人都摒住了呼吸,又一个重大进展啊!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扔下周智独自逃生?   程锦道:“你确定是女人?”   “当时速度太快,我没看清她的样子,但看发型和衣服,应该是个女人。”   “什么发型?什么衣服?”   “短头发,但女人的短发和男人还是不同的,衣服可能是裙子,我不知道,感觉是那种纱质的,蓬蓬的,我老婆有类似面料的衣服。”   “还记得其它特征吗?”   陶家安摇头,“太快了,来不及多看……”   “你再好好想想。”   陶家安想了会儿,迟疑地道:“她戴着红色的宝石耳环,那宝石反光,非常亮……别的,真的不记得了。”   “车祸后,那个女人从车上下来了吗?”   “我不知道。”陶家安满脸羞愧地低下头,“我被吓懵了,没顾上看。”   程锦拿出一叠照片让他看,“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这些照片都是周家人的。   陶家安先是摇头,又道:“在新闻上看到过。”突然他迟疑了一下,指着阎秀宁的照片道,“副驾上的女人,发型有点像她。”   程锦道:“只有发型像?”   陶家安犹豫,片刻后道:“想不起来了,真的没看清。” 第11章 继承人11   审完陶家安后,程锦让小安把之前从周智手机中弄出来的那张模糊照片打开,嗯,能看出照片里的人是短发,衣服是深色,红色耳环看不到,可能是被头发遮住了。   程锦道:“叶子,步欢,你们带人去一趟周先生家,查清楚周智出事那天阎秀宁穿的什么衣服,还有戴了什么耳环。”   “好的。”   程锦心想,希望这次不要落空。   然后,他想起另一件事:“陶家安那辆车运回来了吗?”   游铎道:“还没。应该在路上了。”   “嗯。”   突然,周良才出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现在情况怎样?”   程锦有些后悔让步欢出去了,要不可以让他陪周良才聊一聊。“正在调查中,现在还不方便和你说。”   周良才倒没有无理取闹,说了声:“那我等你们。”便走了。   程锦觉得压力有点大。   一个来小时后,叶莱和步欢的把调查传出来了:阎秀宁当天穿的是黑色雪纺上衣,戴的是红色钻石耳环。   周良才家的监控系统录下了阎秀宁那天的模样,叶莱从监控视频中戴了几张照片发给程锦。   程锦让人把阎秀宁带到审讯室里——因为她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公安局里,要见她倒是很方便。   程锦用平板电脑把视频截图展示给她看,“肇事司机已经找到了,他说车祸时看到你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   阎秀宁脸色惨白,然后全身颤栗,像变成了一张暴风雨中的纸片人。   “周智出事时,你在他车上。”程锦道,“所以,你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吧。你沉默是毫无意义的。还是说你要先见周先生,才肯说?”   阎秀宁惊恐地瞪着他,像看见了恶鬼。   杨思觅出声了,“你很怕周良才?对,你害死了他儿子。”   “不是我,我没有害他!”阎秀宁连连摇头,惊恐万分,“我,我逃下车后就晕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思觅毫无感情地“哦”了一声,“周先生会信?”   阎秀宁更恐慌了,双手按住自己的脑袋,手指收紧,揪紧了头发,“他会杀了我的……他肯定会整死我……”   程锦道:“你可以向警方申请保护。”   阎秀宁抬头,用一种“你在开什么鬼玩笑”的眼神瞪着他,并呵呵地笑了几声。   程锦等她笑完,问:“你刚才说你晕倒了?请说详细一点。”   阎秀宁盯着桌角。眼神发直,“我和周智在聊天,一辆车突然从拐弯处冲了出来,然后就撞上了……我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很晕,我下了车,然后就晕倒了。”   “晕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只有我一个人躺在路边。”   “然后呢?”   “然后我只好打电话叫朋友过去接我……”阎秀宁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漏下,低落在桌面上。   程锦出门取了包纸巾回来,放到阎秀宁面前。   等她平静了一些后,程锦把纸的笔推到她面前,“把你朋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下来。”   阎秀宁迟疑了一下,拿起了笔。   她说的朋友是芙蓉城农庄的老板,那人是她当年还在演艺圈时就认识的朋友。   “你和周智当时是准备去哪里?”   “……芙蓉城。”阎秀宁低声道。   程锦还要追问,杨思觅直接道:“去偷情?”   阎秀宁垂头不语。是的,她和周智有一腿,两人偶尔会找机会去芙蓉城约会。周智出事后,她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说了就暴露了她和周智的私情。   她和周智如果清白,那意外就只是意外。既然不清白,那意外就会变成故意——若不是你们勾搭上了,要去鬼混,怎么会出事?不怪你怪谁?   她不知道周良才知道了会怎么对她,总之绝对不会随便放过她……   程锦道:“因为怕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你就见死不救,连报警电话都不打?”   阎秀宁额头上满是冷汗,“我没有……我一下车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真巧,陶家安说自己撞车后懵了什么都不知道;阎秀宁呢,就说自己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车祸的事基本清楚了,但程锦还有其它疑问,“周廉说周智那天约他四点在月桥见面,有这回事吗?”   阎秀宁低声道:“我不知道,他没说。”   “路过月桥时,他有什么反应?”周廉说周智约他在月桥见面,路上有摄像探头拍到是周廉先出的市区,就是说是周廉先到了月桥。   阎秀宁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我没印象。”   程锦想了想,又问:“周智在你面前是怎么说周廉的?”   “他觉得周廉是……跳梁小丑,再蹦跶也没人把他当回事。大概……就是这样。”   “他们关系很差?”   “没有,周,周智也只是私下那么说,当面不会说这种话。在周,先生面前,他们相处得还可以。”   “嗯。”程锦想,周智那天是否约了周廉,周廉那天到底是去那边做什么的,这些事看来都没办法弄清楚了。   虽然仍有遗憾,但这案子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特案组几人或坐或站地凑在一起说话。   小安从包里掏出一堆零食,“来补充一点能量。杨老师,果冻!”她拿起一个大果冻——只有小碗那么大——抛向杨思觅那边。   果冻的主要成份是膳食纤维,虽然难免放了食品添加剂,还相对其它零食还算比较健康的,程锦管制得不严。   杨思觅伸手接住。   小安自己也拿了一个果冻,小的,一口一个。“那个司机要坐牢吧?”   游铎道:“要,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要判七年以上。”   “所以啊,他逃什么呢,搞不懂。”   步欢在桌上的零食中翻了翻,然后拆开了一袋鱿鱼片,“估计是发现自己撞了辆豪车,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还不赶紧跑?”   不过,陶家安现在的说辞并非这样,当然,之后还会再审他的,或许他会吐露真心话。   叶莱道:“阎秀宁会怎样?她这属于不作为犯罪吗?”   “不作为是有义务、有能力实行某行为时,却故意不实行。”游铎说,“这件事上,阎秀宁有义务,但没能力救周智,她不是说她晕了?”   步欢又拆开一袋肉脯,“不一定是真话。如果她就是故意不救呢?”   韩彬道:“动机呢?”   “嗯,如果她和周智在一起不是自愿的,是周智一直威胁强迫她……”步欢笑道,“怎样?说得通的吧。”   程锦接了句,“阎秀宁没有表现出恨周智的情绪。”   他身旁的杨思觅略点了下头。   步欢打了个哈哈,“我就随便说说,拓展一下思路……”   不久后,陶家安的车被运过来了。   程锦他们过去看了。   这车被撞得还挺惨的。出车祸后,陶家安怕被警察查到,没敢去修车,一直用车罩罩着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里。   他想过销毁这辆车,但不知道要怎么做,开出去丢掉?丢到哪里是个问题。而且他根本不敢开出去,万一刚开出去就被人注意到了呢?   但一直放在停车库里,也会被人注意到,已经有邻居问过他最近为什么不开车了。   他惶惶不可终日,所以看到出悬赏之后,才会下定决心来自首。   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程锦有点在意,特地去问了陶家安。   陶家安说,车上本来是有行车记录仪的,但那天车祸时撞坏了,后来他就给扔了。   “扔了?”那种让程锦觉得总是差一点儿的怪异感又回来了,他就像头在狂追胡萝卜的驴,看起来再靠近一点儿就能咬到了,却总是扑空。   陶家安道:“是的,因为坏了……没用了,那就扔了。”   陶家安的车上以前是否装有行车记录仪,这只要问他周围的人就能知道,这是无法隐瞒的,所以他不说没装,而是承认有。   行车记录仪即使坏了,也仍有一定概率能够修复里面的数据,所以他就干脆说扔了,彻底消除隐患。多天衣无缝。   杨思觅凝视着陶家安,“没用了,就可以扔了?”他意味不明地道,“那你觉得你还有用吗?”   陶家安神色一变,怕冷似的缩起了肩膀,仿佛认罪般地垂下了头。   回办案室后,程锦凝神想了片刻,然后让韩彬和步欢去一趟陶家安家,看是否能查到什么异常情况。   “小安,游铎,你们也查一下陶家安,挖深一点。”   “好的。”   大家都去忙了,程锦低声道:“思觅,我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有疑问当然要查清楚。”杨思觅一脸理所当然。   程锦听得一笑。   “只要你高兴就好。”杨思觅又道。   “……” 第12章 继承人12   程锦还有疑问,公安局这边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副局长过来问是否可以把无关人员都放回家去——周廉、周诚、周礼还有李平还被扣在这儿呢。   程锦同意了。没道理不放人,24小时快到了。   周良才还在局里,周廉他们被允许回家时,他回来看了看。正巧碰上周诚在说周廉:“你怎么也能走?”   周廉不理他,只朝李平道:“一起走?”   李平点头。   两人一起走了。   在他们身后,周诚怒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   周良才脸色铁青,他还不知道这个侄子这么粗鲁,在公安局还大吼大叫,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周礼没周诚这么豪放,她不自在地看看周围,然后看到了周良才!“二伯……”她悄悄地推了推周诚。   周诚不耐烦地皱眉,“怎么?”一回头,便看到了周良才在看着他,“……二叔。”   周良才冷哼了一声,“赶紧回家。”   “好的。”周诚变成了一只乖得不行的鹌鹑,低头就往走,周礼连忙跟上。   周良才对出来“看热闹”的程锦和杨思觅道:“让你们见笑了。”   杨思觅道:“是挺有趣。”   “……”   程锦和周良才互相看看,然后两人默契地忽略了杨思觅。   程锦道:“其实他还……挺真性情的。”   周良才苦笑,“没心机大概是他唯一的优点。”   杨思觅道:“周智呢?你对他满意吗?”   “……”   程锦道:“先不聊了,回去还有事。”其实他也想知道周良才对周智是否满意,但要知道答案,就得先告诉周良才他儿子都干了些什么,这很不好开口,而且案件仍有疑问,现在就下定论,把案情告之家属,还为时尚早。   杨思觅没说话,跟着程锦走了,走出十余米,他回头冲周良才无声地道:晚点聊。   步欢和韩彬到陶家安家后,发现他家没人。让小安查了陶家安老婆的电话,打过去一问,他老婆说他们一家怕被人骚扰,已经离开钟州了。   程锦知道后,心想,看来这家人早有准备,估计是查不出什么了。   果然,小安和游铎也没查到明显的可疑迹象。   陶家安的电话记录中有一些陌生号码来电,但那些号码是不记名的,而且现在已经停用了,追踪不到之前是谁用过这些号了。   陶家安本人以及亲近亲属们的银行账户中也没有意外收入。   小安甚至把陶家安的社交账号、邮箱、网盘都扒了一遍,依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对了,他网盘里倒有一堆带色的资源,小安悄悄问游铎需不需要帮他存一份。   游铎,“……”   杨思觅一直在闲闲地翻着一本厚书,突然他起身往外走,程锦回头,“思觅?”   “去卫生间。陪我去吗?”   “……”程锦笑着摆手。   杨思觅在楼上楼下溜达了几圈,然后在局长办公室找到周良才。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局长和周爸爸两人面面相觑。   杨思觅看着周良才,“来聊聊。”   “……”周良才跟局长告辞。   两人去了会议室里聊。   周良才盯着杨思觅瞧了又瞧,“你真的和那个杨家有关系?”那个家族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杨思觅道:“看脸就知道答案的事也问?别没话找话说。”   “……”周良才找了位置坐下,耐心地道,“那你怎么当了警察?”   “因为有趣。”杨思觅腿一抬,坐到了桌子上,“你老婆和你儿子有一腿,这事你知道吗?”   没人受得了这么直白的话,就算眼界和心胸“宽广”如周良才也一样,他的脸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   杨思觅道:“你儿子出事时,你老婆在他车上,她没敢报警。她这么怕你,你平时会家暴她?”   “没有家暴。”周良才站起身要走。   杨思觅把腿一伸,架到了对面椅子上,封住了过道,“聊完再走。”   周良才拿出手机,“我要叫人上来了。”   杨思觅看着他,目光真诚,“聊一下对我们都有帮助。”   周良才迟疑了两秒,然后放下手机,重新坐下了,他闭上眼睛按住太阳穴,仿佛头正疼要命,“聊什么?”   杨思觅道:“你请私家侦探是想查你家里人?”   周良才叹气,“你觉得我会想和你聊我的私事?”   “你想先听听我的私事?”杨思觅伸出左手,展示给周良才看,“考一下你的观察力,有印象吗?”   周良才皱眉,观察什么?首先这手长得挺漂亮,然后无名指上有枚黑色的指环,难道这指环很名贵?   杨思觅收回手,摸了摸手指的戒指,“程锦手上的戒指和这个是一对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警察了。”   “……”周良才默然半晌,“你家里不管?”   “我不是你儿子侄子,我不争家产。”   “……”   杨思觅道:“你对周智满意吗?”   “……本来是满意的,他是我花了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周良才十分悲痛。   杨思觅道:“二十多年的心血,现在是不是既想打死他又很不甘心?”   周良才沉痛地点头。   “想开点,他已经死了。”杨思觅道,“再培养一个,你还有时间。杨家就不缺人。”   “二十年……”周良才真的很悲痛,快落泪了。   “你可以的。还是培养两个吧——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   “……”   杨思觅道:“所以你是想让私家侦探帮你查什么?”   周良才抬头看他,很无奈,“是查我家里人。”   “查到什么?”   “是查到一些东西,但没有和案子有关的。”   杨思觅没追问,继续道:“帮忙查一下有没有人通过特殊途径给陶家安钱,应该是一大笔钱。”   一般人出不起这笔钱,也没法做得不露痕迹,但周家家大业大,资源丰富,要弄个名目名正言顺地塞钱给别人,并不是难事。   周良才一震,“这个人有问题?不是意外车祸吗?”   “查不出问题就是意外。”   周良才看向自己的手机,似有迟疑。   很多事是发生在灰色空间中的,不足为外人道哉。   杨思觅道:“不做为证据,就参考一下。”   “你们程组长会同意?”   “他就查案子,没空去管你们那边的事。”杨思觅道,“你现在打电话让人查一下,查个数据,用不了几分钟。”   周良才自嘲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你可能偶尔眼瞎,但总体上应该还在你的掌控中。”   一个人再强,也没法什么每件事都管,万人之上的古代皇帝,也经常被人瞒天过海。   “……”周良才默默地拨了号,“查一下外面的那几个基金会最近的资金流动情况,半年内的,涉及内陆……嗯,把数据发给我。”   过了会儿,两人一起看着周良才手机上的数据表,先看最近一个月的,杨思觅指着半个月前的一条记录道:“这个。”   该记录显示,基金会和一个叫高美丽的人签了一份协议,每过半年这个人可以从基金会拿到一笔钱,一直会持续三年。十天前刚支出了第一笔。   陶家安的岳母叫高美丽——程锦看资料时,杨思觅也会看几眼。   周良才喃喃地道:“金额不算大,不够买人命……”   “还可以了。而且要乘以六。半年付一次款,三年总共六次。”   “所以……所以他真的害了小智?”周良才神情恍惚。虽然一直在说没了继承人很可惜,但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儿子。   杨思觅道:“这是程锦的专长。他来了,你要见吗?”   外面走廊上有脚步声,是程锦找来了。   “见!”周良才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敲了三下,然后等了五六秒后,门外的人拧动门把手,打开了门,来人果然是程锦。   他把门关上,走到脚踩椅子、坐在桌子上的杨思觅身旁,“怎么了?”   杨思觅把周良才的手机拿给程锦看,“有人给陶家安家人钱。”   “基金会?”程锦抓着杨思觅的手,就着这个姿势看他手上的手机,“谁通过基金会给他钱的?……周先生吗?”   杨思觅道:“周廉。”   周良才意外地看着杨思觅,像是要说:你怎么知道?   周廉真的有问题?程锦道:“有更详情的文件吗?”他看向周良才,诚恳地道,“我就看看,不会用做证据,也不会去调查你们。”   “……”周良才没料到程锦也这么“懂事”,他又打了个电话,让人把文件发过来。   程锦大略浏览了一下那几页文件。   周良才在旁边紧盯着他,见他停下来便问道:“这案子……是不是谋杀?”   程锦谨慎地道:“现在还不好说,要看后继调查……”   杨思觅道:“你随便说说,我们随便听听。”   “……”   程锦笑了下,还真的说了,“应该不是蓄谋已久的谋杀。一桩精心安排的谋杀,需要长时间的谋划。”他看向手中的手机,“这文件是十天前签定的,很仓促。精明的谋杀不应该这么仓促,时间把控上应该更谨慎——至少这些文件和记录不应该是近期的,时间远一些会更难被查到,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不该留下痕迹的。”   周良才却道:“并不是因为疏忽才留下痕迹。除了我,没人能看到这些资料。而我一般不看这些东西。”每年的灰色支出只要不超出警界线,他是不会去关注的。   周良才伸手拿回他的手机,程锦道:“能不能……”   周良才严肃地道:“不能。”刚刚程锦还说只是看看,眨眼间就想反悔。这可不行。   “……” 第13章 继承人13   程锦是想让他把那些资料发给自己。不方便就算了吧,总不好用抢的,还需要这位“爸爸”配合后面的工作呢。   “走吧。”周良才重重地叹道。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出门后也没等程锦和杨思觅,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走了。   程锦握着杨思觅的手腕,不紧不慢地走出会议室,“怎么想到来找他的?”   杨思觅道:“随便试试。”   他说话做事并非百分百有把握才说才做,经常只是一时兴起,反正有成果能让程锦高兴,没成果也能打发无聊。   程锦想说:可以先告诉我一声。但又没说。他对杨思觅确实管得多,但其实他又不想管太多。他摸了摸杨思觅的手腕,轻捏了下。   杨思觅道:“周良才打算再生个孩子,不,是生两个。”   程锦深感意外,“他儿子刚死,他就打算再生两个孩子?”   “化悲痛为力量。”   “……”程锦被逗笑了。   下楼后,程锦安排了三件事,一是让人看着周良才,不要让他乱跑;二是让人去把周廉带回来;三是把周智的助理李平也带回来。   步欢嘀咕,“这是跟周廉扛上了?抓了放,放了再抓……”   程锦挥手,催他出门,“赶紧,别耽误时间。”   “好好好!”   两人去见陶家安。   程锦道:“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陶家安装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廉给了你岳母一大笔钱。是你替他杀周智的报酬吧。”   陶家安吓愣了,没想这么快就查到他岳母头上——当被那人明明跟他保证说查不到了。“我,我没杀人……”   程锦望着他,嘴角挂着丝讽意,“就算你不承认,证据充足,你还是会被起诉谋杀。”   “我没杀人!”陶家安先前的镇定雪崩瓦解了,“那钱,那钱是,有人联系我,让我不要站出来。但我没杀周智,不是我干的,我开车走时,周智的车还好好的停在路边!没有落入河中!但我离开时还碰到了另一辆车,周廉的车,我在新闻上看过他,所以认识他……”   程锦笑了下,打断他,“撒谎,你连周智车上坐的人是谁都没看到,你能看清周廉,当时你刚撞车,心神不宁,有心情去观察这个?”   “不是,那个我,我,真的看到了是他!……”陶家安结结巴巴的,快不会说话了。   程锦眼神微沉,若有所思地道:“也可以是他,除非你的行车记录仪没坏,全给录下来了,所以你才认出了他。”   “……”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的话。陶家安张着嘴,瞪着眼,像条缺水的鱼。   但程锦的推论是正确的。行车记录仪的确把陶家安在紧张状态下忽略的东西都拍下来了,事后他查看录像时像是在看恐怖片,倒不是画面有多吓人,而是他这个观影者的情绪十分恐慌。   等到“知情人”找到他要和他谈一谈时,他觉得彻底完了:对方肯定是要敲诈他。   但事情发展和他预料的恰恰相反,对方没敲诈他,反而要给他钱,要求他做的事也不过份,只是让他在事情暴露前不要慌。   对方说车祸的事有很大可能不会暴露,若万一暴露,对方希望他能采用自己要求的应对方法:没有让他篡改事实,只是让他隐瞒一点事情。   他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应付得来,但没想到警方会查到这些本应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   程锦道:“行车记录仪呢?”   “……没有了,被拿走了。”   “被周廉拿走了?”   陶家安浑浑噩噩地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是谁,可能是他的手下,车祸后那人找到我,跟我谈了一下……他说只要我不乱说话,不管我能躲过这一劫,还是要坐牢,他都会给我家里人一笔钱,让他们生活无忧。”   “半年一付,持续三年。对吧?”   看来警方是真的查到了……陶家安心中仅余的那点侥幸也消失了。   程锦道:“上午你说的那些都是他教你说的?”   “是,他让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如果没有行车记录仪,陶家安是基本上什么都没看到。那人是在教他隐瞒行车记录仪的存在。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只见过一次,晚上,没灯,我没看清……后来都是他打电话给我。”   程锦看着陶家安,审讯室的灯光倒是很足,这个男人眼下的青黑、眼中的血丝、目光中的躲闪,在亮白色的灯光下纤毫毕现。   “你在隐瞒什么?我跟你解释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你开车造成的车祸死了一个人,然后你还收了这个人的对头一大笔钱。”程锦似笑非笑地盯着陶家安,“你觉得法官会相信你是无辜的?不知道你对刑法了解多少,我可以再提醒一下你:谋杀是死刑,非主谋也是死缓。”   陶家安打了个激灵,喊道:“我没杀人!”   一直状似在发呆的杨思觅被他惊动了,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大就有理?蠢货,智商不够,你犯什么罪?还毁了证据,自寻死路。”   “我,我……”陶家安脸憋得通红,“我没有毁掉证据,我备份了,行车记录仪录下来的视频我有备份!”   “……”程锦很意外,很惊喜,不过他不想夸陶家安,他只想夸杨思觅——当然,现在不是时候。他把纸笔推给陶家安,“把网址写下来。”   陶家安迟钝地拿起笔,“……你怎么知道我放在网上了?”   程锦盯着他写完才,然后把纸张拿出自己面前,“我认为你在网上和U盘等存储设备上都有备份。”   “……”陶家安沉默。很明显,程锦又一次说中了。   在审讯室外旁观了这一幕的小安表示:他不按常理出牌不用自己常用的网盘,而是偷偷摸摸另外弄了个隐蔽账号,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没办法在一片海里找到某一滴水,我也很绝望啊。   程锦在平板上输入了陶家安刚写下来的网址,等链接跳转后,又输入了用户名与密码,然后在资源列表中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输入陶家安提供的另一个密码,解压出一个视频,点击播放,没错,就是陶家安与周智的车祸录像。   杨思觅低头一起看。   从司机陶家安的视角来看,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他开着车,拐了个弯后,迎面开过来一辆车,两辆车越来越近,马上要撞上了,他赶紧让自己的车往旁边躲,他的车蹭上了旁边的石壁,但两车还是撞上了。   撞上后,周智的车打着转冲向了路边,陶家安的车歪歪扭扭地撞上了岩石,静止了片刻,陶家安重新发动了汽车,加速往前开,几乎是夺路而逃,这时迎面又来了一辆车,陶家安吓得赶紧再次加速,和那辆车擦肩而过,逃之夭夭。   程锦看着陶家家,“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没有帮你处理掉你的车?这车是撞车的证据。对方有能力给你那么多钱,当然也有能力帮你把你那辆惹过事的车处理掉。”   陶家安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   “为了保留证据,以在必要的时候证明你就是肇事者。不过,你的确是,所以倒也说不上是陷害你。”   但肯定是在操控你利用你,试图把所有罪都推到你身上。   周廉又又又被带回了公安局。   他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看到程锦向他展示的证据后,他也面不改色。   他讲述的剧情是:周智约他在月桥见面,但他走错了路,错过了月桥,经过了周智出事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看到车——猜想可能是周智的车已经落水了。总之,公路上很正常很平静,他就那么开过去了,直到几分钟后发现开错了路,才调整方向返回月桥,然后在那等了周智半个多小时,周智没来,他便走了。   程锦道:“上次你没有说起你曾走错路。”   “我以为这不重要。”   程锦看着周廉,看了一会儿后才道:“在车祸地点你没有看到阎女士?”   周廉摇头,“为什么会看到她?”   “她当时在周智车上。她和周智的关系你知道吗?”   周廉道:“有所察觉,但没证据。”   程锦有点无奈,这人状似诚恳,似是知无不言,但实际上呢,他的话水分多得很,真假难辨。   阎秀宁在周智车上这事是确定的。   她在周智的车落水前就逃下来了,这也是确定的。   周廉的车在车祸发生后路过了车祸地点,这同样是确定的。   那么,由这三个已知条件可以推导出一个答案:周廉和阎秀宁曾在同一个时间呆在同一个地点。   但他们都说没有看到彼此。   不过,阎秀宁说她晕倒了,难道是因为倒在地上后比较不引人注目,所以被周廉忽略了?   程锦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程锦问周廉:“你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吧?”   “有。”   但是,有也没用。   行车记录仪的数据是循环存储的,半个多月前的数据早就被新数据覆盖过几遍了。   问小安有没办法修复,小安也只能憋屈地回复:真的办不到。   程锦道:“你为什么要收买陶家安?”   周廉做思索状,“你是说那个撞了周智的人?他上新闻了,我在网上看到了,记得他是叫这个名字。我为什么要收买他?”   这个么,程锦就是诈一下他,其实陶家安自己也证明不了是周廉在收买他。   程锦道:“你通过基金会给了陶家安的岳母一大笔钱。”   周廉脸部表情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但转瞬即逝,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没这回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这么硬……   程锦还真拿他没办法。   主要是因为周良才不愿意提供那个证据,说不定现在他就已经把那些证据都清理干净了,毕竟那关系着周氏集团的声誉,他肯定不会冒险相信程锦真的不会去查他们。   离开审讯室后,杨思觅道:“他还是‘无罪’。”   “……”程锦很无奈。   步欢朝叶莱使眼色:杨老师觉得这个事态发展很有趣呢。   叶莱回了他一个白眼。   程锦看到他们俩在“抛媚眼”,“很闲?你们去和李平聊聊。”   “……哦。”   李平倒是没周廉这么难搞。   他承认了他那份拆迁款跟周廉有关系——但他认为这就像是认识人买东西能打折一样,是正常的事。   他也承认了他会把周智的一些事告诉周廉,他认为他没违法。   他甚至承认周智和阎秀宁的事就是他发现端倪并透露给周廉的。   ……   但最后,他表示他真的不知道周智出事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之后,他们又去见了阎秀宁一面,问她有没有在车祸地点见到周廉。   她坚持之前的说法:车祸后她逃下了车,然后晕过去了。   …… 第14章 继承人14(完)   折腾了一下午,大家都累了,陆续回办公室休息。   步欢坐在椅子上伸懒腰,“唉,我觉得该查的都查了,挖不出什么来了。好像只能是意外车祸了。但我觉得那个陶家安确实不是职业杀手,他不是什么擅长开车的高手,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稳定家庭,以前也没有犯罪记录,我倾向于认为这次车祸真的是意外事故。”   韩彬提出疑问,“周廉为什么给他钱?”   “这问题简单!”步欢道,“因为周廉对他弟弟见死不救啊,而陶家安的行车记录仪拍到他出现在了车祸地点,同廉不想让周爸爸知道他见死不救的事,所以只好花钱让陶家安闭嘴了。”   叶莱转过椅子看向他们,“阎秀宁呢?”   步欢道:“可能是真晕了。也可能是她也见死不救,她怕人知道自己在偷情,不敢叫人来救,到现在只好死撑坚持说自己当时是晕倒了。”   叶莱想了想,“那么,如果能证明阎秀宁当时是清醒的,那是不是可以证明她和周廉串过口供——因为他们都坚持没看到对方。”   “不一定。”韩彬道,“他们也可能是在各说各的。”   “嗯。”步欢赞同,“阎秀宁说自己晕了,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嘛。而周廉坚持自己只是路过,他连车祸都没看到,阎秀宁也能被他视做空气。他们谁都不影响谁。”   “李平呢?”   “他可能真的不知情,首先他那天一直在市里,其次,他毕竟是周智的助理,周廉应该不会太信任他,他能背叛一个老板,就会背叛第二个老板,是吧?周廉不会把他当心腹,让他办重要的事。”   “收买陶家安的人,肯定是周廉的心腹。”   “可惜没留下痕迹,查不到是谁。”   “有个人能查到。”   “谁啊?”   “周爸爸啊,我觉得他如果肯去查,肯定能查出他儿子的心腹是谁,毕竟他掌握的信息比我们多得多。”   “……”   程锦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聊着,突然眼皮一掀,眼睛似乎亮了点。   杨思觅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   “嗯?”程锦眨了下眼。   杨思觅也缓慢地眨了眨眼,程锦觉得再靠近一点儿他的长睫毛就会刷到自己脸上。   “你要去找周良才帮忙?”   “嗯,不过不是让他去帮我们找周廉的心腹。”这个事周良才应该不肯帮忙,毕竟内部矛盾再大,对外也得团结。程锦道,“我是在想,周廉很镇定,但周良才应该能打破他的镇定。”   “哦。”杨思觅往像没骨头一样,往前一倒,撞到了程锦脸上,还好他们距离近,撞不疼,但这下他的睫毛真的戳到程锦脸上了,唇角贴上了。   程锦笑着揽住他,然后偏开头,让他靠在自己颈侧,亲昵低语:“走,陪我去一趟。”   周良才在会客室里看书,听到敲门声与打招呼声后,他从眼镜后面看向门边的程锦和杨思觅,他放下书,摘下眼镜,“怎么?是来告诉我有新进展,还是来通知我可以回家了?”他这是在隐隐地抗议程锦安排人看着他,不让他自由活动。   “想找你帮忙。”程锦和杨思觅在周良才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程锦道,“周廉否认他收买了陶家安,虽然已经被证实了他在车祸后立刻就出现在了车祸现场,但他否认自己看见了周智的车,同时也否认看见阎女士,他说他只是走错了路,不小心路过那里。”   周良才像是听员工汇报工作一样,听完后道:“好,我知道情况了。”他似乎有点意外,但好像也不是太意外。   程锦道:“目前,有点陷入僵局。不过,我认为周先生你可以改变这种局面。所以来找你帮忙。”   周良才狐疑,“哦?你说说看?”   “我希望你录段录音,对周廉说一些能令他有感触的话。”   周良才沉吟道:“……说什么?”   “对他的看法,负面的。”因为主要是用来刺激他的。   “他未必在意我的看法。”   “试试才知道。”   周良才想了想,再次问:“说什么?”   程锦看向杨思觅,“指导一下?”   杨思觅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程锦,“有偿指导?”   周良才有话想说:不是你们找我帮忙吗?   不过,在他开口前,程锦就先道:“好,你说了算。”   周良才疑惑:这个“偿”和他这个有钱人无关?   周良才演讲功底深厚,很快就把录音录好了。   “周廉,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记得我收养你时,你还很小,也很乖,正因为你懂事,我才决定收养你,我想让你和周智做个伴,让你给他做个好榜样。”   “这些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一直尽量对你和周智一视同仁,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有人私下挑拨过你,跟你说,你其实是我的私生子。”   “这可能让你心里有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没那回事,因为周智妈妈在世时,我从来没有出过轨。”   “你可能很嫉妒周智。但没办法,血缘是天生的,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你不是。我的确打算让他继承家业。你以及周诚他们,说实话,只是我给他备的磨刀石。”   “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毕竟是我教出来的,你还是比较有能力的,虽然你并没有用在正道上。——对此,我感到很痛心很失望。”   “听警方说,你情绪不好不肯配合调查?难道是因为担心工作,担心家里?”   “你不必担心。你手上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接手。”   “家里你更不用担心,我想过了,我决定再去找人代孕生几个孩子,这次我会好好教育,不会再让他们发生你和周智这种情况。”   “好了,就这样,你啊……以后自己多保重吧。”   程锦把周良才录的这段录音拿到周廉面前播放。   周廉听得五内俱焚,几欲呕血……   收养我是因为我乖?你怎么不养条狗呢!   对我和周智一视同仁?你倒是自觉感觉相当好啊!   磨刀石?呵,可惜了,你家的刀不经磨啊。   痛心失望?!决定再生几个孩子好好教育?!   呵呵……   “你们去告诉他,他是该痛心失望!没错,是我杀了周智,是我亲手把他的车推下了河!”   “他活生生淹死在那条河里,尸体还在水里泡了两周,捞上来时已经腐败巨人观了吧?周良才该亲眼去看看,保准能让他一周就减下五十斤!……”   周廉说他把周智的车推下了河?!周智的车不是因为车祸掉入河中的?   峰回路转,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审讯室外围观的人听得目瞪口呆,凭良心说,周廉这人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还是很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失控起来嘴会这么毒。   周良才也破例在旁听——这是他答应录音时提的条件——他脸色阴暗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程锦趋势追问:“你为什么要推周智下河?”   “突然想做就做了。”周廉眼神放空,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你当时看到了阎秀宁吗?”   “呵——”周廉冷笑,“看到了,她趴在地上装死。”   “她晕过去了?”   “装的,事后,我们达成了协议,就当没见过对方。”周廉是彻底自暴自弃了,所以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协议。   “周智真的有给你递纸条?”   周廉似乎觉得好笑,用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瞟着程锦,“当然没有。你几岁了?还传纸条……我就随便写了一张给你。”他这一说,就把李平也拉下水了。   既然纸条是假的,但李平的证言就也是假的。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李平发现了周智和阎秀宁有约,他把这事透露给了周廉。   正巧周智最近一直在反对周廉的一个工作计划。周廉急需拿住周智的把柄用以牵制他,所以便决定捅破他和阎秀宁的私情。   李平知道周智和阎秀宁要去哪里,这方便了周廉去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等到人之后再看情况见机行事。   本来一切很顺利,但中途却意外发生了车祸,更意外的是肇事者还跑了……周廉突然觉得这是个绝佳的除去周智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   完事后,周廉开车去了月桥,在那呆了半个多小时。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回到市内。   ……   和周廉聊完,程锦又去见了阎秀宁,并把周廉招供的事告诉了她。   但阎秀宁仍然坚持说自己晕了,也从未和周廉有过什么协议。   ——本来也只是口头协议,她坚持说没有,还真无法证明曾经有过。   法律上,她可以全身而退,但周爸爸会在家里等着她。   ……   这个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特案组的工作结束了,之后将由钟州警方负责收尾。   程锦他们当晚就坐上回京的飞机。他们这次是搭便机,秦越路过钟州,顺便带他们回京。   本来是周良才要替他们安排私人飞机送他们回京,程锦当然一口拒绝。   周良才表示,这对他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让程锦不要有心理负担。   “……”程锦心情有点复杂,周爸爸这人的行事作风挺居高临下的。   韩彬说:“秦越问我们要不要一起走,他正好要经过钟州。”本来他是要拒绝的,因为秦越肯定不是“恰巧”路过,他是想特地绕过来。何必这么麻烦。但周良才突然冒出来强行示好,与其接受他的“举手之劳”,那还不如麻烦秦越。   程锦自然也是选秦越。   杨思觅看向周良才,“秦越,也是做生意的,你认识。”   “……”   周良才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跟他们有关系,大家发展人脉也不至于发展到杀人案调查组去吧?谁家会没事就死个人?   ……   秦越的飞机是架八座的小飞机,刚好满座。   飞机布置得很舒适。   飞机上的食物也很不错,大家吃完正餐吃甜心,喝完酒喝饮料,嘴一直没停下。   秦越笑道:“你们是很饿吗?”   “因为这次很折腾,我们消耗大。”步欢端着杯红酒慢慢品着,叹道,“凶手非常狡猾,要不是最后我们老大出了个奇招,还搞不定他。真没想到这种一时兴起作下的案子也会这么难查。”   “感觉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想得多了,最后就一时冲动做了。”叶莱说。她在喝一杯紫红色的果汁。   步欢笑道:“诶,我就是想表达一下他是应激性作案。”   “嗯。没有事先计划完美,全凭一时冲动作案,是激情犯罪。这种做法很不可取,事后能操作的空间很有限,再怎么补漏洞,也还是很容易漏洞百出。他这次是运气好,才让我们头疼了这几天。”程锦说。   他在吃水果,自己每吃一块,就喂杨思觅两块,说话间,喂食不够专心,被杨思觅咬住了水果叉。   韩彬道:“你是在教我们作案?”或许是多喝了几杯,他现在姿态放松地斜靠在座椅上。秦越坐在他身边,和他肩碰着肩。   步欢大笑,差点喷酒,冲韩彬比了个大拇指。   叶莱不客气地把他横到自己面前的手臂一把推开。   “作案呀!”小安对这个设想很感兴趣,“首先,我们要准备一个完美计划,至于动手,我们还是别亲自动手了,还是藏在幕后吧,我们可以雇凶。”   游铎顺着她的思路道:“那雇的人执行能力得强。”   步欢笑道:“估计大部分人都不如我们强。”   “……”秦越默默地微笑。   程锦没空理他们,他正在对付杨思觅,轻捏着他的脸颊,“好了,思觅,松口。”   杨思觅不动。   程锦的目光打过桌上的点心,伸手拿了个泡芙放到杨思觅嘴边,杨思觅大概觉得这个交易合算,松口了,程锦总算收回了水果叉。   杨思觅一口咬下半个泡芙,嘴角沾上了白色奶油。   程锦笑道:“好吃吗?”他就问问,他觉得这东西挺腻的。   “想尝尝?”杨思觅目光幽幽地看着程锦,伸出截舌头舔掉了嘴边的奶油。   “……”程锦移开了视线。   “周廉会怎样?”小安边啃着鸡翅边问。   他们聊了一圈又绕回了案子上。   叶莱道:“应激杀人不会判死刑。”   “难说啊。”步欢晃着手里的酒杯道,“我想,得看周爸爸打算怎么操作。”   杨思觅道:“他会请律师做无罪辩护。”   “啊?”不弄死他,还救他?没看出来周爸爸对他有这么父子情深。   杨思觅丢下这句话便继续吃泡芙去了。   程锦替他继续:“周良才虽然想知道周智死亡的真相,但却不会希望周家真的搞出一个兄弟相残的大新闻。”   只要周廉不被判刑,那大家的议论就只是谣言,只是娱乐,要是坐实了,那就会变成惊天大丑闻,会给周家造成难以估计的负面影响。   叶莱愣了下,“但无罪辩护难度会很大吧。”   “不一定。周廉会招供是因为受到了精神刺激——律师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周先生应该能请到很有经验的律师。除了口供,没有直接证人和直接证据能证明周廉杀人,他运气真的很不错。”程锦遗憾地道,“我想,只要律师能说服法官口供并不可靠,那他就无罪了。”   “……”   “所以我们白忙了?”   “至少知道了真相。”   “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   杨思觅又去拿泡芙。   程锦拦住他,端起水果碗,“别吃那个了,吃水果吧。”   杨思觅收回手,用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着程锦,张嘴含住一块水果。   没办法,总要帮他找点事干,这有助于调节心情。   巧了,程锦也是这么想的。 第15章 冷酷的心1   “你和谢青山熟吗?”程锦问杨思觅。   现在他们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陆昂说今天会带谢青山去他们办公室逛逛。   谢青山的资料程锦看了。   资料主要是在叙述谢青山的经历,写得还算详细,但没有说在那些事件中谢青山曾做出过哪些决策。一个人的性格可以从他的选择中看出来,资料中缺失了这部分信息,使得程锦无法判断谢青山是个怎样的人,只能姑且判定:他至少是把好刀。   这把刀在一线奋战了数年,如今伤痕累累。   谢青山和景行止一样,有条腿出了问题。他是右腿换了人工膝关节,为着健康着想,他以后得告别剧烈运动。   杨思觅道:“不熟。”   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伸手去握程锦的手。   程锦笑着握住杨思觅的手,拍了拍。“以前一起执行过任务吗?”   “不算。”   那就还是执行过?程锦没再多问,他望着前方正在倒计时的红灯,把杨思觅的手放回方向盘上,“绿灯了。”   他们到办公室时,陆昂和谢青山已经到了,其他人,只有叶莱和游铎到了。   谢青山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穿着深色条纹衬衫、黑色西裤,像个大公司的职员——对着装有一定要求的那种。   他有种年轻与苍桑并存的气质,不笑时有点忧郁,笑起来却会显露出几分纯真。   程锦要是不知道他的背景,或许会以为他“纯良天真”,可惜已经把他的简历翻过两三遍了。   陆昂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程锦,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谢青山本来是坐着的,现在站了起来。   程锦不理陆昂,冲谢青山笑道:“你坐,别客气。”他和杨思觅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们这儿上班时间不固定,忙就加班,不忙时就晚点过来。不过,陆昂是基本不过来的,他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他非常自由,他和你说过吧?”   程锦想,大家都是专业的,应该都把对方查过一遍,所以完全可以省下自我介绍,直接进行对话。   “不,他还没说。”谢青山笑看着程锦,“你好,程锦,很高兴认识你。”然后又把目光移到杨思觅身上,冲他微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杨思觅看看他,什么都没说。   陆昂在旁边向程锦抗议,“你不会以为我很闲吧?我非常忙的……”   程锦敷衍地点头,探身望向办公区,“叶子,问下他们都什么时候到。”   叶莱道:“快到了,一刻钟。”   “嗯。”   不用程锦说,叶莱在谢青山刚来程锦还没到时就开始呼叫其他人了,她从监控中截了一小段视频发到群里,同时附上文字:帅吧?   步欢:没兴趣,我是异性恋。   叶莱无语:……滚   小安:这哥哥是谁?   步欢:哈哈,你要叫叔,OK?   叶莱:谢青山。   程锦和他们提过谢青山可能会接替陆昂的职位。   韩彬:头儿来了?   叶莱看了下时间:还没,但估计快了。   游铎定位了一下杨思觅的车:十分钟后到。   韩彬:我在路上。   小安:me too   步欢:我这就出门!   程锦对谢青山笑道:“既然来了,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谢青山欣然答应,“好啊。”   “诶……”陆昂摇头,“我说程锦,当初你可没对我这么好过。”   杨思觅道:“为什么要对你好?”   陆昂立刻识趣地举手投降求放过,“抱歉,我说错话了。”   程锦笑道:“当初是不想有人来指手画脚。”   “我指手画脚了?没有吧。”   “嗯,就当没有吧。”程锦叹道,“知道你迟早要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等等,你先说清楚,我到底哪里指手画脚了?”   “唉,都过去了。”程锦冲谢青山笑道,“当初还真不太喜欢他。”   谢青山笑而不语,人家是朋友间开玩笑,他不好插话,没自来熟到那个程度。   “我根本就没指手画脚。”陆昂指着程锦对谢青山道,“他纯粹是恶意诋毁我。”   谢青山继续笑,好的,他明白了一件事:程锦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以后他要想讨人喜欢,必需吸取陆昂的“前车之鉴”。   ……   他们玩笑了一阵后,韩彬到了,他路过时只冲大家点了下头,便去办公区了。   再片刻后,步欢骑着辆摩托车载着小安冲进了院子里。   “摩托车不错。”陆昂道,“不过,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小安道:“我打车来的,路上堵车,步哥哥就去接我了。”   步欢煞有介事地自嘲,“她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叫我哥哥了。”他冲谢青山挥了下手,“嗨,帅哥,你好啊。”   小安也乖巧道:“谢哥哥好。”   “你们好。”谢青山笑道,“小安你比传闻中更可爱。”   小安今天穿的是水手装,看起来是很可爱。   程锦一直觉得自己是雇佣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步欢走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冲叶莱低语:“也是个异性恋。”   叶莱无语地斜了他一眼,“神经病。”   既然人来齐了,那就来谈点正事吧。   程锦问陆昂,“你带了案子来吗?”   特案组这边一直都有待处理的案件,但陆昂有时会插紧急的案子进来。   陆昂摇头,“没有。不过,你最近有没有看到那个新闻:有个家暴的渣男被人打死了。”   “没注意。”程锦拿起平板,“哪天的新闻?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前天的新闻,叫蔡益飞。”游铎看过这个新闻。   “蔡益飞……”大家都开始搜索,或用手机或用平板或用电脑。   蔡益飞是个名人,几年前他打死了自己老婆,这事闹得挺大的,上了新闻,后来他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当时这事争议很大,很多人都很愤怒,这简直是故意杀人罪,居然只判七年,一条人命就七年,这不草菅人命吗……   步欢道:“哟,这人已经放出来了啊。到七年了?”   “减刑了。”游铎道,“去年就出来了。”   蔡益飞出来不久后又结婚了,据说他死性不改,又开始家暴第二任妻子。   前天,他被人发现死在了一个废弃工厂里,据说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韩彬道:“是他妻子的亲戚做的?”这最合逻辑。   叶莱道:“好像并不是。”   程锦看向陆昂,“这事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知道。我就是想起了。”陆昂道,“这事引起了很多人关注。”   “肯定没有周爸爸家的事引起的关注多吧。”小安说。   “除了周爸爸家那事,就属这事最受关注。”   “唉,这种渣男,死了就死了吧。”步欢毫无同情心,“我们别去查这种案子。”   韩彬道:“只死了一个,这案子不会递到我们这里来。”   “不会就好。”   谢青山听得想笑,嘴角已经弯起了,不过还是压下了。   小安困惑地道:“我就搞不弄了,为什么这种打死过老婆的渣男还能娶到第二个老婆?”   叶莱道:“女方可能不知道他的过去。他家经济条件还可以,在不知道他会家暴的情况下很多人会觉得他是个好对象。”   “我觉得很多犯罪记录都得公布在网上,让大家都能查得到。像恋童癖,还有这种家暴犯,大家网上一查,这人有过这种历史,大家就都避开他就对了。”游铎很认真地说。   程锦道:“任重而道远。大家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他稍微想了下,“但全部公示出来也不行,太绝对了。”   游铎道:“可以分级,分重度罪犯,中度,轻度等等,不同级的罪犯用不同的方法对待,轻度的可以先观察看看。重度的要持续追踪行踪,如果他一直没有再犯——可以定个年限——那就给他降级,然后适当放宽对他的监控。”   程锦点头,“可以的。总要给人悔过自新的机会,人有希望才能变得更好。”   “你俩想得真多。你们这是要改行吗?”陆昂笑道。   程锦也笑,“随便想想。”   陆昂道:“我们现在还没到你说的这个阶段,我们还处在打死自己老婆只要落七年牢的阶段,所以还是先把法律完善一下吧。”他朝游铎笑道,“年轻人,加油。”   游铎道:“判七年是以前的事,现在法律已经完善了一些,有专门的反家暴法了,不过在取证和执行上面还有很大问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陆昂对谢青山道,“怎样,现在你是不是对他们有一定了解了?”   谢青山笑道:“他们很好。”   “偏理想化。”   “这样挺好。”谢青山道,“家暴这事,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过他家里的情况,他父亲也家暴,从他小时候起就打妈妈,他就去学武术,到他初中时,他就能打过他爸了,把他爸打进过几次医院,后来他爸就老实了,再不爱打人了,变得爱讲理了。”   “……”虽然不是笑话,但大家都听笑了。   步欢笑道:“你朋友因为武艺高强,后来就进安全部了?”   “你猜对了。”   “哈哈,其实就是你自己吧?‘朋友即我’系列。”   “真不是我。”   “哦……”大家半信半疑。 第16章 冷酷的心2   程锦道:“叶子,问问那边的公安局,看有没有找到凶手。”   “好啊。”叶莱走开了。   “还是要管啊?”步欢问。   程锦道:“问问情况。”   陆昂转头对谢青山道:“好奇心重。”特案组的又一个特点。   谢青山笑了笑。   杨思觅大概是听他们聊天听得无聊了,从程锦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打开一个游戏开始玩。   程锦偏头看着他玩。   陆昂又冲谢青山使了个眼色。   谢青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在暗示他程锦和杨思觅的关系,那他早就知道……   蔡益飞是剑屏市人,叶莱打电话去剑屏公安局问了后,对方回复她凶手还没找到。   程锦听了后道:“保持关注。”   步欢又道:“不想查这种案子。”   程锦没理他。本来也没说要查,看下后继发展而已。   中午,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了个饭。   饭后,陆昂和谢青山撤了,程锦他们回到办公室。   大家去二楼打桌球消食。   程锦在旁边观战,发现大家的技术都不错,而且都喜欢炫技。   程锦微笑不语,一句都没夸他们。   等杨思觅上场时,他很不专心,眼睛看程锦的时候比看球还多,但仍能把球准确打入洞中。   程锦终于叫了几声好。   步欢同叶莱闲聊,“以前上网,看人家经常‘不经意间低调地炫富’。”   叶莱疑惑,“哈?”什么意思?   韩彬道:“或许那就是人家的日常生活。”   步欢伸出手指着他,严肃地道:“你已经成功领会这个技能了!”   “……”   小安看看游铎,低调的不在这么?   杨思觅打完一局下来后,仍是一脸无聊的样子。   程锦笑道:“觉得不好玩?太简单了?”   杨思觅道:“像开枪杀人一样,不必花太多时间去瞄准,凭感觉就行。”   程锦想了想,“狙击呢?还是得花很多时间在瞄准上吧?”   “会多一些,也要凭感觉,或者说需要天赋。”杨思觅道,“很多事都需要天赋。”   程锦纠正道:“要做到‘最好’需要天赋,做到‘好’只需要努力。”   “你是说有天赋也要努力?”杨思觅无辜地看着程锦,“是在说我?”   能这么坦然地“自夸”有天赋的人大概也只有杨思觅。   程锦失笑,“没有,我是说我自己可以尽量争取做好一点。”   杨思觅突然伸手捏住程锦的下巴,拇指暧昧在程锦唇上摩挲,“过分谦虚……”   这行为不适合眼下这场合,程锦忙把杨思觅的手拿下来握住,只听杨思觅继续道,“是自大自恋的表现。”   程锦无奈笑道:“嗯,你说得对。”   杨思觅嘴角微微翘起。他的手指在程锦手中乱动,似挣扎却并不挣脱。慢慢的,他的目光在变,像静谧的黑夜中有烟雾在弥漫。   程锦心一动,如果是在家里……但这是在办公室。   程锦默默地拉着杨思觅下楼。得去写几页报告冷静一下。嗯,要做一个努力工作的人。   “电灯泡终于走了!”步欢装模作样地长吐了口气,拎起球杆,“看我来痛快杀一场!”   他倒不是说杨思觅,他是说程锦,站旁边像评委一样,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耍了?   “反了吧,你才是电灯泡。”叶莱挤兑他。   “我的亮度哪够啊?”   韩彬道:“你低估自己了。”   叶莱、小安他们都笑。   步欢“切”了一声,然后自己也笑了。   楼下,程锦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景行止打来的。   程锦接了。   景行止笑道:“程锦,你不厚道啊。”   程锦不动声色,“怎么?”   “说真的,你要选谢青山?啧,你这眼光……”   程锦道:“我喜欢多试试。”   景行止低笑,“哦,哦,哦……行,那你就先试试。”他挂了电话。   程锦看着自己的手机。   杨思觅靠了过来,“不用管他。”   程锦笑笑,“我跟陆昂说一声。”   他打电话给陆昂,把刚刚的事说了。   陆昂很无语,“我跟他说是心理评估问题,他还跟我说他能理解,结果现在又来骚扰你……我再跟他聊聊吧。”   “算了。”程锦道,“别找他了,随他吧。我只是跟你说一声。”   “真没事?”   “没事。”   “嗯,我不找他,但我会注意一下他的动静。”   程锦笑道:“好,辛苦了。”   另一边,景行止也找人“告状”去了。他打电话给司码,结果没人接。他通过数个通道发出同一条信息:救命!   直到半夜,司码估摸着他尸体快凉透了,才给他回电话:“什么事?”   景行止笑嘻嘻地道:“四爷,终于有空啰?这个点,是不是正躺在床上?”他眯着眼舔着唇回忆着某人性感的肉体。   司码重复一遍:“什么事?”   景行止厚颜无耻地道:“想和你困觉……”   司码再重复一遍:“什么事?”   景行止一本正经地道:“想找你借点钱。”语气要再不正经点,司码肯定要直接挂断,到时,再打过去肯定会打不通。   司码沉默,他不相信景行止会没钱,但借钱真的只是小事,帮任何其他忙都比这事大。既然是小事,他也不多问,直接道:“账号给我。”   “唉,你该问我为什么要借钱。为什么呢?因为我最近没工作,坐吃山空啊。为什么没工作呢?因为程锦居然找了谢青山,你能信吗?谢青山诶!这家伙明明比我差远了……”   司码耐心告罄,把手机丢到一边,睡觉去了。   ……   下午,叶莱又去跟踪了一下蔡益飞的案子。   剑屏警方告诉她,他们发现了一件事:蔡益飞死的地方,七年前还死过一个人,那人叫洪建德,男的,也是被人打死的。   游铎道:“七年前,蔡益飞刚被判刑时?”   “我问问。”叶莱道。   过了会儿,她说:“蔡益飞被判刑一个月后。”   韩彬道:“被打死的——到底是怎么打死的?”   “被绑起来后,用棍子打死的,全身都是伤,死因是内脏破损,内出血。”   “两人都是?”   “是的。”   “卧槽!连环案?”步欢瞪眼。   韩彬看向程锦。   程锦沉吟道:“细节一样吗?”   叶莱道:“说是绑人的手法一样。等等,我在让那边发照片给我。”   小安在网上搜了一下,只搜了到个简单的新闻:女子不堪虐待杀丈夫。   洪建德的老婆叫王凤霞,结婚十年,一直被洪建德家暴,最后她不堪忍受,杀了她丈夫,然后主动去公安局自首了。   步欢道:“判了多久?”   小安看了看网页,“十年。”   叶莱道:“她在牢里表现不错,减刑了,上个月出来了。”   步欢冷笑,“怎么蔡益飞打死老婆就只要七年,这个是老婆不堪虐待杀人就是十年?”   小安也愤愤不平,“就是啊,不知道法官怎么想的!”   叶莱犹豫着道:“可能是因为她作案更像是有预谋的谋杀,她不像是激情杀人,她是计划好的,先把她老公绑在废弃工厂里,然后乱棍打死了他。当然,她是因为被虐待才会杀了他老公,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法官从轻判了。”   大家都皱眉。   最后步欢道:“蔡益飞被判得太轻了,这家伙至少得死缓。”   蔡益飞当年相当猖狂,他老婆被他打得逃回娘家,或者逃到朋友家,他直接冲上门去把人强行带走,然后回家狠狠虐待一番,几次三番后,终于把人打死了。这才真的是谋杀,且并不“情有可原”。   韩彬道:“没缓,他已经死了。”   “哦,对的。”步欢脸上的沉郁之色减淡了一些。   “照片收到了。”叶莱给大家都发了一份,然后又特地打印了一份出来,拿给程锦。   程锦把照片铺开放在桌上,对比着看。   绑住两个受害人的手法是一样,而且这种绑法有点特殊,是用一条长绳子先在脖子上绕一圈,然后在后背把手臂绑上,再往下,把腿也绑上,腿是折上来的,和手绑得很近,整个人被绑成了一个反弓型。   因为是用一根绳子一路绑下来的,被绑住的受害人在挨打时一挣扎绳子就会收紧,这使得他们脖子上都留下了明显的勒痕。   杨思觅道:“捆绑,SM。”   “唔。”大家都多少有点了解,“好像是的。”   程锦若有所思,“思觅,这手法专业吗?”   杨思觅道:“这是简略版的。SM捆绑会比这复杂很多,很费时间,用在杀人上不实用。”   程锦道:“当地警方没对外透露过这些细节吧?”   “没有。”叶莱道。   那就不是模仿作案了,应该是同一个凶手。   程锦道:“那边怎么说?蔡益飞被杀也是,”他指了下洪建德的照片,“是他老婆做的吗?”正巧她上个月出来了,这太巧合了。   叶莱道:“王凤霞有不在场证明。”   “哦?”   “剑屏警方还在调查,会不会有变化还不好说。”   杨思觅低头看着桌上的那些血腥照片,“她是个农村妇女?”   大家都知道他问的是王凤霞。   “新闻上是这么说。”刚看的新闻,游铎每个字都记得。   叶莱也道:“是的。”   程锦明白了杨思觅的意思,“一个农村妇女会SM捆绑的概率大吗?”   “啊?”步欢脱口而出,“但她老公也是这么被绑的,她还去自首了。”   叶莱针锋相对:“但蔡益飞也是这么被绑的,而她这次有不场证明。”不过警方还在调查核实中。   程锦道:“叶子,你先盯着。有必要的话……”他们就去一趟剑屏。   “好的。”   步欢叹气,“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啊,不想查这种案子。”   程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由不得你。”   “……” 第17章 冷酷的心3   接下来两天,因为还在关注蔡益飞案的后继,特案组暂时没有接新案子,难得的悠闲了起来。   步欢闲不住,在群里喊:去打球吧!   叶莱:我不去了。   她在帮程锦写报告,顺便和朋友在网上聊聊天。   小安:我写论文呢。   游铎:我也是。   两人都还在读书,所以得做作业。   步欢:写什么啊,你们急着毕业?一直不毕业也没关系吧。   特别是游铎,读这么学位做甚,程锦又不给加工资。   小安和游铎都不理他。   步欢只好换人骚扰:韩彬?   韩彬没看电脑也没看手机,在看书。   步欢只好出声道:“韩彬,打篮球吗?”又道,“杨老师,去吗?”   杨思觅本来也在看书,他躺在沙发上看,闻言坐了起来,“走。”   韩彬也放下书,同时解开手上的手表放到办公桌上。   “走走走!”步欢用腿撞开椅子,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杨思觅走到程锦身后,手覆上他脖子,捏了下,“去吗?”   程锦反手握住他的手,犹豫两秒,然后保存了电脑上的文档,“走吧。”   步欢笑道:“那正好,二对二。”   ……   一个多小时后,叶莱打电话到二楼,开了外音:“老大,剑屏公安局说王凤霞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证实了,他们希望我们能去帮忙调查这个案子。”   电话一响,程锦便停下了动作,认真听完后,他说:“那就去吧。订明天上午的飞机。” 说完他把手里的篮球投进了篮球框,哐当一声,进了。   步欢立刻道:“这个球不算,犯规了。”   程锦笑道:“不打了,晚饭我请。”   说好了输了的请吃饭,不过目前是他和杨思觅领先。   “唉,好吧。”   下楼后,步欢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叶莱疑惑,这人不对劲啊,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她探询地看向步欢。   步欢低着头,似乎在找东西。   叶莱椅子一滑,凑近了去看他。步欢转开头,叶莱道:“别动别动,你眼角怎么青了?哦……”她压低了声音,“被杨老师揍了?”   步欢只好抬起了头,“没,不小心被球砸了。”   “哦?”   “奇怪吗?篮球是热血运动!”   叶莱了然道:“哦,被杨老师用球砸了。”   “……不,韩彬砸的。”   “哦。”既然是韩彬,那没什么好问的,肯定是不小心了,叶莱脚一蹬,把椅子滑回自己的位置上。   “……”步欢知道叶莱是怎么想的……他深感寂寞。   韩彬绝对是故意的!因为自己看比分一直落后,热血一上头,就吼了句:“你行不行啊?!”   韩彬冷漠地回复:“不要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步欢,“……”   后来就被砸了。   叶莱递了瓶药给步欢,“搽一点吧。”她看到韩彬的座位是空着的,“韩彬人呢?”   程锦和杨思觅都已经下来了,韩彬却不见人。   “还在洗脸吧,说不定洗澡去了,医生都有洁癖。”步欢打开药瓶闻了一下,呛人,算了,不涂了,要不肯定呛眼睛。   十分钟后,韩彬下来了,头发是湿的,他说:“晚上秦越想请你们吃饭。”   “行。”程锦笑道,“帮我省了一顿。”   小安两眼放光,“去哪吃去?”   韩彬道:“你想去哪?”   “我都可以呀!我等着吃就好了。”   “他一会要过来,你问他吧。”   “好!”   ……   秦越过来时,不是空着手的,他带了几大箱零食过来——其中有很多果冻。   “哎呀,你太客气了。”大家都道。   秦越笑道:“别和我客气。”   小安很兴奋,“看起来都很好吃!”   其实是看起来都很贵。   小安兴致勃勃地翻着箱子,又有点遗憾:“可惜我们明天要出差,只能回来再吃了。”   “没事,我拿的都是不需要保鲜,可以放着。”   “嗯,也可以带一些出差吃!”   提到出差,程锦想到件事,他走开了,去打了个电话给陆昂,跟他说要去剑屏查蔡益飞的案子,并问他:“你说有必要带上谢青山吗?”   陆昂道:“你是想和他多相处一下,看合不合得来?”   “嗯。”   “我觉得行啊。”   程锦道:“那我就打电话问他一声。”   打电话过去一问,谢青山自然是表示很愿意去的。   程锦便跟他约好明早机场见。   为了晚上能早点回家,秦越提议早点出发去吃饭,这正合程锦的意,明天还要出差呢,今天还是不要太晚了。   小安终于问了,“我们去哪里呀?”   秦越报了一个酒店名,又说:“这次太仓促了,下次带你们去个很有趣的地方。”   有些地方有些厨师要提前几周甚至几个月预订,特案组这些人休息时间不定,很难确定时间,他已经估错过几次了。   秦越订的地方在高层大厦内。   餐厅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室内,另一部分是露天的。为了方便大家进出,设了两个出入口。   秦越订的位置是露天的,大家乘南面的电梯上去,走南面的通道进入餐厅。   落座后,小安拉着游铎和叶莱去拍照,在高层建筑上,拍城市风光挺合适。步欢去了卫生间。其他人坐着聊天。   不久后,步欢回来了,走到程锦身边,弯下腰低声跟他说:“我看到了谢青山。”   程锦很惊讶,看向室内餐厅方向,“这么巧?”   “嗯。”   谢青山一个人坐在一张四人桌上,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一个人来吃饭,还是来这里做什么。   步欢道:“要盯着他吗?”   程锦稍微想了下,“算了,他是我们同事,又不是我们的嫌疑人,现在也是下班时间,他去哪里他的私事,我们管不着。”   杨思觅手肘撑着桌面,偏过头看着程锦笑。程锦有时挺“倔”,不管你是巧合是阳谋还是阴谋,他直接无视,就是不上勾,你能怎么办?   步欢嘀咕:“我还以为我们没有下班时间。”他们不是想什么时候管闲事就什么时候管吗?   不过他还是走回了座位上。   韩彬用疑问的眼神看他,他便把事情跟韩彬说了。   韩彬也惊讶,“这么巧?”   步欢点头,“但头儿不想管。”他看了眼程锦,“明明很可疑啊,居然不管。”   韩彬转头看秦越,眼神温柔,“今天为什么想到来这里吃饭?你让人订的位置,还是谁向你推荐的?”   秦越也听到了步欢说的事,但他不明白这其中是有什么问题,“我订的,我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味道也可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韩彬按了下秦越的手,安慰道:“没事,步欢刚看到一个朋友也在这里。”   既然不是秦越这边的问题,那可能是谢青山的问题。当然,也可能真的是巧合。   真是朋友,不是敌人?秦越道:“要不要去看监控吗?”他认识这里的老板,找个借口看一下监控,不是什么难事。   当着大家的面,韩彬笑回:“不用。”   步欢怂恿他:“还是去看看吧。”   韩彬摇头。   但后来,他还是私下去看了。他看到,谢青山在餐厅呆了一晚,一直是一个人,但身边来来往往经过了许多人,很难判断他是一个人来吃饭发呆的,还是过来见谁的。   次日,特案组一行人飞去了剑屏市。   下飞机后,他们坐上公安局提供的车去市区。   在路上,步欢突然道:“我想到件事,青山,你想和谁住一个房间?”   谢青山很好说话,“都行。”   步欢道:“那就和我住吧,他们不会聊天,会把你闷死。”   不会聊天的游铎和韩彬,“……”   谢青山笑道:“我也不会聊天。”   “没事,我很会聊。”   “……”   “老大,我们现在离案发地不远,要不要去看一下?”游铎举着平板让程锦看上面的电子地图。   程锦看了一下,确实近,“那就去吧。”   “给我一下。”叶莱要走了游铎的平板,走到司机身旁,跟他说要先去个地方。   司机是市公安局的老刑警,去过那个案发地点,不等叶莱多说,他便表示自己知道路。局里会让他过来接人,也是因为他对案情比较了解,被问起时不会一问三不知。   程锦看着窗外,这一带是郊区,路边的房子都是农村的砖房,周围有大片的田地,但有很多都是荒着的,估计是这些田主现在不靠种地为生,有别的生存之道。   杨思觅也在看窗外,看着看着便靠到车窗上,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程锦揽过他,让他靠到自己身上。 第18章 冷酷的心4   几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案发地是在一片废弃工厂里面。这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周围没有居民房。有围墙,但有几处坍塌,谁都能轻易进去。大门是铁门,锈迹斑斑,上了链条锁,贴了封条。   谢青山张望了一下,问来接他们的司机,“老刘,这工厂废弃多少年了?”   围墙里的建筑已经只剩墙壁框架了,窗户上一片玻璃都不剩,门也是半挂在门框上的。   老刘道:“废了差不多15年了,这块地太偏,一直没人买,就变这样了。”   程锦走到铁门边低头看了下上边的锁,是新的,“老刘,是你们换的锁?”   老刘走了过去,“是的,原来的锁不见了,不知道是凶手拿走的,还是早就没了。这厂里也没什么东西,所以墙坏了、锁坏了也没人管。”   程锦看向四周,“检查过周围吗?”   有时凶手会把凶器与证物丢在凶案现场附近。   “找过了,没找到可疑物品。”   他们从围墙的缺口处走进了厂区,墙里的地面是龟裂得很厉害的水泥地,杂草丛生,走路时得小心。   步欢在差点被绊一跤后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如果是走路,他扛着一个人不现实吧?我估计他是晚上过来的——白天太容易被人看到了——晚上扛着人走这种路,还不摔死他?”   小安道:“开车来的?”   “厂区里没有新的车轮印。凶手可能是开车到大门那里后,把车停下了,然后再用某种方式把受害人弄进了厂房。”老刘说。   大门内没有什么可疑痕迹。   大门外附近是路,很多车会在大门前倒车,留下的痕迹多而杂乱,没法查。   游铎道:“如果凶手是扛着人进来的,那肯定是男的,女性背不动蔡益飞。”   “当年那女的是怎么把她老公弄进来的?”谢青山问。他对案情没有特案组这些人了解得清楚,也没谁特地和他讲解……因为没想让他帮忙查案,就带他来参观一下。   叶莱道:“王凤霞家在附近有地,那天她在田里干活,她老公又无缘无故打她,她很气愤,觉得再也忍不了了,后来她就把她老公引到工厂里,然后打晕了他,再把他绑起来,打死了他。——这是王凤霞的口供。”   “她绑她老公用的绳子是农村人常用的草绳,打他时用的棍子是扁担,这都是她日常会使用的工具。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来公安局自首了,所以当时我们认为她老公就是她杀的。”老刘边说边给程锦他们带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在前头这两栋楼里,而是在后面比较偏的建筑里。   谢青山道:“但是现在你们有新看法了?”   老刘苦笑,“没办法,蔡益飞和洪建德两人的死法太像了,有很可能是一个凶手干的……王凤霞坐牢时,也曾经跟别人说过,她其实没杀人。”   “是吗?她要翻供?”   “没有,我们问她时,她说自己当时肯定是脑子糊涂了,乱说的。”老刘道,“后来我们就想办法试了一下她,真的试出了问题。我们让她重复一次她当年那种绑人的手法,但她根本绑不来,最后她说她当时只是随便绑的,现在想不起来了。”   杨思觅道:“那种捆绑方式很规律,并且具有一定美感,不是随便就能绑出来的。”   美感……老刘多看了杨思觅几眼。   其他人倒是没人在意杨思觅的用词。   叶莱叹气,“她怎么想的?”   “不知道。我们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但她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关着她是吧。”   步欢笑道:“你们还挺认真的,有些地方的警察,能省事就省事……”   叶莱用手肘拐了步欢一下,当人家的面议论他的同行,你心也太大了。   老刘脸色挺平静,“我们肯定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如果她没犯罪,那我们肯定要帮她。”   其实,一般来说,没人去翻旧案——就算有可疑之处——因为这关系着众多人的饭碗。剑屏公安局也不是很想再去查王凤霞杀夫这个老案子。   但这次程锦让叶莱一直盯着蔡益飞的案子,这使得剑屏公安局很紧张,他们看到上头的人这么关注这事,就赶紧查呗,结果就发现了王凤霞当年杀夫这案似乎有疑点……   发现就发现了,掩耳盗铃也不是不行。毕竟王凤霞是自首的,警方这边没逼供也没犯什么严重的程序错误。   但剑屏警方很犹豫,下不了决心把这事糊弄过去。因为特案组现在名声在外,据传这个调查组背景深厚,只要是他们盯上的案子,你绝对不能去妨碍,否则……下场会不太好。   既然不敢糊弄,那就只能认真调查,然后照实汇报,力求将功补过了。   老刘听他们刑警队队长说,他们局长特地去向很多同行取了经,最后总结出一个正确对待上级调查组的方法:不巴结不讨好,但同时又要有求必应。   大家刚听到这么个“行为准则”时,都很无语,这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不过多想一下,又觉得其实还是可以做到的。   老刘又道:“我们考虑过她是不是替人顶罪,但经过调查,没发现她周围的人有谁可疑。”   “你是说她没有婚外情?”游铎问。   “对,她是个本分女人,没有相好。她娘家的人不支持她离婚,他们没有杀他老公的动机。她的孩子当时还小,还在读初中,他们父亲的死和他们无关。”   步欢道:“那她究竟为了谁?还真是奇怪。”   “是啊,不知是为了谁。到了,就这里。”老刘指着前面一个仓库样的低矮建筑说。   “里面?”   “嗯。”老刘带他们进去,然后示意他们看前方用警戒带围起来的地方。   仓库里霉味很重,而且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臭味。   小安皱了下鼻子,“口罩忘在包里了。”而包在车上。   韩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口罩递给她,“新的。”   小安笑眯眯地接过去,“谢啦。”   大家站在警戒带外往里看,地上没什么血迹,但脚印很多——因为灰尘太厚。   程锦蹲下身,看着地面,“凶手杀蔡益飞时没有留下脚印?”   杨思觅也跟着蹲下,衣角落到了地上。   程锦拉他起来,替他拍干净。   老刘道:“没有留下可供辨别的明显脚印。我们当时过来时,这里最明显的脚印是一群半大孩子的留下的,这些孩子喜欢到处乱跑,觉得这是冒险游戏,是他们发现的尸体。”   谢青山道:“他们没有嫌疑?”   “没有。”   谢青山想了想,又问:“这里是第一现场吗?”   “是的。这里留下了很多痕迹,被害人衣服上也沾满这里的灰尘,地上的血迹没问题。法医检查尸体后,根据尸斑等情况也认为这里是第一现场。”   谢青山笑道:“知道了,多谢解答。”   程锦道:“王凤霞老公被杀时,现场也没有留下凶手的脚印?”   “当时现场被破坏了,不好判断。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一个村民,后来他叫了很多人来看,有人认出了那是王凤霞老公,就也把她叫过去了,她看过她老公尸体后,就去派出所自首了。”   “尸体被发现后才自首的啊。”谢青山说。   韩彬道:“被受人体内有镇定剂吗?”   “王凤霞老公?应该没有。”   “但蔡益飞体内有。”在来时的飞机上,韩彬看了蔡益飞的尸检报告。   “……是的。”老刘不确定王凤霞老公体内是真没镇定剂,还是当时的法医没检验出来,或者是没认真检——毕竟王凤霞已经自首了。   韩彬不再说什么。   “两个被害人都是死在这里的?”杨思觅问。   大刘道:“是的。”   杨思觅环顾着这个破败的仓库,“这个地方对凶手有特殊意义。”他转身面前程锦,似不屑,似无聊,也似抱怨,“他品味真差,伤眼睛。”   程锦没看杨思觅,他微皱着眉,道:“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在时隔七年后,才杀第二个人?”   杨思觅往前一步,抱住程锦的腰倚到他身上,在他耳边用一种怪异的腔调低语:“不止两人啊。”   “……”程锦没急着说什么,只是也揽住了杨思觅,然后顺着脖子往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背脊。   老刘默默地瞪着他们……这什么情况?   谢青山看看他们又看看其他人,然后选择像其他人一样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过了好一会儿,程锦道:“你说得对,这种人杀人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一旦开始杀第一个人,他就不可能让自己闲下来七年。”   杨思觅枕在程锦肩上,替他补充道:“如果他身体健康、行动自由、人生没有发生大变故的话。”   “嗯。”程锦笑了笑。   杨思觅道:“这两人是特殊的,他想让人们看到他们的尸体。——这是他的破绽。”   他说的是死在这个仓库里的洪建德和蔡益飞。   “所以还得从他们俩人身上开始查。”程锦又摸了摸杨思觅的背,“还看么?不看了我们就出去。”   杨思觅站直了,扫视了一遍这个仓库,然后道:“走。”   “嗯。”程锦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第19章 冷酷的心5   从仓库出来,大家在厂区内稍微走了走,然后便出去了。   站在公路边,叶莱指着远处一片有树林有房子的地方说:“王凤霞家是不是在那边?”   老刘道:“对。那里叫小河村。”   “王凤霞在家吗?”   “不好说,局里有她的手机号,我让同事打个电话问一下?”   程锦道:“不用,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小河村的路修得不错,水泥路铺到了每家每户的门口。   王凤霞家的房子挺老了,和村里的其它房子排在一块,显得很格格不入。   老刘直接把车开到王凤霞家门前,门是关着的,他喊了两声,没人应。   他回头对程锦道:“看来不在家。”   程锦点头。   “你们闻到没有,”步欢吸了吸鼻子,“辣椒炒肉。”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村子里有些人家里正在炒菜,闻着挺香的。   谢青山被辣味呛得打了个喷嚏,笑道:“还挺辣。”   小安把手放到肚子上,“饿了。”   叶莱道:“老大,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去问一下人家能不能帮忙做?”   程锦看看大家,好像没人要发表什么意见,便道:“好,去吧。”   叶莱走向王凤霞的邻居家,步欢和小安挺高兴地跟过去了。   “……”   老刘万万没想这些人是这个作风,突然就决定要在这吃饭……虽然的确是到吃饭时间了。   叶莱和邻居谈好了价钱,然后回来叫程锦他们。   邻居姓官,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五十来岁的中老年人留守,孩子们都在外打工,得过年才会回来。   官大妈在厨房做饭,官大叔挺热情地把椅子凳子搬到屋里,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又招待大家抽烟喝水。   “谢谢。你别忙了,我自己来。”程锦拒了烟,但接了一杯水。   “客气啥。”官大叔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你们是来找凤霞的?”   叶莱笑道:“是的,但她现在不在家。”   “应该是赶集去了,差不多快回来了,一般会赶回来吃午饭。你们找她什么事啊?”官大叔打量程锦他们,“你们难道是她亲戚?”   “不是,我们是来做家庭暴力调查的。”程锦说。   “哦。”官大叔点头,但看他的神色,他明显没听懂程锦在说什么。   老刘在旁边用方言解释(忽悠)道:“就是帮政府做宣传,打老婆不对,教育大家不要打老婆。”   这次官大叔真的听懂了,他连连点头,“对对,打老婆是不对,是得好好教育……”   叶莱道:“大叔,王凤霞以前是不是经常挨打?”   “可不是么,打得那个狠啊……这哪里是自己老婆,这就是仇人。我们也没法管,你一劝,他打得更凶。唉,真是没办法,都是命啊。”官大叔重重地叹气,命有好坏,人呐,不得不认命。   “后来出了那事,我们还联名去请愿希望能判轻点,后来不是只判了十年吗?”官大叔觉得他们的请愿还是有效果。不都说杀人要偿命?王凤霞最后只被判了十年应该算不错的。   叶莱又问:“你们觉得是她杀了他老公吗?”   “这事怎么说呢……”官大叔皱着眉头抽了口烟,灰白色烟雾从他口鼻中缓缓冒出,逐渐散开变淡。   “是有人说不是她杀的。她一个女人,哪里打得过她男人?但她自己认了,我猜啊,应该是她杀的,她是打不过她男人,但她不是用了扁担吗?我们农村的女人力气还是有的,她肯定拿扁担打了她男人的头,把他打晕了,后来就一不做二不休……”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杀人呗。   “她要没打死她老公,那等他醒来,肯定会被他杀了。” 官大叔无奈地叹气,“要是这样,那就要换她男人去做牢了。”   小安道:“为什么他们不离婚呢?”   “离婚啊……”官大叔有点尴尬,“我们乡下人,特别有一定年纪了的,离婚的少。”   “那是以前吧?现在应该还好吧?”   “嗯……现在的年轻人离婚的是多了。”官大叔不赞同地摇头。   “她那时要离了,也会不会有后面杀人的事了。”   “倒也是。不过就算凤霞想离,洪建德也不肯离的。”官大叔叼着烟道,“都是命啊。”   部分农村妇女生活很艰苦,被家暴的尤其苦,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是如此。   周围的人都觉得嫁鸡随鸡,看你被男人打,会同情你,但又觉得这是你家的家务事,所以不会多管。不过,你要是想离婚,那他们就要来劝你忍耐了,因为在他们看来离婚是件丢人的事,在那种环境下,你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而且,会家暴老婆的男人控制欲都很强,他根本不会同意离婚。限于见识有限,很多农村妇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起诉离婚。   还有就是经济问题,太穷了,如果离了婚,一个人很难生存,这让她们进退两难。   另外,娘家也不支持你离婚,他们觉得很丢脸,也有“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的观念,对他们来说女儿不是自家人,不愿意你离婚后回娘家给他们添麻烦。   在夫家没有立足之地,又没法获得娘家的帮助,这些女人只能走上绝路。   吃饭时,程锦他们又和官大妈聊了下。   官大妈也很同情王凤霞,她说:“凤霞绝对是被打得受不了了才会杀人,她本身是个性子很软的人,跟人吵架都吵不来的那种。”她很感慨地说,“老实人被惹急了真的很不得了。”   程锦看看窗外,从他坐的地方可以看到王凤霞家的房子,“她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住?”   “她小女儿回来了,和她一起住。”官大妈道。   步欢道:“她有两个女儿是吧?”   “嗯,大女儿前段时间也回来过,不过现在又出去了,她在外面打工。小女儿现在没去工作,在家陪她。她这两个女儿很懂事,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是这样没错。”   叶莱试探着问:“她女儿们不怪她?”   “不怪。洪建德当时不止打凤霞,也会打他家两个姑娘。他一直嫌弃凤霞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一直逼凤霞给他生儿子,凤霞也怀过孕,不过都流产。老天也是有眼的,洪建德这种人就活该没儿子。”   “……”叶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快吃完饭时,从窗户看到外面有两个女人经过,其中一个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另一个很年轻,应该在二十左右。   官大妈笑道:“是凤霞和她小女儿回来了。”她想叫住她们,但看看程锦等人,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错过了。   王凤霞和她女儿两人手上都提着一些塑料袋,应该是在集市上买的东西。两人看到自家门前停着辆车,还好奇地停下来打量。   程锦当下就放下了筷子,正想起来,看到杨思觅在看他,一看,杨思觅还在吃呢,碗里还有小半碗饭。他便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他自己碗里也还有饭没吃完。   叶莱善解人意地道:“我先过去?”   程锦点头,“去吧。”   老刘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是本地人,会这里的方言,他在场能起到一些作用,例如让人不那么紧张,或者让沟通更顺畅。   小安也站了起来,她吃得不多,所以已经吃完了。   步欢匆匆扒完碗里饭,把凳子拉开,站起来道:“我也去。”   谢青山笑道:“我也一起。”   几人出了门,一起往隔壁去了。   程锦和杨思觅是最后从邻居老官家出来的。   杨思觅不慌不忙地揽住程锦的肩膀,“急吗?”   “……”   程锦笑道:“他们在也一样。”   “我也这么认为。”杨思觅是真不急,所以把程锦的步伐拖得很慢。   “……”   王凤霞跟叶莱他们说了一遍当年的事,主要是在说洪建德怎么往死里打她,那些场景她记忆犹新。至于她杀洪建德的事,她倒是说得不太清楚,她说时间太久了,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程锦到时,看到王凤霞和叶莱他们正在她家的大堂里说话,他听到叶莱在问:“你知道蔡益飞这个人吗?”他没走近,站在门边听他们说。   王凤霞说本来不知道,但后来警察找过她,跟她说过这个人。“我不认识他。”还特别申明,“牢房是男女分开的,所以在牢里也没见过他。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她说话时,她女儿一直握着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给予她支持。   程锦若有所思,低声道:“思觅,你说让她女儿去劝她说出真相,有用吗?”   “有用。她女儿是她的寄托,在精神上她很依赖她女儿。”   “嗯。那我们就试试。”   过了会儿,程锦找机会把叶莱叫到一边,和她说了下这事。   后来,叶莱便把王凤霞的女儿带到一边,试着和她聊蔡益飞的案子,然后又聊连环杀手有怎样的特性,他很可能已经杀了很多人等等。   女儿神色不愉,“你们是怀疑我妈是连环杀手?不可能。”   “不,我们怀疑你妈是被那个连环杀手骗了或者陷害了,你妈可能是替人顶罪的。”   “你是说,我妈没杀……他?”她叫不出“爸爸”,所以用“他”代替。 第20章 冷酷的心6   女儿知道自己妈妈可能没杀人,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她把她妈从堂屋拉进了卧室里,两人去私聊了。   二十来分钟后,两个人出来了。大家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们。   王凤霞被看得很紧张,目光躲闪着看向女儿。   她女儿稍作迟疑,道:“是这样,当时我妈打过一个救助电话,和接电话的人说过家里的事……”   长年累月的家暴使得王凤霞非常痛苦,但她没法向人倾诉,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还能怎么说?   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家的情况,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充满怜悯的。但可怜她归可怜,却没人帮得了她。   她并不喜欢大家用看热闹的目光打量她,更不喜欢他们在背后甚至是当面议论她,所以她变得愈发沉默。   只是身为一个活人,有时候还是会希望自己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后来某天,她碰巧在一张旧报纸上看到一个免费救助热线电话,一时意动,就记下来了。但她也没去打,只是把它当成根稻草拽在手心里。   直到有一天,她觉得这日子实在太难熬了,绝望让她变得大胆了,她终于拨了这个电话。   有人接了,是个男人,他温和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在对方的引导下,王凤霞说出了自己的事,边说边痛哭不止。   对方一直听她说着,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王凤霞说完哭完后,感觉好了很多。她很感激这个电话。   后来她又打过几次这个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人也曾建议她离婚。   王凤霞不敢离,因为她丈夫用两个女儿威胁过她,她走了,她两个女儿就得受罪了。   打第四次时,电话那头的人很直接地说: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改变,这样谁也救不了你。   王凤霞急忙分辩:我想改变,但我没办法,我能怎么办呢?其实我好几次都拿起了刀,想趁他睡着杀了他,但就是不敢下手,我也恨我自己!   对方道:为了改变你现在的生活,你希望他去死?   王凤霞毫不犹豫地道:我天天都在诅咒他早死。   对方又道:你承担得起他死了之后的后果吗?   王凤霞道:不会比现在更惨,我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就是一拿着刀我发抖,我真是没用……   她颤抖着喘息着,像是哮喘发作,光是想到要杀人她就紧张得快死了,她是真的不敢杀人。   我可以帮你。对方说:但你记住,千万别后悔。   什么?王凤霞恍惚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后来,洪建德真的死了。   谢青山道:“你只和他通过电话,没有见过他?”   “没有。”王凤霞道。   “听声音,他是什么年纪的人?”   “很年轻,可能二十多岁……他叫过我阿姨。”   “他有提到他自己的情况吗?例如他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等等。”   “没有。他话很少,都是我在说。”王凤霞那时太想找人倾诉了。   “他有口音吗,听得出他是哪里人吗?”步欢问。   王凤霞摇头,“他说普通话,说得很好,我觉得没口音。”但她自己的普通说得并不好,所以她的标准不一定对。   “你觉得他是剑屏人吗?”   王凤霞犹豫,“我说不好。”   叶莱道:“你还记得那个号码吗?有保存下来吗?”   “没有,早就丢了。”   “是本市的号码吗?”   “不是,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号。”   游铎道:“区号和剑屏的区号是完全不同,还是有几位是相同的?”   王凤霞回忆了一下,“好像前三位是相同的。”   游铎对其他人道:“是本省的。”然后他又顺,“你说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你还记得是什么报纸吗?”   王凤霞摇头,“就是一张旧报纸。买东西时带回来的——用来包东西的。”   “你记得那报纸上有写了什么内容吗?”   王凤霞努力想了一会,“好像是说很多人心理不健康,差不多是这样,我看不太懂……”她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之后也很少看书。   “一个心理健康方面的专题?”游铎推测。   或许吧,现在也没法确认。   “阿姨。”小安道,“你们这里的人一般看什么报纸?”   王凤霞茫然,“好像没人看报纸吧?”   哦,好的吧。   韩彬也有问题,“杀死洪建德的工具——绑他的绳索还有扁担——是你家的?”   “不是,村里人的,农忙时,这些工具经常就放在田边,没人会偷这个。”   洪建德死了后,王凤霞去自首了,丢了草绳和扁担的人也就和村里人唠叨了几句,没特地去跟查案的刑警说这种小事。   “凶手没有使用自己的工具,而是就地取材,这合理吗?”   “不像精心预谋过,像激情作案,是吧?”   “连环杀手的‘激情作案’与平常人完全不一样,平常人也就冲上去砍一刀,他多能忍耐。”   “所以并不是激情作案。”   “他肯定还是有个大概计划的,但没有精确到细节——我是说细节上他自由发挥了一把。”   “……”   谢青山看叶莱他们当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了起来,他想,这些人一直都是这么查案的?是不是太随性了一点?   程锦看着王凤霞道:“为什么你选择了去自首,而不是报警把这一切告诉警察?”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自觉地安静了。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只是我不敢,我怎么就不敢呢?”王凤霞紧皱着眉,似乎很理解自己。“他不顾我的死活,我却不敢跟他拼命,他就是看出了这点,才敢把我往死里打。我是真的想杀了他,是我说要杀了他的,是我要他死!”   王凤霞的女儿拉住她的手,着急地道:“妈……好了,别说了。”   王凤霞却是挣开她女儿的手,她低下头,伸手扒拉开自己的头发,露出头上一块铜钱大小的疤,“这是他拿壶砸的,我满头的血,他还不肯带我去看医生,后来好了就不长头发了。”   接着她又反手撩起身后的头发,让大家看她的后颈,上面有道蜈蚣一样的长疤,十多厘米长,斜劈在她脖子上,没入了衣领内。“这是他拿镰刀砍的,他真下得了手啊,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她又捋起袖子,让大家看她的胳膊,上面疤痕累累,表面凹凸不平,颜色有深有浅,这么多年了,尽然没消褪淡化。   这些是方便看的地方,在她没让大家看的地方,伤痕还有更多。   “妈……”她女儿抱住她大哭。   王凤霞道:“哭什么,别哭了……”但她眼中也流下了泪。   从王凤霞家出来,程锦他们去找当年第一个发现洪建德尸体的人聊了一下。   那是个农民老伯,他说他那天在田里干活时,听到工厂里有狗叫,一时好奇就进去看了下,结果就看到了洪建德的尸体。   步欢笑道:“你只要听到狗叫就都会去查看情况?”   老伯很尴尬,他坐立不安地道:“……我以为是谁家的狗抓住兔子了,村里有几条狗会抓兔子。”他就是想白捡一只兔子,哪知道会发现个死人。   程锦道:“洪建德死之前,有人在工厂附近看到生人或者陌生的汽车吗?”   “好像没听说过。”不过老伯也不确定,毕竟是七年前的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那边靠大路,有人有车经过是平常事。”也就是说,大家习以为常,不会去特别注意。   之后,程锦他们便乘车回市里。一路上,大家仍在讨论案子。   “突然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杀人,我觉得他心很大。”步欢说。   开车的老刘瞪眼,这何止是心大,一般人会管这种疯狂行为叫神经病。他觉得这个调查组的人心真的是大。   程锦道:“我觉得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难免不够周密。”   “为什么这么说?”大家都问。   杨思觅也很感兴趣地看着程锦。   程锦道:“他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暴露了自己。在当时,警方是可以通过王凤霞手里的那个号码顺藤摸瓜找到他的。”   虽然现在看,似乎没破绽,但当初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漏洞。   “哦哦,对的。”   “不小心忘了这个了。”   “嗯,他差一点就得伏法了,王凤霞救了他一命啊。”   “是啊,我们好像有点高估他了。”   程锦道:“别小瞧任何人。”他轻推了一下杨思觅,“思觅,你说他当时处于什么状态,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杨思觅抓过程锦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玩。“不稳定的状态,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失控了。他不怕死,所以不怕被抓到,甚至他就是想被抓住。”   可惜阴差阳错,他逃出升天了。   叶莱道:“想被抓住吗?”   “心理变态不完全是先天的。”杨思觅弯起了嘴角,“当时,他的良心应该还是会痛的。”   “……”   谢青山回头看他,“现在不痛了?”   杨思觅和他对视,缓慢地眨了下眼。   谢青山感觉自己的“良心”动了一下。他默默地转回头。有高颜值与高智商加成的危险生物真是魅力惊人。他平静地翻出数段冷酷回忆,把它们当成冰水,当头浇下。 第21章 冷酷的心7   下午,程锦他们回到了公安局里。   照例先和领导们客套了一番,然后组织大家开会,先讨论了一下调查进度,接着开始分配新的调查任务。   目前的调查方向,有这几个:   一、试着找到王凤霞当年打的那个求助热线号码。   二、和蔡益飞的家人——特别是第二任妻子——好好聊聊,看是否能挖掘出新线索。   三、查废弃工厂有什么背景,看能否找到凶手选择在那里作案的原因。   四、查近七年内本省的失踪人口,看是否有“有严重家暴前科”的男性失踪。   找热线号码的事被分配给了游铎和小安。这事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找到当年那份报纸,二是找到那个免费心理咨询机构。   报纸的话,虽然全国总共有两千来种报纸,但会登记本省免费心理咨询热线的,应该是本省的报纸,要么是在全省范围内发行的,或是只在剑屏市发行。这么算下来,数量倒也不算太恐怖。   至于心理咨询方面的机构,省内的相关机构应该不多,逐一查下去即可。   游铎先去省图书馆的电子数据库里搜索了一遍电子报纸存档,但没找到他要的内容。他便打电话去各个报纸的编辑部,询问他们的报纸在七年前有没有策划过心理危机之类的专题。   而小安则是去联系省内的各个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以及相关公益组织,询问他们在七年前有没有把免费热线放到某份报纸上。   因为都是陈年旧事,就算有记录,也需要时间去查,所以得耐心等待了。   调查蔡益飞的亲属这事倒是更容易一些,毕竟之前给他们做过笔录,一回生二回熟,沟通起来应该不困难。   蔡益飞的第二任老婆叫方苏,是个二十三岁的姑娘。叶莱打电话给她说想见一面时,她很配合地同意了,但希望能在外面见面。   叶莱便和她约了在她家的公园里见面。   她过来时,叶莱悄悄地对步欢说:“真人比照片更显小,这都还没长大呢,怎么就急着结婚了?”   步欢忍俊不禁,“是啊,还是个宝宝呢。”   “……”叶莱白了他一眼。   “看地方吧,有些乡下十八九岁就结婚了。”步欢道,“或者你是想说她现在太年轻了,还不够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不适合结婚?唉,有些人,活到老都还是稀里糊涂的。而且,我觉得趁年轻吃点亏是好事,吃一堑,长一智么,是吧?”他笑嘻嘻地瞅着叶莱。   叶莱不理他,迎向方苏,笑道:“你好,你是方苏吗?”   方苏迟疑地看着她和步欢,“是我。你们是警察?”   “是的。”叶莱把证件拿给她看。   步欢笑道:“我们不像警察?”   方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警察是完全不像。   方苏看起来有些内向,但一旦聊开了,她还挺愿意说的。   她说她会希望在外面见面,是因为她父母怕和警察打交道。她父母不住在剑屏,是蔡益飞出事后才过来陪她的。   这个叶莱挺能理解的,很多人都不愿意警察去自己家里。   方苏原本不是剑屏人,是个小县城出来的姑娘,是经人介绍,和蔡益飞认识的,相处了几个月后,就结婚了。   会这么快结婚,是因为蔡益飞家里比较急。方苏是觉得不管是蔡益飞还是他父母都对她很好,所以就嫁了。   但婚后不久,蔡益飞的本性暴露了。第一次打她时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但打完后又向她道歉,还买了礼物讨好她,向她保证不会再犯了。她被感动了,原谅了对方。   但有了第一次,很快就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   方苏就就向公公婆婆告状,两老倒是帮她骂蔡益飞了,但完全不足于改变蔡益飞的行为。   后来,方苏就跑回娘家了,蔡益飞去她家接她,百般哀求,她父母她劝她跟蔡益飞回剑屏,她就又回来了。   回来后,还是会被打。   她报过警,可是警察根本不管。   但她并没有因此就放弃斗争,她干脆豁出去了,决定去上电视台的情感调解节目。她打电话联系电视台,电视台那边很重视她这个事,那个情感调解节目主持人还亲自和她见了一面。   ——蔡益飞也算是个“名人”,绝对会带来高收视率,电视台当然很积极。   蔡益飞家暴第二任妻子的消息就是从电视台传出来的。   蔡益飞知道这事后,又打了方苏,这次把她打得进了医院。   接着,蔡益飞又开始忏悔了,这次还带了他父母,他们跪在方苏面前求她原谅……   最终,方苏还是选择了原谅,也取消了去上节目的计划。   但是,不久后,蔡益飞被人杀了。   方苏怔怔地望着空中某个虚无的点,“本来都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却会变成这样。”   “……”叶莱愕然。她万万没想到,方苏会这么说。这姑娘难道真相信一只狼能变成乖兔子?   步欢清了清嗓子,“方苏,除了参加感情纠纷调解节目,你有打过心理咨询类的热线电话吗?”   方苏回神,“什么?”   “就是提供救援的免费热线电话,专门为你这样的情况提供帮助的。”   “有这样的电话吗?我不知道。”   “那你和朋友们说过家暴的事吗?”   “说过。”   “他们有想办法帮你吗?”   “去上那个节目的办法就是他们帮我想的。”结婚前方苏一直在剑屏工作,她工作得早,几年下来,在这里有几个关系还比较好的朋友。   “没帮你打蔡益飞?”   方苏摇头,“我朋友都是女孩子,打不过他啊。”   “那你想想,有没谁特别关心你,但很讨厌蔡益飞,而且打得过他的?”   方苏听懂了,“你是说有人为了我杀了……他?没有这样的人,我没有前男友。”   蔡益飞是方苏的第一个男朋友。方苏虽然长得还算漂亮,但比较闷也比较保守,男孩子单独约她出去玩,她从来不去。   蔡益飞父母会看中她做儿媳妇,就是觉得她人很老实,他们认为只要她乖乖的,他们儿子就没理由打她。   ——他们觉得蔡益飞的前妻,就是长得太妖了,性格也太作了,蔡益飞也有点小脾气,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没法安稳。   “有关系好的男性朋友吗?”叶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中。   方苏皱眉,“没有,我不是那种乱来的女人。”   叶莱心想,怎么就乱来了?不过也没说,只继续问:“有人建议过你和蔡益飞离婚吗?”   杀蔡益飞的凶手或许会像鼓动王凤霞反抗她丈夫一样鼓动方苏。   方苏点头。   “都有谁呢?”   很多人。方苏的闺蜜,她报警时上门来的警察,电视台调解节目的主持人,医院的护士和医生,等等。   好吧,得慢慢查。   “你自己想过离婚吗?”叶莱忍不住问。   “有时候也会想。”方苏道,“但我还是相信他能改好。”   “……你知道他前妻的事吗?”   “知道,那只是个意外。”   叶莱无话可说。   见完方苏后,叶莱他们又去见了蔡益飞的父母。   这两位家长不愿意主动说话,虽然也规规矩矩地回答了问题,但和之前的笔录相比,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之后,他们又去蔡益飞家所在片区的派出所,找那的警察问了一下蔡益飞家的事。   派出所的民警一听是问这家的事,表情马上变得惨不忍睹,“他家啊,他老婆报过几次警。但我们要拘留蔡益飞,她又不肯。有一次我们也火了,就硬把人拘留了。你知道后来怎么着?她和她公公婆婆都跑来我们这里闹,疯了一样,后来还打电话给市政府投诉我们。搞得我们全部被批评了。你说碰上这样一家人,我们能怎么办?”   叶莱也无语,方苏是跟他们说警察不愿意管,原来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步欢对民警们笑道:“你们辛苦了。像他们家这种情况多吗?”   “多!唉,什么奇葩事都能遇上。”   步欢笑叹道:“为人民服务啊。”   “可不是么。”   回公安局后,他们把这事跟大家一说,大家也都是叹为观止。   “这个方苏什么人啊,她比人家王凤霞阿姨差远了。”小安一脸无语。   谢青山道:“就像那句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有些人的命运就活该比别人坎坷。”   杨思觅看看他,又看看程锦。   程锦果然有话要说:“你信仰丛林法则?觉得弱者都活该?她是缺乏判断力,缺乏看清自己处境的能力,但这不是她活该被人虐待的理由。而且,强弱是相对的,哪有真正的强者?在你是弱者时,你也不会希望自己被人谴责活该吧。”   谢青山抱着手臂,一声不响地看着程锦。   步欢哈哈一笑,“知道为什么他是我们头儿了吧?因为他觉悟高。”   “其实……”谢青山露齿一笑,“有道理。”也不知道他是说程锦之前的话有道理,还是说步欢说得对。   叶莱他们暗中庆幸,还好刚才他们还没来及抱怨。他们向谢青山投去了安慰的眼神。   杨思觅看着程锦,目光专注得让人发毛。   程锦敛去声音中的锐气,温和地问:“怎么了?”   杨思觅道:“喜欢你。”然后又说,“要我说,都活该。”   小安在心里帮他翻译: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你们人类都是辣鸡——当然了,我喜欢的人除外。   程锦笑了起来,仿若从阴影中走到阳光下一般。他看向谢青山,笑道:“抱歉,刚才我态度不好。”   刚才直接那么说有点下人面子,他倒不是针对谁,就是习惯了“训人”。   谢青山笑得更灿烂,“不,你的态度没问题。”   这是接受道歉,还是不接受?   程锦没深究,一笑而过。   杨思觅不高兴,明明是他把人哄开心的,怎么程锦却对着别人笑去了?! 第22章 冷酷的心8   程锦稍做思索,又道:“关于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判断失误、做出错误决定,这类事其实很普遍。看新闻能看到很多,像是:非法传销的受害者,他们中的某些人坚信这是条光明大道,把这当成事业来做,最终害己害人。”   “老年人被骗的新闻也很多,比如买各种神奇的保健品,参与非法集资,且通常不是上一次当就算,而是会一直上当下去。他们虽然老,但并没得阿尔茨海默病,本该社会经验很丰富,不容易被骗才对吧?”   “年轻人也一样会被骗,裸贷,网络博彩,盲目信任庸医,电话诈骗……各种各样的都有,我甚至觉得游戏充值也算……”   小安忍不住问:“老大,你还打游戏?”   “……”   这是重点吗?   程锦无奈道:“你们杨老师打。”   “游戏充值不是被骗。”步欢提出不同意见,“你是觉得打游戏浪费时间浪费钱,所以你认为这是一种欺诈?不啊!我们玩游戏玩得可开心了,花钱买到了精神享受,这绝对是物有所值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程锦道,“我承认不同的人有不同需求。”   大家都是根据自己的需求做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佳选择,结局视能力强弱与运气好坏而定。   唉。   话一被打断,再插科打诨几句,谈话气氛就变了,先前那种一气呵成的说话情绪也消失了。   程锦有点哭笑不得,干脆直接简单地总结:“总之,我是想说,人都有弱点,弱不是罪,”他停了一会儿,突然的安静让大家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他继续说,“利用他人弱点肆意践踏别人的人才有罪。”   杨思觅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程锦,“要充值。”   室内的沉寂被打破了。   程锦默念一句自己刚刚说的话:人都有弱点。他肯定地点头:“充。”   大家都想笑。   叶莱笑道:“老大,我们知道的。不管怎样,我们总是站在正义这边的。”   ——这是老刘之前说过的话,她当时听得有点尴尬,因为感觉像是在喊口号,但这话给她的印象却挻深。   程锦微点了下头,不再多说,“好,休息时间结束,该干活了。”   步欢摸摸鼻子,“能先吃饭么?”   不早了,可以吃晚饭了。   “……”程锦挥手,“去。”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老大你呢?”   唉。程锦道:“我等会儿。”   “哦,那我们在食堂等你。”大家陆续散了。   谢青山也跟着走了。   出了办公室门,稍走远了些后,步欢开始向谢青山编排程锦,“体会到我们的辛苦了吧?他天天挥着鞭子催我们干活,难得休息一会儿呢,他还要给上思想教育课,而且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唉,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但也没办法,谁让他是老大呢,不忍耐不行啊!”   叶莱无语,“你乱说什么啊……”她看向谢青山,“别信他,他胡说八道的。”   步欢耸耸肩,一脸无奈,“好吧,不说就不说。”他冲谢青山使了个眼色,“你知道的,家丑不能那啥……嘛。”   家丑不能外扬呗。   他这招以退为进还挺高明。   “……”叶莱手有点痒,不过她忍住了,看韩彬在旁边,她便把他拉来做证人,“韩彬,步欢是乱说的,对吧?”   “嗯?”韩彬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既然叶莱问他,他就顺水推舟地道,“对。”   很敷衍,完全感受不到诚意。   叶莱,“……”   小安凑了过来,“怎么啦,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她身后跟着游铎。   “没,步欢又在说老大坏话。”   步欢挑眉,“诶!别乱说哦,我怎么说‘坏话’了?”   小安疑惑,“不都自己人吗,说什么坏话?”没必要,且不好玩。   原来是在说这个。韩彬终于搞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他表示同意,“是不能在熟人面前说,容易露馅。”   游铎道:“嗯,不严谨,一不小心就全暴露了。”他提醒同事们暴露的后果,“老大会认为我们智商又下降了。”   反之,在不算熟的人面前倒是可以随便说,反正也传不到程锦耳朵里去,就算传过去了,程锦也不会无聊到去找人对质。   “我最不能原谅他的一点就是他说我们智商低!”步欢抓狂般地捶墙。   “……”大家继续往前走,假装和他不熟。   叶莱对谢青山道:“让你见笑了。”   谢青山微笑,“这没什么。”   小安道:“青山哥哥,别跟我们老大说啊。”   步欢耳朵挺尖,追了上来,“肯定不会啊,他是我们这边的。”   韩彬道:“没远见。”   小安也恨铁不成钢,“就是啊,得考虑以后!如果青山哥哥能留下,那他肯定是跟老大一伙啊。”一时口快,用词有点不够完美,她赶紧补救,“青山哥哥肯定能留下的!反正我是支持青山哥哥的。”   步欢又在哈哈哈地笑,“我也支持,我举双手支持。”   谢青山很想说:那真是要谢谢你们了哦……   虽然无语,但谢青山觉得这热闹看得还挺欢乐的。关于特案组的传言他听过不少,但从没听他们很搞笑啊——这也算是第一手资料了。   他的另外一个感受是:程锦要带这一帮人,还真挺不容易的,所以严厉一点、唠叨一点、甚至是变态一点都是情有可原的。   程锦完全不知道他在传言中的形象将变得越来越扭曲。   他正在和杨思觅默默地对视着。发呆有助于调节心情。   好一会儿后,程锦伸手拨了拨杨思觅的睫毛。   杨思觅被他摸得痒了,垂下了眼睛。   再摸,杨思觅便不耐烦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啃上了他的嘴唇。   两人正亲着呢,叶莱打电话来催了,“老大,你们过来了吗?”   “……就来。”   饭后,有人给程锦送来了谋杀案发生地点即那个废弃工厂的资料。   那工厂没倒闭前曾光鲜过一段时间,当时是属于一个叫王前进的人,此人有一子一女,后来把工厂交给了儿子王赞继承。   公安局这边联系过王赞,他人不在剑屏,工厂倒闭后,他就去了别的地方发展,后来全家都在那边定居了,很少回来。   工厂以前的员工,绝大多数都已经无法确定了,只收集到了小部分名单。   程锦本来是想,凶手会选择那个地方作案,或许是因为他对工厂及那附近的环境比较熟悉。   但查下来便发现,这个方向很难查。那地方已经废弃了十五年,当年的工人们已经不知去向,主人也早就远走高飞了。完全不知是谁这么留念这个地方——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对谁有特殊意义的话。   而且王凤霞说凶手在七年前是个年轻人——且在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一类的地方工作,以此推断,那十五年前才他就只是个少年人,不太可能会是工厂员工。   也许,凶手对工厂也并不熟,他只是先花了一些时间去踩点,摸清楚了那地方一般没人去,所以就把它充做了他的刑房。   想到这,程锦出声道:“韩彬,失踪人口的调查进展怎样?”   “查到了一些可能符合条件的,还在核实中。”韩彬道,“目前只查了剑屏市管辖范围内的。”   “嗯。”   韩彬又道:“如果有更多被害人,那尸体在哪?有没有可能是埋在了工厂里。”   步欢道:“我觉得很有可能。要去挖挖看吗?就是那范围太大了,有得挖了。”   游铎看向他,同时想起了之前说过的“智商”问题。他提醒道:“可以雇挖机去挖,效率应该还可以。”   “好办法,就是很容易一铲下去把尸体挖成两截。”   “……”   韩彬道:“不管断成几截,也要先挖出来再说。挖吗?”他问程锦。   程锦想了想,“等把失踪人口大概确定了之后再说吧。”   第二天,步欢和叶莱去见方苏的闺蜜们。   程锦和杨思觅去了电视台见方苏曾经想参加的那档感情调解节目的主持人。   主持人有两位,一男一女,男的叫徐贺,女的叫朱晓林。   当时,和方苏见面的是朱晓林,因为同性之间比较方便讨论家庭和感情问题。   程锦他们今天主要要见的也是朱晓林——虽然凶手应该是男的,但先聊聊看吧,或许会有发现呢。   当然,他们也想和徐贺聊聊。   他们到电视台时,两位主持人正在录制节目,程锦和杨思觅旁观了一下,发现是在说婆媳矛盾,还挺逼真的。   程锦问杨思觅:“你说这是演的还是真的?”   杨思觅道:“三分真的七分演的。”   “哦,看起来还挺真情留露的。”   旁边的人听到了,皱眉,问他们:“你们哪个部门的,有什么事?”   程锦转头看过去,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们和朱女士有约。”   那人作思索状,“你们是哪个节目的?”怎么没印象?   旁边一人道:“难道你们是公安局的?”   “对的。”   “哦,你们好你们好。”中年男人立刻热情起来,并叫了人过来,“小吴,小陶,你们招待一下公安同志。”   程锦和杨思觅被带去了休息室。正好程锦对婆媳剧的兴趣也不大。   小吴、小陶都是节目策划。   “节目策划是负责编剧情的吗?”程锦问。   “也不算编吧。”小陶笑道,“但节目确实需要制造一些冲突,太平淡了没人看。”   小吴道:“嘉宾的故事都很狗血,不缺剧情,我们要负责的是稍微调控一下。”   聊了下节目制作的事后,程锦问起了方苏,“你们见过她吗?”   “见过。我们的流程是,先听一下那些有意向来参加我们节目的人的故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请他们来上我们的节目。方苏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不过,她老公是蔡益飞——他在网上很红的,所以他们家的事很有爆点。不过,方苏后来反悔了,那期节目就没做成,否则收视率肯定很高。”小陶一脸遗憾。   “你们见过蔡益飞吗?”   “见是见过,就一面之缘,没和他说过话。”   “哦?他也来过电视台?”   “不是,方苏不是被他打得住院嘛,我们就想再争取一下她,去医院时看到了蔡益飞。”小陶叹道,“这男人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私下却是个打老婆的男人。”   小吴无声地笑了下,“衣冠禽兽很多的。”   “是的啊。”   程锦道:“你们这儿涉及家暴的节目多吗?”   小吴道:“不多。”   小陶补充,“来找我们的多,但能上节目的少。这种事得报警,得离婚,跑来上节目有什么用?我们这儿虽然能调解感情矛盾,但治不好精神病啊!我真觉得家暴男都是些偏执狂精神病。”   小吴反问:“警察同志,你们那儿涉及家暴的多吗?”   “多。”程锦很随和地道,“一样的,找警察也没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得离婚。”   “就是啊。”小陶拍了下沙发扶手,“这些被家暴了还不知道跑的女人真是傻透了……”   “或许吧,但有时候是身在其中不自知。”一个柔婉中带着英气的声音传入了大家耳中。两位主持人过来了,说话的是朱晓林。   小陶拍了下小吴,然后两人都站了起来,“徐哥,晓林姐,那你们聊,我们先出去了。”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后,朱晓林很直接地道:“我前夫也对我家暴过,他第一次对我动手时,我整个人是懵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婚前他对我非常好,完全没有暴力倾向的痕迹——或许也是有的,他有点霸道总裁范儿,当时我还挺吃这一套。”   “第一次动手后,我们谈了一次话,互相反省一下,他说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就原谅了他。这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会一错再错。”   “他控制欲很强,疑心病也重,嫉妒心更重,不喜欢我见外人——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甚至我的家人,有时会因为我和别人说笑对我动手,他说是因为他嫉妒,因为他太爱我了,我相信了他,因为当时我觉得我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那个时候,我是真觉得他非常爱我,离不开我,会打我也是因为他太不安了太焦虑了,就像个控制能力不足的孩子——有时候他们使用暴力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我根本没意识他这是在虐待我。我没觉得我是受害人。实际上,我觉得相对于他,我才是强大的那个,他是脆弱、自卑、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弱者。我觉得我陪着他是在帮他,我是在拯救这个饱受困扰的男人,而且这件事只有我才做得到。”   她的搭档徐贺道:“女人总以为自己能让男人‘浪子回头’。”   朱晓林自嘲道:“或许吧。”   她是个漂亮干练的女性,给人感觉很强势,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这事,没人会相信有人能家暴她。   杨思觅道:“怎么想通的?”   “慢慢就起疑了,他特么天天打你,这怎么能是深爱?这是变态啊。”朱晓林从手包里翻出一盒烟,问在场的几位男士,“能抽么?”   几人都道:“抽吧。”   回忆这种不愉快的往事,难免有压力,抽根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   杨思觅道:“然后你就离开他了?”   朱晓林点头,把烟凑着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被一直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发现不对,我当然得撤。不过,我那婚离得可非常不容易,他花样百出,求我、威胁我、找我朋友闹、去我家里闹,什么都干出来了,让人简直无法相信他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成功人士。”   朱晓林耸了下肩,“但不管他怎样折腾,反正我不会回头。”   徐贺笑道:“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有迫力,说干就干,绝不含糊。就算命运让你走入歧路,你也照样走得出来。”   朱晓林摆手,“行啦,老徐,别夸我了,咱们这又不是在开记者招待会。”她对程锦和杨思觅笑了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程锦笑道:“你是很厉害,很多人运气好则一生平顺,一旦误入歧途,那就完了,因为他没能力走出来。”   朱晓林淡然道:“做事要有成本,会有代价。我是折腾得起。”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她更能理解处于家暴境遇中的人。   “那些没有离婚的女人或男人——也有男人被家暴,都各有各有原因,除了受虐狂,没人会喜欢挨打。”   程锦顺势道:“但难免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想看看这两位主持人是会选择哀还是怒。   徐贺叹道:“命运最悲哀的地方,就在于有时你没得选,你目光所见之处都是汪洋都是沼泽,就是没船。”   “所以岸上的人得帮他们造船。”朱晓林说。   “‘怒其不争’,风凉话说起来很容易啊,但俗话说,针不扎你身上,你是想象不出那个疼的。”   “你要真‘哀其不幸’,要么你选择帮他,要么你口头同情一下然后转身走人——毕竟帮人需要成本,我们都很吝啬,这也是我们的自由。但恶语伤人就算了,除了让自己戾气十足外,难道还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程锦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有时候你帮不了他,他也不肯接受帮助。——最让人‘怒’的大概就是这点了。”例如方苏。   这次朱晓林给出的反应是:看向了徐贺,“我觉得这可以类比‘借钱给朋友’的例子。”   徐贺笑道:“如果你打算借钱给朋友,那么就做好他不会还你钱的心理准备。”   朱晓林点头,“帮别人也一样,别指望你一定得到什么——不管是物质上的回报,还是精神上的感恩。”   程锦笑了笑,这个说法挺有意思。   朱晓林倒没笑,“关于帮助,我认为关键是:你得给人提供‘有效帮助’。因为经济问题不敢离婚的家暴者,要提供给他们经济援助——这方面,我们政府做不到;因为被威胁而不敢离婚的,其实不管离不离婚,都应该给每个人提供安全保障——我们也做不到;因为被洗脑不离婚的,那就应该把他洗回正常状态——当然,我们还是做不到。”   “……”程锦有点尴尬,毕竟他也是公务员,是政府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神色,朱晓林倒是笑了,“不过家暴也不是我们国家独有的,发达国家一样有,当然,他们在反家暴方面做得比我们好。”   程锦叹道:“我们还是发展中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只是一时感慨,很快他便转回了案子上,他问:“从根源解决问题,算不算是‘有效帮助’?”   例如,有人帮方苏解决掉了蔡益飞这个根源。   “嗯?”朱晓林没听懂暗示。   程锦明示:“就像蔡益飞,他就是造成他人不幸的根源。”   朱晓林点头,直言不讳:“他这种人死了,除了他的亲朋好友,大概没人会觉得可惜。”   “但就像这位警察同志说的那样‘有些人是靠运气过活的’,这个蔡益飞是死了,方苏以后要是再嫁给另一个‘蔡益飞’,你们觉得她能幸福吗?”徐贺问道。   这谁知道呢?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聊啊聊,聊了小半天后,徐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主动询问:“警察同志,你们找我们是为了蔡益飞的案子?我们能帮上你们什么吗?”   程锦道:“你们这儿有谁和方苏关系很好吗?”   徐贺道:“我没见过她。”   朱晓林也道:“没谁和她关系好,见她也是因为工作。”   “谁和她接触最多?”   “编辑策划组吧,他们在方苏反悔不参加节目后,去找过她,想看看她会不会改主意,不过没成功。”   “嗯。”这事之前的那两策划说过。   然后程锦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要怎么问,不能太直白,以免引起别人的反感。   看他沉默,杨思觅直接道:“你们这有谁比较激进吗?”   “……”   徐贺和朱晓林互相看了看,这是怀疑是他们节目的人杀了蔡益飞?怎么查到他们这来了,要查也该去查蔡益飞周围的人吧?   徐贺很快道:“我们是感情类节目,就算偶有激进,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实际上我们都是平和并且讲道理的人。”   真是冤枉死了,他们不就是在蔡益飞死前和方苏接触过几次吗。他们是想搞蔡益飞,但也只是为了收视率啊,实际上他们和蔡益飞没仇也没怨。   朱晓林道:“蔡益飞的前妻那边,还有方苏的娘家,你们都查过了?”   对,都查过了。不过程锦只道:“在查。”   朱晓林狐疑地看着他。   程锦想了想,道:“蔡益飞这案子有点特殊。”   到底哪儿特殊?朱晓林和徐贺面面相觑。   “你们存下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发现,就联系我。”   “好的。”   和两个主持人聊完,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这个节目组的编辑策划部“观察”了一下,和那些编辑策划们聊了会儿。   这些人说话很有趣,但关于蔡益飞和方苏,他们知道得很限。   这之后,程锦和杨思觅离开节目组办公室,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程锦笑道:“这些做电视节目的人说话都挺有意思。”   “你和几个节目组的人说过话?”   程锦失笑,“好吧,样本是不够。”   电视台这楼的电梯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到了。   出电梯后,杨思觅突然道:“和他们说话,确实有启发。”   “嗯?”   杨思觅道:“那主持人提醒了我,该克制时要克制。”   要是太过分了,万一某天程锦也觉悟了呢?   “……”程锦愕然。难道你还想试试家暴?   程锦其实也有感悟,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拯救”情结。   唉,这毛病也得克制。 第23章 冷酷的心9   另一边,叶莱和步欢见到了方苏的闺蜜们,她们都是她到剑屏工作后认识的,以前是同事,因为下班后也经常一起玩,后来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   闺蜜们很能理解方苏为什么不想离婚,因为蔡益飞除了会打人之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挺好,可以说是方苏高攀了。   方苏来自于一个小县城,家境并不好,学历也不高,工作能力也一般,婚前一直在小公司做文员,婚后没有去工作,因为蔡益飞家里有钱,不缺她那点工资。   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还有个面子问题。方苏没法接受自己刚结婚半年就离婚,她父母也接受不了,家乡的邻居们都以为她嫁得很好,都羡慕她呢。她要是这么快就离婚了,会被人笑话死,她和她家人都会颜面扫地。   综合各方面考虑,方苏不打算离婚,她甚至还想,是不是生了孩子后,她的处境就会变好。   叶莱问:“她就不怕会像蔡益飞的前妻那样?”   “怎么说呢……怕还是怕的。实在不行,那肯定还是得离婚。”一个闺蜜道,“不过啊,幸好坚持到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结果。”   蔡益飞死了,方苏可以继承他的一部分财产,既有钱了,又呆以不挨打了。   另一个闺蜜掐了她朋友一把:别乱说话啊!   其实,她们想错了,方苏分不到什么钱,因为蔡益飞的钱都是他父母的,他自己去年刚出狱,哪有钱?他们夫妻住的那套房子倒是在他名下,但那是婚前财产,跟方苏没关系。   步欢笑道:“方苏有男性好友吗?”   “没有。”   步欢不笑了,“那她跟你们说起过某个男性吗?你们好好想想,这是很重要的事。”   几位女士看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有点紧张,都沉默了。   “真没有,我没听说过。”   “嗯,我也没。”   “以前是有几个男的追过她,但看她没这个意思,人家也就不追了。这年头,没人会那么执着,非你不可。”   步欢笑道:“那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   几位女士都笑,“你还信这个?”   “还是可以信一下的,万一就遇上了呢?”   叶莱看他们说笑,有点无奈,出声道:“蔡益飞出事前,她跟你们聊过什么吗?”   “我想想,当时主要是在聊那个电视台节目的事,她说用这个办法很管用,能克制蔡益飞。”   “她说,他要再敢打她,她就去电视台曝光他,让他身败名裂。蔡益怕了,向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对她动手。”   叶莱道:“她不是已经拒绝了电视台那边吗?”   “可以再联系啊,她说电视台那些人都挺愿意帮她的。”   “哦。那关于蔡益飞的死,她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她很害怕,她觉得那个杀人犯肯定是跟蔡益飞有仇,杀了蔡益飞后可能会来找她,毕竟她是蔡益飞老婆嘛。”   “也很难过,因为蔡益飞不是答应了她要改嘛,她觉得以后应该能有好日子过。没想到却出事了。”   “其实我觉得蔡益飞的承诺就是放屁,以前不也认过很多回错?还不是没用。”   “……“   叶莱和步欢暗中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两人默契地收尾,和方苏这几个朋友告别了。   之后,他们去了医院,找到当初和方苏接触过的医生和护士,同他们都聊了一下。   医生护士们有些冷漠,因为职业关系,被家暴的人与实施家暴的人他们都见得多了,也同情受害人,但这事他们管不了,勉强管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因为家暴男就是疯狗,逮谁咬谁。   步欢问他们,医院里有没有谁和蔡益飞起过冲突。   他们都否认了,因为蔡益飞是名人,七年前就打死过人,谁敢惹他?   又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有什么人和蔡益飞或方苏之间有不对劲。   一个护士道:“电视台的人过来时,蔡益飞很生气,不过他没动手,主动躲开了,大概是怕被拍吧。”   “然后呢?”   “电视台那些人只在方苏病房里呆了一小会儿后便走了,因为方苏不愿意和他们多谈,可能是怕蔡益飞生气。不过后来蔡益飞没有对她怎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院人多不方便动手。就这事了。其它时候,他们俩看起来像是一对关系还不错的夫妻,唉,这些家暴男总是这么会装,女人呢,也总是会上当。”   医院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回公安局的路上,步欢道:“最近我们运气不好啊,总找不到线索。”   “嗯,希望我们没有漏掉什么。”叶莱说。   他们这边进展不顺利,小安和游铎那边倒是有收获了,他们找到了王凤霞当年打电话过去倾诉的那个机构,是个公益组织,叫暖光心理服务中心。   不过,这组织不在剑屏,而是在省会城市。太远了,没法过去,只能用电话联系。   这个公益组织的负责人说,他们那里负责接听免费热线的人都是义工。   任何人都可以申请去做义工,当然,申请时需要提供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等真实性息,一般是填一张个人信息表。   公益组织那边收走这些表格后,会保存起来。但因为义工流动率很高,这些表格越积越多,放着没用,却占地方,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便会销毁一次。   七年前的个人信息表,现在肯定是找不到了。   小安问负责人,“你没有存过他们的联系方式吗?”一般来说,一起工作的同事,都会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现代社会,电子设备发达,只要把信息存储在了电子设备上,那应该就能保留下来。   “我不一定会记他们的手机号,因为人太多了。而且我的手机换过几次,七年前的手机通讯录早没有了。”   “那电子邮箱呢?或者社交账号——这个肯定交换过吧。”   “社交账号倒是有可能加了。嗯,一般我都会加他们好友,但我不知道你们要找到的人是谁啊,我怎么给你他的号呢?”负责人说。   “你们的社交账号上有什么机密信息吗?没有的话,就请你把账号和密码借我们用一下,我们来找出那个人。”   负责人很迟疑,因为那是他们组织的公共账号,机密信息倒是没有,但隐私性的东西还是有一点的。   “这个人杀了人,而且是性质很严重的那种杀人案,一定要尽快找到他,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负责人虽然犹豫,但也知道当然还是得配合公安局工作的,否则……性质也会很严重。   很快,小安和游铎拿到了账号。   登录上去一看,发现里有四百多个好友,还有几十个群。   而且负责人还表示,这其实只是他们的账号之一,以前多用这个账号,现在更多的是在使用新账号。   只要是网络上的数据库,数据再庞大,小安和游铎也是不怕的,反正不用自己一个一个手动去找,有电脑程序代劳。   小安先让暖光那个负责人把他知道身份的账号挑出来,然后便请社交软件公司那边配合他们,把剩下的那些不明身份的账号的使用情况告诉他们。   只要账号使用者在上线时没有特地防范过,那就可以像动了一张网一样,牵一丝而动全身,可以把他在网上的信息来个大起底,而有些网站是实名制的,这就直接查到真实身份了。如果还没查到真实身份也不要紧,因为可以追踪到他在现实中的地理位置,直接过去打他便行——很多人就是这么被跨省的。   程锦在小安和游铎身后看了一下,发现他们每人面前有五六个显示屏,这些显示屏呈扇形半包围着他们,上面的数据飞快地闪着,有点科幻片。   完全看不懂……程锦默默地走开了。   下午四点多时,韩彬送了个文件夹过来给程锦。   “这六个人可能是被害人,核实过了,他们都家暴过妻子孩子,也都是在这七年间失踪的。”   程锦拿起这些的资料,对比着他们的户籍信息,都是本市人,年龄方面,最年轻的25岁,年纪最大的55岁,从事职业都不一样,个人经历也不同,失踪最早的那个是在五年前,最晚一个是去年年底。   程锦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家暴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到底是什么让凶手选中了他们?”   杨思觅道:“因为他们主动出现在了他面前。”   “嗯。”但这个出现不止是眼睛看见了这么简单。凶手还很了解他们,知道他们一直在对家人做什么。谁能方便地知道这些信息呢?   韩彬伸手从程锦手中抽出两个人的资料,放到桌上,“这两个人之间有点联系。”   这两人一个叫李恒贵,一个叫郭宇,他们的妻子是同事,都在同一个商场做售货员,她们俩的关系还可以。   程锦点头,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提高声音道:“小安,那个公益组织在剑屏有分部吗?”   如果这些受害人的交集是这个公益组织,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不,把方苏给忘了,所以还是说不通……   这时,小安说:“没有!”   好吧,彻底落空了。   程锦继续看韩彬给他的资料,他沉思着,过了会儿,他说:“我有个想法。”   韩彬低头看他,“什么想法?”   程锦没回答,只问:“你们核实时这些人的信息时联系过他们的家人是吧?他们都在剑屏吗?把他们都叫过来协助调查。”   “都在剑屏,我去让人通知。”韩彬也不追问,说完便走了。   杨思觅把桌上的资料拿起来看了看,“我也有想法。”   “嗯?”程锦揽住他,趁着周围没人,快速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杨思觅有点意外,其实他没想怎样……他定定地看着程锦。   程锦对上他的视线,笑着在他眼角也亲了下。   杨思觅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情况?他做什么了吗?他什么都没做。   就算程锦是想听他的想法,也不至于这样。他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疑惑。   “有几种可能。如果他们家人都报过警,那家暴记录会在公安局留档;如果他们家人都被打得住进医院,那在医院会有医疗记录;还有,如果他们都曾联系过电视台那个节目组,那就又有了一个交集。就这样。”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程锦握着他的手,笑容温柔,“饿吗?”   嗯?   程锦又道:“困吗?”   嗯。   杨思觅明白了,不只他有需求,程锦也有。 第24章 冷酷的心10   联系上那些失踪男人的家人后,他们中的一部分说今天可以过来,另一部分说在忙,要明天才有空。   程锦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让通知都明天上午过来,并且让把王凤霞和方苏也叫上。   “工厂还挖吗?”韩彬问。   “不急,我们先查别的线索。”那工厂面积太大,要检查是否埋有尸体,需要耗费一大波人力。现在局里正忙,分不出这么多人手。反正工厂就在那里,不会跑掉,要不要挖,怎么挖,都晚点再看情况吧。   第二天上午,家属们陆续过来了。   王凤霞是她小女儿陪着一起过来的,而方苏是自己过来的。   叶莱把她们三人带到办公室里,“你们先在这坐会儿吧。”她倒了水给她们。   方苏边喝水,边偷看王凤霞和她女儿,不明白这个中年女人和她女儿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被叫到公安局来,是跟蔡益飞的案子有关吗?   王凤霞的女儿比较敏锐,她问:“外面那些人是什么人?和我们一样吗?”   程锦走了过来,“不一样,他们的家人是失踪了。”   王凤霞道:“就是说不知道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这办公室里的人她都见过,所以她不算太紧张,敢说话。   “是的。”   “作孽……那不是得天天担惊受怕?”失踪了是好,但万一哪天他又跑出来,那不是要命?   方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他们是说会为家人担心,便道:“至少那样他还有可能活着。”   王凤霞和她女儿都诧异地看着她。不过她们也没好开口问,或许人家的情况和自己家不同呢?   程锦道:“一会人来齐了,会安排你们所有人去会议室,到时,希望你们三人能和他们多聊聊,看看大家经历的事是否是相似的。等下我会让我们的一个小姑娘跟你们一起。”   王凤霞女儿迟疑地道:“他们家的人是不是……也被杀了?”说是说失踪,其实是死了吧?   方苏瞪大了眼睛。这母女俩的家人是被杀了?和自己一样,和蔡益飞一样?   “这就是我们想查清楚的事。在查清楚之前,希望你们能保密。”   王凤霞立刻道:“我和小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   方苏连忙道:“我也不会乱说。”   半小时后,叶莱过来说家属们已经来齐了。   程锦便道:“小安?”   “来了来了!”小安从电脑后面站起来,跑了过来。   程锦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嘴唇也起了皮,她这是昨晚没睡,在电脑后面盯了一宿数据。“你怎样?行吗?”   小安原地蹦了两下,“行啊!我很好。”   程锦笑了笑,对王凤霞她们道:“她跟你们一起去。”   家属们被聚集到会议室中。   叶莱拿着一个本子走到最前面,给大家讲述现在的情况。   “我们查到在座的人都有家人失踪了,他是你们的丈夫或父亲。据我所知,他们都是突然失踪的,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要离家出走的预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对老婆孩子动手。我们认为他们的失踪很可能是因为某个相同的原因,我们想找出这个原因,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完后,她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家属们看没有警察在场,便互相打量并攀谈了起来了,“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小安说:“刚才那个姐姐说要查他们去哪里了。”   有人嘀咕,“他们一伙大男人能一起去哪里?难道是一起被拐卖了?”   王凤霞道:“可能是出事了。我家那…那死鬼要是没出事,肯定会回家的,他没那么好心放过我。”   她女儿小云也道:“我爸喜欢打我们,他还喜欢喝酒,醉了之后就往死里打我们。我巴不得他再也别回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安静了许多。   然后有人道:“我家也一样……”   一个18、9岁的大男孩也说:“我也不希望他回来。”   他母亲在旁边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小锐!”   但这个叫小锐的男孩很执拗,“妈,要他回来做什么,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   他母亲嗫嚅着道:“但公安不是要找吗?”   小安道:“公安是想破案,这是他们的工作。我觉得我爸应该已经死了。”   她想,她爸如果还活着,应该不会计较她这么说吧?毕竟在法律上,失踪4年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   小锐也道:“我也这么想。”   其他人都沉默。   叶莱推开门,回到了会议室里。   她说:“现在我们来统计一下大家的情况,希望大家如实回答。”   小安道:“姐姐,你是要问什么呀?”   “就一些日常的事。”叶莱道,“在你的家人失踪前一段时间,你们中因为家暴而报警的人有哪些?”   小安道:“姐姐,这个在你们公安局有记录的吧?”   “嗯。你如实回答就好。”   小安便举起手。还有几个人也举了手。   有人道:“在他失踪前没有,但在以前有报过警,这算吗?”   “多久以前,半年吧。”   “不算。一个月吧。”   然后又有一个举起了手。   叶莱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在他失踪前,你们中有人因为被打而去过医院吗?”   小安又道:“姐姐,医院的医疗记录你们可以查到的吧?”   叶莱无奈道:“别问了,按我说的做。”   小安便又举起了手。有两人跟着他一起举手了,其中包括方苏。   有人问:“只去过诊所,算吗?”   “算。”   又有两人举起了手。   “在他失踪前,你们中有哪些人打过救助电话?”   小安又有问题:“姐姐,是怎样的救助电话?广播的,还是电视的?还是报纸上的?”   叶莱道:“都算。”   小安道:“我打过电视台的,就是周六晚上那个‘好好说话’节目。”   方苏配合地道:“我也和他们联系过。”   “我也是。”   “他们找过我。”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说和这个节目约过——只除了一个人。叶莱对了下名单,这个人是郭宇的妻子。   她说:“我没联系过他们,他们也没有找过我。”   旁边一个妇女道:“是的,她没去,我去的时候差点想叫她一起。”这位是李恒贵的妻子。   叶莱道:“你们是朋友?”   两人都说是。   小安探身往她们这边看,问李恒贵的妻子,“大姐,你是不是和节目组的人说起过这位大姐家的事啊?”   这个问题其实私下再问会更好,但小安已经问了,叶莱只好道:“有说过吗?请如实告诉我,这对我们很重要。”   李恒贵的老婆有些尴尬,“……我就说了一句我朋友家和我家的情况很像。”   叶莱道:“谢谢你的配合。”   隔壁办公室里,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电脑上的监控,上面的画片显示的是会议室里的情景。   他们边看边议论,“看来嫌疑人就是藏身在这个节目组里了。”   程锦道:“这个人是男性,年纪大概在25到35之间,大约5、6年就开始在那个节目组工作了。”   他看向杨思觅,“要补充吗?”   杨思觅道:“他是那种会铤而走险的类型。”   程锦想了想,道:“大家先查吧,小心点,别惊动节目组那边。”   下午三点,程锦突然接到了朱晓林的电话。   朱晓林道:“我发现我们节目组是有个人比较激进,但我也不肯定……我是说他平时还挺好的,只是……”   程锦道:“没事,我们会调查核实的,不会冤枉好人。”   朱晓林松了口气,“那就好。”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今天上午我们约见了几个有意向参加我们节目的人,其中有一家人有家暴问题……”   因为昨天程锦和杨思觅去他们节目组询问方苏的事时,和他们聊过家暴的话题。所以今天朱晓林看到又有家暴的受害者,便和他们多聊了一会儿。   对方是一对母女,母亲40来岁,女儿15、6岁。女儿非常痛恨她父亲,母亲倒是还想寻求妥善的解决办法。   大家聊天时,有个策划观点很激进,他跟那小姑娘说:“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杀人不用负刑事责任。可惜早两年你没动手,现在晚了。”   朱晓林听得毛骨耸然,午休时,她找这个策划聊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对方说,因为看那小姑娘一直哭哭啼啼的,很心烦,没忍住就那么说了。   朱晓林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但下午,这人却没来上班,车开走了,电话也打不通。这很可疑。所以她决定打电话给程锦。   程锦道:“那个策划叫什么名字?”   “吴蒙。”   “小吴?我昨天见过的那个?”   朱晓林想了下,“对,是他。”   程锦记得这个小吴,这是个年轻人,话不多,人有点冷。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程锦看了下办公室里,除了他和杨思觅还有小安、游铎,其他人都不在,他打了个电话给叶莱,“叶子,优先查一下吴蒙。”   “他有问题?”   “很可能。”   “好。”   然后他又道:“游铎,定位一下吴蒙的手机。”   “好。”游铎打电话给叶莱,问清楚吴蒙的电话号码后,输入了电脑中,但是,定位不到。“老大,他拔掉了电话卡。”   他在逃。   程锦快速地思索着,得立即追捕吴蒙,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剑屏…… 第25章 冷酷的心11(完)   剑屏动员了全城警力追捕吴蒙。   警察先去了他家,但他家没人。   然后便尝试通过交通监控追踪他,并在出城的交通要道上设立了路障,同时也在废弃工厂周边布置了警力——以防他会跑那去。   公安局外大概是这样。   公安局内,之前在做的那些调查并没有中止,仍在按原计划进行。   除了原有的调查计划,也有新计划加入——程锦让人去查最近有哪些家暴受害者试图寻求电视台感情调解节目组的帮助。   最后查到了三个家庭。   程锦让人打电话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是让这些家庭中的施暴者注意安全,因为他们是潜在受害人。谁也不知道一个连环杀手在罪行即将暴露时,会做出什么事来。   总之,越小心越好。   “这个吴蒙很警觉,我们刚开始调查他们那节目组,他就发觉了。”谢青山说。   他没被安排去干活,所以有空在这说“闲话”。   “嗯?”程锦看向他。   杨思觅掀起眼皮,“他怀疑有人给吴蒙通风报信。”   程锦朝杨思觅笑了一下。   谢青山道:“我怀疑他从某个渠道得知我们快找到他了,所以他就逃了。”   程锦想了想,“就算有,现在也不好查。”只能事后再清算了。“他反应确实快,以他这种反应速度,在我们封锁全城之前就可以逃出去。”   “那为什么还要全城搜捕他?”   “顺水推舟。他希望我们追捕他,那就追捕他。”程锦道,“他如果真的要逃,那应该早就无声无息地逃掉了。他是在拖延时间,这正合我意——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还有一些事要查清楚。程锦回头看了下小安和游铎,两人还在电脑前和那些数据奋斗。再看门外,走廊上大家行色匆匆,不时大声喊话,像一副副绷紧了弦的弓箭。   程锦道:“他得意不了多久。”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青山笑了下,“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明知危险他还不逃,那他真的是个自大狂。”   “你是说他蠢?还好,他可能比你想象的聪明一点。但他喜欢铤而走险,是不是?”程锦笑看着杨思觅。   他觉得杨思觅有点过于安静了,所以会想去逗逗他。   杨思觅道:“只是逃跑太没意思了,他喜欢复杂一点的表演,这样他能享受到更多乐趣。”   程锦接着他和话道:“例如之前他故意在工厂杀蔡益飞,把他的行为展示给我们看。”   谢青山面无表情地摇头,“太变态了,他疯了。”   “你以前没见过这种人?”程锦觉得奇怪。安全部的员工不应该都“见多识广”吗。   “我见过的人做事都有明确目的。他这是为了什么?完全是疯子行径。”   杨思觅道:“他是为了自己高兴。”   “但是……”   杨思觅歪了下头,“有什么问题?”   “好吧。”没什么可说得了。很明显,杨思觅也是以自己高兴为准则的人。但程锦肯定不是。这两人却能凑到一起,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   过了会儿,叶莱过来了,递了一些纸张给程锦,“吴蒙一个人在剑屏工作,他老家是候星市,一个小城市,我们联系上他家人了,但他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他在剑屏最好的朋友叫陶时遇。这个陶时遇不但是他现在的同事,还是他大学同学,而且他们是在殷水读的大学。”   殷水市是省会,暖光心理服务中心就是在那里。   程锦看了下陶时遇的照片,跟杨思觅道:“是他。”是他们去电视台时见过的那个小陶。   当时他就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关系很好,原来是老同学。   叶莱继续道:“两人大学毕业后,都进了这里的电视台,吴蒙比陶时遇早入职两个月。他们俩的经历挺像的。”   “联系过陶时遇了吗?”   “联系了,他也不知道吴蒙去哪了。”   就是说联系上了?程锦拧起眉头,低声道:“奇怪……”   “怎么了?老大。”   程锦摇头,翻出陶时遇的资料,他也不是剑屏人,他出生在盛原,但读书是在剑屏读的,大学才去了殷水,毕业后回到剑屏工作。他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健在。   程锦道:“查一下陶时遇。”   “好。要不要把他叫过来?”   “不。”程锦提高声音,“游铎,定位一下陶时遇的手机。”   “稍等。”   过了会儿,游铎道:“在电视台。”   应该是在工作,没有外出。   “嗯。”程锦出神似地靠在座椅上。   叶莱说:“老大,那我走了。”   程锦不语,还是杨思觅无声地道:去吧。   叶莱笑着走了。   过了一阵,程锦突然道:“小安,游铎,你们查那个心理服务中心的义工时,有试着把电视台节目组的员工‘对号入座’吗?”   “有啊,但没成功。”   “那你们有没有试试把他们的家人‘对号入座’?”   “没有。”你没说过要啊。   程锦道:“试下吧。”   “老大,难道你是不是怀疑凶手不是吴蒙,而是他亲戚?”   “没有。先查吧。”   “哦。”   半小时后,小安道:“老大,找到一个人!”   “谁?”程锦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旁。   谢青山也跟了过去。   杨思觅倒是还坐在原地,他在翻程锦外套的口袋,然后找到一个小铁盒,一看铁盒上的花体字——清凉薄荷糖。他凶狠地瞪着糖盒,但最后还是倒出两粒,丢进了嘴里。   “陶竞生——陶时遇的父亲。其实我们之前就查到‘他’了,但因为这个人的年纪不对,我们就把他从可疑名单中删除了。”   “应该是陶时遇在网上使用了他父亲的证件。他披着他父亲的皮,瞒过了我们。”   游铎和小安这两天在做的事是想办法查出暖光心理服务中心提供的社交账号上的好友们的身份,以辨别谁才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查的时候,他们默认对方在某些要求实名制的网站上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完全忘了他们有可能会借用别人的证件。   程锦点头,“还有其他信息吗?”   “等等,我在找。”游铎道,“陶时遇的母亲叫王妍,这个名字……我见过。”他快速着切换着页面,最后调出一份文档,“是了,那个废弃工厂的业主叫王赞,他妹妹叫王妍。”   “串起来了!就是他了。”谢青山有点激动。   程锦对游铎和小安道:“你们做得很好,继续查吧。”   说完他走出办公室,去找分管刑侦的副局长。   谢青山走到杨思觅附近坐下,“所以吴蒙只是凶手抛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诱饵。原来这个姓陶的才是那个‘疯子’,现在的杀人犯都这么有谋略吗?”   杨思觅道:“雕虫小技。”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不是吴蒙?”   “你去问程锦。”杨思觅自己是无所谓谁是凶手。   但陶时遇是比吴蒙更具有“危险潜质”,他表演欲很强,也演得不错。对一般人来说,这没什么,反而有助于人际交往与事业发展。但这特质放到一个反社会者身上,那就危险了。   很多反社会一看就异于常人,他们焦虑易怒而且很暴力——这增加了他们的被捕概率。但一个爱演的反社会,他能顺利融入人群,没人会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大隐患存在,他像隐形了一样。   程锦和副局长商量过后,派了一些刑警去电视台逮捕陶时遇,步欢和叶莱也跟过去了;又派了一些人去他家,想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发现。   叶莱他们到电视台后,惊讶地发现陶时遇不在这里,一定位,他的手机显示它自身是在这里的——后来他们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这支手机。   这就是说,先前警方打电话给陶时遇时,他是转接到其他号码进行通话的,当时他本人根本不在电视台大楼里。   另一队人,到陶时遇家后,发现他也不在家,不过吴蒙倒是在他家,他躺在沙发上,像是在睡觉,但却叫不醒。   警察们把他送到医院,一查,是被注射了镇定剂。   接下来,公安局把陶时遇的照片发放给剑屏所有警察,一场新的全城搜捕开始了。   晚上八点,有警察向上级汇报,说有个群众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下午三四点时他曾看到一个男人被拖进了一辆车里。   这人说他当时想过要报警,但那辆车很快就开走了,他既没拍下照片,也没记住车牌,后来就觉得还是算了……   不过,现在看到警察在四处找人,他就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事说出来。   公安局这边,调出事发地附近的监控一看,在下午三点四十二分时,有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几分钟后,一个穿条纹上衣的中年男人从车旁路过,这时,车上下来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他从后面接近中年男人,用什么——或许是针管——扎了他脖子,中年男人软倒在地,被棒球帽男人拖上车,然后车开走了。   监控拍下了车牌,但是查过后,发现是假牌。   戴棒球帽的男人没有被监控拍下脸,但看身材,应该就是陶时遇。   那个中年男人大家之前都没见过。   程锦想到件事,“之前不是让你们去联系那个节目组最近接触过的家暴家庭吗?”   旁边的刑警队长道:“是的,你让我们去通知他们注意安全。”   “再去问问,看他们是不是都安全。”   “好。”   一问,发现还真有一个人联系不上,这人叫杜振威,是个一天三顿都要打老婆孩子的暴力爱好者。   他老婆和女儿今天中午刚和朱晓林见过面,吴蒙说的“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杀人不用负刑事责任。可惜早两年你没动手,现在晚了。”就是对他女儿说的。   下午,警察打电话去他家通知他注意安全时,是他女儿接的电话,小姑娘说她爸爸在卫生间,一会儿她会转告她爸爸。   警察没多想,听她这么说便道谢后挂了电话。   但是,这姑娘根本没转告她爸。   她爸后来有事要出门,就那么毫无警觉心地走出了家门。   “这孩子是没放心上,把这事给忘了,还是故意的?”   这就只有那姑娘自己知道了。   “老大,我们有新发现!我们发现陶时遇的父亲陶竞生在剑屏有房产。”小安跑了过来。   陶竞生在郊区一个叫胭脂浦的地方有一栋房子,23年前买的。小安打印了一张房子的卫星照片,这是栋带院子的三层别墅。   杨思觅道:“院子不错。”   “嗯。”   陶时遇带走了杜振威后,肯定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折磨他,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儿。   杨思觅道:“他喜欢拿棍子慢慢把人打死,他享受这个过程,他会刻意延长时间。”   也就是说,陶时遇很有可能现在还在那儿。   旁边很多人都倒吸冷气。   步欢提议:“那就让几个人以最快速度先赶过去,大部队后面跟上,怎样?”   剑屏不算大,路也不堵,车开快点的话,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可以冲到那个叫胭脂浦地方。   程锦看向步欢,“是你自己想去吧?”   “是。”   “嗯,你自己挑人手,到了后见机行事。”   “没问题,我这么机灵!”步欢跑开了。   “我也去。”韩彬跟着跑了。   谢青山道:“我也去看看。”   “行,那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们了。我晚点到。”   “那就一会见。”谢青山边往外跑边背着大家挥了下手。   程锦看向周围,“谁给我一张地图。”   “马上。”叶莱打开平板上的地图,定位到胭脂浦,然后把平板递给程锦。   程锦把地图放大,“让附近的派出所派人去封锁周围的公路。”   封掉公路,陶时遇就没法开车,那他就跑不远,   “好。”   又有人问:“只封锁公路?不如让他们直接包围别墅?”   “陶时遇手里有人质,如果惊动了他,他会直接杀掉人质,还是让步欢他们处理吧。”   今晚,步欢开车非常狂野,只用了15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谢青山全程都拽着车顶上的扶手,到了地方后才松手,“你可以啊,能去做飞车特技演员了。   “哈哈,是吧,那等你入职了,可得替我涨工资。”   “……”   大家下了车,小心地来到别墅外面。   别墅有围墙,墙上有光透出,应该是一楼开了灯,二三楼是黑着的。   大家侧耳倾听,听不到别墅里的声音。   谢青山低声道:“大门那有监控,我去后面看看。”   “我也去。”步欢说。   韩彬指着另一边道,“我从这边绕过去。”   几人简单地商量了几句,留下两个刑警守着大门附近,其他人沿着围墙去查看情况。   在别墅后面,谢青山看到有一段围墙里外都长着树,墙体黑乎乎地隐匿在树枝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可以试着爬爬看。   他冲步欢比了下手势,示意自己先上去看看。   他像只豹子一样,敏捷地爬上树,看到别墅一楼的窗户是亮的,院子被照得朦朦亮,看得到没人。   他等了一会儿,别墅里没动静,他便翻过墙,爬到墙里的树上,然后再溜下树,落地时,他感觉自己踩到的是松软的土,他扫一眼四周,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长方形的土坑,他踩到的土应该是从那个坑里挖出来的。   他小心地绕着别墅溜了一圈,没看到监控,便找了个没有关上的窗户爬了进去。   步欢正好在爬墙,看见他的动作了,心里抱怨,这哥们一点也没有团队精神,我还在墙外等你呢,结果你早就自己先进去了。   既然谢青山已经进去了,那就是说院子里是安全的了。   步欢飞快地翻了进去。他正想进别墅,却看到谢青山又回来了。   两人蹲在墙角,谢青山用手机打字:一楼没人,我听到地下室里有声音,也闻到了血腥味。   步欢:那怎么办?   谢青山:让人在大门外按门铃,把人引出来。   步欢:我发信息给韩彬。   谢青山点头。他示意步欢留在后门这里守着,他则去守前门。   韩彬在围墙大门外按门铃按了五分钟,附近的人大概都听见了,别墅主人才终于被惊动了,他走出了地下室,推开别墅门,看向围墙大门的方向。   谢青山蹲在阴影中,手里握着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别墅走出来的人的脸,一确定他是陶时遇本人,立刻扣动了扳机,连开几枪,陶时遇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步欢听到枪声,从别墅后面跑了出来,看到陶时遇倒在别墅大门前,身下都是血。   “你杀了他?”   “没,都打在腿上。你看着他。”谢青山换了个弹匣,提着枪走到别墅前,绕过陶时遇,走进里面,直奔地下室。   杜振威确实是在地下室里,他被绑成了弓形,鼻青脸肿地昏迷地上,嘴角有血,地上也有血,可能是他吐的,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看他两条大腿的扭曲形态,应该是骨头被打断了。   谢青山试了下他的鼻息……还活着。   他打电话叫救护车。后来,陶时遇和杜振威都被送去了医院。   别墅的院子连夜被挖地三尺,最终挖出了11具尸体——比公安局猜测的数量多不少,其中有一具已经化成白骨了——后来验过之后发现这是陶竞生。   大家都以为还活着的陶竞生在12年前就死了,是陶时遇杀的第一个人。   陶时遇说自己杀他是为了救自己母亲。   陶竞生和陶时遇的母亲王妍是自由恋爱,富家女爱上了有才华的普通人,婚前甜甜蜜蜜,婚后也和谐美满,但这一切在陶时遇外公的工厂破产后变了。   陶竞生原来是在工厂里做领导的,工厂破产后,他便失了业,去做别的也没能做成,然后他便开始酗酒,醉了就打老婆,而且他喜欢绑起来打,绑成各种花样,并不避讳儿子——经常顺便连儿子一起打。   后来陶时遇越长越大,终于积蓄够了力量,敢跟陶竞生动手了,他下手非常狠……他把陶竞生杀了。   王妍是目击者,那之后她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或许本来就有,只是这之后更重了。几年后,她得了癌症,她没有一点求生意志,很快就病死了。   陶时遇去暖光心理服务中心做义工时,他母亲刚去世半年。   王凤霞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自己母亲——他想再救她一次。   而且王凤霞家就在工厂附近,这点也触动了他。   程锦问他:“你为什么要在工厂杀洪建德?”   病床上的陶时遇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伤腿,“我恨他。”   嗯?程锦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杨思觅。   杨思觅嘴角一弯,心情不错地替他解答:“他把自己代入了。他恨的是他父亲。”   陶时遇抬眼看向杨思觅,这人似乎有同类的气息。   “那蔡益飞呢?”程锦又问。   陶时遇把目光移向程锦,“他老婆长得很像我妈。”蔡益飞已经打死了他前妻,他接下来很可能会打死“他妈”。   “……”   后来,程锦特地去看了王妍的照片,发现陶时遇说的“很像”其实只有三分像。   方苏知道这事后既惊讶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电视台那些人中他对我态度最好,一直帮我。”   她还以为陶时遇喜欢她,没想到是把她当妈。   其实她有点喜欢陶时遇,所以没有在警方面前提起他,但没想到有问题的就是他。   王凤霞想去医院看陶时遇。   程锦阻止了她,“你已经坐完牢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都忘了吧,以后好好生活。”   被害人的家属中除了王凤霞,还有至少一人是对陶时遇有好感的,他就是那个叫小锐的大男孩。两年前,他去电视台时,认识了热心的陶时遇,两人还交换了手机号。今天上午,在配合警方协助完调查后,他经意或不经意地把这事透露给了陶时遇。   还有吴蒙也想去医院看陶时遇,他并不记恨陶时遇暗算他,大概是觉得陶时遇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不过,公安局这边没同意。   陶时遇现在能见的人除了警察只有律师,当然,他这种程度的罪,见律师也没用。   陶时遇的最后一个受害人杜振威和他住在一家医院,他是被允许探望的。   他的亲戚们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这个后福现在还看不出来,因为他虽然被救了,但伤得很重,得靠医疗设备生存。   三天后,他的后福被他女儿彻底断绝了,那小姑娘趁人不备拔掉了他的气管。一小时后,他失去了生命特征。   得知这事后,步欢私下道:“早知道我们就去晚一点。”   那天晚上,他们去晚一些,杜振威就会死在陶时遇手上,他女儿就不必动手。   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涉嫌故意杀人,这辈子估计毁了。   谢青山茫然地点了一支烟,却拿在手上忘了抽。 第26章 非关案件——团体活动(完)   回京后,程锦打了个电话给陆昂。   陆昂很意外,“找我有事?”不是刚从剑屏回来吗,不好好休息,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有急事?   程锦道:“我看谢青山情绪不太好,你和他聊聊吧,问问情况。”   杨思觅听到他这话,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幽幽地盯着他:我也情绪不好。   程锦按下免提,拉杨思觅在沙发上坐下,两人一起做——打电话——这件事,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陆昂笑道:“为什么情绪不好?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我也不确定。可能我有时候说话不太客气。”程锦看向杨思觅,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你说呢?   杨思觅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反正他手一伸,揽住程锦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下。   程锦轻拍了下杨思觅的背,拉开点距离,别闹,打电话呢。   手机里传出陆昂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哦?他惹你了?我觉得他这人不错,很好相处啊。”   “我也觉得还可以。”程锦突然想要问一个问题,“我怎样?你觉得我难相处吗?”   陆昂呵呵地笑,“你想听实话?”   “嗯。”   “还可以吧,过了及格线。”   “……”   这么低的分?程锦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追问:“我哪里难相处?”   “底线太高。”   程锦无语,直接当笑话略过,然后直奔这段通话的尾声,“就是想跟你说下谢青山的情况,没其它事了,就这样啊。”   “诶诶,等一下!”陆昂连忙叫住他,“你想让我怎么跟他聊?直接打电话去找他谈话,太生硬了吧?”   程锦有点儿警觉,微眯了下眼,“你在打什么主意?”   “大家聚一聚好了,搞个什么活动,然后我趁着气氛好,找机会和他谈谈心,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这是追姑娘的套路吧?”   “……”陆昂反问,“你以前就是这么追姑娘的?”   得了,别互相伤害了。程锦主动退了一步,“你想搞个什么活动?吃饭?”   “去你家吃?”   “行啊。”   陆昂却道:“还是投票吧,看大家最想去做什么。”   “你不会是想借机约池若愚出来吧?又吵架了?”   “胡说什么呢!”   程锦直接翻译为:瞎说什么实话。   程锦没为难他,“行吧,那就投票。”——自己确实很好相处。   “那我一会儿去建个讨论组。”   “好。”   电话挂断了。   程锦看向杨思觅,“我哪里难相处?”   “好相处。”杨思觅撩起程锦的衣摆,往衣服里面摸。   程锦按住他的手。   杨思觅便道:“很好相处。”他躲开程锦的手,继续深入。   “……”   据说男人精虫上脑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又据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沙发上也一样。   陆昂对团队活动很积极,当晚就催着大家定下了活动内容与活动时间。   中标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娱乐活动:去游乐园。   这个项目是韩彬提的。他只说了一句:秦越说可以不用排队。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在投票中胜出了。   游乐园大家都去过,但每次去都玩不上几个项目,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热门项目要排上几个小时,然后只能玩几分钟。现在有机会去特权一把,那还不快抓紧机会去玩个够?   活动时间定的是后天,刚出差回来,先休息一天,养精蓄锐一下。   讨论结束后,陆昂特地去和谢青山私聊:“你可以带家属来玩。”   “没家属。”   “预备家属也行。”   “也没。”   “看上了准备追的也行。”   “……”谢青山无语,陆昂这人居然这么八卦?特案组这些人都很八卦啊。   “也没有啊?那到时看看能不能在游乐园里找一个。”   “……”你怎么不说拣一个呢。   时间飞快,眨眼就该去游乐园了。   程锦和杨思觅特地换了运动装。   集合地点是在游乐园大门前,陆昂果然是和池若愚一起来的。   “早啊!”程锦和他俩打招呼,“就你们俩?其他人还没来?”   “还有两个帅哥在那。”池若愚把头往右边一偏。   那边是韩彬和秦越在一棵大树下说话。   过了几分钟,剩下的四个人一起出现了。   “一起来的?”陆昂问。   “是啊。我们都蹭游铎的车嘛。”小安笑道。   她今天也是一身运动装,而且难得地穿了裤子,而非裙子。   谢青山扫了眼周围,“我们最晚?”   程锦笑道:“我也刚到。”   “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进去吧。”陆昂喊道,“韩彬,秦越,可以走了!”   “来了。”秦越应了声。   游乐园大门外站满了人,大家都在排队检票入园,总共有十几个通道,每个通道前都站一列人,数列排开来,像一个方阵。   因为有秦越在,他们不用排队,直接走的特别通道。   进去后,秦越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深灰色的卡,拿着这卡去玩各个游乐项目时就不用排队了。   步欢弹了弹手上的卡,“这里好像不卖VIP的吧?”   在这个游乐园,有钱也买不到“插队”卡,排队面前人人平等。   秦越笑道:“是不卖,但还是有的。”   哦,非卖品。   叶莱跑到路边的小亭子前领了几张免费地图回来分给大家。   程锦接过地图,展开后,边看边说:“我们先定条线路……”   陆昂赶紧打断他,“你行了,又不是叫你来查案的,放轻松点。”   “玩也也要讲究效率。”程锦争辩。   池若愚失笑。   秦越也笑,“我们是要用最快速度把所有项目都过一遍吗?”   “要来竞赛吗?”谢青山添了句。   步欢大笑,“哈哈,可以啊。”   “……好吧,那算了。”程锦合上了地图,牵起杨思觅的手腕,“那就随便走吧。”   随便一走,他们先走进了一个魔法屋——鬼屋的魔法版。里面人太多了,恐怖气氛被旺盛的人气冲没了,基本就是被人群裹挟着从入口进去,然后再裹挟着从出口出来。   ——他们是不用排队,但他们没办法让拥挤的人群消失。   大家继续往前走,准备去玩其他项目。   “一点也不吓人嘛。”小安今天很兴奋,在路上嘣嘣跳跳地走着,突然,她眼角余光瞥到个东西,她的视线落到杨思觅手上——没有被程锦牵住的那只手,“杨老师,这手哪来的?”   程锦偏头一看,杨思觅那只手上正抓着一只雪白的骷髅假手,应该是从魔法屋里顺手牵羊出来的。   “……”   程锦拉着杨思觅去还人家“手”。   大家都笑。   “还能这么操作?”池若愚道,“早知道我也牵一只手出来。”   陆昂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来,这只给你牵。”   “走开了。”池若愚把他拍开。   小安听到前面有音乐声,“旋转木马,我们去坐吧!”   步欢转头一看,那东西慢悠悠的转着,像音乐盒一样,排队的都是女人和小孩,“你们先去,我们一会过来。”   “那我们走吧。”池若愚对叶莱和小安说。   小安拉上了游铎,“小哥哥跟我们一起!”   池若愚笑道:“好,正好用得上他。”   “……”游铎被拖走了。可以想象他肯定是被拉去帮忙拎包帮忙拍照的。   步欢挥手送别了他。   过了会儿,步欢看程锦和杨思觅还没回来,便指着附近的云霄飞车道:“要不我们先去坐一趟飞车。”   园里总共有七八种飞车,这一种是人卡在座位上、双脚悬空的,车迹在空中扭来扭去,看起来十分惊险。   陆昂道:“你们去吧,我等程锦。”   谢青山也道:“我也不去。”   步欢冲韩彬和秦越道,“走一个?”   韩彬看秦越。   秦越笑道:“走吧。”他倒不怕。   等程锦和杨思觅回来,便只看到陆昂和谢青山站在路边聊天。   这么就单独聊上了?效率很高啊,那就不打扰他们了。   程锦拉着杨思觅去了别的方向。   杨思觅很满意,就是要甩掉那些人。   程锦掏出地图,既然其他人不在,那他就还是来计划一下吧。   这时,陆昂和谢青山其实还没怎么聊。   陆昂刚问谢青山,在特案组是否习惯。   谢青山迟疑,“我觉得他们不太喜欢我。”   “这是正常的。”陆昂笑道,“我当初开局时的棋面更差,他们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讨厌我——因为一些事。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他们看到我的真心了,就好了。我跟你说,他们就是‘傲骄’,嘴巴上嫌弃你,实际上,还挺稀罕你的。”   “……”谢青山怀疑陆昂有妄想症。   “像他们这种天天和罪犯打交道的人,都很没安全感,他们会一直观察你,直到确认你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这是场持久战,但这仗也不难打,只要你一直对他们好,总能水滴石穿——哈哈,这是夸张的说法。”陆昂笑道,“实际上,还是比较轻松的。”   谢青山声色不动:是吗,没听出来。   陆昂笑笑,“多处一下你就知道了。工作这事,总不能指望一见钟情,对吧?”   谢青山摇头,“我不知道。”   陆昂看看他,换了个话题,“剑屏那案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还不知道呢。”   “和家暴有关的系列案。”谢青山尽量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案情。   陆昂边听边咋舌,“这种男人就是有病……唉,可怜……啧,太变态了……”   最后,谢青山讲到陶时遇被抓时,说:“我第一反应就是要解除他的战斗力,倒是忘了他不是我以前那些目标人物。”   以前执行任务时,都是高手过招,容不得一丝犹豫。   “你没错啊,安全第一。”陆昂试探着问,“难道程锦说你什么了?”   “没有。”谢青山微皱着眉,“我自己这事做得不太好。”   “没事。你知道吗,程锦和北风很熟。这事要换成北风来,他肯定就直接把人干掉了,能节约一大笔检察审判费用呢。”   安全组的想法是: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枪毙,提前执行了还能帮纳税人省钱。   “……”   被拿来和安全组那些杀神做类比,谢青山可不觉得是安慰。   谢青山叹道:“我不适合查案。”   “查什么案啊……你搞错了。查案是程锦的事,我们是幕后,负责给他提供便利,例如钱、物质、人脉等等。其实提供不了也没什么——我们又不是万能的,对吧?混过去就行了,程锦这人很好说话的。”陆昂侃侃而谈,一点也不脸红。   “……”谢青山无语,这人把这种事都说出来了,如果自己没如他意,他不会灭口吧?   “你还有什么纠结的?”陆昂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谢青山。   “……”谢青山觉得自己不小心上了条贼船。   “我们救了最后那个受害人,不过他伤得很重,然后他女儿——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拔掉了他的气管,”他皱紧了眉,“这事我觉得很不舒服。”   陆昂点头,“我了解。这种悲剧很多,很多时候我们事先想不到会这样,没办法。”   谢青山笑了下,“但是我想过。看到这个受害人时,我考虑过要不要救他。——这是我的职业病。做我们这行,最怕信错人、救错人、还有杀错人。我的考虑是:他在‘死’过一次后,应该能改好。这种家暴男其实很怂,下一次狠手就能打服他。但我没想那姑娘会那么……”倔?钻牛角尖?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摇摇头,没继续说。   陆昂叹气,“唉,这谁想得到呢。”   “嗯,步欢当时说,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救那个受害人了。”   “哦?他还想见死不救?”陆昂有点小激动,“程锦没训死他?不,居然没开除他?”   ……谢青山发现自己说错话,该提步欢的。   “步欢!”陆昂突然开始挥手。   谢青山顺着他挥的方向一看,真的是步欢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   步欢跑了过来,“我坐了三次云霄飞车,爽!”   陆昂道:“厉害。韩彬和秦总呢?”   “他们比我先走啊,没回来?”   陆昂摇头。   步欢摸摸下巴,“肯定约会去了。”   陆昂道:“程锦也没回来,难道也约会去了?”   “肯定的!”   “真不厚道,让我们在这干等。”   步欢撇嘴,“嗯,都有异性没人性。”   陆昂心道,明明只有我一个人有异性。嗯,他也得去找池若愚了,“走吧,我们去旋转木马那和他们汇合。”   “行。”   然后,陆昂突然道:“步欢,听说你在剑屏差点又犯了错?”   “……”谢青山很郁闷,他还以为陆昂不会当面提这事……这家伙太卑鄙了!   他决定自己自首,“刚刚我们聊起了剑屏的案子,我提到你说过:该让陶时遇杀了最后那个受害人,这样他女儿就不会去拔管,并因为涉嫌谋杀。”   步欢瞳孔一缩,然后仍然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难道在他和他女儿之间,我们应该选择救他吗?”   陆昂道:“他差点被打死,应该能认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这种怂人,揍他一顿他就乖了,差点打死他,他估计会被吓成精神病。——我和青山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呢?”   步欢想了一会儿,道:“或许吧。”   就危险等级而言,这男的还是很普通的,就是个只会窝里横的渣男,有很多办法可以治服他。   陆昂又道:“我们不会去向程锦告状,会聊到这个,是因为我们在讨论这种事要怎么处理才能结果好一点。”   步欢笑道:“你们真够操心的。”   “是啊,就是操心的命,和你们头儿一样,天天忧国忧民……”   步欢听不下去了,骂道:“卧槽!你够了吧!”   他们到了旋转木马那里后,没找到小安他们——肯定是早就跑去别的地方玩了。   陆昂,“……”   他打池若愚的手机,没人接。   还是步欢打给游铎才问清楚他们的方位。   但等步欢他们赶过去时,却发现人又不见了……像捉迷藏一样。   他们只能自己逛了,中途看到了韩彬和秦越,两人坐在慢吞吞的观光小火车上,一人拿着一个大大的彩色冰淇淋……   陆昂心想:幼稚死了!   “没想到他们私下是这种风格……这种事不应该是程锦和杨思觅做的吗?”嫉妒让人口不择言。   谢青山有点控制不住表情,“私下里程锦是这种风格?”   工作状态下的程锦看起来挺正常。   “你以为他什么风格?”   “……”   正在试图用最高效率刷完所有游乐项目的程锦不知道他的形象又崩塌了一点。   此时,他处于游乐园的另一头,正在劝杨思觅,“这边是幼儿区,我们进不去,走吧,我们去那边。”   杨思觅不动,“看起来不错。”   “哪里不错?”   “那个点心屋。”   “……好,我们去看看。”   这一看,就买了一堆儿童食品回来。   唔,其实陆昂也没“冤枉”他。 第27章 错爱1   休息了三天后,特案组恢复了上班生活。   程锦和杨思觅到办公室时,看到陆昂和谢青山也来了,这两位像客人一样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   程锦有点意外,“你们俩怎么在?”   “你这什么话。”陆昂放下报纸,抬头看他,“没事就不能来了?”   他自然是来“教导”谢青山的,不教会谢青山,他走不了啊。   谢青山向程锦和杨思觅打了个简洁招呼——微笑了一下。   程锦回以一笑,“那你们随意。”   程锦和杨思觅走向办公区,程锦看到叶莱、游铎和步欢已经来了,他多看了步欢两眼,“步欢,今天这么早?”   步欢把头从电脑后面伸出来,干笑:“……我今天醒得早。”上班积极不好吗?难得早来,居然还被特别关注了。程锦就不能去关注一下还没来的吗。   程锦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除非其中有什么关键字触发了他的警戒线,他“哦”了一声便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他身旁的杨思觅脚步没停,继续在向前走,不过他说了声:“我去楼上。”   “好。”程锦看着他上楼,突然想,或许该换个大房子,空间大方便活动,现在他们家太小了,除了跑步机,没法放其它运动器械。   不过,房价一年比一年高,恐怕得买得比较偏了。   ……   上午11点左右时,大门外突然来了个送快递的。   叶莱出去签收了,然后拿着个快递文件袋回来。把它放进安检机里过了一下。安全的。   “不知道这件是谁的。”   寄件人那栏上写了个英文字母V,地址以及其它信息都是空着的。收件人那栏写的也写了个英文字母,是B,收件地址写的是这里的地址,联系电话是他们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收件人B。   叶莱在心里过了一遍大家的名字,这个B难道是指步欢的“步”?或者韩彬的“彬”?   “步欢,看看这件是不是你的。”叶莱把快递递给他。   “啊?”步欢疑惑地接过去,低头看上面的快递信息。   “B是指你吗?”   “不是吧,没人会寄快递给我啊。”   “是不是戴维?”   “我问一下。”步欢放下快递,拿起手机。   过了会儿,他说:“不是她寄的。”他拿起快递,摸了摸,稍微弯了弯折了折,里面没有硬质的东西,但又有一定厚度,好像只能是一叠纸张了。   “游铎,看看这快递是你的吗?接着!”步欢像扔飞盘一样把快递扔了过去。   快递面单上不是有两英文字母吗,这里就游铎学历最高,最有可能使用英文。   游铎拿到快递后,边说:“不是我的。”边把快递的正反面都查看了一遍。   程锦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这快递怎么了?”   “不知道。”游铎起身,走他程锦办公桌前,把快递拿起他。   程锦接过快递后,稍看了下便道:“应该不是我的。”   游铎道:“可能是小安或韩彬的。”   不久后——12点前,小安和韩彬都到了——小安比韩彬早几分钟。   两人一看过快递后,都摇头,不是他们的。   叶莱道:“不会是杨老师的吧?”   “一会再问他吧。”程锦说。因为午饭时间快到了,杨思觅也该下来了。   过了会儿,杨思觅果然从楼上下来了,头发湿的,而且换了衣服。   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也看到了他的办公桌和程锦的桌子相接处有个快递文件……但只是看到而已,他直接忽视了它,把目光与注意力都放到程锦身上。   程锦正在用电脑查一些资料,发觉他回来了,便停了下来,转头看他,笑道:“你看看那快递是不是你的。”   杨思觅低头看了下,说:“不是。”   程锦道:“难道是陆昂的?”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陆昂和谢青山在院子里说话,程锦没叫他。   等午饭送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时,程锦才把那快递往陆昂面前一放,“你的?”   陆昂疑惑,“嗯?不是你们中任何人的?”叶莱拿快递回来,后来又问是谁的快递,这样他都看到了,但没想到这快递最后会被传到自己手上。“不是我的。”   谢青山有些好奇,凑近看了下,然后他愣了下神,只一瞬,大家的目光便像恶饿终于发现了猎物一样盯紧着他,“你的?!”   谢青山迟疑,“我不确定。”   游铎道:“打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那我就打开了?”   大家一致点头,就差说“请”了。   谢青山拿起快递,走开了……   “……”好吧,或许里面有人家的隐私。大家移开目光,继续吃饭。   程锦突然道:“老谢,你要不要考虑带上手套?如果里面的东西有问题,一会儿我们可以查一下指纹。”   “好……”   快递文件袋里的东西是照片,陌生人的照片——谢青山不认识的人。   照片上干干净净,半个指纹都没能找到。   看来寄这个快递的人是有问题,一般人可不会特地避免留下指纹——照片表面光滑,很容易印下指纹。   叶莱上网查了一下快递单号,物流信息显示是本市寄出的,可惜不知道具体地址。   照片总共有12张,都是人物生活照,是单人照,拍的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相貌都很不错。   并非一张照片一个人,而是有重复,游铎快速地分了一下,分出了5组照片,也就是这些照片总共拍的是5个人。   程锦看向谢青山,“你都不认识?”   “不认识。”   “你为什么会认为这快递可能是寄给你的?”   谢青山没有迟疑,说:“以前我曾经用过字母做代号。”   程锦微点了下头,没有追问他的过往。“你觉得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不认识上面的人。”   “看照片上的环境,你认得出来是哪里吗?”   谢青山拿起一组照片,看了看,然后换下一组……全部看完后,他脸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看不出来。”   程锦自己也看不出来,“小安游铎,等下你们想办法查一下这些照片的信息。”   这种时候,只能靠这两个小的了。   网络时代,绝大数人——特别是年轻人,都在网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沿着它就能找到它的主人。   “好。”小安和游铎齐声道。   大家继续吃饭,但有点食不知味。   步欢第一个忍不住道:“你们说到底是谁寄的这种东西?寄过来想干什么?”   “他知道我们的地址,或许也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叶莱脸色有点沉重。   他们是做什么的?查案子的啊。如果有人特地找上门来,那估计是特地来找事的。   陆昂道:“有没有可能是恶作剧?——不痛不痒的那种。”   “那是最好的情况,我也希望是。”程锦皱着眉道。   杨思觅看看他,帮他夹了一筷子菜,程锦反射性地低头吃饭,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笑了下,然后认真吃饭。   韩彬道:“最坏的情况是这些人已经死了。”   “哦,有人给我们出了一道破案题。这些人不会是他杀的吧?”步欢骂道,“变态。”   “可能不是杀人案呢?而是解迷题呢。那人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些人?”游铎提供了一个设想。   小安怒道:“但凭什么啊?他当我们是马戏团的猴子呢,想让我们演什么就演什么……真是病得不清!”   谢青山道:“抱歉,可能是我连累了你们。”   “没事啦。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小安像换脸般地露出灿烂笑容,大大咧咧地道。   “……”   饭后,小安和游铎去工作。   程锦去楼上打电话,打给景行止。   景行止懒洋洋地笑道:“谁啊?思觅吗?”   “……”叫这么亲热干嘛!程锦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更甚。   他黑着脸道:“我。”   “哦,程锦啊,真难得,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啊!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你后悔没选我了吧……”   程锦打断他,“你有没有寄快递到我们这里?”   “嗯?”景行止立时正经了起来,“你们收到了什么危险快递?”哎呀,有趣了!他压抑着兴奋,循循善诱,“是什么啊?需要我帮忙吗?”   “……”看来不是他,程锦挂了电话。   景行止立刻回拨。程锦叹气,接了。不接怕他要搞事。   “说说啊,你们到底收到什么了?不说我就亲自过来看了哦。”   “……”程锦头疼,有些人,就是一点也不能沾上。   “那我真过来了啊?”   “收到了一些陌生人的照片,以为是你恶作剧。”程锦妥协了。   “照片吗……拍的是死人还是活人?”   “活人。”   “还没查出拍的是谁,谁拍的?”   “嗯。”   景行止笑道:“要不要我帮忙啊?”   “……”程锦很想问他:你打算怎么帮?   但无非也就是找类似小安游铎这样的电脑高手帮忙寻找了。要真单纯靠人力去找,那除非运气好,否则全国十几亿人口——年轻人据说是两亿多,就像是要在大海中找一条鱼,恐怕得运气好到逆天才能从两亿人中找出这几个人来。   程锦道:“谢谢,暂时不用。”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他倒不至于把话说绝。   “哦,那你们加油吧。需要我帮忙时尽管开口哟。”景行止笑得特别愉快。   “……”程锦简单地道,“好的,一定。” 第28章 错爱2   打完电话,程锦站在二楼窗口看看外面。   “怎样?”是陆昂的声音。   “嗯?”程锦应了一声,但没回头。   陆昂走到他身边,“心情不好?”   程锦道:“谁会喜欢被人找麻烦?”   “如果谢青山是个麻烦,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这是激将法吗?”程锦转头看他,然后看到杨思觅也在二楼,他靠坐在台球桌上,垂着头,用手指在拨弄一个台球。他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   程锦笑了,转过身,背靠着窗台,面向室内。   他的声音温和下来,“不一定就是他的麻烦。如果是,那就要看到底是什么麻烦,”他笑了下,“我也讲究性价比的。”   陆昂故意叹道:“人心凉薄啊。”   “没办法,和他还没到能谈感情的程度。”认识还不到两周,且并无一见如故的感觉。   陆昂正色道:“谈什么感情,我们永远只讲利益。”   程锦听得挑眉,“听起来你像是在为‘某一天要坑我’打伏笔。”   “……”陆昂苦笑,“我这明明是在坑我自己。”   程锦笑而不语。   陆昂说回正事,“现在这情况,你应该有自己的猜测吧,是不是已经找人证实过了?”   “我去问景行止了,不过不是他。”   “哦。如果是他倒好办,他至少懂分寸。”   程锦道:“先查查看吧。”   景行止是否懂分寸,这另议,但他没必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他肯定是讲利益的,只要不发疯,没失去理智,不至于去做损人损己的事。   “嗯。”陆昂点头。   “下去了。”说着程锦走向杨思觅。   陆昂看着他走到杨思觅身边,然后开始摸人家的手……啧,陆昂摇摇头,先下楼了。   程锦和杨思觅也没在楼上呆多久,过了会儿便下来了。   小安朝他们挥手,“老大,找到了两个。”她把那两人的资料投放到墙上的大屏上。   “这么快?”程锦走到屏幕近处,看到已经查到身份的是两个姑娘。   “因为长得漂亮,照片传播得广,比较容易搜到。”   两个姑娘,一个叫曹焕焕,赤青县人,前年失踪了,当时她21岁,家属报警后,警方一直没能找到人;另一个叫薛辰,西渡市人,也失踪了,她是三年前失踪的,当时24岁。   她们俩有个共同点,失踪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都是万林市——她们和朋友提起要去万林。   程锦皱眉,“都失踪了?”   陆昂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怎么还在?”程锦看向他,“今天很闲?”   “等会儿再走。”   程锦继续看屏幕上的资料,“曹焕焕在美发店工作,是正规的,还是有特殊服务的?”   小安眨眨眼,她还真没多想,她好像是看到了特殊服务的信息,但她以为那是别人盗用了她的照片——很多美女的照片,特别是性感的艺术照,只要放上网了,就很容易被人盗用,通常是被用于黄色产业或网络诈骗中。   “等我一下……嗯,是特殊服务。”小安把一批图片铺在大屏幕的最上层——都是曹焕焕留在网络上的“约炮”广告。   “薛辰呢?”   “她没有,她是做美甲的。不过她喜欢上一些猎奇网站——关于冰恋秀色那种,她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小安投放了一个网站到屏幕上,“这种。”   这个网站的主图是一个长发美女躺在铺着红丝绒的棺材里,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闭着眼睛,雪白的脖子上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围绕着她躺着的棺材,四周缠满了盛开着血红玫瑰的荆棘。   叶莱疑惑,“吸血鬼?”那色调那布景挺像的吸血鬼题材的电影场景。   “不是啦。这是一个冰恋秀色网,冰恋和秀色是一种小众的性癖好,说得好听,其实呢,冰恋就是是恋尸癖,秀色就是吃人,‘秀色可餐’——看你好看就想吃掉你。”   “这TMD太重口了。”步欢皱着眉,摆出了一脸想吐的表情。   这时,杨思觅走到程锦身旁,也看起了屏幕。   程锦看了看他。   杨思觅说:“好像变得有趣了。”   “……”   谢青山道:“以爱的名义杀人吃人?”   “你可以理解为性欲。有些人为了性快感什么事都愿意做。”杨思觅道,“也可以把他们想象成极端的SM爱好者——这有助于你理解他们的行为。”   小安笑道:“SM爱好者肯定不会喜欢杨老师你这个说法。”   “这就和极端的宗教信徒是恐怖分子一样。”谢青山触类旁通,“那些宗教也不愿意承认极端主义者是他们的‘升级版’。”   韩彬倒是道:“冰恋爱好者中的多数人也没那么极端,他们只是想得很美,真让他们面对一具尸体,他们这癖好立刻会消失。”   小安连连点头,她第一次看到尸体时,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令她终生难忘,还有那股隐隐尸臭味,一直缠在鼻端,就算洗了澡换了衣服,也仍觉得有味道。很难想象有人会恋尸,甚至吃掉尸体。   步欢道:“想象倒没什么。要真去奸尸吃人,那实在太恶心了。”   游铎道:“也有部分人实施过。我记得……”   步欢连忙打断他,“不用说了!”   游铎不明白步欢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变态杀人狂很多都喜欢强奸杀人甚至奸尸——这种你能听,怎么杀人吃人你就听不了?”   “因为他真的咬过尸体。”叶莱一针见血。   “哦,对。”游铎想起来了。   “……”步欢一脸生无可恋。   谢青山好奇地看着他。   陆昂笑了下,那事他听说过。   “他们之间的杀与被杀,吃与被吃,理论上是自愿的。”杨思觅道。   游铎看着步欢道:“你不算是自愿的,你和他们不是同一种人。”   “……”步欢干笑。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请忽略我好吗?   “自愿被杀甚至被吃掉?”叶莱问。   “人有各种欲求,有些古怪有些极端。”杨思觅话头一转,“其他几个人找到了吗?”   “呃,还没。”忙着看热闹的小安缩了下脖子,认真看电脑去了。   眼神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的游铎也抿了下唇。   “我要走了。青山,你走吗?”陆昂问。这些恋尸吃尸体的话题,他是听不下去了。还是赶紧撤吧。   谢青山犹豫。照片的事或许和他有关。   陆昂朝程锦使了个眼色:你要他走还是留?   程锦想想谢青山在这也没事,便顺势道:“青山你跟他走吧,我这边现在没什么事。”   陆昂心道,你说得我好像就找他有事一样……   谢青山大概就是这么理解的,他对陆昂道:“那我们走吧。”   “走吧。”陆昂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大屏幕,摇摇头,都啥玩意儿,太没下限了。   程锦拉着杨思觅去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他凝视着杨思觅的眼睛,低声道:“自愿被杀被吃?”   杨思觅道:“你想问我有没有过碰到过这种人?有。其中一个人愿意把他的所有财产都奉献给我,只求我虐杀他吃掉他。”   “……”程锦扶额,怎么听起来像邪教?   “但我要钱做什么?”   程锦听得一笑。   看他笑,杨思觅便继续道:“他的计划是开船到公海上去——这个白痴以为公海杀人不犯法。就算真不犯法,杀了他后我也只会把他扔海里。还想我吃掉他……我又不是什么都吃。他体重70多公斤,得吃几十顿,会吃恶心的。”   “……”程锦无话可说。   杨思觅无辜地看着他,“不好笑吗?”——刚才你不还听笑了?   程锦无奈地笑了下。   杨思觅凑近他,在他脸上轻咬了一口,“你一看就很好吃。”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示爱。   程锦揽住杨思觅,亲了下他,说:“我也特别爱你。”   杨思觅垂下卷曲的长睫毛,挡住他亮晶晶的眼睛,就是这样,再怎样的彻底占有,也比不上他亲手抱着你亲口说爱你。   剩余的三个人后来也被找到了。   这三位是男士,长得都挺帅,属于清秀型的。   鲁睿扬,四年前失踪的,高考完之后,决定不读书了,去外面打工,然后这一去就和家里断联了;穆达,两年前失踪的,他是出来旅行时失踪的,当时20岁;常嘉,酒吧服务员,不过他是离职后失踪的,当时22岁。   程锦道:“他们也是在万林失踪的?”   “常嘉在万林工作,最后一次出现时是在那里;有记录显示,穆达失踪前乘坐了飞往万林的航班,不过,他在万林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失踪,这些都没人知道;鲁睿扬离开家时是乘火车,终点站不是万林,但那趟车中途有一站是万林,不排除他在那儿下了车。”   时间过去太久了,当时的监控早没了,没人清楚事实到底如何。   “那个寄照片的王八蛋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步欢一脸想揍人的表情。   说到寄照片来的人,叶莱想起要和程锦说一个事,“老大,那个快递是夏华路上那个快递网点收的件,但他们经理也不知道是哪个快递员收回去的,因为没人承认。他们收件是有提成的,但这件就是没人认。”   “嗯,敢用快递寄,肯定有不让我们发现的把握。”步欢道。   “但怎么做到的?冒充快递员吗?”寄快递毕竟是要和人接触的,又不是寄信,只要扔进邮箱就行。   游铎道:“收买他就行。”   “……小游,你学坏了。”   嗯?游铎很无辜。 第29章 错爱3   “快递先别管了。”程锦看着屏幕道,“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吗?”   游铎道:“穆达应该是个M,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信息,网站、图片、电影资源等等。我找到了他在一个相关网站上的账号,他有发布了信息说‘将有一次美妙体验’,这是他在这个网站上发的最一次信息,后来他没有再登录。”   他把网站共享到大屏幕上,程锦他们看到该条信息下,有几个人回复了“恭喜”之类的话。   “这是他失踪前多久的事?”程锦问。   “前两天。”   杨思觅道:“把他在那个网站发的其它信息调出来。”   “好,他没有主动发过贴,但有回过别人的贴。”游铎把那些页面翻出来投到屏幕上。   有的是分享资源的贴,有交流感受的,有寻S或M的……   杨思觅看了一会儿,问:“能找到那个‘即将给他美妙体验’的人吗?”   “那人可能不在这个网站,因为穆达的私信记录中没有显示出他们聊过天,也可能是他们有别的联系渠道。”   “没找到他的账号?”   “他有其它网站的账号,但那些账号已经被注销了——不同网站有不同的规定,有些只要三个月不登录就会注销账号。”   杨思觅对程锦道:“信息太少了。”   程锦听出了他的抱怨,微微一笑,“没事,慢慢来。”又道,“游铎,你继续。”   “穆达差不多就是这样。”游铎说,“常嘉——在酒吧工作的那个,他没什么特别的……”   “有啊,他喜欢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帅哥照片。”小安往大屏幕上贴了一些截图,“他工作的那个酒吧是Gay吧。他应该是个同性恋。”   步欢叹气,“然后也喜欢SM?”   “那倒没有。至少我没查到他有这种迹象。”   “冰恋秀色呢?”   “也没有。”   “那是没什么特别的。”步欢说。   被这些重口味的小众性癖好冲击过后,真的会觉得大家都是平凡人。   “还有这位小男生,他的性向也是同性,”小安把刚高考完就失踪的鲁睿扬的照片放大放到在屏幕最上层,“我找到了他的网盘,里面有很多GV。”   步欢道:“这个年纪的男生,胆子大自控力差,估计被人一约就会上勾。”   叶莱斜眼看他,“你很有经验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异性恋。”步欢振振有词,“同性恋群体,滥交现象很普遍。这是公认的。”   大家看向程锦。   程锦点头,“听说是这样。”他像是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   旁边的杨思觅一脸无聊,他不关心这种事。   大家又去看韩彬。   韩彬肯定地道:“的确是这样。这个群体中的大部分都滥交、骗婚,这是事实。”   步欢嘿嘿地笑道:“所以,大部分同性恋都是渣男?”   “对。”韩彬很平静,因为他不认为这些事跟他有关系,他对同性恋群体并没有归属感,但也不厌恶,毕竟渣男只属于道德范畴,离他们日常抓捕的那些变态罪犯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叶莱皱眉,“骗婚的人很恶心,那些女人太可怜了。”   小安捧着脸,有点儿忧伤地道:“我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调查,一般归因于社会的压力。”   “是啊,一压就垮了,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步欢很不屑,“监狱的罪犯们也都各有各的压力啊,恐怖分子们杀人的理由也是认为自己受到了压迫。”   程锦道:“对,大多数人都是软弱的,看不下去可以试着去改变。”   “……”步欢无语凝噎。程锦总能找到角度来教育他。他就只想说说,并没有改造渣男或改变世界的兴趣。   叶莱倒是说:“怎么改变?”   “人类一直在改变,最早是母系氏族,后来是一夫多妻,现在一夫一妻,以后应该不结婚也没什么。”没有必需结婚生子的社会压力,自然没必要骗婚。“当然,改变需要时间。”   步欢笑道:“老大,你有时候很理想化啊。”但这样也不是不好。   韩彬也笑了下。   程锦倒是觉得自己非常现实,改变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这还不现实?   游铎说:“其实已经在改变了。现在正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在将来骗婚的比例应该会减少很多,因为时代在发展,我们越来越开放,异性恋很多都不想结婚了,同性恋的想法一样在改变。”   小安也点头,“现在的妹子也没那么好骗了,网络时代,信息传播得快,大家能学到很多辨别渣男的办法。”   “那倒是。”叶莱笑道,“有时候负面新闻多得让人受不了,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看大家没有悲哀绝望钻牛角尖,程锦便道:“好了,你们私下再讨论吧。现在继续说案子。”   “好。我们之前在说鲁睿扬,”小安道,“查不到鲁睿扬是不是被人‘一约就上勾’了,但他是上了火车后就消失了,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下的车,也不知道他下车时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伴。我们所知道的就是:他没能到达他本来要去的目的地。”   “时间过去太久了,都失踪四年了,”叶莱叹气,“要是四天前失踪的,那我们还可以问一下车上的列车员,或许有人对他有印象。”   “这事就怪在这里,都失踪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把他的照片寄到我们这里来,这个寄件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我觉得只要找到他,就知道这个事是怎么回事了!”步欢说。   “那两个姑娘是异性恋吗?”程锦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是的。”   程锦皱眉,那么这失踪的5人之间是否有某种关联呢?他们的失踪是和一个人有关,还是和一些人有关?如果5人间有某种关联,那么失踪的是只有这5人,还是有更多人?   杨思觅道:“他们可能碰上了一个双性恋的性变态。”   “一个?”   “一群性变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概率很小。”   “是倒是。”但概率再小也仍有可能。   “我们是不是要去万林出差?”韩彬问。   “去。”   目前,失踪的这5人中除了鲁睿扬还不能确定之外,其他人失踪前都去过万林。   他们手上只有这条线索,不去的话,这件事大概是没希望查清楚了。   “叶子,定明早的飞机。”程锦道。   “好的。谢青山去吗?”   程锦想了想,道:“都行,你问下他吧。”   “好的。”   出人意料的是,叶莱打电话给谢青山后,他给的答复是这次他不去了,因为他觉得他最好避嫌。   叶莱跟程锦说了声。   程锦只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叶莱道:“要联络万林的公安局吗?”   “联络吧,打个招呼就行,其它的不麻烦他们。”   “了解。”   次日,程锦他们在上午11点抵达了万林。   万林是个二线城市——凤尾的那种——城区面积很大,但人口在同一档城市中算是少的,并且分布不均衡,主要集中于老城区,为此政府重点规划了一个新区,但人口流动还是很缓慢,因为万林经济不发达,能投在城市建设上的钱有限,这导致了新区的基础建设没搞好,外表看着是光鲜,内里却还不如老城区,买房的人也不傻,选新区的人当然少。   出机场后,程锦他们开车去市区——他们在机场附近租了辆车,他们要去老城区,市公安局在那边,他们定的酒店也在那边。   去老城区,得先经过新区。   新区很多高楼,一眼望去,像个繁华都市,车开进去了,便会发现这边人不多,很空荡。   “据说新区公厕很少,而且藏得好,难找。”游铎说。   对他们这种只是暂住几天或十几天的“游客”来说,基础建设的好坏他们不会感受到太多,但卫生间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步欢被逗乐了,“哈哈,藏得好……”   小安看着窗外,“好像这里的大型商场也不多。”大型商场肯定得配卫生间的嘛。   叶莱笑道:“看来我们如果要来这里,得少喝水。”   不久后,老城区到了,程锦看了下时间,“先吃饭,然后去公安局。”   小安就等着吃饭呢,立刻道:“去清风斋!”   韩彬道:“素菜?”   “不是,是本地特色小吃。”   “哦。”   万林的口味是重油重辣,特案组一般来说吃得还是比较“健康”的,猛然间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大家都很不适应,没吃几分钟就被辣得张嘴哈气,但就是这样也还要继续吃。   程锦给每人要了一瓶冰矿泉水,喝点冰水冰镇一下,可以让着了火的口腔和胃变舒适一点。   叶莱喝了两口水,“我以前很能吃辣的,现在吃得少了,退步了。”   “多久以前?”   “在家读书时。”   “哈哈,果然很久了……”   杨思觅状态最好,因为他没怎么吃——程锦拦着呢。   程锦倒不是不让杨思觅吃菜,他是催他吃饭:这菜好下饭,所以多吃点饭。   ——其实也的确不让多吃菜。   菜辣归辣,但味道还挺好。这家店做的汤也好喝,非常鲜,其他人因为太辣了,完全没能力去喝那盆一看就很烫的汤,只能看着程锦替杨思觅盛了一碗又一碗。   步欢嘀咕:“那汤肯定很补。”说完他怪笑了两声。   韩彬道:“那是只有他们能喝。”   爱人就在身边,不必担心会补过头。   “……” 第30章 错爱4   饭后,程锦他们决定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放好行李,然后再去公安局。   他们定的酒店离失踪人员之一常嘉曾工作过的酒吧不远。   回酒店的路上,步欢特地开车从那家酒吧前经过,当然现在时间还太早,酒吧还没开门,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就是一扇铁门,旁边的墙上有些色彩斑斓的涂鸦,还挂了个带灯管的招牌,上面写着英文:fresh life。   小安说:“这酒吧在万林很出名,看网上,一般大家叫它的中文名:新生命。”   程锦关心的是:“这酒吧的老板还是以前那个吗?”   常嘉是在三年前失踪的。   三年,很多事情可能已经变了。   游铎说:“营业执照上的法人还是以前那个。”至于酒吧是一个人开的,还是几个人的合开的,合伙成员有没有变,这就不知道了。   程锦点头。   叶莱道:“老大,我们是直接约老板谈呢?还是晚上先去一趟酒吧?”   “先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   “Gay吧能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们又不是没去过,就那样呗。”步欢说。   他们以前是去过,和一般的酒吧相比,Gay吧更放得开,或以说是相当放得开。   “看看那里是否还有认识常嘉的老员工或老顾客。”   “哦。”   下午,他们来到市公安局。   公安局这边已经把他们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除了鲁睿扬之外的其他四人的案卷材料。鲁睿扬的案卷在他家乡,昨天已经让那边发了扫描件给他们。   程锦简略地翻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正常,如果有,那公安局早就破案了。   送资料过来给他们的人叫黄哲,是位主任,他问:“程组,这几个失踪事件之间难道有联系?”   “目前还不确定。但的确有人认为其中有某种关联。”某种会让某人特地把失踪人的照片寄到他们办公室去的关联。   黄哲道:“这些材料我看过,我以前就觉得那两位女士长得很像。”   “很像吗?”程锦抽出薛辰和曹焕焕的案卷,把她们的照片放到一起对比着看。   像是像,但这是同一个类型的漂亮女孩的那种像,她们选择了相似的发型,化了同一款妆容,乍一看是像,但细看五官——除了眉毛,其实也不是很像。   黄哲却是说:“她们笑起来时左嘴角附近都有一个小窝。”   哦?这个程锦还真没有特别留意。   找出两张她们在笑的照片,确实,左嘴角都有一个小窝。这个特征让她们笑起来时很像,若说不笑是有五成像,那笑起来时差不多有八成像。   程锦低声道:“……为什么?”   韩彬以为他在说那个小窝,“那是肌肉交叠的产物,是正常现象。”   小安补充:“那叫梨窝。”   程锦快速地翻出穆达和常嘉的照片,不过这两位男士笑起来并没有梨窝。   看到他的动作,小安立刻道:“鲁睿扬好像有。”她拿出平板电脑,找出一张鲁睿扬在笑的照片,男孩笑得有点儿坏,嘴角附近的确有个小梨窝。   步欢摸了摸下巴,“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穆达和常嘉却没有呢?”   小安也很着急,“是啊,如果这5个人有关联,那他们就得有一样的相似点啊。”   游铎道:“会不会这5个人要分成两组,有梨窝的是一组,没的是另一组。或者分三组,以3、1、1的形式……”   黄哲眼睛一亮,在旁边欲言又止。   程锦朝他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黄哲指着穆达和常嘉的照片道:“我觉得他们俩也很像——鼻子很像。”   “……”大家都一愣。靠,光盯着嘴看了。   细看两人的鼻子,确实像,两人都不是那种很明显的鹰钩鼻,只有一点钩,鼻梁都挺高。   所以,这5个人之间的关联就是:有人喜欢他们中一些人的嘴,喜欢另一些人的鼻子?他们到底长得像谁?   程锦对黄哲笑道:“谢谢,你帮大忙了。”   黄哲笑道:“别客气,能帮上忙就好。”   程锦和黄哲聊了一会儿,走前还特地要了他的手机号。   惹得杨思觅盯着黄哲看了几秒。   黄哲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完全想不出症结所在。   步欢他们后来私下聊天时吐槽,要不是人家已经是主任了,程锦说不定就要挖人了……   下午,程锦他们去了一趟常嘉家里——他父母家,他们是万林市下辖的药园县人,离市区不远,开车一两小时就能到。   常嘉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他是最不受关注的老二。   弟弟在外工作不在家。   哥哥在药园县成家立业了,父母也跟他一块生活。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多谈常嘉的事,还是嫂子和他们聊了会儿。   嫂子是个爽利女人,她的说法是:反正常嘉都不见了好几年,现在还管什么说得什么说不得吗?干脆都说出来,死马当成活马医,说不定有用呢?   她用有些复杂的语气说,我们家常嘉啊,喜欢男人——但这个程锦他们是知道的。   常嘉在失踪半年前和家里说了他的性向问题,闹得很凶,反正家里这边是怎么都不可能认同这种事的。   之后常嘉就和家里联系得少了,大家两看相厌,不见面不说话对大家都好。   所以常嘉刚失踪时,家里根本没发现,还是常嘉的同学说联系不上他,来他家询问情况,家里这边才发现人不见了,这时距离常嘉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常嘉的同学向常嘉家人说起过一个熟人间的传言:常嘉可能被富婆包养了——他们不知道常嘉是同性恋——因为他身上的一些衣物饰品明显不是他消费得起的。   常嘉家人知道不可能是富婆,没把这种谣言当回事。   程锦向常嘉家人要了常嘉同学的电话号码,正好他们还存着,替程锦他们省去了一些小麻烦。   常嘉的那位同学在万林市里工作,程锦他们回市区后,已经快七点了,正好上班族们差不多都下班了,他们便约那位同学出来见一面。   被问起富婆的事,同学是这么说的:   他和常嘉关系还不错,偶尔会一起吃饭——也不是他们俩单独,还有另外两朋友。有段时间他发现常嘉身上出现了一些贵重物品——名牌的衣物鞋子钱包项链等等,便笑话他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常嘉没辩解也没多说。同学也是开玩笑,说一嘴便过去了。   后来常嘉失踪了,同学便又想起了这茬,就把这事告诉了常嘉家人。   和常嘉同学聊完后,程锦他们去了吃饭,这次选了一家非特色餐馆,总吃特色的实在伤不起。   吃饭时,大家照例聊起了他们的案子。   “常嘉的失踪难道真和一个有钱男人有关?”   “很可能啊。这是一个喜欢梨窝、喜欢鹰钩鼻、喜欢美女、喜欢偏清秀的帅哥、双性恋、可能是SM爱好者、可能有恋尸癖、很有钱的男人。”总结完后,小安灿烂一笑,“我说全了吗?”   韩彬道:“他喜欢年轻的。”最小的鲁睿扬当时是18岁,年纪最大的薛辰,失踪时是24岁。   “我来说一个。”步欢笑道,“他很可能是万林人。”   “这还用你说?”这个大家都有猜测。   游铎道:“他很可能去过常嘉工作的那家酒吧。”   嗯,很可能。   程锦道:“常嘉离职时说的理由是什么?”   “想换个环境。”叶莱说。   这是个好理由,失踪了,大家也只以为他是去了别的地方。   程锦又道:“这个‘有钱人’喜欢的人有明显的特征,但性别却不定,假设他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之类的——只是假设,那他的初恋的性别应该是男还是女?”   步欢抖机灵道:“双性?”   “……”没人理他。   小安发挥想象力:“如果他喜欢的一对龙凤胎呢?”   游铎在她的基础上拓展了一下:“或者兄妹,姐弟。”   “也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杨思觅来了兴致,“不一定要一对一,多边恋也是一种恋爱关系模式,三角恋,四角恋、五角恋,也可以更多。”   小安道:“这是不具有排他性的爱。”   叶莱:“……”以前没听过啊!   步欢叹道:“真前卫,太会玩了。”   小安眨眼,“其实是复古啊,原始部落时期,人类就是这样的。”   游铎道:“理论上一对一、一对多、多对多,都只是个人喜好问题。”   叶莱道:“后面两项在国内是违法的。”   “嗯,有聚众淫乱罪。现在大部分人应该认为这样不道德。”游铎道,“但未来人们的想法可能会变。人类的思想一直在变。”   步欢笑了下,“能理解,毕竟人类天性爱自由。”   程锦很无奈,为什么突然讨论起了这些东西,他敲了敲桌子,“别扯远了……”   步欢笑道:“别急,头儿,先发表一下观点:你赞同还是不赞同,还是‘不关我的事’?”   “按法律来吧。”   “诶,你太狡猾了。而且法律不一定对。”   程锦想了想,“法律有误或者有滞后,那就慢慢修正。要维持秩序,总得有规则。如果大部分人都认为规则陈旧了,那大家自然会用各种办法来改变甚至推翻旧规则,形成新规则。”   “如果开倒车呢?”韩彬突然插了句。   程锦道:“大方向上,人类是在前进的,虽然偶有迂回。行了,越说越远了,不说了……”   步欢笑道:“我们只是聊一下恋爱观,是你把话题进一步扩大的。”   程锦辩解:“我这叫透过表象看本质。”   大家都笑了。   杨思觅搂住程锦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下。——大概是安慰吧。   “……”   程锦被他们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在心里暗叹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杨思觅,“之前说的多边恋什么的,如果是一对多,那我们要找的可能是一个人,他导致了5人的失踪,如果是多对多,那就可能是几个人——也就是一个小团体?之前你不是倾向于认为是一个人吗,现在改主意了?”   “或许。”杨思觅弯了下嘴角,“你的线索不够多,我怎么说都可以是‘对’的。”   “……”   程锦只能道:“晚上看看有没有新线索吧。”   杨思觅又亲了他一下。   “……”   那个酒吧晚上十点有节目,到时可能会很热闹——没法好好说话的那种热闹,程锦他们便决定早点去,人少点,方便聊天。   九点多,他们进酒吧后,发现已经有一些人在了。   这次他们没特地折腾行头,穿着普通便装便过来了,不过,因为外形打眼,一进去,照样引来了许多目光。   人家看他们是一群人来的,估计是朋友聚会,倒也没人过来打扰。   叶莱他们去座位上坐,程锦和杨思觅去了吧台,坐下后,程锦点了两杯酒。   染着灰发的调酒师看了看他们,“你们是一对?”   杨思觅冷淡地“嗯”了一声。   程锦笑道:“是啊。我们路过万林,以前听人说起过这里,所以过来坐一下。”   调酒师笑道:“哦,刚来万林啊,难怪以前没见过你们。”   “你怎么确定以前没见过我们?你在这工作很久了?”   “四年多了。只要见过你们这样的一对,绝对不会忘记。”   这种恭维让程锦有点尴尬,不过他没表现出来,笑说:“四年是很长了,这里像你一样呆了这么久的人多吗?”   “没有了,要么去别的城市了,要么做别的去了。”   程锦往四下里看看,服务员们都是年轻新鲜的面孔,“看来你们人员流动得很快。”   “是啊。”   “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在你们这工作过,我记得他叫常嘉。”   “你们找他?”调酒师脸上的笑冷了一些。当年,因为常嘉,警察来过酒吧好几次,挺折腾的,对他来说那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唔,看来这个调酒师和常嘉关系不算好。程锦道:“没,和他不熟,见过几面吧,你们店就是他告诉我们的。”   “他早就不在我们这里了。”   “知道,听说他失踪了,”程锦笑道,“有人说是被人包养了,还有人说是和人私奔了。”   杨思觅道:“也可能是死了。”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捏了捏,朝调酒师歉意一笑。   调酒师倒是放松了点儿,眼前这两人应该是真和常嘉不熟,不是特地来找事的。   第一杯酒调好了,颜色不错,层次很漂亮,杨思觅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亲上程锦,把酒喂给他。   程锦被呛得咳了几声,杨思觅替他拍背。   调酒师在一旁看笑了。   程锦咳完后,继续和调酒师搭话,“你和常嘉熟吗?”   大概是笑过之后彻底放松下来了,调酒师道:“一般吧。”   杨思觅道:“他被人包养了吗?”   “可能吧,他一直想勾搭有钱人,他这人,特能装,但有些人偏就很喜欢吃他那一套。”   杨思觅道:“装纯。”   “对!”调酒师给了他一个同仇敌忾的眼神,“他以前是不是曾试图插足你们?”在他看来,这是杨思觅“讨厌”常嘉的最合理解释。   杨思觅揽住程锦,对调酒师道:“你也觉得他喜欢我男朋友这种类型?”   程锦保持沉默。   调酒师看了看程锦,点头,“我觉得是的。”   程锦很好奇,“我是哪个类型?”   “有点派头的成功人士。”   “……”程锦继续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调酒师把他调好的第二杯酒推了过来,杨思觅又拿起来喝,喝了又去亲程锦,程锦这次有准备了,没咳。   调酒师笑道:“就是,很稳。不像有些人,碰到点事就咋咋呼呼。”   “……”程锦很无奈,他难道能不让杨思觅亲吗,后果会很严重的。   杨思觅道:“常嘉钓的那个有钱人很像我男友吗?”   调酒师回忆着,“不好说,我没见过……”   杨思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就见过一次,那人来接他,”调酒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改口,被人看怂了?“那人都没下车,只说了一句‘过来’,常嘉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像只听话的小狗儿。”   “那人长什么样?”杨思觅的目光往酒吧里转了一圈,“他在这么?”   “不知道,我没看到他长什么样。”   “没看到人还猜不出?看不出来你口风这么紧。”   调酒师苦笑,“那人应该不常来酒吧,常嘉也没在酒吧里对谁像对那人那样过。”   杨思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不再理他了,懒洋洋地靠到程锦身上。   眼看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了,程锦便拉着杨思觅离开了吧台边,去和叶莱他们坐一起。   吧台边的其他客人问调酒师,“那两位你认识?”   调酒师摇头,“喜欢?别想了,他们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普通人在一起。”   “也是,长得好,看起来混得也不错,和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第31章 错爱5   程锦拉着杨思觅在座位上坐下后问:“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步欢摊手,“刚才我去逛了一圈,但没看到有梨窝的或者鹰钩鼻的适龄男青年。”   他的打算是,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人,那就好好观察下他的同伴,看是否有异常。可惜没找到,倒是被烦得要死——来Gay吧最烦的一点就是,走到哪都有男人过来搭讪,烦得他想揍人。   “我看到两个带皮项圈的,是M吧?我们是不是要去这里的SM圈里卧底一下?”小安说。   韩彬道:“那得找一个长相合适的人去。”   小安摸摸自己的嘴角,没梨窝,鼻子也不是鹰钩鼻。当然,就算她符合条件,程锦也不会让她去的。   “SM圈是异性恋多还是同性恋多?”叶莱问。   “异性恋多,异性恋基数大。”   “不过,我们要找的人好像是双性恋。”   “他也不一定混圈。”   “嗯。”   他们正聊着时,酒吧里的音乐突然由正常的曲调切换成了非常激昂的舞曲,大家都抬头,看到舞台上的灯亮了,是节目开始了,舞台中央闪烁的光柱中出现了几个裸着上身的男人,他们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劲舞。   舞台下方舞池里的人也拥挤了起来,大家随着节奏一起摇摆。   游铎看着舞池中的人,他们扭动着肢体,面孔被荧光照亮,“他们叼着荧光棒?”   “那是荧光棒棒糖。”步欢说。   杨思觅看向他。   步欢识趣地去买了一把回来,每人发了一根。   确实是棒棒糖,棒子是荧光的,甩一甩就会亮。   大家在研究棒棒糖,小安在对着舞台花痴,“你们看,那个领舞长得好好看!”   那领舞是个小帅哥,约莫二十来岁,短发,高高瘦瘦的,但有八块腹肌,五官十分漂亮,不输于大部分明星。   舞台有点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叶莱眯了眼睛看了会儿,“很好看吗?”   “很不错啦。”小安夸张地擦了下嘴角。   “我觉得就那样啊。”步欢无聊,叫来服务员,点了些酒,顺便问他,“领舞的那个是谁?”   “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在这做兼职。”   小安问:“直的还是弯的?”   游铎笑看着小安,“你想干嘛?”   “我就问问,不干什么。”   程锦听笑了,惊动了靠着他的杨思觅。杨思觅看着他。程锦微摇了下头:没事。   “弯的。他在圈子里非常出名,很多人喜欢他,没……”服务员本来想说“没戏的”,但一看这桌的客人,酒喝得起,脸也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头发有些长有些卷的,好像比领舞更好看,嗯,可能也不是没戏。   确实真的就问问,服务员走了后,小安便把领舞忘一边了,提议说大家一起玩摇骰子。此时酒吧里正在最热闹的时候,大家也干不了别的事,就都同意了。   等服务员送酒过来时,便发现这桌人正玩得高兴,再没人来向他打听什么帅哥领舞了。   刚开始玩时,大家有输有赢,玩了数局后,战况稳定了,游铎和杨思觅赢得最多。   杨思觅跟程锦说:“这游戏有技巧。”   “嗯,看出来了。”   “要不要我告诉你?”   “不用。”程锦就随便玩玩,不走心。   “那我们来赌一次,输的人……”杨思觅凑到程锦耳边,热气扑在程锦耳垂上,“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程锦微微偏开头,笑道:“不赌。”   “不行。”一定要赌。   好吧,那就只能赌了。   新的一局开始。   这游戏确实有技巧,大概就是要会计算概率,要善于观察别人并判断他的虚实,还要不动声色地尽量误导别人,当然,还需要一点运气。   程锦运气一般,但他很了解他的这些同事,因为他一直只是随便玩,不计较输赢,所以也没人防备他,像小安,当她无声地念叨自己的点数时,就被程锦把她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局的结果是,程锦笑到了最后。   他笑了下,“好了,我不玩了,你们玩吧。”   “唉,老大真是的,赢了就不玩了……”   杨思觅面无表情地看着程锦。   程锦莫名地觉得他是委屈了,凑近他耳边,“要我答应一件事?好,我答应了。”   杨思觅继续看着他。   程锦便十分“无奈”地道:“不管几件事,我都答应了,好吗?”   杨思觅的眼珠动了动,嘴角也翘起了点儿,似乎是高兴了。   大家继续玩。   后来游铎要去卫生间,小安也要去,便中场休息了。   结果游铎和小安两人许久都不见回来,步欢和叶莱去找人,过了会儿,两人自己回来了。   “小安很有我的风格——很会泡帅哥。”步欢一副后继有人、老怀大慰的模样。   原来,小安和游铎已经和那个领舞勾搭上了,三人正在角落里聊得高兴呢。   韩彬道:“但那帅哥不是弯的吗?”   步欢愣了下,然后大笑,“那小哥估计是看上游铎了。”   帅哥和叶莱同姓,叫叶星树,他被两个中文不佳的外国人叫住了说话,游铎和小安帮他解了围——或许并不用他们帮忙,但小安要去帮,游铎便跟过去了。   叶星树看他们年轻,便问他们是不是学生,小安说是——她和游铎也确实还在读书。   年纪“相仿”,都是学生,也都长得好看,互相间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再加上小安天天混在网上,什么都懂一点,而游铎是学得多所以知道得多,他们两人如果想和别人好好聊天,能找出无穷的话题,所以,三人越聊越投机,很快便找地方坐下,慢慢聊了。   等游铎和小安回来时,已经是两点多了。叶星树的手机号,各种社交账号,他们都拿到手了。   步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然后呢,你们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交个朋友嘛。”小安说。   游铎倒是道:“他认识很多圈子里的人,很多聚会他都去过,如果最近还会有聚会,可以让他带我们去看看,或许能发现和我们的案子有关的线索。”   “……”步欢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唉,果然自己是个不纯洁的大人啊,“我还以为你们喜欢他。”   “喜欢啊,脸好看,腹肌也好看——可惜不能摸。”小安很遗憾。   叶莱笑道:“秀色可餐?”   “……”想到秀色,小安苦了脸,“我就看看。”   游铎的想法依旧和小安不同,他直接道:“为什么要喜欢?因为他不难看?”好看的人他见过太多了,并不觉得叶星树如何,并且他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外貌就喜欢一个人。   步欢笑道:“恋爱可以很简单啊,有好感就试试,不喜欢就分呗。”   游铎说:“我是异性恋。”   “……”步欢干笑,“好,很好,欢迎你壮大异性恋的队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性向不定。”   像韩彬,以前应该是直的吧,结果却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像杨思觅,他怎么会喜欢活人呢,但他却真的和程锦在一起了;还有程锦,他还有前女友呢。   “如果非常喜欢那也可以抛开性别试试看。”游铎说。这是受到周围人的恋爱观的影响。“但我还是偏向于异性恋。”   小安严肃地道:“我也是。”   步欢心累,“……我就说你们性向不定。”   “我是异性恋。但如果碰上一个人,他就像你的另一半灵魂……”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到此为止。”步欢很坚决地打断了他们。他一点也不想动摇自己的性向。   叶莱在一旁笑得直摇晃。   不说就不说吧,游铎扫视一眼周围,“老大呢?韩彬呢?”   “老大去交朋友了。韩彬接电话去了。”   “哦。”   程锦和杨思觅把楼下楼上都逛了一遍——酒吧有两层,每当看到“有派头的成功人士”时,程锦便会多加留意,时机合适的话,他还会和对方聊上几句。   在二楼逛时,程锦和杨思觅被一个人叫住了,他问他们打不打牌。   程锦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那个人,衣服鞋子很合身而且很贵,手腕上的表也不便宜,面孔干净整洁,有些“凌乱”的头发是刻意打理过的,嗯,符合“成功人士”的形象。   程锦应下了邀请。   那人和他的同伴们打牌是赌钱的,赌得还挺大。   程锦上桌和他们玩,杨思觅倚在他向边旁观。一个算牌,一个观察别人脸色,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程锦面前的钱越来越多。   不过后来牌局结束时,程锦也没带走那些钱,直接请大家喝酒了。   散伙时,邀请他们的那人主动要求和他们互留联系方式,那人说自己叫伍安宁。   程锦很意外,因为他记得这家酒吧的法人就姓伍,这人是酒吧老板?难道是调酒师和他说了自己打听常嘉的事,所以他来试探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程锦平静地作了自我介绍并介绍了杨思觅,并说他和杨思觅在这儿呆不久,过几天就得走。   伍安宁表示很遗憾。   三点多,程锦他们离开了酒吧。   他们知道今晚要喝酒,所以来时就没开车,反正酒店也近,他们散着步回到了酒店。   大家先去了程锦和杨思觅房间,大概喝了酒有点兴奋,他们玩闹般地挤在沙发上椅子上坐下。   杨思觅坐到床上,然后倒了下去。   程锦回头看看他,又转回头看游铎,“酒吧老板叫伍安宁?”   “对的。”   “明天……”一张嘴,叶莱先打了个呵欠,她掩了下嘴,“明天要约他见面吗?”   “晚上已经见过了。”程锦道,“思觅,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自恋,自认为很有人格魅力,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发展人脉。他会主动联系你。”   “那就好。我想他能带我们见到他们圈子里的那些有钱人。”也不枉程锦在聊天时“无意”间透露了一点自己在政府工作且职位还可以这种消息。   “嗯,伍安宁比叶星树更能接触到那些人。”游铎说。   “叶星树?”   “就是那个领舞的帅哥。”步欢笑道,“小安和游铎已经把人给勾搭上了。”   程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行。都去休息吧。”   “哦。”大家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往外走,“晚安。”   “晚安。” 第32章 错爱6   第二天,程锦打电话给陆昂,希望他找个人来支援一下他们,“18-24岁之间,男女不限,参考形象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5个失踪的人——我一会发你,关键是要笑起来左嘴角有梨窝的,要有点鹰钩鼻的,这两个外貌特点至少得有一个,还有,身手也要不错,他要面对的人可能是个恋尸癖。”   陆昂在电话那头道:“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所以打算试试钓鱼执法?”   “还没有怀疑对象,就想先准备起来,你先帮我找找我们部分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行吧。”   第三天,小安和游铎去叶星树学校玩,叶星树带他们参观了他们学校,还请他们在食堂吃了饭。   晚上,程锦他们又去了趟酒吧。这次也看到了酒吧老板伍安宁,但他似乎在忙,只招呼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没看到叶星树,因为他一周只在酒吧兼职一天。   在程锦东想西想,已经开始考虑另想办法的时候,伍安宁又出现了,邀请他和杨思觅周六也就是两天的下午去参加一个聚会。   伍安宁特地申明是很正常的聚会,没任何不能见光的东西。   程锦半开玩笑地道:“我知道了,你们有两种聚会,一种是光明正大的,另一种……” 自然是不能见光的。   伍安宁道:“你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第四天,陆昂帮忙找的场外支援到万林了,是个漂亮小伙儿,叫应文。   他直接到酒店和特案组众人汇合,见面后,他的目光明显在杨思觅身上停留了最久。   杨思觅和他对视。   程锦看看他们,笑道:“认识?”   “不。”应文害羞般地移开目光,“第一次见,但一直心向往之。”   “……”   特案组其他人都打量着应文,这位年轻人……很有前途。   程锦微笑,“不错,保持这个状态,我们要钓的那条‘鱼’喜欢单纯的对象。”   “哦。”应文乖乖地点头,眼神清澈如一望见底的溪流。   程锦也只能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   “叶子,你和他说说我们的案子。”   “好。”   看他们去一旁讨论案情了,程锦问杨思觅:“真不认识?”   杨思觅面对面地揽上程锦的肩膀,凑近他耳边,似乎要说悄悄话……程锦认真地听着。结果,耳根处被亲了,还被吮一下。   “……”   程锦很无奈,扫一眼周围,把杨思觅拉到阳台上去说话,“怎么了?”   杨思觅道:“我也应该保持这个状态,那条‘鱼’欣赏我这种类型。”   “……你现在是什么类型?”程锦觉得杨思觅有点介意他夸应文,但那能算是夸人吗?不能吧。   “捕猎者。”   “嗯。”程锦的心思回到了案子上,“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他吗?感觉像是在大海捞针,不,大概是在水池里捞针吧。”这范围也仍是够大的。   他看着阳台外的万林市,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你找了一块磁铁过来。”杨思觅说。   程锦被安慰到了,笑道:“希望有用。”   杨思觅又凑到他耳边,“万一他不是铁针,是不锈钢呢?”   “……为什么会变成不锈钢?进化了吗?”   “掺了别的东西进去。”   “嗯?”   “不告诉你。”   “……”程锦正专注地听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我饿了。”   “好,我们一会就去吃东西。”   楼下有家甜品店,每次他们回来时,杨思觅都要看一眼,程锦一直假装不知道。   杨思觅这才道:“我也变了,我很久没杀人了。”   程锦揽紧杨思觅,摸着他的头发,同时思索起来,他们所知的5个失踪人员,最晚失踪的是穆达,他是前年失踪的,他有没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失踪的?或许,在他之后,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再对别人动手?   程锦道:“这种可能性大吗?”   杨思觅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   “……”程锦拿某人没办法,他爱闹也只能由着他闹了,反正也没影响正事,就当开拓思路吧。   不管怎样,已经答应了去吃东西,那肯定要说话算数。和叶莱他们说了声后,程锦和杨思觅一起离开了。   “约会去了?”步欢不负责任地猜测道。   叶莱道:“有事吧。”   应文笑道:“定位一下就知道他们去哪了。”   韩彬道:“说案子吧。”   “等下。”应文笑道,“他们一直那么黏糊,不腻吗?”   “我也想知道。”步欢怂恿道,“你去采访一下我们老大吧。”   “不了,我就想知道他们约吗?”   “……”   小安瞪大了眼睛,“你想约谁?杨老师?”   应文羞涩地笑了下,“他们都不错,可以一起啊。”   “……”   叶莱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生物,瞪着应文看了半晌。   韩彬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术刀,不行,这个人还有用,不能解剖。   游铎突然道:“我觉得他能对付那个‘变态’。”   目前,他们分析出的结果是,他们要找的人很可能是个属性复杂的变态——要成功钓到这种人,至少得派一个势均力敌的诱饵过去吧。   步欢抱着胳膊点头,“我看行。”   叶莱清了清嗓子,“我们继续讨论案情吧。”   楼下,走到甜品店门口后,杨思觅在玻璃墙上的海报前停下了,他看到上面写的是:本店特色低糖无糖……   进店一问,这个店主打健康甜点,全是低糖无糖产品。   杨思觅有点愣。   程锦觉得好笑,当然,他忍住了,“那要尝一下吗?”   “要。”   买了一份试吃,真的不甜……   杨思觅道:“你故意的。”   程锦无奈,这店也不是他开的。“那我们去别的店?”   “嗯。”   这还差不多。   楼上叶莱他们一直不见程锦和杨思觅回来,都暗想,难道真的约会去了?   应文十分忐忑地道:“不会是在躲我吧?”   步欢失笑,“你很有自信啊。”   “还好吧。”说着,应文像变脸一样,抹去脸上的脆弱,换成一个略显骄傲的笑容,“好了,我已经知道情况了,现在该出去逛逛了。我走了。程锦和杨思觅回来后,你们替我说一声吧。”   “诶,不用这么急……”   但应文说走就走,拦不住。   叶莱只好打电话跟程锦说了声。   应文这一消失,直到周六上午才再次露面——在外面足足逛了两天三晚。   不过他带回来一个重要信息:“你们要找的人,可能是这个人:余知乐。”   余知乐现年27岁,不是万林本地人,他20岁才来万林,此后一直留在了这里。似乎是和家里闹了矛盾。   他家里很有钱,但他和父母感情不好,父母在他小时候便离异了,此后两人都没太管他,他是在爷爷家长大的。   他19岁时,爷爷去世了,留了不少遗产给他,这使得他的亲戚们——包括他父母——都很不满,其中部分人天天去找他麻烦,软硬兼施,希望他能放弃“不属于”他的财产。   后来他便干脆一走了之,来到了万林,此后总算是清静了。   程锦问应文:“为什么你认为是他?”   应文拿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大家,“因为他未婚妻和我长得真的很像。”   照片是一张合影,上面有两个年轻男女,男的俊朗帅气,女的清纯漂亮——和应文有八成像。   应文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差点还真以为自己有个姐姐了,可惜我不是被人丢弃的孤儿,我妈也对天发誓说只生了我一个。”   “……”   小安看了会儿照片后道:“这女的是他骗来的?”   “不,他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啊?”大家都很惊讶。   “余知乐不是因为家里的复杂情况,离家出走,来万林来的吗。当时他家青梅还在读高中——比他小几岁,高考时考到万林来读大学了。”   然后两人在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后,于去年定婚了。   事情好像和大家猜测的不一样。   步欢第一个道:“感觉我们要找的人不是这个余知乐。”   这个人感情上很幸福,很难想象他会各种约人甚至是包养别人,理论上,那些人都应该是某人的替身,但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正主,没道理再去找各种找替身啊。   “除了他,万林的‘上等人’中,没有其他人对我这个长相有偏好。”应文说。   游铎道:“你怎么知道?”   应文朝他露齿一笑,“多睡几个人就知道了。”又朝杨思觅轻眨右眼,抛了个媚眼。   “……”   程锦没去注意应文的小动作,他在脑子里整理应文带回来的这些信息,想了又想,他决定相信应文的判断,先试试余知乐这条线,不过,不一定是要针对他本人。   “余知乐的情敌多吗?”   既然余知乐感情顺利,那么他的情敌,肯定就不顺利了,受挫后,很可能找其它渠道发泄。   应文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有吧,美女总会有那么几个追随者嘛,但应该没有什么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程锦点头,这些可以晚点再查,要麻烦一下这里的警方。   眼下,他有件事是需要马上做决定的:是否要去参加之前伍安宁邀请他们参加的聚会,时间就是今天下午。   不过,稍微一想,他便决定还是要去一趟,他的原计划并无疏漏,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   “你去吗?”程锦问应文。   “去。”应文笑道,“但不和你们一起,有人约我了。”   “……”   “你觉得余知乐会去参加这个聚会吗?”程锦想了想,问道。   “不一定,据说他有时候会去。”   “他不是异性恋吗?”步欢难以理解,“不都有未婚妻了?为什么还去参加同性恋的聚会?”   应文觉得好笑,“不是单纯的同性恋聚会啊,是‘上等人’的聚会。”   “哦。”是嘛?   那是程锦误会了。 第33章 错爱7   周六下午的聚会,特案组没有全去,除了程锦和杨思觅外,只有游铎和步欢也会去。   程锦需要游铎的过目不忘能力,眼睛像摄影机一样可以记下他看到的一切。   而步欢,他很能侃,能轻松的和陌生人打成一片,探听起消息来事半功倍。   至于应文,他就自由活动了,能帮上忙那最好,帮不上也无妨。程锦本来想要的就只是一个有自保能力的诱饵——应文现在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期望值。   小安说:“我也想去!”   “去做什么?”   “叶星树也会去,去和他玩啊。”如果酒吧老板伍安宁没邀请程锦,那小安和游铎就打算走叶星树的渠道,跟着他去熟悉一下万林有钱人的圈子。   “就这个?”这种理由在程锦这自然是没法通过的。“不行,好好在家里查余知乐和他未婚妻的资料,我回来要看。”   小安,“……”不带我玩还要催我干活,生气!   这次的聚会如伍安宁所说,确实很正常很正经。参与者们都穿得整整齐齐,男的是谦谦君子,女的都是优雅淑女,都正派得一塌糊涂。   大家吃吃喝喝,闲聊吹牛,聊的话题非常纯洁——买房买车、升职加薪、旅游出国等等什么都聊,就是没人聊约炮聊性生活。   程锦很欣赏这种清爽的聚会,特地向伍安宁询问这次聚会是谁组织的。   伍安宁指着自己,“我啊,一直是我,办过很多次了。”   旁边他朋友替他撑场子,“老伍很会搞这些,有他在,就不怕没人来,什么聚会他都能办得热热闹闹的。”   “人才。”程锦真的觉得这位伍老板是个人才。   人总是喜欢被夸的——尤其是被态度诚恳的人夸,伍安宁被程锦夸得很高兴,“我就知道叫你来准没错,你这种闷骚的人,总是又想凑热闹,又不喜欢太热闹,我一眼就看穿你了。”   程锦笑说:“眼光毒辣。”……并不是。他并没有喜欢凑热闹,是不得以才来凑的。   伍老板毫不谦虚,“开酒吧嘛,别的不说,见的人是真的多。”他看看程锦身的杨思觅,又使用了一次自己的“眼光独到”技能,“你们在一起还没几个月吧?”   “……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俩像连体婴似的,就知道你们这是在热恋中,要不你一个公务员,就算是出来玩,不怕碰到熟人,也不至于这么高调。”   “……”程锦笑而不语。   伍安宁当他是默认了,有点小得意,又去问杨思觅,“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杨思觅定定地看着他,“你猜?”   伍安宁很谨慎地打量着他,又看看微笑着的程锦,“搞研究的?”   杨思觅道:“心理学。”   “那我也算猜到了一点。我一看你那眼神——跟有透视似的,我就想你肯定是搞什么研究的,不过没想是研究人的。”   “眼力不错。”   伍安宁心情十分愉快,笑道:“心理学好啊,现在心理学很火,那些大公司,不管是做产品的还是做网络信息的,都要研究用户心理学,顾客是上帝,不伺候好来不行……”   伍安宁很能说,杨思觅只要适时点头,并适当和他保持一定的眼神接触——把自己的疑问、鼓励、赞同传达过去,他便能哗啦哗啦地一直说个不停。   伍安宁是聚会的主要召集者,他在的地方,就是聚会中心。他在程锦和杨思觅这边呆着不动,其他人便也时不时地过来转悠,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余知乐和他未婚妻——这姑娘确实和应文长得很像——过来时,伍安宁正在说:“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都说你很爱我,可我却觉得,你爱的人并不是我……”   余知乐惊讶地道:“老伍,你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你不懂,我和杨老师在讨论心理学。”伍安宁替他们互相做介绍。他说程锦是政府单位的,杨思觅是大学老师,而余知乐是做投资的,他未婚妻叫左璐,在做语言培训。   “我对心理学也很感兴趣。”余知乐笑着感叹,“人有时候很容易想多。”   他未婚妻左璐心疼地看着他。   余知乐低头看她,“我没事。”然后继续对伍安宁道,“刚刚你们在聊什么爱不爱的?”   “在讨论为什么‘有些人为我们做再多,我们也不会开心’。”   “为什么要聊这个?”   程锦笑道:“在聊他单身的原因,以及我们非单身的原因。”   伍安宁无奈摊手。   余知乐笑眯了眼,“伍老板单身是因为他挑花了眼。”   杨思觅道:“不,是因为没人爱真实的他。”   伍安宁干咳,“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余知乐打量着他,他说不下去了,无奈地看着杨思觅,“我说杨老师,你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余知乐看向杨思觅,笑问:“请问什么是真实的自己?”   “你有独立的意志,而不是承载别人幻想和期望的载体。”   余知乐点头,“对。”   伍安宁还在思索中。   杨思觅看着余知乐身帝的左璐道:“刚才看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也就是应文。   “……”左璐尴尬。她之前看到了应文。和人撞衫她都尴尬,没想到今天撞脸了。   “并不像。”余知乐凝视着她,“你是独一无二的。”   左璐脸红。   伍安宁摇头,一个个的这么爱秀恩爱,要不自己也赶紧找一个?想到杨思觅说的“没人爱真实的你”他就郁闷,我偏要找一个让你瞧瞧!   过了会儿,余知乐和左璐走开了。   程锦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俩看上去真般配。”   伍安宁道:“别羡慕了,你们也般配。”   “我们更般配。”杨思觅说。   “……”程锦就是想起个话头聊一聊余知乐,没想到还挺难。   伍安宁听杨思觅那么说,反倒是抬起了扛,“人家可以是青梅竹马。”言下之意就是人家还是胜你们一筹的。   杨思觅却道:“他真爱她?”   ——只听他说,其实无法确定他问的是谁爱谁。   伍安宁却“对号入座”了,“肯定是爱的,余知乐从不在外面乱搞,这我很清楚。”   “不和别人乱搞,不等于爱。”   伍安宁看看周围,“唉,算了,不八卦这个。”   杨思觅道:“我这种研究心理学的人,就喜欢揭别人的底。”   “……”伍安宁同情地看向程锦,“你不容易。”   程锦笑说:“他有分寸。”   伍安宁摇头,“你肯定受尽了压迫。”   程锦,“……”   伍安宁道:“余知乐和他老婆,我也说不好他们关系到底怎样……”   杨思觅道:“所以确实不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也觉得他们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甜蜜……”伍安宁突然停了口,“那边怎么围着一群人?走,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过去一看,原来是应文和叶星树在尬舞,游铎拿着手机在一旁放音乐。   “哟,跳得好,好好好!”作为一个酒吧老板,伍安宁对劲舞是很欣赏的,热烈地鼓起了掌,然后他看清了应文那张和左璐有八成相像的脸,受杨思觅“挑拨”的影响,他反射性地在人群中寻找余知乐。   余知乐在看应文和叶星树的舞蹈,他身旁的左璐在看他。   没想到应文舞跳得这么好。程锦心想,真是多才多艺。也对,安全部的人么,什么任务都可能遇上,技多不压身,多会点才艺多一条路。   还没等看完那场舞,余知乐和左璐便离开,似乎是有事。   程锦有点遗憾,这两位现在可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居然就这么走了……   应文也遗憾,他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吸引余知乐这个目标人物的注意力吗,结果人家毫不在意,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没了目标,应文也不那么卖力了,和叶星树使了个眼色,两人又跳了一会后,停了。   尬舞表演结束,大家便陆续散开,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程锦问游铎:“怎么跳起舞来了?”   “应文和叶星树很聊得来,聊起了跳舞的事,然后应文说想跳一段。”   程锦看向应文,伍安宁正在和他说话,好像是在问他要不要去他酒吧兼职跳舞。   游铎道:“叶星树说应文长得很像他一个师姐——就是余知乐的未婚妻左璐,还问他是不是左璐的亲戚,他们俩就是因为这个‘认识’的。”这当然是应文故意凑到叶星树眼前,让他发现这点的了。   程锦道:“叶星树认识余知乐?”   “认识,因为他认识左璐。这至少证明了余知乐确实有固定的喜好,叶星树虽然帅,但余知乐不喜欢他这一款……”   程锦道:“要是喜欢,那他可就倒大霉了。”   他们这是在假设余知乐就是他们要找的“变态”,有点入戏。   “我觉得余知乐还是很在意应文的,刚才应文跳舞时,他一直在看他。”游铎说。   这个程锦也有感觉,但是,人家还是毫不留恋地走了。   杨思觅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会再回来。”   “哦?”   “要打赌?”   “……不了。你怎么知道他会再回来?”   杨思觅用一种“你又欠我一回”的眼神看着程锦,“他走之前的眼神告诉我的。”   程锦回忆,余知乐离开时,是回了一下头。至于眼神,程锦觉得自己大概只看得懂杨思觅的眼神。 第34章 错爱8   程锦找机会和应文聊了下,让他和余知乐接触时小心。   应文很自信地表示,“放心,又不是新手。”然后又提要求,“我能和杨老师说一会儿话吗?”   嗯?程锦很诧异,当然,还是同意了。他对杨思觅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程锦走后,应文对杨思觅笑道:“久仰。”这位前辈在他们这行可谓是传说级的人物,不过现在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   杨思觅没反应,像是没听到,他在认真地看着他面前的一棵树。   应文笑道:“查案子好玩吗?很一般吧。”他不懂杨思觅为什么要来做这种没有挑战性的工作。看杨思觅不出声,他故意道,“难道程锦在床上功能特别好?”   杨思觅转头看他了,声音清冷如初融的雪水,“是很不错。”   “……”应文不甘示弱,笑得越发灿烂,“哦,那我真想试试……”   话未说完,他便被掐着后颈按到了墙上,后腰刺痛,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卡进了他的脊椎,杨思觅贴在他耳边,如冰雪般冻人的声音直接灌进了他的脑子,“别动,断了你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床上。”   应文剧烈地喘息着,趴在墙上不敢妄动。   “这么乖?”杨思觅似乎在疑惑。   “……”应文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   应文觉得杨思觅要不耐烦了,有点着急:“我就是嘴贱,以后不敢了。”   “嗯?”   应文很绝望,不知道杨思觅想听什么,只得尽量说真心话,“我以为你现在不杀人,觉得说两句没什么大不了……”   杨思觅放开了他。   应文敏捷地在墙上一滚,瞬间离杨思觅两米远,他背靠在墙上,边防备地盯着杨思觅,边反手摸了把自己的后腰。操,真疼!但还好,伤口很小,出血量不多,贴块胶布就行。   “别乱跑,好好干活。”杨思觅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应文觉得他是在说,没干完活别想跑,否则后果自负。   杨思觅走后,应文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拎出手机,得赶紧找人再问问杨思觅的情况,总不能把小命丢在这里。   他联络上的人告诉他,杨思觅很危险,不要随意接近他。   他赶紧问:为什么危险?   他知道危险啊,但不知道会这么危险!   答:因为他的行为没有规律。   应文很郁闷,敢不敢说明白一点!   答:没规律的意思就是,他没有喜好,不会和你讲道理谈感情。就像你是只蚂蚁,他无所谓踩不踩死你。   哈?应文以为大家只是凶残程度有别,没想到是物种有别。   他小心地问:他会杀自己人吗?不,他杀过吗?   答:说他杀人是要讲证据的,无法证明他杀了谁,他就是没杀。   应文继续虚心求教:据说他现在不杀人了?是吗?   对方嫌他愚笨:刚才不是说了?要讲证据,没证据就是没杀,要按逻辑来,懂吗?   ……并不想懂。   后来,余知乐果然回到聚会现场。   步欢盯着他,看到他和应文有聊过天,但并没有聊太久,之后,直到聚会结束,他也没有再接触应文。   聚会结束后,程锦他们回酒店。   路上,程锦试着联系了一下应文,没联系上,或许是在忙。   回到酒店,小安第一个问:“好玩吗?”   “不好玩,日常聚会。”游铎说。   叶莱问:“发现了其他可疑的人吗?”   “没有。”程锦道,“怎么了?你们查过余知乐后,觉得他很正常?”   “正不正常不知道。”叶莱叹气,“就觉得他有点可怜,从小父母就不管他,其他亲戚更不用说了,都对他很苛刻。”   小安递上余知乐家庭情况的资料。   程锦翻了翻,倒也没有什么很复杂的情况。   晚上临睡前,程锦又联系了一下应文,还是没联上。   “不会有事吧?”   杨思觅想,他最好是有事,如果是故意不接电话,或逃跑了,哼。   “担心他死了?”杨思觅问。   “……是我叫来帮忙的,出事了我要负责任。”   杨思觅同意,“嗯,他死了你要写很厚的报告。”   “……”程锦哭笑不得,这是报告的问题吗?   杨思觅道:“可能他正在别人床上。”   “……”也是,说不定不接电话是因为不想被打扰。   杨思觅道:“你不想睡,那我们就再忙会儿。”   程锦立刻道:“睡觉。”   第二天,还是联系不上应文。追踪手机,也没信号。   程锦只能联系陆昂,和他说了这个情况。   陆昂有点懵,“人丢了?”不就支援一下吗,怎么就丢人了。这要真出事,不好向人家部门交待啊。   “联络不上。他身上有什么定位设备吗?”   陆昂赶紧道:“我去问问。”   一问,有是有,但已经失效了,估计是被毁了。应文的同事倒不紧张,他觉得应文一定没事,还友好地问陆昂需不需要增援。   陆昂可不敢要。急冲冲地去回复了程锦,并问他:“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情况?不会真出事了吧?”   “不知道。希望他只是被困住了。”程锦道,“我会和这里的警方合作,尽快找到他。”   “嗯,你们小心。”   特案组一伙人赶去了公安局。   很快,公安局派出了几组人去盯着余知乐——程锦要求的。   应文把余知乐视为目标,他的失踪很可能跟余知乐有关。   但目前,还不能把余知乐带回来问话,一来还无法确定应文的失踪是否和他有关,二来怕打草惊蛇。所以还是先让人跟着他,一但发现什么不对劲,立刻把他带回公安局。   小安和游铎一直在查监控,最后查到,应文在聚会结束后去了伍安宁的酒吧,然后就没有再出来了。   伍安宁被带到了公安局。   程锦和杨思觅去见他。程锦道:“这么快又见面了。”   伍安宁没反应过来,“你也被他们叫过来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程锦点头,“应文失踪了。”   “啊?昨晚他还来过酒吧,好像四点多才走。”伍安宁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23分,“现在估计正在家里睡觉吧。”反正他是经常日夜颠倒的。   “……”程锦觉得有道理,但是这解释不了应文的手机没有信号,定位设备也失效了。   “应文是怎么离开的,走路还是坐车?”   “不知道,我问一下我店里的人?看谁看到了没。”   “嗯,一会再问。昨晚余知乐去你那了吗?”   “没有,他从不去我店里。”   “从不?”   “呃,也不是,大概去过几回吧,纯喝酒。”   程锦点头,“那你打电话问下你店里的人,昨晚有没有谁知道应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和谁一起走的,是走路还是坐车,如果是坐车的话,有没有看到是什么车,以及有没有看清车牌号码……”   伍安宁边听边点头,“好好。”然后他反应过来了,“你说你在政府工作,就是这公安局?”感觉被骗了。   “不在这,我在公安部。”   好像有点厉害……伍安宁看向杨思觅,“那你呢?”   杨思觅道:“公安部的心理顾问。”   “哦。”伍安宁信了,他默默地打电话给他的员工们,一个一个打,陆陆续续地收集到了信息:应文应该是4点半走的,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牌没人看到。   小安那边查了下酒吧附近的监控,黑色的车被拍摄下来了,但是晚上太黑,没拍到车牌。   “应文是什么人?”伍安宁问。怎么连公安部的人都这么关心他。   程锦摇头,“不好意思,不方便告诉你。”   “了解了解,要保密是吧。”伍安宁挺理解,“你们真的是过来玩的,还是一开始就是有工作职责在的?”   程锦迟疑,杨思觅不耐烦地道:“很重要?当然是过来玩的,谁知道玩也玩不安生。”   伍安宁叹气,很同情他们。   杨思觅又问:“余知乐这人到底怎样?你和他熟,比我们了解他。”   “你们真的认为他和应文的失踪有关?”   杨思觅肯定地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对,我们认为有关。”   ——实际上,这还无法确定。   伍安宁一听,余知乐真“犯事”了,便认真思索起来,然后他道:“我还是不信他会对应文做什么。但他有个堂弟,这人有点危险,我见过他几次,他和余知乐长得很像,你们要找的人不会其实是他吧?”   堂弟?程锦迅速回忆余知乐的家庭资料。嗯,余知乐有个堂弟叫余有年,比他小两岁,和他关系不错——这在他们那个一点也不和睦的家庭中,是比较罕见的。   至于这人是否危险,程锦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说他危险?”   伍安宁道:“他坐过牢——他自己说的,他以此为荣,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余有年年轻时犯过错,被判了三年。   对有些人来说,监狱是最好的培训机构,进去时,还是个新鲜的犯错者,出来时,已经集百家所长,成功升级为十足的坏蛋了。   伍安宁觉得余有年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这里边聊,其他人在外面边调查。   听到他们说余有年,小安立刻开始查这个人,然后很疑惑,“余有年没坐过牢啊,不,他根本就没被判过刑。”   步欢失笑,“啧”了一声,“这就是个喜欢吹牛皮的。” 第35章 错爱9   韩彬问:“不是缓刑?”   “没有这方面记录。”小安肯定地道。   “他为什么要吹这种牛?”游铎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小安道:“可能觉得这样很酷?”   “他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中二?”   “心理年龄小呗。”   程锦从隔壁办公室走过来,“能查到余有年现在在哪里吗?”   “等等,我在查。我爱手机实名制,爱一切实名制……”小安边嘟囔着边敲打电脑键盘。   实名制这事其实让很多人没有安全感,因为目前各个掌握民众隐私的机构在保护隐私方面都做得不怎样(不知是少量老鼠屎坏了这窝汤,还是全是老鼠屎),但没办法,不实名就不让你用他们的产品,在没有好的替代品的情况下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对于警方来说,实名制这事是利大于弊的,查某人的信息时,只要在系统里一搜就出来了,非常省时省力,当然,这是指调查普通罪犯时。   ——有经验的狡猾罪犯会想办法绕过实名制这道坎。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诶?他居然不用手机……”小安瞪大了眼睛,“这人很可疑啊!”   游铎说:“大概用的是别人的证件办的手机号。”   做电话广告和电话诈骗业务的人都是这么操作的。   至于不用手机,在这个移动端发达的年代,恐怕很少有人能坚持这么原生态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年轻人。   “那要知道他的情况是不是就只能问余知乐了?”叶莱问。   程锦沉吟道:“其实没理由让余知乐来协助调查……”   让伍安宁过来,是因为应文最后一次公开露面的地点是他的酒吧。   至于余知乐,现在没有证据表明他和应文私下有接触,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堂弟和应文的失踪有关。让群众协助警方调查是需要出示相关文件的,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走正常程序,文件批不下来。   程锦想了想,又去找伍安宁,让他帮忙打电话给余知乐问问他是否知道余有年现在在哪里。   伍老板很不解,“为什么你们不问,要我问?”   “我和他不熟,但你和他熟。”主要是不想让余知乐产生警觉心,他不防备,自由地活动,盯着他的警察们才能看到他最自然的一面——目前他在程锦这儿仍是个可疑的人,虽然他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程锦笑道:“帮个忙。”   伍安宁吃软的这一套,“好吧。那我怎么问呢?”   程锦的目光移向杨思觅:帮个忙?   杨思觅道:“你直接问余知乐:他堂弟余有年是不是来万林了,因为你昨晚在你酒吧附近似乎看到余有年和应文在一起。”   这个说辞不错,程锦给了杨思觅一个赞赏的眼神。   “哦,好吧。”伍安宁想了想措词,然后打电话给余知乐,“余总,你堂弟是不是来万林了?昨晚我好像在我酒吧附近见着他了。”   余知乐笑道:“是吗?他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   “和人一起,你知道他和谁一起吗?应文,就是那个长得……”   伍安宁还未说完,余知乐便道:“我知道。然后呢?”   “没然后,我就是看见后觉得有点奇怪,毕竟那个应文长得那么像……哈哈,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就跟你说一声。”   “谢了,我知道了。”余知乐说。   “哎,别客气。”   余知乐笑道:“改天去你那喝酒。”   “好啊,随时欢迎。”   这通电话就打到这儿了。   伍安宁干笑,“呵呵,好像没帮上你们忙……”   “不,你做得很好。谢谢你。”程锦真的觉得伍安宁自由发挥得很不错。   “是吗?”   “是的。不过,这事希望你能保密。”   “一定一定。”   “麻烦了。”程锦又道,“如果余知乐再联系你,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   “哦,好。”伍安宁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程锦想了想又道,“你知道余有年有哪些朋友吗?”   伍安宁摇头,“可能没有。他这人不太好相处,情绪多变,一般人受不了他。”伍老板也没搞定他,否则,他就会出现在伍老板的聚会上。   “这样啊。”   “真不是我说他坏话,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伍安宁说。   程锦笑道:“好,我知道了。”   稍后,他让人送伍安宁回家。   伍安宁走后,程锦道:“思觅,伍老板是不是猜到点什么?”   毕竟他和杨思觅第一次去他那酒吧时就曾打听过他的前失踪店员常嘉的情况。现在呢,又在查他的朋友。   杨思觅道:“放心,他不会为朋友两肋插刀。”   伍安宁不是那种重情重义无私奉献型的人,所以猜到什么也无妨,他不会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来妨碍警方工作。   程锦笑道:“伍老板朋友太多了,插不过来。”看伍安宁办的聚会就知道了,能召集到那么多人,他交友实在是广泛。   余知乐接完伍安宁的电话后,什么也没做,没去找他堂弟,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小安搓手,“真着急。”都想去催余知乐赶紧做点什么了。   游铎道:“要么伍安宁说的事他并不在意;要么就是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是不在意,那就是说他对应文长得像他未婚妻这事他不在意,话说回来,这种事该不该在意?”步欢靠在办公桌边,笑看着大家。   “一般应该不用在意,除非他堂弟打算和一个和他未婚妻长得很像的人发展亲密关系,那是挺别扭的。”叶莱说。   步欢立即提高声音,“有人告诉他在Gay吧看到他堂弟和一个跟他未婚妻长得很像的男人在一起——以Gay们的节操,这接近亲密关系了吧。我觉得他完全可以猜忌一下他堂弟是不是对他未婚妻有某种想法。”   小安瞟着他道:“Gay们的节操?我跟你说,你这样有歧视嫌疑。”   “哈哈,好吧,不说了,但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行了。”程锦终结了这个话题,开始布置任务,“去查清楚应文到万林后,接触过哪些人。还有,找知情人询问更多的余知乐和余有年两兄弟的事——找熟悉余有年的人,问问看他现在在哪里。”   找不到人,总觉得心慌。   韩彬道:“直接联系余有年父母行吗?”   叶莱提出疑问:“这样是不是会惊动余知乐?”   余有年和余知乐兄弟俩关系好,那余有年遇上事了,他父母肯定会找余知乐询问情况吧?   程锦微微皱眉,“问吧。如果余有年父母会联系他,那正好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了解。”   应文这边的情况是这样,他到万林后,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地位并且爱玩的人——有男有女。   联系上他们后,他们并不隐瞒,都坦然承认认识应文,但也都表示昨晚没见过应文,也不知道应文现在在什么地方。   至于余有年那边,也很快联系上他父母了。意外的是,他父亲表示不知道余有年现状如何,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余有年母亲多说了几句,她说余有年有病——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如果他做了什么,希望大家能多体谅照顾他。至于余有年的行踪,她一无所知。   “气死个人!体谅个毛,他有病就了不起?”步欢有点上火,余有年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他妈开口闭口还当他是个小孩子,那就干脆自己家看好来啊,放出来干嘛?“有些精神病人就是被惯的,看大家都哄着他不敢惹他,他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叶莱摇头,“这么说不好吧,人家得病已经很可怜了。”   韩彬倒是道:“对患者过度照顾和迁就会带来恶果,对他们的康复也不利。”   “知道了。”叶莱认真点头。   步欢气急败坏地揪她的头发,“我发现你谁都信就不信我啊!”   “哎,你快放手……”叶莱挣扎,“谁让你看起来就不可靠!”   “什么叫看起来?我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   杨思觅突然伸手摸了摸程锦的脸。   程锦莫名:怎么了?   杨思觅道:“想摸一下。”   程锦哭笑不得。   他们联系过余有年的父母后,这两位都没有去联系余知乐,这印证了一件事:余知乐和亲戚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不好。   游铎道:“他们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儿子现在怎样。”   “是啊,他们就是这么当父母的?”叶莱觉得很难理解。   “这一家人都没什么亲情观念。”步欢说。   不过他们还是有收获。余有年母亲不是说她儿子有精神病吗,韩彬便问她有没有送她儿子去治疗过。   答案是肯定的。   余家有钱,也不讳疾忌医,在发现余有年“不正常”后,他们把他送进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精神病院做治疗。   韩彬打电话去精神病院,联系上了当年帮余有年治疗的主治医生,了解到,余有年在他们医院断断续续治疗过三年。   余有年会被家人送去治疗,是因为他头疼失眠幻听,以及经常性的行为古怪,他正常时特别会讨人欢心,但经常会抽疯似地突然间就发脾气,有时会粗暴到动手,动手对象包括但不限于他父母。   余有年被诊断得了精神分裂症。   第一次治疗用了大概两个多月,治愈后他回家了,全家都很高兴。   但后来,又有反复……断断续续治疗了三年,终于痊愈。   这期间他父母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与耐心,到最后,除了给钱给他,已经不愿意再管他的事了。   游铎道:“余有年说他坐了三年牢,是指断断续续在精神病院治疗了三年吗?”   “可能。”韩彬道,“他的医生说,他对女性有过强迫行为——未遂,这事他家里用钱摆平了。”   确认韩彬是警察后,医生便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了,因为他们有义务配合警方工作。   小安倒吸口气,“这个人果然很危险!”   “他的性向是?”步欢问到了关键问题。   韩彬道:“忘了问,我再联系医生。”他看向杨思觅,“你要和他聊吗?”杨思觅更加专业。   杨思觅道:“好。” 第36章 错爱10   杨思觅选择了去会议室打视频电话给余有年的主治医生,等待对方接电话时,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位医生的信息,这人叫江文昌,是精神病院的副院长,同时也是个著名的精神科医生。   江院长来了后,一看到杨思觅便询问他的背景,是学医的吗,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等等。   杨思觅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江院长听了后,对杨思觅的专业不太满意,“纯心理学?”   基本上,精神科都是医学模式,精神科医生都有医学背景。而心理学专业不学临床医学,当不了医生,考不了心理治疗师,只能做心理咨询师,很少有人能进医院的精神科工作。   在江院长看来,一个纯心理学背景的,干不了啥。   杨思觅道:“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感兴趣的都学。”解剖学他熟练无比。他不想说太多,直接使出了杀手锏,“我自己也是病患。”   江院长一听到杨思觅“有病”,果然顾不上关心他的背景了,他紧盯着杨思觅,“人格障碍?”   杨思觅道:“反社会人格障碍。”   “Psychopath还是Sociopath?”   前者是精神变态者,后者是反社会者,两者从属于反社会人格障碍,目前并没有被定义得很明晰,但有一些常规区别。   杨思觅笑了一下,友好但程式化,这是他从程锦那学来的众多笑容中的一个——大概含义是:觉得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但出于礼貌还是要对你保持笑容。   江院长看着杨思觅,暗自考量,这个人很有魅力,拥有正常生活的伪装,嗯,这是一个精神变态者。   杨思觅道:“院长,先工作吧。我们正在调查余有年,你能把他的病历资料发给我看看吗?”   江院长答应了,之前韩彬也找他要过,但他推脱了,现在他肯了,还解释:“文件比较多,没有电子版,要现在扫描,会比较慢,请耐心等一会。”   ——这事他让助手去干了,他自己仍坐在电脑前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道:“没关系。”   江院长道:“方便问你一些问题吗?”   杨思觅道:“你问。”   “你觉得基因和环境,哪个对你影响更大?”通常认为精神变态是先天的。   杨思觅道:“我幼年时的生长环境没问题。”   他没说的是:他父母出了意外后,他的人生轨迹改变了。如果他父母没出事,那他就会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他父母会教育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当然,这无法改变他是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事实,但他应该会成长为一个正常人——很可能,终此一生他都能表现完美,不被人察觉到他的危险性。   杨思觅道:“我同意那个观点:在反社会形成过程中,不管基因与环境哪个影响大,早期干预都非常关键。”   江院长也同意。   ……   收到余有年的病历后,杨思觅便不再陪江院长聊天了,他低头翻看资料,他只挑关键字看,所以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翻到了最后。   “治疗了三年后,他的暴力行为仍然比较严重。但你认为他痊愈了?”杨思觅看向视频中的江院长。   江院长道:“他思维敏捷逻辑清晰,没有妄想、幻觉等精神病性症状,所以我认为他痊愈了。至于他的暴力与残忍,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些不全是精神病的表现,他本身的性格就存在这些问题——主要和他的成长经历还有他的家庭对待他的态度有关。”   杨思觅道:“不是人格改变?”   人格改变是精神分裂症后残留症状的表现之一。会长期存在,药物治疗基本无效。   江院长道:“有人格改变,表现为冷酷无情无视他人感受。”   杨思觅道:“反社会行为。”   “对,轻微的。”如果严重,江院长是不敢让余有年出院的。“我认为这和他父母有关,他们以前非常纵容他,后来彻底拒绝他,在这两种极端的态度下,他很难不受影响。”   杨思觅又问:“强奸未遂是怎么回事?”   “那发生在他18周岁之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幻想成份比较多,实际上他做的倒不多。”余有年本人认为他对受害者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但据知情人描述,事实比余有年认为的轻微很多。   江院长道:“他当时就有幻觉了,不过那时他父母还没意识到他有病,只以为他是学坏了。”   江院长的视野之外,程锦若有所思。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继续道:“他的性向呢?”   “异性恋。”   “嗯。”杨思觅没有异议。   但程锦就头疼了,他按着眉心,心想,好不容易发现了潜在嫌疑人,这下又泡汤了。   杨思觅看着他。   视频对面的江院长很好奇,这年轻人总看向同一个方向,到底是在看什么?   杨思觅道:“性向流动呢?”   一个人被同性或异性吸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会受时间和环境的影响。这种现象就是性向流向。   ——性取向很难改变,但有时会流动。   就像是,异性恋在特定环境中也会和同性发生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双性恋。   就像是,异性恋有时会爱上某个特定的对象,这也不意味着他是双性恋。   理论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性也一样。   当然,在性向流动这事上,有些人性向流动性高,有些人低,有些人则完全没表现出此类迹象。   江院长想了想,“性向流动,很可能。”又说,“他有特殊性癖好,例如那次未遂事件,他有暴力行为。”   杨思觅道:“性变态障碍,施虐癖?”   江院长点头,“有点。但当时,他的主要问题不是这个。”   他替余有年做治疗是四年前的事了。   ……   “看来就是他了!”小安拍案而起,“是不是?是不是?”   步欢有气无力地道:“性向流动……这些搞研究的科研人员,怎么什么都研究啊……”   韩彬道:“放心,你的流动性低,只要不把你放军队里或监狱里,你不会变的。”   叶莱拍了拍步欢的背,“放监狱里你也不会变的,我相信你钢管直。”   步欢被噎得胸闷,“……谢谢哦。”   “这种小事就别管啦,来说案子嘛!”小安拼命吸引大家注意力。   像小安一样,游铎也无所谓性向流不流动,所以注意力也在案子上,“主要是要找到他,这样才能排除或确定他的嫌疑。”   已经性向流动过了的程锦道:“你们完全查不到他存在的痕迹吗?在现代社会,一个人要生存,必然会留下很多痕迹。”   小安燃得正旺的兴奋度被扑低了,“在找啊……”但这个人就像个幽灵一样,没留下痕迹啊。   程锦翻了下他的记事本,看着他之前圈出一个关键字“未遂事件”说:“去查一下余有年18岁时对谁‘未遂’过,我要那个受害人的照片。”   第一个受害人的长相应该能显示出余有性的审美偏好。   步欢道:“去一趟他家?”   余有年老家在泉城,现在大部分余家人仍在那儿定居。   程锦道:“联系当地警方查一下,不行再过去。”   “好。”   看程锦不忙了,杨思觅抓过他的手,一根根地摸着他的手指,偶尔还像弹钢琴一样弹几下。程锦笑了笑,故意抓住杨思觅的手不让他乱动,杨思觅也乖乖地让他抓着,但程锦一松手,他便又开始搞小动作。   他倒没有只顾着玩,也适当帮程锦提供了一点想法:“环境的变化会给人带来压力,有些心理素质不行的人会承受不起,余有年不是心理素质强的人,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熟悉的环境。”   程锦道:“或许他根本没离开原来的城市?”   以他的经验,人做选择时,通常会选压力小的那个选项。   杨思觅道:“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这里,他变得更‘坏’了,这样他才变成了你的嫌疑人。”   “嗯。”程锦有些惘然。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你在同情他,觉得他也是受害者?”   “没有。我在想很多人活得很辛苦。”   程锦自己没有什么难以克制的欲望,但能想象,有部分人一直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某些不适宜的欲望,这肯定是需要理智与毅力的,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这是必需的,若一旦压制不住,轻则被人指指点点,重则被刑法制裁……有些人的确过得比别人艰难。   杨思觅不会有这种感受,他说:“这些人很有趣。”包括余有年。“也很好玩。”   程锦不知道杨思觅具体在想什么,但不妨碍他说:“不能玩。”   “嗯?”杨思觅挨近程锦,睫毛都戳到他脸上了。   程锦坚持,“不行。”   杨思觅垂下头,似乎难过了,但实际上他眼睛闪闪发亮脸部肌肉放松——当然,这在程锦视线之外,所以他正心怀歉意地摸着杨思觅有些长的头发,还若有似无地在杨思觅头顶亲了一下。   晚上,余有年“未遂”的那位对象的照片被送到了程锦手上。   “这是左璐?”年轻时的左璐,和现在很像。   “对!就是她!余有年这个精神病对她求而不得,所以开始对和她长得像的人下手。肯定是这样。”   杨思觅拉过程锦的手,就着他的手看了看照片,然后嘴角翘起,“确实好玩。”   程锦看向步欢,“怎么回事?”   “不是说余知乐和左璐是青梅竹马吗?余有年会认识左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事实上,余有年和左璐的年纪更加接近,他们更加青梅竹马。”   嗯,似乎是这样。   “等下。”叶莱道,“余有年对左璐有不轨的企图,为什么余知乐却没有和他翻脸?”   “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翻脸?或许早翻脸了呢。就算没翻脸,也说得过去,因为余有年有病,而且医生不是说当时情况其实不严重吗?”步欢说得头头是道。   程锦道:“把左璐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现在带过来?”   “嗯,先去确认一下,她现在是否和余知乐在一起。”   “好。要不要把余知乐也带过来?”   程锦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考虑。   “别。”杨思觅阻止。   程锦看着他,“嗯?”   杨思觅道:“还不到提竿收线的时候。钓鱼时鱼线放长一点,能钓到更大的鱼,大鱼住在深水区。”   程锦道:“应文怎么办?”应文是鱼饵,现在已经被大鱼吞了,再不快点找到他,估计会被消化掉。   杨思觅不在意应文怎样,但还是道:“你想救他,就更不应该追得太紧。你派去的人,肯定像靶子一样站在路中央,余有年早知道你在找他了。野兽也有智商,你一直死咬着他,他怎么敢回老巢?”   程锦派了人去盯着余知乐,盯一天了,余知乐平静得像镜子,而余有年,他应该玩捉迷藏从来没输过。   程锦苦笑。   杨思觅道:“他喜欢的是虐杀,而不是直接把人杀死。对于特别喜欢的对象,他会花几天时间慢慢弄死的,现在还早。但你逼得太紧,他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杨思觅是专业的,他很有说服力,大家都被他说服了,但程锦还没有。他倒不是觉得杨思觅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杨思觅说得太多了,以至于像是想隐瞒什么。   杨思觅拉住程锦的手,“信我。”   他知道这么说会有用,实际上,也的确很有效。   这话对程锦的杀伤力非常大,因为他认同一件事:对伴侣的信任不需要任何理由。当然,做为工作伙伴,也同样要互相交付信任。   程锦心里受到了震动,但面上不显,只笑道:“那就只把左璐带回来。”   “好。”叶莱去联系了一下公安局的同事们,然后对程锦道,“老大,左璐没有和余知乐在一起,他们好像没同居。”   “那正好。”不用惊动余知乐。   杨思觅道:“把盯着余知乐的人撤掉。”   程锦道:“一定要这样?”   “是有点过了,他多疑,可能会更警觉。”杨思觅道,“那就放松一些,别盯得太紧。”   “……”   程锦无奈点头,对步欢道:“去通知一声。”   步欢比了个OK的手势。他心想,好像要有什么好戏看了。 第37章 错爱11   左璐被带过来时,很茫然,同时也有点紧张,因为不知道公安局为什么找她过来。   程锦让叶莱去和她聊。   叶莱跟左璐说:“我们找你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如实说就行。”   左璐疑惑地点头。   叶莱便问起了“未遂”事件。   左璐很惊讶,但没暴发什么负面情绪,在叶莱的询问下,她说了那件事的始末。   左璐的父亲是余家投资的一家公司里的高层管理人员,和余家的很多人是朋友。朋友间总会有来往,聚会时他会带上家属,因此左璐认识了一些余家的同龄人。   余知乐比她大两三岁,是那种比较会照顾人的大哥哥类型,对她很照顾,所以她喜欢跟着余知乐。   至于余有年,他比较骄横,左璐不喜欢和他玩。   长大后,左璐开始暗恋余知乐,但没敢说,也就送送自己做的小玩意或点心什么的暗示一下。   某天,她去找余知乐时,被余有年拦下了,他别别扭扭地向她告白,左璐根本从来没想过,所以当场就拒绝了。余有年脸上挂不住,左璐也没想哄着他,两人话赶话就吵起来了,余有年打了左璐一巴掌,还撕破了她的衣服,左璐大叫,然后其他人赶过来了……   叶莱道:“当时你吓坏了吧?”   左璐摇头,“没有,我当时只是想:他又在发什么神经。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余有年就是这种人,被他家里人惯得总喜欢没事找事。不过,后来听说他真的有病。”   看左璐没有心理创伤,步欢便也过来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看到步欢,左璐觉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心想,大概是错觉吧。   步欢笑道:“余有年和余知乐关系怎样?”   “一般。余有年性格不好,但知乐不和他计较,所以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据我所知是这样。”   “可是余知乐的朋友说他们兄弟俩关系不错。”   左璐听到叶莱这么说,疑惑地想了想,“可能吧,毕竟是兄弟,在人前,余有年应该不会闹脾气。”   “那在你们面前呢?余有年的表现是怎样的?”   左璐道:“我有好几年没见他了。”   “哦?”步欢和叶莱都很意外。   步欢道:“你最后一次见余有年是什么时候?”   左璐想了想,“六年前,知乐的学姐结婚,我去参加婚礼,当时余有年也来了。”   “你在万林没见过余有年?”   “没有啊。”   “六年前……”叶莱算了下时间,“当时你在读大学?”   “是的。”   “你是在这里读的大学哦,余知乐当时也在这里?”   “嗯。”左璐道,“我就是知道他在这里,才考的这里的学校。”   叶莱笑道:“所以是你追的他?”   左璐也笑,“他太慢热了,要不是我一直缠着他,我们估计成不了。”   “你们现在很幸福。”叶莱试探性地说。   左璐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看起来是挺幸福。   叶莱道:“你们家里支持你们吗?”   左璐迟疑地点头,“我爸妈没意见。”   “那余知乐父母呢?”   左璐心情不太好,“他和他父母关系不算好。一定要说这个吗?”她不知道为什么公安局的人要问这些。刚才他们问了那么多余有年的事,她还以为他们是冲着余有年来的。   “我们想多了解一些余家的情况,你知道的所有事对我们都很重要,请你如实告诉我们。”   “哦。”左璐没空去多想,警察的要求也不好拒绝——也没想过是否能拒绝,所以,她虽然不是很乐意,但还是道,“知乐的父母感情不好,谁都不管他,爷爷心疼他,一直对他很好,大家都觉得爷爷偏心他,等爷爷去世了,他们怀疑爷爷留了很多私产给他——知乐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了很多损招想逼他把东西拿出来,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房产,但他们不信,总觉得不止那些,还应该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例如价值连城的古董之类……”   反正闹到最后,余知乐便离开了泉城,到万林来生活了。   家里的事对余知乐打击很大,他刚到万林时过得非常颓废,过了两三年才慢慢走出来——这其间左璐给了他很大帮助,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精神支柱。   “余有年呢,他和家里的关系怎样?”   “应该不错吧。我不是很清楚。”左璐说。   叶莱和步欢对视了一眼。   其实余有年在病发后和家里的关系也变差了,左璐却不知道这个,看来她的确不关心余有年的情况,否则只要问一声余知乐,就能知道。   “你记得应文吗?”叶莱问左璐。   “谁?”   叶莱把应文的照片拿给左璐看。   “我见过他。”左璐道,“在一次聚会上。他长得和我很像,真巧,他是谁啊?”   “一个来万林玩的游客。余知乐和你聊起过他吗?”   “刚看到这个人时,知乐问我他是不是我亲戚——他开玩笑的,其实他知道不是。”   “还有说别的吗?”   “没了。”左璐看着应文的照片道,“他怎么了?”   “失踪了。”   “啊?”左璐被吓一跳,过了一会儿后她迟疑道,“你们是怀疑他的失踪和我们有关系吗?”   叶莱道:“就是例行调查。我们也找伍老板询问情况。”   “哦。”   步欢道:“余知乐在送你回家后,又回到了聚会现场,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猜到了。”左璐的神色没什么异样,很自然地道,“他和朋友们聚会时,如果弄得太晚了,或者发现我累了,他就先送我回去,然后他们再去续摊。”   叶莱笑道:“他真体贴。”   “是啊,他一直这样,从小就像个大哥哥。”   隔壁办公室,程锦他们从谈话开始时就在旁观。   韩彬道:“要不要把常嘉他们的照片给左璐看?”   他们来万林就是为了调查包括常嘉在内的五个人失踪的事。   “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游铎推测。   程锦拍板:“让她看看。”   “我给他们送照片过去!”小安说。   左璐一看到警察拿照片给她看就紧张,“又怎么了吗?”   “没事,你看看有没有见过他们。”   左璐把每张照片都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摇头,她不认识常嘉他们,她甚至没发现这几人长得像她,“我没见过他们,他们怎么了?”不会也和那个人——她看向应文的照片——一样失踪了吧?这太恐怖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叶莱说:“他们失踪了。”   “……”   左璐脸色变了,这么多人都失踪了?!这是她第一次和这种危险的事离得这么近,近得让人毛骨悚然,她说话都没那么流畅了,“那你们为什么,找我啊,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你别紧张。”叶莱欲言又止,她怕直接说出这些像你,会吓到左璐。   步欢道:“别怕,这里是公安局,我们会保护你的。”   左璐点头,笑得有点难看,“谢谢……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   叶莱终于揭露出了真相:“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和你长得有些像。”   “……”   左璐吓坏了,“我我我……”难道她也是潜在受害人?凶手也想害她?   紧张之下,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余知乐。人一害怕,就想找自己最依赖的人。   叶莱拦住她,“先别打。”   左璐愕然,“为什么?”   步欢道:“因为我们正在调查他。”   “……”   左璐愣了会儿,急急忙忙地问:“为什么?!”   “你别急,其实我们是在调查余有年,我们查到他和余知乐有联系,所以希望能通过余知乐找到他。”叶莱说。   左璐立刻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知乐就可以啊。”她是很相信余知乐的,认为有事直接说就行。   步欢道:“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得按计划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叶莱也道:“有些安排不能告诉你,但我们肯定不会特地为难谁的。”   “……”左璐没法可想,只能相信他们的说辞——虽然她觉得他们好像什么也没说。   后来,左璐被安排暂时和特案组呆在一起,叶莱替她在他们住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左璐没拒绝,因为在看到那些失踪的人和她相貌相似后,她也怕自己有危险。   不过她还是偷偷地联系了余知乐,但电话却没能打通,她有些疑惑有些担心,但没把这事告诉叶莱。   酒店同一层的一个房间里,程锦洗澡时,杨思觅——他已经洗漱过了——去了隔壁找韩彬。   韩彬正在打视频电话,一开门,看到穿着浴袍的杨思觅站在门外。   杨思觅道:“有空吗?”   “……”韩彬默默地看着他。   杨思觅道:“有活要干。”   韩彬对着手机屏幕道:“先挂了,你早点睡。”他把杨思觅让进房间里,“你说。”   杨思觅道:“你去盯着余知乐。”   “嗯?”是你让程锦放松对他的监控的,现在又来让我去盯着他?   杨思觅道:“还是盯着他保险一点。”   “嗯?”韩彬继续用疑问地眼神看他,保险什么?   “万一他跑了,我们没追上,可能会有点麻烦。”   韩彬看着杨思觅,“你怕麻烦?”   杨思觅不怕麻烦,他是那种不择手段快刀斩乱麻的人,麻烦怕他。   杨思觅道:“啰嗦。”   韩彬动了下眉毛,他无法苟同,他并不觉得自己话多。况且杨思觅找他做事,总要把事情缘由说清楚。   杨思觅道:“应文死了,程锦会自责……”他不耐烦地道,“总之,你去盯着余知乐。”   本来没他什么事,但他一时兴起说服程锦改变了主意,那后继的事他就得注意一下了——这是他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人类对信任很在意,却经常轻易交付;对背叛很痛恨,却总是心怀侥幸。——这些轻率炙烈的情感很好利用,在很多时候非常方便省事,是达成目的的捷径。   杨思觅深知越“好用的东西”越要谨慎使用——在用在程锦身上时,他不知道程锦在这方面的底线在哪里,他的判断是:不要轻易去碰触。   理论上,信任是稳定的亲密关系的基础。在人类看来,爱一定要用真诚和无私来形容,亲密关系中的爱更甚一筹,还得加上一个“独特”。真诚无私并且独特的爱,它只存在于理想的亲密关系中,信任是它的基石。   人类就喜欢追逐这种虚幻的东西。   杨思觅对这些理论没什么兴趣,但不妨碍他参考一下。   韩彬道:“你认为余知乐知道应文的下落?”   杨思觅“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韩彬和他对视,然后示弱:“别玩了,尽快解决完这事早点回家不好吗?”   杨思觅无辜地道:“解题时只写个答案是没用的,还需要关键步骤。”   “好,我去。”   杨思觅转身就走。   韩彬在他身后说:“没车。”他们来万林后,租的车是辆比较大的车,跟人不方便。   “你可以随便征用一辆。”杨思觅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   后来韩彬“征用”了一辆出租车。   杨思觅回房时,程锦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翻看资料,他没问杨思觅去了哪里,因为能想到,除了去找步欢他们,也不会去哪里。   杨思觅坐到程锦身旁,把脑袋搁到程锦肩膀上,伸手摆弄程锦浴袍的领子。   程锦道:“是余有年吗?”不管他们如何猜测,实际上还没有任何证据。对一个查案的人来说,证据才是安全感。   他问得没头没脑,但杨思觅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是。”   程锦道:“他没被治好,而是更加严重了。”   “控制不好,复发是正常的,精神病这事可以很复杂。”   “你慢慢说。”   “好。不介意我一心两用吧?”杨思觅只是客气一下,不等程锦说什么他便直接动手了,同时也没忘了继续帮程锦“科普”。   “……”程锦想起个八卦:有科研人员喜欢在上床时听别人念论文。   以前,他以为这是个笑话。 第38章 错爱12   第二天早上,步欢没看到韩彬,问其他人,也说没看到,打电话一问,韩彬说是在外面办事,但不说是什么事。步欢便去敲程锦的门,问他让韩彬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了,怎么没叫他一起去呢。   程锦,“……”他不知道啊,他有让韩彬去办什么事吗?   杨思觅道:“我让他去盯着余知乐。”   居然这么坦白?程锦看了看他,“什么时候?”   “昨晚。”   程锦心想,那就是他洗完澡出来没看杨思觅那会了。早知道,他当时就该问一声杨思觅是去做什么了。不过,怎么突然让韩彬去盯着余知乐?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状况吗?   程锦心中一动,警觉地道:“余知乐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去问问。”步欢很迅速地走了。   “……”   程锦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没人替他答疑,只能押后了。   不,身边还有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程锦看向身旁的杨思觅,杨思觅无辜地回看他,程锦揽住杨思觅,摸了摸他的背,“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杨思觅道:“就盯着他,等他先沉不住气。”   就过样?程锦一直让人盯着余知乐,也是想等他做点什么,只是还没等到。   “怎么让韩彬去?”   “反正他没事。”   “……”   过了会儿,除了叶莱之外——她在陪左璐——的特案组成员都来到了程锦和杨思觅的房间里。   “余知乐跑了,公安局的兄弟们没盯住他。”步欢庆幸地看了眼杨思觅,“还好杨老师叫韩彬去盯了,要不就惨了。”   他倒是忘了,也是杨思觅叫程锦放松监控的。   “什么时候跑的?”程锦的计划是余知乐一有动静,他们这边的人就立刻跟上,倒是没料到余知乐偷溜的技能这么纯熟,居然瞒过了他们。   “昨晚吧,刚我打电话去问,他们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程锦道:“韩彬现在在哪里?”   步欢抢先道:“他在吃早餐。”   他打电话给韩彬时问他:人呢,去哪了,不吃早饭了?   韩彬回他:正在吃。   “……”程锦道,“我是问他的地理位置。”   游铎把他手上的平板电脑递给程锦,上面正开着地图定位。   程锦看了看,“新区?”   余知乐本来是住在老城区这边的,昨晚偷偷地甩掉了监视他的公安局同志们,偷跑到新区去了。   “嗯,这里是一个别墅区。”游铎在伸手在地图上圈了一下,“余知乐在这里有套房子,他有不少房产,这是其中之一。”   步欢压着声音道:“余有年会不会就住他的某套别墅里?尸体呢,就直接埋在院子里。”   他们之前办的一个案子的凶手就是把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的。   “有可能!”小安附和。   “除非确定房子不会被拆迁,否则把尸体埋在家里也不安全。”游铎说。   步欢笑道:“我们的土地政策为杀人犯们处理尸体设置了很大障碍嘛。”   也只有城市里是这样,这里拆了那里拆,总在建设中,能用来挖坑埋尸体的地方实在很少,要换成在大部分人家都单独住的农村,凶手们的选择就多了,直接把尸体埋在屋前屋后的案例有不少。   “韩彬跟着余知乐,有什么发现吗?”程锦问。   “还没有。他也没法跟着人家进屋。”步欢看着平板上的地图,“我们要不要去搜查一下这栋别墅,说不定余有年就在这里。”   程锦也低头看着平板,他在想别的事情,“确定余知乐一整晚都呆在这栋别墅里没动?”   杨思觅眼神一闪,如沾上血的冷冽刀锋,“又跑了?”   大家一时静默。   小安道:“我定位了余知乐的手机,显示的地点是在这栋别墅里没错。如果他习惯把手机带在身边,那他人就还在那儿。”   “我打电话给韩彬。”步欢拿出手机,打给韩彬。   对于他们的问题,韩彬道:“这个小区只有正门可以开车出入,余知乐开来的车现在还在停车位上。”   程锦道:“有后门吗?”   “有,是一扇只能步行通过的小门。我认为他不会选择步行,打车也不方便,有司机这个目击者在,容易暴露他的行踪。”   杨思觅道:“他有几辆车?”   “……不确定。”韩彬沉默片刻后道。   韩彬假装成快递员,打电话给余知乐,没人接,直接去敲门,也没人应门,进门查看,屋里没人,手机倒是留在了桌上。   他去物业那儿查了监控,发现余知乐还有另一辆车停在这个小区。大约早上六点时,余知乐开着那辆车明目张胆地从韩彬眼皮底下溜走了。   回公安局后,韩彬对杨思觅道:“抱歉。”   杨思觅道:“我要的是找到他。”而不是抱歉。   接下来,大家的目标变得非常明确了,那就是找到余知乐,而且要趁他还没有若无其事地主动现身前,先一步找到他。   他到底去了哪里,和谁见了面,这些他想隐瞒的东西正好是程锦最想知道的。   程锦道:“能找到他开的那辆车吗?”   小安调出监控录像给他看,“在路口这儿拍到了,但后面去了哪儿就不知道了。我还在查。”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余知乐具有一定的反追踪能力,他应该会有意识的避开监控,说不定他现在又换了另一辆车。   “查一下他在万林都有哪些房产,一处一处去检查。”程锦想了想,道,“让左璐帮忙。”   左璐对余知乐的事还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她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愿意配合公安局的工作——她以为程锦他们是在找余有年。其实也没错,虽然现在是在找余知乐,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找到余有年。   花了一天时间,派出了数批警察,把余知乐的房产都验了一遍,却仍然没找到他。   晚上九点多时,程锦让大家都回去休息,现在这情况,熬夜也没用,不如都回去睡觉,养好精神第二天再战。   左璐依然和他们一起回酒店,反正余知乐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回去也是一个人。   忙了一天,一身的汗,心情也烦躁,所以回房间后,程锦第一时间进了浴室,脱衣服,洗澡。   杨思觅靠在门边看他。   程锦被他看惯了,没有半点不自在,在水幕下站了会儿,才像刚意识他在那儿似地朝他笑,“要一起吗?”   杨思觅道:“不生气了?”   程锦失笑,走到他身边,帮他脱衣服,“没生你的气。”   杨思觅不出声,不过肢体上还是很配合程锦的,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程锦把从杨思觅身上脱下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抛到洗漱台上,然后把杨思觅拉进了浴室里,在沙沙的水声中,他说:“怎么会生你的气?是我小看余知乐了。”他不够看重余知乐,所以在杨思觅说放松监控时,他同意了,他认为有这么多人在,余知乐肯定跑不了。   杨思觅倒是比他警觉,还特地让韩彬过去盯着了。不过,韩彬大概和他一样,小瞧了余知乐,所以让他给跑了。   杨思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程锦揽着他的腰,有些唏嘘地道:“我以为余知乐就是一个普通市民,从他的简历来看也的确如此。现在的普通市民已经这么厉害了?难道他是罪案剧爱好者?但理论不等于实践……”   杨思觅打断他,“如果应文死了。”他语气平平,比起假设,更像是在陈述。   程锦平静地看着杨思觅,把他脸上沾着的湿头发撩到耳后,摸了摸他湿润的脸颊,“这么说不吉利。”   “你不忌讳这个。”   程锦道:“常嘉等5人失踪的事,我这么想过:他们或许只是被非法拘禁了。”   杨思觅打破他的幻想,“死了。”   程锦沉默了一会儿,道:“嗯,很可能……”   杨思觅重复,“死了。”   程锦无奈地看着他。   杨思觅皱眉,然后气呼呼地在程锦下巴上啃了一口。   “……”   程锦被咬的是下巴,却莫名地心脏有些酸疼,他抱着杨思觅回吻他。   亲够了后,杨思觅心情好了。他说:“他没那么容易死。”他指的是应文。   他本来也不认为应文会死——至少有九成概率不会死,让韩彬去跟着余知乐只是为防万一。如果想要更保险,其实应该把步欢也叫上。不过他没打算计划这么周密,他就是尽一下人事,不强求。   “嗯,得尽快找到他。”程锦说。   第二天,大家继续想办法找余知乐。   游铎提出一个疑问,“我觉得余知乐不应该消失这么久,他如果是想向余有年通风报信,那他早该办完这事,重新出现在我们视野中了。”   一开始,程锦担心的也是这点:余知乐通风报信完了回来后继续装无辜。这样的话,他们也拿他没办法,这案子便又卡住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担心开始改变了,他开始想:余知乐为什么没回来?难道出事了?他是不是被余有年扣下了?他和余有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有年究竟是不是凶手,他是不是余有年的同谋?——现在,程锦已经倾向于认为他不无辜了。就算不是同谋,那肯定也是和这些失踪案牵扯得比较深的知情人。 第39章 错爱13   “他不会被余有年杀了吧?他消失了,线索就彻底断了,余有年也就安全了。”步欢征询大家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程锦道:“这得有几个前提,第一、余有年确实犯了很严重的罪,第二、余有年知道我们在找他,第三、余知乐是知情人或者同谋。”   “一和三待验证。二的话,余知乐告诉他的呗。”步欢说。   “也不一定就杀了,或许他们逃了呢?”叶莱提出另一种可能。   程锦道:“那我们就要找出他们逃之前曾在哪里呆过,找到犯罪证据,才能发通缉令。”   “除了自己的房子,也可以租房。”韩彬说。   “我们目前能查到他公司租的房子,都是写字楼办公室。”游铎把他的笔记本屏幕转向大家,让大家看他整理好的文档。   “嗯,公司租的还查得到,但他以个人名义租的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里的房屋租赁市场不规范,房东不交税,没相关记录,没法查啊。”小安说。   “你们觉得一个人如果想犯罪,去租房安全吗?在别人的房子里做违法的事,我觉得很不安全。”游铎有些疑惑,“如果经济条件没问题,为什么要去租房?”   叶莱道:“因为如果在自己的房子里被抓到了,那就是铁证如山。租房的话,随时可以撤离。”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房子比租房安全。”   “我同意,说真的,我觉得有钱人想做什么都会更容易——包括杀人,把尸体往自己别墅里一埋,再把其它痕迹处理干净,谁查得到他身上。是吧?”步欢说得眉飞色舞。   韩彬摇头,“把痕迹处理干净这点就很难做到,以如今的技术水平,你只要留下一点痕迹就会被找到。”   程锦把偏离的话题拉回来,“所以余有年是怎么做到毫无痕迹的?”   大家都沉默。   然后游铎继续说租房的事,“假设余有年是租房,那么,租房犯罪,首先要保证私密性。”   “对,群租房肯定不行。”步欢笑道。   “……”   “要签长期合同,而且要找有诚信的房东。否则你正处理尸体呢——弄细致一点的话怎么也要个几天吧?房东却突然来跟你说这房子他另有用处,让你赶紧搬走,这要怎么搞?”步欢继续胡扯。   “安保也很重要。卫生间里正放着具尸体,却突然闯进来一个贼……”小安想了想,“贼会报警吗?可能不会哦,毕竟他自己也是罪犯。”   “……”   程锦头很疼,觉得他组里这些家伙完全靠不住。   杨思觅看看程锦,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程锦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捏在手心里,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思索案情。   杨思觅道:“他应该有一个专业工作室。他不是那种随便把人杀了然后抛尸的粗鲁型杀人狂。他选择受害人时带入了感情,杀死他们也是出于‘爱意’,他会保留尸体,要长久保存,最好做成标本——做这事需要一个工作室。”   “……”把人做成标本?太变态了。   “凶手真的是恋尸癖吗?那左璐为什么没事?”游铎提问。   “暂时没事而已。有些人喜欢把最甜的那口西瓜留到最后吃。”   “……哦。”   程锦握了握杨思觅的手指,“然后呢?”   杨思觅道:“他需要一个专业的工作室,不用自己的房子,就只能租,如果是我,我会租一个合适的仓库,然后改建。”   “哈哈,工作室这个说法很文雅。”   “难道要叫屠宰房吗?当然不行,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   “杨老师,你改建过仓库吗?”   “……”   程锦忍无可忍,“都闭嘴。”   ……总算是安静了。   程锦看向杨思觅,“怎样的仓库?”   杨思觅道:“车可以直接开进去,至少小型厢式货车要能开进去,方便搬东西。——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   程锦道:“然后呢?”   杨思觅道:“然后看个人喜好。”   程锦,“……”   韩彬道:“里面可以隔一个小型冷库出来,方便存储东西。水一定要有,排水系统得好用。要有一张好用的工作台,设备要先进,工具要齐全。如果会用到活的实验品,那还需要准备尺寸合适的笼子或者隔离间。”   “秦越帮你建了个这种工作室?弄这个干嘛?做生化实验?”步欢表示无法理解。   游铎道:“我也有个工作室,不过没有笼子,我是说没有像监狱那样的大笼子。”   “……你们这都什么爱好。万恶的有钱人!”   叶莱忍不住吐槽,“所以关键是钱?你如果有钱你也会搞一个?”   “所以关键是我们如果要处理尸体——我是说做标本——就可以去借用他们的工作室。”小安开玩笑道。   程锦默默地看着他们。   大家陆陆续续地闭上了嘴。   程锦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那就试试仓库这个方向——仓库、厂房,一切类似的地方。好了,都快点去干活。”   “好!”   大家解散了。   “刚才老大看了眼墙上的钟,那是什么意思?”   “看时间。”   “警告我们,快到吃饭时间了,再不赶紧干活,就别想吃饭。”   “是有点饿了。小安,你那有吃的吗?”   “……”   万林面积很大,仓库很多,公安局人手有限,所以关于仓库的调查进展并不快。   时间一天天过去,程锦很着急,眼中满是血丝。   杨思觅想,这次让应文过来就是个错误。   如果只是查死人的案子,不涉及活人,程锦根本不用这么急。   三天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可疑的仓库。   那地方以前是个小厂房,面积大概六百来平,独门独院。   仓库外的公路监控拍到了前几天有一辆疑似余知乐的车——车牌没拍清楚——曾开入这个仓库的大门,而且开进去后没有再出来。   找来业主一问,这个厂房是四年前租出去的,租期二十年。   不过合同上的乙方并不是余知乐,而是个假身份,联系方式也是假的,空号。   业主表示,租金是一年一付的,每次对方都会提前一个月主动打钱给他,这么好的租客,他从没怀疑过对方有问题。   步欢爬到墙上去观察院中的情况,院里没人,停着一辆车,“老大,那车在院子里,是和余知乐的车一模一样。”具体来说,是和余知乐的某辆车一样,因为他有好几辆车。   “看得到车牌吗?”   “看不到,我进去?”   “好,小心点。”   步欢查看后发现,那车的确是余知乐的。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行动。   进院子好进,翻墙即可。但厂房也是有门的,很厚的铁门,上了三重保险锁。墙和屋顶是改建过的,很结实,没有开窗。只能老实的开锁了。   游铎过去看了看,“需要专业工具。”   “嗯。”杨思觅同意他的说法。   程锦便让公安局的人去请专业的人过来。   步欢问游铎,“最近学开锁了?”   “稍微研究了一下。”   “唉,你也太勤奋了。”步欢笑道,“等回去了,我要好好激励一下小安。”   小安和叶莱在局里,没过来。   “……别说了。”   “要的要的。”   “……”   一小时后,开锁专家过来了,他边查看门锁,边啰啰嗦嗦地说这锁有多复杂,开起来难度多大……   游铎便道:“那先让我来试试?”   开锁专家,“……”   一刻钟之后,游铎打开了第一道锁,十分钟后,第二道也打开了,七分钟后,第三道也解决了。   开锁专家讪讪的,不过不等他说什么,程锦便让人赶紧把他送走。   大家站在铁门两边,身上穿着防弹衣,手上握着枪,准备随时拉开门。   杨思觅说:“别紧张,没危险。”   “……”   程锦心中无奈,面上严肃地道:“开门吧。”   门被拉开……嗯,确实没危险。   门后是个灯光充足的空间,大家的目光掠过各种设备器具,搜索着他们要找的人,很快他们发现了两个人体,一个被关在带铁栅栏的隔间里,另一个躺在墙角的沙发上,两人都无声无息。   程锦快步走向沙发,一看,上面躺着人正是应文,他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但脸色苍白,脸颊凹陷……   杨思觅跟过来,上前一步,抓住应文的衣领把他半提起来,另一只手一挥,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应文脸上。   程锦忙道:“思觅?!”   这时,应文在疼痛的刺激下唰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杨思觅,他立刻面露惊恐,“操?你是死也不放过我吗?”   杨思觅松手,应文落回沙发上,他摇晃着,神色茫然,目光散乱,像是马上要晕过去。   程锦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应文奋力睁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周围其他人,“不是幻觉?”然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哈哈……我就说啊!老子怎么会死这种地方!”   “……”   亢奋地笑了一分钟后,应文虚弱地靠回沙发上,捂着肚子问:“有吃的吗?我饿了五天了,快饿死了。”他躺在沙发上睡觉——半晕半睡——就是为了节约体力。   程锦从口袋里抓出几颗糖果给他,“先吃点糖。稍等,马上送你去医院。”   “谢谢……”应文抖着手接过糖果,抖着手撕包装。“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就是饿。”   “我来。”程锦帮他撕开一颗,递给他。   “谢谢谢谢。”应文抖着手把糖放进嘴里。   程锦笑了下,站起身,然后看到杨思觅正在看他,他顿了下,从应文手里拿回一颗糖,撕开包装送到杨思觅嘴边,“酒店里还有。”   杨思觅张嘴含住那颗糖,顺口咬了下程锦的手指,“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的。”   程锦道:“那下次买别的。”其实就是因为杨思觅不喜欢,他才带在身上,这样能有效的限糖。   应文,“……”饥肠辘辘的他只有一个想法:给出手的糖还能再要回去?好意思么!   应文没事,另一边的那个被关在“监牢”里的人却有事——此人正是程锦他们一直在找的余知乐。他现在头发蓬乱,胡子拉茬,衣服破烂,身上裹着许多绷带,一探鼻息,气息微弱,大家赶紧叫救护车,在事情查清楚前,他可不能死。   程锦去看了下余知乐的惨状,然后回来问应文:“你把他弄成那样的?”   “他特么的想杀我,我没当场弄死他已经是便宜他了。”应文用力含了下嘴里的糖,“不过,你们再不来,我就只能杀了他吃肉了。”   杀了吃肉?大家的眼神有点惊恐,谁让他们只是普通人呢。   应文看看他们,羞怯地笑了笑,细声细气地道:“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别当真啊。”   哦,是嘛,大家配合地呵呵干笑了几声。   步欢回头看向大门,“这门从里面打不开?”否则应文自己就能出去,不用等他们过来。   “打不开,要密码。”   “余知乐不知道密码?”   “他是知道。”应文叹气,万分无奈地道,“但他特么的不肯说啊……” 第40章 错爱14   五天前,应文参加完聚会后,因为某些原因心情不佳,就去酒吧散心。   散到四点多他才从酒吧出来,本打算步行回酒店,但半路上遇到了余知乐。   余知乐开着车,在车里问要不要捎他一程。他本来就在找机会接近余知乐,见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然要选择上车。   上车后,余知乐给了他一罐饮料,说是能解酒。   应文道谢后,开了饮料,抬手仰头,饮料刚入口他便发觉东西不干净,里面加料了。电光火石间,他做了个决定:喝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他们这行哪有不冒险的,何况这点药只能让他晕一小会儿,大局仍在掌控中。   不过他失算了,在他晕过去的那一小会儿时间中,余知乐又给他补了支针剂,让他持续地晕下去了。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大笼子一般的监牢里,而且墙上装有监控,可以想象,监控后面肯定有个变态正在窥视他。   他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但想尽了办法也打不开笼子,好像走投无路了……当然没有,他还有绝招,那就是:装死。   他假装自己突发急病,痛苦地抽搐了一阵后,摔倒在地上,之后一动也不动,像是失去了生命特征。   装死这事是非常需要毅力的。身上发痒时不能动,身体麻了也不能动,打喷嚏更是绝对不行,睡觉当然也不行,因为睡着后绝对会失控。   他躺了一天,才等来了人。   来的人就是余知乐,因为应文一直不动,他以为他真的死了,就过来查看情况,并且他打开了牢门,准备近距离观察应文。   应文耐心地等他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应文一跃而起,狠狠地打倒了他。虽然躺久了身体不太灵活,但以应文的武力值对付一个不懂格斗的外行人还是没问题的。   装死了一天,应文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毫不留情地把余知乐打了个半死。   余知乐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晕过去了。   应文又踹了他几脚,然后离开笼子去开大门,结果发现门上有密码,他试着破解了一下,不行,打不开。他只好耐着性子等余知乐醒来。   但余知乐醒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密码……   应文一怒之下,便使出专业技术好好拷打了他一番,结果余知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还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密码。   ——当然,应文的说法是他有点生气,所以“稍微教训”了一下余知乐。   应文连连摇头,“放革命年代,他绝对是个烈士。宁愿和我同归于尽,一起饿死在这里,也不肯让我出去,真狠啊,这职业道德比我还……快赶上我了。”   “你和他聊过别的吗?”程锦想知道更多——特别是案情的方面的事,所以这么问。   “聊了,我问他为什么抓我,想对我做什么,但他嘴真的非常硬,什么都不肯说,真的是个烈士。”应文自认为自己折磨人的手法还是很专业的,但不知为何在余知乐身上却失了效。   杨思觅低头看他,“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嗯……”应文若有所思,他新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会儿后道,“他好像是真不知道,但他明明应该知道的。”他迟疑地道,“难道……他不是余知乐,而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韩彬道:“他是独生子。”   “是啊,我知道。”所以应文才觉得余知乐是在装傻。   杨思觅道:“他应该是不知道。”   嗯?程锦意外地看向杨思觅。   应文也抬头看杨思觅,“你怎么知道?很明显,他在撒谎……”   杨思觅打断他,“他认识你吗?”   “好像是不认识,他还问我是谁来着……”应文当时对余知乐这种显而易见的装傻行为很不屑,所以也没认真听他那些胡言乱语。   杨思觅道:“很好。”   “啊?”   程锦:“思觅?”   杨思觅嘴角扬起,“等他醒了就知道了。这一趟没白来。”   程锦无奈地看着他。   杨思觅欣赏了一会儿程锦的表情,然后凑到他耳边,道:“应该是DID。”   听不懂啊。程锦更加无奈,揽住杨思觅,“嗯?”   杨思觅道:“就是一般人说的多重人格。”   “……”   “就是说他有严重的精神病?怎么没人告诉我?”应文很委屈,要知道余知乐是个精神病,那他就不会去自投罗网,毕竟精神病是无法用常规逻辑来推测的。   程锦诚恳道歉:“非常对不起,我也刚刚才知道。”   应文,“……”   步欢笑道:“我们不是告诉过你,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人失踪了,你早该想到你要对付的人不简单,你啊,太轻敌了。”   应文,“……”所以是他自讨苦吃咯?这些人是看凶手已经抓到了,就要卸磨杀驴啊!   “步欢,去看看救护车来了没。”   “哦。”   程锦把步欢支走后,跟应文说了一下他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最后,他说:“我一直在怀疑余有年是嫌疑人,他性格不稳定,行踪也不明,完全没想到余知乐也有问题,所以没能提醒你小心他,很抱歉。”   旁边的杨思觅似乎累了,开始往程锦身上靠。   应文看看他们,识相地道:“没事,你提醒过我要小心的,呵呵,我就是没想到查案子也能这么危险。”他日常做的任务是高手相搏,本以为这种平民案子再厉害也是业余的,没想到偏偏就翻了船。   救护车来了后,把余知乐和应文一起拉走了——程锦坚持让应文也去医院看看。   余知乐进了急诊室,还上了趟手术台,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左璐被允许到医院去看余知乐,看到对方伤痕累累,她非常心疼。对于余知乐绑架应文的事,她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应文也住院了,因为饿了几天,医生开了一些营养液给他输,当然,并不是不让他吃东西,他也被允许适当吃一些合适的食物。   救护车走后,程锦他们把仓库翻了个遍,收获很大,他们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三个玻璃箱,里面装着三具栩栩如生的苍白尸体,隔远一些看,他们像是只是睡着了。   韩彬道:“用防腐剂处理过的。”   “薛辰,常嘉,”游铎上前辨认尸体,“这个不认识,是别的被害人。”   “我们这边本来有5个失踪者,这里却只有两个,那还有3个呢?”步欢四处翻箱倒柜,但没有找到更多尸体。   程锦皱紧了眉。   杨思觅道:“他是恋尸癖。”   韩彬替他补充:“他会对尸体做他爱做的事,在此过程中尸体会损坏。东西坏了后,你们会怎么处理?”   ……扔了吧。   步欢啧了一声,“这个死变态。”   程锦此时在想别的事,余知乐是在这个犯罪现场被抓到的,而余有年却不见踪影,之前,在知道余有年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时,他认为余有年是潜在嫌疑人,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杨思觅看着他问:“在想什么?”   程锦道:“在想余有年。到目前为此,我们还没发现他的踪迹,这一系列案子真的和他有关吗?”   “之前我真的认为是余有年有问题,不是故意误导你。”杨思觅突然坦白。   “……”程锦看着他,镇定地等他的后继。   果然,杨思觅道:“我本来认为余知乐是由余有年假扮的——这多有趣。”   程锦,“……”   步欢他们:杨老师的脑洞不得了。   “高估了他。”杨思觅似乎有点遗憾,但随即眼睛又亮起,“但多重人格也有趣。”这种疾病很罕见,算是弥补了他的损失。   步欢清了清嗓子,“杨老师,为什么你会认为余知乐是由余有年假扮的?”   杨思觅不理他。   程锦道:“从余有年这边来说,原因是:他有精神分裂;他喜欢左璐;失踪的那些人长相和左璐类似。从余知乐这边来说:余知乐和家里关系很差,失踪了也没人关心;余有年和他长相类似,且似乎和他关系不错,能接近他,有代替他的可能;余知乐刚到万林时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他很少见外人——包括左璐,这正是余有年替代他的好时机。”   “……”   好么,原来程锦也往这个方向想过啊。   步欢虚心求教,“那为什么现在就不是假扮的了?”现在也可以是啊。   程锦道:“余知乐是多重人格障碍,余有年的医生说过他是精神分裂症。”   步欢反应非常速度,马上又问:“所以他们不能是一个人得是两个人?一个人就不能同时得这两种病?”   这个程锦倒不知道,先前也没多想,这需要专业的人来解答,“思觅?”   杨思觅道:“精神分裂症患者可能出现人格分裂,而不是多重人格。人格分裂是将精神层面的一些东西剥离出来,会破坏自身的完整性。而多重人格,是多个独立人格,即:一个舞台,一群演员。”   说完后,他朝程锦眨眼,“懂了吗?”   程锦笑道:“恐怕得多听两遍才能懂。”   杨思觅道:“晚上继续。”   “……”   步欢叹气,“我们也没听懂啊。”   韩彬道:“是‘你’,没有‘们’。”   游铎没有异议。他读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他理解能力强,记忆力也好,所以一点就通。   而韩彬是医生,精神科方面的书,他也会看看。   步欢,“……”   程锦道:“保险起见,给余知乐验个DNA。”   “通知他父母过来?”   “嗯。”   后来通知余知乐父母了,但他们不肯亲临,只派了个律师过来处理。   后来不得不让公安局这边的人跑了一趟,上门去取了余知乐父亲的DNA样本。   对比结果表明:余知乐是他爹亲生的。   虽不像亲爹,但确确实实是有血缘关系的。   第二天下午,病房里的余知乐醒了。   看守他的警察通知了程锦。   程锦和杨思觅一起去见他。杨思觅很积极。   在病房外,他们碰到了左璐。   左璐是来找他们理论的:“凭什么不让我见知乐?”   程锦微笑:“警方查案,希望你能理解配合。”又说,“抱歉,失陪了。”然后便拉着杨思觅迅速地溜走了。   “喂,你等下……”左璐想跟上去,但被旁边的警察拦住了。   “……” 第41章 错爱15(完)   “余知乐?”进病房后,杨思觅走到病床前,俯视着床上的病人。   正半躺在床上输液的余知乐有些惊慌地缩了缩身体。   杨思觅后退了几步,在附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看他远离了自己,余知乐的恐惧稍稍平息了一点。   杨思觅道:“你还记得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余知乐想了想,然后皱着眉,委屈地道:“那个人打我,还把我关起来……”   程锦在旁边看着,觉得余知乐的动作神态语气都与他之前在聚会上见过的那个余知乐完全不同,这个看起来胆怯弱小甚至可以说幼稚,而聚会上那个一看就像个精英型的成功人士。   “你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他为什么打我啊?”余知乐还是很委屈,他有点结巴地道,“他是想要钱吗?我爸爸不会给的,他不要我了……”   他语气十分可怜,且意外的真挚,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个小孩,想去劝哄安慰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余知乐弱弱地道:“……我不知道,就突然在那里了。”   “你认识我吗?”   余知乐看了看杨思觅,低声道:“不认识。”   原来他是认识杨思觅的——在伍老板的聚会上他介绍他们认识的,就前几天的事,见过杨思觅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忘记他。   杨思觅道:“我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哦,警察叔叔好。”余知乐乖乖地应道。   程锦,“……”虽然知道是多重人格,但还是很意外。   “你认识左璐吗?”   “认识。”   “她是谁?”   “一个漂亮妹妹,左叔叔的女儿。”   “她是你女朋友吗?”   “啊?”余知乐脸红,小声道,“不是的……”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余知乐迟疑,“可能是前一段时间……”他记忆不全,虽然不记得,但知道自己丢失了一些什么,这令他很困惑。   “她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余知乐想了想,“她说了他们学校的事。”   “她在读几年级?”   “三年级。”   一旁的程锦愕然,小学三年级吗?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所以,这真的是个小孩,而非幼稚装嫩的成人?   杨思觅放弃继续询问左璐的事,改问:“你最后一次见你堂弟余有年是什么时候?”   “前一段时间吧……”   “记不清了?你堂弟多大?”   “十岁。”   ……   杨思觅又和他聊了一会,然后和程锦去病房外说话,“是多重人格。”   ——昨天是根据应文的说法猜测的,今天是眼见为实。   程锦点头,“这个是主人格?”昨晚,杨思觅又帮他科普了一下。   “你是说主导人格?曾经是。这个是最初的人格。他有童年的记忆,童年时期是他在控制他的身体。”   “后来呢?”   “他胆小怯懦,父母不喜欢他,虐待他,他处理不了这种状况,就分裂出了一个开朗坚强的人格来应对外界。”   程锦帮忙计数,“这是第二人格,左璐喜欢的大哥哥型,对吗?”   “嗯。”   “然后?”   “他爷爷死后,他被所有亲戚针对,压力过大,重度抑郁了,然后分裂出了第三个人格来处理这场危机。”   “是不是就是这个第三人格杀的人?”程锦问。   “见到他后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患DID的人受暗示性很强,容易被催眠。”   程锦点头,那就是说要催眠了。   杨思觅道:“有种说法:多重人格缘于自我催眠。”   还有这种操作?程锦笑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很有意思。”   杨思觅眨眨眼,有点儿得意地进一步拓展这个话题:“所以治疗师可以诱导病人产生多重人格,用催眠的手段。”   “……”程锦有点头疼,不敢夸他了,怕他要去上手实践。   程锦开玩笑道:“这属于学术造假吗?”   杨思觅道:“学术问题我们晚上再讨论。”   “……”程锦失笑,揽了下杨思觅。   两人回到病房里,杨思觅说服了余知乐配合他的催眠——这个人格很单纯,容易说服。   余知乐被要求以他自己觉得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然后配合杨思觅的指令,他的身体越来越放松,最后他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不久后,他重新清醒了,眼神清明锐利,他坐起身,先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杨思觅和程锦。   程锦向他出示了警方的证件,“你涉嫌绑架被害人应文。另外,我们在你的仓库发现了三具尸体,我们正在收集整理相关犯罪证据。”   步欢他们和公安局的刑警们全都出动了,兵分数路,去仓库采集证据,以及去余知乐的各个私人房产中搜查线索。   余知乐看了看他,然后低头笑了起来,“你们是警察,早就盯上我了吗?”他显得很轻松,并不紧张或恐惧,但他这样年着有点疯癫,很瘆人。   杨思觅道:“怎么称呼?”   余知乐笑道:“余知乐。是你叫醒我的?你是心理医生?”   “学过点心理学。”   “哦,原来专家啊。”余知乐有些嘲弄地瞧着杨思觅,“你长得倒是挺漂亮。”   “谢谢。你的灵魂也很有意思。”   程锦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余知乐”和之前那个小孩没法比,这个很惹人厌。   余知乐则在想,心理医生都很讨厌。   杨思觅道:“刚才那个小家伙叫什么?”   “你可以叫他小乐。”大概已经认可了杨思觅的“专家”身份,余知乐没有试图隐瞒。   “你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   “对,我占绝对优势。”   “除了你和小乐,还有谁?”   余知乐笑了下,“没了。”   “还有。”杨思觅盯着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余知乐嗤笑一声,“没有的事我怎么承认?”   “至少还有一个‘保护者’,左璐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格把原始人格从困境救出来,他充当了保护者或者说救助者的角色。   “好吧,有过一个,但已经被我杀了。”被杨思觅揭穿后,他干脆毫无顾忌地直接承认了。   “哦?”   “只有我才能救他们,他想和我抢主导权,我只能杀了他。”   杨思觅道:“你刚才说你占绝对优势,但他却还能的你抢,所以你撒谎了。”   “你懂什么?!”余知乐不悦地拉下了脸。   杨思觅不为所动,继续道:“我认为,你知道小乐的所有事情,但只知道‘保护者’的部分事情,你在他面前并没有绝对优势。”   “你错了。我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我囚禁了他,‘拷问’了他几个月,把所有事情都问出来了。”余知乐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嗜血笑容,他在期待能成功“惊吓”到面前这个所谓专家。   但杨思觅没给他任何反应,跟他费这么多口舌只是为了他吐露事实,多余的事,杨思觅懒得做,当然也是因为程锦在,倒不是要保持形象,而是要先把工作做完——这玩意儿在程锦那里的优先级很高。   杨思觅沉默间,程锦问:“喜欢左璐的是他还是你?”   杨思觅道:“他是作恶者,对外部世界只有敌意,不会爱上任何人。”   听到他这么说,余知乐并不恼怒,反而笑了笑,似乎引以为豪。   程锦思索了片刻,盯着余知乐问:“你杀了多少人?”   “你猜?”余知乐不配合。   程锦皱眉。目前只发现了三具尸体,而他想找到所有的被害人,想让他们入土为安。   杨思觅看着他。   程锦注意到杨思觅的视线,回了他一个很浅的微笑。   杨思觅歪了下头,然后看向余知乐,“我们做个交易。”   “嗯?”余知乐眼神闪烁,他很感兴趣,他在期待能狠狠地拒绝这个专家,打破他那脸上那碍眼的平静。   “如果你被确诊为是多重障碍患者,应该可以免罪。”   “你办得到?”   目前警方能证实余知乐杀了三个人——那仓库里满是他留下的痕迹,傻子都不会相信他无辜,而故意杀人,是死刑。   “这要经过需要多名专家共同会诊,结果如何当然不由我说了算。”   余知乐想了想,同意了。如果能活着,当然没必要非得去寻死。这个交易不一定可靠,但可以试试,反正不会更糟了。   杨思觅替程锦问:“除了我们发现的三具尸体,你还杀了哪些人,尸体在哪里?”   “我想一下……”余知乐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倒不全是因为交易的缘故,也是因为杀三个人就是死刑,杀了更多的人也不可能枪毙他多次,所以他承不承认结果也没差。   他承认杀了七个人,喜欢的就做成标本保留下来了,不那么喜欢的就玩一阵子然后处理掉。他的处理方式是:分尸,装进大号行李箱里,同时在里面压上几块铁饼,然后沉入河中。   程锦拿地图给他,让他标出沉尸的方位,然后安排人去打捞。   “你是双性恋?”被害人有男有女。   “有问题?”   “没有。只有‘你’是双性恋,其他人都不是?”   “不行吗?”   “可以。你是恋尸癖?”   “呵,我还以为你知道。”余知乐最不爽杨思觅的一点就是他表现得像是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我曾怀疑过你是不是喜欢吃人。”   余知乐嘴角轻微地往下撇。   哦,不吃人。   杨思觅道:“你是喜欢奸尸,还是喜欢奸杀?”   “都喜欢。绑起来慢慢玩,不喜欢的,就是一次性用品,喜欢的就多玩几天,玩够了就掐死,然后再玩几天,特别喜欢的就留下来,其余的扔掉。”余知乐语速很慢,像是怕听众听不清楚。   杨思觅没反应,但程锦感觉很不适,并且不自觉地在脸上流露出来了。   杨思觅没再继续问。   程锦倒是立刻就收敛了表情,问余知乐:“只是掐死?不是虐杀?”   余知乐道:“我喜欢完整的身体。”   杨思觅道:“控制好时间,在对方窒息死亡之前松手,反复多次,也是虐杀。”   余知乐没反驳。   杨思觅道:“他喜欢那种绝对控制感。”   “那让我平静。”余知乐说。   程锦很意外:“不是兴奋?”   余知乐笑道:“很兴奋,但也平静,这不冲突,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快感。”   和变态杀人狂一样,不,他就是变态杀人狂,尝试过一次“快感”后,将难以遏制地重复这种行为,像强迫症一样无法自控。   程锦道:“为什么被害人都与左璐相似?”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余知乐理所当然地道。   “为什么?”   “你想说我这种人不懂感情?我却认为没有人能比我更爱她。”   “……”程锦无语了片刻,继续道,“你本来打算怎么对她?”   “当然是让她长长久久地陪伴我。”   “标本?”   余知乐怅然,“会动的人是会离开的。”   程锦对杨思觅说的“绝对的控制”有了更深一步的体会。他冷冷地道:“怯懦者才会怕别人离开他。”   程锦的话像是压垮了余知乐的承受能力,他脸色剧变,然后暴怒,还破口大骂了起来,并试图从病床上爬起来想要使用暴力,不过他伤得有点重,行动不便……   程锦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但心里也有些吃惊:这人的情绪未免过于激动了。   杨思觅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靠在椅子上的身体东倒西歪起来,被程锦眼角余光扫到,上前两步揽住。杨思觅干脆直接歪到程锦身上。   在程锦分神这片刻间,余知乐的情绪又变了,不对,应该说是,他切换了身份,他的表情变得纯良,语气软糯,“警察叔叔,我刚才睡着了吗?催眠成功了吗?”   “……”   程锦和杨思觅离开了病房,让“小乐”休息。   程锦叹道:“他这算是躲起来了?”他说的是成年的余知乐,这变态色厉内荏。   “嗯。”   “我还有很多问题还没问。”   “晚点问。”   程锦叹气,“如果他躲着不出来呢?”   “那就想办法让‘小乐’继承他的记忆,或者分裂一个新人格。”杨思觅半眯着眼睛,这事他很乐意做。   程锦想,小乐对上余知乐应该赢不了,至于分裂新人格,总感觉不能这么乱折腾。   不过,程锦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事情在不久后有了新进展——余有年的尸体在余知乐的抛尸点之一处和别的被害人一起被找到了。也是碎尸后装箱,然后抛尸的。尸体已经腐烂了,画了画像后发现很像余有年,再一对比DNA,果然是。   小安既疑惑又好奇:“这变态难道对自己堂弟也‘这样那样’了?”   游铎道:“应该没有,余有年不符合他的审美。”   步欢猜测:“大概是两人发生了冲突。”   叶莱接龙,“因为左璐。他们都喜欢左璐。”   “左璐也太惨了,被两个精神病喜欢上,这运气够差……”   说到左璐,程锦把他们和余知乐进行的那场谈话播给她听了——当时录了音。   左璐不信,或者说,不想信,不愿意接受。   她说:“除非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一开始程锦拒绝了,后来想想,觉得其实见见也行,或许左璐能把躲起来的余知乐叫出来了呢?   他让他步欢去余知乐病房里安装了监听设备,又让看守余知乐的警察看好他——虽然余知乐伤还没好,但该铐起来时还是要铐起来,特别是有来访者时。   然后,他通知左璐可以去见余知乐了。   左璐去了后,见到的是小乐……相处了数个小时后,她不得不相信,余知乐确实有多重人格,因为小乐和余知乐完全不一样,大的方面,年龄和性格都不同,小的方面,连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不同,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两天后,余知乐出现了,随着他的神态一变,他有点惊讶地道:“璐璐?”   左璐愣了一下,“知乐?”   “是我。”余知乐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铐……他意识到左璐大概是都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后,左璐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乐乐哥哥?”她年少时叫余知乐叫乐乐哥哥,长大后没再叫过。   余知乐知道她在问什么,但他说:“我就是他。”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人。你杀了他?为什么?”左璐深深地看着余知乐,她用眼神祈求他说真话。   余知乐移开视线,“因为他是个废物,不敢和你在一起,还想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左璐的眼眶中滚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的眼泪激发了余知乐的虐待欲,“我折磨了他几个月,逼他把你们的事一点一滴地全部告诉了我,他一直求我放过他……知道吗,我是在答应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杀了他的。”余知乐边说边笑,笑得很残忍,却又掺杂着诡异的痛苦。   左璐脸上湿漉漉的,眼睛却凶狠地瞪着他,“不,有些事他没告诉你。”   “什么事?”   左璐狠命摇头,“与你无关。”她转身狂奔出病房。   她曾送过余知乐很多小玩意,但余知乐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为此她心里一直有些小疙瘩……现在,她猝不及防地知道了真相。   余知乐望着病房门,外面的警察把门拉上,隔离了他的视线。   余知乐一出现,程锦那边立刻收到了消息,他马上叫杨思觅,“思觅,走,去医院。”   其他人一听,也赶紧跟上,去看热闹,不,去工作怎么能不积极呢。   应文也跟他们一起去。他本来该走了,但他们部门听说他被饿了五天,心疼他,给他放了半个月假,所以他没急着走。   路上,叶莱提问:“为什么他会得这种病?”   余知乐小时候是可怜,但可怜的人很多,分裂出多重人格的很少很少。   韩彬道:“有些人天生容易陷入分离状态。”   小安严肃地道:“没有及早发现问题,没把苗头掐死在萌芽状态。”   游铎道:“也可能是他真的特别惨。”   前面大家讨论时,程锦没说话,到游铎这儿,程锦开口了:“很多人都遭遇过不幸,有些人因此病了——生活沉重,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这无可指摘;有些人失控了,放任自己,无视法律,成为了我们要抓捕的对象;还有些人,”他笑了笑,“成为了我们的同行。”   步欢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   干嘛啊这是,叶莱摇摇头,帮他拍背。   步欢边笑边断断续续地道:“是啊,哪有那么多……可怜的借口,路都是自己选的……”他瞥见程锦似乎在皱眉,立刻辩白,“我没歧视弱者,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复杂情绪。”   程锦,“……”   大家都笑。   到医院后,程锦一见到余知乐,便抓紧时间问他:“你为什么杀余有年?”   “你们找到他了?”余知乐精神似乎不太好,神色有些恍惚。   程锦很紧张:你可多坚持一会,别这么快就掉线。   “对,在二号抛尸点找到的。”余知乐抛尸的地点总共有四处,公安局编了个号。   “哦,我都忘了。他是个疯子,他想对左璐动手,我就杀了他。”余知乐嘲讽地道,“左璐那个傻女人,她的乐乐哥哥根本保护不了她,是我保护的她。”   那时,余知乐还是个刚分裂出来没多久的新人格,杀了余有年后,他才在三个人格中开始占上风,然后渐渐地占据绝对优势。   叶莱他们在病房外听现场直播。   小安吐槽:“自己是疯子,还说别人疯。”   韩彬道:“都疯。”   病房里,杨思觅道:“‘余有年’是第四人?”   余知乐愣了下,他没想到杨思觅会发现这个。   余有年是余知乐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杀了他,余知乐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无动于衷。在杀了余有年的几个月后,余知乐分裂出了“余有年”这个人格。   杨思觅道:“你朋友说见过‘余有年’。”   “原来是这样。有些讨厌的应酬会让他去参加。”余知乐道,“其它时候不会让他出来,他会坏事。”   “他没参与你做的事?”   余知乐不屑,“他那么蠢,能做什么。”   病房外,应文咋舌,“操,这精分的……但好像又有点方便?”   自己不想做的事可以让别人做。不过,好像其实都是自己。   步欢道:“这是够热闹的。”   接下来,程锦开始问余知乐被害人的事。   余知乐也不隐瞒,把他怎么引人上勾,怎么把人约过来,然后怎么动手,全都说出来了。   基本都是在网上认识的,聊熟了后,就约出来见面,交通费他给报销,还陪吃陪喝陪玩陪睡,但对方最后得赔上命。   其中,从火车上消失的鲁睿扬,并不是在万林下的车,而是在后两站的另一个城市下的,余知乐去接的他,还陪他在那儿玩了两天。   在酒吧工作的常嘉是个例外,不是网上认识的,他是“余有年”去应酬时认识的,两人暧昧了一阵子,然后余知乐出面给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问清楚被害人的事后,程锦拿出了当初收到的快递照片——常嘉等五人的照片,问余知乐,“这些照片你见过吗?”   一直都蔫蔫的余知乐像被电了一样,猛地弹坐了起来,他非常吃惊地道:“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嗯?难道这些照片是你的?”   “是。”   余知乐杀完人后喜欢保留一些纪念品,例如照片,例如某些人体器官,他把这些东西锁在保险箱里。但去年,他的保险箱失窃了,里面的东西被人一扫而空,包括所有的纪念品。   他一直以为这事是他们余家人干的,因为那些人怀疑他爷爷留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给他,他不肯拿出来,他们就雇人来偷。   程锦道:“你不知道是谁偷的?”   余知乐摇头,“不知道。”   他又不能报警。正好小偷也不方便报警。不过,最终还是招来了程锦他们。   病房外,叶莱道:“所以到底是谁偷的?”   小安做思索状,“我们的人?”   “不太可能,是去年丢的,如果是我们的人,那应该早就上报了。”游铎说,“再说我们的人偷普通人的保险箱做什么?”   “也不一定。”应文轻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有职业道德啊。”   “……”大家都厚脸皮地一致同意。   答疑完了后,余知乐问起交易的事。   杨思觅懒洋洋地道:“还在走流程。”他翘起嘴角,笑得好看,但也恶劣。   余知乐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之前杨思觅一直平静得像天使雕像,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这是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猜得不算错,但也不全对。杨思觅的确对承诺无感,但还有程锦在呢。   程锦倒也不是那种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坚持守诺型的人,他是觉得小乐没犯罪,那孩子明显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看起来是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轻率地决定他的生死?   这件事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做判断吧。   后来,应文和他们分别前,问他们:“所以他可能活下来?”   程锦道:“抓到凶手,不让他继续犯罪,这是我们的工作。现在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后继的事是其他人的工作。   应文在心里摇头,觉得程锦挺没趣的。他摆出一脸正经,“他要真无罪了,过几年又开始杀人怎么办?”   “他这毛病治得好吗?很难治好吧?”步欢看向杨思觅。   小安抢答:“可以治!把所有交替人格融合为一个健康的人格,这样就治愈了。”   “这很难。”游铎道。   “思觅?”程锦稍微加重了牵着杨思觅手腕的力道。   杨思觅往他身上靠了靠,“每个人对治愈的定义不一样。让他稳定下来,能掌控自己在各个人格间的转换,不让多重人格扰乱正常生活。——这也是一种治愈。”   应文笑道:“这样的话,那他得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了。”   因为余知乐身上有个危险人格,只要他还在,他是不可能正常生活的。   韩彬道:“他就在精神病院呆着吧,对大家都好。”   唔,大家都沉默。   说起来,余知乐这人,像是不被任何人需要。他父母不要他;亲戚们也不要他;原本左璐是要他的,但现在,也不要了。   在特案组离开万林前,左璐打过一个电话给叶莱,说谢谢他们,她没说具体谢什么,叶莱也没问。   左璐说,她决定离开万林。   她曾以为她在这座城市得到了她爱的人,原来却只是镜花水月,一场错爱。   她说,她啊,今生都不愿再回万林。 第42章 非关案件——错爱后继1   回京后的第一个晚上,杨思觅从纸箱中翻出一本厚书,靠在床头看。   程锦很惊讶,杨思觅很少在床上看书,难道多重人格这个案子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他醉心学术无法自拔了?   程锦去书房取了台灯放到床头柜上,调了下亮度和色温,“可以吗?”   “嗯嗯。”杨思觅翻着书,胡乱地点下头。   程锦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亲完后没立即走开,就那么亲昵地抱着他。   杨思觅等了一会儿,看他不亲了,就推他,挡住光了。   ——这待遇千年一遇。程锦甚是心酸。   杨思觅摸了把他的脸,“等一会再陪你。”   “……”感觉除了在床上科普之外,杨思觅又有了新爱好。   程锦默默地走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等程锦准备睡觉时,杨思觅还在看书,程锦屈膝坐在床上,看了看杨思觅,又看了看他的书,再看看杨思觅,反复数次,终于发现自己不出声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能开口:“思觅,不如明天再看?”   杨思觅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入程锦眼中,“你焦虑吗?”   “……嗯?”   “你经常很焦虑。”   “……”这是要进行心理辅导?程锦想了想,“还好吧。”   杨思觅道:“如果应文死了你会怎样?”   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程锦轻描淡写:“不会怎样,人死不能复生。”他心想,他还能怎么办?   “你会很愧疚。”   “难免的。”   “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你要愧疚?”   “是我叫他来帮忙的。”   “那如果他是主动来帮忙的,你就不愧疚了?”   “……也会,这是我们的案子。”   “如果是别人的案子呢,例如是万林公安局的案子。”   程锦轻叹口气,决定终结这一连串的假设,“不管是谁的案子,如果我能早点找到凶手,就不会再死人了。”   “所以,你就是怎么都要愧疚。”杨思觅用一种“拿你没办法地眼神”看着程锦。   程锦失笑,“你是要跟我说,不应该愧疚?”   “不,我是要跟你说,你过度焦虑了。”杨思觅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焦虑的本质是失控。人类以为自己拥有控制世界的能力,等发现事态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就会焦虑。”   程锦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就是这样,太自大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啊?!程锦坚决不接受这个评价,要换个人跟他这么说,他理都不会理,但杨思觅这么说,还是要听的,“你继续。”   “很多事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很多时候你无能为力。——你没有意识到,你能控制的东西其实很少。”   程锦点头,“我明白。”   “你没明白。”杨思觅道,“杀人犯就是会杀人,很多人你就是救不了。不要妄想你是救世主。”   程锦愣了一会,然后苦笑,“我知道。”   杨思觅继续道:“接受你‘能力有限’的现实,做力所能及的事。——这是人类能做的事。至于最后谁活着谁死去,那是‘神’的事情。”   程锦沉默了一会,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杨思觅不太高兴程锦的态度——不够严肃认真。他把手上的书合上,丢到床头柜上。程锦的目光跟过去,看到书名是英文,其中一个单词应该是“焦虑”的意思。   程锦凑到杨思觅身边,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偏头从下往上看他,“我真的知道了。”   杨思觅只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程锦认真思索起来,过了会儿,他干脆躺下来,枕在杨思觅腿上,沉思着……最后他道:“道理我都懂……”   会说这句话,就表明根本没懂。杨思觅掀开半闭着的眼睛,像只听到动静的猛兽,又警觉又冷酷地看着程锦。   程锦撑着床垫坐了起来,他面对面地平视杨思觅,平静地道:“我的问题大概是我不知道什么事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哪些事又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在一定程度上,他的确想和“神”抢工作,很希望自己能改变些什么。   ——这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中,杨思觅不说破,他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自大”的。   杨思觅总算满意了,能问出像样的问题,说明是真的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   他说:“记住你能力有限就行。”   程锦应了,“好。”   “你以前没这么焦虑。”   程锦开玩笑道:“你是说我越来越自大?”   杨思觅道:“对。”   程锦有点无奈地笑看着他。   杨思觅道:“你不是一个好病人,咨询师不会喜欢你。”   程锦这种病人看似配合,但这只是假象,实际上,他很难被“洗脑”。   程锦抱住杨思觅,笑说:“我认为还是有一个咨询师喜欢我的。”   杨思觅粗鲁地推倒他,“睡觉!”   程锦,“……”   觉是要睡的,但何必脱衣服?明明刚刚还在讨论那么严肃的话题,这有点跳跃啊……   杨思觅道:“适当运动能缓解你的焦虑。”   程锦,“……”   虽然运动量够足,但第二天早上程锦被手机铃声吵醒时,还是焦虑,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现在几点了?”“没耽误事吧?”“现在是在哪儿?”“案子……”   他扫一眼周围,哦,他和杨思觅现在在家呢,案子已经结了。   他松口气,抓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匿名,这是谁?   还闭着眼睛的杨思觅察觉到铃声离自己近了,抱住程锦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像是这样就能堵住自己的耳朵。   程锦摸摸他的头发,接了电话,“你好?”   对面是个带着笑意的磁性男音:“听说你们结案了?很厉害嘛。没想到你们还真的能破案。”   “请问你是哪位?”   “唐释。”   不认识。程锦把手机开了外音,放到一边,然后抱着杨思觅顺了顺他的背,“有人找你。”   自称唐释的人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什么?”   杨思觅道:“谁?”   唐释笑道:“杨思觅?”   “你谁?”   “……唐释。”   杨思觅睁开眼睛,“有事?”   唐释笑道:“听说你们破案了,这个案子怎样,好玩吗?”   杨思觅坐了起来,“还可以。”   “就知道你会喜欢。”   程锦皱眉。   杨思觅倒是心情不错,他边摸着程锦的脸边道:“你寄的照片?”   可以去当男主持人的磁性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是啊,青山不是在你们那儿吗,贿赂一下你。”   杨思觅眯了下眼睛,“照片哪来的?”   “我一个线人给的。”   杨思觅不耐烦了,“嗯?”   唐释笑道:“一个家伙偷来的,除了照片还有一些头发、指甲、牙齿、耳朵之类的东西,他吓得半死,没敢声张。我一听说,就知道这事肯定有趣,立刻就想到你了。对了,那些头发之类的东西他扔了,只留下了照片,所以我只寄了照片给你。”   程锦出声:“他从哪偷的?什么时候偷的?”   余知乐的保险箱被盗是去年的事。   “他没告诉我。”   “……”你在开玩笑吧?!   唐释倒是解释道:“他说是他朋友偷的,所以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但我猜,这肯定是‘朋友即我’系列。我对线人一向很宽容,他不想说,我也就没逼他。”   “……”程锦道,“他朋友没告诉他更多?” 第43章 非关案件——错爱后继2(完)   唐释笑了起来,“他朋友说怀疑是雇主雇他去偷自己,他想不通这事,也不敢随便去查。毕竟偷出来一堆头发耳朵什么的,正常人都会害怕,谁敢惹那种变态啊,是吧?”   雇主雇人偷自己的保险箱?应该不是余知乐干的。那会是谁呢?小乐不可能,他年纪太小了,而且他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余有年”也不可能,他也是个“无知”的,余知乐对他的形容是“很蠢”。会是左璐的乐乐哥哥吗?但余知乐说他被杀死了……或者是别的人格?   程锦想,等会儿再问问杨思觅。   程锦道:“他什么时候把照片寄给你的?”   “就前段时间。”   程锦皱眉,“实际上,这些照片去年就到了他手里,他明知道情况不对,为什么不报警?”   “他自己就是个贼,报警不是自投罗网?”   程锦道:“可以匿名报警。”   唐释笑道:“你不明白,很多人完全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   程锦明白,只是他觉得这个案子的性质特别恶劣,和一般的小案子不同,所以就觉得既然有人早就知道事情不对,那他本来有机会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们这事?要故弄玄虚寄过来?”   “这样不是更有趣?”   ……不,程锦只觉得他欠揍。“你怎么寄的快递?我们查不到是谁寄的。”   “哦,这很简单,我在快递公司有线人。”   “……为什么要在快递公司安插线人?”   “与时俱进啊。以前查水表,现在送快递,或者送外卖。”   “……”   杨思觅听得无聊,又重新躺下了,靠在程锦身边,这摸摸那摸摸,程锦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捣乱。   “你认识应文吗?”程锦继续和唐释聊。   “见过,照片上的人和他有点像是吧?我看到照片时也特别惊讶。小应去帮你们的忙了是吧,他表现怎样?”   杨思觅道:“他很抗饿。”   “可怜的小应……”唐释低低地笑。   程锦又道:“你认识景行止吗?”   “认识,还算熟,怎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   唐释笑道:“他和你们更熟吧,据他说他很早就认识你们了……”   杨思觅懒得再听,道:“还有事?”   没事就挂了。   “急什么,再聊会儿,我有空。青山在你们那怎样?”   “你关心他?”   “好歹是同一个部门的。”   “你别来找存在感,他会更感激你。——据我所知,大家都这么认为。”   唐释又笑,“行吧行吧,我就问一声,万一他需要帮助呢,是吧?”   “挂了。”   唐释遗憾地道:“好吧,下次聊。”   杨思觅探身按亮程锦的手机,然后直接点了挂断。   程锦道:“他说他叫唐释?他是谁?”   “你听过他的,他外号叫‘和尚’。”   会有这么个外号,不是因为别的,是他经常剃光头。他脸长得俊俏,要不是气质不够正气,很可能被人叫唐僧,而不是和尚。   哦,原来是他。这人在安全部属于很厉害的人物,话题也多,他和另一个外号‘大仙’的人有一时瑜亮之称,两人很强,且一同共事于第八局,可怜了他们的同事们,被他们映衬得黯然失色。   谢青山也厉害,但大家都只知道第八局有和尚和大仙,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可以这么说:第八局最强的人有两个——两人风头实在太盛,第二强的人有一大帮。谢青山是第二强……之一。   景行止虽不是第八局的人,但也把自己归到“最强的”那一档,所以一听说程锦找了谢青山,立刻鄙视他的眼光。   “唐释对谢青山有什么意见?”   “无聊逗逗他。”   “……”   程锦对唐释的第一印象形成了——爱挑事的神经病。   “思觅,余知乐除了我们知道的那四个人格外还可能有别的人格吗?”   “可能。但只有余知乐是主导人格,他知道其他人格的所有事,而其他人格没有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其他人格都只知道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他们不知道余知乐杀人的事——他们没法把自己不知道的事暴露出去。   “那是谁雇人去偷保险箱的,是左璐喜欢的乐乐哥哥吗?”只有他和余知乐交过手,他知道余知乐是怎样的人。但余知乐说他死了。   杨思觅道:“以后去问他的心理治疗师。”   前提是:他通过了精神病鉴定。如果没通过,他会被枪毙,就没法问了。   “好,只能这样了。”   假期结束后,回去上班。   谢青山对程锦道:“之前那个照片的快递是我以前的同事寄的。”   今天他是自己过来的,陆昂有事还没来。   程锦同情地看着他,“我已经知道了。”你有那种麻烦的前同事,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谢青山本来等着程锦追问他,结果程锦那“慈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惦记着这事,而且他们还不知道答案,纷纷询问:“谁寄的?”   程锦道:“和尚唐释。”   “哇,他啊!”小安蹦了起来。   叶莱笑道:“他怎么了?”   “帅啊!我给你看他的照片。”小安坐回椅子上折腾她的电脑去了。   步欢怀疑道:“为什么你会有照片?他们这种外勤人员怎么会有照片传出来?他们又不像我们,是公开对外的部门。”   “我说错了,不是照片,是插画啦。”   “谁搞的这东西?”步欢凑过去看热闹。   插画上不止一个人,有两人,一个光头,似笑非笑地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邪气,别一个却是长发,富有“凌乱美”的长发胡乱地在脑后束成了马尾,他眼神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   步欢摸着下巴道:“好像有点像啊。”   游铎的办公桌就在小安旁边,他伸着脖子看了看,“长得不像,但整体感觉有些像。”   叶莱指着长头发的人,“这个是谁?”   步欢道:“常长生。”   “你结巴了?”   “什么!不是我结巴,是他姓常,名长生,常长生。”   “这是真名?”   “这谁知道呢。”   程锦看了这“照片”后,感想是:“他们是对头吗?为什么一个留长头发,另一个偏要剃光头?”   “……老大,你这个观点很独特!”   “老大,能用发型来判断两人是不是对头吗?这有科学根据吗?”   程锦摆手,“我随便说说,就感觉这插画把他们画成了两种类型相反的人。”   步欢笑眯眯地看着谢青山,“青山兄,快来八卦一下啊!”   大家都看着谢青山,都想听八卦。   谢青山很无奈,但也不想扫大家的兴,他笑道:“他们有竞争关系,虽然是同事,但同事之间也可以存在竞争,是吧?至于关系好坏,差不多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吧。”   “性格呢?他们人怎样?看照片似乎不好相处。”   “不会,他们都是很随和的人。”   “哪种随和?不和尔等凡人计较的那种随和?”   “……”谢青山道,“其实大家都很忙,很少见面,我也没见过他们几次。”   “就这样?唉,还以为你有第一手资料呢……”   大家都很遗憾。   韩彬道:“他为什么寄那个快递过来?挑衅吗?”   “我问过他,他说打个招呼。”谢青山说。   “就是说,确实是挑衅?”   “应该不是。如果是挑衅,他可能会选择寄炸弹。”谢青山实话实说。   “……”这人可真随和啊。   程锦道:“你没得罪过他吧?”   “……没有。”   “那就好。”程锦欣慰地点头。   这时,有快递员在大门外按门铃,他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   大家都吓一跳,他们正在说寄炸弹呢,这么巧快递就送上门来了。   步欢笑着往外走,“我去瞧瞧。”   他签收了快递,让箱子过了遍安检,显示安全。   拆开一看,原来是一纸箱的糖果。   “老大,你买的?”   “不是。”程锦走过去看了看,从纸箱中翻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滴水之恩,涌泉为报。署名应文。   杨思觅也跟过来了,一看,一整箱糖都是他不喜欢吃的那种。   他说:“这才是挑衅。”   “……”   大家脸色凝重。   只有谢青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往纸箱里看了看,里面没炸弹啊。 第44章 血路1   午饭后,陆昂过来了。   听说了唐释的事后,他说:“你们也太能招惹麻烦了。”   步欢第一个抗议,“这是什么话,是麻烦来招惹我们。”   “有什么不同吗?”陆昂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什么猫猫狗狗都要跑来闻一闻舔一舔。”   小安皱眉道:“你是说我们是一坨屎吗?”   “……”大家表情复杂,然后半数以上都忍不住笑了,剩下的在忍笑。   陆昂也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但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正当大家准备互相伤害大闹一场时,程锦给了陆昂一个冷眼:“你能让麻烦绕着我们走?不能就闭嘴。”   陆昂识趣地顺着台阶飞快跑下来,“闭嘴了怎么聊天?你们接下来要去哪?是什么案子?”   “还能有什么案子?还不是杀人案。松洋市吧,叶子?”   一说到案子,大家只能敛了笑,开始认真听讲。   叶莱打开资料夹,念了一遍地名:“松洋市兴元县苦水镇石头坑村。”   “山沟沟里吗?那怎么了?”   “最近两个月内死了七个人。一桩灭门案,一家四口被人用斧头劈死了。还有一对父子,被人用柴刀砍死了。然后,还有一个姑娘,被奸杀了。”   陆昂听得直摇头,“一个村子能死这么多人?这什么地方,动不动就砍砍杀杀的,太恐怖了。当地警方怎么说?”   “村民不配合调查。”   陆昂大为意外,“哈?为什么不配合?”   步欢笑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呗。”   陆昂看向程锦,他认为程锦应该不太喜欢这种说法,意外的是,这次程锦居然没说什么。   小安说:“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地方,这是个出了名的哄抢村。”   石头坑村旁边有条国道,那段路比较危险,经常出事故,只要翻的是货车,全村老少全部冲出去抢东西,至于司机是死是活,是没人管的。   陆昂摇了摇头,没加以评论,但也没兴趣继续聊这个地方了。   这时,谢青山道:“这次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程锦很爽快地道:“没事,你忙你的。”本来也没打算一直拉着谢青山去查案,之前就是想熟悉一下,现在已经算是熟人了。   谢青山道:“你们辛苦了。”   程锦回他:“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大家都笑了。   从京城去松洋市兴元县苦水镇石头坑村,要先乘飞机到松洋市,再换乘火车到兴元县,然后转乘汽车到苦水镇石头坑村。   程锦他们飞到松洋市时,这里正在下雨,并且是暴雨,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松洋市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做得不太好——尤其是下水道方面。暴雨不停,城里被淹成了一片汪洋。   机场在郊外,地形高,地表没被淹,但航站楼的地下通道积水很深,轿车无法通过,机场外的高速公路严重拥堵,交通几近瘫痪。   程锦他们就这么被堵在了机场里。   小安边刷手机边把“水城松洋”的照片分享给大家看,“火车站被淹了,你们看这积水……还有地铁站,全都进水了,楼梯都成瀑布了,看那个通道口,齐腰深的水诶……”   程锦在看一叠资料,头也不抬地道:“地铁通道?没停运?”   杨思觅在用程锦的手机玩游戏,也没抬头,“肯定停了。”   “嗯,停了,但里面还有人,应该是地铁里的工作人员。”小安手指一划,翻到下一张照片,“看那些公路,像是建在海里的路,有点像童话世界。”   步欢笑道:“海吗?大家可以在街上游泳。”   韩彬吐出两个字,“水脏。”   叶莱笑道:“我家那边也会涨水,有时水涨得高,大家可以在街上捉到大鱼,小时候觉得挺好玩的。”   游铎道:“可能是别人池塘或者水库里的鱼被冲出来了。养鱼的碰上洪灾,血本无归。”   叶莱微微一愣,“是啊。小时候是没想太多,能抓到鱼挺高兴的……”   游铎忙道:“哦,我不是,不是说你……”呃,这个有点难解释。   步欢哈哈一笑,“普通的鱼被冲跑了,被人在大街上抓到了,这没办法啊,谁知道它从来游来的?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难道要交给警察叔叔?”   小安放下手机,抿了下嘴,“我之前看到过抢鱼的新闻,人家好好地养在水库里的鱼,被周围村子里的人天天去偷,不,那就是明抢,全被他们捞光了,当地警察也不管的。”   程锦放下手里的资料,“还有抢鱼的?”   哄抢事件他听过很多,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抢鱼。   程锦心情复杂,“这些人可真是……”   韩彬道:“‘法不责众’。当地警方不作为,执法不力。”   游铎道:“我看过那个新闻,受害人年老体衰,而且是外地人,被当地人排挤、轻视。要是养鱼的是当地人,应该就不会被抢了。”   “哦,看来是当地人素质低下。”步欢不客气地道。   受他提示,叶莱道:“我怀疑当地的经济不发达。”   如果大家有钱,应该不至于特地去抢几条鱼吧?   “也不全是经济问题,沿海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出现过哄抢海鲜的事件,把人家海鲜养殖场给抢空了。”   “这像不像打土豪,分土地?”   “……打土豪那是大家活不下去,不得不革命。”   “是啊,哄抢的人不是不抢就活不下去,而是想占便宜。”   “哄抢事件一直存在,十几年前这种事就很多。最多的当然还是公路哄抢,货车只要出事翻车,货物必然被抢光。”   “十几年前就在抢了,现在还在抢?所以这社会一点进步都没有?”   “大概我们的国民素质就是这么低,要改良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   听到这儿,程锦看向旁边的杨思觅,“杨老师来从心理学层面解答一下这个问题?”   杨思觅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手臂一抬,搁到程锦肩膀上,重心也靠过去,程锦揽住他,他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枕在程锦肩上,不紧不慢地道:“人的道德很不可靠,在集体的名义下,人可以做出很多事情,例如文革纳粹,哄抢和这些相比,不算什么。”   “……”   杨思觅道:“人性复杂。全人类都这样。”   说完他假笑了一下,翘起的嘴角恶意满满,像是在说那句经典台词:我不是针对某一个,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   被堵在机场几小时之后,大家终于排着队上了机场大巴。不过此时已经没有去兴元县的火车了,他们只能在松洋住一晚。   第二天,他们辗转来到兴元县。   来接他们的人是县公安局的两个刑警,年轻的姓李,年长的姓傅。   上车后,大家自然而然地聊起了石头坑村的案子。   老傅说起件事,昨天石头坑村又死了一个人,不过应该是意外,一个女孩儿放学回家时,不慎落入河中淹死了。   步欢吸了口气,“这地方是不是有点邪门啊?”   刑警小李立刻道:“是啊,最近一直在死人,前段时间还有一个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的,还有一个车祸死的,然后再加上那些被杀的……这地方真的是中了邪了。”   老傅看了看小李,觉得他不该说这些中邪之类的话,虽然他们私下都这么议论,但也不能跟人家上面来的人也这么说啊,这不是迷信吗……可是说都说了,他也没法阻止了。   程锦问:“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是怎么回事?”   “那村子周围都是山,有些山比较危险,山崖很徒,有个20来岁的小伙儿,上山时,不小心摔下来了,过了两天才被找到,已经死了。”   “他上山做什么?”   “据说是去摘香菇,山上有种树,会长树菇。”   “哦。那车祸那个呢?”   “就是被车撞了,那车跑了,唉,也是个小伙子,好像25、6岁吧。”   听到车祸,步欢道:“那地方经常出车祸是不是?”   “是啊。每年都要死几个司机,那些人也真是,开车不知道小心一点。”小李停了停,低声道,“所以大家都说那地方邪门,死的人太多了,阴气太重……”   老傅打断他,“老百姓这么说说没什么,我们警察还是要讲科学的嘛。”   “……”小李干笑,赶紧附和,“是啊是啊,要讲科学。”   “没事,就随便聊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时还真不好说……”程锦感叹了声,以示自己对这些说法不反感,然后问,“村民们私下怎么说?他们都觉得村子里的情况不太对?我是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村里不太干净,阴气重,闹鬼?”   “传言是这样,有些人都去亲戚家借住了。但我们去村里时,村民们一看到我们就躲开,不肯跟我们交流啊。”   “村里有村干部吧?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他们那的人没见过世面,胆子小。”   “他们对杀人案以及各种意外事故有什么看法?”   “杀人案,他们觉得肯定是外地人干的,他们村旁边不是国道吗,外地人过去方便,杀完人逃跑起来也方便。意外事故,他们没什么看法,觉得都是命,运气不好,有什么办法。” 第45章 血路2   “那些杀人案,现在有潜在嫌疑人吗?”韩彬问。   小李口快,答道:“之前有几个可疑的人,但没证据。”   “现场没有留下可疑指纹或DNA吗?”   “最麻烦的事就在这里,在他们村,大家的房门都是敞开的,互相串门是常事,有别人的指纹或DNA在是很平常的事。”   老傅叹道:“省专案组的同志们对这个状况也很烦恼。”他看小李一直没提省里来人的事,赶紧自己打马上阵给这些京城里来的同志们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在他们这种小县城,杀人案是非常少见的,是大案,一旦发生,他们立刻会先上报。   一家四口被灭门那个案子是石头坑村发生的第一桩杀人案,他们局长就听到这事后脸立刻就白了,赶紧向上面汇报。   死了这么多人,就算在省里也是大案,领导们非常重视,很快组建了一个专案组过来查这些案子。   但他们还没过来呢,便又有一个姑娘被奸杀了。   这还得了?他们急冲冲地赶过来,到县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准备休息一晚再开始调查,结果当晚就又有一对父子被杀了。   这可真是……他们大受打击。   后来,调查后,他们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一般农村的杀人案有三种情况,应激杀人,谋杀,以及流窜犯作案。   前者,凶手是谁,一目了然。中间那种,通常作案手法并不高明,不难查清前因后果;最后一种,凶手会比较难抓,流窜犯们作完案就逃了,要抓到他们会比较耗时费力,但不管怎样,方向还是很明确的——主要是因为他们文化水平有限,作案手法都很粗糙,会在犯罪现场留下很多暴露自己身份的痕迹。   可这次不一样,犯罪现场很“干净”,凶手要么是很懂行,要么是运气很好。   办惯了凶案的刑警们自然不相信运气,纷纷觉得这次是碰上了非常扎手的罪犯,这些案子查起来会非常吃力不讨好。   省公安厅琢磨着既然这些案子很难搞,那便再往上汇报一下,不管上面的人重不重视,至少他们是求过援的,以后要是没能破案,那也不能全怪他们。   然后,特案组便看见了他们那份案卷,并最终决定过来看看。   叶莱笑道:“省专案组的同志现在在局里吗?”   老傅道:“不,他们在苦水镇上,那里离石头坑村近。现在有很多同事在那里。”   “老大,那我们直接去镇上吗?”小安转过身,单膝跪到椅子上,撑着椅子靠背看向后排的程锦。   程锦道:“先去局里和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去镇上。”   老傅笑道:“好嘞。”   程锦在县公安局见到了局长和两个副局长,管刑警大队的副局和刑警队的大部分人都去苦水镇了。两边寒暄了一会儿,一起喝杯了茶,然后程锦便提出告辞。工作第一嘛,大家都很谅解。   仍是老傅和小李送程锦他们去苦水镇,路上他们停下来吃了个午饭,其实局长有留他们吃饭的,不过程锦拒了。   关于小饭馆的饭菜味道,小安的评价是及格。   兴元县不大,从县里去苦水镇上开车40分钟就到了。   特案组与大部队在镇派出所汇合后,大家先互相认识了一下。   省专案组这边有几个人引起特案组的注意,一个是带队的领导万宗能,他是省城的刑警队长,近五十岁,身材精干,人很严肃很正气,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还有一个叫陈晖的眼镜男,他是犯罪心理顾问,大家都多打量了他几眼。还有个胖子,他是法医,叫袁大贤,这人长得很圆很喜感,做为一个经常接触尸体的法医,他能长出这么一身肉,胃口也是够好的。   县公安局这边,副局姓赵,名字很威风,叫飞龙;刑警队队长叫李中禄,一个很高大的汉子。   互相认识后,大家开始讨论案子。   万宗能先说了一件事,昨天淹死的那个女孩,尸检后,发现她被强奸过。   法医袁大贤补充了几句尸检的情况,女孩15岁,下体有撕裂伤,体内没有精液,死因是溺水,是被人掐晕后抛入水中的。   ……大家听得又气愤又无奈。   程锦道:“所以目前为止,石头坑村的被害人达到八人了?”   万宗能道:“是的。”   程锦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破案的想法?众人腹诽,有想法那我们早就破案了,还等你们吗?   程锦道:“随便什么想法。例如,石头坑村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奇怪?”   送他们过来的老傅和小李心想,难道程锦准备说这村很邪门?要公开传播迷信思想?   万宗能沉声道:“是很奇怪,我工作了近三十年,第一次见到一个小村落突然间有这么多人被杀。现在我们这么多警察就驻扎在这镇上——从这里去石头坑村,走路都只需要一刻钟,那凶手还敢动手,他胆子也够大的!”说到最后,他气得咬牙。   袁大贤道:“我认为两件奸杀案,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上一桩奸杀案,被害人体内和身上都没有精液,死因是窒息死亡,是被掐死的,脖子上的痕迹和昨天那个女孩很像。   韩彬道:“那个四口之家和那对父子呢?你认为有另外的凶手?”   袁大贤苦笑,“不确定。但四口之家是一对老夫妇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其中儿子24岁,女儿21岁,四人于深夜在家中被杀死在床上,全都是用斧头劈死的,女儿死前没有被侵犯,如果凶手和奸杀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他应该会对女儿做些什么。”   韩彬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步欢道:“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袁大贤道:“从尸体的伤口来看,斧头劈下去的力度是相当的。”   步欢道:“你的意思是:要么凶手是一个人,要么是几个力气相当的人?”   袁大贤点头。   小安嘀咕,“好恐怖啊。”   韩彬又问:“那对父子呢?”   “他们也是在晚上被杀死的,不是深夜,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当时他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喝酒,凶手突然闯入,杀死了他们,这次的凶器不是斧头,而是柴刀。这次留下了线索:半个胶鞋鞋印。可惜之前的那个灭门案没有留下鞋印,要不就可以对比一下,看是否是同一个人。”   “有去村里找那双胶鞋吗?”   “找了,没有找到。”   兴元县这边的村子规模从几百人到几千人的都有。石头坑村是个中型村子,因为它靠近国道,交通方便,生活相对便利,所以人口一直有增长,而不是像很多偏远村庄人口一直在缩减。现在石头坑村总共有205户,总人口一千左右。   这里的村民都务农,所以每户人家里都有一双以上的胶鞋,警察挨家挨户去查了,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那双沾过血的胶鞋。   而且,胶鞋上的血迹容易去除,胶鞋的款式也是千篇一律,也无法确定穿着那双胶鞋的人就是村里人……总之,要找到凶手穿过的那一双胶鞋很有难度。   程锦看了看会议室的黑板,上面有一些没有完全擦掉的字迹,大概是之前分析案情时留下的。“好像说村民们不肯配合调查?”   万宗能道:“农村人怕警察,何况这个地方的人……亏心事做了不少,就更怕我们了。”   游铎道:“亏心事是指哄抢货车的事吗?”   他看起来很年轻,万宗能多看了他几眼,在心里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面上点了点头,“嗯,经过这边的车经常被抢。”   “他们还知道怕啊。我还以为他们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亏心呢。”小安声音清脆。她看着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可爱。她一开口,大家的目光便从游铎身上转向了她。   “他们以前是不怕,因为法不责众,哄抢是个群体行业,责任被分散了,均分到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压力很小,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受到什么法律上的惩罚。”省专案组的犯罪心理顾问陈晖说,“现在怕,是因为很多人被杀,他们担心是不是报应之类的——镇上的人都是这么议论的。”   他断断续续在这里待了差不多两周,和这里的很多人聊过,对这里人的想法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不怕法律怕报应,大家都气笑了。   韩彬看向县刑警队的人,“你们不考虑执法严格一点吗?你们好好管理,这种事会少很多。”   县刑警队的人很尴尬。   副局犹豫着道:“这事是我们没做好工作。但责任分散是不好办——哄抢金额被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就没多少了,立案的标准都够不上。而且我们每次出警,那些老弱妇残就堵在警车前闹,我们也很难办,怕他们闹出事啊……”   他这话一出,同行们都能理解,维稳第一嘛,能和稀泥就和着呗,至于损失惨重的货车司机,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程锦笑了下,“尽量管吧,要不闹大了也不好,你们这地方在网上非常出名,随便上网一搜,就能搜出几十页你们这儿的哄抢新闻。”   万宗能也接了句,“该管的还是要管。”   副局尴尬地道:“是,是……”   程锦道:“说真的,我觉得像扫黄打黑那样,隔一阵就来一次严打,应该会有效果。”当然,这种运动式执法也有弊端,但见效确实快。   万宗能想了想,“或许可以。”   副局在一旁陪笑。   陈晖看大家尴尬,就继续分析道:“除了法不责众,我认为哄抢背后的心理机制还有另外两个,那就是从众心理和习惯化。”   “从众就是我们要融入群体,要和群体保持一致,否则可能会有被排斥的风险。熟人间更容易从众,大家容易跟随‘带头人’的行为,如果他抢,大家也会抢,他帮忙,大家也会去帮忙。”   游铎道:“在这里,我是说在石头坑村,你认为‘带头人’是会选择‘抢’还是选择‘帮忙’呢?你认为大多数人是会选择‘抢’还是选择‘帮忙’呢?”   陈晖扶了扶眼镜,道:“抢。这里经济水平不高,在物质方面很匮乏,而且村民们普遍文化水平不高。”   游铎道:“我没问题了。”如果这是辩论赛,他现在已经赢了一回合。   反正在石头坑村,大家就是要抢的,偏偏经过这里的货车老出事,大家就越抢越上瘾。   ——这就是习惯化。当某个行为变成习惯后,大家就麻木了,觉得它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做起来不会有半点良心不安。   “哄抢这事其实很平常。”陈晖道,“不只农村会哄抢,城市里也会;不只国内会,发达国家也会。同样是马拉松比赛,国内的某城市,市民们把路边装饰的花全搬回自己家去了;国外的某城市,市民们也把免费的瓶装水给搬回家去了。这种事情就是很难管,哪个国家都一样。”   “这是占小便宜,跟抢货车不同——抢人家货车那是抢劫,是犯罪。”步欢笑道,“不过我听说过毛子们爱抢酒。”   “他们也抢食物。”游铎道,“欧美人更喜欢抢电子产品。”   “啊,果然是发达国家。”   “发达国家是骚乱比较多,一群人打砸抢那种骚乱。”   “他们的警察也不敢管,不过原因和我们不同,他们是怕被暴民打伤,所以一般都等暴民们散了后,才敢出来。”   “哈哈,我们的优势是稳定,骚乱一般是没有的。”   “我们这儿要敢打砸抢,那可是不得了的头等大事……日常哄抢嘛,小事,谁管啊。”   “……”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程锦也不管,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案卷,像是把嘈杂的议论声当成背景音乐来听了。他身旁,杨思觅无聊了,拉过他的一只手臂当枕头。   万宗能不知道这些人走的是什么套路,他工作了这么多年,很少看到这么活泼的同行,通常大家都是很严肃认真的,毕竟办的是凶案,而这些人——把话说重一点——像是出来玩的一样。   省专案组的人都以万宗能马首是瞻,所以都在偷偷瞧他,看他会有什么动作。   万宗能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哄抢也很普遍。”   “哪种?”大家都看向他,暂时没人闲聊了。   “自然灾害发生之后。例如地震,国内地震后,哄抢东西的人很多。美国不是有飓风吗?飓风过后,一样会有人哄抢别人的财物。”万宗能道,“我以前参加过地震救援。很多人趁乱抢东西,当地很多群众呢,就自发组织起来,阻止那些人抢。那时我就想,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坏人,但也有很多好人。”   “人性复杂。”程锦出声了,“那些在地震中抢东西的人,或许也会在其它时候其它地方救助他人。”   “嗯,不同社会情境,会激发不同的人性。”杨思觅抬起脸,“人类最早是自由的野兽,想抢就抢,想杀就杀,后来才研究出一套行为规范——所谓善的教育或好的社会风气,但这仍不能完全消除人性中的恶。”他歪着头靠在程锦肩上看着大家,像是想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   程锦笑了笑,“所以,该怎样就怎样吧,咱们按法律办事。”他看了下时间,“现在,我们去一趟石头坑村?” 第46章 血路3   万宗能决定亲自带程锦他们去石头坑村“参观”,陈晖也跟上了。   程锦问道:“那边有我们的人留守吗?”   “只留了两个人。”   石头坑村那儿没有旅馆,那两人也是借宿在村民家里。   几分钟,他们的车来到了石头坑村村口。   步欢望着前方,“是不是前面那段路经常发生车祸?”   前头有个比较急的弯道,路面向内倾斜,车开快了,会被离心力甩出去。而路的外侧是个断崖式的石壁,虽然不高,但车要掉下去了,绝对够呛。   “对,就是那里。”   步欢开车带大家绕过去看了一眼。   “我觉得这路还好吧?”   “货车重,惯性大,比较难开。”   “只要别开太快,没问题的。”   步欢说了句:“如果路上有东西,那就难说了。”   “设路障吗?”   但这种事,就算有人干过,又怎么会承认呢。   韩彬道:“要查吗?”   “如果和案子有关的话。”程锦道,“走吧,别看了。”   步欢把车绕回村口,停在路边,大家透过车窗观察村庄的全貌。   这个村子坐落在一个大山谷中,三面环山,一面朝国道,有条不宽的水泥路从国道上叉出来,延伸进了村子。从国道附近开始,水泥路两旁就有建房子,都是红砖房,这些房子像是谁撒了一把棋子一样,由近及远一直散布到山谷深处。   有条河从山谷深处斜划了出来,像一道透明的伤口,最近雨水多,河水涨得很高,已经快接近桥面了。   程锦望着幽深的河水,“昨天那姑娘就是淹死在这河里的?”   “嗯。”万宗能指着水流的方向,“她的尸体是在那棵树下被发现的,她的衣服被树根勾住了。”要没勾住,那可能就被冲到下游去了。   程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百米开外的河边长着一棵老树,这树附近有一些农田,农田的另一头散落着几栋民居,不远处有一片树林。   “查到了姑娘是在哪里出事的吗?”   “应该是那边的树林里,那里有条小路,她在镇上读书,放学时会从那条小路走。有人把她拖进了林子里……后来又掐死了她,把她丢进了河里,那林子有一面是靠河的。”   步欢骂道:“畜生!”   韩彬拎起自己的背包甩到肩上,“我们去那树林里看看?”   “走!”两人准备下车。   程锦没拦他们,只说了声:“小心点。”   步欢回头,朝他露齿一笑,“我倒是希望那个强奸杀人犯能看上我。”   “……”   杨思觅道:“你想得美。”   小安探起身,“要不要带上我啊?说不定他看得上我呢。”   “……”万宗能对小安刮目相看,这小丫头很彪悍啊。   步欢伸长手臂拍了下小安的头,“胡说什么呢!你乖乖地跟着杨老师吧。走了走了。”   他和韩彬匆匆下车,两人踏上水泥路旁的农田小径,快步走了。   小安揉了下自己的脑袋,“哼,居然打我……”   程锦道:“万队长,之前那个姑娘是在哪里被发现的?”除了昨天出事的姑娘,一个月前,还有一个姓胡的姑娘也被奸杀了。   万宗能道:“在村里,一会我指给你看。”   步欢这个司机跑了,叶莱便坐到了驾驶座上,“老大,那我们进村?”   “走。”   水泥路有几百米长,偶尔会支出条岔道通向左右。   路上偶尔有人经过,都会望向他们这辆车。   车边开,万宗能边帮大家介绍村里的情况,“那栋门前有一排树的房子是村长饶永贵家,这里人管村长叫队长,他是村民们投票选出来的。”   游铎道:“一家四口被灭的那户人家也姓饶,我记得户主叫饶友平。”   “对,这里很多人姓饶。饶友平是饶永贵的同族,他们的爷爷是兄弟,他们可以算是关系远一些的堂兄弟。”   “除了队长,还有别的官吗?”程锦问。   “没有,这只是个小村子。要大村才会有村支书那样的职务。”   “那就只有他一个人管村里的事务?他没有助手?”   万宗能想了想,“也算是有。我们找他谈话时,他叫了几个人一起,那几个人应该是村里说话比较管用的人,应该算是他的助手。”   程锦点头,随口道:“叶子,这份名单我要一份。”   万宗能觉得很别扭,要什么资料直接找他要不就行了,他人就在这里,偏偏还要当着他的面这么搞一下。他说道:“我那有,我给你吧。”   程锦愣了下,笑说:“不好意思,懒惯了,习惯了把这些东西丢给他们整理。”   叶莱赶紧道:“我来我来,一直是我负责的啊!”她在后视镜中朝万宗能笑道,“万队长,麻烦你了。”   “……没事。”   程锦看着窗外,杨思觅看着他。程锦低声道:“怎么了?”   “看看你。”   程锦笑了,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又看向窗外,“万队长,饶友平家在哪里?”   “就前面,那个弯后面。”   饶友平家的房子是栋半旧的红砖楼房——这里人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一个式样。房前屋后都很安静,自从凶案发生后,就没人过来这边了。   万宗能问:“要进去看看吗?”   程锦点头,“好。”   揭开大门上的封条,一群人走进了堂屋内,屋里似乎仍有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堂屋两侧,一个房间空着,另一个房间是卧室。卧室床板上有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应该是干涸的血迹。案发当晚,血浸透了铺盖,渗到了床板上。   卧室旁边是通向二楼的回字形的楼梯。楼梯下方有个小杂物间,程锦进去看了眼,有辆小孩子的婴儿车被放在废弃家具上,杨思觅伸手要摸,被程锦拉住了,这一摸就一手的灰啊。   “这家有小孩?”   万宗能道:“本来有一个小女孩,是饶友平儿子饶鹏的女儿,去年不小心掉水沟里淹死了。”   小安道:“这是大人的责任,没看好小孩。”   叶莱点头,“是啊。”   游铎诧异道:“饶鹏结婚了?”他没这方面的印象。   “结了,农村人结婚早,不过他老婆在难产时死了。”   这家人很惨,近几年一直很倒霉,今年呢,干脆全家一起倒霉死了。   程锦道:“查了他老婆那边的情况吗?”   “查了,他老婆是本村人,家里也很惨,她爸前两年被车撞死了,接着是她自己难产死了,现在她家里只剩一个有病的娘以及一个刚成年的弟弟。”   叶莱叹气:“……怎么也这么惨啊。”   “是的,撞了她爸的那车还逃匿了,她妈又有病,她弟弟只得缀学回家照顾母亲。”   小安叫道:“太惨了太惨了!”   “现在应该好些了,之前我们开车过来时,不是路过了一家小店吗?那就是她妈和她弟弟开的,应该多少能补贴生活。”   “难说,这么小的村子,能有人多少买东西?”   “刚才你说撞人的车逃匿了?我记得之前也有谁被车撞了,然后那车也跑了?”程锦皱着眉说。   “是之前小李提到前段时间有个25、6的小伙子被车撞死了,那车跑了。”游铎说。   万宗能道:“那是队长饶永贵的大儿子。”   “这里车祸这么多?”程锦习惯性地道,“叶子,晚点整理一份车祸的记录给我。村民们遇上车祸的,还有那些货车司机车祸的——就是那些被哄抢的车。”   “好。”   万宗能道:“我那有这些资料。”他觉得不出声不好,特地这说么他又有点别扭——莫名地感觉像是被这些年轻人压了一头。这心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程锦笑道:“谢谢,我又忘了。”   看完饶友平家,万宗能道:“我们去朱金富家看看?胡姑娘出事的地方在那附近。”   朱金富家,就是父子被杀那一家,他们家里就只有父子俩人——妈妈已经去世了,家里的两个姑娘早就嫁人了。   朱家的位置比较偏,离山很近,住这边的人不多,只有三四户人家,而且隔得还比较远。   出事那胡姑娘的家也在这边,而且她家在最里面,所以她回家得走上一段小路,路两边是树林、灌木丛、沟渠、菜园以及农田。她死在了一片灌木丛后面。   灌木丛其实不算高,也不算密,但在晚上,这种地方还是很隐蔽的,如果后面埋伏了一个人,走夜路的人很难发现他。   小安道:“大多数强奸案都是熟人作案!”   游铎点头,“从数据调查来看是这样。”   程锦在四周看了看,然后道:“走吧,我们去朱金富家。”   叶莱道:“不去姑娘家看看吗?”   “先去朱金富家。”   朱金富家明显比饶友平家穷,房子只是平房,家里只有两个老爷们,所以收拾得也不怎样。   “儿子没结婚?”不是说农村人结婚早吗?朱金富的儿子已经20多岁了。   陈晖道:“家里条件不行,另外这年轻人不务正业,是个混混……”他不知为何,突然迟疑了。   但很快程锦就知道为什么了,万宗能道:“这混混经常调戏胡姑娘。本来胡姑娘父母怀疑是他起了歹心,但这父子二人很快就被人杀了。”   “嗯,他们的死胡家人有嫌疑吗?”   “目前没发现问题。”   “朱金富这个儿子是叫……?”   游铎道:“朱东华。”   “谢了。”程锦道,“朱东华和哪些人一起混?有调查他的朋友们吗?”   混混们一般都喜欢拉帮结派,成群活动。   万宗能道:“查了,没查出什么问题,不过他有个朋友三个月前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这事有点蹊跷。”   游铎提醒程锦:“之前小李在车上跟我们提起过这事。”   程锦点头,问万宗能,“万队长,你们有整理一份这个村的人物关系简表吗?”   死的人有点多,人物关系复杂,让人有些混乱。   万宗能,“……”程锦终于直接找他要资料了,但这个他真没有。   这个村有一千余人,这一千人也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里的,他们和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要把人物关系列出来,一块黑板肯定不够用,估计要用几面墙。   游铎道:“我来吧。”   小安道:“我也来帮忙。”   叶莱想起个事:“你们要不要再弄一份‘活点地图’?”   “活点地图”是指用追踪手机的办法来确定手机主人的方位,以前的案子中用过,效果不错。   程锦摇头,“这村子不大,周围还有农田,大家走来走去是很正常的事,很难由此判断谁的行为异常。”   “也是。”   万宗能沉默,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要想办法在各个路口装一些摄像头,没有监控真的是太不方便了。”小安说。   程锦想了想,“那就装吧。就说检修线路,然后在关键位置装一批摄像头。”他看向游铎,“这样行吗?”   不等游铎说话,小安便高兴地道:“太好了!我带了几十个摄像头过来——我有先见之明吧?我就猜很可能用得着,嘿嘿,看我把他们都监控起来!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的破绽。”   游铎听得笑了,“老大,我觉得可行,我们就找些合适的借口把摄像头都装上吧,我去装。”   他知道小安带了一批摄像头过来,还在京城时小安就跟他说:那种乡下地方肯定要什么没什么,一定得带够装备。最后小安真的拖了个超级大的箱子上路,也幸亏她不是一个人出差,否则这么大个箱子,上车下车她都扛不动。   叶莱道:“检修线路是电力公司,对吧?那我去联系他们,让他们现在派几个人过来?”做戏要做全。   “还有网络公司,这边的人用的是什么网?我查一下……”   “你们看着办吧。”程锦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今天来得及吗?”   “连夜装上,以免夜长梦多。”   “也好。”   万宗能和陈晖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心想,这样搞也可以?这些人真是无拘无束得很。不过,他们这么能折腾,说不定真的很快就能破案。   万宗能心情很复杂,有些招数他是不方便用的,束手束脚惯了,很多时候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而且他觉得自己也缺人,他那边的人不像程锦这边的人,看起来虽然年轻,但都是多面手,什么都会,一个人能抵几个人用。   程锦突然道:“这样吧,我们今天去饶友平家住,从镇上买些被子过来就行。”   小安眨巴着眼睛,要睡鬼屋吗?好像有点刺激。   万宗能眼前闪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住那种地方你们睡得着吗?唉,他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点也“不讲规矩”了,因为领头的这个是最疯狂的。   游铎第一个同意,“好,如果监控拍到异常情况,我们也能立即去查看。”   叶莱道:“那我一会去镇上买些被子回来。”   “嗯,你们先去忙吧,装监控应该要准备些东西?车你们开走,我们再逛逛。”   “好,那我们走了。”   “注意安全。” 第47章 血路4   叶莱他们走后,程锦等人去了胡姑娘家。   她家只有一个中年汉子在,是胡姑娘的爸爸。他说他老婆带着小女儿回娘家去了。他总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出嫁了,出事的胡姑娘是二女儿。   杨思觅道:“她们还回来吗?”   胡爸正低着头愁苦地抽着烟,闻言抬头看他。   杨思觅道:“你老婆和女儿还回来吗?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去镇上或者县里住更安全吧?何况人言可畏……我是说继续在这里住,可能有些人会说闲话。”   胡爸点头,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道:“是啊,这种事……会影响小艳出嫁。”   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强奸被杀这种事会传播得很快,且会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色意味,不管被害人实际上是怎样的人,被传得多了就面目全非了。   杨思觅道:“田地呢?打算自己继续种,还是租给别人种?”   程锦心道,没想到杨思觅还懂这些。   胡爸想了想,“还是租给别人吧。”他本来只是隐约有搬走的念头,被杨思觅一问,他的决心反倒坚定了。“种地也挣不了几个钱,算了,不种了。”   杨思觅打量了一下屋里,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外,“你的房子可以考虑租出去。”   “这……谁会租呢。”毕竟家里人出了事,一般人还是有避讳的。   杨思觅道:“也不是在家里的出的事。而且,等我们查完案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程锦,“……”他是不建议和被害人家属说这些的,这像是在给人一种案子一定会圆满结束的希望,以后万一有问题,家属现在有多振奋,以后就会有多失望甚至绝望。   杨思觅继续道:“等事情过去后,你价格便宜一点,应该就会有人来租,毕竟这里离镇上近。”   胡爸更关注未来,倒是没注意到程锦所忧虑的问题,他边听杨思觅说边点头,“是啊,我们这去镇上还是方便的。不像有些乡下,那个山路十八弯,出来一趟都难……”他是缺钱的,搬去外面住,租房肯定要付房租,虽然兴元的房租便宜,但大家的收入也低,要是自家房子能租出去,那多少能有项收入。   “你们这地理位置不错,外面就是国道。不过,”杨思觅沉吟道,“好像车祸比较多,风水不太好。”   程锦心情微妙,心想,杨思觅如果去假扮风水先生之类的,估计能扮得挺像回事。   胡爸手里的香烟冒着缕缕青烟,他有一会儿没抽了,烟灰积起了一段,但他全然没注意到。“是啊,今年出了这么多事……”   杨思觅道:“风水是会影响人的,你们村现在人心是不是很不稳?”   胡爸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绷紧鼓起,脸上露出些狠意,“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   “扒货车是吧?有些货确实值钱。”   “……”胡爸眼中终于有了警觉之色,他小心而躲闪地偷看着来访的几人。   “我们不管这些小事。”程锦违心地安抚他,“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唉,自己这是在鼓励这种行为吗?虽是权宜之计,但他怕人当真——傻人很多,虽然聪明人他也见得。最终,他还是道,“这种事最好还是别做了,很多开车的也是小本生意,人家拉趟货不容易。其实你们这的公安局该好好管管这事的。”   杨思觅看着程锦道:“这你要去跟村里说,老胡以后要搬走,当然不会再做这些。”   胡爸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说到村里,老胡,现在村里是个什么情况?”杨思觅道,“感觉你们像是走火入魔了。你看武侠电视剧吗?”   看的,墙上就贴着几张武侠画报呢。   胡爸愣了下,像是被杨思觅这个说法搞糊涂了,又像是在迟疑着什么。   杨思觅若有若无地轻叹了声,“早点搬走也好……”   胡爸打了激灵,是啊,反正他都不想在这住了,还怕什么呢!   “是走火入魔了,人心已经坏了,以前大家只是拣点东西,一般都是便宜的吃的,现在大家不满足了,总想着弄些好东西……”   在他略有迟疑时,程锦立刻顺势猜道:“你们已经开始设路障拦人家的车是吧?这事我们听说了。”   既然人家是知道的,那继续说也没关系吧。“是,他们故意拦人家的车,还搞坏人家的车,其实我觉得,拿点东西就算了,弄坏人家的车,这不是砸人家的饭碗吗,人家怎么能不恨呢……”   程锦脑子转得很快,立刻道:“司机带人来这些闹过?”   “来过两回。”   “打起来了?没出事吧?”   “没出事,村里人多。”   程锦稍作思量,又逼近了一步:“货车车祸出人命的事,是怎么回事?”   “……”人命还是太重,胡爸不敢说了。不过都说到这了,他已经入瓮了,由不得他了。   杨思觅沉声道:“说吧,都到这地步了,还不肯说?你自己女儿已经出了事,现在想看着村里其他人也出事吗?”这是诛心之语。他直接把这事和胡姑娘的事关联到了一起——没有证据表明它们有联系,但他知道胡爸潜意识中是这么认为的。   胡爸涨红了脸,脸上肌肉抽搐,最后,他说出了一件事。   两月多前,有辆货车在村口出了事,车上的两个司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当时是晚上,伤了的那个司机被抬去了队长家,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人连夜跑了。第二天,听说,队长的大儿子饶良出车祸死了。   那之后,事情就开始不对了,村里开始出事,一件接一件,像中了邪一样。   一直沉默着听他们说的万宗能忍不住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爸摇头,“我不知道,重要的事他们不会叫我。”   “但出事的却是你女儿。”杨思觅又戳他的伤口。   “……”胡爸既痛苦又难堪,垂着头不敢看杨思觅,之前这个男人有多温和贴心,现在他就有多伤人。   杨思觅道:“你总该听说了什么。”   胡爸像头被人用鞭子抽懵了的老牛,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   他闷闷地道:“听说那人一直喊着要去公安局告我们,饶良脾气暴,和他打起来了,后来两个人都……”   “你是说那个司机实际上不是连夜跑了,是死了?还有饶良,也不是车祸死的?”程锦他们互相看了看,大家都十分惊诧。   “大家是这么猜的,到底怎样……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   “嗯。”这事得好好查一查。   离开胡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万宗能干巴巴地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件事,这些村民瞒得可真紧。”他很失落,人家一来就发现了问题,这效率是自己拍马都赶不上的。但因为先前多少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痛苦。   陈晖道:“一直没人敢说,应该是怕当了‘叛徒’后,会被大家排斥吧。大家在这生活了半辈子,下半辈子也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万宗能叹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的地头蛇凶得很啊!”   杨思觅落后程锦半步,程锦觉得他现在似乎不太高兴——这是一种直觉。他思索着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刚才杨思觅表现了一下,而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嗯,疏忽了。   程锦稍停了下脚步,揽住杨思觅,笑道:“谢谢,你帮了大忙了。”他琢磨着,他要是不夸杨思觅,估计他帮忙的兴趣得下降甚至消失,最不妙的是转化为破坏力,这真不行。   “哦?”   “嗯,你非常厉害。”   杨思觅眼睛亮了起来。   程锦本来还想顺带说一句:如果不那么“伤人”,会更好。最终还是没说。   他揽紧杨思觅,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蹭了蹭。   万宗能心道,这位程组长倒是没架子,和组里的人关系这么好,这点自己就做不到。唉,人家年轻是年轻,但很多方面真是比自己强。   陈晖看到的东西和他们万队长不一样,他推了推眼镜,这两位的关系不一般啊……   去镇上的叶莱他们已经回来了。叶莱在收拾“凶宅”,小安和游铎和某些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起去装监控了。   步欢和韩彬也回来了,步欢在帮叶莱打扫卫生,而韩彬去小安和游铎那边了。   凶宅的门窗全部被打开,好让房间散味。   叶茉正在屋里擦拭家具,步欢在外面打水——这里人用的是压水井。   看到程锦等人回来,步欢停下了压水的动作,水声干扰大,说话会听不清。他压着声音道:“老大,有发现。”   “什么?”程锦拉着杨思觅快步走过去。   步欢拿出手机,翻出照片让大家看,“那树林中很多这种带刺的藤……”   程锦道:“这是金樱子。”   “对,是叫这个名字,刚才我查了。这东西刺特别多,我们发现有条藤上勾住了一些衣服纤维,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刺上有血——喷上鲁米诺试剂有反应,应该是刺破了谁的皮肤。在旁边我们还找到了一根长头发。”   昨天遇害的那姑娘正好是长头发。   万宗能心里咯噔一下,严肃地道:“昨天我们仔细检查过,没发现血迹。”   “就刺尖上有一点点血,而且是在很低的位置,靠近地面,被草盖住了,没发现很正常。稍等,我让你们看照片。”步欢在手机屏上滑动了几下,翻出一张照片:地面上满是杂草,藤蔓枝条垂落在杂草地上,有只手正伸进画面里小心地拎起了一条带刺藤蔓。“就是这里。”   “做得好。”程锦先肯定了一下,然后又道,“不过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些线索是否和昨天的案子有关,先送去检验再说。”   “已经送去了。我和韩彬刚才去过一趟镇上,让刑警队的人帮忙送去县里了。我发过信息给你,你没看到?”因为不是紧急的事,所以没打电话。   程锦拿出手机看了下,社交软件上是有新信息。“刚才在忙,没注意。我们这边也有些发现,一会儿和你们说。” 第48章 血路5   万宗能问:“要去她家看看吗?”   他说的是昨天遇害那姑娘,她姓王,父母健在,有个弟弟。刚才已经去胡姑娘家,那是否要去一趟王姑娘家?   “昨天你们去她家时,情况怎样?”   “她父母也想不通为什么会那样的飞来横祸。他们没和谁有深仇大恨,认为凶手应该不是出于私仇报复。至于村里的那些事,他们没提。”   程锦想了想,“先不去了她家了。我们先把队长饶永贵家的事查清楚,看看他大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把他找来问问?”   “不只要问他,还要问他的‘助手们’,把他们都带回派出所,分开询问,总会有人愿意开口。”之前没法对付这些人是因为没有找对切入点,想知道答案却没问对问题,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窥见了私密一角,只要咬死不放,就能揭开这层黑幕。   “是不是要先查清楚那次车祸的事?”就是胡爸说的两个司机一死一重伤那个车祸。   “这些车祸资料你们那不是都有?”   “是有,我再核对一下。”万宗能不再多问,“那我就先回镇上去了。”   “好,辛苦了。车你们开走吧。”   万宗能点点头,和陈晖一道走了。   其实万宗能心中很意外,他本以为接下来的调查程锦会自己亲历亲为,没想到却是直接放手让他们去查……他对他们倒是放心。   程锦那边,却是在说:“万队长和我们没默契。”要费这么多口舌。   步欢暗中翻白眼,“你是用我们用得太顺手了。”   “确实,有对比才发现还是你们好用。”   步欢,“……”只是好用?呃,不,以前你都不觉得我们好用?!太让人生气了!   “思觅,我们去看小安他们装监控。”程锦没心没肺地拉着杨思觅走了。   “……”步欢有气无力地提着水回到屋内。   叶莱看了看他,“怎么了?”   “没事,又只剩我们俩在这打扫卫生了。”   “就快好了。”   “哦。”   从小路出来走到外面的水泥主干道上,程锦看到游铎正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忙活,韩彬和几个工作人员在下方说话,周围有些小孩子在看热闹,大人们倒是事不关已地默默避开了。   程锦道:“思觅,你说他们知道游铎在做什么吗?”   “这个村有一千人。”   “是啊,这其中应该有懂行的人。”程锦看看周围,“小安呢?”   “转身。”   程锦转身往后看,路边有个居民房改造成的小店,靠水泥路这边是店面,里面有个中年女人在看店,后面是居住区,连着一片没有围墙的院子——或者说是空地,再外延是菜园,更远处是农田。此刻,小安正蹲在人家院子里看人家洗菜……嗯,晚饭时间到了,该投喂了。   不过小安不是馋人家晚饭,是在和人家聊天。   正在洗菜的人是个穿得很朴素的大男孩,小安问出他叫沈飞,就是他姐嫁给了饶友平的儿子,不过他姐没有在灭门案中被杀,因为她死得早,死因是难产,她当时怀的是双胞胎,后来孩子只活了一个,她自己也死了。   小安大大咧咧地问沈飞,“为什么会死于难产?是选择了保小孩吗?”   她是陌生人,本不应该多话,会惹人厌的,但没办法,她是来查案的,该问就得问,脸皮一定要厚。   沈飞洗菜的手停了停,他看了看小安,又看了看小安身后更远处的程锦他们,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洗菜,“当时我在学校,我爸在外面做事,我妈病了在家,是我姐夫他们在医院陪我姐的,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选了保小孩,还是有其它原因……反正,现在他们都死了,已经没法问了。”   “以前没问吗?”   沈飞道:“问了,他们不可能承认的……我姐死后,我们两家就翻脸了。”   “你小外甥女,也是他们害死的吗?”   沈飞诧异地看了眼小安,然后他垂下头,看着面前的水盆,“这也不至于……小孩子,养着就是了,也费不了什么。你们城里养一个小孩可能花费很大,但我们这里不是。不过,没妈的孩子总是……她奶奶又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没心思照顾她……”他闭紧了嘴,抿成一条线。   小安看了看他,换了个话题,“你不读书了吗?”   “……不读了。”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沈飞眼神茫然,“我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得选。   “可以申请奖学金啊,我帮你申请吧!”   沈飞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忍不住道:“没这么容易吧?”   小安眨眨眼,“我后台很硬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   “好啦,我走了,有空再找你玩。”小安蹦起来,然后转身跑开了。   沈飞看到她跑到路边那两个男人身边,仰着头,笑嘻嘻地和他们说着什么。他低头继续洗菜,洗好后,把盆里的水倒掉,用压水井重新压了一盆水。   小安跟程锦和杨思觅是这么说的:沈飞跟他姐夫家算是有仇,男孩还是很记恨他姐夫一家人的,他有没有可能去灭了他姐夫一家,不好说,他看起来性格不错,感觉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至于体力方面,应该合条件的,男孩虽然还没完全长结实,但力气已经很大了,之前小安看到他搬货,轻轻松松就把几袋大米堆好了,如果让他去用斧头劈人,大概也能胜任吧。   程锦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去和人家交朋友的。”   “是啊,但认证一个朋友是需要时间的,反正我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类型,等他通过了时间的考验,我们再正式成为朋友也不迟嘛。”   程锦摇头,交朋友也能用一见钟情来形容?   “你太精打细算了。如果他自尊心很强,他是不会愿意和你交朋友的。”   小安歪着头,沉默了两秒,“那就算啦。”说完她便丢下这事,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盯住水泥路的前方,“游铎已经去那边啦?我过去看看。”她跑开了。   程锦看着她的背影,“思觅,你影响了她很多。”   杨思觅转动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程锦笑道:“她像你一样没心没肺。”   杨思觅揽住程锦的脖子,贴近他耳边,“我是会对人一见钟情的类型。”   “……”程锦当然不信,但耐不住心里还是高兴。甜言蜜语这东西,恋人都爱听,他也不能免俗。   他笑道:“我倒是真的只因为见过你一面,就记了很多年。”   杨思觅懒洋洋地道:“我很记仇,你如果不记得我——”他没继续往下说。   程锦失笑,摸了摸杨思觅的背。   杨思觅并不记仇——也不是不记仇,他是很“随性”。不过对象要是程锦,再怎么记仇也不过分就是。   这时,远处开过来几辆车,是公安局的车。   程锦道:“万队长来‘抓’人了。”   车开到近处,万宗能透过窗户和程锦打招呼,“程组。”   程锦回以一笑。   晚上10点,万宗能打电话给程锦,“他们说了。”   胡爸说的那个事是真的。   队长饶永贵的大儿子饶良的确不是死于车祸,而是被人用剪刀捅死的,动手的是一个司机。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他们派了人去前方探查,看到有辆货车过来了,他们便在路上撒下了特制的铁蒺藜,那辆货车中招了,摔到了山崖下,车里两个司机,一死一伤。伤了的那个司机看见了路上的铁蒺藜,大怒,说要告他们,骂他们不得好死。   大家被这司机吵得心慌……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路边大喊大叫,饶永贵便说先把他先抬回村里。人被抬到饶永贵家,给绑了,嘴也给堵了,扔在房间里。饶永贵他们去外面商量要怎么处理才好。   有人说:“刚才就不应该把他抬过来,直接扔路边。”   那样的话,死了不就是车祸死的吗,也不关他们的事。   “那就把他敲晕,扔回路边?”   “……”   大家默不作声,不是不同意,是没人想去动这个手。   最后饶良去了,结果他一进房间,却发现那司机已经挣脱了……   饶良被司机用剪刀刺了几下,司机被大家群殴了一通。   混乱过后,大家发现两人都没气了。 第49章 血路6   “尸体呢?”程锦问。   “说是一起埋在墓地里了。我们明天去挖。”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饶永贵他们是把两具尸体装一副棺材里埋掉的。   ……就这么给合葬了,如果人死后有灵魂,两人大概会被气得再死一回。   “土葬吗?”   “原则上是要求火葬的,但这里管得不严。”倒是让他们省事了不少。   “那个司机的家里人没报案?”   “报了,当时警方还去石头坑村调查过,但他们统一了口径,咬死说没见过他,再加上死无对证——另一个司机死了,所以这个一直找不到的司机就被定性为失踪了。”   其实仔细查还是能查出问题的,但程锦没再多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后继的事。   万宗能又说:“我们还问出了另外一个案子:饶良以前杀过人。”   这事是饶良的一个堂叔说出来的。   饶良在两年前杀了一个同村的叫沈玉进的人。他们俩人原本就有旧怨,某天因为一些冲突打了起来,一不小心,沈玉进被打死了……   当时,这个堂叔也在场,后来因为饶永贵求他不要把这事说出来……   沈玉进的死被伪造成了车祸,没人发现不对,这事就被这么被瞒下来了。   “沈玉进……开那家小店的?”程锦记得小安说那个小伙子就姓沈,应该是叫沈飞,他爸据说就是车祸死的,沈玉进不会就是他爸吧。   “没错,那家小店是他家的,不过是他死后才开的,现在管店的人是他老婆和儿子。”万宗能以前还说过这家人很不容易,没想到他们还牵涉到一个案子。他心情十分沉郁,“饶家父子可真不是人……”   程锦叹了口气,然后问:“也是土葬的?”他问的是沈玉进的尸体。   “嗯,明天得通知沈飞,然后得开棺验尸。”   明天总共要挖三具尸体,不过有两具是合葬的,所以只需挖两个坑,多少可以省点力气。   游铎他们装监控一直装到半夜才回。   不过此时,大家都还没去休息。   程锦把沈飞父亲的事告诉了小安他们。   大家纷纷道:“这家人真的太惨了。”   小安道:“应该能赔一些钱吧?”沈家是惨,但光可怜没用啊,要活下去还是得靠钱。   “该赔。判刑是刑事处罚,赔钱是民事赔偿,法院判决时会包含这两部分内容。”游铎把相关法律条规讲了一下,但讲完后他说,“此案中,饶良已经死了,赔偿可能很难执行。”   “……”小安很生气,气得脸鼓鼓的,拳头拽得死紧。   大家看看她,然后齐齐看向杨思觅,等他安慰两句。   杨思觅不负众望地开口了,他扫了小安一眼,“接受现实。”   “……”小安快被气哭了。   “好了好了,不气了……”叶莱抱住小安,抱了一会后道,“肯定饿了吧?我去煮些面给你吃。”   叶莱煮的是青菜鸡蛋面,青菜碧绿,鸡蛋香嫩,每人一碗,大家吃得很欢快。   小安撅嘴,“你们都是占了我的光!”   “是是,多亏了你才有夜宵吃,快吃吧。”   “……哼。”   吃完面,小安贡献了一些零食出来,做为饭后甜点。   程锦开了罐冰糖杨梅干,倒出两颗给杨思觅。   步欢还在回味夜宵的味道,“好像土鸡蛋真的比较香。我们回京时,可以买一些回去。”   鸡蛋等食材都是叶莱向村民买来的。   叶莱笑道:“出来破案还要带特产回去?”   “有何不可?”   “可倒是可。但你做饭吗?不要在冰箱里放到过期。”   “……这倒是个问题。或者可以放办公室?”   大家故意起哄,“可以!”   程锦淡淡地道:“也会过期。好了,都早点睡,别弄太晚,明天还有得忙。”他和杨思觅先走了。   第二天去挖尸体,程锦和杨思觅以及韩彬决定一起去。不过他们去的不是一个地方,韩彬跟的是去挖饶良的那队,程锦和杨思觅跟沈玉进这边,两人没埋在一处。   墓地在山里,两队人马,一队是饶永贵带路,另一队走在最前头的是沈飞——其实万宗能劝过他不要来,因为考虑到他状态不好,反正知道他父亲葬在哪里的人不止他一个,不过,他坚持要来。   这个时节,满山青翠,春花烂漫,要不是气氛凝重,他们这一队人走在山上,有点像出来户外旅行。   杨思觅心情不错,因为很少和程锦一起爬山。   程锦观察着地形,周围这几座山都是一面平缓,覆盖着茂密的植被,另一面却是山石嶙峋,峭壁险峻。他看了看队伍前头的万宗能,大声道:“万队长,问你个事。”   前头的万宗能停下脚步等他,“什么事?”   两人汇合后,程锦道:“那个从山上摔下去的村民,大概是从哪个方位摔下去的?”   万宗能指给他看,“那块凸起的石头那里,从这里看是很险,但实际上那石头背后有条山路。”   程锦点头,这就合理了,如果没路,一个人爬去那种地方,那太可疑了。   万宗能没回前面,和程锦聊起了天。   杨思觅听了一会后说:“万队长,你先走吧,他体力不好,我陪他在后面慢慢走。”   万宗能一愣,体力不好?他们这些刑警身体不一定健康,但体力都是不错的。程锦看着也不文弱……他暗暗打量了一番程锦。“好,那你们慢慢走。”他快步赶到前面去了。   程锦,“……”   杨思觅看着他,没看路,脚下滑了下。   程锦赶紧扶住他。杨思觅顺势往他身上靠。   程锦,“……”   好吧,体力不好……程锦拍了拍杨思觅的手背,牵着他在队伍后头,慢慢走。   下午两点多,程锦他们这个挖尸队抬着尸体气喘吁吁地从山上回到了村里。   程锦是最轻松的,因为“体力不好”,他没干任何体力活——被万宗能拦住了。倒是杨思觅,在开墓时去帮忙挖了几铲子。   进村后,他们被村民们围观了。村民们的脸色很怪,他们忧虑、恐惧,但似乎又有一点隐隐的兴奋。   “小飞?小飞,你爸爸……”沈飞的母亲来了,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地给她让路,两个刑警忙上前去拦她,她倒也没大闹哭叫,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尸袋流泪。   沈飞跑到他母亲身边,扶住她。   ……   等韩彬他们那队回来后,几具尸体一起被装上车,拉走了。   围观的村民们也散了。   程锦他们回到凶宅。叶莱递给程锦一叠资料,程锦沉默地接过,在桌边坐下,开始翻看。   小安汇报道:“监控目前还没发现问题。”   程锦点头。   游铎道:“石头坑村的人物关系图,我还在整理。”   程锦又点头。   韩彬从包里拿出一塑料袋蘑菇放到桌上,“可食用的。”   杨思觅过去看了眼。   “……”程锦抬头,“希望没人来我这投诉你。”   你不是挖尸体去了吗,居然采回了一袋蘑菇。   韩彬道:“不会。”大概是看到程锦脸色很不好,他解释了一下,“那墓地里有很多这种蘑菇,我就带了点回来,不费事。”   大概是因为从没人去那儿采蘑菇,所以它们繁殖成了一个庞大的部落。   “……”墓地的蘑菇,真的要吃吗?   叶莱道:“你们还没吃饭哦?我去热饭。”   ……顺便把这些墓地蘑菇做给你们吃。   步欢道:“我来帮你。”   后来,那些蘑菇变成一盘炒蘑菇,和一大碗蘑菇汤。   味道还不错,大家很给面子地吃光了。   ……毕竟是韩彬辛苦带回来的。   吃完饭,韩彬道:“我要去趟县里,今晚应该不能回来。”他去盯验尸的事宜。   程锦点头,“保持联络。”   “好。”   看韩彬走了,步欢立刻倒在椅子上,捂着肚子,“吃死我了……从墓地里采蘑菇回来,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他其实是想整我们吧?”他其实吃过午饭了,但看程锦他们在吃,就又吃了点。   “很好吃啊。”小安的表情非常天真无邪。   叶莱笑道:“这里的人浇菜用的肥料是厕所里……那种纯天然肥料。你去外面看看就能看到。”他们吃的菜,就是向村民们买的。   “……”步欢哀叹,“你们越来越毒了。”   “我想去看看沈飞。”小安说。   叶莱道:“步欢,你跟小安一起去吧,我来看监控。”这是一个发生过两桩奸杀案的地方,得注意安全。   步欢站起来,冲小安挥手,“我们走。”   沈家的小店今天没开。   小安和步欢绕到屋后,看到沈飞正在院子里劈柴,有个短发女孩站在附近看着他。   看到小安和步欢后,那女孩警觉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有什么事?”   沈飞也看了看他们,但仍继续劈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院中回荡着一下接一下的劈柴声。   步欢看了看那女孩,很普通的农村姑娘,和小安比,只是一个灰姑娘——没有特殊身世的那种。   小安朝那女孩笑道:“你好,我是沈飞的朋友。”   沈飞没表态。那姑娘大概不喜欢小安,别开脸没理她。   步欢不管他们,他走远了一些,点了支烟,边抽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劈柴的间隙中,屋里传出了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咳得凶。短发女孩犹豫一下,道:“我去看看婶婶。”她进屋去了。   沈飞停止了劈柴,坐到一截立着的圆木上,抬头看着小安,“找我有事吗?”   “来看看你。”小安看他出了汗,就从随身小背包中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沈飞没接。   小安就打开包装,抽出两张纸巾递到他面前,“给。”   沈飞犹豫着接了,这是一种印着彩色花纹、带着清新香味、质地坚韧细腻的手帕纸,他在进货的地方从没见过这种高级货。   沈飞拽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巾,最终还是用它们擦了把脸。“是为了我爸的事来找我吗?”   “算是吧。”小安道,“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爸……他失踪很久了,我觉得他大概不会再出现了。”让一个人心情好转的最好办法之一就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最惨的。   沈飞愣住了,“那你……”   小安笑道:“后来我就一个人啦,但我完全没问题,我很厉害哦,”她自夸道,“天才级别的。”   沈飞忍不住微微笑了,“你是做什么的?”   “计算机——就是电脑。”   “我知道。”我知道计算机是电脑。   “还在学心理学,不过我基本不能去学校,唉,所以学得不怎么好。”   沈飞又笑,“你不是说你是天才?”   “计算机天才嘛。哎,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飞,“……”他是被调戏了吗?他没见这么大胆或者说大方的女孩。   两人正聊着时,短发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像是肥皂泡被戳破了一样,沈飞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偏了下头,用方言和短发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然后她点了点头。   沈飞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对小安道:“我去帮忙找人。”   “嗯?找谁啊?”小安跑步追上他。   沈飞没答。   不过这时小安也听到远处有人在很焦急地喊着什么,似乎是有人丢了。 第50章 血路7   步欢跟了过来,“出了什么事?”   小安看向沈飞,“好像是有人不见了。”   步欢又问沈飞:“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   沈飞一怔,想起了他们的身份,立刻道:“胡敏走丢了,她妈正在找她。”   她妈应该就是那个一直在大声喊叫的女人。   “女孩?胡敏?哪两个字?”   “是女孩,古月胡,敏捷的敏。”   女孩……步欢脸色剧变,难道又是一个受害者?!“小安,你快回去看看,我跟沈飞先去帮忙找人。”   小安知道步欢的意思,是让她赶紧回去看监控,“好,你们小心。”她转身就跑,像只小鹿一样迅速跑远了。   小安跑回去跟大家一说。   游铎道:“我记得胡敏。”他在整理石头坑村村民们的资料时看到过胡敏。   胡敏现年17岁,是个痴傻儿,需要人看顾,稍不留神,她就会四处乱跑。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被关在家里,因为她父母都有事要做。   她走丢了,应该是趁人没注意,自己走到哪去了。   游铎边跟大家解释胡敏的情况,边查看监控。   叶莱道:“她家住哪?”   “东面,这儿。”小安在地图上指给她看——这张石头坑村的详细地图,是小安自己画的,上面把每条小路和每户人家都标出来了。   叶莱指着对应那片区域的监控画面说:“刚才我在这边看到了一个穿红格子上衣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她。”   程锦走过来道:“打电话给步欢,让他问一下胡敏今天穿什么衣服。”   “好!”小安立刻打过去。   游铎让视频倒退到二十分钟以前,然后快进着看,“穿红格子衣服的……我看到了她了。”   步欢那边,他和沈飞与胡敏的妈妈已经汇合了,接到小安电话后,他便问胡敏妈妈。“胡敏今天穿的什么衣服?红格子上衣吗?”   胡敏妈妈立即点头,“对对!”   小安跟游铎道:“就是她。”   “嗯。”游铎快速地追踪着胡敏走的路线,画面像科幻特效一样飞速切换着,片刻后他道,“找到了。”   他放大了一个监控画面,上面显示的是,胡敏正在一颗大树下玩耍。   游铎拿过小安手上的地图,拿笔在对应位置上画了个星号标记,“这里。”   小安把这个地点报给步欢。   步欢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还以为又发生命案了,原来只是傻妞走丢了啊。   程锦放下手中的资料,“思觅,我们过去看看。”他说完后,没得到回音,往四周一看,人不在。   游铎道:“在屋顶上。”   “……”   程锦跑到屋外,仰头一看,杨思觅的确在屋顶上。这房子的屋顶部分是平顶,部分盖的是瓦片,杨思觅现在就在平顶上站着,手里拿着程锦的手机,大概是在玩游戏。   “思觅,跟我出趟门。”   杨思觅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往前走,像是要直接走下来。   程锦忙道:“别跳,慢慢下来。”两层楼也不低了。   杨思觅低头看他,“麻烦。”但他还是走到屋顶最旁边,沿着树枝挨近屋顶的一颗树溜了下来。   程锦走到树下等他,“上面好玩吗?”   “你想上去?”   “改天吧。走,我们去和村民们交流一下。”   小安在前头等他们,“我也去。”   “嗯。”   程锦他们赶到大树旁时,步欢和胡敏妈妈已经到了,胡敏妈妈正在追着一群小孩大骂,似乎是这群小孩欺负胡敏了,不过,胡敏没有欺不欺负这种概念,她正在大树下嘿嘿傻笑。   小孩们不怕胡敏妈妈,他们像在玩什么追捕游戏一样,笑闹着跑掉了。   沈飞道:“婶,晚点跟他们父母说吧,现在我们先回去。”他说的是方言,但大概能猜到他说的内容。   胡敏妈妈不甘心地又骂了几句,然后走到胡敏身边,拽住她的手臂,边拉着她往前走,边不停地骂她。   小安听得吐了下舌头,用很低的声音感叹:“好凶啊。”   沈飞看她。她朝沈飞灿烂一笑。   沈飞要送胡敏母女回去,程锦也打算跟过去看看。步欢没有跟去,既然程锦和杨思觅在,那小安就交给他们了。   程锦低声问杨思觅:“胡敏是什么情况?”   杨思觅道:“唐氏综合症。主要特征是低智商,容貌和正常人有差异。”   程锦点头,胡敏的长相的确和一般人不同,配上傻笑,一看就有痴呆症状。   “能治吗?”   “没有有效治疗手段。”   程锦暗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只能做好产前筛查了,胡敏妈妈当年大概没做过任何产检。   这是个恶性循环,本来就生活在社会底层,孩子又这样,那只能掉进更深的深渊里。   胡敏家也穷,只有几间旧平房,家里养了一群鸡,门前空地上的鸡屎很密集,如果不想中标,走过路过得十分小心。   沈飞把人送到家,就想走了,他问了声小安,“走吗?”   小安想也不想就道:“不用,你先走吧。”   “……”沈飞看看四周,像是在问:你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安笑道:“我跟我老师一起。”   “老师?”   “嗯。”小安看向程锦和杨思觅,“头发更长的那个就是我老师。”   程锦和杨思觅正站在一起,程锦在看胡敏妈妈帮女儿擦手洗脸,而杨思觅正低着头在看他脚边的一只花母鸡。   察觉到小安和沈飞的目光,杨思觅看向他们,他无声地望着他们,时间空间像被他的目光冻结了一样,几秒后他朝小安招了下手。   小安跑到他身边,被他拍了拍头。小安无辜地仰视他:我怎么啦?   程锦转头看他们,“怎么了?”   杨思觅和小安都无辜地看向他。杨思觅:没什么。小安:不知道啊。   程锦失笑。   这时,沈飞喊了声,“婶,我先回去了!”   胡敏妈妈在屋里回了句,“好!你回去吧。”   沈飞又向小安这边笑了下,“我先走了。”   小安毫不留恋,“拜拜。”   沈飞快步走到外面的路上,越走越远,身影在路旁树木的遮挡下时隐时现。   “小飞?”有人在更远处叫他。   “叔,你回来了。”沈飞回应,看来是遇上熟人了。   两人聊了几句,各自的脚步也没停,很快错开了。   没一会儿,一个抗着锄头的中年汉子出现在路上,往这座房子走来,越走越近,他迟疑地看着程锦他们,“你们是?”   程锦笑道:“我们随便走走看看。”   “来这玩的吗?”   “不是,过来出差。”   “哦。”   胡敏妈妈在屋里道:“回来了?”   “回来了。”中年汉子没再和程锦他们闲聊,他把锄头靠墙放好,进了屋里和胡敏妈妈说话。   小安低头看手机,她在问游铎胡敏家是什么情况。“老大,这个男的叫胡会军,是胡敏的爸爸,胡敏的妈妈叫胡秀菊。这里很多人姓胡。姓饶和姓胡的人最多。”   “两个人同姓?”   “嗯,不过不是亲戚,胡会军不是这里人,他是上门女婿。”   实际上,胡敏姓胡,不是跟胡会军姓,是跟他老婆胡秀菊姓。   上门女婿,一般来说孩子多时,才会分一个跟父亲姓。胡家就一个孩子,不知道是因为怕别的孩子像胡敏一样,还是有别的原因。   程锦道:“难怪他的普通话说得不错。”   这个村里,年轻人的普通话都还可以,但他们的上一辈,普通话都很糟,胡会军却与众不同,语言水平明显比他们高好几个层次。   主人没打算招待他们,程锦想了想,问道:“你家的鸡卖吗?”   胡家两夫妻一起看向他们,“你们要买鸡?”   “嗯。”   胡会军报了个价,说现在差不多都是价格。   程锦笑道:“行啊。”   胡会军从屋里走了出来,打量着他家那些在屋前四处溜达的鸡,“你们要哪只?”   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你来抓?”他是把这当成逗杨思觅玩的游戏了。   杨思觅看着地上的鸡屎,似在研究路线。   程锦立刻拉住他的手臂,“算了。”   等下要是满院的鸡乱跑乱扑腾,把杨思觅弄得一身脏,善后工作肯定得归程锦,但这里连台洗衣机都没有。   程锦对胡会军笑道:“你帮我们抓两只吧。”   胡会军指了两只给他看,“这只,还有那只,行吗?”   “行啊。”   胡会军去屋里拿了个铁钩出来,走到相中的那只鸡附近,对准鸡脚一钩,就把这鸡倒提了起来。   “哇,这个工具好用!”小安第一次知道鸡可以这么抓。她还以为要追着鸡抓呢。   胡会军笑道:“我看人家养鸡场都用这个抓鸡,就仿着做一个。”   胡会军抓好两只鸡,拿绳子把鸡脚捆上,然后过了称,把斤两报给程锦。   程锦点头,拿出钱包,又问:“鸡蛋有吗?”   “有一些。”胡会军叫了声他老婆,让她把鸡蛋拿出来。   胡秀菊抱了一个小框出来,里面有半框鸡蛋,约莫三四十个。   程锦道:“我都要了。”他们人多,吃起来快。   叶莱看到他们提着两只鸡、一袋鸡蛋回来,走过来帮忙拿,“怎么还买了菜回来?”   “顺便。”程锦道,“游铎,胡会军是兴元县人吗?”   “婚后落户在这里了,他原本是外省人。”不过也是一个小地方的人,那地方没比兴元县富裕。   “他有问题?”步欢问。   “没发现,就觉得他不是本地人,所以问一下。他家和沈飞家是亲戚?”   “算是吧,沈飞妈妈和胡敏妈妈是远亲。”   步欢拍了下游铎的肩膀,“厉害,连这都记得。”   傍晚,万宗能和两同事一块过来找程锦,他带来了几份检验报告,不是今天那几具尸体的,是昨天韩彬和步欢在树林里发现的头发和血迹的。   “头发是被害人的。血迹是位男性的,很可能是凶手的。我觉得我们需要采取全村男性的DNA,做个对比。”   程锦点头,“那今晚就弄吧,晚上大家应该都在家。”   “好,我多叫点人过来,晚上把这事办了。”   步欢在旁边道:“那个衣服纤维怎么说?”他们当时,除了头发和血迹,还采取到一些衣服纤维。   “人造纤维。如果能找到那件衣服,那就也是个有力证据。”   “嗯。” 第51章 血路8   万宗能还有个细节上的问题有点拿不定主意,“是把他们集中起来统一采集DNA比较好,还是我们挨家挨户去上门服务?”   他个人倾向于先把人集中起来,然后再统一告之要采集大家的DNA样本,这样可以防止走漏消息。但这不好执行,因为村干部以及村里有号召能力的人都在公安局里扣着呢,没人能让大家迅速集合起来啊,如果磨蹭个大半天,那恐怕消息还是得走漏。   程锦沉思,这的确是个问题。   游铎道:“就算先让大家集合,心虚的人还是会逃跑,这村子前面有路,后面是山,想跑很容易,要想没有漏网之鱼,除非我们调武警部队来把这里围住。”   “想了很多啊。”步欢笑道,“但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人家会以为这里发生了动乱。唉,老大的报告又要写不完了。”   小安道:“报告好说,游铎可以帮忙写。”   游铎,“……”   小安还没说完,“但调人过来是要时间的,又不是阿拉丁神灯,咻地就变出来了。”   万宗能心中狐疑,难道你们还真的调得动武警部队?这怎么可能。   程锦道:“没有头羊,羊群会很混乱。——要把全村人集中起来大概不容易。还是上门服务吧。先把最可疑的那些人圈出来,优先采集他们的DNA,然后再采集其他人的,分区同步进行,应该可以加快速度。留些人在国道上,谁要想走那边离开,就拦下来。”   至于有人如果想走山路偷溜,这村子三面环山,防御线长,很难守,只能派人在主要路口看着,边边角角是没办法顾及了。   万宗能没意见,“好,那我们就这么办。”   说完正事,程锦邀请万宗能留下来吃饭,“你来得正好,今晚我们加餐,有鸡吃。”   步欢噗嗤一声笑了,“要吃鸡?它们现在还活蹦乱跳着,我去杀吧,杀一只还是把两只都杀了?”   万宗能有点吃惊,“你们自己做饭?”   “你提醒我了,可以让村里人帮忙做。”程锦刚想起来这事。   叶莱笑道:“没事,我们自己做吧,就当休息了。”   “我们自己做的可能还更好吃。”步欢大言不惭。   “……”万宗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做饭的爱好,他拒绝了,“我不吃了,我得回镇上和大家商量一下晚上的工作。”   程锦点头,自然是工作第一,“你们辛苦了。”   很可惜万宗能没留下,否则他就能看一场好戏。   从程锦这边来说,幸好万宗能走了,否则可太丢脸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还是鸡的事情。   步欢杀鸡时,疏忽了,割断鸡脖子处的动脉后,没等血放干,就松手了,结果那只鸡非常坚强,立刻在院中狂奔了起来,它是有翅膀的,虽然飞不起来,但死到临头,它被激发了所有潜力,扑腾得比人还高,步欢在它身后狂追,就是抓不住,热腾腾的鸡血飙了满院子……   小安拿手机录像,“鸡坚强!加油加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给谁鼓劲。   杨思觅手中捏着把小刀,似要出手,但最终还是没动,因为步欢一直在扑那只鸡,刀飞出去,有很大概率会一箭双雕。   等那只鸡的热血洒得差不多了,速度慢下来,才终于被步欢像守门员扑球一样逮住了。   “……卧槽!”步欢咬牙切齿地捏紧了鸡翅膀,这疯鸡,可累死他了,晚上一点要多吃点!   大家都“欣慰”地笑看着他,“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像个杀人狂。”面目狰狞,身上血迹斑斑。   程锦感叹:“原来鸡的战斗力这么强。”   “不,是他蠢。”杨思觅说。   “……”   当晚,万宗能的采集DNA行动进行得不顺利,被近中断了。因为出了意外,又发生了新案子。   一个叫胡健康的男人死了,死在一个叫胡琴的姑娘的刀下。   胡琴今年19岁,父母和哥哥嫂嫂都在外打工,她和奶奶以及小侄女在家留守。   今晚,她去村里的小店买东西,因为害怕就随身带了把刀防身,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真的遇上了歹徒。那人捂着她的嘴把她往路边的树林里拖,她奋力挣扎,两人扭打时,她捅了那人一刀,然后赶紧逃开,跑去向附近的人家求助。   那家人几人结伴一起去树林里看了眼,发现有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连忙再去找村里的其他人。   正好万宗能带着人在村里采集DNA,很快村民们就来找他了。他一听说“死人了”,立刻往那树林那边赶。   正在盯监控的小安和叶莱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觉得有问题,就向程锦汇报了。   程锦看了看监控,打个电话给万宗能,问他出了什么事。   万宗能还没到达犯罪现场,“现在我也不清楚,可能有人死了,据说那人身上流了很多血。”   “叫救护车了吗?”   “我这就叫。”万宗能本来是想先看到人再说,当然,现在叫也行。   结束通话后,程锦道:“我去那边看看。”他看了下其他人,“步欢一起来,其他人留家里。”其他人不包括杨思觅,他总是跟程锦一块的。   小安叹道:“我们的监控装得还是不够多。”要不说不定能拍到这次的案发经过。   “总是会有死角的。”游铎说,“这里的人太喜欢在房子周围种树了。”很容易挡住摄像头的视线。   树林那边,胡健康已经断气了,用不着救护车了。   胡琴那刀扎在他肚子上,扎破了重要内脏,而且两人扭打时,伤口被刀搅得一塌糊涂,就算胡健康是直接倒在了医院门口,也很难被救活。   程锦他们过去时,看到万宗能的人和村民们都站在离尸体比较远的地方,没灯,大家拿手机照明。   万宗能道:“已经死了。要等法医过来检查。”   程锦点头,“那姑娘呢?”   “在那边车上,一会儿带去派出所。”这里路窄,车开不进来,所以停外面了。   步欢往尸体方向看了一会,“凶器是什么?”   万宗能让人把装进证物袋中的凶器拿过来,是一把半旧的水果刀,很常见的东西   在犯罪现场停留了片刻后,程锦他们去看胡琴,她正坐在车上发呆,车门开着,两刑警站在一旁守着她。   步欢看到她的脸后,“咦”了一声。   程锦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步欢摇头,“没事,下午我刚见过她一面,在沈飞家。好像是沈飞的亲戚。”具体什么关系得去问游铎。   杨思觅看了看胡琴。   程锦走到胡琴附近,胡琴害怕似地缩了下身体,程锦连忙退开几步,“抱歉,你别怕,我是警察。”   胡琴茫然地看了看他,然后低下了头。   程锦道:“你还好吗?”   胡琴迟疑地点了下头。   程锦迟疑了一下,道:“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晚上去店里买东西?”   虽然是晚上,但其实现在才八点多。只是最近大家都知道村里不太安全,所以晚上都不太出门。在这种男人都尽量不出门的危险时期,一个姑娘居然还敢在夜里出门,胆子真的挺大的。   胡琴迟疑地道:“我……”她看了看程锦,然后收回目光,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   程锦也没再问,这问题万宗能肯定也会问胡琴,而且会问到得到答案为止,所以,他等着就行。   第二天上午,万宗能来找程锦,如程锦所料带来了答案。   胡琴会在晚上出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她察觉自己的生理期要到了,家里没有某些卫生用品,所以她只能去一趟小店。   沈飞家的小店晚上是不开的,但在这村里大家都是熟人,店关着,要买东西也可以直接去敲门,人品好的还能赊账。   胡健康是晚上七点多就开始出来转悠了,监控系统也拍到了他。   他今年34岁,是个老光棍,在村里风评很差,对于他做出偷袭强迫人家姑娘这种事,村民们一致表示毫不惊讶。 第52章 血路9   叶莱道:“看来很可能这个胡健康就是之前那两起奸杀案的凶手。”   万宗能点头。现在大家都这么想。   小安托着腮,边看监控边说:“胡琴运气不错,带了刀,要不可就惨了。”   万宗能道:“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她比前两个姑娘强壮,大概是平时体力活做得多,力气大,她父母兄嫂都不在家,家里全靠她撑着,很不容易。当然,胡健康也没想到她身上有刀,这才被她逃过一劫。但要换成之前那两个姑娘,有刀估计也没用。”   太弱的人带刀,那是给歹徒送兵器。   小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嗯,要好好学格斗,练壮一点。她还戳了戳身旁的游铎的胳膊,“你也要练。”   游铎,“……”   步欢大笑,“怕他被劫色?”   小安谨慎地补充:“还有劫财。”   万宗能听得微笑了一下,气氛轻松点其实也不错,没必要大家天天板着个脸,心情搞那么压抑,那样除了把自己搞得越发急躁之外,对破案并无帮助。   游铎不想被劫财劫色,转移话题道:“所以确定是正当防卫?”   万宗能道:“应该是正当防卫,她只捅了胡健康一刀就赶紧跑了。”   遇上危险,害怕,反抗,然后逃脱,这一切是合逻辑的。   身上带了刀,遇上危险用刀自卫这很正常。捅一刀是合理的,捅多刀或许会有防卫过当的嫌疑,当然,要结合当时的具体情境来看。   步欢传授经验,“所以啊,能一刀杀死的,绝对不要用两刀,要认准要害,一定要精准。不管是正当防卫,还是激情杀人,都是这样。”   叶莱笑道:“杨老师和韩彬应该都很精准。”两人毕竟是学医的。   游铎道:“下刀是要准,但是否要对准要害,得看你的目的。如果你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那你就得避开要害,刺上他十几刀,但去医院一验伤,只是轻伤。”   “这个才实用嘛,谁没事总想着杀人呢?我们是讲道理的人,教训一下就好啦。”小安笑得眉眼弯弯。   万宗能,“……”   “好小子,我还总担心你吃亏呢。”步欢甚是欣慰。   游色抿了一下嘴,“理论上我是不会吃亏的。”   大家都笑。   理论上——嗯,纸上谈兵只是理论。   程锦低头翻看万宗能带过来的各种检验报告,看到凶器照片时,他问:“凶器确定就是这把水果刀吗?”   瞬间,大家都看向程锦,认真听他说话。   万宗能的目光也落到凶器照片上,“你别看这刀不起眼,实际上很锋利,扎得很深,胡健康的脏器被搅得稀烂。”   程锦抽出尸检报告,重看了一遍那些尸体照片与对应的文字描述,“杀人手法是不是专业了点?”他把验尸报告往旁边推了推,“思觅,帮我看一下。”   杨思觅靠近了一些,手放上桌面,按住了程锦的手,然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翻着报告。   这两人……万宗能感觉有点不对了,不过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案子上,“胡琴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石头坑村姑娘,她的身份没问题。”   杨思觅翻完了尸检报告,“这说明不了什么。”   程锦微点了下头。   杨思觅看着他,没从他脸上看出失望之色,有点遗憾地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脸,“去见她一面清楚了。”   “嗯。”程锦问万宗能,“万队长,胡琴还在你们那儿吗?”   “还在,在县里,昨天送她去县医院了。”受那么大惊吓,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看,同时也看看有没有受伤。   “嗯,那我们就去趟县里。”   程锦又问:“搜了他家吗?我是说胡健康家。”   “搜了,有几样东西送去检验了,结果还没出来。DNA对比结果也还没出来。”   说到DNA,程锦便道:“昨晚采集DNA样本的工作被打断了,打算继续吗?”   万宗能沉吟道:“我是想先确定胡健康是否是奸杀案的凶手。”   因为采集DNA样本就是为了找奸杀案的凶手,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最可疑的。   程锦点头,也行,明天结果就出来了。而且昨晚动静那么大,村里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心虚的人要跑早跑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还有件事。”万宗能道,“昨晚除了胡琴之外最早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人中有几个外地人。”   哦?大家都很感兴趣,万宗能只觉得这几人的眼睛攸地都亮了起来。   “什么人?他们来这做什么?”   “他们说自己是生意人,但我们核对了他们的身份后,发现他们和以前出事的货车司机有关系——是他们的亲戚。”   程锦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找到一份装订在一起的资料,这是那几个外地人的笔录。里面说了他们这些受害人家属是怎么通过新闻报道知道彼此的存在,然后又怎么想办法互相联系上,接着又是怎么决定到石头坑村来“侦查”的……   小安最激动,“是来报仇的吗?!”   “他们说自己是想调查清楚车祸的事,然后用法律手段惩罚这个村子的人。”   “哦。”当然不能说自己打算非法报仇,这道理大家都懂。   程锦道:“我看他们说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半年前?”   万宗能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是的,他们在灭门案之前就来过这里。”   所以,这群人是有嫌疑的。   “不过他们不是一直在这里,是隔段时间才来一次。”   这些司机家属组成了一个联盟般的小团体,但除了一两个特别执着特别坚定的人之外,其他人其实还是把重心放在现有的生活上的,所以,他们会到这里来探看情况,但不会长驻。   “村里人为什么会租房子给他们?没想过这些人可能另有所图?”   “他们装成了生意人,长期收购这里的东西,例如菜干等农副产品,他们出的价钱还不错。”   一提钱,大家就都明白了,石头坑村的人最想要什么,就是钱。   游铎道:“所以他们是来帮这村发展经济的?”   “……权宜之计吧。”万宗能道,“村里人很欢迎他们,出了人命案也没怀疑他们,还尽量瞒着他们,因为怕他们以后不敢来了。”   “……”   步欢无语地“啧”了两声。   程锦道:“我想见见他们。”   万宗能点头,“他们现在都在县里,镇上的派出所太小,放不下这么多人。”还有之前的饶永贵他们,也全者在县里呆着。   程锦决定他和杨思觅去县里就行,其他人留下,这样比较安全,否则,以这村子的治安情况,他没法放心。   在去县里的车上,程锦没看资料了,而且在用平板电脑查看一张挺复杂的石头坑村人物关系图,这图他发了一份给万宗能——万宗能十分惊讶,没想到程锦还真让人整理出来了。   杨思觅无聊了,摸了摸程锦手上的平板,图片被滑动了。程锦看看他,笑了下,把平板放到一边,握住他的手,同他一起边看窗外风景边小声聊天。   万宗能终于确定,这两人关系的确不一般,但他很迷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两人应该是同性恋吧。但这种情况大家掩饰还来不及,怎么会暴露出来呢?而且他们是同事,这允许吗?这事怎么看也只有弊端没有益处,程锦的判断力绝对不弱,所以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因为按逻辑来思考,这事就不应该是这样。   最后,他把逻辑放到一边,心想,大概程锦就是这么个复杂的人吧……   所以,他们那个组才会是那个样子。这倒是说得通了。   他对特案组的感观有点复杂,一方面觉得他们能力都很强,他有点羡慕,但同时也觉得,如果让他来管这些人,他还真管不住,唉。   到县公安局后,程锦和杨思觅直接去见胡琴。   胡琴现在就在局里,她已经出院了——身体状况良好,身上只有小擦伤,涂点药水就行。   这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姑娘,微黑的粗糙皮肤,毛躁的黑色短发,廉价的衣服。但这姑娘又有某些特别的地方,程锦打量了她一会儿,找到了答案:她不怯懦。昨晚匆匆一瞥,没有细想,今天近距离接触,就能看清楚了。   这姑娘看起来似乎胆小畏缩,低着头,蜷着手指,像是想缩成一团躲起来。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她是镇定的,呼吸没乱,手没抖,身体肌肉没有绷紧。   程锦微笑,“你好。”   胡琴抬头,看着程锦。大概因为程锦的眼神没有杀伤力,没有触动胡琴的警戒心,她的目光没有躲闪,片刻后,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闪开了视线。   “能和我说说昨晚的事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再说一遍吧,谢谢。”   胡琴吐了口气,然后重新说了一遍。   听完后,程锦道:“你和胡健康熟吗?”   “……”胡琴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不熟。”但村里人就那些人,看上十几年,谁不认识谁?   “你觉得另外两个案子是他做的吗?”   “哪两个?”最近村里发生了很多案子。   “另两个姑娘。”程锦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只要是石头坑村人,大家都知道指的谁。   “是。”胡琴肯定地道。   “为什么?有特别的原因吗?”   胡琴沉默,过了片刻,她说:“他昨晚也掐了我的脖子。”   程锦看着胡琴的脖子,上面没有掐痕。   胡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恐惧,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她的灵魂暂时脱离了躯壳。   “抱歉。”程锦叹息般地说。   嗯?胡琴回神,看着他。   程锦道:“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我想,他不是昨晚掐的你,是以前掐过你,对吗。”   胡琴沉默,她在变得坚硬,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唉,仇恨值被拉满了。程锦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道:“我们在这里说的话,是保密的。”   程锦配合地道:“对,我们聊的内容不会传到外面去。如果这个公安局里,有人不遵守保密原则,我会让他丢掉饭碗。”   有些地方是会出类似的乱子,被害人的情况被宣扬出去,或者举报人的信息被泄漏等等。程锦厌恶这种事,他想,要有人撞他手里,他会投诉到底——也不能光被别人投诉是吧?他也有投诉别人的权力。   外面正在看直播的万宗能等人,“……”   胡琴看了程锦一会儿,或许是信他了,也或许是知道不说不行,她低下头,说:“是,他以前掐过我。”她冷笑,用近乎锋利地语气说,“不止一次。”   程锦语气平静地问:“没想过报警吗?”   胡琴没说话。   程锦又道:“最近村里有其他姑娘遇害,你怀疑过是胡健康干的吗?”   胡琴摇晃般地点了点头。   “没想过要和警察说一声吗?”   胡琴抬头,“我觉得公安局的人什么事也不会做。”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做过什么吗?每次有人报警,他们就派人过来看看,然后就又走了,什么也没做。” 第53章 血路10   程锦沉默片刻后道:“胡健康以前没杀你,但你昨晚杀了他。”   他也不想这么说,但这是事实,也是疑点,不得不提。   按常规推论,胡健康这次也不一定会杀了胡琴。胡琴以前一直没反抗——至少没用刀反抗,这次却来了个暴击,她是怎么想的呢?是有准备的顺势谋杀,还是真的正当防卫?   胡琴眼中浮现出怒火,“最近有人被杀了,我很害怕。”她盯着程锦,“我就不该反抗,就该被他或者随便什么人杀死才对,是吗?”   “不,当然应该反抗。”程锦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的表述有问题。”   杨思觅直接道:“你是故意杀死他的吗?”   胡琴僵硬了片刻,道:“不是。”   杨思觅看向程锦,“还问吗?”   程锦想了想,“先这样吧。”   两人出去后,外面的刑警们之中有人说:“她是故意杀了他的,女人狠起来……”   程锦拦了句:“不要主观臆断。”   那人讪讪地闭了嘴。没人吭声了。   程锦道:“目前最重要的是确定胡健康是不是那两桩奸杀案的凶手。”   如果他是,那么对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被害人再怎么防卫也不为过。   ——相信包括法官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   之后,程锦和杨思觅去喝了点水,顺便休息一会。   杨思觅道:“她是故意的。”   程锦叹了口气,“但她确实是被害人。”   不是说被害人就一定无辜,但确实算得上是“情有可原”,法律也认同这一点。   杨思觅道:“那是她自己说的。”   程锦虽然理智,但他的情绪仍然会被别人影响,别人的悲惨遭遇会让他产生同情不忍之心。杨思觅不会——他的情绪来源于自身,喜怒全是因为自己——所以他能不受限制地全方位“挑剔”别人。   程锦愣了会儿,“如果她是伪装成被害人,那她可太聪明了……”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书也没读多少的姑娘,真的能这么厉害?   杨思觅道:“我揭穿了她,你却夸她聪明?”   “……”程锦想解释,那不是夸她,是我被你的猜测吓一跳。但他知道,杨思觅要的根本不是解释,他不是想听道理,可以说,他根本不讲道理,所以,你直接承认错误就行。   “当然是你最聪明。”程锦揽住杨思觅,摸了摸他的头发,笑说,“聪明绝顶。”   杨思觅眨眼,“我去剃光头。”   “别,太引人注目了。”   杨思觅用一种“你又欠我一次”的语气说:“是你说别剃的。”   “……是。”欠就欠吧,也只能欠着了。程锦早就债台高筑,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休息完后,他们去见那几个“外乡人”。   分开见的。   总共有三人,黄俭、陈奇峰和徐书华。   黄俭的父亲前年在石头坑村附近出车祸死了。这起车祸被认定为意外事故。但黄俭不认同这个结果。他父亲是个非常稳重的人,开车很小心。他认为他父亲绝不可能死于意外事故。   他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开始关注石头坑村这边的情况,每次看到有相关新闻,他便会想办法联系新闻中的当事人或者他们的亲属,慢慢的,他联络上的人越来越多,在他的努力下,大家结成了一个联盟。   现在他们这个小团体总共有11个成员,其中,出过事的司机有6人,亲属有5人。   亲属们是因为家人死了,想做点什么,所以加入了这个团体。   而幸存的司机们,有的是因为自己在事故中受伤残废了,有的是因为货丢了赔了大笔钱导致家里破产一贫如洗,还有单纯咽不下这口气的,总之,他们想要个说法,或者说想讨个公平。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程锦问黄俭。   “收集证据,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   倒是个标准答案。   程锦复习了一下万宗能替黄俭等人做的笔录。   黄俭他们承认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石头坑村一次,明面上是来收购农副产品,暗地里是在收集证据。   这次他们是比特案组早两天到的石头坑村,但他们还没怎么样呢,就发现有人——游铎——在村里安装监控,他们被吓着了,所以这两天没敢出门,本来他们是打算昨晚偷偷离开的,但胡琴跑来向他们求救,拖住了他们。   当然,就算不是因为胡琴,他们也走不了,因为昨晚万宗能在村头村尾都安排了人。   黄俭他们上一次来石头坑村是在两个半月前——他们自己说的。是否属实,得向村里人证实。   “那次车祸你们看到了?”石头坑村附近的最近一次车祸发生在两个半月前,饶永贵的大儿子饶良和司机之一就是在这次车祸后“同归于尽”的,他们的尸体昨天刚被挖出来。   黄俭摇头,“我们去晚了,没看到关键的。”没看到村民们是怎么设路障的,也没看到货车是怎么出事故的,他们去时只看村民们正在抢东西,还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呢。   “你们以前看到过关键的?”   黄俭郁闷地道:“没有。”   程锦心想,你们当然看不到。因为你们接触不到石头坑村的核心圈子。   村民们是让黄俭他们住进了村里,但并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人,所以跟哄抢有关的事也不会让他们参与,他们永远无法成为那种融入群体生活的成功卧底,说白了就是,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根本不通。   程锦道:“你们就打算这么继续耗下去?”   黄俭也很沮丧,不过他嘴硬不肯认输,坚持说:“只要坚持下去,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他突然精神一振,满怀希望地看着程锦,“我知道你们是来查命案的,但你们不能顺带查一下车祸的事吗?我敢对天发誓,那些车祸都是村民们搞出来,并不是意外,也都是命案,对,就是命案!”   “可以查,最近那次车祸我们就查到了确实是人为造成的,参与制造事故的人都要承担法律责任。但是,”程锦停顿一下,“虽然能查,但办案要讲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也没办法。”   以前的那些车祸早就没证据了。或许可以寄希望于村民们自己认罪,但这恐怕有点异想天开。   黄俭很失望,迁怒于程锦,“找证据不是你们的工作吗?!难道你还问受害人要证据?你们警察都是一路货色,总是说这个没办法那个没办法,你们都是饭桶吧!其实根本不是没法查,是你们看人下菜,看到受害人是普通老百姓,你们就什么事都不肯做,要换个当官的来,你们屁颠屁颠地赶紧给人家破案,效率不知道多高,呵呵……”   杨思觅看看黄俭,又看看程锦。   程锦挺平静,“还好吧,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京城工作,那儿的风气比较好。”   黄俭一惊,多看了程锦几眼,心道,京城来的就了不起啊!……但事实上,他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一些,他还真觉得京城来的人是强一些,毕竟是首都,而且,他刚才那么骂人家,人家也不计较,要换成本地的小警察,恐怕能跟他动手……   程锦又道:“查肯定要查,但没法承诺你什么。大多案子都是时间过去越久越难查。”   这情况黄俭自己也知道。但他想,这怪谁呢?还不是得怪以前那些警察不肯好好查?这是你们自己人造成的,你们不该善后吗?   看黄俭平静了一些,程锦便开始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你们中谁最想报仇?”   黄俭皱眉,“我?”   “除你之外呢?”程锦觉得黄俭还算讲道理,没有冲动到不管不顾的程度。他想知道的是,黄俭这伙人中有没有人偏激到愿意以身试法。   黄俭是个脑子还算好使的人,知道程锦的意思,他说:“我们没杀人,石头坑村那些被杀的人和我们没关,他们出事时我们都不在村里,你尽管去查。”   程锦道:“你们也没做其它事?”   没亲手杀人,不等于没谋划什么。昨晚,胡琴会跑去向他们这几外乡人求救,或许只是单纯因为他们租的房子近,但或许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黄俭疑惑,“还有什么事?”   程锦点头,重复了一遍,“嗯,还有什么事?”   “是他们说了什么吗?”黄俭心想,大概是他的同伴心理素质不行,被吓得什么都说了。“我们真没做什么。就以前闲聊时,说过要不要运一车毒苹果之类的货过来,倒在村口,让那些人去抢,毒死他们。我们只是说说,没有真的去做,这不算犯罪吧?”   “……”程锦道,“毒苹果?你们是想把什么毒抹在苹果上?”这种犯罪方式不太好实现吧?   黄俭很无奈很着急,“只是聊天时随便说说,我们上哪去买毒药?不是,我是说,我们根本没打算干这事。”   程锦点头,“没有其它事了?有的话,你还是现在一起告诉我吧。”   “没有了,我们真的没打算杀人。”黄俭努力让自己满脸诚恳,“我们就是想曝光石头坑村那种不法行为,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哦?程锦知道了一件事,他微笑道:“所以石头坑村在网上那么红火,有你们的手笔?”   “……”黄俭很郁闷。这个警察太精了吧。   程锦从他脸上看到了确定答案,“看来你们的确有推波助澜。”   这些人很厉害啊,想出了不少方法。这条路比卧底那条路好,要是能把网络舆论搞起来,那会   产生巨大能量,如火山爆发,破坏力强大,“摧毁”一个小村庄不在话下。   程锦道:“所以,你们还做了什么?”   黄俭,“……”   程锦笑道:“好好想想。”   黄俭黑着张脸不吭声。   程锦自己好好想了想,然后又想到了个事,“你们不在石头坑村常驻,而是隔段时间来一次,你们怎么能确定你们来时,石头坑村人会‘干活’呢?难道你们有内线?”   黄俭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真有?谁啊?” 第54章 血路11   黄俭沉默。   程锦便道:“我去村里问问吧,看谁和你接触得最多。”   黄俭急了,“别!”警察一打听,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黄俭急得脸红脖子粗,“你们不查还要妨碍我们查?”   程锦道:“我们会保密。”   黄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们有哪里值得我相信的?”知道程锦不会把他怎样后,他“嚣张”了许多。   程锦起身,拉开审讯室的门,站在门口,对隔壁的人道:“把监控关掉,你们离开吧。”   那些人陆陆续续从审讯室门口路过,都离开了。   程锦回到黄俭对面,“可以吗?你要还不放心,那我们去外面操场上说?”操场四面空旷,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黄俭有点沮丧,他找不到借口继续对着干。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觉得出卖朋友不好。”   “抱歉。”程锦道,“但我得对石头坑村的所有事情都有个数。你知道这地方已经死多少个人吗?最近三个月死了12个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生死的,你见尸体吗?”   黄俭自然是见过的,他见过他父亲的尸体,他已经不记得具体的画面,但一直记得那种感觉,那像个如影随形的噩梦,像黑沉沉的水中有一个凝视着他的吃人漩涡……他抖了一下,“我告诉你是谁,你会去找他吗?”   “看情况,我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他,但如果有需要,我还是得去,就像是我来见你一样——相信我,我并不是故意来找你的麻烦。”   “好吧。”黄俭又叹气,无可奈何地道,“村里有个小卖铺,店主是个叫沈飞的年轻小伙儿,我去他那儿买东西时认识了他,熟了后,我试探性地聊起了货车事故的事,他很看不惯这些事,他还小,还有血性,而且他爸是出车祸死的。”   “我看有希望拉拢他,就试了试,没想真的成了。我没让他帮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就是让他在村里人打算干上一票时和我说一声,你看,我也没对村里人做什么……其实,就算做了什么,我觉得也不关他的事。”   程锦提出个疑问:“这几天村里人没有任何行动,他为什么还是叫你们过来了?”   村里都乱成一团了,黄俭等人在这个时间赶过来,真的很可疑,相应的,叫他们过来的沈飞也可疑。   “大家都没想到你们会过来——你比我们晚到。”   所以,是我的错?程锦道:“就算我们没来,万队长也在。在这种时候,村里人应该不会冒险去‘干活’。”   黄俭想了想,“我不知道,毕竟石头坑村的人都像疯了一样,不能用常理来想他们。”   ……这倒也是,程锦勉强同意他这个说法。   “你们和胡琴熟吗?”   黄俭摇头,“只是见过。如果你是想问她昨晚为什么会来找我们,应该是因为我们住得最近。我们租的房子就在那个小树林旁边。我怀疑那男人以为我们不在,房子里没人,才敢选在那里动手。”   程锦想了想,犯罪现场被选在那里应该是特地选的,但具体是谁选的,这可就难说了,也可以是胡琴想弄死胡健康,所以故意把他引到那里。反正胡健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过,为什么是那里呢?   “你认识胡健康吗?”   黄俭谨慎地看了看程锦,“认识。”   程锦也看了看他,“说说吧,别遮遮掩掩的。”   “……”   程锦笑了笑,“你把沈飞当朋友,但还是供出了他。要聊胡健康,你反倒是不愿意?他已经死了,你怕什么?”   “就算他没死,他也只敢对女人动手。”黄俭有些恼火,或者说恼羞成怒,“什么叫我供出了沈飞?我说了他没做什么!他是个好人。”但胡健康是个奸杀犯,谁想和他扯上关系?这要被沾上一身腥,那可能洗都洗不干净。   程锦平静地道:“嗯,是我说错话了。说说胡健康吧。”   黄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见鬼,说就说吧。“我故意和他套过近乎,”只要有机会,他会尝试和石头坑村的任何人套近乎。“他这人很色,就是色迷迷的那种人,说起话来三句不离下三路,他会对人家姑娘动手,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他对村里人很不满,觉得他们瞧不起他。他会打光棍是因为村里没人愿意嫁给他,他人品不好,又没本事,谁会嫁给他?据说,他家里给他说过别处的亲,但被村里人破坏了。他自己这么说的。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一般人在说亲时,都会找熟人打听这小伙或者这姑娘的人品家境如何,这是常规步骤。   打听胡健康的情况时,人家当然会找石头坑村的人询问。这在胡健康看来,就是村里人老坏他的事,所以心生怨恨。   ……   黄俭说的情况和村里人的说法基本合得上。   “我说完了,可以了吧?”黄俭不想再聊了,宁愿回房间去一个人呆着。   “再聊聊吧,我觉得你对村里人很了解,这些信息是我迫切需要的,对我的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石头坑村的人都闷得很,装着一肚子秘密,却都不肯开口。黄俭就不同了,他因为试图“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石头村有比较深的了解,而他又不是村里人,没有那种全村人是一体的群体意识,他可以畅所欲言。   程锦打开平板电脑,点开游铎整理的那张石头坑村的人物关系图,把图放大,“来,我们从村长饶永贵说起吧,村里人都习惯叫他队长,是吧?”   “……”黄俭觉得程锦是不把他榨干最后一滴剩余价值就不肯罢休。   这次谈话对程锦的帮助的确很大,中途休息吃中饭时,他特地自己掏钱,请黄俭吃了顿好的。   不过黄俭吃得并不痛快,因为吃饭时,程锦仍在问石头坑村的事,简直是争分夺秒……他觉得他忙活了这两年其实是在给程锦打工,还是自费的那种,补贴都没!   在他们俩的说话声中,杨思觅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盒里的饭粒。   程锦注意到了,对黄俭道:“抱歉,我们吃完再聊。”   他得去盯着杨思觅先把饭吃完,做这件事需要他集中全部注意力,不能分神。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最关键的是,杨思觅对无聊的忍耐力起伏不定,现在似乎快到临界点了。   黄俭对一切一无所知,他只是在心底翻着白眼想:难道是他不想好好吃饭吗?   程锦夹了块排骨给杨思觅,“味道不错,很入味。”   杨思觅开始吃了。   程锦笑道:“放了点辣椒,觉得辣吗?”   “不辣。”   ……   两人边吃边说话。   黄俭疑惑,他还以为程锦打算“食不言,寝不语”,没想到也不是。搞不懂。   和黄俭聊完后,程锦去见了他的两个同伴:陈奇峰和徐书华。   他们知道得不如黄俭多,但说的内容和黄俭那边都对得上。   问起他们打算做什么时,他们说,想让石头坑村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特别强调了,最近石头坑村人死的那些人跟他们没关系,那些事不是他们做的。   虽然他们看起来都很诚恳,但程锦还是和万宗能说:“查一下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其他成员的情况。”这几人没做,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做。保险起见,还是都查一遍才能让人放心。   万宗能同意,“好。”   程锦又问:“黄俭他们租的房子,你搜了吗?”   “搜了,没发现不对。但厨房里的斧头柴刀等工具都送去检验了,结果还没出来。”   程锦点头。   万宗能道:“你觉得有问题?”   “不知道。”程锦只是仍然不太明白黄俭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多事之秋特地回石头坑村。 第55章 血路12   韩彬听说程锦和杨思觅到县里来了,过来找他们。   程锦笑道:“忙完了?”   “嗯,沈玉进的确不是死于车祸,是击打造成的颅骨骨折。饶良和那个司机的情况差不多就是饶永贵他们说的那样。”   也就是说,尸检结果挺正常,没出什么妖蛾子。   “好。”程锦道,“一会回石头坑村,你走吗?”   韩彬点头。   万宗能道:“这就走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他本来以为得晚上才走,没想到程锦这么早就收工。   “嗯,反正再过来也方便。”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   回到石头坑村,程锦集合了全组人,说了一下目前的进展。   听完后,叶莱总结了一下,“关键是胡健康和黄俭他们的DNA检验结果。”   步欢道:“就算检验结果出来了,好像也只能确定奸杀案的凶手,灭门的凶手还是没影。”   “胡健康就不能是灭门案的凶手?”   “是倒省事了,但目前好像没这个迹象。”   “等检验结果吧,或许他家的斧头上还真有不该有的血迹呢?”   “那就最好。”   说到灭门案,小安想到她去村里玩找人聊天时,村民们的冷漠反应。“饶友平一家是不是特别惹人讨厌啊?感觉村民们都不愿意聊起他们。”   步欢不以为意,“谁愿意聊死人?不管好话坏话。”   “好话还是可以说说的。”叶莱道,“主要是这个杀人案还没破,大家心里还慌着,没心思聊。”   “饶永平家应该还好。”程锦道,“黄俭跟我说,村里人对队长饶永贵家最不满,不过,他们也照样很听他的话。”   村里就属饶永贵家最有钱,村民们觉得饶永贵肯定贪污了公款,例如各种补助之类的款项,还有就是,只要是村里要做什么有好处的事,都是饶永贵以及他的亲属们占大头。   但村民们只是私下不满,只敢背地里议论一下,并没有谁有那个勇气去推翻饶永贵的领导。   小安道:“就是说饶永贵最拉仇恨,但他一家却没事?”   游铎提醒道:“也不是没事,饶良死了。”   “他是意外啦,又不是蓄意谋杀。”小安继续道,“所以至少不是仇富造成的灭门,对吧?如果不是为财,还就是受恨情仇了,是不是还是沈飞嫌疑最大?”   步欢笑道:“还以为你和他关系不错。”   小安很正经地道:“工作归工作,私交归私交。”   关于沈飞,程锦从黄俭那儿听来一个信息,“胡会军对沈飞很关照,据说他和沈飞的爸爸是朋友。”   “胡会军?我们买鸡的那家人,就是他女儿有唐氏综合症,是吧?”   “嗯。”   “沈飞的爸爸是哪里人?”韩彬问。   “沈玉进是兴元县本地人。”   “不是石头坑村人?也是入赘的?”   一般女人嫁给男人,户口是跟着男方走的,分配土地时,也是分男方户口所在地的土地。   “不是石头坑村人,也不是入赘,但落户在这里了。”游铎想了想,觉得这事是不合常规,他站起身,“我去隔壁问一下。”   他们这栋房子旁边有一个邻居,对方的房子也是栋小砖楼,离他们这儿大概二十来米,中间隔着两排树。这几天,他们吃的菜和米都是向这个邻居买的,交易多了,交情也就有了。   叶莱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再买点菜。”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来了。   叶莱道:“不是入赘,但他们都落户在这里了,不过他们没能分到田地,这是当初村里同意他们落户的条件。”   在农村,一般只要落户了,就要分配土地——这是国家规定,所以一般村庄很少会接受外来人口。沈飞家是特殊情况,他们承诺不要地,村里人想着既然不用分地,那让他们留下也可以,反正不会侵害谁的利益。   小安叹气,“难怪沈飞家穷。”   步欢笑道:“现在种地根本赚不到钱,除非你是开农场的。他家穷是因为他爸爸不在了,家里没了主要劳动力。”   “他们都不懂法律。其实,只要户口在这里,就得分地给他们。接受了别人落户,你就得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田地。”游铎道,“沈飞如果去起诉村委会,他可以告赢。”   不过,告赢了后,地是有了,但肯定得被全村人仇视——我们当初收留你们时,你们明明说不要地!现在居然讹我们!   韩彬听了一会儿,问:“这个事情能说明什么,对我们破案有帮助吗?”   “你太冷漠了。”步欢笑道,“这说明了沈飞一家在这里是受排挤的,他们不是真正的村里人。所以沈玉进才会被饶良打死,虽然不是谋杀,是意外,要换成个‘本村人’,饶良可能就不敢下那么重的手了。”   韩彬皱眉,“你这只是猜测。”   “合理的猜测。是吧,老大?”步欢笑着问程锦。   程锦点头,但是说:“和我们的案子没有直接关联。”   “呃,其实还是可以直接关联的。长期被歧视导致沈飞精神状态发生了剧变,然后他开始大开杀戒。”步欢又“合理猜测”了一下,这次他转而寻求杨思觅的支持,“杨老师,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杨思觅正枕着程锦的手臂在睡觉,不过从步欢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杨思觅换了个姿势,用后脑勺对着步欢。“沈飞的精神状态正常。”他见过沈飞。   步欢重重地叹气。   游铎道:“你说的那种像是突然发狂,到处杀人,太极端了。我们的案子还是很理智的。”   “就是。”小安支持道。   但游铎又说:“可以是:由于被村里人长期排挤,沈飞的精神状态逐渐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然后他开始报复某些人,例如:对他姐姐不好的饶友平一家人。”   小安,“……”   “这就合理多了。”叶莱捧场。   步欢扬眉,“我就稍微夸张了一点好吗?”   程锦道:“别乱猜了,认真调查,找到证据。”他看看时间,“先吃饭。”   不,得先做饭。   “把剩下那只鸡杀了吧?”叶莱道,“韩彬,来帮个忙。”   韩彬点头。   步欢,“……”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当晚,程锦半夜醒来发现身旁是空的,床垫都凉了,他起来找人。   晚上杨思觅起来时,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以为杨思觅是要去方便,所以也没问,结果人一直没回来。   堂屋里,步欢和叶莱在看监控。   村里没路灯,月亮也不算亮,但监控是红外线摄像头,拍摄的图像还算清晰。   “老大?”   “看到你们杨老师吗?”   步欢和叶莱互相看了看,“没有,他出去了?”   “不知道,我看看。”程锦把楼上楼下树上屋顶上都看了一遍,都没人,确实出去了。   步欢道:“监控没拍到他。”他们这监控布置得松散,只对没防备的普通人有效,防不了有准备的人。   “你们去休息吧。我来等他。”程锦倒了杯茶,站在电脑旁看着监控画面。   “叶子,你去睡吧,我留下,两人还可以聊下天,免得睡得。”步欢说。   叶莱笑道:“要不要帮你们煮个夜宵?”   “别忙了,去睡吧。”程锦道。   “好,那我回房间了。”   步欢看了一会监控后,偷瞄了程锦一眼,轻咳了声,“杨老师去哪了?带手机了吗?”   程锦摇头,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步欢默默地继续看监控,过了会儿,他问:“要不要定了个位?”   虽然杨思觅没带手机,但他身上有定位器,要找到他还是很方便的。   程锦道:“他就在村里。”他看过定位了。   步欢心想,知道他在哪,却不去找,而是要等他自己回来?……不过他也不知道杨思觅想不想要人去找他,总之,还是听程锦的吧。   步欢正想再找个话题,突然,看到监控画面上,一栋房子亮起了灯,而且是每个窗户都亮了。这个点,大家都在睡觉,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蛮奇怪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猜测着,却发现越来越多的房子亮起了灯,整个村子从一片黑暗变成了灯火通明。   不会是杨思觅干的吧?这……挺会玩的。   步欢看向程锦。   程锦看着监控画面,很多房子不只灯亮了,屋主还从还从屋里走出来了,应该是看到邻居也拉亮了灯,所以走出来和邻居交换信息。   步欢道:“我去看看?”   程锦点头,“小心点。”   步欢拍了拍腰间,示意他带着枪呢。   十几分钟后,步欢一个人回来了,“没看到杨老师。村里人说,他们听到屋外有动静,被吓醒了,所以就拉开了灯。”   因为没什么事,村民们陆续地熄灭了灯,继续睡觉去了。   步欢以为杨思觅差不多要回来了,但并没有。   两个小时后,村里的灯再次亮了。   步欢又出去打探了一下。   村民们还是说屋外有某种恐怖的声音,大家怨声载道,这次没人关灯了,由着它点到天亮。   半小时后,杨思觅从楼梯间走进堂屋,他是从二楼下来的,头发蓬乱,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像是刚睡醒,发现程锦不在,所以下来找他一样。   “……”步欢笑道,“老大,你回去睡吧,我看着就行。”   杨思觅却是说:“饿了。”   “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程锦牵着杨思觅去厨房了。   “……”步欢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这种场面,你们就一点也不尴尬?   第二天上午,万宗能打电话来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村民们突然都想通了,都争先恐后地跑来找我说有情况要向我汇报,要举报某某某有嫌疑……” 第56章 血路13   “是吗?这是好事。”程锦道,“先全部记录下来,或许其中会有有用的线索。”   “嗯,我就是特别惊讶。”万宗能笑道。他挺乐呵的,来这地方这么久,第一次这么顺利,这让他感觉破案可期。   程锦平静地道:“我也很惊讶。”   “可不,180度大转弯。”万宗能笑了一阵后,有些疑虑地道,“他们愿意配合这对大家都好。不过有些奇怪,他们像是突然被什么吓到了。有些迷信的村民硬是说村里有鬼,说被杀的那些人变成了厉鬼,回村里索命来了。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还怕鬼……”   “还有正常点的就说自己有生命危险,说有人要杀他们全家,昨晚去敲他家门警告他们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人家要杀他全家还会去先通知他们吗?编故事也不知道编得像一点。”   程锦道:“也不一定是编故事,或许是有人在搞什么小动作。昨晚我这边的监控显示村民们开灯关灯闹腾了好一阵子,可惜监控里没拍到可疑的人……步欢出去查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   万宗能也猜程锦这边是一切正常,否则,程锦这么敬业的人肯定早就通知他了。他笑道:“大概是这些村民疑心病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真有人搞小动作,倒是歪打正着帮到了我们。现在村民们很希望我们赶紧把案破了,这样不管缠上他们的是鬼是人,该投胎的去投胎,该枪毙的枪毙,他们就安全了。”   大概,石头坑村的人也是忍耐到极限了,警察一直在这边查案,搞得他们像坐牢一样,进出都不方便。本来就够压抑了,昨晚再那么一闹,大家连觉都没得睡,这谁受得了。压力积累到现在,已经非常沉重,再添上最后一根稻草,大家就都崩溃了。   和万宗能聊完,程锦暗叹口气,对叶莱他们说了下情况,并道:“现在镇上的派出所里非常忙,你们去帮忙吧。”   韩彬看了看监控画面,“我守着,你们去吧。”这活清净。   程锦点头,看向叶莱他们,“那你们先开车过去,我去村里看看,一会儿再过来。”反正这里离镇上近,走过去也行。   “哦,好。”   叶莱他们上了车,车从屋前开上旁边的水泥路,越开越远,然后一拐弯上了国道。   车里大家在讨论昨晚的事。   步欢道:“发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杨老师玩得很高兴,而且回来后,老大还煮了宵夜犒劳他。我很想提醒老大,他这样会让杨老师误认为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什么宵夜?你也有份吧?”小安的关注点比较偏。   游铎道:“厨房里的主食除了米就是面。”   “……对,青菜面,加了个鸡蛋。没有叶子煮得好吃。”   叶莱笑道:“估计他用不惯农村的土灶,生火都要生半天。”   “哈哈,那还真是一碗珍贵的面。”   ……   村子里,程锦看了一下地图,规划好路线后,拉着杨思觅开始闲逛。   今天村里人似乎比平时警觉,而且他们开始扎堆了,都聚在一块嘀嘀咕咕,他们说的方言程锦基本听不懂,也看不懂,他猜测他们应该是被昨晚的事吓到了。   程锦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杨思觅:瞧你干的好事。   杨思觅倒是笑了,还挺得意,“不好玩吗?”   “你啊,就会给我添乱。”   “万宗能不是说我帮了忙吗?”   程锦无奈。   杨思觅替他说出“心声”:“他知道什么。”七分不屑,三分冷漠。表演完后,他嘴角上扬,眼睛一弯,“是吧?”   程锦失笑,“胡闹。”   杨思觅突然就不笑了,他收放自如地收起了表情,就像随手丢掉一张面具一样简单。他看着程锦,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口,然后才宣告:“想亲你。”   程锦笑容更深,握住杨思觅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过了会儿,道:“至少这里的空气质量还可以。”   兴元县没有工业,本地的空气还不错,周围又有山,可以稍微阻挡一下外来空气的入侵。   ……此地的优点不多,大概是蛮无聊。   杨思觅倒是认真地做了个深呼吸,“是还可以。”   程锦握了握他的手。   在村里逛了一圈后,程锦和杨思觅去了镇上。   派出所里果然十分热闹,一楼大厅里挤满了村民,他们的说话声浸透了空气,交织成立体噪音,让人脑袋嗡嗡作响。   程锦赶紧拉着杨思觅去二楼。   万宗能在办公室里,看到他们来了,站起来道:“我正想打电话给你们。检测结果出来了,胡健康的DNA和之前在树林里发现的血迹中DNA对上了,衣服纤维也和胡健康的一件衣服匹配上了。我们在胡健康家搜出的女人内衣裤,经检验,也是被害人的——其中也有胡琴的,这人渣早就盯上她们了。”   也就是说,胡琴的确是受害人,正当防卫成立。   万宗能又道:“另外,他家的斧头上和柴刀上分别有饶友平一家和朱金富父子的血迹。”   斧头和柴刀都是洗过的,但把柄和工具连接处的缝隙里还残存着血迹。   ——饶友平一家四口是被人用斧头劈死的,而朱金富父子是死于柴刀之下。   “嗯?”这个消息让程锦很意外,他想了想,“那双胶鞋找到了吗?”   朱金富父子被杀的现场,有半个胶鞋鞋印。   万宗能摇头,“他家有胶鞋,不过上面没血迹——或许是洗掉了。”   “你怎么想?觉得这两个案子的凶手也是胡健康?”   “说不好,但有证据在。”   “确定了那斧头和柴刀都是他家的?”   “我让人先把这两样物证拿回来,让胡健康的家人辨认一下,说不定他们能认出是不是他们家的东西。”   “嗯。”程锦叹道,“如果这就是最终结果,这……似乎太轻松了。”   轻松吗?万宗能道:“其实已经查很久了。”程锦是才来几天,他呆得就久了。   “你们是辛苦了。”程锦客气了一句,又道,“胡健康和饶、朱两家有仇吗?”杀人需要动机。   “算是有吧。胡健康和饶友平的儿子饶鹏、朱金富的儿子朱东华曾是竞争关系,他们想娶同一个姑娘沈慧,她最终嫁给了饶鹏。”   其实也说不上竞争,三人中只有饶鹏是正经人,人家姑娘会选择嫁给谁其实没悬疑。   饶友平的儿子是沈飞的姐夫,所以那个被追求的姑娘,就是:“沈飞的姐姐?”   “对。”   程锦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程锦回神,问起另一件事:“黄俭他们没问题?”   “没有,”万宗能道,“DNA检测是没问题。但他们那伙人中有一个叫吴志恒的人,饶友平一家出事时,这个吴志恒在石头坑村里——有村民看见他了,不过没证据能证明他做过什么。”现在证据是指向胡健康的。   吴志恒,程锦记下这个名字,打算迟点去问一下黄俭,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村民们都说了什么?”吴志恒是村民看到的,那就是说村民们真的提供了一些有用线索。程锦笑看了杨思觅一眼:来看看你“帮忙”的成果。   杨思觅无辜地回视他。   听他说起村民,万宗能十分无奈,“你上来时,看了他们了?他们倒是提供了很多线索,但他们真假不分,连闹鬼这种事都说得出来,你能想象出他们会说些什么吧。”   程锦笑道:“辛苦你们沙里淘金了。”   万宗能摇头笑道:“都是工作。刚才有人跟我说了件事,那个胡家庆——就是那个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小伙子。”   “他怎么了?”程锦记得这人,说是去山上摘香菇时意外摔死了。   “以前我们想给他做尸检,但他家里人死活不同意,现在他家人主动来要求做尸检了,说他昨晚托梦给他们说他是被人害死的……”万宗能一脸哭笑不得。   程锦道:“那就检吧。”   “嗯,一会儿去挖尸体。”   程锦想了想,道:“我记得胡家庆在村里挺遭人烦的,是吧?”   “嗯,一个讨人嫌的混混。”   “他和被杀的朱东华是朋友,和胡健康呢?”程锦问。   万宗能也不了解,“我们下去找个村民问问?”   “找个年轻点的。”年轻人普通话好一些,沟通起来省事。而且年轻人会比较了解年轻人的事,老一辈和他们有代沟。   年轻村民是这么跟程锦他们说的:村里的混混势力中,占据领导地地位的有三人,饶正、胡家庆和朱东华。饶正是队长饶永贵的二儿子,一般没人去得罪他。胡家庆和朱东华是狐朋狗友,欺负人时经常一道。   至于胡健康,大家都不太喜欢他,因为觉得他这人太变态了。他跟大家讲过他日母鸡日母猪的事,形容得绘声绘色,本来大家也就当笑话听,但胡健康讲得实在过于投入,这让人不太舒服。   胡健康会作下奸杀案,并不奇怪,这变态以前只能偷着日母鸡日母猪,要有机会对女人下手,他肯定会去干。不过人和母鸡母猪不一样,人会说话,强奸犯要被枪毙的,他只能杀人灭口了。   程锦道:“特别恶劣的才枪毙,一般是坐牢。”   “哦,是嘛。”年轻村民有些懵懂,“他那样还不恶劣?”   “……”程锦想,如果胡健康还活着,那一定要去问下他:你是以为强奸犯要被枪毙,所以才杀人的?   程锦暗叹口气,继续问:“你们村里的混混平时都做什么?”   “没什么,就游手好闲、小偷小摸,没事搞点事,差不多就这样。”   万宗能道:“成天不务正业,容易带坏村里的小孩子。”   年轻村民同意,“是对小孩影响不好。”   “听说,胡健康和朱东华以前都喜欢沈慧?”   “是吧。但沈慧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嫁给胡健康,他最多只能看着流口水。”   “他对沈慧执着吗?”   “没有吧,胡健康那人连母猪都愿意娶……”   “朱东华对沈慧呢?”   “他当时倒是追沈慧追得很紧,经常在路上拦沈慧的单车,还造谣说沈慧和他怎样怎样,当时村里乱七八糟的闲话不少,沈慧肯定恨透了他。”   “后来沈慧嫁给饶鹏了是吧。”   “嗯,他们是高中同学,大概有那个话说吧——”年轻村民纠结了一下,想起词了,“有共同话题。”   “朱东华就这么放弃了?”   “他不放弃能怎么样。不过他也很恶心人,经常说什么饶鹏拣的是他吃剩下的。”   “影响到沈慧和饶鹏了吗?”   “不知道。可能吧,听说他们会吵架打架,不知道和朱东华有没有关系。”   “后来沈慧生孩子时难产死了,这事你们村里是怎么说的?”   “说她命不好。”   “听说是选了保小孩?”沈慧难产这事,程锦去了解过,其实不是饶家选了保小孩,是当时生产不顺利,医院建议剖腹产,但饶家不同意,要求顺产,最后沈慧出了事,孩子也只活了一个。   “听说是。”年轻村民道,“饶鹏说是医疗事故,不过大家不太信。”   ……   和村民聊完后,万宗能看着程锦,“你特别关注沈慧?觉得饶鹏一家和朱家父子的被杀和她有关?但她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只有个弟弟沈飞,而沈飞刚成年不久。可能是我的偏见,我觉得十几岁的年轻人冲动之下做错事,很容易,但仔细谋划一件事,他们做不到,因为太年轻了,生活经验严重不足。”   杨思觅道:“看人,不是看年龄,有些人会蠢一辈子。”   “……”万宗能被他那种冷淡的语气激得有点上火,但认真想了想,觉得杨思觅可能不是愿意呛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有些人活再久也积累不了生活经验。——应该不是在讽刺他吧?   程锦道:“我关注沈慧是因为我觉得胡健康和饶、朱两家的没有深仇大恨,他并没有爱沈慧爱得死去活来,除非他和这两家人之间还有别的矛盾。”   “是啊。”万宗能不得不承认,“杀人动机是不足。我们再好好查查。”   “嗯。” 第57章 血路14   程锦和杨思觅没有在派出所呆太久,程锦决定去县里一趟,去见黄俭一面,顺便把从吴健康家搜出的斧头和柴刀两样物证带回来,让他父母验看是否是他家的物品。   “吃饭了吗?”见到黄俭后,程锦问他。   “你要请我吃饭?”   “嗯,就当庆祝你即将恢复自由。主要是我们也还没吃,你如果没吃那就一起。”   “……我吃过了。”其实他还吃得下,拘留所里的伙食不太好。不过,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刚才你好像说我恢复自由了?”   “嗯,你和你的同伴可以走了。”因为已经消除嫌疑了。   黄俭眉开眼笑,“真的可以走了?”他心道,那还吃什么饭,赶紧放我走啊!   程锦道:“不过,我还有点事要问你,所以要再留你一会儿。”   “……”黄俭压下满心喜悦,“好,你问吧。”   “吴志恒是你们的同伴,对吗?”   “对。”   “饶友平一家被杀时,他在石头坑村里,你知道吗?”   黄俭愣了下,饶友平这个名字他不熟,但石头坑村有一家姓饶的人被杀了他是知道的。他摇头,“怎么回事?他当时和谁一起在村里?”   “他一个人。”   “啊?不可能!我们一般都是二人或三人一起行动。”黄俭做思索状,“他没和我说过这事,没人和我说过这事”   程锦沉默。   黄俭看了看他,又道:“其实他和我不是很合得来。”大概觉得这像是撇清关系,他补救道,“他就是性子有点急,但肯定不会杀人的。”   “这次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黄俭有点儿迟疑,但还是说了,“本来是他带队过来,但他说有事,好像是家里人生病,就换我过来了。”   程锦心想,这病倒生的正是时候,让他躲过一劫。   黄俭道:“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打电话问一下他是怎么回事,就在这问。”   既然他这么善解人意,程锦当然不会拒绝。   程锦让人帮忙取了黄俭的手机过来,然后拨打吴志恒的号码,并开启免提。   很快电话通了,对面便传来一个有点沙哑的男音,“你去哪了,之前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黄俭道:“在公安局。”   “……”对面没声了,但也没挂电话。   “警察说姓饶的一家被杀时,你在石头坑村,这是怎么回事?”   吴志恒闷闷地道:“没什么,就路过,去看了看。”   “看什么啊……”黄俭一脸无语,“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你就赶紧说,警察在旁边等着呢,你要说不清楚,那就等着去公安局里慢慢说吧。”   “警察在你旁边?”   “嗯。”   吴志恒不知道黄俭这边开的是免提,所以他立刻吼了起来,“卧槽!你出卖我,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他们都把我抓起来了,我还能怎样?你就是离得远,他们暂时抓不到你……唉,我跟你啰嗦这些做什么,你赶紧说吧,警察等着呢。”   “……”吴志恒道,“你记得那个经常穿绿外套的姑娘吗?我和她——”他有点扭捏地道,“我们好上了。那次我是去看她。”   卧槽?!怒火涌入黄俭心中,他们是来“报仇”的,结果这小子却喜欢上了仇家的姑娘,真是……真是快被他气死了!   程锦在手机打字:问他是那姑娘叫他来看她的吗。他把手机放到黄俭眼前。   黄俭没空生气了,他边看着手机边道:“哪个穿绿外套的姑娘?我没印象。是她叫你去看她的?”   “就是她奶奶天天喊她琴琴的那个姑娘。不是她叫我去的,是我自己想去看她。”   程锦出声道:“胡琴?”   “……你谁啊?”   “警察。”程锦道,“你在和胡琴谈恋爱?”   吴志恒的声音有点弱了,“不行吗?你们连这个都管?”   程锦不和他多说,直接道:“难道是她说很想你,所以你就主动要求来看她?”   “你怎么知道?胡琴跟你们说的?她也在你们那里?”吴志恒想到自己也联系不上胡琴,觉得自己是猜对了。“你们为什么抓她?和她没关系。你们快放了她,我马上就去公安局自首!”   “放心,胡琴没事。你做什么了?要自首?”   “我没做什么,但你们不是要抓我吗?”   “……现在不抓你。我问你,朱金富父子死时,你是不是也在石头坑村?”程锦这话一问出口,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旁边的黄俭都不自觉地凝神摒息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键,就像是十字路口的指示牌,能决定行人的前进方向。   杨思觅看着程锦,像在蜡像馆看见了一个凝固的高仿真蜡像,他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还抱了抱。   那种千钧一发的气场被打破了,程锦看向杨思觅,笑着反手揽住他。   吴志恒一直沉默。   程锦冷冷地提醒他,“别撒谎,只要你来过,那就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下,我们全都能查到。”   “谁要撒谎!我只是在想到底是哪一天……”   程锦把日期报给他。   “那天我不在石头坑村,我住在镇上。”   程锦笑了下,镇上离石头坑村多近啊,住在镇上跟住石头坑村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没在石头坑村住?”   “姓饶的那家被杀时,大家去围观,我也去了。那个血腥味,不管是谁闻了,都得做噩梦……”吴志恒又扭捏了起来,“我有点悚那个,所以不想去石头坑村住……”   黄俭心想,这次你不愿意过来,难道不是家里有人生病,而是你还在害怕?   程锦问:“也是胡琴叫你来的?”   吴志恒情深似海,“不,是我想见她。”   “除了胡琴,你还和石头坑村的谁有联系?”   “没有了。”   程锦看向黄俭,他也摇头,示意没有,不过他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准确可靠,毕竟他连胡琴和吴志恒之间的关系都不知道。   程锦又问:“这次你怎么没和黄俭一起来石头坑村?不想见胡琴了?”   “我家有事——我妈病了,在住院。”吴志恒的父亲车祸去世了,所以他妈生病时他肯定得陪着,这种时候,妈比女朋友重要。   “哪家医院?地址和电话是?你妈的名字是?”   “……啊?人民医院。地址和电话?我问下护士。”过了会儿,吴志恒把相关信息都报了过来。   程锦看向审讯室里的摄像头,让对面的人即刻去核实信息的真实性。   两分钟后,一个警察过来回复,核实过了,都是真实的。   程锦点头,向对方道了谢,然后看向桌上的黄俭的手机,对吴志恒道:“好好照顾你妈。手机记得开着,别关机,保持畅通,有事我们会再联系你。”   “哦。”   “先这样,再见。”   和吴志恒聊完,程锦问黄俭:“每次发生命案时,他都‘在场’,你怎么想?”   黄俭犹豫地道:“我觉得只是巧合。”   程锦笑了,像是被他逗笑的。   黄俭急道:“他真的不敢杀人。你也认为他没杀人吧,要不你肯定直接把他抓起来了。”   “我只是不怕他逃跑,他妈还在住院,他跑哪去?”对亲情在意到决意要“报仇”的人,应该不会丢下自己母亲。程锦看看时间,“行了,你和你的同伴可以走了。你的手机也记得开着,保持畅通,有事会联络你。”   黄俭只能遵命,“好的。”   离开审讯室后,程锦打了个电话给游铎,把吴志恒的手机号报给他,让他查一下吴志恒和石头坑村的哪些人联系过。   然后程锦摇摇头,决定暂时不想案子的事,他对杨思觅道:“我们先去吃饭。”   两人离开了公安局,本来打算就近找个地方吃,结果附近没餐馆,之前都没注意到这点。   程锦找人问路,人家给他们指了个大概方向。   程锦估摸着可能有点远,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去吧,他可以少吃一顿,但总不能让杨思觅也饿着,而且一个县城也大不到哪里去,远也是有限的。   边往前走,程锦边观察着周围,看到有不少正在施工的工地,他仔细看了看,看到有个工地应该是在建学校。   他和杨思觅说话:“是不是觉得这边比较偏僻?应该只是暂时的。实际上,县城中心正在往这边移动,这附近的房地产生意会被带动起来。不知道是县政府没其它收入,想靠房地产捞钱,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这么规划的。”   杨思觅看看周围,应了声,“哦。”   程锦笑看着杨思觅,“不好玩吗?”   杨思觅眨眼,“那不如我们在这里投资房地产大赚一笔?”   “啊?”程锦没想到杨思觅还会有这个兴趣。   杨思觅假笑了一下,“好玩吗?”   程锦失笑,晃着身体撞了撞杨思觅的肩膀。   吃饭时,程锦接到游铎电话。他说,除了胡琴,吴志恒和石头坑村的其他人没有用手机联系过。   程锦道:“思觅,你说吴志恒为什么会喜欢胡琴?他不是来‘复仇’的吗?怎么找仇人当女朋友?”   杨思觅随口道:“斯德哥尔摩。”   “是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你很想知道?”   “一般。”   “……”   饭后,两人散着步从原路返回公安局。   程锦去见胡琴,这姑娘现在还在公安局,不过也快离开了,因为胡健康的事已经出结果了,她是正当防卫,公安局没理由再留着她。   “又见面了。”程锦对胡琴道。   胡琴看了看他,没说话。   “吴志恒是你男朋友?”   胡琴点头。   “他最近来过两次兴元县,每次他一来石头坑村就有人死亡。这次他倒是没来——是不是破坏了你的某些计划?”   这其中肯定关联着某种计划,只是现在他们管中窥豹,看不到全貌。   胡琴沉默。   “是你叫他过来的吗?”   胡琴的回应是摇头。   程锦盯着她,“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胡琴无动于衷。   程锦无奈道:“不能好好说话吗?把事情说清楚,大家都轻松。”   “说什么?只要村里有人死了,就和我有关吗?”   “和沈飞有关吗?”旁边的杨思觅突然开口。   胡琴看向他,像一只鹿在树丛后凝视猎人。   “你和沈飞是什么关系?”   胡琴家和沈飞家没有亲戚关系,可能几代之前有,不过族谱已经在某次全国运动中丢失,以前的事只是老一辈口中的传说了。   胡琴道:“他是我弟弟。”   看来她对这事很在意,不希望被人误会。所谓关心则乱,这是个突破口。   “你们有血缘关系?”程锦惊讶。   胡琴瞪了他一眼,“干弟弟。”   “你这个弟弟和饶、朱两家都有仇,而他们两家人都被人杀死了。”   胡琴道:“村里和他们两家人有仇的多得是。大家天天吵架,你的鸡吃了别人家的菜要吵,你的牛踩坏了别人家的田埂要吵,别人怀疑你私下讲他坏话了也要来找你吵……我们这地方就是这样。”   程锦注意到一件事,胡琴也认同沈飞和饶、朱两家有仇。“吵架是小事,和杀人没有可比性。”   “我们这地方不一样。”胡琴缓缓地说,“大家都是见过血的——”   程锦眼前浮现一个画面:公路上,一辆货车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驾驶室里流淌出来,染红了路面。   程锦闭了眼,让那个画面散去。“你知道吴志恒是什么人吗?”   胡琴沉默了片刻后道:“知道。”   “他和你们全村人都有仇。”   胡琴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迟疑,“他爸出事和我们家没关系。”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胡琴沉默不语。   “是吴志恒杀的人?”杨思觅问。   胡琴大概对这个问题有准备,她平静地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凶器会在胡健康家被发现?”杨思觅又问。   胡琴猛然看向他,像有无形的闪电突然劈在她头上,她的眼睛圆瞪着,面孔一片青白。   她这个反应不符合杨思觅的预期,他不高兴地皱眉。   “怎么,你认为凶器该在哪里被发现?”   胡琴不作声,她在快速地思考着什么,程锦觉得自己都听见她脑袋中的齿轮转动声了。 第58章 血路15   胡琴想了一阵后,突然低下头去笑了一下。   程锦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不出是怎么回事。”胡琴道,“你们怎么不去问吴志恒呢?”   “为什么要去问他?”   “你们不是认为是他杀了人吗?”   “不,我们不这么认为。”杨思觅道,“我们认为沈飞的嫌疑最大。”   “……”胡琴的脸色变了又变,“不是他!”   杨思觅偏了下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不知道是谁,但不是他,他说过不是他。”胡琴对沈飞似乎有种盲目的信任。   杨思觅道:“我也想相信你。”   这话像是触动了胡琴的防御机制,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杨思觅看着她,评估着她。   之后胡琴都不再开口,像机器人死机了一样。程锦只好终止了这次谈话。   杨思觅道:“她知道的不多。”   “嗯?”   “她的同伴知道她守不住秘密,没让她知道太多。”   所以她在杨思觅置疑她时,会特别痛苦,因为有人曾那么评价过她。   “她的同伴是沈飞吗?”   “或许。可能还有其他人,她相信还有其他人。”   程锦补充:“并且从这个其他人不是吴志恒。”胡琴自己并没有真的认为吴志恒是凶手,不过她似乎以为警方是这么认为的。   “嗯。”   胡琴相信沈飞不是凶手,对她来说凶手另有其人,某个她不知道的人,或许是沈飞骗了她,或许是真的。   之后,程锦和杨思觅去取了斧头和柴刀两样物证,回到镇派出所。   和大家汇合后,程锦把吴志恒和胡琴的事告诉了他们。   游铎心想,之前查的电话号码就是这个人的。   万宗能道:“如果这对情侣是凶手……”   叶莱道:“那倒是符合村里人的设想:人是外地人杀的。”   步欢笑道:“胡琴是本地人。不过,村里人的想法已经变了,他们现在觉得是他们之中出了内鬼。”   叶莱无奈地摇头。   万宗能问程锦:“要逮捕吴志恒吗?”   “不急,没证据证明是他是凶手。对了,先让胡健康父母辨认凶器吧。”   “好。”   万宗能去村民家借了几把斧头和柴刀,然后把物证混入其中,让胡健康父母来辨认其中是否有他们家的东西。   结果胡健康父母全部否认了,说都不是他们家的。而且他们能描述出自己家的东西该是什么样的,例如,斧头把柄应该更长一些,而且二分之一处有个树结,柴刀的刃上有几个小缺口,哪里曾被火撩黒过一块等等。   万宗能听了之后想:可能真不是他们家的东西。   胡健康父母就两个普通的老农民,他们看到警察都挺紧张的,不可能还能流畅地编出那么多细节来。   “之前你们有发现自己家的斧头和柴刀不对吗?”   胡健康父母都说没注意。   傍晚,万宗能跟程锦他们讨论案情时说:“应该是胡健康死的那晚,有人趁着大家都去了案发现场,溜进胡健康家里,把凶器放了进去,之后我们去胡健康家搜查,把凶器打包带回了公安局。”   但这人是谁?他是趁乱发挥了一把,还是胡琴杀胡健康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呢?   “当时吴志恒不在石头村,难道是沈飞?他和胡琴的关系好像不错,两人如果是同伙,那是合理的。”小安猜测。   “所以,是沈飞杀了饶家和朱家人?”因为作案工具应该是在凶手手上。   游铎道:“也可以是吴志恒杀了人,胡琴藏起了凶器,然后沈飞把凶器放进了胡健康家里。”   韩彬点评:“分工很明确。”   程锦道:“吴志恒应该不是凶手。”   “哦。”大家毫不怀疑他的判断,立刻换了个思路,“如果沈飞是凶手,胡琴是帮凶,她男友吴志恒是知情人呢?”   “那吴志恒就很多余了,他这个知情者不是必需品。”   “或许他就误入的呢?”   “不是,他是被人故意带入局中的。”程锦道,“我认为他的角色是替罪羊。”   “……”好像情况复杂起来了。   假寐的杨思觅半睁开眼睛,似乎对谈话有点兴趣了。   程锦道:“我猜原本的计划是:胡健康死的那晚,吴志恒本来也该在石头坑村里,然后他将被求救的胡琴叫走,沈飞或者其他人趁机把杀人凶器放进他们租的房子里,等警察来搜查时,凶器将会被警察带走。”   万宗能心想,如果事情是这种发展,那他会认为吴志恒是凶手吗?可能会吧。因为凶器在他的住处被发现——如果上面再印有他的指纹,那简直是“铁一般的事实”;每次案发时,他都在石头坑村或者附近;他对石头坑村心有怨恨。   程锦又道:“其实就算吴志恒那晚不在石头坑村,这个替罪羊计划仍然可以实施,反正就算他暂时缺席,我们也迟早能找到他这个‘凶手’——在村民们或胡琴的指引下。但是,事情没按这个方向发展,我想,这其中可能出了某种变故,使得他们的计划发生了偏移。”   杨思觅打了个呵欠,“胡健康不是只好羊?”   程锦失笑,“对。相比吴志恒,胡健康不是一只好替罪羊。”   步欢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呢,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这么喜欢养羊?”   万宗能跟着他们的思路道:“胡琴是否知道同情?”   程锦道:“我问不出来,你们去试试吧。”   万宗能的心理顾问陈晖也在场,他推了推眼镜,大概是想去试试。   韩彬道:“沈飞?”   程锦想了想,“事到如今,是有必要让他协助调查。”虽然没证据他做过什么,但他已经牵连得很深了。   说到协助调查,程锦想到另一个事,“今天村民们有没有提供有用的信息?”   “他们揭发了很多人,可以说是互相揭发。”万宗能蛮无奈的,“其中,饶正是众矢之的,他仇家遍地,如果让大家来投票,那他就是名至实归的凶手。”   饶正是村长饶永贵的二儿子,大恶没有,小恶不断,是讨人嫌,但杀人还不至于。   程锦微笑,“这事倒可以利用一下。你去见饶永贵一面,把这事透露给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肯定会气得吐血。”小安吐舌。   程锦摆手,“目的不是气他,是刺激他说出他知道的事情。”   信任是双方的,背叛也是,一方背叛了,另一方也不会再坚持——至少自私的人是如此。   饶永贵就是个自私的人。他是石头坑村的村长,不管他这个领导当得怎样,他原本还是比较有集体荣誉感的,所以该闭嘴时他会把嘴缝上。但如果他被集体抛弃了,那他也会选择抛弃集体。村民们是墙要倒了就大家一起来推,他是就算死也要拖着大家一起死。   陈晖说:“如果不是饶永贵被抓了,有他在村里,村民们应该乱不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乱成一锅粥了。   步欢哈哈一笑,“这就叫擒贼先擒王。”   程锦看向万宗能,“还有别的吗?”   万宗能道:“除了饶正,还有几个人也不讨村民们喜欢。不过,在我们看来,他们没有杀人嫌疑。”   他递给程锦一份名单,程锦看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不,其中有个名字后面的备注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人叫胡勇,备注是:因打架服刑一年。   万宗能又道:“胡家庆的尸体已经挖出来送去做尸检了。”   胡家庆是从山崖上摔下来那小伙儿,现在他家里人要求做尸检。   今天警方把尸体挖出来后,又被村里人围观了一遍。   程锦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还在看那份名单。   万宗能也瞅了眼名单,难道有什么问题?   程锦道:“之前给全村男性验DNA的事,一直没做完对吧?”   “是。当初是为了找奸杀犯。”后来因为找到了胡健康,所以就没有再继续了。   “继续做完吧。”   万宗能不解,“可是……”有必要吗?   程锦道:“查一下多少人有犯罪前科。”   游铎发言:“这个不用DNA我们就能查到。”   “是能,前提是对方用的是真实身份。”   万宗能脱口而出:“这么个小村庄还有人用假身份?”   程锦道:“如果没有当然最好。”   步欢笑说:“说不定真藏龙卧虎。”   “那就今晚把这事做了?”万宗能道。   “行啊。”   万宗能回镇上去做准备,其他人分了下工,留两人盯监控,其余人去做饭。   程锦闲着,带杨思觅出去散步。   两人路过沈飞家的小店时,程锦看到今天看店的人是沈飞的妈妈,而且傻乎乎的胡敏也在店里。   他脚步一顿,拉着杨思觅去店里买烟。付钱时,他问道:“这姑娘今天怎么在你店里?”   沈飞妈妈知道程锦和杨思觅是警察,怕他们有什么误会,忙道:“她父母让我帮忙照看一下。”   程锦笑了笑,“她看起来挺乖的,应该不会乱跑吧,需要人看着?”他故意这么问的,实际上他自己就亲眼见过这姑娘乱跑。   沈飞妈妈不想多说,只道:“还是看着比较好。”   一个也过来买东西的妇女说:“不看着怎么行,不小心碰上胡健康那种人怎么办?村里的混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傻,傻还更好占便宜……”   她说的大概是普通话,反正不是方言。方言程锦基本听不懂,这个倒是能听懂七八成。   沈飞妈妈勉强笑道:“冬英姐,别说了。”   “怕什么,那些混子就该全部抓牢里去!”那妇女也知道程锦和杨思觅可能是警察,因为万宗能常去找他们。   程锦基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放胡敏一个人在村里乱逛,她很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得看着。他原本以为胡敏只会被小孩子欺负,他们天真残忍,下手双没轻没重,容易出事,得好好防着。没想到那妇女却特地提到村里的混子,那些人也欺负过胡敏?成年能欺负智力不足的人,品行太差了。   程锦微笑,“哪些混子做过这种事?你们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聊聊。”   妇女和沈飞妈妈互相看了看对方,她们没想到程锦会主动说要管这种事,两人有些尴尬。   妇女打着哈哈道:“没什么事,最近村里事多,死了好几个——都是报应,现在那些混子不敢乱来了。”   “朱东华和胡家庆都是混子是吧?”   两人都死了,一个被杀,一个坠崖,是不是报应倒不好说。   “可不是,善恶终有报啊。”妇女买好了东西,不想继续在这聊那些晦气的死人,很快便走了。   程锦笑着看她走远,余光扫到杨思觅正在看后门,他也转头看过去,沈飞正在后院摘菜,灯光把少年的影子拉扯成一个庞大的黑影,摊在他身前,像一片黑乎乎的泥潭,大概是嫌影子挡光,他转了个身,面向光源,黑影乖顺地贴着他的脚跟,伏在他身后。   杨思觅道:“聊吗?”   程锦点头。   和沈飞妈妈打了个招呼,程锦和杨思觅穿过后门,来到沈飞身旁。   程锦和沈飞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胡健康被死那晚,他在哪里。   正在低头干活的沈飞抬头看他,说:“在家里。”   “没出去?”   “没有。”   程锦道:“没听到外面的热闹声?”   “听到了,经常会这样,一般是有人吵架或者打架,我以为和以前一样,就没出去看。”   “饶家和朱家出家的那两晚呢?你也在家里?”   “是的。是怀疑我杀了他们吗?”沈飞没有表现出过激的负面情绪,皱着眉问。   程锦没有直接回答,“查到你和他们都有仇。”   沈飞没否认,甚至说:“我是想过杀了他们,”但是——“只是想想,我没做。”   “你和胡琴关系很好?”   沈飞点头,“我认了她做姐姐。”   程锦不太理解这种事,他们俩是桃园结义吗?不过他也没细问,而是跳过去问下一个问题,“你认识吴志恒吗?胡琴的男朋友。”   “认识,不熟。”沈飞略惊讶,“他是胡琴的男朋友?她没说过。”   “黄俭呢,认识吗?”   沈飞点头,“他还好吗?”黄俭被抓了,这他知道。   “他很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程锦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知道。” 第59章 血路16(完)   程锦道:“他们是石头坑村周围发生的车祸的受害人,他们认为车祸是人为的,所以想收集证据,告你们。这些你都知道?”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不是白帮他们,是互相帮助,作为交换,他们帮我查撞死我爸的人是谁。”讽刺的是,他爸根本不是被车撞死的。   程锦心想,如果沈飞和饶、朱两家的事有关,那他不会放过饶永贵一家,就算罪魁祸首饶良已经身亡。   “这次,你为什么叫黄俭他们过来?现在这种时候,村里人应该不敢随便生事。”   “总有胆子大的,有人说有一车冰冻的什么肉要经过这里,大家都很心动。不过后来你们进了村子,这次行动就取消了。”   程锦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真的,可以找个村民询问,但村民也可能撒谎,所以这事还有点难证实。他想了想,暂且放过这事,换了个话题,闲聊般地问:“你们家和胡敏家关系很好?”   “嗯,她爸和我爸是好朋友,我爸不在了后,他帮了我们很多。”   程锦心中一动,沈飞失去父亲后,胡会军可能在他的生命中充当了类似角色。“胡会军是外地人?”   “听说是,不过他和我爸很少提起以前的事。”   程锦心想,这倒是有点反常,毕竟大部分人都喜欢向亲近的人讲述自己曾经的“辉煌”。   “他们是好人吗?”杨思觅突然问。   沈飞拽紧了手,他手上抓着的青菜挤成一团,被榨出了绿色的汁水。他硬邦邦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对我来说,我爸是个好爸爸,胡叔也是个好叔叔。”   之后,聊天气氛就变了,大家半尴不尬地又聊了会儿,散了。   回去后,程锦向杨思觅提意见:“你问得太直接了。”严重影响对方的情绪,简直是话题终结者。而且,这不是变相告诉对方我在怀疑你们吗,容易打草惊蛇。   “你效率太低。”杨思觅把程锦推到墙上,扣住他的手腕抵在墙上,看入他的眼中,然后变态地在他脸上舔了两口,“我是在帮你。”   “……”程锦没反抗,所以这场强制游戏其实挺斯文——不过视觉效果正相反。   “怎么不说话?”杨思觅在程锦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不想说?”他邪气地笑了一下,“也行,留着力气叫床也一样。”   程锦只希望附近没人,否则他得去灭口。   他配合地道:“……谢谢。我是说谢谢你帮忙。”   “没事。”杨思觅很大方地接受了,“我会给你很多机会谢我的。”   “……”   晚上,万宗能顺利地把采取DNA这项工作做完了,这次没有被突发事件打扰,不过有部分人不在家,但也不要紧,人不在,牙刷和梳子在。   程锦找万宗能要了不在家的那部分人的名单,发现胡敏父亲胡会军赫然在列。   “胡会军不在家?”   “是的,怎么了?”   “沈飞和胡会军关系很亲密。”   小安立刻凑过来,“怎么个亲密法?”   “就像沈飞是胡琴的干弟弟一样,他大概是胡会军的干儿子。”程锦这么形容。   “哦。”   万宗能道:“那得好好查查胡会军。”又疑惑,“村里人倒是没说他们两家关系特别好。”   陈晖顺口分析:“他们两家都是外来户,在石头坑村都是被边缘化的家庭。而且他们经济都不宽裕——穷在闹市无人问。”   大家听得一笑。   万宗能默默地想,跟特案组接触久了,他这个心理顾问好像变活泼了。不过法医袁大贤倒似乎是更稳重了,他瞥了眼韩彬,大概是特案组这边懂医的人比较冻人。   第二天中午,万宗能过来找程锦,顺便蹭了顿午饭,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他有点遗憾以前一直没留下来蹭饭。   “饶永贵供出了村里人制造车祸的事。”   他听说村里人想把他二儿子饶正逼上“绝路”,立刻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背叛,在他看来,他大儿子饶良是为了石头坑村牺牲的,结果大家还想弄死他另一个儿子,这怎么能忍?!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过!   “他供出了很多人,好几十个,已经全给拉公安局去了。周局跟我说,监狱里都快关不下了。”   人是上午抓的。一开始村民们还不信,不是一直都没事吗,怎么突然间说抓人就抓人?等他们明白了是真的要抓人了时,整个村像被遭劫了一样,哭声震天。   程锦他们没去现场,在家用监控看直播,看到村民们哭得那么凄惨,他们几乎怀疑自己是祸害老实村民的帮凶。   游铎疑惑道:“他们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是真不觉得。”程锦道,“这里人信命,不信法律。”   下午,坠崖的胡家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是摔死的,但他死前被人打过,身上有几处骨折,也就是说,是谋杀。   万宗能很无奈,怎么又多了个案子?   晚上,村里又出事了,不过这次没死人,是失火了。   村长饶永贵家被烧了,人没事,就是财产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警方初步估计是人为纵火,有人趁着夜黑风高,在房子周围泼了汽油。   “我看他们是想折腾死我们。”鸡飞狗跳地忙了一夜,天微亮时,万宗能才有空坐下来休息。   “辛苦了。”程锦请他吃夜宵,或者说是早餐。   大家讨论,“这火是谁放的?”   “经过上午那事,恐怕是人人都有可能啊。”   是的,上午那么多人被抓,人人都在骂饶永贵,说是他害了大家,若有瑕疵必报的人,晚上跑去放火,或许也有可能?   “沈飞也有动机。”   “嗯,他和饶永贵家的仇恨更加深刻。”他父亲就是死在饶良手里的,饶良已经死了,所以子债父还、兄债弟还?   天完全亮了之后,万宗能打了个电话去催石头坑村村民的DNA检测结果。   对方告诉他结果刚出来并说给他听。他听着听着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他向程锦转述:“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和我们的数据库中的样本做对比时,发现胡会军的DNA被匹配上了,他是个通缉犯。”   胡会军原名耿明,他年轻时,伙同别人犯下了两起杀人抢劫强奸杀人案,那个年代侦查水平不发达,警方没能抓到他,但他的DNA被录入了数据库中。他这么多年一直不见踪影,他当年的旧识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却是隐姓埋名躲到了这山沟沟里。   大家赶紧去抓人,不过他们没找到胡会军,他老婆说不知道他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倒是有村民说昨晚还看到了他。   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见了沈飞,“他临走前肯定有来和你告别。”   沈飞不说话。   但他妈妈急了,替儿子回答:“他昨晚是有过来,但很快就走了。”   “火灾那会儿过来的?”   沈飞妈妈立刻点头,“是的,当时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起火了,被吵醒了,出门查看时,正好看到了老胡。”   程锦看着沈飞。   沈飞妈妈着急地推了他儿子一把,“你说话啊!”她身体弱,差点被反作用力推倒,沈飞连忙扶住她。她不领情,用力地拍打她儿子,“你快说啊,老胡找你做什么?!”   沈飞不躲闪,任他妈打。   程锦拦道:“别这样,好好说。”   沈飞妈妈哭了起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沈飞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终于妥协:“他给了我一个信封。”   沈飞回房间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里面装的是一叠信纸,程锦大略看了一下,是胡会军的自白书。   经过检测对比后,确定了胡会军的这封自白书是他本人写的,和他以往的笔迹一致。   在信中,他承认了饶、朱两家人是他杀的,包括胡家庆也是他杀的,   他说他杀朱东华和胡家庆是因为他女儿。   胡敏智商低——他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有时会趁家里人不注意跑出去,有一次跑出去后,等他找到时,发现胡敏被绑在一棵树上,衣服被人扯烂了。   后来他查到是朱东华和胡家庆带人干的。   只杀朱东华和胡家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宽容了,这要是他年轻时,那他肯定一个也不会放过。   至于朱东华的爹朱金富,他是个添头,这老东西是个渣滓,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猥亵过,所以他女儿出嫁后从不回来。   他杀饶友平一家,是为了他朋友沈玉进。   可以说,他能安稳地在这个小村庄多活这二十余年,全因当初与沈玉进结缘。   当年,他潜逃时认识了沈玉进,两人意外地很投缘,正好他没地方去,就跟着沈玉进来了兴元县,最后在石头村落户。   沈玉进的女儿也命不好——大概是沈玉进的报应——这姑娘不傻,但红颜薄命。朱东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就坏人家姑娘名声。而饶鹏一家呢,婚前把人家姑娘当个宝,婚后,就成了根草,做什么都是错,怀了双胞胎,也被嫌弃怀的是两女孩,最后,大的死在医院里,小的死在水沟里。   胡会军觉得饶家人都该死,他相信沈玉进如果活着,也会这么想。   胡会军说,最该死的是队长饶永贵和他儿子饶良,因为他们害死了沈玉进。不过饶良已经死了,而饶永贵在牢里,他够不着,只能凑合着报复一下,所以他就烧了饶永贵家的房子。   胡健康的奸杀案,胡会军在他的信中没提。   不过斧头和柴刀两样凶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胡会军家中,他做了解释。他说他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处理凶器,那晚看时机正好,他便“当出手时就出手”。   万宗能道:“那么,吴志恒和胡琴这对小情侣没有参合进这些案子中?纯粹是误入的?”   程锦之前的猜测,并非如此,他认为吴志恒是被人故意拉入这系列案件中的。   “或许是我想多了。”程锦很平静,错了也没什么,办案有时就是个不断试错的过程,不过目前为止他还不认为自己错了。“现在情况怎样?”   他们现在做的事主要有两件,一是找到胡会军,二是查证他信上说的是否属实。   叶莱立刻回复:“全国逻辑令已经发出回去了。”   程锦点头,“好。”   小安道:“我查到了一点沈玉进的过往。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玉进年轻时,曾去外面打工,和几个同乡在工地干活时,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他的一个同乡被其他同乡推下了楼,然后他们找工地索赔,工地老板觉得事情可疑,报了警。后来这几个同乡都坐牢了,沈玉进没事。   “我联系上了那个工地老板——他还在世,还记得当前的事。他说沈玉进做了内应,举报了其他人,所以他没事。”小安感叹道,“没想到沈飞的爸爸是这样的人。”   难怪他选择了到石头坑村来住,曾出卖过同乡,在老家估计很不遭人待见。   杨思觅听得转了转眼珠,程锦看到了,笑着对小安道:“做得不错。”   接着,游铎道:“我查一下‘胡会军’这个身份,发现这身份可能是沈玉进提供给耿明的。真正的胡会军在他家乡是个失踪人口,出去打工后,就没再回家。我查到他曾和沈玉进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过,他就是在那个城市失踪的,我怀疑他像沈玉进那个老乡一样,是被工友杀了,或许沈玉进也有参与。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因为是20多年的事,现在已经没法查证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耿明本人和‘胡会军’没有接触过,同时期他们所在的地理位置没有重合过。”   程锦道:“很好。”   韩彬道:“我跟踪了一下物证这条线,在胡会军家里找到了他的一双胶鞋——是那种鞋内衬了一层布的胶鞋,鞋印与在朱家发现的那个鞋印可以对上,鞋内侧的布衬上溅上了几点血迹,等检过后,就知道是不是朱家父子的。”   万宗能有点惊讶,物证的事是他那边的人在跟的,没想到他的小组已经被人渗透了!   程锦点头,这个物证很重要。   大家都说完了,步欢挠了挠头,“目前为止,胡会军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不知道他是不是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这可就难找了。要不再问问沈飞?我觉得他可能知道更多。”   程锦看向万宗能,“万队长,麻烦了。”   沈飞被带去了公安局,被要求协助调查。在万宗能等人的24小时不停歇的攻势之下,他没熬住,说了两个重要信息:胡会军可能会回老家去看一眼;胡会军身上有枪。   胡会军,不,应该是耿明,不用沈飞说,他家乡那边早被通知过了,只要他一出现,立马会被包围。至于他身上可能有枪,警方的枪比他更多,而且警方这边还有防弹衣。   胡琴被告之胡会军是凶手之后,喜极而泣,“好……太好了。”她高兴地是凶手不是沈飞。   她仍然不承认她是故意引导吴志恒来石头坑村的,关于吴志恒在石头坑村时总会发生命案这事,她解释为巧合。   因为这事不关乎重点案情,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没有被死挖到底。   也就是说,程锦的猜测是无法被证实了。   三天后,胡会军被击毙在离他老家不远的地方。   “击毙了?还想等抓到他,和他好好聊一聊呢。”大家都很遗憾。   胡会军会被击毙,是因为这边提供的消息是他有枪,为避免警方伤亡就直接把他击毙了,反正他杀了这么多人,罪大恶极。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胡会军的尸体上搜出枪支,可能性有两个,一种可能是胡会军自己在路上处理掉了,另一种可能是他根本没枪。   关于枪的事,胡会军老婆说从来不知道这事,不过她连胡会军是个通缉犯都不知道。沈飞说自己小时候见过,胡会军拿出来逗他玩,还被他爸说了,后来就没见过了。   “你们说,沈飞真的无辜吗?”叶莱问。   步欢笑道:“谁知道。老万审了他两三天,正常人没人熬得住,如果这样他还能撒谎,那我是很佩服他。”   万宗能那边审人,不是单纯的审,当然也不会动用暴力,只是不让你睡,不过一直被强光照着恐怕也很难睡着,他们会一直问你问题,反复地问,一天24小时不间断,问到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嘴巴会自动把答案说出来。   小安问杨思觅道:“杨老师,不去见他一面吗?说不定能有发现呢。”   杨思觅没兴趣,“不见。”   程锦觉得不见也好,要不搞得像是质疑万宗能的工作能力一样。不过,这并非他“消极怠工”的原因,主要是他和杨思觅私下讨论过沈飞这人,他们的判断是,沈飞真的没杀人或者他相信自己没杀人,所以万宗能在这方面才会一无所获。   至于沈飞是否在杀人案中起了某种作用,程锦判断应该有,至少胡琴忽悠吴志恒来回地往石头坑村跑这事肯定跟沈飞有关,不过这事没成,所以就算属实,其实也不能拿他们俩怎么样。   案情基本明确后,特案组便回了京。   程锦特地写了一份关于哄抢问题的报告递给公安部那边。   为此陆昂还说他爱管闲事。   半个月后的一天,叶莱看到了一则新闻,连忙讲给程锦听,“老大,有辆货车,上面装的是酒,被村民们抢回家去喝,结果喝死喝瞎了几十人。”   步欢插嘴:“什么假酒这么厉害?”   程锦愣了会儿才道:“石头坑村?”   “不是,是别的地方。”   “哦。”程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黄俭等人选择了同归于尽这条路。   他也是突然听到这新闻有点懵了,其实稍微多想一下就知道黄俭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因为饶永贵已经配合地把几十个村民送进监狱了,案件正在审理中,过段时间判决就会出来。   程锦问:“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往酒里渗了甲醇?”   “故意的,是报复。一对父子借钱买了辆货车,想发家致富,结果拉了车货被抢了,赔了货主几十万,没赚到钱,反正欠下了巨额债务,儿子觉得此生无望,就自杀了,他爹心痛啊,就想了这么个报复的办法。”   大家都叹息。   这事的蝴蝶效应很大,很多地方开始着重处理哄抢问题。兴元县也一样,结果就是石头坑村被抓典型了,对涉案人员的量刑全部从严从重。   石头坑村又哀嚎遍地,不过这次大家已经能比较好地接受现实了:这都是命啊,有什么办法呢。 第60章 危险人物手册——沈飞   沈飞记得他父亲是死在早春,当时天气还很冷,胡会军骑摩托车来县里接他,一路吹着风回到石头坑村,他被冻得整个人都是木的,到家后,下车时,他没站稳,直接跪倒在地上。   胡会军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说:“别怕,以后你就是我儿子。”   从沈飞有记忆起,胡会军和他父亲沈玉进就是朋友,两人生活上是朋友,工作上是伙伴,一起尝试过不少生意,不过都没能发财。   小时候沈飞还挺喜欢胡会军的,因为他豪爽大方,对自己很好,会买零食和玩具给他。   胡会军曾把真枪当玩具逗过他,当时,他已经比较大了,大约五岁,能记事了,他记得那把枪很沉,记得当时沈玉进把胡会军骂了,让他赶紧处理掉这东西。   和沈飞儿时对胡会军的良好印象不同的是,沈玉进经常说胡会军脾气太糟了,冲动且不计后果,他是这么说的:“很多次他都差点做蠢事,要不是我拦着,他现在坟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在沈玉进生前,沈飞不懂他说的“蠢事”是指什么,在他死后,沈飞了解了胡会军并不友好的另一面之后,才终于懂了。   那其实不是蠢事,而是有勇无谋的恶事。   沈玉进死后,胡会军是这么安慰他的:你别难过,我会为你爹报仇的,等找到那个家伙,我会慢慢杀死他,先剪掉他的舌头,再一根根地拔他的指甲,砍断他的每根手指,挖掉他的眼睛……   胡会军描述得很细,有效地缓解了沈飞的伤痛——被吓的。   当时,他们真以为沈玉进是被车撞死的,绝没想到他是和人打架斗殴死的,因为沈玉进这人一般不和别人动手,比起动手他更喜欢动脑子,和胡会军相反。   其实那天沈玉进会动手也是因为饶良嘴太贱了,搞得他不得不反击——如果别人踩过界太多,你不多少给点应激反应,那以后别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没办法,社会规则就是如此。结果手是动了,却不走运,被人打破了脑袋。沈玉进也预料不到这个结局,若能料到,那他肯定选择忍一时海阔天空,只要留得小命在,还怕会报不了仇?   沈玉进会和饶良结仇是因为很小的事:打牌。有些人赢得起输不起,饶良是这种人之一,输得多了,他暴跳如雷。沈玉进逞口舌之快,暗讽了他几句,从此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沈玉进精明了一辈子,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栽倒在这种小事上。   沈玉进死后,沈飞读完在读的那个学期后,没有再去学校。   主要是因为经济问题。他妈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他父亲意外去世,他妈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几周,钱如东流水,一去不复还。   其次是他妈需要人照顾。如果他姐还在世,她可以帮忙照顾他们妈妈,可惜她去得比沈玉进还早。沈飞只能一个人抗下这重担。   胡会军得知沈飞不想读书了之后,找到他说自己有钱,可以供他读书。   其实,胡会军自己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早年他还有些钱,但在给女儿治病时花得差不多了。   沈飞跟他说不是钱的问题,是自己读不进书了。   胡会军自己书读得不多,觉得读书没什么用,所以倒也没多劝沈飞,只问他不读书了,打算干什么。   沈飞说他目前是想开个小店,赚些小钱,然后再租种点地,不多种,够他家吃饭就行。过两年,他妈身体好些了,他再考虑是不是去做些别的。   胡会军很支持他,并且觉得他和他爹一样,是有主意的人。   本来一切在慢慢走上正轨,但一年后,发生了一些事,这改变了沈飞的一生。   第一件事是他小外甥女的死,这让他觉得他姐是个“一文不值”的牺牲品,这个女儿是她用命换来的,结果呢,像根野草一样被人忽略得彻底,无声无息地就枯了。   饶鹏那一家人真的是畜生,猪狗不如。   第二件事是智力低下的胡敏在一个大晴天被人绑在了一个小山坳里的树上,等找到她时,已经是傍晚了。   沈飞觉得村里的某些人真的不配活着。   胡会军也很生气,他生气的点是:竟然有人敢碰我女儿,老子杀人时,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在娘胎里呢。   胡会军说他不会放些那些欺负他的女儿的人,而且他是这么跟沈飞说的:“我才不会像你爹那么孬种,连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了,都不去做点什么,一点也没有了年轻时的血性!”   沈飞问他,“我爸年轻时多有血性?”   然后,第三件事便是沈飞知道了他父亲沈玉进其实是个双面人,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却曾经双手鲜血淋漓。   胡会军说沈玉进年轻时杀过人,而且是为钱杀人,像个强盗劫匪一样——这让沈飞很失望。不过胡会军不知道他的失望,还很得意地向他炫耀,自己杀的人比他父亲还多。   胡会军知道是胡家庆和朱东华他们带人绑的胡敏后,想杀了他们。   他反对。   胡会军骂他妇人之仁。   他便问胡会军是不是想被枪毙。   胡会军这才萎了,没再想硬干。不过说服他的其实不是沈飞,而是沈飞让他想起了沈玉进,他一向听沈玉进的,所以才能平安到现在。   关于胡家庆和朱东华,沈飞也很讨厌,在他看来这是两个为祸乡里的害虫。特别是朱东华,这个人曾经纠缠过他姐,嘴里不干不净的,十分让人厌恶。   胡会军说,沈玉进曾想过对朱东华动手,但思前想后,顾虑太多,最终不了了之。他叫沈飞别学他爹这破毛病。   不用他说,沈飞也学不了他爹,因为他不会像他爹年轻时那样,为了一点钱就去谋害别人。   物质方面的事,只要基本需求被满足了,更奢侈的追求如果与高风险绑定在一起,聪明人都会权衡利弊。所以沈玉进一直是观望者,一感觉有危险他就跑。胡会军傻,火烧眉毛了才知道逃。   对沈飞来说不是钱的问题,不是物质问题,是精神问题。   父亲曾是一座山,不说有多顶天立地,那也是为子女撑起了一小片天空。现在山崩了,沈飞没被砸得粉身碎骨,但也元气大伤。   沈飞的负面情绪积累了很多,危如累卵,摇摇欲坠。这些负面情绪不会凭空消失,所以不会有什么不了了之,只会爆发,摧毁他厌恶的一切。   第四件事是沈飞发现胡会军和胡健康居然关系不错,两人在他店拿几瓶酒,然后就着酒能吹上一晚上的水。   胡健康夸耀他的“能力”,日母鸡日母猪什么变态事他都敢说,像喷粪一样。沈飞对他的故事半信半疑。   胡会军也爱夸耀自己的男性能力,不过他变态的对象不是禽兽是女性,他讲自己怎么多么艳福不浅,讲自己怎么让她们欲仙欲死……   沈飞听得想吐,他没想到胡会军还做过强奸这种事,他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会和胡会军这种人成为朋友的,难道两人臭味相投?——你以为他们有底线,但他们反问你,底线是什么?   胡健康倒是听得两眼发光,他把胡会军当成世外高人,觉得学了他的神功就能日遍天下无敌手。   胡会军不仅教了胡健康怎么把女人搞上手,还教了他要注意什么,不能在女人身上留下什么,否则警察会找上门来。——这让沈飞的小店立即做了一笔买卖:胡健康买了两盒避孕套。   第五件事是沈飞发现了哄抢事件的真相。关于车祸是人为设计的这事,沈飞是村里最后一批知道的人。因为大家平时说得很含糊,只要你不想歪,你不会认为他们是在谋财害命,会以为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也就是所谓的巧合。   沈飞原本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相对宁静的地方,却不知身边早就是腥风血雨。大概他一直是生活在台风眼里的吧。   沈飞向胡会军询问后,胡会军得意地告诉他这事最早还是沈玉进想的主意,不过,沈玉进当然不会去当这个出头鸟,他只是勾起了别人的心思,然后挥一挥衣袖躲在人群中分点小便宜。   胡会军还说,你爹要是还在,肯定要气我和你说这些。   沈飞觉得胡会军对他爹的最大用处大概是个树洞,总得有个什么东西知道他曾做过哪些“精妙”的事,否则岂不是锦衣夜行,毫无成就感可言?   ……   经过这些事的洗礼之后,沈飞基本能不动如山了。一场又一场的台风扫过,该碎的全都碎了。没什么好毁坏的,也就没什么可畏惧了。他的心空荡如沙漠,坚不可摧。   夏末时,沈飞帮了胡琴一把。他发现胡健康在尾随胡琴,便跟过去看了看,然后在胡健康的动作戏进行到一半时引了人过来,胡健康被吓跑了,胡琴哭得几乎断气。沈飞送了她一把刀——本来是他自己带着防身的,告诉她哭没用,要报仇就以后找机会把胡健康给捅了,要是不敢,那再痛再苦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沈飞这种与常人不同的态度,让胡琴没那么羞愧难当了——是的,她遇上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是受害者,而是担心以后村里人会怎么看她。   因为担心被人说闲话,胡琴没报警,沈飞当然也不会去多事。   之后,胡琴对沈飞比以前亲近了很多,以前差不多就是半熟吧。   石头坑村小,你在村头放个屁村尾的人都闻得到,很快有人开始说他们的闲话。   胡琴很硬气,骂他们: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管得着吗?……   这让沈飞有些意外,此后,他便开始叫胡琴叫姐。   村民们也知道沈飞的姐姐前两年死了,看他认了个姐,倒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至少不会再当面说。   差不多是同时期,黄俭来石头坑村了。他刻意找沈飞套近乎,沈飞也顺势套他的话,很快他便知道了黄俭这伙人的来意。   他并不看好他们,但觉得他们对他的计划应该会有帮助。所以他不但自己和他们频繁接触,还让胡琴和他们搞好关系。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样会比较周全。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胡琴会去“色诱”,她半真半假地和黄俭的同伴之一吴志恒谈起了恋爱,也或许他知道,只是他刻意忽略了,因为这会提醒他,他在利用他“姐”。   时光一寸寸地往前走,胡敏依然偶尔会走丢,这使得胡会军对报仇血恨的事念念不忘,他也经常抱怨沈飞和他爹一样没种,这不让他干那不让他干。——沈飞毕竟是小辈,虽然胡会军愿意听他的,但却永远不会尊敬他。   沈飞见过胡会军和他爹相处的情景,胡会军乖得像只猎犬,大概也是因为沈玉进本来就把他当猎犬。而沈飞呢,在他看来胡会军就是条随时可能挣断绳索的疯狗,他对这疯狗有感情,但这点感情正被风化得越来越少。   春天到来时,沈飞终于给了胡会军一个准信,告诉他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他们先拿胡家庆开刀,沈飞的计划是让胡会军诱他去山上,然后把他推入山崖就行。   沈飞觉得这事不算难。   但胡会军的执行还是出了偏差,他先把胡家庆打了一顿,然后才把他推落山崖。   沈飞简直对他绝望了,“你为什么要打他?法医一做尸检不就什么都查出来了?”他还以为胡会军是有犯罪常识的,毕竟是个老手不是吗?是他太天真了。   胡会军却说没事,“不会做尸检的,他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报案。”   结果还真被胡会军蒙对了,他很得意。   过了两天,村里搞“活动”,沈飞去旁观了,货车司机的血刺得他眼睛疼,他想起了他爹,他爹会被车撞死,说不定真是报应。   他心下一动,走到受伤的司机身边,低声嘱咐他小心点,别被人灭口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司机比较冲动,受了重伤还敢跟饶永贵等人硬杠。   他也没想到,这司机会和饶良同归一尽,更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意外地替他爹报了仇。   杀饶友平一家四口时,沈飞去了,不过他没动手,他只是看着,或者说听着,因为他一直站在屋外,没进门。他不知道那晚他是否听到了什么,只记得夜色沉重,万物寂静无声。   这次谋杀进行的很顺利,胡会军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胡琴也应沈飞的要求,把吴志恒召来了石头坑村。   不过,事后,胡会军向沈飞抱怨,要是他那支枪还在就好了,一枪一个,就不用砍得手酸了。   他那只枪早就在沈玉进的要求下处理掉了,现在正躺在河底的某处生锈。   沈飞无语。或许胡会军是在开玩笑,但他不觉得好笑。   杀朱金富父子时,沈飞也去了,仍然没动手,不过这次他进门了,顺便出了点“错”,留下了半个鞋印,胡会军看到了,不过他没当回事。   胡琴那边也出了点错,吴志恒没进村,不过,在镇上也差不了多少,十分钟路程而已。   胡琴猜想吴志恒是要被用来顶罪的,她问过沈飞,沈飞只告诉她: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对你对我都安全。   沈飞确实考虑过用吴志恒来顶罪,这是他给胡会军留的一条后路。他虽然不喜欢疯狗,但这狗也算是他家的,而且是看着他长大的。   但这中间出了点事,胡健康浑水摸鱼弄死了一个姑娘。   沈飞直觉不对,找胡会军询问,才知道是胡会军在胡健康面前说漏了嘴,说自己最近干了几票,胡健康见师父出手了,自己也想试试……   沈飞终于对他爹当年对胡会军的评价深有体会,这人坟上的草何止三尺高,三丈都不止。   胡会军还笑着对沈飞说:“他也算是你半个师兄。”   沈飞第一次知道胡会军其实是把他当徒弟,这事,怎么说呢,可以说是让人哭笑不得吧。   他可不会认这个师兄,实际上,他连师父也不认。   沈飞打算和胡琴好好商量一下胡健康的结局,不过警察来了,这事只得延后。   可是他收手了,胡健康却不收。这只新出炉的疯狗,看警察不顶用后,就又干了一票。   沈飞知道,胡健康再那么下去,必然会落网,一落网,肯定要供出他们这边,所以得尽快解决这个隐患。   这时,村里来了几个人,沈飞怀疑他们是警察,但又觉得不像,最终他的判断是,这些人可能是某种技术人员,是来帮警察们破案的。   这些人中,有个叫小安的小姑娘很漂亮,喜欢来找他玩,还说要帮他申请奖学金,他假装期待,但他其实没什么兴趣,继续读书又能如何呢?   自从这些技术员住进了村里后,情况越来越严峻了,沈飞知道自己得赶紧收尾,但他仍有犹豫,在某些事上。   不过,胡会军帮他做出了选择,其实那只是一件小事情,胡会军跟他开了个猥琐的玩笑,说城里的小姑娘就是漂亮,滋味肯定特别好,让他有机会上手一定要多尝几口。   当晚,胡琴把胡健康约出来,正当防卫掉了。   而沈飞把凶器放进了胡健康家里。本来应该放到黄俭那边去,用来把吴志恒给引出来的。但沈飞变更了计划,一来是他不想再养条疯狗了,二来他知道胡琴对吴志恒多少还是有感情的,他不应该害他“姐”。   之后,警方果然怀疑胡健康不是凶手,胡健康那人对小姑娘动手可以,杀人全家确实做不到。再后来,便查到了胡会军身上。   不过,在此之前,沈飞便通知胡会军逃跑了。胡会军倒没怪他计划不周密,他觉得这很正常:你小子果然不如你爹啊。   胡会军走时,还想去杀饶永贵全家——此时他们已经知道沈玉进是怎么死的了,不过,沈飞劝住了他,他说,如果我爹在,他肯定希望你走。沈玉进的确是那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   对胡会军来说,只要搬出沈玉进来,还是管用的。不过他走前还是把饶永贵家给烧了,沈飞又好气又好笑,他并不恨饶永贵一家,他爹祸害了那么多人,有什么资格恨别人呢?   “杀人者,人恒杀之”而已。   胡会军走时,留了一封信给他,自己把所有事都担下来了。   沈飞心有所动,他倒是没想到胡会军粗中有细,实际上,他已经替胡会军写好了一封信。   之后,沈飞被审了几天。审讯室里的灯光炙热,他仿佛身处无比干燥的沙漠,他挺习惯这种环境的,说不上多痛苦,或者他根本就是喜欢这种近似频死的痛苦。   ……   他回到家中时,他妈妈交给了他一个信封,说是胡会军留给他的。打开一看,是一叠钱,约摸两万来块。   他的心又动了,一开始只是微动,后来便是地龙翻滚,搅起的尘土遮天蔽地。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他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被他送上绝路的那条疯狗,一直都很疼爱他。   一个月后,沈飞接到小安的电话,告诉他奖学金申到了。   他道了谢,然后跟他妈妈商量,说他打算回学校读书。   他妈妈很支持他,她一直希望自己儿子能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沈飞站在门前望着这个他仿佛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他很平静。   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第61章 流沙1   早上,去办公室的路上,杨思觅把车开得飞快,程锦看着他,让他就近找地方把车停下。   杨思觅无所谓地把车开进了附近一个家具城的停车场里,他飞速地把车倒进停车位里,车胎撞在挡车器上,车猛地震了一下,程锦都因为惯性被狠狠地拍到座椅靠背上。   车一停,程锦便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驾驶位的那边,拉杨思觅下车,然后揽着他往后面走。   杨思觅看向家具城的方向,“不逛吗?”   “不逛,我们要去上班。”程锦拉开后座车门,推杨思觅上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了。   坐在后座上,杨思觅看着程锦,眼中压着一片细碎光芒,似蛊惑似深情,“怎么突然让我停下来?”   程锦愣了下才道:“你今天不适合开车,我叫代驾过来。”他一只手握住杨思觅的手,另一只手按亮手机,开始约代驾。   杨思觅并不询问为什么,只是靠到程锦身上,带着笑意问他:“你不找借口自己开?”   找什么借口……程锦对在城市中开车兴趣不大,快不得慢不得,车又多路又堵,体验这么差,有什么好开的。不过,大家都觉得他想开……莫名其妙。   程锦道:“不开,我陪你。”   杨思觅有时情绪会不对,会突然头脑发热,想去做刺激的事。这种时候要怎么办呢?要多关注他,陪着他,让他觉得高兴,这样他会更顺从你。——可以翻译为:让他感受到你的爱,用你的爱感动他。   约好代驾后,程锦把手机放到一边,抱住杨思觅。   杨思觅调整姿势,懒洋洋地枕在程锦肩上,“以后你都叫代驾?”   程锦想也不想就道:“天天叫不方便,还是我来开吧。”   杨思觅似乎在笑,程锦从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鼻息猜出来的。   程锦也笑,“我真的不是找借口开车。”   杨思觅拖长声音应了声,“哦……”   程锦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怀疑他就是故意想逗自己。   代驾过来后,被程锦和杨思觅吓一跳,具体来说是被他们俩的亲密姿势吓一跳。   程锦平静地道:“麻烦你了。”   一路上,代驾默默地开着车,没好意思和程锦以及杨思觅搭话,人家两人一直抱着,自成一方天地,你说什么都不合适啊,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到办公室后,叶莱从监控看到了今天开车的人不是杨思觅,心想,杨老师不舒服吗?   程锦拉着杨思觅进办公室后,发现只来了叶莱一人,“早。”   “老大,杨老师,早上好。”   “我们去二楼,有事叫我。”   “好的。”   程锦和杨思觅这一上去,便到午饭时间才下来,中途没任何人去打扰他们,因为程锦不在正好方便大家“狂欢”,程锦在时,大家只能在网上闲聊,这怎么能和直接用声音说话的爽度相提并论呢。   几人边喝饮料边吃零食边讨论安全部的各种八卦,陆昂也加入了,而且他还透露了许多“内幕”。   聊得高兴,大家差点忘了叫外卖,主要是一直在吃,不觉得饿。   “不如出去吃?”陆昂提议。   叶莱迟疑,“杨老师可能不太舒服。要出去吃的饭,得先问问老大。”   际昂笑道:“怎样的不舒服?”   “嘿嘿……”小安和步欢一起窃笑。   叶莱忽略他们,直接道:“所以还是点外卖吧?”   这次没人提出异议。   不过,程锦却有异议。12点时,他和杨思觅从楼上下来,“中午我们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叶莱注意到他们换了衣服,应该是洗过了澡了。   陆昂道:“要去约会?”   “对。”   等他们走了后,陆昂道:“我看杨思觅今天明明是过得特别舒服。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游铎报了一个世界日给他。   叶莱说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韩彬道:“生理期。”   大家狂笑。   韩彬没笑,道:“等下把监控删一删。”   程锦和杨思觅两点多才回来,杨思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玩偶,他把它们摆到程锦的办公桌上当装饰品。   陆昂凑过来看,“你们这是去吃儿童套餐了?”   他开玩笑的,不过程锦“嗯”了一声,道:“味道不错。”   陆昂,“……”   程锦笑了下,“你可以带池若愚去。”   小安也蹦过来看,“好玩诶,我也要去买!”   陆昂心中犹豫,或许真可以去一去?   程锦道:“青山还没回来?”   “没呢。”   “要不要我们帮忙?”   陆昂笑道:“你想去帮忙?”   “嗯,让他感受一下集体的温暖。”   “……”   既然程锦想送温暖,陆昂便去联系了一下谢青山,得到了回复是,暂时不需要帮忙,有需要他一定开口。陆昂把他的原话转述给程锦。   程锦道:“他是跟我们客气,还是真这么想?”   陆昂垮着脸,一脸嫌弃地看着程锦,“我怎么知道?我可不喜欢猜猜猜。有话就直说!”   程锦看了他一眼,“谁给你气受了?”   “……”陆昂收拾了一下表情,“管他怎么想的,他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程锦摇头,“这体现不出我们对他的重视。”   “喂,你们听到了,你们老大这是在公然偏心啊。”陆昂转头去看叶莱他们,想着这下能看一场好戏了。   小安笑眯眯地道:“没事,以后青山哥哥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步欢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其他人比较矜持,笑得都很含蓄。   陆昂,“……”   “你可把老谢坑惨了。”陆昂边摇头边望着程锦。   程锦道:“是你在坑他。”   陆昂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自己带的节奏,他若无其事地道:“你打算去他那儿?他现在在焚河。”   焚河是西部的一个边境城市,位于荒漠地带。   程锦想了想,“那我们就去靠近那边的地方,既能给他留一定的个人空间,也能随时去帮忙。”   这干啥啊,过于体贴了吧?你家那位就坐在他身边呢。陆昂偷瞄杨思觅。   杨思觅没反应,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有反应时也是为了要更多实惠,而今天本来就超实惠,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陆昂暗叹,男人的心也是海底的针。   叶莱检索了一下他们现有的案子,“云舒市那边有个案子,有对小情侣失踪了。”   云舒离焚河不远,开车过去大概三四小时。   步欢立刻道:“就这也报到我们这来了?这对情侣是什么人?”   “女孩的父亲在政府工作。”估计这案子能送到他们面前,是有不少人在其中出了力,倒不是他们挑剔,是公安部那边会适当地筛选一下。   程锦道:“追踪组那边?”   叶莱核对了一下记录,“这个案子他们没有经过手。”估计要么是不知道这事,要么是拒绝了接手。“要问一下他们吗?”   程锦摇头,“算了。单只是一对情侣失踪应该不会递到我们这里,还有其它情况吗?”   “有,还罗列了一些其他失踪者的情况。”不过这个也不是关键,因为天天都有人在失踪,据估计每年的失踪人口高达百万,甚至数百万。“主要是警方在荒漠里搜索时,发现了一些碎尸。经检验,分别属于5个人。而且尸体没能找全。”   叶莱拿着案卷走到程锦办公桌前,把照片放到他面前。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没有一具尸体是全的。有些只有两三根骨头,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野兽啃掉了肉。有些是风干的肉块,例如一截大腿半只手臂,都呈干枯状,因为荒漠地区干热,尸块的水份迅速蒸发,没来得及腐败。   陆昂看了几眼,那些尸块很像动物肉干,他皱紧了眉,“晚上不能吃肉了。”尤其是不能吃西餐。   韩彬道:“你太弱了。”   陆昂,“……”莫名其妙。我就不喜欢在欣赏过碎肉尸体照片后吃饭,不行吗。   韩彬只是想到秦越就不介意他在饭桌上聊案子或者说医学问题。   陆昂要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很佩服秦越,同时也会很同情他,秦总,你也很不容易啊,然后还会欣慰,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碎尸抛尸……失踪者的身份是?”程锦边说边翻着案卷,然后看到其中的3人已经确定了身份,还有两人身份不明。   确定了身份的3人,老中少都有。   老的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有阿尔茨海默病,某天出门后没有再回家。   游铎道:“这是家人看顾不慎。”   叶莱同意:“老人小孩都得看好。”   中年的是个离婚男人,一个人住,失踪了一个月,才有人到公安局来报警。   小的那个是个16岁的男孩,还在上高中,周末出去玩没回家,家人赶紧报了警,结果直到半年后,才找到一截腿。 第62章 流沙2   “男孩是最早失踪的,半年前,也就是说凶手至少是从半年前就开始动手杀人了,不知道他杀人的间隔时间是多少。”步欢大胆地猜测了一下,“他不会已经杀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了吧?”   “他的最早作案时间可能远远早于半年前。”韩彬道,“先说一个问题:从尸体能看出是同一个凶手作的案?”被害人的数量不是重点,凶手的数量才是。   程锦看着案卷,“从五具尸体的尸块和骨头可以看出凶手分尸时用的是锯子,至于是不是用的同一把锯子,无法确定。”也就是说,目前还不能确定凶手是一人还是多人。   “凶手为什么要碎尸?为什么不直接埋了?”叶莱不是很理解。   云舒这个小城周围是没有边际的戈壁沙漠区,既然凶手有能力把尸体运到那里去,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挖坑把尸体埋了呢?这样就根本没人会发现他杀了人,安全系数多高。可他却放弃了这种安全的做法,选择了分尸,还炫耀般地到处乱扔。   陆昂也道:“是啊,杀人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个力气去分尸?”他的感想是:分尸是个体力活,会非常累。   小安道:“碎尸后方便搬运?”如果凶手力气小,要把一整具尸体搬来搬去会很不方便。   游铎点头,“市内杀人,分尸,运出市外,这个步骤是合理的。不过,也可能是他直接把活着的被害人带到野外,然后再分尸抛尸。”   “如果是在野外动的手,大概他就是有这个需求——他喜欢干碎尸这事。”小安似着运用了一下她的心理学知识。   “有这个可能。”步欢摇着头道,“感觉他已经疯了,不过这些杀人狂都疯疯癫癫的,毫无理智可言。”不过,他们虽然没有正常人的理智,但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那两个还没查到身份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叶莱说。   韩彬道:“没有立案的人。”   在刑事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的现在,只要是立了案的失踪人口,警方都会采集直系亲属的DNA,并将检测出来的DNA数据上传到全国失踪人口DNA数据库。   叶莱道:“我知道。我是说那两人难道都是流浪汉之类的边缘人群?”   程锦微微摇头,“不一定是流浪汉,但肯定是缺乏亲密关系的人群。”没人注意到甚至没人在意他们的离开。   陆昂道:“一开始不是在说一对情侣吗?那对情侣的失踪和那些尸块不一定是同一个案子吧?”   “的确不一定。”   那对情侣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两人本来是去云舒一带自驾游的,结果车被扔在半路上,车上的两个人消失了。   那辆车经警方检查后,发现坏了。警方估计,这对情侣在自己的车抛锚了之后,搭乘了过路的车辆,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谁也不知道了,反正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人。   “这种失踪案没吸引力吗?追踪组那边为什么不接?”小安很好奇。   游铎道:“可能是因为他们更愿意去找活人。这对情侣失踪太久了,仍然存活的概率基本为零。”   “可能是因为这案子有某种麻烦。”陆昂看向程锦,“你确定要接?”   程锦点头,“有问题?”   “没问题。但你是接哪个?情侣失踪案?还是碎尸案——也不知道这是个系列案,还是几个单独的案子?”陆昂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你觉得这些案子能破吗?”   “这得查了才知道。”   “诶,你先预估一下。”   程锦想了想,“不好查。”   戈壁沙漠地带,地域宽广,公路上监控不多,没有公路的地方根本没监控,不管是找活人还是找尸体都很难找。   “既然你也知道不好查,”陆昂道,“那就别接了。你要是在那里白耗上半年或几个月,那等你回来,等着你的就是调职书了。”   他们组还在正常运转的直接原因就是能破案。如果他们不能,那不好意思,安全部不养闲人,能力不足就赶紧把位子腾出来,让行的人来坐。   倒不是说安全部的员工们的工作效率有多高,是破案这个工作太不好浑水摸鱼了,效率高低一眼就能看出来。同理,追踪组也一样。倒是北风那组稍好一些,毕竟大多数目标都曾是实力强劲的“自己人”,对付他们效率高是能力强,效率低也情有可原。   叶莱他们互相看了看,他们想过可能会失业,但从没想过会因为破不了案失业——也不是觉得每个案子都一定能被侦破,而是没去想破不了案会怎样,大概他们潜意识觉得不会怎样,反正有程锦在。   程锦倒是想过,他说:“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耗上几个月?差不多半个月就够了。”陆昂以为他说半个月一定能破案,深感意外,结果他是说,“半个月够找破案的感觉了,不行那就先暂停,让更有能力的人来调查,或者把案子封存了,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查。”   “……”陆昂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瞪了他数秒才道,“看到你脑子这么清醒,我就放心了。”   程锦道:“放心,我不会吊死在一颗树上。”   陆昂笑了,看戏般地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道:“我更喜欢活的。”所以当然不会吊死。   程锦微笑,像是在脸上拉上了一幅防偷窥的窗帘。   其他人则在心中想,“更喜欢”是什么意思,是说:死的也喜欢,但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活的?   “云舒那边估计已经有专案组正在进行调查。”陆昂道,“就像你们去的那个什么石头村一样,肯定会被人抢走一大半功劳。”   “石头坑村。本来也是一起查的案,而且他们可以靠那案子升职,我们这儿又不行。” 程锦开玩笑道,“要不,我们搞个计件提成?”   “你真会想,你还是趁早跳槽去商务部吧……”   说到石头坑村,小安想起她还有件事没办完,“老大,奖学金。”这事她在石头坑村时就和程锦提过——在刚认识沈飞不久他的嫌疑还不重的时候,程锦当时答应了。   “什么奖学金?”陆昂问。   “小安,沈飞的详细资料给我一份。”程锦同小安说完后,对陆昂道,“查案时碰到一个孩子,还在读书的年纪,但缀学了,他是单亲,家境不好,生活环境也不好。你帮个忙,给他找个学校吧,免学费,每个月要有生活补助。”   小安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送过来。   程锦先看了看,然后递给陆昂。   陆昂边看边道:“沈飞是吧,刚成年,已经成年了,你说孩子我还以为是小孩子,看个人经历没问题,普通人……”   程锦打断他,“大概并不普通。”   “哦?嗯,也是个经历过‘血腥大场面’的人,还是得审核一下。”   程锦道:“你看着办吧,我信任你。”   陆昂怀疑地看着程锦,“你不是要坑我吧?那我得好好让人审审。你的案情报告写完了没?让我先对比着看看。”   石头坑村的案子陆昂只知道个大概,详细案情记录还没看到,本来这个不急,反正是已成定局的事,但程锦现在要给他找事,那只能急起来了。   “游铎你给他讲讲。”游铎的记忆力相对最精准。   “好。”   “你倒是会省事。”陆昂轻拍了一下程锦的办公桌,“你赶紧写报告,马上又要出去,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程锦敷衍地点头,“在写。”   游铎把石头坑村的事讲了一遍,其他人在一旁添油加醋述说自己的理解。   陆昂综合着听完,问程锦和杨思觅,“你们的看法呢?”   杨思觅眼皮都没抬一下,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没兴趣。   程锦还是说:“你看着办。”   陆昂试探着道:“那我就把他加进追踪名单里了?”   追踪名单有点像是安全部的“缓刑”,发现疑似危险生物后,先观察一段时期,确定安全就从名单上撤下来,不安全那就继续观察,或者采取相对措施。   判断安不安全的主要标准是稳定性。心理层面越不稳定的人,越不安全。当然也得有能力,普通的精神病是不会上名单的。   上了追踪名单最大的问题是没隐私,不过也不是时刻有人盯着你,而是类似于你周围装了红外线报警器,你一触线,立刻会有人来查看是什么情况。危险级别越高的人,周围的线会越密。   小安在名单上,她不知道这事,那个数据库保密级别高,她还没成功溜进去看过。不过她的危险级别一直在下降,不出意外,以后会继续下降,直到脱离名单。   游铎和韩彬也在名单上呆过,步欢倒没有。   杨思觅一直在名单上,而且危险级别是最高的那一档。   程锦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名单上,他只看得到组内成员的信息,看不到自己的。   程锦道:“行。”   陆昂抖了抖沈飞的资料,“那就祝他好运了。让他去哪里读书?要富养还是穷养?”   “换个环境,去市里读书,其它的你看着办。”程锦不甚在意的道。   陆昂越发觉得他是在把窝甩给自己。“杨老师,不提点意见?”   杨思觅在纸上画画,远看是画的丛林,近看就能发现那些植物全是由扭曲的肢体组成的,看一眼就会打冷颤。   他微卷的头发垂落下来,有点挡到了视线,程锦帮他撩到耳后。   “我的个人经验不适用于大多数人。”杨思觅说。   “什么经验?说来听听。”   “我只对奖励感兴趣。”杨思觅对程锦眨眼。   陆昂无语,这是在调情吗?   不过,杨思觅说的是事实,反社会只对奖励感兴趣,对惩罚无动于衷。   程锦对陆昂道:“正常就好。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而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日常生活上他还是很懂事的。”   果然只要杨思觅开口了,程锦就得来善后。陆昂笑道:“行吧,我会参考你的意见。” 第63章 流沙3   云舒有机场,军民合用机场,没有直达的飞机,中途转了一次机,到达云舒时是下午五点。不过这里的五点还很早,因为这里和京城有两个多小时的时差。   从飞机上下来后,小安说:“这里的晚上要十点多才天黑,晚上八点多才能吃饭。”   叶莱笑问:“饿了?”   “现在还好。”飞了一天,虽然没吃多少主食,但零食吃得挺多。   叶莱笑道:“不是饿了,那就是馋了。”   小安舔了舔唇,“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要秋天来最好,瓜果成熟的季节,这里的水果特别甜!”   步欢不以为然,“这边的水果卖去了全国各地,到处都能买到。”   “不一样,买去其他地方的水果要提前采摘,摘下来的时候还没熟,后来催熟了,和源产地的味道会差很多。”游铎说。   步欢耸耸肩,“是吗?没注意。”   游铎又道:“不过也可以在水果完全成熟后,再摘下来用飞机运输到其它地方,不过这样就不能运太多,容易坏,自己吃可以,做生意这么干不行。”   步欢搭上游铎的肩膀,“我发现我很容易忘记一件事:你是个有钱人。”   游铎抖了下肩,把步欢的手臂抖下去,“我只是一个有常识的人。”   哈哈,大家都笑,叶莱还“安慰”地在步欢背上用力拍了两掌。   “你……你好毒,竟然……暗算我!”步欢作吐血状,摇摇晃晃起来,他旁边的韩彬立刻快走两步,远离了他。步欢再次吐血。   ……   出了机场,他们看到了来接他们的人,那是两个汉子,穿着警察的制服外套,站在门口很是显眼。   两人中年长的那个约么40来岁,看外貌特征估计是汉族,互相介绍时,他说他叫雷聪文,看来的确是汉族。另一个年轻一些,估计不到30,混血的长相,性格很开朗,一脸的灿烂笑容,但他的名字特别长,估计只有游铎记住了全名,其他人只默记下了简化版:阿曼。   上车后,杨思觅半眯着眼睛,靠着程锦开始睡觉。   步欢看一眼他们,照这情况程锦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多说话了,他便同两警察闲聊,“你们这儿的天好像也不怎么蓝啊。”先从天气聊起。   雷聪文笑道:“你们来得不是时候,这边春天沙尘暴多。”   小安眨眼,对叶莱嘀咕:不但没水果吃,还要被沙尘暴吹。   叶莱小声回她:等秋天时,再看看有没有这边案子,到时我们再来一趟。   小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坐在她们后面的程锦,“……”   机场离市区不远,具体来说是离新区不远,和很多城市一样,云舒有新区,有老城区。   不过老城区那边也翻新了,因为以前的建筑都成危房了,政府又想把旅游搞起来,就把那边的房子都加固修缮了一下,这不可避免地会破坏一些历史的东西,对游客来说,不如以前那么原汁原味了,但对当地人来说,他们还是觉得现代化的生活更加方便舒适。   雷聪文说:“老城那边的游客很多,在那边有铺子的人家里都变得很有钱了。”   阿曼笑着说:“也要看地段,有些是很有钱,但很多也一般,不过比以前是好很多。”   “还是有钱的。”雷聪文冲程锦他们比划了一下开车的阿曼,“他爸就在老街那边开店,手艺人,打铜器的,做的东西很好,上过电视呢,经常有人去采访他。”   “那如果有空,我们得去看看。”步欢笑道,“阿曼,你有没有想过继承你爸的手艺?”   “我没多想,反正就一直读书,读出来了就进了公安局。”阿曼爽朗地笑道,“我爸以前一直说能读好书就读书,读不好就跟他学手艺。”   这边的父母和其他地方的父母一样,也希望孩子学习成绩好,因为这里旅游发展得稍好一点也是这两年的事,在以前,手艺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家普遍认为孩子最好能有安稳的工作。   “你是在勒州上的大学吗?”步欢问。   云舒本地没大学。   “是啊。”   “没留在勒州?”   “没能留下,不过我觉得在家也很好……”   程锦边听着他们闲聊边看着窗外,他发现云舒警力很充足,感觉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警察。   来之前,他特地去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治安状况,据说现在还可以,没有传言中恐怖,当然也的确不如内地平静。   杨思觅说以前这边有过一段很恐怖的时期,大规模暴乱,平民死伤了很多,戒严了大半年。——这事不是发生在云舒,而是在焚河。焚河曾是这片广袤土地的最极端代言者。   那之后,这片地方就管理得越来越严格了,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目前来看是这样。或许持之以恒下去,能达成量变到质变的转化吧。至少程锦是这么希望的。   杨思觅觉得无所谓,对他来说乱还好玩一点,不过,程锦喜欢的话,不乱也无妨,反正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玩。   程锦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朝雷聪文笑了笑,雷聪文收到讯号,立刻回笑。程锦道:“我看到路上有很多警察,一直都这样吗?”   雷聪文迟疑了一下,道:“没有,从这周才开始这样。”   “因为案子?还是担心别的?”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上面担心会出乱子。”   程锦点头。 第64章 流沙4   “这边很容易出乱子吗?”韩彬问了句。   “……还好还好。”雷聪文含糊地说。   “没事,别瞎紧张,就随便聊聊。”步欢笑说,“放心,再乱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你就算说这儿很乱,天天有人火拼,我们也不会让你们掉转车头,开回机场的。”   雷聪文陪笑,“不至于不至于。”   阿曼好奇地道:“你们去过哪些很乱的地方?”   “你猜猜?”   阿曼没心眼,真的猜了几个地方,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县市城镇。   雷聪文连连咳嗽,阿曼没听出他的深意,道:“你又咳了?要多喝水。帮忙把他的杯子递给他,蓝色那个。”后面那句是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步欢说的。   “好嘞。”步欢起身把杯子递给雷聪文。   “……”雷聪文接过杯子,笑道,“谢谢。这边天气干燥,你们要多喝水多吃水果。”   小安立刻问:“现在水果多吗?”   “多的,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店里都有卖。”   “是嘛,我还以为还没到季节呢。”   雷聪文听笑了,“可以存储的,这里一年四季都有瓜吃。而且现在不是还有温室大棚?你要是想吃本地的当季的最新鲜的水果,现在是没有,不,桑椹应该已经有了,这是这边水果中最早熟的……”   另一头,阿曼还在同步欢说话,“都不是?那是哪里?”   雷聪文很无奈,年轻人好奇心就是强。   步欢道:“木伦,你去过吗?”   阿曼点头,“几年前去过一次,特别难忘。”   “遇到了什么事?”大家都很想听八卦。   阿曼回忆道:“其实就碰到一件特别难忘的事。就是在网吧上网时,一群人冲进来把电脑全砸了,其他人都跑得特别快,我记得就是突然间网吧里上网的人就全跑没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没见过这种事情,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跑掉,他们倒没对我怎样,还和我聊了几句,说我肯定不是本地人,应该是来木伦玩的,然后叫我别害怕,还告诉我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哪些景点是骗人的,可以不用去……后来还把我送出了网吧。”   “哈哈,你这还好,我们去时,看到大街上就有人拿着砍刀追来追去。”   阿曼道:“他们砸网吧时拿的也是砍刀。”   “哦,可能这种刀是他们那里的标配。”步欢笑道,“你们这儿,有这种特色吗?”   雷聪文又开始咳。   阿曼道:“我们这里不只用刀,还会用自制炸药,就是土雷……”   雷聪文强行插话:“那都是特警的事,我们是管不着的。”   阿曼不再多说了,估计是预感到了回去得被批评教育。   韩彬道:“土雷还好,不会炸死人,不过腿应该保不住。”   “这还好,还不够危险?”雷聪文问。他还怕会吓着客人们,没想这帮人一点也不怕,看来真的是见过世面的。   “如果他们能弄到正规军火,会更危险。”   雷聪文叹道:“是啊,还好我们禁枪,要不可就麻烦了。”   叶莱道:“没想到你们这里走这种路线。”   “哈哈,居然比木伦还乱。”步欢笑说。   雷聪文道:“没有比木伦乱,木伦是出了名的治安差,我们这一带,总体来说治安还是不错的。”   “白天治安不错,打砸抢烧的多数在半夜行动。是吧?”游铎说。   雷聪文,“……”的确如此。看来这些客人是真的懂行。   小安问:“为什么会这样啊?”   游铎想了想,这么形容:“木伦是一锅大杂烩,大家被炖成了一个味道。而这边,矛盾很多,可以说,大家都煮不到一个锅里。”硬塞进锅里一起煮,也煮不烂,只会把锅炸了。   雷聪文没有评价他这个说法,只是说:“这边情况比较复杂。”   程锦觉得游铎的说法有点意思,笑了笑。杨思觅感觉到他身体的震动,起身,睁开眼睛看着他:什么事这么好笑?   程锦低声道:“晚上和你说。”   他只是想到了文化融合。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文化融合,有的是先进文化同化落后文化,有的是劣币驱逐良币,有的是闹哄哄地空忙一场。不论结果如何,过程不外乎:或平和,或血腥,或胡萝卜加大棒。   杨思觅眨眼,长睫毛颤了颤。程锦没忍住伸手用指尖拨了一下。   一刻钟后,公安局到了,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开会。   如陆昂所料这边确实有个专案组在,是从勒州来的,不过他们不打算蹭经验,而是决定把案子移交给特案组,一交接完他们就撤,不知道他们是想家了,还是单纯地不想继续在云舒久留。   碎尸案的案情和程锦他们之前了解过的大致一样,没有新进展——暂时没发现更多尸块,也没发现更多线索。   另外,失踪的那对小情侣也仍然没有音讯。   大家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应该是随机作案,凶手是随机选择的被害人,这种案子最难查,因为没有因果没有逻辑,没法沿着一个线头找到源头,相反,他们现在连线头都摸不到。   至于凶手有几人,大家各有各的看法,不过基本同意一件事:凶手是或者凶手之一是一个成年男人,身体状况正常的那种。杀人碎尸抛尸是个体力活,体力太差的办不到。   “凶手应该是熟悉云舒的人?”程锦问。   云舒的警察都点头,“肯定是。”不熟悉地形,在戈壁里迷路可不是好玩的。   “云舒本地人?”   “这倒未必……住个两年,多去戈壁里逛逛,应该就熟了。”   一个中年警察道:“我在这住了四十多年,都还对外面的戈壁滩不熟。”   有人附合:“是啊,开车出去也只在公路上跑,谁开去戈壁上?”   程锦道:“那么凶手为什么这么熟悉地形?”   “……”没人作声,他们不知道程锦是单纯地提问,还是在反问或者说质问。   还是特案组的人了解他,韩彬道:“可能他喜欢户外运动?”   游铎完善道:“可能是因为兴趣爱好原因,也可能是工作原因。”   程锦点头,“这里有多少户外运动团体?”   “有一个叫wing户外俱乐部比较出名,也做得最大。”小安低头按着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些旅舍也会组织户外活动。具体的数据我整理好了给你。”   “好。”程锦道,“除了户外旅行,还有哪些行业和戈壁联系得比较紧密?”   叶莱试着道:“做地质方面的工作的?”   程锦点头,“或许,可以看看这边是否有相关单位。”   云舒的刑警队长李会皱着眉催促他队里的人,“都赶紧想想!我记得那些拍照的人,经常到处逛,是吧?”   “是的,摄影师,他们经常背着相机扛着三角架到处拍照。”   “还有做节目的,拍广告的,特别是汽车类的节目或广告,他们经常会去戈壁上拍。”   有个人说了个相对偏门些的,“还有非法采挖药材和偷猎野生动物的。”   刑警队长李会点头,“有可能。”   又有人道:“护边员。”有偷猎的,那就有护边巡逻的。   李会迟疑,“这个……”   护边员虽然不是警察,但可以算是公安局的编外人员,是自己人。顺带说一句,和护林员们做着类似工作的还有在市内值勤的保安们——来公安局的路上,程锦看见的那些警察,其实不全是警察。   程锦道:“先记下来吧,做为调查方向之一。”   那个人又道:“还有护林员。”云舒市外有防护林带。   他的队长默默地看着他:你怎么老提名自己人?   程锦倒是点头,“很好。或许还有遗漏,晚点统计给我,叶子,你负责跟进这事。”   “好的。”   程锦疑惑,“感觉还是有部分人对戈壁比较熟悉的,他们从来没碰到过尸体?”   除特案组之外的警察们都面面相觑。李会有些为难地看着程锦,“程组长,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戈壁面积非常广……”   “哦。”程锦恍然。   杨思觅把手肘支在桌面上,侧身看着他,“叫架直升机过来,去空中看看?”   程锦笑道:“晚点再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特地叫架直升机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观光。   程锦让人取了张云舒及周边地区的地图过来,嗯,从地图上看云舒周围的戈壁沙漠面积确实很广,云舒只占中间一小块,感觉就是个小小的沙漠绿洲。   他让人帮忙把所有被害人的尸体发现处标出来,还有那对情侣失踪的地方,也标了出来。然后,已确定身份的被害人的家庭住址也标出来。   大家围着地图忙活。   等大家把标记弄好后,程锦指着那几个抛尸点标记道:“步行能到达吗?”   李会摇头,“从城里?不行,太远了。而且他还带着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   “所以他得有辆车?”   “我认为是的,而且得是越野车。”一般的车在公路上开开还好,要开到戈壁上,还是需要越野车。   “没有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发现汽车留下的痕迹?”   “没有,我们这里的天气,刮几阵风就吹没了。”   程锦点头,“车的目标还是比较大的,或许有人看到过,找找目击者——从那些经常去戈壁的人群中。”   步欢道:“这个我来跟吧。”   程锦看向他,“行。”   步欢探身,把手伸到李会面前,笑道:“李队长,要麻烦你多照应了。”   “……”李会握住他的手,“别客气,应该的。”   小安低声对游铎道:“所以又是一个找车的事。”不过这次是真的没办找——她和游铎没法找,因为什么信息都没有,谁知道这车存不存在呢。   游铎心有灵犀地道:“薛定谔的车。”   “目前,没法确定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是吗?”程锦问。   “对的。”   尸体不是完整的,没法检测死亡原因——至少目前他们找的尸块不足于确定死亡死因。   程锦沉吟着道:“得想办法把尸体找全。”   “要不要试一下在发现尸体的周围找找看?可能是被野兽拖走的,可能是凶手沿路乱丢。”韩彬问。   勒州过来的专案组和云舒本地的警察们都说:“找过了,没发现。”   “你们的搜寻范围是多少?直径一百米?五百米?”   “……”一百米肯定是有的,五百米……不一定有。   韩彬道:“可以扩大搜寻范围。”   程锦同意,“明天开始找,要辛苦大家了。”   云舒这边的领导心里很苦,缺人啊,不过也还是有办法:可以组织群众来帮忙。 第65章 流沙5   晚上九点,程锦他们去吃晚饭,吃的是云舒本地的食物——这里似乎也没有内地的餐馆,程锦稍微留意了一下,一家都没看到。   本来公安局的人想请他们吃饭,程锦推了,说他们想自己逛逛。   阿曼很遗憾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最近夜市停了,要不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政府怕出事,把夜市给停了。   “诶?真的太不是时候了。”小安也很遗憾。   程锦笑道:“没事,店里吃也一样。给我们推荐一下?”   “好啊。”阿曼热情地推荐了好几家店给他们。   最后,程锦他们选了装修得最好的那家。   进店后,服务员拿着盛满水的长颈铜壶过来为他们倒水洗手,服务员的汉语不流利,和他们交流时,要连说带比划。   等服务员走后,叶莱道:“原来是洗手,我还以为是要倒茶给我们喝。”   游铎道:“文化习俗不同。”   “我也以为是喝的,还奇怪那壶怎么这么大,我本来想拍张直接用壶嘴喝茶的照片的。”小安说。   步欢笑道:“去拍啊,反正也只有当地人会笑你,我们是不会笑你的。”   小安不信任地道:“哼,那你怎么不去拍?”   步欢逗她,“又不是我想喝洗手水。”   ……   过了会儿,服务员送了菜单和茶过来。茶壶也是铜壶,不过这次是小的圆壶。茶是普通的茶,但隐约有水果香味。   小安兴冲冲地翻开菜单开始点菜,这家餐馆的菜单做得很实用,都配了图片,这样就可以直接对着图片点菜,省去了和服务员沟通的麻烦——双方有语言障碍,说话很费劲。   羊肉肯定是要的,烤的煮的都要,大盘鸡也要,这个是什么凉菜,没见过,来一份,嗯,没见过的没吃过的都可以来一份。   程锦提醒他们:“点了要吃完。”   “呃,吃不完可以打包啊,晚上当夜宵吃。”   “少点一些,不够再加。”   “哦。”   店里人不多,菜上得挺快。不久后,杂七杂八的食物逐渐铺满了桌面,有一半是和羊肉有关的。羊肉肉质不错,但还是膻,吃得惯的人才会喜欢,像叶莱,就只趁热吃了一些烤肉,后来便不再碰羊肉了。   “这个……你们一定要尝一下。”小安指着一盘面点说。   “很难吃?”看小安那表情就不像好吃的样子。不过那面点看起来挺正常,似乎是什么蔬菜卷,卖相还可以。   “味道很……猎奇。”小安皱着一张小脸。   韩彬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咀嚼完,说:“奶酪香菜卷,甜的。”   “香菜还能这么做?”大家心生敬畏。   杨思觅也夹了一个,不过他只吃了一口就转手给程锦了。程锦……淡定地替他吃完。   杨思觅最喜欢粽子,浇上酸奶和蜂蜜的白粽子,他一连吃了三个,然后被程锦拦住了才没再来第四个。   游铎说:“粽子是这边人向汉人学来的,他们很喜欢吃这个。”   “是挺好吃的,奇怪,在家我都不吃粽子的。”小安说。   “你是不吃咸粽子。”叶莱笑道,“也可能你只是喜欢吃酸奶和蜂蜜。”   “有可能。我记得菜单上有酸奶,我要点一份。”小安大声叫服务员过来。   杨思觅道:“我要两份。”   程锦道:“一份就行了。”   “帮你点了一份。”   程锦很感动,不过等酸奶端上来了,他只尝了一口,其余的还是进了杨思觅的肚子。   吃完饭后,天黑了。   小安看了下时间,“十点了。”   游铎道:“等夏天时,天会黑得更晚。”   “我们现在回酒店?”   程锦点头,“都早点休息。”   “哦。”行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连夜市都禁了,类似的地方肯定也不营业。   韩彬拿着手机走到程锦身旁,“李队长跟我说,明天如果天气好,可以考虑用无人机协助寻找尸体。”   为了方便联系,大家交换过通讯账号。估计他们走了之后,云舒公安局的人又去开了一个小会,讨论了一下要怎么应付他们这边。   程锦欣然道:“好啊。”   韩彬低头看着手机,“他说,民用的无人机在野外不够用,续航力不足,抗风性能不好,抗干扰能力也不行。”   程锦笑道:“所以?”   韩彬道:“我想他是在暗示我们最好能弄来军用无人机。”   杨思觅道:“用直升机运几架过来。”   程锦看他。   杨思觅道:“难道你想让它们直接飞过来?”   “……”程锦对韩彬道,“我想想,你跟李队长说:晚点回复他。”   “好。”   回酒店房间后,杨思觅问程锦:“你不想和部队有太多牵扯?”   程锦笑道:“不敢乱欠外债,怕还不起。”因为这边还是乱,可以想象这里事特多,他既不想多事添乱,也不想被人当肥羊宰上一刀。   “我来还。”杨思觅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程锦一手扣住杨思觅的肩膀,另一手扶上他的脸,看入他的眼中,“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好吗?”他此刻只想把人捂在掌心里,这是我的,别人不许打主意。   杨思觅嘴角上扬,这话他喜欢听,不过程锦很克制,很少会这么说。   看杨思觅笑得乖巧无辜,程锦心中涌出一池温柔的水,他凑过去亲吻杨思觅,动作轻柔,仿佛羽毛拂过。   杨思觅缓缓地眨眼,然后直接咬上程锦的嘴唇,宛如饿虎扑食,皮肤紧密地接触,心头随即颤栗般地发麻,大脑被瞬间点燃,像一颗火星溅入了油海中,理智轰然炸成了焰火,快速地堙灭在寂静的黑暗中,他恶狠狠地把程锦拖上床,急切地亲吻抚摸,很用力,像是想把人揉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程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掌心里的小宝宝突然变成了凶残巨龙,他不切实际地想着,或许还能挽救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大脑空白了。   ……   狂欢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工作不能丢下。   程锦穿上衣服,打开电脑,解锁手机,准备把无人机的事解决掉。   杨思觅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爬了起来,走到程锦身边,跳上沙发,蜷在他身旁。   程锦只好起身去拿毯子,入手时发现毯子手感柔软,不错,他拎着毯子回来,抖开,裹住杨思觅。   不过杨思觅却不安分,他甩开毯子跳下沙发去取水喝,直接喝了一瓶,然后顺手带了瓶给程锦。   等他回来,程锦坚持不懈地又拿毯子裹上他。   杨思觅趴到程锦肩膀上,看程锦的耳朵就在面前,就伸舌头舔了一下。   程锦暗叹口气,没说什么。杨思觅不知餍足,你给什么反应都可以被歪曲成欲拒还迎,没反应才最安全。   杨思觅道:“累了?”   “……”   “不累?”   “别闹。”程锦往电脑上输入多重密码,打开一份通讯录,在上面寻找他需要用上的人。   杨思觅扫了两眼,“我来?”   “我自己来。”本来程锦可以叫陆昂去搞这事,但一来时间这么晚了,叫醒陆昂不厚道,二来他想亲自经手,以免杨思觅被莫名地牵扯到,真拉去干活抵债什么的。   杨思觅无所谓,继续骚扰程锦,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   赶在天亮前,程锦处理好了无人机的事。他联系的是武警部队,那边很爽快地答应了送四架无人机过来,而且承诺会十点前送到。   与程锦直接对话的那人,还和他闲聊了两句,惺惺相惜地说他们双方有个共同点:身份都有些微妙。   武警职能多,衣服随便换,哪里有需要就上哪里。特案组也一样,挂着羊头什么肉都可以卖。   程锦心情有些微妙。他不知道那人是否真的知道特案组挂的什么头。   事情定下后,程锦给韩彬发了个信息,然后看了看时间,定了个闹钟,“我们还能睡会儿。”   杨思觅起身,身上的毯子滑落了。   “……”程锦改口,“还能休息一下。”   上午九点五十,无人机到了,用直升机送来的,还每架无人机配了一个操作员,大概是怕他们把无人机摔坏。   飞行员是个戴墨镜的短发男人,他和程锦打了个招呼,拿出份文件让程锦签字。   程锦核对好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短发男人收好文件,看了看旁边的杨思觅,程锦感觉有点不妙,不过对方没有更多动作,只道:“那我就回去了,等你们这边完事了,我再来接人。”   杨思觅打量着那架直升机,问程锦:“要飞一圈吗?”   短发男人道:“可以,不过得我来开。”他像是怕杨思觅动他的座驾。   程锦道:“你们认识?”   杨思觅道:“不算。”   短发男人道:“见过。”   “……”程锦一点也不想坐直升机,立刻跟飞行员告别,表示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短发男人也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便撤了。   “怎么就走了?”云舒公安局的领导过来问。   程锦道:“可能有别的任务。”   队长李会也走了过来,“军用的设备就是不一样,还好派了技术员过来,要不我们都不会用。”   程锦笑道:“已经组装好了?我去看看。”   刚才,从直升机上搬下来的是几个大箱子,程锦估计里面装的是零件,不是成品。 第66章 流沙6   程锦和杨思觅走向大家围着的地方,叶莱他们往旁边挤挤,给他们腾出位置。程锦看到人群中间的空地上,有个穿迷彩服的人正抱着一架大玩具般的飞机,旁边他的战友正半跪在地上调度着一台设备。   看到那飞机,程锦就知道李会为什么会说军用设备就是不一样了。   武警们带来的军用无人机和民用的相比,在外观上有很大差异,一般的民用无人机有多只脚,像只铁虫子,而这款军用无人机就是个小飞机的样子,没有脚只有翅膀,像个极简版的飞机模型——还是那种老式的飞机。   程锦心想,长什么样无所谓,关键是要能干活。   围观完无人机,大家一起去开会,讨论要怎么找尸体。   会议内容主要是公安局这边提出各种需求,过来提供援助的武警们替他们想办法达成目的,当然,对于不合理要求武警们也会直接拒绝。   双方商量好搜寻尸体的流程后,由李会带了几个人同武警们一起去戈壁,韩彬和游铎跟去了。   小安也想去,她是想去玩无人机,不过眼巴巴地看了会儿那些无人机后,她还是老实地去干自己的活了——和叶莱一起统计有哪些人熟悉云舒一带的戈壁沙漠地形。   步欢的工作是去拜访那些人——小安和叶莱统计出来的那些人,看他们是否曾看见过什么,或者看他们自身是否有问题。他叫了几个云舒公安局的刑警协助他,他们决定拿政府部门的同行们“开刀”,也就是护边员护林员等人,倒不是特别针对他们,只是因为政府部门最规范,好查。至于,民间那些团体或个人,叶莱她们还在统计中,不急。   程锦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是去见被害人家属,和杨思觅一起。为了防止出现语言沟通不畅的问题,还特地带上了阿曼。   他们准备先去见那个半年前失踪了的男孩的父母,联系对方时,对方非常积极地表示随时有空。   与之相反的是,联系另外两个确定了身份的被害人家属时,他们的反应都很冷淡。程锦询问什么时间有空见面时,他们都很迟疑,最终在程锦的追问下,他们选择了晚上见面。程锦便和他们约了一下具体时间,一个早一点见,另一个晚一点。   半年前失踪的男孩叫麦苏木,不是汉族,不过他父母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和程锦他们交流起来没障碍。   麦苏木的父母都很憔悴,他们实际年龄只有40来岁,但看起来像是5、60的人。他们很想知道案子有没有进展。   程锦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目前还没有。   他们很失望。   在随后的交谈中,麦苏木的父亲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想:“我还是觉得我儿子失踪那天,应该去过网吧。”   程锦道:“他不是还未成年?”   去网吧要刷身份证,未成年会拒在门外。   麦苏木的父亲道:“听说网吧那边有备用的身份证,没到年龄的,刷备用身份证。”他特地去研究过。   程锦点头,总是这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什么会觉得他那天可能去过网吧?”   “我天天都在想,他那天到底是去了哪里,碰到了什么人,跟谁一起走了……然后我想到他喜欢玩电脑,家里有电脑,但我们会控制他玩的时间,没法在家里玩,他就会出去玩。”   麦苏木父亲急切地道:“我问过他朋友,他们承认了他们经常会一起去上网,一般是非周末时间,他们在午间吃饭时,或下午放学后,跑去玩一阵子。他失踪那天,也和朋友们在一块玩——他们一起联网打游戏,他朋友说他也在线,中途他说要去换台电脑,但后来没有再上线。”   程锦道:“跟公安局的人说过这个信息吗?”   旁边的阿曼皱眉回忆着。   麦苏木父亲道:“以前说过,但你们说这个线索没用,好像是说摄像头的录像只保留一个月,超过一个月的会自动删除。但是,你们应该有办法能看到被删除的录像的吧?只要看到录像,就能知道我儿子当天和哪些人接触过,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他!”   阿曼往程锦身旁凑了凑,低声道:“这附近有两家网吧——他不确定他儿子是去了哪一家上网,我们两家都去问过了,没人对他儿子那天是否去过网吧有印象,而且这两家网吧的摄像头录像都只保留一个月。”他看了眼麦苏木父亲,“他跟我们说时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所以没能查到录像。”   程锦点头,看着麦苏木的父亲道:“网吧说录像已经删掉了的事,应该是真的,我会让人去查看,但找到录像的希望不大。另外,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情况,他说要换一台电脑时,可能是离开了网吧,例如去买东西或者临时有其它事,然后在网吧外面失踪了,这样,就算网吧的录像还在,也不会拍到什么。”   “这只是你的猜测。”麦苏木父亲不想放弃这个方向。   程锦道:“你家里的电脑还在吧?”   “在倒是在……”但是你们想干什么?   “我让人过来检查一下,应该能找到你儿子的游戏账号,只要有账号,就能查到他曾在哪里上过网,如果失踪那天,他的确是去网吧了,那我们就去网吧那边看看是否还能找到线索。”   麦苏木父亲赶紧点头,“好的好的。”   程锦打电话叫小安过来一趟。   20多公钟后,公安局的一个刑警把小安送过来了。   “老大,杨老师!”小安先冲程锦和杨思觅笑了笑,然后扫了眼周围,“电脑呢?”   麦苏木父亲很惊讶,就这么个小姑娘?她行不行啊?“在这边。”他带大家去书房。   小安打开麦苏木家的电脑,先确定麦苏木的游戏账号名称,然后联系游戏公司那边,让他们把相关数据传过来。不久后,她说:“查到了,老大,他最后一次上网是在虹星网吧,那天是……”她把日期与时间都报给了程锦。   麦苏木的父亲很激动,“没错,他就是这天出的事,原来他是去了这家网吧……那我们现在去网吧?”   程锦点头。   “等一下。”小安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把麦苏木家的电脑里的很多信息打包传到自己电脑上,晚点查看一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呢。“好了,我们走吧!”   虹星网吧离麦苏木家不远,程锦把麦苏木的照片展示给网吧网管看,对方眼也不眨地表示不记得这个人。   程锦道:“你再仔细看看?”对于熟客,多少总能看个眼熟吧?   杨思觅懒洋洋地勾起一边嘴角,“你跟他客气什么,把他带回公安局。”他朝阿曼微抬下巴,“手铐。”   “……”阿曼摸上腰间的手铐。   网管脸都吓白了,支支吾吾地承认了麦苏木的确来他们里上过网,用的是网吧提供的“假”身份证——他说不认识麦苏木就是这个原因,因为网吧违法了,他们从特殊渠道收购了上百张信息真实的身份证,专门提供给那些年龄不足的孩子使用。   虽然承认了认识麦苏木,不过对于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时是哪天,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后来他是怎么离开的,以及和谁一起离开的,网管表示真的都没印象。   “那天麦苏木用的是哪张身份证?”小安问。   “不知道……有客人来,如果没身份证,那我就随便抽一张身份证,把它录入系统。”身份证录入的记录都在,不过每天都有很多孩子来上网,所以根本分不清谁用的是哪张身份证。   “我来看看。”小安连上网吧的服务器,因为她知道当天麦苏木打游戏的时间段,就根据这个时间去找对应的上网人,很快,她找到了一个最符合的,“应该是这个。”当时网管给麦苏木录入的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的身份信息,系统记录显示当时他是坐在E15号座位。   大家去那个座位旁边看了看,摄像头可以拍到。   网管道:“录像只保留最近一个月的。”   “那要看了才知道。硬盘在哪?”小安问。   “你跟我来。”   拿到硬盘后,小安把它连上自己的电脑,边检测着里面的信息,边对程锦他们道:“硬盘存储数据用的是覆盖的形式,新数据覆盖掉过期的旧数据,如果我们运气够好,那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还没有被覆盖掉,可以想办法弄出来。”   他们运气还不错,一个小时后,小安居然真的找到麦苏木失踪那天的一段录像,不过,只有他进网吧时的录像,没有离开时的,很遗憾。   “……”   麦苏木父亲哀求:“你再找找,或许再找找就有了?”   小安看了看程锦。   程锦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再试一下。”   “好。”小安又搜寻了一遍,然后默默地摇头。   程锦看向麦苏木父亲,“我们再想其它办法吧。”   “……还有什么办法呢?”麦苏木父亲很绝望。   “先拿着麦苏木的照片去询问一遍附近的居民,看当初是否有人看到过什么。”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希望渺茫,但也是个调查方向。“阿曼,再叫些人过来帮忙。”   “哦,好。”   麦苏木父亲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程锦对他道:“你先回去吧。”   “我也想帮忙,可以吗?”   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侦查工作。程锦点头,“可以的。”   “谢谢。” 第67章 流沙7   程锦让小安先回公安局。他和杨思觅留下来帮忙——反正下一场见面是晚上。   阿曼、麦苏木父亲,还有阿曼叫来的四个同事,以及程锦和杨思觅,拿着麦苏木的脸部照片与网吧监控拍到的全身照去询问网吧周边的人,看他们中是否有谁曾在半年前的那个周末注意到这个男孩。   他们忙了一下午,把网吧那条街上的商店店主或店员全部询问了一遍。   有家服装店的店员记得麦苏木,其实也不是记得人,他是记得麦苏木的外套。从网吧监控拍到的视频照片上可看到,那天麦苏木穿的是一件印有多彩几何图案的套头大外套,外套上的花纹吸引了那个店员的目光,他就多看了几眼。   “当时,他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好像是和别人一起,他似乎在和他身旁的人说话。”   “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店员摇头,“只记得个子不高,比他还矮一点。”他指着麦苏木的照片说。   “矮多少?”   “一点点。”店员用手比划了一个三厘米左右的距离。   “男人?”   “应该是。穿的是男人的衣服。”   “怎样的衣服?”   “就一般的深色衣服,具体的不记得了。”   “体型呢,瘦还是壮?”   店员想了几秒,道:“不壮吧。我真的没什么印象。”   “长相呢,看起来像汉人还是别的族的?”   “没看到脸。”   “头发呢?”   “应该是短的。”   “卷发还是直发?”   店员一脸苦相,“真的没印象。”   ……   一下午的收获基本就是这样:麦苏木失踪前可能曾和一名170厘米左右的身材中等的男子接触过。   麦苏木父亲很亢奋,觉得继续这么查下去,总有人会知道他儿子当初是遭遇了什么,或许他们离抓到真凶已经不远了!   程锦没这么乐观,在他看来,时隔半年仍有人记得麦苏木已经是奇迹了。   询查工作很琐碎,杨思觅倒没不耐烦,他口袋里揣着一大包果干——程锦给买的,像出来游玩的一样,吃吃零食看看热闹,心情比云舒的天气还明朗。   其他人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但注意到程锦常常看他,便都想,大概这个人对他们的调查很重要,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其实事情倒没大家想的那么弯弯绕绕。不过是因为此地不太平,程锦觉得有必要看着点杨思觅,放到他身上的注意力自然就多了,甚至连平常要求的各项标准也有放宽,就怕他一不高兴就要去搞事——不是怕他会因自己的疏忽而遇上危险,是怕他会趁自己不注意主动去找危险。   杨思觅察觉到程锦在使用一种“不管怎样先稳住你,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的策略。他决定试探一下,看到路边有卖粽子的摊子,就拉了拉程锦的袖子。   程锦二话不说就给他买了两个。   既然真的这么好说话,那肯定是要得寸进尺的。杨思觅吃着粽子,在心里列着“菜单”,以前有顾忌的事现在都可以试试看。不,试其中的一部分就行,还是要注意尺度,或者说,是要循序渐进。杨思觅翘起嘴角,反正一生还长。   晚上,程锦要去见其他被害人家属,便叫上阿曼“翻译”先离开,留其他同事继续询查附近的居民——和商店想反,居民家是白天少有人在家,晚上大家普遍是在的。   开车去约定地点的路上,阿曼疲惫地说:“如果去年我们就发现那些事,或许麦苏木就不会死。”   这谁知道。程锦沉默。   阿曼继续说:“我们真的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当时我们不觉得他是真失踪了,更不知道他会死。毕竟16岁也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容易出事。我们认为他只是跑出去玩了。”他情绪低落,很自责。   程锦仍然没说话。不过,他想,就算公安局是有错,那么多人,也轮不到阿曼这种年轻人来承担什么责任,他不是拿主意的人,只是听命行事。但这些不好对阿曼直说。   “他们为什么会跟那个人走呢?就算他还小,防范意识不够,被哄骗了,那其他人为什么会跟凶手走?”阿曼皱着眉,满脸疑惑与不解。   那个头脑已经不清醒的老大爷被害人先忽略,另一个身份明确的被害人却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社会经验应该也很丰富,不管是强迫还是诱骗,要在他身上实施应该都不容易。那凶手并不高大魁梧,就算受害人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但只要奋力反抗,应该还是有逃脱机会,怎么就会被杀了还碎了尸呢?   程锦道:“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凶手,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和其他被害人曾有过接触。”   阿曼想了想,点头,脸上又添了几分沉郁。   程锦他们先去见老大爷的家人,约好的登门拜访,到了后,看到这家人有五人在家,分别是老大爷的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他们是老大爷的二儿子一家。这位大爷有两个儿子,他在二儿子家养老。   老大爷叫巴克,是在三个月前失踪的,是走失的,那天晚上,儿子在外面还没回家,儿媳在厨房做饭,孩子们都在做自己的事,不知道老大爷怎么就自己开门出去了,然后就没再回家,他们找到半夜,没找到,又报了警,结果还是没找到。   警方查了路上的监控,只看到老大爷走出住宅区,走到了外面的大路上,接着去了那儿,就查不到了。也曾开车满城找人,但没能找到。   儿子沉闷地道:“他应该是看我还没回家,想去接我,但他一般也就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那儿就停住了。”   他爸以前也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跑出去过两次,但都没事,谁知道这次就给丢了,然后还被人……杀了。那个杀人凶手真是畜生,连这么大年纪的老人都不放过。   程锦道:“他平时喜欢去哪儿?你们陪他出去时。”   “一般是我有空会带他在附近转转,因为他最听我的话。”儿子说,“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和邻居们说说话,不过我爸其实已经认不出人了。”   程锦点头,“邻居们那天没看到什么?”   一个孙女说:“有个邻居叔叔说看到我爷爷在路边和一个男人说话,他以为那男的是我爸,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也没在意……”   儿子摇着头道,“那时,我根本还没回来。”   程锦打量了一下儿子,高大而且壮实,如果邻居看到的人差不多也是这个身材,那和麦苏木失踪前接触过的那人可完全不像。   后来,程锦他们去见了那个邻居一面,那邻居说他当时就远远地扫了一眼,那男人比巴克大爷高大半个头,感觉像是他儿子,他也没细想。   巴克儿子也说他是比他爸高半头,他爸以前也高,但人老了,缩了一些。   阿曼道:“没想到真的不是一个人……凶手难道有两个人,是一对搭档?”   巴克那个二儿子有185,之前他们查到的和麦苏木接触过的人差不多也就170,这高度差有点大,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程锦摇头,“只是接触过,不一定是凶手。”或许也就是大街上的随便一句关心,程锦自己在大街上看到行为不自然的老人也会多留意几眼,必要时会过去询问一下情况。   阿曼叹气,“不管是不是,都没法找啊。”因为目击者没有看到对方是否具有明显特征,不过大部分人本来就长得很普通,要人一眼就记住,实在是强人所难。   接着他们去见另一个被害人艾尔肯的家属,见面地点约在他死之前的住处附近,来的是他前妻和他女儿,他前妻是汉族,女儿很漂亮,像杨思觅一样,有一些不明显的混血。   前妻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的事我都不清楚。”他们已经离婚很多年了,这位女士早就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我和他联系得也不多。”女儿低声道。父母离婚后,她和母亲一起生活,受母亲影响大,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生父。   艾尔肯老家不在云舒,和前妻及女儿关系又不密切,朋友也泛泛,结果就是他去年11月失踪的,12月才有人注意到他好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等公安局过来调查时,连他具体是哪天失踪的,都没人知道,只能根据他家的日历判断个大概。   程锦道:“没听说过些什么吗?”毕竟还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有共同的熟人,难保那些人会传些什么话。   女儿摇头,她是小辈,和父辈的人际关系网隔着一层。   前妻倒是稍有犹豫。   程锦立刻道:“如果听说过什么就说出来吧,或许有用。”   “听说他好像交了女朋友。”前妻说,“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些年,艾尔肯虽然没有结婚,但交过一些女朋友。   程锦看向阿曼,阿曼微微摇头。程锦便向前妻询问细节,到底是听哪个朋友说的艾尔肯有女友。   前妻当场打电话去问她朋友,对方说是曾看到艾尔肯单独和女人一起吃饭。   虽是单独吃饭,那也不一定就是女友,是熟人或朋友在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后来,和前妻及女儿告别后,阿曼说:“我们没查到他有女朋友。”   “女性朋友呢?”   “……不确定。”   “重新查一下吧。”   “好。” 第68章 流沙8   见完被害人家属,程锦他们去吃饭。   阿曼带程锦和杨思觅去吃拉面。手工自制的拉面,面煮好后,把炒好的配菜倒在面上,吃的时候拌匀,这就是当地的特色拉面。   拌拉面的配菜用青椒、西红柿、洋葱和牛肉或羊肉炒成的。程锦点了两份牛肉拉面,又要了两碗酸奶。   杨思觅默认酸奶都是他的,两碗都动了,然后用勺子敲了下左边那碗,“这碗更甜。”   程锦笑道:“打算先吃甜的,还是后吃?”   旁边的阿曼觉得他们俩有点无聊,无论是行为还是说话,都有点……弱智。   “后吃。”杨思觅用不甜的那碗酸奶配拉面,吃一口拉面,喝一口酸奶,喝完酸奶后,便不再吃面了,把面碗推到一边。   阿曼问:“吃不惯?”他个人非常喜欢吃拉面,这是他们这儿的主食。   杨思觅随口道:“不饿。”   “你吃太多零食了。你是在戒烟吗?有烟瘾,所以嘴里总想吃点什么?”阿曼好奇了一天,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合理的推理。”杨思觅道,“不过不是烟瘾,是无聊。”他开始喝那碗更甜的酸奶。   “什么无聊?”   “都无聊。”   “呃,什么意思?”   杨思觅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曼。   阿曼一开始是疑惑,然后被看得别扭,杨思觅的目光侵略性太强了,他心生恼怒,但又不便于发作,压着嗓子问:“怎么了?”   杨思觅随意地耸了肩,但脸上仍是那副表情。   “……”阿曼心底发凉,开始躲闪回避杨思觅的目光,可杨思觅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是刻意的或者说恶意的、挑衅的目光。阿曼极度恼火,又有点羞愤难当,同时,心中疑惑,他不是很明白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像是莫名其妙地,自己好好地走在大街上,突然就被人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杨思觅知道阿曼的感受——他学习过很多年,吸取过很多人的经验,学会了模仿,学会了在愿意时让自己显得正常,但,实际上他仍然体验不到情感,不会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所以他能无视别人的痛苦,例如此刻,他继续毫不留情地用目光凌迟着阿曼。   不过没有情感,不等于没有情绪。   杨思觅漫不经心地看着阿曼,在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指甲缝里有黑灰时,心中突然涌出股怒火,那只爪子莫名地触怒了他,他想把它剁下来。   就算阿曼此时对他破口大骂,他都不一定会生气,但他却会因为不喜欢阿曼的那只手而大发雷霆,在心中。——他毕竟是专业的,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如果真把那只手砍下来或砸烂,他的心情会重新变得愉悦。   这就是他的情绪,只凭自己的一时喜怒。   这些都是他的“无聊”。   阿曼永远不会明白。   有时候“无知”是福气。   “阿曼,你没事吧?脸色那么难看。”杨思觅笑了下,顺时针搅拌了几下他的酸奶,然后挖了一勺子送到嘴中,嗯,好吃,他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嗯?程锦抬头看向阿曼。   阿曼看看程锦,又看看陶醉于食物中的杨思觅,好像确实没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事,杨思觅刚才的不友好似乎只是幻觉。他笑道:“没事,能有什么事?”   “嗯。”程锦也不觉得有什么事,他一直垂着眼在吃面,顺便想案子,不知道杨思觅趁他不注意,去虐待阿曼了。后来,他发现阿曼躲“他”时,还觉得奇怪,这是给自己当翻译当怕了?   程锦吃完自己那碗拉面,感觉自己还能吃点,就把杨思觅剩下的面拿过去继续吃。   “……”阿曼别扭地想,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杨思觅看着程锦吃面,道:“我又想吃了。”   程锦停手,直接把自己手上的筷子递给他。   杨思觅真的接了筷子,把面碗挪过去,不亦乐乎地吃了起来。还礼尚往来地把自己刚才正在喝的那碗酸奶推给了程锦,“你喝。”   程锦没拒绝,他直接把那碗酸奶端起来,就着碗沿,几口就喝完了。   阿曼,“……”   吃完饭,三人回到公安局,阿曼如蒙大赦,赶紧回自己的队伍中。   韩彬和游铎他们已经回来了,找到了12块尸块,还拣了一堆破烂,有塑料片,针头,碎布,烟头等等。   “这些是什么?”程锦看着照片问。实物已经被送到检验室去了。   游铎说:“找尸体时发现的,带回来验一下。”无人机找尸体,他没什么事,就在周围找了点别的,这些东西或许和凶手有关,或许只是谁乱丢的垃圾,被风不知道从哪儿刮到抛尸点来的。   程锦点头,行吧。他不会去管太细,反正能看到结果就行。他又翻了下尸块照片,突然看到了一颗木乃伊般干瘪的人头,被惊了一下。   “这是我们找到的第一颗头,等DNA检验结果出来,看到底是谁的头。”韩彬说。   杨思觅看了眼,然后皱眉。   程锦有点紧张地盯着他,“怎么了?”   “丑。”   程锦,“……”他默默地看向韩彬,“明天还去吗?”   “去,得再去一天。今天下午刮了几阵风,有风沙时能见度不行,只能停工。”军用无人机倒是扛得住风,但没有透视眼功能。   程锦点头。   小安和叶莱还在整理熟悉戈壁地区的人员名单,政府部门的已经理清楚了——不清楚的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他们部门的职能就行,但民间团体或个人,就没那么好统计了,因为公司职员会流动,个人的职业也会发生变更。   程锦道:“没事,能查的先查。”这事本来也是大海捞针,只是总得先捞捞干。   步欢回来最晚,他去了一趟郊区林场牧民家。   游铎道:“怎么跑那去了?”   “去找护边员。”这里的护边员是从郊区牧民中选出来的,每个月会发点补贴给他们。   步欢喝了杯水,然后倒在椅子上,按着自己的大腿说:“累死了,今天我骑马了,那马有点烈,差点把我甩下来。”   “我也想骑!”小安从她的电脑后探出头来。   程锦道:“有发现吗?”   “有一点小发现。偷猎的人有不少,都开越野车,而且他们还有枪。”   “但他们只想发财吧,杀人做什么?”叶莱问。   “嗯,我也觉得应该不是他们杀的人。下面的才是重点,”步欢道,“牧民说,他们还见过一些行为很怪异的人,神神叨叨地在沙漠中点篝火,还疯疯癫癫地大哭大叫。”   游铎皱眉,“他们是不是吸毒了?”正好他拣回来了针头。   这边靠边境,常有人从境外运毒品进来,而且是以毒养恐,毒品、枪支、恐怖行为,相伴而生。   “可能吧。”   “贩毒团伙、恐怖组织杀人?”   步欢摊手,“不知道啊。”   杨思觅靠着程锦,半阖着的眼中隐着一丝笑意,如果是往这个方向发展,倒也有趣,不是别的有趣,是这个发展方向肯定是程锦最不喜欢的那个。他很乐意帮程锦解决问题,一向如此。   程锦思索了片刻,“被害人中有老人有少年,而且他们一直呆在城里,应该不会妨碍到这些团体的活动,为什么他们会遇害?”   “对啊。”叶莱道,“恐怖组织搞事是想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不至于偷偷摸摸杀人。”   步欢反驳,“也不算偷偷摸摸吧?他们碎尸后直接扔在戈壁上,埋都没埋。”   叶莱也不示弱,“但比起恐怖活动还是差很多,恐怖组织大概会直接把碎尸放到广场上展览吧,如果他们做得到的话。”   “好吧……”步欢换了个思路,“那就不是恐怖组织,就是那种为钱贩毒的团伙,因为被害人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所以被杀人灭口了。”   游铎道:“巴克有阿尔茨海默病。”即所谓的“老年痴呆症”。杀他有什么用?   “凶手不知道他有病。”小安说。   “杀就杀了,为什么要碎尸?”韩彬问。   游铎也道:“如果是杀人灭口,应该不想引人注目,那偷偷地把尸体埋了就好,没必要碎尸后还乱扔。”   “……”步欢头疼地道,“好吧,又绕回来了。”   程锦沉吟着道:“杀人原因不明。碎尸抛尸存在某种目的。”   杨思觅道:“或许只是发泄情绪。”   “嗯?”程锦揽住他,摸了摸他的背。   杨思觅昏昏欲睡地道:“不一定有原因和目的。愤怒,想杀个人,随便找了个人,把他杀了,碎尸,抛尸,平息愤怒。”   很简单不是吗? 第69章 流沙9   程锦道:“我们一开始就在考虑是连环杀手随机作案的可能性,不过这些案子除了碎尸抛尸这个相同点之外,目前还没找到其他共同点,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作的案……”   杨思觅捣乱,“两个?”连环杀手也有双人档。   程锦无奈道:“一个、两个或者是一个团伙我都没意见,先查着吧,目前我最想知道的是凶手到底是怎么杀死被害人的。”   韩彬道:“我们找到的尸块上没有发现致命伤,没有刀具之类的伤痕,也没有弹孔。毒理检测方面,尸体都成这样了,检不出来。”   “既然没有明显伤痕,说不定就是毒杀呢。”小安猜测。   “毒杀多麻烦,还要想办法买毒药。”步欢笑道,“直接勒死最方便。”   小安皱眉,“我更喜欢毒药。”   韩彬道:“在用毒杀人的罪犯中,的确是女性比男性多。”   “……”小安笑嘻嘻地道,“我觉得用毒很好啊,省劲儿,也不用搞得血淋淋的。”   游铎道:“我也不喜欢弄得到处是血。”   叶莱摸着自己腰间的枪道:“我还是喜欢枪,杀伤力大,便捷迅速有效。”她的枪法不错。   步欢抱着胳膊想了想,“我好像都行,有什么用什么。”   程锦看着他们,怎么搞得像是真的要去杀人一样?   杨思觅拿起程锦的手,摸着他的手指,又捏了捏,“连环杀手用刀的最多,因为这样能和被害人亲密接触。”   “……”   步欢啧了声,“怎么听起来很变态。”   “就是变态啊。”小安道。   “不一定。”步欢朝韩彬歪了下嘴,“你看韩彬身上就常年带刀。”   韩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敢说你不带?”   步欢咧嘴笑道:“好吧,我也带。”   小安眨了眨眼,“我包里也有把多功能军刀。”   “我也有。”游铎说。   叶莱笑道:“看来是人手一把。”她也有。   步欢摆手,“不,工具刀肯定不算啊。”   他们这次的凶手倒是没用刀,但用了锯子。程锦道:“被害人都是死后才被碎尸的吧?”   “是的。”韩彬说。这个是可以尸检得出来的,而且已经检出来了。   程锦点头。   “怎么了?”大家问。   “没事,我只是在重新考虑这案子的血腥程度。”   “嗯?”   “如你们所说,如果是毒死的,凶手很可能是女性。如果是勒死的,需要比较大力气,那就应该是男性。”   “如果是先下毒,再勒死呢?”韩彬道,“女性男性都可以。”   程锦叹气,对,一切皆有可能。“凶手没有用血腥的手法杀人,似乎显得比较理智冷静。但后来却又碎尸,把尸体到处乱扔,这就很血腥了,他像是突然失控了。”   游铎道:“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冷静,一个狂暴?”   程锦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心情不错,有求必应:“要折磨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用刀,要见血。凶手可能一直很疯狂很残忍,只是你们从尸体上看不出来。”   韩彬想了想,道:“应该会有痕迹,之前是尸体样本太少,现在我们又找到了一批尸块,或许会有新发现。”   杨思觅无所谓地道:“或许。”   “我明天不去戈壁了,留下来验尸。”这里有法医,但韩彬想自己亲眼看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   程锦道:“行。”   杨思觅道:“那我们呢,去玩吗?”   “……”程锦迟疑,“我想想。”   再晚一些时候,李会和阿曼过来了,是过来说询查的事——在网吧周边做询查工作的刑警们回来了,说那儿的居民没人对少年麦苏木有印象。   程锦点头,“辛苦大家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麦苏木的父亲怎样了?”没发现更多线索应该很失望吧。唉,问这个也是白问。要想让人家不失望,那就得尽快破案。   “他们送他回家了,看着他走进家门的。”   “哦,很好,很周到。”   次日,程锦和杨思觅去了戈壁一日游。   程锦见识到了沙漠地区的沙尘暴是怎样的形态。黄沙滚滚,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听声音仿佛是在下雪子。   “如果凶手出来时遇到这种天气状况,他会怎么办?”程锦望着窗外,思索着道。   车上的其他人都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此刻外面的能见度也就十几二十几米远,这种天气方便会露天呆着,喝沙尘暴吗?凶手应该不傻。“肯定躲车上。”   “那被害人呢?”程锦又说。   嗯?众人迟疑。   杨思觅笑说:“丢下车,如果还活着的话。”   李会也在这辆车上,他问:“为什么要丢下车?”   杨思觅道:“折磨他。”   开车的刑警心中一寒,偷瞄了杨思觅两眼。   程锦补充:“只是假设的一种可能性。”   李会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游铎道:“那么被害人的口鼻、呼吸道、肺部,会吸入沙尘。”被害人被丢下车,如果还活着,那肯定要逃,剧烈运动之下,肯定会被风沙呛到。“我跟韩彬说一下。”他拿出手机,把这个事情发到群里。   韩彬:嗯。 第70章 流沙10   沙尘暴持续了不到一小时就消停了。大家下车干活。   程锦看了看铺着一层沙砾的干硬地面,“还好这风不是一刮就刮一天。”   李会道:“也有持续时间长的时候。但总体来说,现在沙尘暴的时间缩短了很多,沙量也少了。”   “环境好转了?”   “是啊,一直在植树造林,总会有点效果。要不要我带你们去防护林那边看看?”   “好。”   防木林并不是程锦想象中的高大树木,远看就是一丛丛草一样的东西,趴在地上像一个个绿色疙瘩,不过一行一行的罗列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人工种植的。   到了近处,才发现这些草丛还挺大一丛的,而且确实不是草,是有枝条的树,长得高的已经快有人高了,长长的枝条散开来,约莫能占一辆小车的面积。体积是大,但还是营养不良,纤细的枝条,半黄不绿的细叶片,像只瘦弱的羊,只是虚披着一身蓬蓬的毛。   程锦看着脚下的沙砾地面,要在这种地方活下来,面黄肌瘦大概是难免的。   杨思觅伸手去摸树丛,程锦把他的手捞过来握住,怕他下手没轻没重,把这些“草”揪秃了。   李会望着他们,这个手拉手是咋地?看不懂。他别开头,道:“别看现在跟草似的,以后会长大的。”   “嗯?”程锦看他。   李会比划着道:“我是说这树不会一直这样,是可以长成那种树干很粗的大树的。”   是吗,想象不出来。“那很不错。”程锦看看四周,“搜过这边吗?”   “尸体?没有深入搜查过。”这些树也是一种一大片,从他们站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望无际。“用无人机大概也不好搜,这些树会挡住地面。”   “搜搜看吧。”程锦也知道要找全尸体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找了。   “嗯。”   他们一天都呆在戈壁这边,吃的是自带的面包和饼干。   忙了一天,找到了9块尸块,比昨天少。   回去路上,游铎在地图上把尸块所在位置圈出来给程锦看,“主要是在这两块地方,估计这些尸体是属于两个被害人的。”   程锦点头,“之前的呢?”   游铎把平板上的地图缩小,看程锦看整体的尸块分布图,“主要分布在西南这一块区域。”   “为什么是这一片?”   “可能是那边地势平坦,好开车。”   程锦道:“哪里有居民?”   “附近吗?这里,这里,还有这边……”游铎指了几个地方,又在南边划了一下,“最多的是这边,这里有条河。”   有水的地方,草木丰盛,人自然就多了。   程锦看着地图估量了一下,都住得挺远,大概都不怎么来戈壁上,毕竟这沙砾地上什么都没,也不会有金子拣。“这边人的主要交通工具是什么?”   “应该是摩托车。”   “之前谁说有人骑马的?”   “马是有,但少。”李会笑道,“现在连草原上的人都骑摩托了,比马方便。”   程锦失笑,想想也是,摩托车养起来方便,也比马便宜。   “不过我们这些案子的凶手应该还是得有辆四个轮子的车,用摩托车拉客来这里,感觉不现实。”李会说。   “拉客?”   “……”李会无语地想,我用词是有点不恰当,这也要计较?   程锦看看四周,“一般会来这里玩的人应该都是游客,是吧?”   李会点头,“对,除了游客,谁来这种地方。”这戈壁上又没什么可玩的。   “目前为止,好像没有被害人是游客。”   “对。不对,不是还有身份不明的被害人的吗?”   程锦摇头,“游客失踪,他家里在人肯定会报警,不会身份不明。”报警立案后,把直系亲属的DNA录进数据库,其它地方找到无名尸体,检测DNA,和数据库做对比,就能查出尸体身份。   李会一想,是这样,刚不小心疏忽了。“一般是外地的、和家里人不怎么联系的那种人,失踪后,没人报警。不过,有少量游客,也是这种情况,说是穷游,实际上差不多就是流浪汉的状态。”   “你说那种人,可能是比较容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只要有人肯请吃饭,可能就会跟人走。但本地人,为什么会跟凶手走?用骗的,大概也不容易被骗到。”程锦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是被强迫的。”   李会迟疑着道:“我们这里的人,其实脾气都挺烈的,没那么容易强迫。”要是性子乖顺,搞事的就不会这么多,就不会这么乱了。   杨思觅道:“你们只是不怕狗,要是狼呢,狮子呢?”   程锦笑着揽了下杨思觅的肩膀。“如果不是用刀用枪强迫,而是直接用麻醉剂放倒呢?你们这边的犯罪中,麻醉剂用得多吗?”   “多!那些偷猎的,很多人都用毒针,那种用弩发射的毒针,我们收缴之后,做过检验,据说其中的主要成份是麻醉剂。那针连马都能放倒,人肯定不在话下。”   “回去后,把报告给我看下。”   “好。”   回城后,趁着餐馆还没关门,大家先去吃了个晚饭,又是拉面,还有烤肉,不过没人喝酒,程锦怀疑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场,也可能是因为武警们在。   杨思觅又点了酸奶,这次上来的是杯状的,插着吸管喝的,他一口气喝了半杯。   旁边一个武警道:“这边的酸奶不错,但没我家那里的好喝。”   程锦笑道:“你家哪里的?”   “北边,靠草原。”   “哦,那难怪。”草原那是水土好,牛羊肯定比这边壮实。程锦又想到了戈壁上那些枯瘦的“草丛”。   “再有明天,应该就能弄完了吧?”另一个武警说。   程锦看向游铎。   游铎道:“不出意外差不多。”   那武警又说:“那我们明晚或后天早上就回去了。”   程锦笑道:“嗯,辛苦你们了。”他心想不知道过来接他们的人还会不会是上次那人,他看了眼身旁的杨思觅。   吃完饭,武警们去休息,其他人回公安局。   程锦还没回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半道就被人叫住了,雷聪文过来交给了他两页纸,“程组,艾尔肯确实没有女朋友,不过,有时会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前妻说的那个和他一起吃饭的女人,就是别人介绍他们认识的,他们就见了那一次面。”   程锦看了下雷聪文给他的纸张,是那女人的生平简历,并附了照片,身份简单明了,有正当工作,基本不出城,可以说是个很清白的人。   “谢谢。辛苦了。”   回到办公室,程锦一看,大家都在,而且都在吃零食聊天,程锦回头看看开着办公室门,这人来人往的,让公安局的人就这么看着,影响太不好了。   小安笑眯眯地问:“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游铎道。   “那喝饮料吧,这个汽水特别好喝,我以前没喝过呢,是进口的,这里很多进口食品。杨老师,这边的饼干也很好吃,这几种都不错,这个牌子的最好吃,特别是巧克力夹心的……”   杨思觅被他们招过去了。   程锦靠在桌边,望着他们。   叶莱走过来,递给程锦一碗葡萄,一粒一粒洗好的,饱满水灵。   程锦取了两颗,然后便摇头示意不要了。   叶莱把碗放到一边,拿了叠装订好的纸张给程锦,“这些人都对戈壁比较熟悉。政府部门的人我们查过了,有部分人有私车,其中有越野车的人不多,会开去戈壁上转悠的更少——我们只找到一个,这人叫都谦怀,业余爱好是摄影。”她翻了下程锦手上的纸张,找到对应的那一页,“就是他。”   都谦怀,47岁,身高178,政府部门的小职员,做的是宣传方面的工作,经常下乡,走哪都喜欢带着相机,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都喜欢拍照,有时也会去拍拍戈壁风光。   程锦道:“和哪个被害人接触过吗?”   叶莱摇头,“没查到。”   步欢走过来,道:“我今天见过他,还说了几句话,感觉人还行,不像个杀人狂。”   “嗯。”程锦应了声。   “电视台那边,说他们很少上戈壁上去,没人喜欢上那去逛,他们更喜欢去那种完全沙化的沙漠上拍片子。”叶莱走到地图旁,指着离云舒更远的地方,“戈壁外面这边才是沙漠。老大,你说沙漠里有没有尸体?”   “有也找不到,都被沙子埋起来了。”步欢拿起叶莱先前放到一边的葡萄碗,吃起了葡萄。“这边的葡萄好吃,甜,而且皮薄,都不用吐皮。”   “嗯。”程锦伸手从碗里取了两颗。   游铎走到地图前看了看,把今天发现尸块的地点用彩色图钉标记出来,“目前我们找到的尸体,离完全沙化的沙漠地带还很远。”   步欢道:“可能就是因为太远了,开车过去不方便,而且耗油,不划算。”   叶莱道:“那些搞户外运动的人,以及旅行社的人,也更喜欢去沙漠——主要是游客更喜欢沙漠,他们常走的线路不经过抛尸地带,走的是这边。”她拿笔在地图上画了道线。   “我也更喜欢沙漠。”小安插话。   “但偶尔也会有些人想去戈壁,有几个人是专门带人去戈壁的,如果有游客想去,那些旅行社、旅馆就会推荐他们联系那几人中的某个人。”叶莱走回程锦身边,看着程锦翻资料,“还在后面……嗯,就是他们。”   有四五个人,不是专职导游,而是对周边地区都比较了解的司机,游客去找他们,主要是包他们的车,他们问清楚游客想去哪里,然后就拉着他们四处转悠。   做这门生意的人不止他们几人,特别是旅游旺季时,包车的需求很大,跑来兼职的司机很多。   程锦道:“都见过了吗?”   “明天我和步欢去见见。”叶莱说。   程锦点头。   韩彬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就走了过来,递给程锦一个文件夹,“检测报告。昨天找到的尸体,头部的鼻腔口腔中,胸部的肺里确实有沙尘,是活着时吸入的。”昨天那些尸块中,有一个头,还有一截比较完整的身体。   程锦翻开检验报告,“没有可能是死后灌进去的?我看戈壁风很大。”   “风吹的,不会吹到肺里。”   嗯,那就是说被害人,至少有一个被害人,在到达戈壁时还是活着的。凶手不是在城里杀的人,是把人带到戈壁上再杀死的。   韩彬继续道,“DNA还在检测中。”   “嗯。毒理检测没法做吗?想测一下被害者们体内有没有麻醉剂。”   “可以做。”韩彬道,“但很可能检不出,之前的就没有测出来,尸体毁成那样,血放光了,内脏也丢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些麻醉剂代谢很快——剂量用得少的话。”   “检测看看吧。”   韩彬点头。 第71章 流沙11   晚些时候,李会拿了之前说过的毒针报告过来给程锦看。   普通的针管,配上飞镖式的尾巴,用弩发射,有效射程50米。一旦射中目标,针管中的麻醉剂和氰化物立刻会注入目标体内。效果出类拔萃,擦破皮就会被放倒,结结实实地被扎上,那就不只是放倒,是会要命。   这种毒针实体店很难买到,但换种方式,从网上购买却不难。   当然,一般人买来后并不会用在人身上,主要是用来扎动物,然后卖给好这一口的人食用,以此获利。——被毒死的动物其实有毒,人类食用对身体有害。   程锦转手把报告给了韩彬。   韩彬翻了翻,心情很不错地笑道:“有针对性的毒理检测做起来会比较快。”   有毒的化学物质太多太多,没有怀疑目标的话,那此案中的毒理检测做起来也是大海捞针,因为从那些尸块上辨别不出对应的中毒症状。就像你只隐约对一个字有印象,没法按索引查字典,只能一页一页翻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排除,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件渺茫的工作。之前没验出来被害人是否中毒就是这种情况。   有针对性的毒理检测,等于是缩小了怀疑范围。有毒化学物质进入人体后会生成一些新的东西,只要把中毒的人体样本和嫌疑化学物质进入人体后应该产生的结果作对比,就可以知道两者是否是同一种化学物质,或者有多大概率是同一种。   程锦道:“也不一定就是这个。”   不过尸体上没有致命伤痕,中毒的可能性很大,做毒理检测是很有必要的,就算是白做,也得试试。   “我去检验室,回酒店时不用叫我。”韩彬卷起报告,提上背包,走了。   程锦看看时间,不早了,“没事的就回去睡觉吧。”   没人动。   程锦便也没再说什么。   几十分种后,小安突然嚷道:“老大,我找到一个有用的东西!”   大家都被吓一跳。   游铎就在小安旁边,他凑过去看。小安嘿嘿地笑,“看吧,我找对方向了。”游铎没说什么。   步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丫头,瞌睡都被你吓没了。”   “什么?”程锦想站起来,但杨思觅靠着他,他便揽着杨思觅让他靠到椅子上。杨思觅眼睫一颤,似睡非睡望着程锦。程锦笑了下,又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然后走开了。   “什么东西?”程锦走到小安身后。   “我在都谦怀的电脑里找到这个。”小安把一张照片放大铺到电脑屏幕上。   “都谦怀怎么了?他真的有嫌疑?”叶莱刚好走过来,一看,倒吸口冷气。   照片是摆拍的静物,但素材很诡异。主体是一颗男性人头和两只断臂,它们被摆在绿色的枝条铺成的垫子上,枝条下方是裸露的岩石状地面,照片背景是虚化过度的朦胧绿色,看不出原本的环境。   人头和断臂看起来都是新鲜的,下面垫的绿色枝条也是,那枝条很眼熟。   程锦道:“防护林。”   “是的。”游铎说。   那枝条是防护林那种树的枝条,这张照片是在防护林中拍的。   “破坏环境。”游铎又说。   “就是,那树要长大不容易,这谁啊,居然敢折了。”步欢摸着下巴道,“不过这照片还挺像回事的。这是真的,还是处理过的?”   程锦道:“这个头是董少康的。”   “是的。”游铎也记得。   之前,在云舒附近失踪过一对小情侣,其中男的那位就是董少康。   步欢愣了下,“那么,我们找到凶手了?”这么突然?   程锦道:“思觅,过来看看。”   杨思觅撩起眼皮看了看他,然后手一撑椅子,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几步走到程锦身边,同时眼睛余光扫到了照片,嗯,什么东西?他正视了一眼,然后扬起了嘴角,“有趣了。”   他看了片刻,道:“这个拍照的角度不是最好的。”   “……”大家都在想,要论彪悍,永远没人比得过杨老师。   程锦倒是很理性地对待杨思觅的话,他说:“拍照的人和布置这个场景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杨思觅朝他眨眼,“光线也不对。这张照片可以更完美。”   程锦无奈地看着他。   杨思觅看回照片上,“这是原图?拍摄时间?”   小安查看了一下,是从相机中导出的原图,照片信息中记录了拍摄时间,死者在失踪那天就死亡了。   叶莱道:“原来他们当时被人带到戈壁上了。”   董少康和他女朋友是在公路上失踪的,警方这边推测是车坏了,然后搭了别人的便车,可惜公路上的监控没有拍下可疑车辆。原醚这车根本没走公路,直接开上了戈壁,可不是拍不到么。   “可怜啊。”步欢道,“本来还希望他们的失踪和这些碎尸案没关系的。那女的估计也死了吧?”   没人回应他。   “还有别的吗?”杨思觅问小安。   “没有了,就这一张。他特地加了密的。”   要是不加密,小安不一定能看到,毕竟都怀嫌电脑里的照片非常多,不细看地话很可能会疏忽掉,但他特地对这张照片加了密,那小安就特别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思觅又看了看那张照片,“肯定有一个系列。”   叶莱叹道:“死了这么多人,是够拍一个系列了。”   小安说:“那我再找找。”又拉了拉游铎的袖子,“来帮忙。”   游铎点头,“好。”   小安是偷偷入侵都谦怀的电脑的,没瞒着游铎,也瞒不住,游铎就坐在旁边位置上。游铎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不支持不反对——小安没理解为默认,她认为游铎这是无声地反对。不过现在嘛,游铎不得不支持她了。   步欢把那张照片发给了韩彬。   韩彬也认出了照片上的死者是谁,回他:董少康死了?候丽呢?   候丽是董少康的女朋友,他们俩是一块失踪的。   步欢:仍然下落不明。   实际上,董少康也还下落不明,明天得去防护林里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小安和游铎把都谦怀的电脑翻了个底朝天,但仍然没有找到所谓的系列照片。   “奇怪了,为什么只有这一张呢?就算只有这一个场景,他也可以拍多张的嘛,是吧?”小安很纳闷。   程锦道:“他可能只是目击者,碰巧看到了这个场景,拍了张照片,然后他就逃跑了。”   “他为什么不报警呢?他是政府公务员,按道理他应该不怕和警察接触。”叶莱说。   “估计是做过亏心事?”小安皱眉,“唉,管他为什么,把他抓过来再说嘛!”   步欢看向程锦,“现在去把人带回来?连夜审一下?”   程锦道:“先把李队长叫过来商量一下。”   “行。”   李会过来,看到照片,吓了一大跳,然后坚决要求立刻把都谦怀抓回来。   程锦也同意。   李会便风风火火地去抓人了。   人抓回来后,连夜审。   都谦怀说人不是他杀的,他到那里时,尸体就被摆成了那样。   问他只看了一个头和两只胳膊,没看到尸体的其它部位?   他说是,不过也说自己没细看,拍了张照片就赶紧跑了。   问他为什么不报警。   他说被吓到了。   这个说法大家都不怎么信。   后来干脆给他做了测谎,结果倒真排除了他的杀人嫌疑。——测谎结果不能做为证据,一般用于排除嫌疑人的犯罪嫌疑。   测谎做完后,程锦和杨思觅去见都谦怀。   都谦怀忐忑地道:“我不是通过了吗?还不能走吗?”   杨思觅把测谎数据图谱扔到桌上,“看得懂吗?”   都谦怀不作声。   程锦把董少康和候丽的照片放到桌面上,“这对小情侣一个20一个19,年轻吧?”   都谦怀道:“不是我杀的他们。”   “他们?女孩在哪?”   “……我不知道。”   程锦点了点测谎数据图谱,“你知道。”   杨思觅在旁边补刀,“除非你是反社会,否则你骗不过测谎仪。”他似笑非笑地道,“你要真是反社会,那你的麻烦就大了。你知道反社会意味着什么吗?”   “……”都谦怀脸色非常难看,手指抽搐,看起来非常紧张。   杨思觅笑道:“说吧,坦然点,越是躲闪嫌疑越大。”   他越笑都谦怀越紧张,抖得像打摆子一样。   程锦出声安抚,“只要你不是主谋,那主动交待事实,对你是有利的。”   都谦怀非常焦急,磕磕绊绊地道:“不,不!我什么,都没谋,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我真的,没杀人,那女孩我就是见过……”   那天下午,都谦怀去戈壁上拍风景,然后在荒野上碰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就是照片上的候丽。候丽神色慌张地拦下了他的车,想搭个顺风车。都谦怀同意了,本来一切正常,但他看到候丽穿得很少,身上只有一条领口开得很大的连衣裙,裙摆也不长,他便起了点小心思,试探性的摸了把候丽的大腿,结果候丽像疯了一样……   程锦道:“你打了她?”   “我也不想的,是她先动的手,她疯了……”   候丽当时刚逃出虎口,以为自己又入了狼窝,可不得被吓疯了么。   那天,她和男朋友开车出城,车抛锚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了电话后等半天也不见人来救援。后来看到好不容易来了辆车,他们就决定搭那人的车先回城再说。   上车后,她和男友喝了对方的水,结果晕了。醒来时,她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车上,身上的长外套不见了,她男朋友也不在车上,她便推开车门下车,然后看了惊恐的一幕:她男朋友躺在地上,旁边有人正拿着锯子在锯她男朋友的腿。   她尖叫,然后狂奔,那人没追她,可能觉得那里是戈壁深处,她跑不出去。   靠双脚是走不出去,但后来,她碰到了都谦怀。   都谦怀是一个人开车,而且是男人,侯丽在上车前其实就很怕他,怕他和那个锯她男朋友的人是一伙的,但也心存侥幸,想先到有更多人的地方再说,但都谦怀中途摸她,她脑子中的弦终于绷断了,果然是一伙的……   程锦道:“然后你就丢下了她?”   “她自己打开车门跑掉的,我也没办法……她真的疯了……”都谦怀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当时都谦怀觉得也没什么,女孩跑了就跑了,反正他也没做什么实质上的……事。他看时间还早,就继续往前开,一路拍照,后来便在防护林那边看到了董少康的尸体,他像着了魔一样被那个场景吸引了,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死人,他踉跄后退,然后转身逃跑……   后来,他越想这一整天的事越觉得不对劲,也不敢报警,怕牵扯进什么大案子里。回去后,他照常工作生活,不过不敢再出去乱逛,天天呆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直到叶莱注意到他,然后小安入侵了他的电脑。 第72章 流沙12   第二天,程锦和杨思觅又去了趟戈壁。   大家先把剩余的戈壁地带搜完,找到了7块尸块及人骨,接着他们去搜防护林,切换了地图后,搜查速度立刻慢下来了,因为地面被防护林遮挡住了,无人机的作用很有限。   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董少康的头和手臂,因为它们仍在都谦怀说的那个位置,没有被移动过,不过已经不新鲜了,干枯的肢体歪七倒八地摊着,下面垫的树枝也被风刮跑了,完全看不出曾被布置成照片上那种诡异场景。   后来,他们又在距离300多米外的地方找到了一截大腿和两截小腿,也不知道是不是董少康的,但肯定不是候丽的,因为那些腿比较粗壮,而候丽长得小巧。这之后,他们没能在附近找到其它疑似董少康尸体的组成部分,不知道是被凶手扔到更远处去了,还是另有原因。   搜查中途,程锦接到了韩彬的电话,说他检测到了有具尸体中有比较高浓度的有毒化学物质,该物质进入人体后,只需极少量就能致人死亡。   程锦道:“只有一具尸体查出中毒了?”   “做毒理检测时用的是尸体内脏,只有一具尸体有内脏。其它部位检不出中毒症状。”   “嗯。有毒化学物质是怎么进入被害人体内的?”   “暂时还不清楚。无法判断是否是毒针。尸体不完整,且已经干枯了,没法从皮肤上找到针孔之类的痕迹。”   “有新尸体吗?”之前的统计是有5名死者,但随着新的尸块的被发现,或许会出现新的被害人。   “有,新增了三名被害人,其中两名是游客,去年8月失踪的,他们对这一带的文化感兴趣,据说喜欢去农村玩时。剩下那名是在云舒工作的人。”   程锦道:“查清楚那两个游客的行踪。”如果能查到他们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哪里,或许能推测出凶手的一些信息。   “正在查。”   晚上回城时,武警们问程锦明天怎么安排。   程锦想过这个问题,正打算晚点同武警们说,“你们先回去吧,防护林那边我们慢慢查。”那一带无人机帮不太上忙,就不拖着这些武警同志了。   李会想了个新办法,“要不我们骑摩托车去林子里搜查?”防护林种得不密,间隙足够骑车,不过车技得好,因为地面不平坦。   “你看着办,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李会看出程锦是不打算继续亲自监工了,“行,那我先试试。”   回到公安局里,程锦欣慰地看到今天特案组的人都比较规矩,没有在吃吃喝喝。   叶莱过来道:“老大,我们和那几个专门跑戈壁的司机聊过了,他们说自己带过的客人从来没有出事的。我向他们打听是否认识什么喜欢绘画喜欢摄影的开越野车的人,有个司机提供了一个信息,说起他去年曾在戈壁上碰到过一个开着一辆很炫酷的越野车的年轻人,那人的车做了彩绘,他好奇之下就和那人聊了几句,问对方车是怎么弄成那样的,那人告诉他是自己画的。”   司机记得很清楚,那辆车上画的图案是血淋淋的白骨和骷髅,特别引人注目,车主是个年轻男人,长相是汉族人,但听说话口音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程锦道:“他对车牌有印象吗?”   “有很深的印象。”步欢笑道,“那车没挂牌照。”   “……”程锦摆手,让他靠边站,“叶子,你继续。”   叶莱道:“是没挂牌照,估计是比较少开到城里来,或者车主特地取下了牌照。我们给那车做了张效果图,差不多是这样的,我们打算拿它去问问那些经常去往戈壁上跑的人,看他们中还有谁见过这车。”   效果图是一张被漆得张牙舞爪的血腥地狱越野车,程锦看得摇头,就是杨思觅的车也没画成这样子,他看了看杨思觅,对方对这效果图并不感冒,只扫了一眼就没再看,很好,杨思觅要真喜欢这种,那可就难办了。   “是不是很中二?我觉得丑死了。”小安很嫌弃。   杨思觅道:“那人的审美会比这好一点。”   “哈哈,这只是示意图啦。”小安辩解,“我们也没见过那车,但差不多是类似的图案,一般人不会注意那么多细节,只会有大概印象,所以我觉得我们用这张画像去找车应该还是可行的。”   游铎道:“但图案是可以改变的,如果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图案了,甚至已经还原成正常的颜色了呢?”   “没事,我们不是真的要找车,我们是要找曾开过这辆车的人。”程锦道。   步欢笑道:“说不定这城里不止一个这样的人。”   “还有城外。”程锦道,“那人或许住在城外。”白天时,韩彬跟他说有两个游客是去农村玩时失踪的,他就在想可能凶手是住在城郊的人。   步欢道:“行,明天我出城看看。”   “好了就回去睡觉。”杨思觅突然道。   程锦看看他,又看看大家,“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紧急的。”   “那今天就先这样。”   回去路上,程锦问杨思觅:“累了?”   杨思觅反问:“你累?”   程锦没有立刻回答。   杨思觅道:“很难回答?”   是不好答。不过如程锦所料,这晚杨思觅很闹腾,不知道刺激源是什么。   但等第二天,程锦就知道了。   接武警们的直升机在上午十点钟停到了公安局的操场上,驾驶员还是上次那个戴墨镜的,他又掏出了一叠文件,和程锦一起核对了一下,然后分别签字,好,交接仪式结束。   然后,这个墨镜驾驶员看向杨思觅,用眼神示意他去旁边聊聊,两人走开了。   程锦,“……”   过了会儿,两人走回来,杨思觅对程锦道:“我先走,去办点事。”   “……”程锦很无奈,这叫什么?防不胜防?“去哪里?”   墨镜男道:“保密。”   程锦微笑,“留个联系方式吧。”   “不用,我有你的联系方式。”   “……”程锦道,“我没有你的。”   墨镜男平静地道:“任务时会和外界断开联系。”——你有我的联系方式也没用。   “……”程锦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无辜回看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程锦看看四周,道:“上次不是说可以带我飞一圈吗?现在能飞吗?”   墨镜男道:“云舒周边?”   “对。”   “走吧。”墨镜男道,“我来驾驶。”后面那句应该是对杨思觅说的。   程锦叫了游铎和步欢还有李会以及几个云舒的老刑警一起上直升机,“从上面看一下总体地形,方便推测凶手可能走的线路。”他笑了下,“或许有用,我们好好观察一下。”   墨镜男多看了程锦几眼,这个时候这人还在想破案的事,挺稳的。   小安可怜巴巴地眨着大眼睛,“老大,我也想去。”   程锦招了下手,叫她赶紧跟上。   小安立刻冲了过去。   游铎扶住她,以免她跑太快摔倒。   大家一个接一个登上直升机,杨思觅在下面看着。   程锦站在直升机的舱门边朝他伸手,“上来吧。”   杨思觅不动。   几秒后,程锦回头对步欢他们道:“你们去吧,仔细看看。”   然后他下了直升机,拉着杨思觅走到一边,冲驾驶员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起飞了。 第73章 流沙13   程锦拉着杨思觅坐到操场角落里的健身器械上说话,“要去多久?”   杨思觅道:“你现在就开始想我了?”   程锦笑道:“是啊。”   “不知道,看是什么事情。”   事情的复杂程度和要花费的时间多少通常成正比。   “……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又不是查案。”   案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清晰明了的。而安全部的事就不一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整成烂账的多得是。   “……”程锦只能握着杨思觅的手默默无言。   杨思觅道:“在想什么?”   程锦道:“在想你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他不是怀疑杨思觅的动手能力,但他的确一直在纵容杨思觅享受安逸,且小有成果。   “杀人?”杨思觅弯起嘴角,露出个假笑,“上周我们休息时,你睡着后,我出过一趟门。”   程锦,“……”   杨思觅看着程锦。   程锦判断不出真假,心想难道该去查杨思觅的行踪记录?但是,他只查得到实时的,要查以前的,他得先去申请。他当然不会去申请。   思索片刻后,他抛开理智,投靠感性——在没道理可讲时,那你能做的就是:信任你爱的人。   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拢在自己双手中,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杨思觅的手指,“小心点,别受伤。”   杨思觅垂眼看着他。   程锦突然道:“对了,和谢青山有关吗?”他轻叹口气,“我都把他给忘了。”   杨思觅眨了眨眼,眼中露出点愉悦,像嫩绿的草尖探出了厚厚的雪层,“不一定。”   不是和谢青山有关的事?这边的事可真多。程锦微微点头,放开杨思觅的手,揽住他的肩膀,和他额头相抵,轻声道:“思觅,真的不能告诉我是要去哪里吗?”   杨思觅看着程锦的嘴唇,然后咬了上去,亲咬了一阵后,他说:“应该是去焚河附近的基地。”   “嗯。”程锦道,“回去我们换一个房子,你来布置。”   “你确定?”   “嗯。”程锦知道自己可能承受不起杨思觅的审美——他们家的客人恐怕也承受不起,但和杨思觅要去“打猎”相比,那还是让他在家里折腾吧,家里好玩一点,大概就不会往外跑了,也或者,在家里折腾得多了,跑出去时至少不至于因为手生而出事故。   叶莱在远处看见了他们俩的亲密行为,悄声道:“这边歧视严不严重?感觉这边的人应该不能接受这个。”   韩彬道:“没事,我们查完案子就走。我先去法医中心。”   “好,我一会儿跟老大说。”   半小时左右,直升机便飞回来了。   稍作休整,杨思觅和另外几个武警一起登上了直升机。   在程锦的注视中,直升机升上天空,很快飞远,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天际。   “这个直升机速度好快。”小安说,“坐在上面,窗户开着,风好大啊。”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刚才在直升机上被风吹的。   李会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坐直升机。”   “走吧,回办公室。”程锦转身走向公安局办公楼。   李会追上他,和他并肩往前走,“程组,我们开个会商量一下下面的行动?”   程锦点头,“好。”   花了十来分钟时间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然后会议开始。   各部门开始述说各自的调查进展。   法医尸检方面,除去昨天发现的尸体——昨天的尸体还在解剖检测中——目前有9个被害人,还有1人也就是候丽下落不明。被害人生前可能食用了或者被注射了有毒化学物质,但死因是中毒还是失血过多或其它原因,目前还无法确定。   韩彬道:“这种有毒化学物质的来源是个调查方向。”   云舒公安局的刑警道:“那些偷猎的人用的毒针就是这种毒。队长,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审一下那些偷猎的人?”现在他们的牢房中还关着一批偷猎的犯人。   李会看向程锦,“程组,你看?”   程锦点头,“去问问他们吧,看他们是否认识凶手。”   “呃,但我们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啊。”   程锦道:“目前,根据我们的已知信息,这个凶手,或者说至少有一个凶手的特征可能是这样的:年轻男性,大概20到30岁,长相是汉族人,有一定的艺术修养,可能擅长绘画和摄影,他有一辆越野车,没挂车牌,他曾经给那辆车做过骷髅彩绘。”   “他能很好地融入云舒的生活环境,能表现得很友善,被害人不会想到要防范他。他有渠道可以搞到有毒化学物。他对云舒周边环境很熟悉,经常开车去戈壁上闲逛……或者工作?不知道他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他边说大家边做笔记,听他突然话头一转,说到了收入来源,有人便道:“偷猎?”   游铎道:“可能是家里有钱。”就像他,虽然在工作,但以他的工资水平,不足于支撑他现在的生活条件,也就是说他家给他贴了很多钱。   “家里有钱——这也是凶手特征吗?”有人问。   程锦道:“参考特征吧,不一定有钱,但他有车,应该生活条件还可以。我说的这些凶手特征也不一定准,大家有不同看法,可以提出来一起讨论一下。”   阿曼迟疑地道:“我有一个问题。”   程锦微笑点头,“你说。”   “关于汽车彩绘,这应该是一件比较专业的手艺,他有没有可能曾在类似的店里工作过?”阿曼家就是开店的,他爸是手艺人,所以他想到了这个。   程锦想了想,笑道:“很好,往这个方向查一下。”   李会道:“阿曼,那这事就由你做总负责。”   有个刑警问:“凶手只有一个人吗?”   “不知道,或许是多人,我们掌握的细节不足让我们确定凶手到底是一人还是多人,但至少其中之一是个喜欢搞‘行为艺术’的人,否则不会把尸体摆成那样。”程锦指向地图旁边的线索墙,那上面贴着那张都谦怀意外拍下的诡异照片。   刑警道:“对,先抓到这一个,就能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了。”   “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程锦等了会儿,看没人说话,便道,“那我们就先继续吧。刚才我们原本是在说被害人中毒的事,那就继续说说被害人的其他情况。”   李会叹道:“围绕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展开的调查,目前进展不大。”   程锦想到一件事:“把昨天法医确定了身份的那两个游客的行踪尽快查清楚。”   李会道:“这个事昨天韩法医和我们说过,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信息,因为数据库中有一部分他们的消息,老雷,你说一下情况。”   雷聪文道:“这两位游客叫马豪和刘文成,还是大学生,假期出来玩失踪了,不是在我们这失踪的,他们是在焚河失踪的,家属报案时,也找的是焚河公安局,不过一路查下来,他们可能是走了焚河到云舒这条路线,然后在云舒附近失踪了,后来一直没找到人。”   程锦道:“能查出他们具体去过哪些地方吗?”   雷聪文道:“青禾村、狼牙村,这两个村落他们去过。”   游铎站起来,把这两个地方在地图上标记出来。现在地图上已经有很多个标记了。“之前乘直升机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凶手用来抛尸的这片戈壁地区主要有四个最常用的出入口。”   戈壁上本没有路,但开进去的车多了,便开出路来了。常去的人都有经验,知道从哪儿开进开出会比较方便,车轮长期碾压,给那些地方打上了出入口的印记。   游铎替他说的那四个出入口编了个号,用笔在地图上标出来。“你们看,三号出入口离青禾村、狼牙村最近。凶手可能是在开车路过村庄时,看到了两个袚害人,并和他们进行了接触,然后把他们带入了戈壁中。”   “嗯,应该是这样。”   程锦却在看地图上与三号口相对的那个出入口,“一号出入口周边没有被抛过尸。”那附近没有被钉上抛尸的标记。   李会道:“看来他基本不走那边过。”   程锦摇头,“相反,他可能最常走那边,那条路很可能通向他家,没人喜欢把尸体扔在自己家门口——没办法时另说,但有条件的话,肯定还是要扔远一点。”   李会默默地望着他,觉得他现在的说话方式有点变态,这是在把自己代入凶手吗?   步欢道:“往一号口那个方向走,好像有不少村落。”   那个方向不是通往云舒城的,是通向远离城市的一些居民聚集地的。   “是有一些村落……凶手可能住在那边?”李会有点迟疑,“那我们就重点查一下那边?”   程锦点头,“先这么办。”   叶莱道:“那还继续查熟悉戈壁情况的那些人吗?”她这边先前一直在做的工作是缩小嫌疑人范围,“野心”很大,想把整个城市的人都分个类,然后拎出和戈壁有关的那一组,让他们排着队,去过一遍安检门。但查到现在,这个方向似乎可以放弃了。   程锦道:“继续,看他们之中是否有人认识凶手。”   “——以及他的车。”小安添了几个字。   叶莱点头,车是要查的,昨晚就说了要好好查一下。 第74章 流沙14   程锦看向李会,“还有尸体要继续找。”   目前为止,虽然有9个被害人,但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要找全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但防护林那边还没搜查完,总得搜完。   李会道:“我知道。必需得找。”   开完会后,大家纷纷去忙了。   因为程锦猜测一号口或许是凶手回家的必经之路,那这条线就由他亲自接管了。他带了十余人出门,开了两辆越野车,自己组里的人他只带了游铎,其余的都是云舒公安局的刑警。   小安长长地叹气,“老大为什么只带游铎啊?”   叶莱笑道:“你得守着电脑,这样要查什么时,才方便叫你查。”   “因为游铎比较安静。”步欢角度独特。   “那应该叫韩彬啊。”   “韩彬在陪尸体说话呢,哪有空。”   “其实我知道的,是因为游铎最聪明。”小安托着腮,忧郁地说。   “哦哟,你这话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啊。”   叶莱笑着摸了摸小安的脑袋,“我觉得是因为他可以当百科全书用,如果说我们中谁对这个地方最了解,那肯定是游铎。”   步欢挥手,一副一切都是浮云的架式,“我告诉你们,最关键的原因是杨老师不在,否则头儿很可能谁也不带。”   “嗯……”这倒的确是。   程锦他们先开车到一号口,然后从那里出发,顺着公路开往附近的村镇。   最近的镇子叫兰克镇。大概是绿色太少尘土太厚的缘故,这边的村镇总给一种沉重的荒凉感。   程锦他们的午餐是在兰克镇上的一家小店里吃的,照样是吃面,店里有酸奶,程锦没点,有人点了,端上桌时,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面上桌后,大家边吃边和老板聊起了天……程锦的感想是,语言不通真的很不方便,人家聊得再热闹你也只是局外人。   吃到一半时,程锦接到了阿曼的电话。他说:“程组,云舒市里没有做汽车喷绘手绘业务的商店。”他打电话给李会汇报过了,李会让他再打电话给程锦,问问程锦的意思。   程锦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云舒本身也只是个麻雀大的小城市,没有似乎也很正常。“那周边城市呢?”他觉得阿曼的思路没错,凶手总该在哪儿接触过汽车手绘一类的东西,难道完全靠自学?虽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阿曼说:“焚河有。”周边最大的城市就是焚河。   程锦便道:“那就去焚河看看。”   “好!”阿曼应得很爽快,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饭后,程锦他们在镇上逛了一圈,东问西问,终于有人说自己在去年看见过画了骷髅彩绘的车,那车只是路过,没停,所以没人看到车主长什么样。   接着他们去下一个村镇。他们的车向着西南方向开开停停,他们仿佛是来下乡做巡视的,每到一个地方就努力和老百姓们打成一片,耐心听取他们的心声……不过,这个“他们”不包括程锦和游铎,他们俩纯粹是来观光的——两人语言不通,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干不了。   傍晚,程锦接到叶莱的电话,说他们调查了一天,尽量询问了那些常在戈壁出没的人群,已经找到了一些见过骷髅越野车的人,那是去年的事,但那图案真的很令人难忘,所以那些人仍有印象,其中少数人对车主也还有印象,叶莱便带他们回公安局里做了嫌疑人模拟画像。   然后叶莱发了两张人物画像给程锦。出了城手机信号不是很好,程锦一直接收不到图片,过了小半天,车开进了一个新村落,信号增强了,才终于收到那两张画像。   打开一看,一张是个年轻人,另一张却是个嘴唇上和下巴上都长有胡子的圆脸中年人。不知道这模拟画像和真实人物的相似度到底有多高,但很明显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凶手可能有两人?   程锦让叶莱把画像发给李会和阿曼他们,找人的话有照片会更容易一些,不过,如果照片与真人相差太大,可能也会起到误导作用。   程锦也把画像发给了自己这队的人,大家看到画像后,当下便去找村民试用了一下——把手机上的嫌疑人画像展示给他们看,结果真的有奇效,立刻就有村民反应变得激烈起来。   程锦看到那些便衣刑警和村民们在一起聊得很热闹,警民一家亲的都没人顾得上搭理他,他旁观了一会儿,低声问游铎:“你说他们在聊什么?”   游铎很学术地道:“不像是在叙述,像是在评价议论些什么。”   “……我也觉得是。”   那些人聊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人想起了程锦,一个刑警过来跟他说:“这边有个小村子,住的基本都是汉人,我们要找的人可能在那里。”   从他们这儿去那个村子大概还需要个把小时,因为路不是很好走,晚上也不太方便赶路。   程锦看看天色,已经暗了,“晚上危险?”   “……就怕万一,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那刑警为难地说,“而且再往前是焚河的辖区,那小村子实际上是在焚河的地界内。”   他们一路走来,并不是直接朝着焚河方向走的,他们走的是斜线,但因为焚河离云舒很近,焚河的辖区又大,所以斜着斜着还是快越界了。其实倒不是焚河的地盘他们就不敢去,只是焚河的确比云舒危险。   程锦也没坚持,“那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好的好的。”刑警们松了口气。他们是真的怕程锦在他们这儿出事,出门前领导就一再叮嘱,安全第一,至于抓凶手的事,不着急,慢慢来。   回公安局后,程锦看到李会正在特案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等他,程锦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怎样了?”   李会觉得程锦有点严肃,也不是之前就不严肃,但之前更多是平静,现在是有点冷,就像是在往外冒寒气,是今天出门不顺利吗?但听说还好啊,相比之前,现在不是进展越来越大了?可以说是进展非常大了。他觉得已经离破案不远了。   程锦抬眼看他,“嗯?”   李会立刻道:“还不错,呃,我是说进展还可以。今天把防护林搜查完了,找到了五块尸体,已经送去法医中心了。”   程锦微微点头。   “我安排了人去监狱探访那些偷猎者,叶莱同志不是做了嫌疑人画像吗,我们就让那些偷猎的人看了一下画像,也让他们看了一下那辆画了骷髅骨头的越野车的画像……”   程锦突然起身走开了。   李会愕然,你……你不听了吗?!   程锦去倒了杯水,然后仍回座位上坐下,“你继续。”   “……他们中有两个人说可能见过那两个嫌疑人,不能确定,就是觉得眼熟,而且也不是在我们云舒见过,是在焚河见过的。”李会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是跟极端组织有关系的人。”   啊?但他们一开始就排除是恐怖分子作案……难道现在又绕回来了?   程锦皱眉道:“什么极端组织?”   “其实也不算是很极端的组织,至少以前不算,这两年好像是有点变味了。这组织原本差不多是那种我们不反对但也不支持的类型,叫回乡会,你听过吗?”   程锦摇头。茴香?什么东西?   步欢拉了把椅子,坐过来,伸长脖子瞅着李会,一脸超想听故事的表情,“快说说,怎么回事?”   游铎道:“和双节动乱有关吗?”   双节动乱程锦稍微知道一点,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大概就是,在节日期间,包括焚河在内的多个城市发生了暴乱,据说残肢满地,血流成河。   小安也凑了过来,她这种深度网瘾患者,总是什么隐秘的事都会知道一点。   叶莱是最茫然的那个,这边发生过动乱她知道,更具体的她就不清楚了。   李会点头,含糊地道:“就是那事……不好多聊。回乡会是一个幸存者自发组织的一个小团体,但问题是,他们也算是本地人,回什么乡?而且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有人说不是回乡,是回魂……因为盯得紧,一直也没出什么事,结果现在跑我们这里搞事了。”   “动乱,回魂,这是恐怖故事啊。”步欢感叹道。   程锦道:“如果是你说这个什么组织,那他们为什么杀普通人?”   “我也不知道。”   “今天我们本来要去一个小村庄……游铎,你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和李队长说吧。”   “好的。”   李会和他队里的人哇啦哇啦一通讨论,然后又打了许多个电话四处查询信息,最后来告诉程锦:他今晚原本想去的那个小村庄叫家园,是八年前才建成的,那里的人都是动乱幸存者。   程锦考虑了一会儿,对李会道:“借你们的会议室用一下。”他拿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往外走,步欢他们立刻跟上。   到了会议室,程锦推门进去,然后回头对其他人道:“在外面等着,站远一点。”   啊?!怎么能这样!   程锦把门关上,把电脑和手机放到会议桌上,然后又去检查了一遍窗户,把窗户关严,然后打开电脑联网,但居然……联不上网。   程锦走到会议室门边,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门刚动,门外的众人就迅速地往后退了好几米,程锦拉开门,探身出来,“游铎,来帮我看看网络,联不上。”   “……”   联好网后,程锦先打电话给陆昂。   陆昂一接起便道:“杨思觅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可以发誓。”   程锦平静地道:“是案子的事。这里公安局的人跟我说可能涉及到以前动乱的幸存者,他们有个叫回乡会的组织,然后建了一个叫家园的居民区。目前我们查到嫌疑人可能是他们这个‘家园’中的成员。”   “你想怎么做?”陆昂问。   “这边负责这方面事务的人是哪些人?你联络一下,大家一起聊聊,看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   “行,你等我。”   一刻钟后,陆昂通知程锦进入加密系统,程锦上去后,发现已经有五个人在了,他进来后,门便被锁上了。   代号为“6”的人用平板的声音和语气道:“人齐了,开始吧。”   不管是谁发言,说话声音都会被转换为系统声音。但程锦知道这人应该是陆昂。   “我先说?”程锦道。同时,他把自己的代号改成了“X”。这样好辨认一点。其实他觉得自己匿名没什么必要,反正一会他把事情一说,大家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人在哪里、正在干什么。   “说吧。”   程锦把自己这边的案件情况以及调查进展说了一遍。   “你想怎样?”有人出声。此人把自己的代号改成了“大仙”。   “久仰。”程锦道。看来谢青山老东家的业务和这边的边境线联系得很紧密,谢青山本人现在在这边,大仙也在这边——此大仙应该就是彼大仙,程锦认为知名人士的代号没人会去冒用。   “……”没人接茬。   程锦道:“我明天会按原计划去那个叫‘家园’的小村庄一趟。”   一个代号为红心符号的人道:“今晚先去把那个会扫平,明天再去围小村子。”   大仙道:“行。要不明天他动了小村子,回乡会这边被打草惊蛇,可能要出乱子,还是今晚先去扫平了。” 第75章 流沙15   程锦道:“扫平是什么意思?”   “你管这么多……”有个人说。说话的同时他把自己的代号改成了一个圆圈符号,不过程锦不知道这代表的是谁。   程锦道:“不是说回乡会不是极端组织?”   “你都要去抄人家老窝了,人家还能不极端。”圆圈又说。   这人真难聊天。程锦放弃了语音,用键盘回了他六个点:……   红心在后面跟了一串点:……   程锦不知道他是回给自己的,还是回给圆圈的,想了想,回了个微笑的符号表情。   红心也跟了个一模一样的表情。   嗯……程锦心想,可能不是特地回复自己,只是在复制粘贴着玩。   大仙道:“你们别玩了,没事就散了,睡觉去。”他说着打了个呵欠。   圆圈道:“又是睡觉,你天天睡觉,是真想成仙啊?”   大仙没吱声,但又打了个呵欠。   “把事情说清楚再睡。”数字6说,“你们今晚要干嘛我不管,明天那小村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仙道:“今晚我也不管,要睡觉,刚谁说的要动手就谁去。”   程锦道:“我记得你也说了。”   大仙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查记录去了。   程锦道:“诸位,人家要没犯事就放人家一马,行吗?”   红心道:“行。”   其他人也一叠声地道:“行,当然行。”“应该的。”“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以为我们会草菅人命?”   程锦道:“小村庄那边,我们自己可搞定——如果不危险。”   红心道:“那还是先帮你围上,你别去太早。”   程锦盯着屏幕上的那颗红心道:“谢谢。天亮出发的话,我下午到。”   圆圈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大仙道:“商量好了?那就撤吧。”他第一个退出了系统。   程锦打字:晚安。然后也退出了。   过了一分钟后,陆昂的电话追了过来,“现在算是搞定了?”   “应该是吧。”   “哦,那就这样,挂了。”   另一边,杨思觅合上电脑放到一边,把腿一架,躺到沙发上,懒洋洋地问:“回乡会在哪里?”   旁边一个站着的人打量着他道:“我说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叫过来?我们这是找了个债主吗?”   再旁边,另一个也躺着的人,顶着一头又长又乱的头发,有气无力地打着呵欠,“没事,等案子处理完了,叫他家那位也过来帮忙,买一赠一,划算。”   “切,不要又是个债主。”   “不会,他家那位喜欢干活,而且非常有责任感。”   “合着他家那位才是我们买的货,他只是赠品?”那人摇摇头,然后用力踹了一脚茶几,吼道,“你们还躺着做什么?!起来干活!”   虽然叫回乡会,团体成员也会定期组织活动,但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所以,扫平回乡会只是面子上说得好听,似乎几梭子弹下去就能把事情解决,实际上呢,他们得来个全城总动员,派出大批人马,敲开几百个房门,琐碎得很。   杨思觅坐了起来,因为这活的确要干。   旁边沙发上的人只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外面,大有一种你看不惯就你去干活的意思,这是个能把吃完饭的碗放到长毛都不洗的人,和他共事,如果你不能忍,那你就得干双倍的活。   站着的人怒不可遏,指着沙发骂道:“操!一看到这狗日的就来气。”   杨思觅道:“戒怒。”   站着的人还在骂:“他妈的就知道睡,你怎么还不成仙呢?!你早点上天啊!”   躺着的人无关痛痒般挺着尸,一动不动。   杨思觅看了下时间,再不抓紧时间干活,天都要亮了——其实也还好,毕竟这里的天亮得晚一些。“行了。我告诉你怎么治他:真操他一次。他不干活,你就干他。他喜欢躺着,你就让他躺个够。”   躺在沙发上的人立刻一个翻身,站得笔直,“走,干活。”他长腿一迈,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站在旁边那人撸了把自己短得只有层青皮的头发,大为惊讶,操了,这么着也行?   杨思觅也站起来,跟着出去了。走到走廊拐弯处,看到先出门的那人正没骨头一样靠在墙边等他,看他来了,盯了他一眼,“别挑事。怕了你了……”他无奈地摇着头,同杨思觅并肩往前走。   次日中午12点,程锦他们来到“家园”村。这小村子果然被围了,几辆卡车正停在村口,村外分布着一些人在站岗,其中一人在看到程锦他们后,拿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一个戴帽子的人从村里走了出来,“程锦?”   程锦走前几步,“你好。”   那人笑道:“等你很久了。”   这人的声音听着耳熟……程锦边想边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走吧,人都控制住了,你自己去挑。”那人转身在前面带路。   多听他说了几句话,程锦想起来他是谁了,声音很有辨识度的和尚唐释。奇怪,这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大家都往这儿扎堆。“没想到你也在这边,昨晚你也在吧?”   唐释笑道:“不说久仰了?”   “久仰。”程锦微笑,“杨思觅来了吗?”   “就知道你要问他。没,他很忙,想见他就赶紧把你们这边的案子结了,过来帮忙。”   “好。”   “……”唐释心道,真是个老实人。和大仙共事了几天后,他对人宽容了很多。   后头,叶莱他们互相使着眼色,这位是谁啊,谁认识吗?   李会他们则暗自心惊,大手笔啊,这是把军队调过来了?这好像是点夸张了。难道是昨天他们把情况说得太严重了,吓到了程锦,所以他才会搬这么多救兵来?   一行人在灰扑扑的巷子里穿行。程锦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个小村庄种了很多树,只是无奈灰尘太大,绿色叶片上盖着厚厚一层土,整个村庄的主色调仍然是土黄色。   程锦道:“那个回乡会怎样了?”   “没事,我们很文明的,和平清扫。”他们全副武装,对方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是挺和平的。   “他们会怎样?”   “不怎样,观察几天,然后思想教育一下就会放走。哦,对了,还救了你们的两个人,你想想怎么谢我吧。”唐释笑道。   程锦想了想,“阿曼?他们没事吧?他们是云舒公安局的刑警。”只有阿曼和一个同事去了焚河打听汽车彩绘的事,其他人都在云舒。   “没事,人家好好招待着他们。”   阿曼他们挺幸运的,正好跑去了回乡会的人开的店里询问彩绘的事,人家一看他们拿来的照片,哟,是自己人,立刻想办法找借口拖住了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还让他们在自己家留宿。结果晚上有人来突袭,就被一锅端了。   村里人全部被集中在村子中央的一块平地上,总共也就百来号人,他们都挤在树下躲阴。   程锦问谁是村长,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站了出来。   程锦道:“我们聊聊。”村民们骚动起来。   程锦指着附近的一个房子道:“我们就去那里聊,就我们两个人,门窗开着,行吗?”   唐释笑了下,还别说,好像查案也有点好玩。   两个进了屋,程锦把案件资料放到桌上,把尸体照片挑出来给那个村长看。   要是一般人,看到这些东西大概要吓坏了,但村长很平静,他还拿起照片细看了一会,然后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程锦道:“杀人案,最近云舒死了十几个人,都是普通人,有当地的,也有游客。”   “政府怀疑是我们干的?”村长冷笑,“我们出事时,没人来帮我们。你们出事了,倒是找到我们头上来了。”   “只是查杀人案而已,我是一个个村子找过来的,不是只针对你们。”程锦把越野车的画像和嫌疑人的模拟画像拿出来,放到村长面前,然后看到村长的脸色立刻变了。   程锦望着窗外,“他们现在在这里吗?”他刚才大略地看了一遍,没找到嫌疑人,不知道是画像画得不够像,还是人不在这里。   村长咬着牙不说话。   程锦道:“我们是来抓杀人犯的,办完事才会走,接下来要打扰了,见谅。”   他站起来,走到屋外,开始分派任务:让李会他们开始搜查全村,让叶莱他们去和村民们逐个谈话。 第76章 流沙16(完)   半小时后,越野车被找到了,不过现在上面已经没有骷髅彩绘了,现在涂的是迷彩图案,因为外表变了,一开始没人想到它就是那辆“嫌疑车”。还是后来有个刑警过来检查车时,打开后备箱看到里面的行李包中有锯子、毒针、弩等工具——这不是凶手作案时可能用上的工具吗?他赶紧向他们队长汇报。   法医对那些工具做了简单检测,锯子上有血液反应,不过,具体是沾上了谁的血,得进行DNA检测才知道。   越野车车主是张论,他正是程锦他们掌握的两个嫌疑人中的一个,年轻的那个,他今年21岁。   除张论外,最常开这车的人叫许明义,他是张论的舅舅,而且他是留胡须的,大家猜测他应该就是另一个嫌疑人。但此人在两天前去了焚河。   程锦对唐释道:“你们抓到的回乡会的人中有许明义吗?”   唐释哪记得这种小事,而且昨晚上那些人也不是他亲手抓的,就带回来那会儿他去看了一眼。“我让人查一下。”他打了个电话,然后跟程锦说要等会儿,因为他们那边还没做具体身份统计——人抓回去后就先关着了,反正没有重要的事,不急着问话,所以就没人去管他们。   不只许明义现在不在村里,张论也不在,准确地说他是不在村民集合队伍中,但他的手机在他自己房间里,正在充电,而且电都还没充满,也就是说他人应该没走远,或者只是躲起来了。   村民们都说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他们真不知道?”步欢摸着下巴道,“我觉得这些村民都狡猾狡猾地。”   叶莱道:“是很团结。”   “唉,都赶紧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步欢打量着那些村民,“他们躁动起来,才方便我们调查,是吧。”   韩彬道:“躲在村子里,迟早能找到,就怕他跑到外面去了。”   叶莱看了看四周,这地方环境真的挺恶劣的,不适合荒野生存。“跑外面去?那太傻了。这茫茫大漠,会死人的。”   步欢耸耸肩,“大概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命?毕竟杀起人来那么心狠手辣。”   “大部分凶手还是想活着的,所以还是会想各种办法逃跑。”游铎说。   小安撇嘴,“杀人时怎么不多想想呢?”   步欢笑道:“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小安幽幽地道:“冲动的惩罚……”   “行了。杀了这么多人,可不是一进冲动能解释的。”程锦道,“不管他现在在哪,先给我发张通缉令下去。”这边治安管得严,街上警察多,通缉令应该能发挥比较大的作用。   “好,我这就去办。”叶莱应道。   程锦又去找唐释,“你们带了无人机过来吗?”   “装备里应该配了。”   “那正好,帮我搜搜嫌疑人,看他是不是在周边,还没逃远。”   “如果真的跑了,那肯定是在我们来的时候就跑了。”唐释看了下手表,“都跑了两小时了,你还想找到人?”   “先找找看。”   “行,你说找那就找。”唐释招手,叫来一个手下,跟他把这事说了。   那人点头,“明白了。”   “步欢!”程锦示意步欢跟那人走一趟。   步欢比了个OK的手势,跟去了。   唐释笑道:“你还派个监工?”   程锦道:“不是监工,是去帮忙的,你要觉得不合适那我就叫他回来。”   “你也太认真了。”唐释压低声音调侃道,“杨思觅受得了你?”他这样很像午夜档情感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当然,只是声音像。   “……”程锦道,“你印象中的杨思觅是怎样的人?”   “嗯……”唐释微眯着眼,作回忆状,“很多变或者说善变的人。不过他在任务上还是守规矩的——这是我的底线。”他特地强调了一下。   程锦自然不觉得杨思觅善变,他认为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他把重点放在唐释的后一句话上,心想,这还没合作就先来提醒自己干活得认真?他笑了笑,“嗯,同事间职业道德最重要。”   杨思觅能在安全部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惹出大麻烦,就是因为不管他人怎样,反正在做任务时他还是靠谱的。   “工作能力也重要,要不会要命。还有,工作态度也很重要,有些人态度非常不端正,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唐释说着头顶已经有点冒烟了。   程锦推测应该不是在说杨思觅,他记得唐释有个对头,正好那对头现在也在这片区域——说不定这边就是人家地盘,倒是唐释,好像之前是在别的地方活动,估计只是临时抽调过来的。这么一想,程锦便试探着道:“大仙?”   “……”这也能猜到?唐释有点怀疑是不是杨思觅和程锦说了什么。   看唐释不说话了,程锦便没有再问,他不是那种强行八卦的人。   程锦继续去关注调查进度。他见缝插针地走到刚和一位村民聊完天的叶莱身边,“怎样?”   “通缉令已经发下去了。”   “好。”   叶莱又道:“张论这个人,他是孤儿,父母和妹妹都在动乱中死了,后来就跟着叔叔,叔叔有老婆孩子,张论和他们合不来,读书时一直住校,他是学美术的艺术生,而且喜欢摄影,爱背个相机,他的成绩可能不太行,因为大学读的是专科,读了一年多后就没读了,之后便一个人回村里来住。”   “为什么没读?”   “村民们说是好像在学校打伤了人,这是前年的事,我还没去学校那边核实,一会儿就去。”   程锦道:“一会儿我来吧。”   “好。村民们说他叔叔对他不错,没亏待他,要不他一个没工作的人,也没钱买越野车。”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总归是需要用钱买的。   程锦点头,“他的手机里有照片吗?”   叶莱摇头,“尸体照片?没有。手机是游铎查看的,只发现里面有一些言词比较激烈的聊天记录。”她张望一下,游铎现在不在,“他有截几张图给我,你先看看。”她打开手机图片让程锦看。   程锦大略地浏览了一下,嗯,是一些很极端的话,这年轻人心底有座火山啊。   “家中有发现什么吗?”   “有电脑,小安正在破解密码,一会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照片之类的。”叶莱翻着手机,查看着大家共享的信息,“刚才李队他们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堆零碎的东西,例如耳环、戒指、扣子、发卡、钥匙这样的,怀疑是嫌疑人张论收集的被害人遗物,具体如何,得检测后才知道。”   “好。”程锦道,“另一个嫌疑人呢?他家里有什么发现吗?”   叶莱道:“韩彬去那边了,我打电话问下他。”   “嗯。”   另一个嫌疑人许明义是张论的舅舅,老婆在动乱中死了,后来又娶了一个,但夫妻俩感情不是很好,他老婆在焚河工作,一般不回来,他自己倒是经常往村里跑。   韩彬说,许明义家搜出的东西中有好几个钱包,还有好几条皮带,怀疑这些都是被害人的。他应该是在杀害被害人后,拿走了他们身上的值钱物品,像手机手表都是可以很快销赃掉的。   程锦去催唐释,“怎样,你们昨晚抓到的人中有许明义吗?”   “这么急?”   “嗯,如果不在你们那儿,那他可能在他老婆那,得赶紧去抓。”程锦望了望四周,“说不定已经有村民把这里的事透露给他了,他可能已经在逃跑中了。”   “等会儿。”唐释又去打电话,皱着眉厉声和对面说了几句话,片刻后,他对程锦道,“在的,我让他们拍张照片过来,你看看人对不对。”稍后,他收了张照片,放大,把照片展示给程锦看,“是他吗?”   程锦道:“你发给我。”   “嗯。”   程锦把照片转给叶莱,让她去找村民们确认。   叶莱领命去了,不久后回他,“就是他。”   唐释笑道:“那你们今天跟我回焚河,顺便把他领走吧。”   “一会看情况,还有个嫌疑人没找到。”   “无人机那个是吧。”唐释打电话去问他手下,“还没找到人?”   对方回复:“还没有。”   挂了电话后,唐释同程锦道:“估计跑了。”   程锦叹道:“那也没办法,通缉令也发了,等结果吧。”   唐释笑道:“你办事效率还挺高。”   程锦没说话,这有什么高的。   唐释也只是随口一说,他百无聊赖地想,难怪大仙把这活推给了他,这“鬼子进村”的工作实在是无趣。他心中一动,冒出点坏水,主动同程锦八卦:“杨思觅和大仙关系不错。”   “……”程锦平静地道,“没听他说过。”   唐释自顾自地道:“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很懒。人以群分,对吧。”   “……”程锦道,“那位的外号为什么叫大仙?”   唐释呵呵地笑了几声,“因为他懒,懒得无欲无求,超凡脱俗,有种仙风道骨的非人气质。”   程锦觉得这个特点好像没大问题,懒肯定比杨思觅的“多变”好相处,不明白唐释为什么会隐隐地咬牙切齿。   “不过我今天已经发现他的弱点了。”唐释有点小得意。   “……”程锦没问。   唐释主动说:“我怀疑他还是处男。”   “……”程锦十分震惊。不是震惊大仙可能是处男,而是震惊唐释的脑子是怎么运转的,这种思考角度实在让人“惊喜”。   “还是杨思觅提醒我的。”   “……”程锦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昨晚杨思觅讲了个黄段子,大仙反应有点激烈。”唐释笑得很暧昧,“而且我觉得,他懒成那样,别说找女人了,我怀疑他连自己撸都懒得撸……”   程锦无语地听着,杨思觅讲黄段子他没意见,但为什么要在这两人面前讲?……他看看周围,找借口溜号,“我去看下进度。”   诶?唐释心想,程锦这反应也有点激烈啊,不过程锦肯定不是处男,杨思觅又不是吃素的,不对,其实杨思觅也很无欲无求——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至于私下,这谁知道呢,不过以此类推,大仙私下怎样也难说,不过他有私下吗?天天明目张胆地在大家眼皮底下睡觉,也不介意别人看到他口水流成河,呼噜打得震天响……   摆脱“脑子不正常”的唐释后,程锦去联系了张论大学时的学校,询问张论退学的原因。   学校说不是退学只是休学,原因确实是张论打人,就是同学间有矛盾,没相处好,张论下手有点重,学校觉得他情绪不够稳定,就劝他休学一段时间调整一下。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自然是没能调整好了。   两小时后,步欢回来了,向程锦汇报无人机的搜索结果:没找到张论。   步欢打量着村子里的房子,“说不定他就藏在附近哪个角落里,例如地窖啊之类的。”   程锦便道:“那你去找找看。”   “呃,好吧。”   李会他们一直在排查整个村落,步欢便去加入他们的队伍了。   再晚些时候,小安解开了张论的电脑密码,并在里面找到了一组系列照片,总共有十套,都是用人体肢体摆拍的静物照,场景有防护林、岩石、沙地,甚至还有以公路路面为背景的,胆子真的相当大。   “这里面没有侯丽。”小安眨巴着眼睛,“她或许……没死?”   侯丽是失踪的那对小情侣中的女孩,警方一直没找到她的尸体。   游铎道:“有可能。如果没死,那最大的可能是她被戈壁周边的人收留了,因为他们最容易碰到她。”   “但没人报警,我们四处走访调查时也没人说起这事。”叶莱道,“或许是被沿途的车带到周边城市了?”   “附近最近的地方是焚河。焚河警方并没有接到过这方面的报警电话,周边的其它城市也没有。”韩彬觉得这事并不乐观。   小安想了想,“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带走了?”   “有可能,不过,带走基本就等于没命,因为这边管得严,人口买卖不好做。”唐释跑来凑热闹。   程锦在旁边听着,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他道:“我赞同游铎的说法,她最可能被戈壁周边的人收留了,但是,既然有一个都谦怀,那可能也会有第二个。我晚点去和李队长说,让他再好好查查戈壁周边的居民。”   后来——半个月后,李会查到侯丽的确是被戈壁附近的人“收留”了,那人说他救了侯丽后,其实没想对侯丽怎样,是侯丽自己反应过度,两人发生了冲突,他失手把人杀了,然后,偷偷地把尸体埋了。   不过,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目击证人,最终是轻判还是重判,得看法院的处理了。   这是后话,眼下,程锦他们还在“家园”村忙碌着。   程锦拿着张论拍的照片去找村长,把照片一张张放大了展示给他,“张论干的,你怎么想?”   村长脸上的敌意消退了很多,悲痛与不解在他脸上占了上风。他能理解杀人这事,因为他经历过动乱,见过血腥,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在杀了人后还要把人的残肢摆成那样,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残忍来形容,可以说,这是一种邪恶。   程锦道:“张论平时都和哪些人在一起?”   “他舅舅……还有另外两个小伙子……”村长选择了“大义灭亲”。   程锦去见那两人——不是一起见,是一个一个见。唐释无所事事,也跟去了,还表现了一把他的审讯技术,两个小伙子被他的高超技术折服了,都很爽快地有问必答。   两人都招供,他们曾跟张论去过戈壁上,也看见过张论杀人,不过他们俩没参与过。   据他们供述,张论的作案过程是这样的:   先诱使被害人上车,然后让被害人吃喝车上放了麻醉刘的食物,如果被害人不吃不喝,那他就趁对方不备用麻醉针把对方扎晕。   然后张论会把车开到戈壁上,等被害人舒醒后,就放人家下车,让人家逃,他呢,就开着车拿着上好了毒针的弩在后面慢慢追赶……   把人遛够了后,张论就会用毒针把人射杀掉,然后肢解分尸,拍艺术照。   程锦把已经查出身份的受害人照片拿给两个小伙子看,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的。   一个小伙指着巴克的照片道:“这个老头……老人家,我见过,张论拉他上车,他就上了,然后就……”   “老人……”程锦看着他,“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没阻止?”   小伙沉默了一会后道:“我爸在以前乱起来的时候受过重伤,砍伤他的就是个老人。老人、小孩,都会杀人的。”   “……”   小伙又道:“我就跟张论出去过那一次,后来我就没去了。”   另一个小伙说他见过麦苏木以及另一个不在照片中的人——应该是别的身份还没查清的被害人。   麦苏木会上当是因为他和张论是网友,两人没见过面,但在网上一起打过游戏。那个周末,张论叫麦苏木去他家玩电脑,说自己家的网速快,少年就跟他走了。   看完受害人照片,程锦问他们,这些案件中张论的舅舅参与了多少。   两人都说许明义应该也杀过人,不过他们没见过,因为他们只和张论玩得不错,许明义是上一辈的人,大家熟归熟,但私下不会一起玩。   “玩,他们玩的游戏也够别致的啊。”唐释笑道,“难怪杨思觅会陪你查案,原来是因为能认识这么多变态。”   “……”程锦直接忽略他的话。   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时,李会跑来跟程锦说:“找到张论了!”   程锦本来是坐着的,闻言站了起来,“在哪找到的?”   “焚河公安局抓到他了。”   “……”程锦还以为是在村里的哪个角落里把人挖出来了。“他跑焚河去了?”   “嗯,他搭车去的,你发了通缉令,焚河警方很重视这事,就让人盯着了,他刚到焚河没多久就被发现了。”   “好。看来我们都得去焚河一趟。”   两个主要嫌疑人都在焚河,当然要去。   唐释道:“那可以收工了?”   程锦点头。   “一天时间就这么没了。”唐释长吁了口气,“程锦啊,你可得赔偿我,要加息。”找个长工不容易,能骗就要多骗一点。   “……”程锦道,“我会和杨思觅商量一下。”   “啊?你有点主见好吗?”   程锦淡定地道:“我们家他说了算。”   唐释,“……”屁话! 第77章 烈火边城1   从家园村出发,三小时左右可以到焚河市区。   唐释带的那批人在半道上便脱队了,不知去了哪里。唐释倒没走,他问程锦:“你要先去公安局一趟呢,还是直接去我们那儿带人?”   程锦道:“分开走,李队长他们去公安局,我去你们那带人,然后再去公安局和他们汇合。”   “行。”唐释很满意,能今天办完的事就不要拖到明天,这才是好同事。像大仙那种人,那肯定是:不早了,今晚先睡觉,明天再看看这事要怎么安排。操,能急死人。唐释自认为并非急性子,但大仙实在是太懒散了,超出了正常人的忍耐极限。   程锦打电话和另一辆车上的李会说了下分开走的事。李会没意见,表示会在公安局等他们过来。   唐释道:“你们要在公安局呆多久?不久我就陪你们走一趟,等你们完事了,直接带你们回我们那儿,我们那儿地方大,够你们住。”   叶莱他们一听,咦?这是要干什么?他们又有新活了?   “时间算不好,其实就是去听听张论和许明义会说些什么。”程锦道,“去你们那没问题,但做事得师出有名,你们那边的文件发出来了吗?”   “走个流程的事,分分钟搞定。”   程锦笑笑,“等你把流程走完再说吧。”他可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马失前蹄。   “好吧,那你们自己去公安局,我去搞文件,回头再去公安局那边接你们。”   “好。”   进入焚河市区后,程锦发现焚河发展得比云舒好,路面更加宽敞,绿化程度更高,楼房也更新更美观。此时是晚上,虽然灯火明亮,但视野远不如白天清晰,从车上往外看,模糊了细节的焚河同其它城市并无区别。   “继续直走?”步欢问。   “嗯,下个路口左拐。”唐释说。   “哥们,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步欢笑道。   这忙了一天,也没空闲聊,本来以为对方只是来搭把手的,没想到还要继续合作,既然这样,那肯定要认识一下。   “叫我唐哥。”   堂哥?或许不是这个堂,但你一开口就让人叫你哥,过份了吧。步欢感觉很久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了。   小安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开口就道:“唐哥哥,我们杨老师现在在你们那里吗?”   “你们叫他杨老师啊……”唐释笑了几声,“他现在要么在黑狱那边,要么在厂里吧。”   杨思觅不在这里,这程锦早有预料,不过还是有点失望。“黑狱是什么地方?”他问。   “你想象成关重刑犯的地方就行。”唐释善解人意地多说了句,“厂就是军工基地。”   程锦点点头,“谢青山呢?他在哪里?”   唐释有点迟疑。   嗯?程锦很意外,怎么能说杨思觅的动向,却不能说谢青山的?   唐释只犹豫了两三秒便道:“我看你们都挺老实的,应该不会去‘劫狱’,告诉你们应该也无妨。他啊,现在被隔离了,过了审查才能出来。”   “……”大家都很震惊,谢青山那种人也会被隔离?他不像是喜欢搞事的人啊。   程锦道:“方便说一下是什么事吗?”难怪谢青山说不需要帮忙,估计是他们帮不上忙。   “好像是被人牵连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程锦笑了笑,“你没多管闲事查一下?”   “没。”唐释很直接地道,“这事不是可以闹着玩的那种。”   程锦点头,没再问。   过了会儿,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这个地方有围墙,从处面看里面的树挺高大的,应该长了很多年,门口有军人站岗,但没有醒目的单位名称,在晚上完全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开车进去后,发现里面有许多厂房似的建筑,上面标有醒目编号。   唐释道:“往前,再往前,看到水池没?就那个水坑,旁边那排房子就是。”   下车后,大家边打量着四周边跟着唐释进了建筑,进门是个大厅,放着张大桌子,桌边坐着几个人,看到唐释后纷纷站起来叫“唐哥”,同时,暗中打量着程锦他们,这伙人是什么人,都细皮嫩肉的,看着挺金贵,上面刚派下来的?哈哈,在我们这宝地呆上两月,保管你们都变成蓬头垢面的糙爷们。   唐释笑道:“来提人。”   “许明义是吧?表已经帮你填好了,唐哥你签个字就行。”一个国字脸的黝黑男人递给唐释本子和笔,同时点了两个人,“你们快去把人带出来。”   “是。”两人一起快步走进了大厅旁靠左的那条走廊里。程锦看了眼,就是条普通走廊,四面都是实的,不知道是通向什么地方。   “谢了。”唐释接过本子,拿起笔,唰唰两下签好名字,然后递回给国字脸。   几分钟后,许明义被带出来了。   唐释对程锦道:“你看看是不是他。”   程锦看了看脸,像是像,就是胡须挺重,遮住了大半个脸。“韩彬,对指纹。”   “好。”韩彬掏出手机,打开指纹收集软件,走到许明义面前,“抬手。”   唐释笑道:“你们现在是这么操作的啊,倒也方便。”   指纹对上了,韩彬朝程锦点了点头,“头儿,是他。”   程锦对守着这地方的那几个人笑了笑,“多谢。”   国字脸回了个笑容,“别客气。”   程锦看向唐释:走吧。   唐释立刻道:“走,我送你们出去。”   唐释送他们到大门口,然后跳下车,“好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们。”   程锦笑道:“别忘了文件的事。”文件不下来,他们还是先住酒店吧,否则,也不知道擅闯禁地是不是可以直接击毙。   “放心吧。完事了打电话给我,OK?”   “行。走了。”车没动,程锦看向驾驶座,发现那里坐的是叶莱,“叶子,走了。”   叶莱道:“等等啊,老大,我设下导航。”   “……”   唐释大笑,挥挥手,先撤了。   “老大,这个帅哥是谁啊?”小安半跪在椅子上,扭头问程锦。   “你们自己问他吧。”   “咦?保密的吗?”   程锦笑了下,没说话。   步欢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唐哥,是姓唐吗……”   韩彬道:“唐释。”   “那个和尚唐释?”步欢抓抓头,“几年前见过他一次,唉,我也不记得他是不是长这个样子,感觉是眼熟。”   小安道:“太突然了!”   叶莱笑道:“符合你的预期吗?”   “他和谢青山是同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是正常的。”游铎这么回应小安说的“突然”。   “还好。”小安想了想,点头,“还算符合。” 第78章 烈火边城2   快到公安局时,程锦打了个电话给李会,跟他说马上就到。   李会出来接他们。荒漠地带昼夜温差大,风又大,夜深后,外面比较冷,李会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在路边张望,看到程锦他们的车过来,立刻热情招手。   程锦打开窗户同他说话,“怎么出来了?不用接的。”又叫叶莱,“叶子,停一下,让他上来。”要去停车,还能坐上一小段。   “好。”叶莱踩下刹车。   “哎,你们对这不熟,我倒是来过这里好几次。”李会上车后,不急着坐下,先看向车厢深处,看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头带“头盔”的人,“那就是……许明义?”   程锦回头看了看,“嗯,据说那个头套能隔绝听力与视力,这样安全。”不会看到听到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免于节外生枝。   “……哦。”李会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很高端的样子,不是用来对付普通罪犯的吧?   “应该不能完全隔绝,一会我研究一下它的具体效果。”游铎很有科研精神。   步欢笑道:“你可别拆了,还要还回去。”   “没事啊,只要拆完了还能原样装回去就行。”小安支持游铎的小爱好。   韩彬道:“他应该就是试一下效果,像测试武器那样,统计数据,分析结果。”   游铎点头。   步欢失笑,“感觉你们俩才是一个组的。”   “谁说的,我也技术型的!”小安很不服气。   ……   程锦淡定地忽略周围的噪音,对李会道:“也给他带了手铐脚铐。”   “哦。”那是够安全了。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下逃走吧。   “见到张论了吗?”   “见到了,这边公安局抓到的是他本人,不过还没问他话。”   “那一会一起去见见。”   “好!”   把许明义先放到审讯室里让他自己呆着,程锦他们先去见张论。   张论外貌很年轻,像个少年,不过他本来年纪也不大。   程锦和李会拿着资料进去。程锦把干枯的尸体照片和张论自己拍的艺术照片放在桌上,也没特地排整齐,就随意地混在一起散放着。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论抬眼,眼中映着灯光,像危险的利刃在阳光上展露刀锋,他嘴角扬起,露出个倨傲的笑容,“我不后悔。”   李会皱眉。   程锦不动声色地道:“为什么不后悔?你被我们抓到了,而且你成年了,成年人杀人是死刑。”   “人类的发展进程中,必然会存在牺牲。”   程锦在心里叹气,会说出这种话干出这样的事,那妥妥的是个恐怖分子,没想到还是绕回这条路上来了。   有人说,恐怖分子都是理想主义者。有一定道理——他们都乐于自我牺牲,可惜也乐于牺牲别人,否则倒能让人高看一眼。   程锦道:“你的行为没有得到组织的支持吧。他们需要的是有影响力的事件,你做的事差远了。”   “等新闻报道出来了一样有影响力。”   “哦,所以你果然没得到组织的支持。”   张论恼怒地瞪着程锦。   “为什么?”程锦状似不解,“在我看来你已经很能干了,为什么他们却不看重你?是因为年纪关系吗?觉得你太年轻了,还不足以承担重任?”肯定不是年纪关系,毕竟恐怖分子连孩子都不放过。   被人“欣赏理解”让张论有些得意,他心情很不错,“我没有引荐人,所以他们不是很信任我,不过现在他们知道我的决心有多坚决了。”   程锦心想,但你活不了多久了。他没说出口,因为张论会说牺牲是有必要的,是值得的。他有一种“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的无畏精神。   程锦微笑,“嗯,那是肯定的,他们知道后肯定会为你自豪骄傲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是一个整体,是不可分割的亲密同伴。不过,你要怎么让他们知道呢?”   “新闻会报道啊——我刚才说过了。”   “但你怎么知道新闻会报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发现尸体,你特地把尸体丢在戈壁那种没人的地方,不就是为了不被人发现的吗?”   “只要我杀得够多,迟早会被发现的。”张论的眼神中有一种“你是不是傻”的鄙视。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你没有留在家园村里,而是逃来了焚河。”   “我有牺牲的觉悟,但我如果活着,就还能为大家做更多的事,我知道未来会很艰难,但我不怕。”张论强调道,“我不怕死,也不怕活着。”   要是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在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的情况下,那他这话可以说是很励志了。   很多组织——恐怖组织或者邪教或者非法传销之类的组织,能够对他们的“信徒”洗脑成功,就是因为他们的那套理论中有一些看似正确的东西存在。   程锦点头,“我懂了。我们说回新闻报道吧,就算新闻里报道了你的事,大家应该也只会认为这一个杀人案,恐怕没人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论愣了会儿,道:“我想发个声明!”   很多恐怖组织都喜欢发布声明,声称对某某事件负责。   ——有些是真的,有些只是炒作。   程锦道:“视频声明吗?”   张论点头。   程锦打量着他,过了几秒后,道:“用手机录行吗?”他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李会在一旁死拧着眉头,但没说什么。   “好。”张论已经把程锦看成是能拉拢的志同道合的兄弟了。   “现在开始吗?”程锦举起手机。   张论点头,并立刻露出灿烂笑容。   程锦打开录像功能,“好了,你说吧。”   ……   很意外的,张论发的声明中,乐意对那些杀人案负责的并不是同乡会,而是一个叫“唯爱永生”的组织。   在外面看直播的小安皱着脸道:“这个恐怖组织是怎么取的名字啊,太辣耳朵了。”   游铎在平板上边查阅着什么边道:“唯爱永生,简称唯爱会……”   小安忍俊不禁,“这真的不是个明星粉丝团体?”   “不是,他们不是这里本土的恐怖组织,是境外的,全名‘唯爱永生’,在这里叫唯爱会,据说有30多年的历史了,不过近十来年他们很低调,没干过什么大事。对了,他们不是极端宗教团体,是分离主义型的恐怖组织。”   “咦咦咦……”小安惊诧道,“居然不是极端宗教?”   “不是所有恐怖活动都是极端宗教做的。据前几年的数据显示,大约百分之六七十的恐怖活动是极端宗教团体做的,其余的则是其它类型的组织策划的。”不过,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自杀式袭击都是极端宗教做的,他们偏爱这种形式。   “分离主义,分裂领土是吧?”叶莱道。   “嗯,最常见的是民族分离主义,部分民族有希望分离或独立的愿望。很多国家都有民族矛盾,俄国:苏联解体后矛盾仍存在,英国有北爱尔兰,还有苏格兰现在也想独立,法国科西嘉,美国夏威夷……我们周边的有缅甸、菲律宾、印尼……”   “好了好了。”步欢打断游铎,指着审讯室里的张论道,“这个好像不是民族分离主义。”   “嗯,这个是其它社会矛盾造成的分离主义,大概就是想构建一个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度。”   叶莱道:“我觉得还是统一更符合国民利益,这样国家才能强大,分裂成一小块一小块,会被欺负死吧?美国是公认的强国,它支持别人独立,但它自己也是个由多个地方区域组成的联邦国家。”   “有少数人认为独立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韩彬出声道,“这事能不能成主要看政府是否有阻止的能力。”   ……   程锦帮张论录完视频,继续问他:“你用的毒针是你们组织提供给你的吗?”   “不是,组织肯定有更好的武器。”张论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用的武器太低端给组织的形象抹黑了,“我让我叔叔帮我搞的,他有这方面的渠道。”   程锦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资料,张论叔叔是做生意的,“他和那些偷猎的人有生意往来是吧,好像生意做得不错。他没叫你去帮他做事?”   “叫过我,我不想去,我有更重要的事业要做。”   程锦点头,很能理解的样子,“你舅舅许明义呢?他为什么杀人?他有你这种……思想觉悟吗?”   以程锦对许明义的印象,这人浑浑噩噩的,一脸死到临头的灰败感,像具行尸走肉,完全没有张论这种亢奋甚至是心满意足的情状。   张论皱眉,“他不是,他就是想抢钱。”   “他杀了几个人?”   “不知道,两三个应该有。”   “你们没交流过杀人的事?”   “和他有什么好交流的。”   好吧,看来这个年轻人看不上他舅舅。   ……   和张论聊完,离开审讯室后,李会迟疑着道:“你那样……”   “嗯?”程锦想了想,大概猜到李会的意思,“你是说我附和他,甚至‘讨好’他?你别误会,那只是个问话方式,我不是真的那么想的,也不可能帮他。”   “抱歉,对不起,我知道的。”李会着急地道,“我不是觉得你不对,就觉得那样不太……好。”   “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这种方式是会让正直的人觉得不舒服。”   李会有些尴尬地笑了,“别这么说,你这是笑话我呢。”   “没有,我认真的。”程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你提醒我了,那等会儿去见许明义时我会注意点,嗯,要不你来问?”   “……不不,还是你来吧,我真的没有觉得你不对的意思!”   “我也没有觉得你不对的意思,我们就别互相解释了。”   “好好……”   程锦没有立刻去见许明义,而是先打了个电话给唐释。   “你们已经好了?”唐释很惊讶。   程锦猜测他那边的“分分钟可以搞定”的流程仍在进行中,“不是,是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程锦把唯爱会的事跟唐释说了。   唐释道:“回乡会和唯爱会可能有关系?我去跟大仙说吧,这边的情况他最清楚。”   “嗯。” 第79章 烈火边城3   和程锦通完话后,唐释立刻联系常长生。   常长生此刻正在训练中心里,杨思觅过来做体能测试,他跟过来监督。晚上训练中心没人,正方便他们俩自由活动。   唐释前段时间刚来时,也被常长生领到这里来过,为此唐释还骂他,“操,你他妈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其实谁来这片区域,都得先来上这么一趟,这是既定流程。常长生认为这是有必要的。他们这里危险,如果是幕后那还可以降低标准省略这道测试程序,要是得上“前线”,那水准不够可不行。   杨思觅不会有唐释那种自尊受损的感觉,他看看四周,“很久没来这么破的训练中心了。”   常长生道:“你现在是去哪个训练中心?”   “科技局。”   “那里的训练中心是很先进。”常长生道,“常去?”   “三月一次。”别人是一年体检一次,杨思觅和程锦三个月一次,早期还有过每周都要去打卡的时期。“还好吗?”关于程锦和杨思觅曾经中毒的事,常长生稍微知道一点,他甚至觉得杨思觅退了也有这方面原因。   “不会死。”   常长生没再问,只说:“频率太低了。”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让杨思觅呆幕后算了。   杨思觅自己还补了一句:“去了也不会做剧烈运动。”   常长生,“……”   “现在频率最高的运动是在床上。”   但睡觉是休息吧?常长生恍惚了一下,明白过来,其实不是床上,而是上床。“你变了……”   杨思觅道:“床上运动比训练好玩。”   ——如果程锦听到这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反正常长生这个局外人此时相当震惊:“那你过来干嘛?”杨思觅要是拒绝过来,他当然不可能强迫。   “你是叫我过来训练的?”   那倒不是,是叫他过来干活的。常长生心道,也是被杨思觅整懵了。“不训练,但得看看你现在退化到什么程度了。”   这要换了唐释,又要怒了,杨思觅不同,他怒点比较飘忽,此刻心情不坏,只道:“比你强。”   常长生没反驳,反倒说:“我在考虑退了。”   “症状加重了?”   “有你们在能不加重吗?”   “没人有义务迁就你。”杨思觅冷漠地道,“不行就别干。”   “像你一样?”   杨思觅疑惑,“你和我比?”   “不能比?”常长生笑笑,“我们都出了问题,不管是哪一类问题,总归是事情发生了变化。”   “我不会死,你会。”   人都会死。不过常长生什么都没说。   ……   唐释来电时,常长生正挂在绳网上,手机一响,他便反射性地去摸口袋,杨思觅毫不客气地趁机给了他一脚。他们现在离地面有四五米的高度,下面是碎石地,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常长生卡在网上,晃荡着,像条风干中的肉,他放弃了手机,反手紧紧缠住绳网,同时飞起一脚踢向杨思觅。   杨思觅一个反身,背靠到绳墙上,绳索一荡,带着他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攻击,然后又荡了回来,他顺势跃起,扑向常长生,指间似有寒光。   常长生眼一眯,没硬抗,而是反应敏捷在绳网上滚了几圈,远离了杨思觅,他均了均呼吸,“暂停,我去接个电话,可能是急事。”他顺着绳索刺溜几下落到了地面上,边往远处走边拉开口袋拉链,手指一夹一转,手机落入掌心。   “你他妈的又在睡觉?!”唐释以为常长生是睡着了才会接电话接得这么慢。   “什么事?”常长生不解释,也不动怒。没人知道他纯粹是懒的,还是其实是在心底藐视众生,反正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很服“大仙”这个外号——到底谁给取的,眼光够毒辣。   唐释告诉他“唯爱永生”的事,并把程锦发来的张论的申明视频转发给他。   常长生看完视频后道:“行,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唐释暗中吸了口气,他和他这个老对头真是相当合不来,隔着手机都分分钟想发火。“程锦那案子快完了,我让他们今晚到我们那儿去。”   “你是指现在还是白天过后的晚上?”现在已经是凌晨。   “现在。”   “好,我让小黄去办,他会和你联系。”   “嗯。”有人帮着去走流程了,唐释气顺了点,就是因为常长生不睡觉时还算靠谱,否则他早就炸了。   遥控完该办的事后,常长生回头找杨思觅,远远地看到他正坐在绳网墙的最高处发呆,他走过去,看杨思觅一动不动,他也不叫他,就双手插兜站在下面仰头看着。   过了会儿,杨思觅突然一个仰身,摔了下来……常长生往前跑了两步,随即看到杨思觅用脚缠住了绳网,倒挂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后,他用手抓住绳索,几个翻腾后落到了地面上。   常长生道:“还以为你是睡着了,都没敢叫你。”   “只有你有这病。”   “也是。”常长生道,“程锦到焚河了,回去吗?我看你身手依旧灵活,就不继续浪费时间了。”他开玩笑道,“看来床上运动是种不错的训练方式。”   “他在哪里?”   “公安局。”   “不去。”   “那就回去审审回乡会的人,程锦查到他们和‘唯爱永生’有关,很多年没听到这伙人的动静了,还以为死透了,没想到又死灰复燃了。最近的妖风难道是他们刮的?”   ……   公安局里,程锦和李会去了见许明义,先把尸体照片展示给他看。   “不是我干的。”许明义说。   程锦看了看那些照片,“哪个不是你干的?”   许明义梗着脖子,“我没干。”   程锦道:“我们去见过张论了,他说你至少杀了好几个人。”他指着张论拍的艺术照道,“这种是他杀的。其余的是你杀的。”   “……他乱说。”   “锯子上,毒针上都有你的指纹,你抵赖也没用。”   ……   最终,许明义承认他杀过五个人,有分尸抛尸的,也有把尸体埋起来的——第一次杀人时,他出于不安与愧疚,掩埋了尸体。   他并不承认自己杀人是为了抢钱,他说拿走那些人身上的钱和值钱物品只是顺带。他说常梦见他老婆——他前妻——怨他没保护她,他一直很压抑很痛苦,后来发现他外甥在杀人,他那颗仿佛已经死了的心便活了过来,他也开始杀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程锦想,他享受杀人的感觉,应该是杀人让他有种力量感,让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   “你们回乡会里,还有其他人和你一样吗?”程锦问。   “和我一样想杀人?肯定有,只是他们怂,不敢动手。”   “张论说他是唯爱会的人,你是吗?”   “唯爱与你我同在,唯爱让你我永生。”许明义张嘴就来,“人人都认同这个信念,人人都是唯爱永生的同路人。”   程锦,“……”自己就这么被人代表了?人人,这个唯爱会野心很大啊。   “你的杀人行为和唯爱会有关系吗?”程锦问。   “我认为我的做法不违背唯爱永生的信念,我是发自内心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的灵魂因此得到了安宁,重新回归到了充满爱的状态。”许明义一脸认真。   “……”真是邪门了。程锦不知道是因为他先提起了唯爱会,所以许明义刻意往这上面靠,还是许明义和张论一样也“中毒”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真中毒,他肯定是接触过唯爱会的,否则没法张嘴就说出人家的口号。   “你觉得自己杀人是对的?”   许明义愣了下,“有时候流血是必要的。”   这个说法倒是和张论一样。两人都勇于牺牲别人的生命。不过许明义应该还是知道杀人这事并不正当,但他不想承认。   “唯爱会认同你这种行为吗?”   许明义只道:“我没错。”   “你和他们接触过?”   许明义张口就来:“爱与你我同在,心中存爱的有缘人,即使分开也能重新团聚……”   程锦头痛。他怀疑许明义是在装傻,或许是异想天开地想靠精神问题逃脱死刑。   审讯室外面,小安低声道:“我觉得这个人已经中邪了。”   “有些人比较容易被洗脑。”游铎道。   “哪种人?”   “世界观不健全的人。”游铎道,“就是脑子简单、思想单薄的那种人。”   小安迟疑地道:“我觉得我很单纯。”   叶莱笑着揽住她,用力抱了一下。   步欢故作深沉地道:“我也是个简单的人。”   叶莱锤了他一下。   韩彬道:“易被情绪主导的人也容易被洗脑。”   “有些人实在太容易被挑动情绪了。”游铎有些疑惑地道,“我很难理解这种人。”   小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是说我吗?”   游铎震惊地道:“当然不是。”   “……”大家都笑。   小安叹气,喃喃地道:“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大家笑得更厉害。   程锦从审讯室出来,看到这一幕,怀疑他们是不是疯了,“怎么了?”   叶莱忍着笑道:“在说怎么给人洗脑。”   李会很感兴趣,凑过去问:“怎么洗?”   小安冲游铎使了个眼色:上!   游铎道:“基本步骤是:一、挑选对象,思想简单的人是最佳人选;二、挑动他的情绪;三、替他搭建世界观。循环第二、三步,直到洗成功为止。步骤大概是这样,具体的手段有很多种,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几本书给你。”   李会听得似懂非懂——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就“不求甚解”了。   “哦,好。我们怎么才能……发现这个?”   “你是说怎么判断是不是在给人洗脑?”游铎道,“正常教育是:帮你克制情绪,教你独立思考。”   李会点头,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   程锦回头看了看审讯室紧闭的门,“就这个唯爱永生来说,它的路数是:给人带来虚幻的希望,让人认为自己找到了所谓的生活意义。”   叶莱道:“然后就诱导别人为它献财献身?”   “嗯。”   步欢咳了两声,“其实,有些合法组织也是这么操作的。”   “……”   “例如,拍得美如梦幻的广告?有些人是会当真,觉得照着做,就是在改变人生。”   “有些广告得叫玄幻广告。”   “但有时候真的是个别人的问题,像是卖了肾换手机那种人。手机被夸得再好,他再信仰它热爱它,也没必要真的去献身吧,只是个手机而已啊。”小安抿了下嘴唇,严肃地道,“连我这么单纯的人都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哈哈……”   他们乱七八糟地聊着,李会有点晕,觉得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程锦走到一旁,远离噪音源,打电话给唐释。   唐释道:“你们好了?那我过去接你们。”   看来流程走完了,效率不错。程锦道:“好,谢谢。”他们之前开的车是云舒公安局的,现在该还人家了。所以,有人来接那最好不过。   “等着,就来。”   程锦同李会说他们有别的事要办,一会就走,“这案子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   这么突然?李会愣了愣,郑重地道:“好的,你放心。”   “有情况随时联络。”   “好,就怕打扰你们。”   “不会。”   …… 第80章 烈火边城4   唐释离开自己的临时宿舍,锁上门,这时,他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节奏拖拉,可以想象出走路的人很漫不经心,他穿过他走廊走楼梯口,果然看到常长生嘴里叼着一根烟,半低着头,一步一拖地爬着楼梯,听到有人来也没抬头,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真是让人看着就来气。   唐释堵在楼梯口中央,“回来了?”   “嗯。”常长生看看他,也不叫他让路,而是往栏杆一靠,抽起了烟。   唐释看着常长生给他让出的“康庄大道”,脸色更加阴沉,“去哪了?”   “和杨思觅去了训练场。”   唐释心情好了点,原来杨思觅也没享受特殊待遇,“结果怎样?”   “爆发力很强。”   唐释笑道:“持久度呢?”   “……”常长生心想,大概也强吧,毕竟杨思觅说自己热爱床上运动。   “嗯?”唐释笑意不减,故意等着他回答。   “看他状态还行,就没继续了,也不需要他去参加马拉松。正好当时你打电话过来。”   “哦,原来当时你是在……”唐释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常长生,“你亲自上场了?”他去训练场时,常长生躺在树荫下睡得不醒人事。还是双重待遇。   “对。”常长生道,“你要出去?”   “去接程锦他们。”   “那你去吧。”那在这挡着路。   “杨思觅呢?让他自己去接。”   “去看望回乡会的人了。”   “我去找他。”   终于聊完了,常长生等着唐释给他让路。   结果等到唐释来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常长生道,“那你快去找他吧。”   唐释皱眉,抬脚走下楼梯,三两步便下了一层楼,消失了。   常长生打着呵欠继续上楼。   唐释去找杨思觅,被值班的人告知杨思觅在刑讯室里,过去一看,杨思觅正站在一面挂满刑具的墙前挑选趁手的工具,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也没回头。唐释站在门口看了几秒,得了,还是他去接特案组吧,本来也和程锦说好了。   唐释到公安局时,程锦他们正在吃方便面。   程锦笑道:“要来一碗吗?”   唐释摇头。   程锦道:“这边有很多种羊肉方便面。”   “很好吃?”   “我吃的牛肉味。步欢,羊肉的味道怎样?”   步欢笑道:“方便面而已,又不是山珍海味。”   小安也道:“一般啦。”   回去路上,程锦又和唐释聊了一下“唯爱永生”的事。唐释表示大仙在处理了。   小安八卦心起,“唐哥哥,你和大仙是不是很熟?”   “还行。”认识是认识很多年了,但之前接触不多。   “你们关系好吗?”   “……还行。”   “大仙是怎样的人啊?”   “一会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大仙为什么叫大仙啊?”   “大概是因为气质。”   小安捧着脸,满怀期待:肯定是人特别仙气。   半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唐释指挥步欢一直往里开,直到最深处,“前面那栋就是。”   车灯中,这栋房子看起来有点老,墙面是和种偏红的黄色,窗户是圆弧的,总共三层。   唐释道:“我们都住三楼。”   上楼后,唐释指了一下,“这几间有人,其他的你们随便挑。哦,杨思觅在这间。”他拍了下303的房门。   程锦拧了下门把手,门没锁,可以打开,他推开门走进去,标间的格局,没有卫生间,靠门这边的床上放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靠窗的另一张床上的被子是随意地摊开的,窗边的椅子上搭着一件外套,是杨思觅的。   “那我就住这里。”程锦把行李箱推到墙边放好。   “你看着办吧。我去叫大仙出来,他肯定在睡觉。”唐释转身要走。   “不用,都这个点了,没必要吵醒他,明天再见也一样。”不过,程锦心下奇怪,为什么大仙在睡觉,而杨思觅没睡。   唐释停下脚步,“那也行。”他是很想去吵醒常长生的,但这个事不好跟程锦说。   程锦去隔壁其他人的房间看了一下,都一样的格局,没什么问题,“都早点休息。”   唐释道:“水房和卫生间都在楼梯口旁边。对了,没有女卫生间。”他想了想,“你们可以用二楼的,二楼没人。”   叶莱笑道:“行吧。”   程锦道:“我去替你们看看。”   下楼一看,二楼卫生间运转正常——能冲水,门是可以反锁的,卫生状况也良好,行了,能用。   “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嗯。”   大家回到自己房间,然后陆陆续续地去水房洗漱。   唐释回房后,直接倒到床上,然后他想起件事,没跟程锦说杨思觅在哪……算了,等杨思觅回房后,不就看到人了?   杨思觅回房时,推开门,鼻子微动,房间里有人!他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屋里的情况,人在床上,而且是在自己睡过的那张床上,呼吸平稳,毫无警觉性,是程锦来了。他反手关上门,没开灯,去墙边打开的行李箱里摸出衣服,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杨思觅上床躺到程锦身边,程锦终于有反应了,他翻了个身,抱住杨思觅,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背,杨思觅保持静止状态,程锦便慢慢地停手了。   窗帘是浅色的,天亮后,光线照入房间里,程锦醒了,看到杨思觅就在身边,他不急着动,默默地看着杨思觅。   晨光中,杨思觅静静地睡着,和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杨思觅早醒了,比程锦早,等着看他醒来后会做什么,结果他什么都不做……两分钟后杨思觅睁开了眼睛,和程锦对视,   程锦笑着靠过去亲他。两人搂抱到一起,被子被掀到一边。   “怎么弄的?”程锦注意到杨思觅胳膊上有淤青,立刻松开他,抓着他的手臂端详,随即又坐起来,拉起他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状况。   “摔的。”杨思觅躺平了任他看。   “能摔成这样?”胳膊上、背上都有淤青,杨思觅皮肤白,伤痕陈列其上显得特别触目惊心。程锦下床,从行李箱里拿了盒药膏出来,回到床上搂着杨思觅,把他的上衣脱掉,替他抹药。   杨思觅配合地让他摆弄,“在地上滚两圈就可以。”   程锦微微摇头。   等程锦替杨思觅的上半身抹好药,杨思觅便把裤子也脱了,丢到一边。   “……”不过膝盖是青了,程锦替杨思觅揉了揉膝关节,涂上药。过了会儿,他收手,把药盒盖上,杨思觅从他手里把药盒取走,丢到一边,然后拉他下来……   程锦撑着床面,“我先去洗个手。”   杨思觅不松手,“等会再洗。”   程锦很轻易地妥协了。   两人也没怎样,就动了动手。   做完手工活后,杨思觅道:“你的手凉。”   “……”不是手凉,是药膏里有薄荷。这怪谁呢。   穿好衣服后,杨思觅感受了一下,道:“还是凉。”   “……过会儿就好了。”程锦自己也凉。   杨思觅看了他一眼,垂下长睫毛,似乎委屈了。   程锦无奈,这问题我解决不了啊,我能怎么办,再帮你捂捂?……还是先去洗手吧。   “就当尝试新口味,嗯?”程锦在杨思觅唇上亲了亲,还咬了一下——点题“新口味”。   杨思觅掀起睫毛看他,意味不明地道:“好,那就试试。”   两人洗漱时看到唐释从楼下上来。   程锦道:“早。”   “早。”唐释道,“我让食堂给你们留了早饭。”这边军事化管理,大家起得早,吃饭都是统一吃的,晚了就没有了。   “谢谢。”   洗漱完,程锦去叫其他人起来。昨晚回来得太晚,所以今天也都起得晚。   之后,程锦拉着杨思觅去唐释房间串门。唐释东西不多,只有个背包扔在没人睡的那张床上。   唐释说了句:“随便坐。”   程锦在床上坐下,目光掠过床靠着的那面墙壁,“大仙住在隔壁是吧,我们起晚了,他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昨晚就出去了。”唐释看向杨思觅。   昨晚杨思觅回来前就把常长生叫出去了。杨思觅负责审人,他的流程结束,便轮到大仙去抓人。   唐释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他热衷发展线人,消息很灵通,常长生也不管他,随他去,他找别人问,总比直接打电话来问自己省事。   杨思觅屏蔽唐释的信号,他忙着和程锦十指纠缠,缠缠绵绵的像段连理枝。   程锦握指杨思觅的手指,不让他乱动。   杨思觅道:“你的手不凉了。”   程锦,“……”   唐释狐疑,这两人在做甚?   杨思觅道:“回乡会只是个小团体,但其中也有几个极端的人,他们和别的组织有接触。”   唐释道:“大仙去顺藤摸瓜了?”   “嗯。”   唐释看了看窗户,天都大亮了,怎么还没回来?   程锦他们吃早餐时,常长生回来了,六七辆车接连着从食堂前开过,程锦他们拿上早点,追着车队去看热闹。   常长生的样子有点凄惨,身上血迹斑斑,他受了伤,伤口从后背一直拉到锁骨下方,像是肩膀被斜劈了一刀,现在他整个左肩都被绷带裹住了,像套了个肩甲。   唐释道:“怎么弄成这样?”   常长生道:“我只是被划了一下,还有两个兄弟在医院里躺着。”   “操!”   “没想到他们有威力这么大的武器,他们的技术进步很快。”   “自制的炸弹?”   “嗯。”   唐释皱眉,“不会是吴先生……?”   常长生沉默,看了杨思觅一眼。   杨思觅正在就着程锦的手啃包子,吃的满嘴油光。程锦淡定地看着杨思觅,并不制止。也不止是杨思觅这样,特案组的其他人也都手上拿着早点,站在旁边像一群吃瓜群众。   常长生心道,难怪杨思觅会呆在程锦身边,多自在。嗯,看来他和这群人也能合得来,毕竟他也是个不分场合睡觉的人……大家都这么不讲规矩,谁能嫌弃谁?   唐释道:“你去歇着吧,我去看下你抓回来的那些人。”   常长生道:“我去换衣服。”他起身,走前扫了程锦他们一眼,目光在程锦身上略定了一瞬,点了下头,“久仰。”说完脚步不停,大步往宿舍方向走,呼啦啦七八个人跟了上去,他头也不回地挥手让他们散了。 第81章 烈火边城5   常长生走后,小安小声地道:“他就是大仙。”   唐释简洁回应:“对。”   “……”小安很失望。说好的仙气呢?那纠结的乱发,那胡子拉碴的脸……也太不修边幅太糙太颓了。   ——常长生绝对想不到他还是被嫌弃了。   叶莱安慰道:“神仙中也有武将的。”一身盔甲、煞气逼人的那种。   步欢笑道:“还有济公那种。”   “他不是神仙,是佛,不是一个体系的。”游铎道。   步欢叹气扶额。   韩彬道:“民间有类似济公那种形象的散仙,像八仙之类的。”   “你觉得他们像济公?不至于吧,济公都整得像个要饭的似的。”   “你是说大仙像要饭的?”   “不,是要饭的像他。”   “哈哈……”   唐释看着程锦,用目光给他施压。   程锦接收了讯号,用目光制止了叶莱他们的闲聊,然后问唐释:“我们能做些什么?”   “等大仙和你们说吧。我先去会会他们抓回来的人。”唐释嘴角向上一扯,抬起手撸了把自己的青皮脑袋,转身走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刚才那笑还有那动作特别邪气?”小安低声说,“像那种……混黑的大佬。”   步欢也低声道:“肯定要搞事。”   叶莱好笑地看着他们俩。   程锦道:“我们回宿舍看看大仙。”   “哦。”   他们上楼后,看到常长生正赤着上身在水房里洗脸,肩上的绷带已经渗出了血迹。   韩彬皱眉道:“你这种不配合的病人是医生最讨厌的。”   常长生回头,默默地看着他们。   步欢吹了声口哨,“身材不错哟。”   常长生,“……”   “为什么你要对男人吹口哨?”叶莱拧步欢的胳膊,步欢边叫疼边躲闪。   游铎道:“性向流动。”   “我就缓和一下气氛好吗?!”步欢叫冤。   “找我?稍等。”常长生把毛巾甩到肩膀上,快速地从他们眼前经过,回房间去了。   “哎呀,害羞了……”   程锦压低声音道:“都给我安静点。”   大家闭嘴了。   杨思觅无辜地看着程锦,大概是在表示:我一直很安静。   程锦微笑,捏了捏杨思觅的手。   等他们来到常长生房间门口时,常长生已经穿好衣服了,“进来坐吧。”进去也坐不下,不过大家还是进去了。常长生自己也没坐,靠着写字台站着。   程锦望着常长生的肩膀,衣服遮住了带血的绷带,“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   “还是要注意一点。”程锦道,“我们在这里能帮上忙吗?”   “当然能。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唯爱永生又复活了。”常长生想了想,说道,“现在这边的事大概可以分成三大件。最严重的一件事是军工厂那边有个工程师失踪了,一直没找到人,估计得做最坏打算;其次是恐怖袭击增多,这个很麻烦……一言难尽;还有就是黑狱那边,最近有一个人刑期快到了,他是以前大动乱中的活跃份子,影响力比较大,要严格预防他出来后被恐怖分子利用。”   “谢青山是和哪件事有关?”程锦问。   常长生看了看杨思觅,不知道这两人是真的这么讲规矩,私下完全没有交流过呢,还是杨思觅单方面地给“保密”了。“军工厂。谢青山有个弟弟在军工厂工作,失踪的人是他老师。”   程锦吃了一惊,“所以弟弟是嫌疑人?”   常长生点头,“嫌疑人也不止他一个,和吴先生关系近的人都是嫌疑人。”   “吴先生?”程锦记得之前唐释提到过这人,似乎是怀疑恐怖分子们的武器升级和这人有关。   杨思觅道:“老吴,一个搞武器研究的老头。”   “该叫吴老。”常长生道。   好了,程锦知道了两个信息,一、这位吴先生年纪已经比较大了,二、杨思觅认识这位老先生。   “他是军工厂的工程师,高级技术员,参与了很多重要项目,有些原本正在进行中,他失踪后,不得不暂停。”   “谢青山的弟弟被怀疑,为什么会牵扯到谢青山?”   “本来还好,但他特地跑回来,我们怕他关心则乱。”   “他现在怎样?”   “没事,只是不让他和他弟弟接触。”   程锦点头,又问:“老先生是怎么失踪的?”   “在离开基地去试验场的路上失踪的。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叛逃了,要么他被人劫走了,如果是后者,那肯定是有人把他的行程泄露出去了。”   “他一个人行动?”   “不,基地派了司机送他,司机死了,近距离的头部中弹。”   “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们怀疑吴先生已经不在境内了。”   焚河就挨着边境线,虽然有边防军守卫,但边境线很长,想越境总能找到办法。   “那怎么办?”   “继续查,找不到就得按最坏的情况处理。”   程锦没多想,所以没追问。后来他才知道,最坏的情况是被定性为叛逃,虽然不会张扬,但会按那个标准来办。奉献了一辈子,如果最后得到这么一个下场,那实在令人扼腕。   “你们觉得他的失踪是哪个组织做的?有怀疑对象吗?”   “有几个,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唯爱永生。”   “嗯。没法接近他们查一下?”程锦迟疑了一下,“例如我们的卧底?”   常长生道:“吴先生是个很重要的人,绑架他必定有重要目的,这种核心机密,只有少数有话语权的高层领导才知道。卧底做不到这个高度。”   实际上,往恐怖组织里派卧底是很受质疑的事。以毒攻毒这一招用在这里,大家都心惊胆战,要能成功打入恐怖组织并获得一定的地位,那这人得多毒?肯定得比恐怖分子毒。你敢松开缰绳,放这种人去地狱里狂欢?   就像杨思觅,他被派去执行的任务全都是短期的。宝刀出鞘,只挥一下就会立刻被收回来。根据不敢派长期任务给他,就怕时间稍长,他发现了那边的趣味,转个身就倒戈了……   程锦要知道有人这么看杨思觅,那肯定得心里不舒服。不过,不会有人来和他说这个。像现在,常长生根本不打算聊“是否能派人去打入恐怖组织”这种话题。   程锦也只是问一声,常长生说做不到,他便不再提。   “你们认为导致你受伤的炸弹和吴先生有关?”唐释之前提过的。   常长生看向杨思觅。   “怎么了?”程锦也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道:“那老头不会叛逃。”   常长生没说什么。   “思觅,你和老……吴先生很熟?”   “以前见过。他很固执,叛逃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程锦试探着道:“可能他变了呢?”   “除非他的大脑构造发生了变化。我查过他的体检报告,这些年他身体状况良好,大脑没有受过伤,也没有出现病灶。”   那成吧,既然杨思觅这么说,那就去掉叛逃的可能,那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全心全意地找人。   程锦想了想,“有没有找追踪组来帮忙找人?”   常长生道:“一到荒漠地带,天师就废了,发挥不出能力,别说找人,他自己都会迷路,以前试过,他差点死在沙漠里。”   “哦。”那好像是没办法了,荒漠地带,也没有监控系统。程锦看向安静得反常的叶莱他们——他已经忘了是自己叫他们闭嘴的,“都别愣着,有什么想法吗?”   “天师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小安问。   常长生道:“大概类似于狗?”   “……”   叶莱问:“常哥,你和天师认识吗?”   “见过,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是想八卦一下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恨情仇,咳,不过现在时机不合适,以后吧。   韩彬道:“这边偷渡出境有多少种渠道?吴先生年纪大,肯定不能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样可以翻山越岭,而且他肯定不愿意配合绑架他的恐怖分子,这边的气候环境又恶劣,我觉得要他弄出境并不容易。”   “要非法出境是有很多种渠道。这几年最流行的是辗转到沿海一带,走东南亚那条线。那边时局乱,方便浑水摸鱼。”常长生道,“但带着吴先生走那条线就不方便了,太耗时间了。应该还是从我们这里出境了,至于怎么办到的……”他摇了摇头,没继续说,转口道,“还在境内的概率不大,我们也不是瞎的。”   这话已经隐露刀锋了,再多说,怕要拔刀相向。   韩彬看向程锦。   “偶尔看不到死角也有可能,这种小概率事件我们先不讨论。”程锦道:“唯爱永生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吗?”   常长生微点了下头。   “唐释去看你抓回来的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   常长生又点头。   大家都有些沉默。   “常哥,我有个意见:你的头发可以整理一下吗?”小安朝程锦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实在忍不住了。”   程锦对常长生道:“抱歉,他们只是……”他轻叹了口气,“我都找不到借口。总之,对不住,别和他们计较。”   常长生笑道:“没事。”他撩起自己的头发看了眼,“太长了?”   他懒得去理发店,所以就一直让头发长着,太长了碍事时,就找把剪刀剪两下。现在还不算长,才到肩膀。 第82章 烈火边城6   “你觉得还不够长?”步欢也早就想采访一下大仙留长头发的心得了,“你不觉得长头发碍事吗?”   “对我来说频繁的理发才碍事。”   “这能有多碍事?”实在无法理解。   “你不懂。”常长生打了呵欠。对于一个随时能睡着的人来说,一切与生存无关的非必需活动都碍事。   步欢耸了下肩,他的确不懂。   “洗头呢?”叶莱问。短头发肯定比长头发容易清洗。你嫌理发麻烦,怎么不嫌洗头麻烦。   “随便洗。”   叶莱望着大仙的脑袋,大概的确是随便洗的,但是,“头发打结呢?”   “不是有剪刀吗?”在不影响舒适度的情况下根本不必在意发型,真感觉难受了,那就把打结的那缕头发剪了就行。   那还有好说的。大家对他这种随意的生活态度甘拜下风,不得不承认他被称为“仙”是有道理的,合乎逻辑。   “打架呢?”游铎问。   常长生看着他,“打架不用拳头?是想练九阴白骨爪吗?”   “……”   “你们可能对反恐有误解,我们出去时是会穿上装备的,头盔,防弹背心,冲锋枪。训练时偶尔会过招,目前为止没人动我的头发。”谁敢啊,活腻了才会去揪老大的头发。   杨思觅盯着常长生的头发看,似乎有想法。   常长生警觉地想,看来还是得去理个头发——就让小黄帮忙推一下,以免有人手贱,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觉得长头发没问题,挺好的,但是,不能扎起来吗?”小安从手腕上捋下一个发圈,递过去。她手腕上套着一大串饰物,其中有几个串着水晶小饰物的彩色发圈,她给常长生那个是粉紫色的。   扎当然可以扎,常长生有时也会随手用皮筋在脑后扎一个小揪,这事麻烦的地方有两处,一是躺着睡觉时会不舒服,得费事把头发解开,二是皮筋很容易丢。   不过,常长生什么都没说,伸手接过了小安的那个发圈,抬起手,用手指随便地梳了几十头发,然后给扎上了。   小安很满意,朝他竖大拇指,“帅!”   其他人没作声,因为他们知道不能只看正面,等常长风转身时,他脑后那个少女风发圈会闪瞎人眼。   常长生笑了下,“还有别的意见吗?”   “如果你……”小安想说,你再把胡子修一修就更完美了。不过不等她说出来,程锦便出声了,“好了,休息时间结束,继续说正事,刚才说到哪里了?”   小安正色道:“在说吴先生被劫持的事。”   “吴老先生有很大概率已经被劫持出境,唯爱永生有重大嫌疑,常哥刚才带回来的人和唯爱永生有关系,也许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游铎回顾了一下之前的讨论。   常长生有点意外,眼前这些人的风格倒是……说风就是雨,切换自如。   程锦道:“这件事,我们的目标是找到老先生,把他救回来。”   “不,救或者杀——不一定能救。”杨思觅道。   杀人比救人容易。只考虑利弊,如果救不回来,那死人比活人对己方有利,因为死人不会给敌人添砖加瓦。   程锦皱眉,“你说他不会叛逃。”   没叛逃就等于必需要救?杨思觅眨了眨眼,在他这里,不是这么推导因果的。他没提这个,只翘了下嘴角,“嗯,你信任我。”   但上头做决断的人就不一定会相信杨思觅的判断了。   常长生道:“关键是要先找到人,找到后才能谈怎么救。”   程锦仍然锁着眉头。   杨思觅摇晃用头撞了一下程锦的头,“我替你把他救回来?”   “不是替我……”程锦住了口,“这些以后再说。”   常长生道:“会有办法的。”这话连安慰剂都算不上,而且常长生说完还打了个呵欠,这使得他看起来敷衍至极。   “这事我大概知道情况了。”程锦道,“之前你说到现在恐怖袭击增多,为什么会这样?”   “主要是受大环境影响,世界局势发生了变化,恐怖分子的狂热会传染。”   程锦叹气,这问题好像没法解决,但不管境外如何,境内总是控制得住的。他想起件事,“唯爱永生是境外组织?”   “嗯。”常长生看向身侧的墙壁,上面挂着张地图,他倾身靠近墙面,伸手在边境线上划了一下,然后把手指移到境外,划了个圈,“从这来的,发源地。”   他指着的地方叫新金沙,很动荡的一个国家,也曾太平过,但从20年前起,时不时就政变一下。不过,每次上台的执政派和这边关系都不错,有阴谋论说,这边一直在支持那边的某些势力。   步欢道:“卖军火给他们?”   常长生点头,“也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   军火生意这行,竞争也激烈。虽然竞争对手也就那么两个,但人家确实强。   韩彬道:“然后这边也开始乱了。”   就像是一旦沾上了因果,就无法再置身事外。   常长生看了看他,“我们这边,主要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以前是不够重视,才会出事,现在不一样了,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韩彬的视线移到常长生肩膀上。   “这个是意外。”常长生道。   韩彬没接话。   常长生道:“你们有空出去走走,这个城市很和平,大家安居乐业,和内陆城市一样。”   “就是武警特别多。”   常长生笑了笑,有点无奈。   杨思觅无聊了,在床上坐下,把程锦拉到身边靠着,半眯着眼睛开始养神。   常长生像被他传染了一样,眼皮也往下掉,一副十分没精神的样子。   大家没多想,以为他是忙了一晚,累了。   韩彬多看了几眼,觉得常长生状态有些不对,“你是不是有病?”   “……”这话说得。   步欢赶紧道:“他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头疼发热感冒之类的。”   常长生倒没怎样,坦然道:“是有点不舒服。”他看了眼手上表,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个方形药盒,打开,药盒是四格的,他取出其中一格的药片,丢进嘴里,直接干咽了,然后还问杨思觅,“要不要来几颗提提神?”   杨思觅没理他。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   常长生把药盒收回口袋中,“继续说吧。”   “唯爱会是不是也想搞政变?”游铎问。   “得看他们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势力太小,肯定成不了事。”   “如果是他们劫持的吴先生,那他们势力已经很大了。”   常长生同意,“嗯。在查,他们藏得深,需要时间。”   “他们劫持吴先生有用吗?他们有军工企业?”在大家印象中,新金沙就不强,潜水多年的唯爱会当然也强不到哪里去。   “从这点来说,唯爱永生的嫌疑最小,因为他们势弱。不过,他们自己用不上也可以送给别的势力——我是说他们可以选择和别的势力合作,例如境外势力。”常长生指了指地图上更远的区域,那边是新金沙的一些邻国,“这些地区局势也乱,但军工方面比新金沙强,对吴先生这样的人材肯定有需求。”   看常长生分析得这么顺畅,程锦没什么要说的,就继续问:“吴先生具体是在哪里失踪的?”   “这是机密。”   程锦,“……”   常长生笑了下,“开玩笑的。”——近墨色黑,特案组的不靠谱他学得很快。他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大概这个方位。”   “岩城地区?”   岩城和焚河相邻,但中间隔着一片广袤的戈壁沙漠以及一条雄伟的山脉,和焚河相比,岩城已经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了,环境气候都比这边好,也太平,而且是武警不多的那种太平。   “不,还算是焚河地区,岩城也管不了这事。”   程锦瞅着那片面积相当大的沙漠,猜测军工厂基地是不是就建在其中的某个地方。   “能去他失踪的地方看看吗?”   “没什么可看的,办公室有照片和详细资料,等会儿我让人拿给你。”   “好。”那就先看看资料再说吧。   “是不是差不多了?”常长生道,“没事了我就去看新客人。我让人先带你们去办公室吧。”   但程锦还有一件事要问他,“黑狱是怎么回事?”   “让杨思觅和你说吧。”   程锦点头,“行。”   之后,常长生去和唐释汇合了,而程锦他们去了办公室。   小黄告诉他们相关资料在哪个柜子里,然后便走了。   “这么放心我们?”步欢打量着四周,检查是否有监控。   “大概需要保密的东西都没有放在明处。”叶莱说。她打量了一下,看到办公桌旁边有个体积不小的保险柜。“保险柜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不太好吧?”   步欢笑道:“也不差这一样东西乱放了。”   常长生的办公室非常大,占了半层楼,有办公桌、大会议桌,还有用途不明的小圆桌,有几排文件柜,还有一个大衣柜,有椅子有沙发,还有一张床,随意地混放在一起,相当个性。   小安简直抓狂,“他不能规划一下吗?该隔开的隔开,该挡住的挡住。”   步欢笑得很欢乐,“一个连理发都嫌麻烦的人,你指望他做什么?”   “一个连你的发圈都敢收的人,你能指望他的审美吗?”叶莱补刀。   “我的发圈很漂亮啊。”   游铎道:“配你是漂亮。”   小安嘿嘿地笑了。   韩彬道:“他可能真的有病。”   “……”   步欢笑道:“哥们,有话好说,别人身攻击啊。”   韩彬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他在吃药,还特地用了方便携带的分装药片的小盒子,说明他需要定时服药。他是真有病。”   “……呃,原来如此。”   “是什么病啊?”   韩彬摇头,“不知道。”   小安跑到沙发边,蹲到歪在沙发上的杨思觅的脚边,“杨老师杨老师,大仙有什么病啊?”   杨思觅转了下头,面向小安,不过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但嘴唇动了:“一种原因不明的睡眠障碍。”   “哦。”小安迟疑了一下,问,“杨老师,你有睡眠障碍吗?”她感觉杨老师也很能睡。   正在文件柜前翻阅资料的程锦闻言回头。   杨思觅直接道:“没有。”   程锦拿着文件夹走过来,在杨思觅身边坐下。杨思觅把脑袋转向程锦那边,并靠了过去。   程锦看了看其他人,用眼神示意他们去文件柜那边看资料。   小安蹦了起来,跑开了。   韩彬走了过来,“是不是无法治愈?”有些睡眠障碍需要终身治疗。   杨思觅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可以控制。”   韩彬仍然站着。   “你这么关心做什么?难道秦越也有这毛病?”杨思觅懒洋洋地道,“保持好心态,避免情绪激动,生活习惯良好——生活规律、戒烟戒酒、注意饮食等等等等等等。”   步欢立刻就笑了,“哈哈,大仙脾气不错,心态应该没问题,至于其它的,我怀疑他一项都没做到。”   叶莱看他,“你怎么知道?”   “生活肯定不规律,饮食估计也就那样,他抽烟,因为身上有烟味。”   “作死。”韩彬从沙发旁走开,“这种人确实是医生最讨厌的。” 第83章 烈火边城7   程锦翻开资料开始看,不过没看进去,纸张上的字迹印入了他的眼中,但图像讯息没有被他的大脑所接收,他忘了切换线路,他此刻在另一条线上,他在想,杨思觅的身体状况应该没大问题,至少科技局那边是这么跟他说的。   关于睡眠,程锦个人的判断是杨思觅的睡眠状况不算好,有过他半夜醒来时发现杨思觅没在睡觉的情况。这种事应该不是个案,发现一次,后面隐藏着的可能是一百次。杨思觅说他曾半夜出门,或许不是乱说,那不过又是一次程锦未曾发现的失眠而已。   杨思觅眯缝着眼睛,看到程锦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纸张,他从程锦身上起来,往旁边挪开,程锦转头看他,他往后仰,拉开距离,斜靠在沙发上,望着程锦,“在想什么?”   程锦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杨思觅道:“你在想我。”   程锦笑而不语。   杨思觅看着他,“你在焦虑什么?”   “我也不知道。”程锦握住了杨思觅的手。   杨思觅垂眼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决定帮程锦找点事干,缓解他的焦虑。   “讲黑狱的事给你听?”   “好,你说。”   “黑狱里那个即将刑满出狱的人叫申东,十年前的大动乱中,他组织了一个自卫队,守住了他们那片街区,后来事态平稳后,被抓起来清算了。”   “为什么?”   “防卫过当,他们那个自卫队杀了很多人。”   还有一个原因是申东当时有很多拥护者,那个环境下大家情绪都很极端,不把他们打散分化怕又会出事,要对付他们,那必然要“擒贼先擒王”。   程锦轻叹了口气。   杨思觅道:“我去见过他,他说不后悔当年的选择,因为保护了家人。”   程锦道:“他家人现在还好吗?”常长生说担心他出来要搞事,但既然他在意家人,那只要他家人没事,他不就没理由搞事吗。   “他妻女没事,父母死了,死于五年前的一次恐怖袭击。他是这事的受益者,当时为了安抚他给他减了刑,要不他没这么快出来。”   “……”这怎么好用“受益者”这种说法,程锦思绪一转,“那次恐怖袭击是冲着他去的?是报复?”   “嗯。”   程锦叹气,“他现在怎样?”   “很老实。”   “你觉得他出狱后会老实吗?”   “不知道。他不信任我们。”   “那怎么办?”   “小事。”怎么办都行。   程锦想了想,“不如把他一家人送走,让他们离开焚河,去别的地方生活。”   杨思觅顺着他道:“我觉得可以。”   其实,早在申东父母逝世时,有关部门就向申东提出过送他妻女去别的地方,他倒是愿意,但他老婆不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中午吃饭时,程锦和常长生提了下这事。   常长生道:“如果他愿意走,那倒是个和平的解决方法,你去试试吧。”   “嗯?”   “去和他谈谈。你一看就是个——正派人,比较容易取信于他。”   在常长生说到“正派人”时,叶莱他们在旁边连连点头。   唐释失笑,“你们要不要这么搞笑?”   “老大的事,那是一定要捧场的。”步欢摇头晃脑地道。   程锦无语地摇头。   唐释笑道:“那人什么时候释放?”   “就这几天。”常长生想了下,“后天吧。”   唐释对程锦笑道:“那你得赶紧。”   程锦道:“那几人怎样?”他问的是常长生早上抓来的那几个人。   “骨头都硬得很,大概得再熬两天才熬得烂。”   这几人像是血肉做成的机器人,本质上与人类不是一个物种,是之前回乡会的那些人没法比的。   常长生看向杨思觅,“有兴趣去看看他们吗?”   杨思觅道:“没有。”   “没兴趣也去看看。”常长生打着呵欠道。   程锦听着心里有点不乐意。不过杨思觅没说什么。   小安警惕地看着又开始犯困的常长生,“常哥,你小心点,别吃着饭就一头扎进餐盘里。”她这种资深网瘾患者,在知道常长生的毛病后,哪能不去网上查呢,她找到了一堆“睡美人”的社会新闻,并分享给了她的同事们。   “……不会。”常长生道。   唐释看看常长生又看看小安,突然笑道:“小姑娘,他头发上那玩意儿是你的啊?”他眼力与记性都不错,见过的人和东西基本都有印象,一看到常长生头上那玩意儿他就知道是谁的,只是也没必要特地管这种闲事,现在么,算是时机凑巧吧。   “嗯,他这样是不是帅多了?”小安笑眯眯地问。   “……”唐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才符合我的审美。”   游铎道:“你是自己剃头吗?”在他看来长头发固然麻烦,但这种非常短的头发也一样麻烦,头发长得快,要保持发型不是得频繁地理发吗。   “用推子推一下就行,熟能生巧。”   小安道:“那你可以帮常哥也推一个。”   “……”唐释看了看常长生,“喂,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头发搞成这样?”他不只是看常长生的头发不顺眼,他觉得常长生是整个人都不对——这被他归为这人和他气场不合。   常长生道:“我会去理发的,好了,翻过这页吧。”   “……”这人真的是相当惹人生气。   下午,程锦和杨思觅去黑狱见申东,没带叶莱他们。   步欢道:“你们连个司机都不带?”他对黑狱有点兴趣,想去参观一下。   “我会让人送他们。”常长生道。   唐释却是打量着程锦和杨思觅,“为什么要司机,你们都不会开车?”   “……”程锦道,“当然会。”   “那就是懒得开?”唐释瞥了常长生一眼。   常长生只当没看到他那眼神。   黑狱建在戈壁上,地面上很空旷,主体建筑在地下,这大概就是它会被叫作黑狱的原因。   两人通过层层关卡后进入了监狱内部的会客室。片刻后,一个戴着手套脚镣的人被带到了门口。这人身材高大魁梧,但表情温驯,像只有锋利犄角而不自知的羊。   程锦明白杨思觅为什么说他老实了。程锦看了看申东手上脚上的镣铐,对狱警道:“打开吧。”   狱警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先看了看程锦和杨思觅,看他们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这才取出了一大串钥匙。   申东自由后,程锦请他坐下。他朝程锦露出一个友好笑容,又朝杨思觅道:“又见面了。”   杨思觅道:“我们想安排你和你的家人离开焚河,你愿意吗?”   申东一愣,他羊的那一面风化般消失了一瞬,但立刻便重新凝聚起来,他温驯地笑道:“当然愿意。”   他答应得太快了。程锦想,大概他们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先答应下来再说,他急切地想出狱,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多生事端。他的确对他们极度不信任。   程锦道:“安心吧,该否极泰来了。”   申东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弧度凝固着不动,几秒后,他道:“承您吉言。”   程锦和杨思觅再次通过层层关卡走出黑狱。   程锦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的无边戈壁,问杨思觅:“你早知道会这样,怎么还让我过来?”   申东也是唐释说的那种硬骨头,而且已经在牢里熬了十年,没熬烂,反而更有韧性了。   杨思觅道:“带你过来散心。”   程锦失笑。这散的什么心?这是让他更郁闷吧。他没意识到他现在在笑,且并非流于表面。 第84章 烈火边城8   程锦和杨思觅一回去,常长生就让人来把杨思觅叫走了。程锦本来想一起去,被杨思觅拦住了:“你会受不了。”   程锦,“……”   杨思觅握住程锦的手,“我很快回来,好吗?”   “……好。”程锦感觉自己被照顾了——有时候,小朋友会很可爱地试图照顾大人。程锦笑了起来,笑意压都压不住。   常长生和唐释正在审讯室外抽烟,看来杨思觅过来了,唐释道:“那家伙什么反应?”这问的是申东。   “他愿意和家人一起离开这里。”   “真愿意?”   “假愿意也是真愿意。”   唐释笑了笑,杨思觅的意思是要强行把人送走,“你和程锦在一起后,变得热衷于做慈善了?”   “你想让他出不了监狱?”   “如果知道会在路上出事,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上路。”   杨思觅无所谓,“随便。程锦管了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唐释又笑,看向常长生,“你有预料他这个情况吗?”   常长生道:“是低估了程锦对他的影响力。早知道就不让程锦去黑狱一趟了。”   “这叫什么?狼爱上羊,所以得披上一层羊皮?”   “你话太多了。”杨思觅道。   “申东的事稍后再说。”常长生往审讯室方向偏了下头,“先来对付这个。”   审讯室里现在坐着个木头人,不管你怎么对他,他都只会像复读机一样对你反复播放伟大的爱之宣言。也试着用了药,但份量难以把握,轻了没用,重了人要么发狂要么直接休克,就像往玻璃杯里倒热水,它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裂要么不裂,中间没有过度。前几个人都是这样,现在审讯室里的这人已经是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个幸存者了。   “你去试试。”常长生道。   杨思觅站在单向玻璃墙后看了会儿审讯室里的人,然后绕到了审讯室门口,推门进去,在那个面前坐下,开始说话。虽然房间里有两个人,但却只有杨思觅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杨思觅对面的人不声不响,仿佛他的世界一片安宁,就像是有一层厚厚的透明结界包住了他,替他挡住了外界干扰。   那么,首要任务就是要把这层结界劈碎。该换个新环境了。   接下来,那人被押到隔壁,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这里的环境恶劣很多,墙上地上有刷不干净的污渍,空气中有无法净化的古怪气味,房间里的家具也又脏又丑。那人被锁到一个架子上,从头到脚都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杨思觅又和那人说了会话,聊的是对方世界中的事,他知道很多故事,有真有假,边说边观察那人的反应。那人的结界碎了,他由沉默状态变成了一台复读机,一台不会回应外界、只会按既定程序设定一直循环播放下去的机器。   既然不想好好说话,那就该试药了。有人带着医疗器械走入了房间内,开始做注射前的准备工作。杨思觅仍在和那人说话,没有停顿。   药物慢慢地开始起作用,杨思觅的声音进入了那人脑袋中,像走进一间没有门窗的屋子。主人发现家中来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不高兴,想把人赶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客人长得很顺眼,再端详几眼,更加顺眼了,简直一见如故,他改变了主意,请客人留下来。   杨思觅听到那人开始接他的话,开始仅限于用语气词赞同或反对某个观点,增加用药剂量后,那人的话变多了,开始反驳说某件事情新闻上报道的错的,真相该是如何……再增加剂量,那人开始吹嘘自己参与过哪些著名事件,以后会干出怎样一番大事业,正在做的事又是如何如何伟大……   最终,这场谈话还是以那人的休克为结束。那人失去意识后,旁边的急救人员一拥而上,开始实施抢救。杨思觅没看他们,转身离开了房间。   唐释笑着打量杨思觅,“不错不错,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厉害,复读机都被你调教好了,到底怎么办到的?”   杨思觅道:“和做测谎一样,要问对问题。”   “这个可比测谎难多了。”唐释道,“早该让你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常长生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说的是他自己相信的事实。”   至于真假,那不好说,人类很擅长欺骗自己。   那人给他们提供的信息主要有:   他是唯爱永生的人,九年前加入的,在唯爱会中算是老资格了。唯爱会在境内发展得不算好,会员还不多,但他认为唯爱永生在新金沙的总部发展势头良好。关于总部最近是否有派人进入焚河地区,他不清楚,没有接到过相关指示。   他不知道吴先生的事,但知道组织最近是有计划想绑架某个人,他不知道到底是要绑架谁,也不知道计划是已经实施了还是还未实施。   他知道申东,组织内部把申东看作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申东出狱后他们应该会去想办法接触他。   关于回乡会,他们认为回乡会是他们的后备力量,回乡会的人被捕后,他们计划实施一次围魏救赵的报复行动来解救回乡会。他被抓时行动还在计划中,所以他不知道具体情况。   ……   常长生道:“他的级别还是太低了,知道的信息太少,太不明确。我们得抓一个身份更高的人。”   唐释有个主意:“可以让申东给我们当内线。唯爱永生如果是诚心想收编他,总不至于派个小喽啰去见他。”   “你打算怎么说服申东?”   “用他老婆孩子说服他?”   “别说服不成,反而逼反了他。”   杨思觅懒得再听,转身走开,“我走了。”   “走什么,都还没讨论好……”   杨思觅走远了。   唐释摇头,“无组织无纪律。”   常长生打着呵欠道:“他是特案组的人,守的是那边的规矩。程锦都不管他……”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程锦那是以权谋私。”   程锦此时正在和叶莱他们讨论吴先生失踪的事。   吴老先生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他姓吴,名钩,有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慷慨情怀,愿为中华崛起而奋斗终生。可惜时运不济,临老了还要遭此大劫。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还是:他到底是怎么出的境。”韩彬说。他之前也提出过这个问题。   步欢道:“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没线索。”   “是不是大仙他们隐瞒了什么?”小安提出一个大胆设想。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游铎道,“我觉得更合理的是他们也被人隐瞒了。”   “被谁?”叶莱问。   “军工厂基地。”   步欢摸着下巴道:“那肯定是出了叛徒。”   “高层?”   “不,高层这种身份获取信息容易,但不方便直接出手,而老先生这事明显涉及到很多实操问题。”   “那就是基地那边的武警部门?他们是处于第一线的人,对吧?”   “大仙管得着他们吗?”   “应该管不着。要不就不会搞得这么束手束脚了。”   ……   程锦听着他们的讨论,心想,该升级权限了。   军工基地是军队的地盘,在获得许可前,很难把手伸进去,得让陆昂先去联络一下,看军方是否愿意让特案组介入调查。或许大仙叫他过来就是因为觉得特案组更适合和军队体系打交道。 第85章 烈火边城9   杨思觅回来后,程锦上下打量着他,和出去前并无不同,衣服还是那一套,身上也没有血迹。杨思觅在程锦身旁坐下,程锦没闻到血腥味,看来是没有动手。   程锦笑道:“不是说很快回来?”   “很久吗?”   程锦故意道:“有点久。”   杨思觅很满意,奖励般地在程锦脸上亲了一下,“你越来越黏人了。”   程锦,“……”   叶莱他们默默地散了,有些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可能会影响前途。   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问你件事,我方便去看谢青山吗?”在找陆昂前,他想先见见谢青山,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而且,就算他什么也不知道,也该去探望。   “看他?”   “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想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在训练中心培训特警,你想什么时候去看他?”   程锦看了看时间,“方便的话就今天过去。不是说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吗?”   “不冲突。他现在也没有人身自由。”   程锦哭笑不得,行吧,关小黑屋也是浪费,去做培训还能为大家做贡献,很好。   焚河这边的特警的工作是配合武警公安部门一起出勤,属于公务员性质,招的都是普通人,虽然招的都是身强力壮的,但不培训还是没法上岗,一般录取后会先培训半年左右。谢青山现在做的事就是给他们当教官,他是负责实战训练的教官之一。   “老大,我们能一起去看他吗?”小安问。   程锦给她递了个“等等”的眼神,先去给大仙去了个电话,在人家地盘上,做事前得先打个招呼。   常长生料到他迟早会想见谢青山,这也不影响什么,当下便道:“没问题,要车你就找小黄。”   “谢谢。”和大仙聊完,程锦对他组里的人道,“行了,想去的就走吧。”   谢青山在训练中心过得还不错,作息规律,没手机没网络,健康得像住进了疗养院。   程锦他们过去时,谢青山刚收工,看见他们没有很惊讶,因为早就知道他们来这边了。他摘掉帽子,擦了把额上的汗,笑道:“还适应这里的气候吗?”   “一般。”步欢道,“哥们,你看起来还不错。”   小安抱怨道:“这里太干啦,脸都起皮了。”   “干是肯定的,这边降雨量很低。”谢青山道,“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聊。”   大概是考虑到大家训练强度大,训练中心的伙食不错,荤素搭配均衡,味道也还可以。   叶莱感慨地道:“总算不是羊肉了。”她是受够了羊肉那味道了,这里的荤菜用的是牛肉和鸡肉,正合她口味。   谢青山笑道:“这里的人喜欢吃羊肉。”   叶莱苦笑,“欣赏不来。”   大家说笑了一会后,谢青山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一些,“谢谢你们。真的,我特别感动。”   大概是谢青山太真诚,大家都不自在起来,他们不走这个画风啊。“哈哈,都自己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杨思觅道:“大恩不言谢,你会有机会回报的。”   程锦夹了两片牛肉放到杨思觅碗里,杨思觅低头去看时,程锦笑了下,“自家人谈什么回报,这多不好意思,以后给加工资就行。”   步欢坏笑,“嗯,也不要多,就加百分之五十吧。”   大笑哄笑,有程锦带头调侃,大家笑得特别没心没肺,惹来了周围许多感情色彩不定的目光。   “……”谢青山道,“这不归我管吧?”   程锦煞有介事地道:“你的建议对领导们很重要。拿出你最真诚的态度,替我们多写几份加薪报告递上去,成功率应该很大。”   谢青山道:“陆昂不会就是这样才要走的吧?”   大家又笑。   饭后,大家找了个地方谈事情。   谢青山说了下他弟的情况,他弟叫胡杨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七八岁,大学还没毕业时,就跟着老师开始在研究所做试验,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在忙,别说回家了,连和家里人保持联系都很难。现在他老师失踪了,那他更是被迫完全断绝了所有联系。   其实谢青山没必要为他弟弟抱不平,因为他自己的工作性质,也很少能回家,遇到保密度高的任务,也要断绝和外界的联系。两人差不多是半斤八两。   “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程锦看过谢青山的职业简历,但对他的家庭状况并不了解,只知道到他是西北人,到了这之后才知道他有个在从事武器研发工作的弟弟。   “没有。”   “为什么会叫胡杨林?”小安最好奇这个。   “他跟他妈姓。”   “姓胡。他幸福吗?他肯定不幸福。”小安叹气,“不是跟谁姓的问题,不觉得这个名字太敷衍了吗?你爸取的?他肯定很恨你爸。”   “我取的。”谢青山道。   “你弟恨你吗?”   “……”谢青山的答案是,“不知道。”   程锦抬手,示意他们可以暂停了,他看着谢青山,“你过来后见过你弟吗?”   谢青山摇头。只通过一次电话,而且是在有监控的情况下通的话,聊的也只是家常。   “他有给你什么提示或暗示吗?”   “没有。”   “一点也没有?”   谢青山摇头。   “你查到了什么吗?”   谢青山也摇头,“我被限制了行动,没法自由活动……”当然也就没法私下调查了。   “但你在这边总有朋友吧?”   “你是指大仙他们吗?”   “包括但不限于。”   “他们都让我别担心,但不会跟我说调查进度如何。”谢青山迟疑着问,“有进展了吗?”   程锦点头,“有。”   “那就好……”谢青山看着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好。谢谢。”他很克制,没有问具体是什么进展,连目前的情况对他弟是有利还是有弊都没打听。   从训练中心出来后,回去的路上,程锦问其他人,“怎样?”   韩彬道:“有问题。”   “哪有问题?”叶莱看向他。   韩彬道:“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步欢笑道:“你太多疑了。我觉得他可能不是知道什么,而是在怀疑什么,不过,那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不好跟我们说。”   “不能跟我们说的,那只能是怀疑他弟弟。”游铎这么推测。   “……也可以是怀疑大仙他们啊。”小安道。   “怀疑大仙他们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说?我们和他更亲近,肯定还是信他的。”   “那就是他不信我们。”小安得出了结论。   “……”   步欢从汽车后视镜中看看游铎又看看小安,“你们也是挺大胆的,照你们这么怀疑,他敢信我们才怪了。”   程锦道:“思觅,你怎么看?”   “有隐瞒。”   “隐瞒了什么呢?”   杨思觅道:“把他关起来审一下?”   那当然不行,还没到那个地步。   回去后,程锦他们去了大仙办公室,大仙也在,他一个人,而且不是在睡觉,是坐在电脑前正在忙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头,“回来了?给你们留了饭。”   程锦笑道:“谢谢,我们已经吃过了。”   “是什么菜啊?”步欢道,“好吃的话可以当夜宵。”   小安道:“肯定又有羊肉包子。”   常长生直接忽略他们,问:“青山怎样?”   “不错,就是担心他弟弟。”   “嗯。”常长生把视线转回了电脑上,“我以前见过他弟弟,大概七年前,有点傲气的一个小孩。当时我们刚执行完任务,经过勒州时,青山说想去看看他还在读书的弟弟。”   “这次没见到他?”   “没有。我这边也忙。”   “你和青山关系怎样?”程锦问。   常长生站起来,走到沙发边,看没位置了,就拖了把扶手椅到沙发附近,一坐下,他就歪成一个方便睡觉的姿势,然后眼皮明显开始摇摇欲坠,他用手掌捂住眼睛,不知道是这样能提神,还是这样能挡住光更方便睡觉。“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在想你们是不是关系很好。”   常长生抬了下眉毛,“没有私交。”懒到他这个程度,根本无法维系私交。   “你对他印象如何?”   常长生不答反问:“你对他印象如何?”   “很不错。”程锦道,“有同理心。”这是杨思觅的评价。   “太重感情。”常长生道,“这是我的印象。”   杨思觅道:“他是因为什么退下来的?”   常长生移开盖住眼睛的手,在椅子上坐直,“你没听说?”   杨思觅冷冷地看着他。   常长生道:“我不方便说。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他站了起来,打着呵欠往外走,背影消失在门口。   程锦若有所思。   杨思觅站了起来,然后也离开了办公室。   程锦,“……”   常长生还没走远,还在楼梯上,听到有人过来仰头看了一下,然后便看到杨思觅撑着楼梯扶手从楼上跳了下来,他迅速闪开,像头正在打盹的狮子猛然间被惊醒,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虽然他闪得快,但还是感觉到一缕风拂过了颊边,然后一小撮毛从他眼前飘过,他反射性地闭了下眼,然后便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大概这就是头发长的坏处,容易分神……   常长生靠在墙上,无视悬在他眼前的刀锋,笑道:“点到为止就行了,我受着伤呢。”   杨思觅收回了手,不客气地踹他,“你又没残废。”   “快残废了。”常长生抬脚挡了一下,试图祸水东引,“要打架去找和尚,他身强力壮,经得起你折腾。”   “我听到了。”楼下伸出了一个脑袋,偏着头仰看楼上。正是唐释。他嘴角叼着一根烟,要笑不笑地望着常长生和杨思觅。   “你在啊,也不知道上来帮我。”常长生绕开杨思觅,继续下楼。大家都是老江湖,脸皮厚得很。   唐释上下看了看常长生,“你也要人帮?”   常长生道:“要啊。”   唐释接不上话了,只得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闲得发慌?”他看了眼站在楼梯上的杨思觅。   常长生道:“他问我谢青山为什么退下来,我不是很清楚,你知道吗?”   唐释上当了,“知道一点。”   常长生看向杨思觅:听到没,问他问他。“那你们聊。”他脚步迅捷,毫不拖拉地走了。   唐释,“……” 第86章 烈火边城10   唐释抽了口烟,“如果你现在想去弄死他,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急,可以留到下次。”杨思觅只要有人回答问题就行,倒不在乎留下来的是谁,“谢青山有什么问题?”   唐释道:“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杨思觅不耐烦地道:“说。”   为什么关心,细究起来应该算是售后服务。程锦为什么选谢青山,因为听了杨思觅的。   唐释看着他,“现在问这个也晚了,你该在他去你们那之前就查清楚。”   他这话有道理,但杨思觅不管这些,“该不该来,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唐释无声地笑了笑。   杨思觅道:“你看热闹看得很高兴。”   “怎么会。”唐释不笑了,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失手了,任务失败,他也受了重伤。虽然有损失,但除了他自己,也没连累别人。”反正事情不算严重,所以也就大事化小了,没有记到档案上。   杨思觅道:“什么任务?”   “和军火有关的,更多我就不知道了。”   “大仙知道多少?”   咳咳……唐释被烟呛着了,没想到杨思觅还杀大仙一个回马枪,他咳了一阵后道:“应该没比我知道得多,他懒成那样——”   杨思觅看了看他,决定顺手帮常长生搞点事,“他不是懒,他是有病,随身带着药盒,方便随时嗑药。你从没看过他吃药,还是他从不在你面前吃药?”   唐释恍然,“我只看到过一次,还以为他和你一样,喜欢吃糖。”他还在想,两个人都喜欢睡觉喜欢吃糖,能不合得来吗。   杨思觅听他居然说什么和自己一样,“毫无根据。”   “有的。我收到的情报之一就是如果想弄死你,那可以考虑在糖果中下毒,然后把糖卖给程锦。”   “白痴。”杨思觅转身上楼。   唐释站在原地抽烟。大仙有病?什么病?不就是懒病吗。他从来没把大仙往有病那个方面想,也没人跟他通风报信过,他的情报网这么发达,居然会漏了这么大一个消息,不可思议,最大的可能是没人知道这事。或许是没人把他那毛病当成病?不如去找他问问好了。他转身下楼。   杨思觅回到楼上,看到程锦正等在走廊上,看到他上来,朝他笑,并朝他走来。两人在走廊中间汇合后,一起往办公室走。   程锦道:“他不想说就算了。我让陆昂去查——本来也怪他给的资料不全。”   “说了。”杨思觅把唐释说的那些告诉给程锦。   听完后,程锦心想,谢青山的最后一个任务的军火有关,不会正在和他弟弟所在的军工基地扯上了某种关系吧?   杨思觅把手伸进程锦的各个口袋里,摸来摸去。   “……”程锦按住他的手,然后才想到,杨思觅应该是在找他的手机。“手机在办公室里。”   这时,叶莱的脑袋从办公室里伸出来,看他们俩都在走廊上,姿态亲密,就又立刻缩回去了。   步欢笑道:“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眼睛要瞎了?……”程锦和杨思觅走了进来。步欢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看手上的资料。   小安在他们的聊天群里发了个嘲笑的表情。   程锦走到沙发边,拿起旁边小桌上的手机,递给杨思觅。   杨思觅却不想要了,他更换了需求:“要电脑。”   程锦的笔记本电脑也在这,在会议桌上。他拉着杨思觅过去,推他坐下,弯下腰替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然后笑道:“还需要什么吗?”   杨思觅眼睛眯了一下,似有笑意,“今晚还很长。”   程锦沉默,然后走开了。   程锦打了个电话给陆昂,跟他说了下这边的情况,但没提谢青山履历有疏漏的事。   陆昂听到什么恐怖分子啥啥的,连连念叨:“太危险了太危险了,碰到那种喜欢搞自杀式袭击的可怎么办?以后可别招惹这种事了。”   程锦笑了笑,“怎么可能让我去接触恐怖分子,是让我去查军工基地的工程师失踪的事。这事的源头是在军工基地里,军队的地盘,你去问问军部那边是什么想法,是想我管还是不想我管?想我管就给我开最大权限。不想我管就爽快点明说,我对他们的秘密没那么大兴趣,他们要想烂在自己肚子里我没意见。”   “真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胳膊拗不过大腿,对吧?”陆昂笑道,“我去办,啧,希望顺利点。”他边说边想,得去找个靠山让对方出面去和军部扯皮,他倒也想亲自上,但资历不足,人家不一定给面子。所以啊,得升职。希望谢青山没事,要不就得重新找个接班人,麻烦。   打完电话,正事告一段落了,程锦的目光便自动地开始搜寻杨思觅,然后看到杨思觅正在看他,他走了过去,“怎么了?”   杨思觅让他看电脑。   程锦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电脑屏幕上有份盖了加密印戳的文件,点开一看,发现大部分内容都被涂黑了,只剩少量还能阅读的内容,不过也已经够他搞清楚谢青山的事了。   谢青山参与的那个任务是个钓鱼行动,明面上是送一批军火给一个组织,暗地里是想抓条大鱼。前期基本顺利,最后关头,谢青山出现重要失误让目标人物逃走了。   文件中附了张目标人物的画像,一个留着络腮胡子戴墨镜的男人,这模样可以说识别度很低。谢青山和男人近距离交谈过,谈话有录音,内容没问题,但聊完后男人向谢青山展示了一张内容不明的纸,那张纸让谢青山失态了,后来场面失控,谢青山受伤,对方逃走。   事后,谢青山的解释是对方认出了他的身份并威胁要伤害他的家人,他一时情绪失控,影响了任务。常长生说谢青山重感情,大概是指这个。   程锦看着那个目标人物的画像,心想,此人到底给谢青山看了什么?应该不是单纯的威胁话语,而是某种对谢青山有实际威胁的东西,目的应该是想控制谢青山,不过结果没如他所愿,最后任务搞砸了,这边没抓到人,对方也没能拿走军火,谁也没捞到好处,当然也没有太大的损失——除了受伤的谢青山。   程锦道:“谢青山是主动要求退下来的?”   “嗯。”杨思觅微眯着眼睛,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   杨思觅道:“不要他了,换人。”   程锦握住他的手,“不能这样。”得先把事情查清楚,看看这事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然后再考虑下一步。   杨思觅冷哼了一声,但回握住了程锦的手。   另一边,唐释听了杨思觅的“挑唆”后,找常长生去了。他也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人,他直接打电话给常长生,问他在哪。对方回复说在枪械库。   唐释道:“要出勤?你行吗?”肩膀不是还受着伤吗。   常长生惯性地忽略他的废话,问:“什么事?”   唐释笑道:“我马上过来。”   常长生莫名的心头一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唐释过去后,看到常长生正坐在枪械库前的台阶上,垂着头。他反射性地想,这人肯定又睡着了。   常长生却是抬起头,“什么事?”   “没出去?”唐释走近,站在台阶下。   “本来也不是天天出去。”常长生道。只有比较大型的恐怖袭击他才会过去协助,也不是去当枪手,而是去指挥。他的主要职责是盯着焚河全线,关注那些星星之火,预防阻止它们烧成燎原火灾。   “刚才……”   “难道他拉着你打了一架?谁赢了?”常长生带着笑意问。   “没打,我直接告诉他谢青山的事了。”   “嗯,你怎么说的?”   “说他有次任务失手了,受了重伤。怎么?你还知道更多?”   “我怎么知道……”常长生打了个呵欠。   唐释看着他道:“杨思觅说你有病。”   操,杨思觅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常长生呵呵了两声,“他骂人倒是没什么花样。”   “到底什么病?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多分担点。”   “……”常长生没想杨思觅还真的跟唐释说了,都不知道杨思觅是属什么的,冷不丁他就会咬你一口。他想骂人。分担,分担个屁,这是在说他能力不足,连分内之事都干不好吗?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他会心头火起,多少是有点被刺着痛脚了,最近事多,他被搞得焦头烂额,这是事实,掩耳盗铃解决不了问题。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是真要走到头了。   唐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头又垂下去,“你不会又睡着了吧?”唐释蹲下来,歪着头,从下往上探视常长生的脸。   “醒着。”常长生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你得替我保密。”   “没问题。”唐释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就是困,睡不够。”   “你在开玩笑?”   “没有。”常长生打了个呵欠,他站起来,从裤子口袋中掏出药盒,打开,取出一格药,丢进嘴里。   唐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这样像是在嗑药。”那些有毒瘾的人也有困倦乏力等症状。   常长生笑了下,“对,长期嗑药。”他走下台阶,“不和你聊了,走了。”   唐释求知欲旺盛,跟紧常长生,不耻下问:“什么原因?为什么会困?”   “神经性疾病。”   “心理问题?”唐释想,难怪常长生和杨思觅熟,原来是医患关系。   “……不是,是大脑神经问题,具体的没查出来。”常长生道,“你还有问题?你不觉得你今晚已经把我得罪够了吗?”   “没吧,好朋友聊聊天而已。”   常长生无语:神经病。   唐释见好就收,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时间,“我想去黑狱,你去吗?”   “现在?不是说明早去吗?”明天申东出狱,常长生决定把他接到“安全屋”去住,当然,也会把他妻子和女儿送过去。   “现在我们也没事。我想去和他聊聊。你不是刚吃了药吗?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常长生,“……”看来自己是吃错了药。要不吃药,现在应该就能去睡觉了。倒不是不想工作,是不想和唐释一起,如他之前所说,这人真是把他得罪够了。 第87章 烈火边城11   大概是因为跨部门沟通,陆昂那边的效率有点低,次日早上,他才回复程锦:“行了,你可以去查了。晚点军部的人会联系你。”   被手机铃声叫醒的程锦此时还在床上,他清了清嗓子,散去迷蒙睡意,声音清晰地道:“好。辛苦了,谢谢。”   旁边杨思觅被吵到了,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往他怀里拱。程锦觉得痒,躲了躲,杨思觅察觉到他的不配合,立刻逆反了,人还没清醒,手已经按上了程锦肩膀,一上手就是六七成力道,床板都咯吱了几声,他这是要暴力镇压。   程锦飞快地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到一旁,然后揽着杨思觅开始顺他睡乱了的卷毛,“好了好了,没事了,睡吧宝贝。”杨思觅像个得到了足够关注的小孩,重新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陆昂有点咬牙切齿:“你在做什么?!”我在和你谈正事,你好像很心不在焉嘛,还有空三心二意。   程锦重新拿起手机,取消了免提,“我这和你那有时差,这里天还没亮,大家还在睡觉。”   “……哦。”陆昂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还是有点酸,“出差还能带家属的也只有你了,你也太潇洒了。”   “你不用出差不是更好?”   这倒也是。陆昂翻过这一篇,半开玩笑地道:“记得给我带点特产回来。”   “行,带一大箱给你。”程锦切回公事频道,“那边给我们开了多大的权限?”   “说是只要不涉及机密都会尽量配合。”   “可他们那不全都是机密吗?”   陆昂笑道:“没办法,话不能说死,他们肯定还是要为自己留点反悔的余地。不过我相信你戴着镣铐跳舞也能跳得很好。”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别客气。”   起床后,去水房洗漱时,程锦碰到正在洗脸的常长生,就把军部同意他们去军工基地调查的事跟他说了。   常长生认真地听完,平静地道:“不错,好好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跟我说。”   程锦点头。他走到走廊边看了看,没人,又走回水池边。常长生看着他,看他是在做什么。   程锦道:“昨天杨思觅没有过分打搅你吧?”   常长生琢磨着程锦的用词,“打搅”,这连和稀泥都算不上,明显就是来拉偏架的。   程锦道:“他其实没恶意,就是情绪控制方面和一般人不一样。”   常长生道:“没事,我们有分寸。他现在控制得不错。”他知道杨思觅真正“恶意”时能干出什么事来——最近一个例子是:那个被他催眠过的恐怖分子已经痴傻了——倒是程锦,怕是对枕边人的杀伤力一无所知。   程锦微笑,边听着走廊上的动静边道:“多谢你的体谅……如果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常长生领情地点头。不过,他想,找你做什么?找完你等着杨思觅再找上门来?这是要陷入冤冤相报的死循环吗?还是直接找杨思觅合算,毕竟他做事看心情,有程锦在,他的心情似乎还挺稳定。   吃早饭时大家都没到唐释,便问常长生:“唐哥怎么不在啊?”   “办事去了,今天申东出狱。”   昨晚,常长生和唐释去了趟黑狱——工作的重要性战胜了个人喜好,如有必要,常长生能接受和任何人合作。   唐释说服了申东站到他们这边。这次不是温情脉脉地说服,是威逼加利诱。   威逼不用多说,反正和国家机器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利诱方式在常长生看来倒是比较新颖,用的诱饵是申东女儿的教育事宜,唐释答应送申东一家去一个经济发展得不错的二线城市重新开始,申东女儿可以进入当地最好的学校读书,而且会给他们提供一套学校附近的学区房,房子不可买卖,但他们可以一直住下去。   这是唐释愿意支付的报酬,对应的,申东需要履行的义务是:帮他们设陷阱,抓猛兽。   申东同意了,而且看起来不是在打马虎眼,是真的动心了。   唐释对常长生道:“孩子总是最重要的,特别是他在孩子的生活中缺席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想补偿点什么。”   常长生道:“我觉得你们真有钱,腐败空间肯定不小。”安排进特定学校读书还好说,还送学区房,够大手笔。他这里就没这种闲钱。   唐释倒没被惹火,反而笑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不想用我的‘脏’钱?”   “怎么可能。我像那种富贵不能淫的人吗?”   唐释看看他,“你是在开黄腔吗?”   “哈?”   “没什么……”   程锦听常长生说了大概情况后,问道:“他是真愿意?”反正他去探监时,申东敷衍得有点明显。   常长生答非所问:“他老婆孩子已经保护起来了。”   程锦,“……”这意思是当人质扣下了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等会儿,要先和基地那边沟通一下时间。”   “从这里过去远,我让人开直升机送你们。”   “不好吧,太麻烦了。”程锦客气了一下。   “不会。”   游铎道:“上次来云舒的那架直升机是你们这的吗?”   “算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好奇问一下。”   吃完饭,基地那边的电话来了,说已经派直升机来接他们了。   常长生笑道:“那正好。”不用他这边送了。   程锦想到个问题:“吴老先生那天出门为什么没有乘直升机?”   “他平时也是乘车。”常长生道,“车才是人们的日常交通工具。”   这有讽刺程锦没有常识的嫌疑……大家都笑了。   一小时后,直升机到了,程锦他们拎着行李上机——只带了小包,箱子留在了常长生这里。   从空中俯瞰焚河,能看到清楚地看到焚河是一分为二的,一半是现代化的城市规划,一半仿佛是满身尘埃的历史遗物。   游铎望着陈旧的这半边,“这是焚河老城,5A级国家景区。”   “是嘛。”小安拍了几张照片。   步欢道:“快看,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直升机左下方的地面上,有个地方在冒烟,人们慌乱地四散奔逃,几辆看着像警方的汽车正在试图靠近那块区域,但场面混乱,他们一时间无法控制形势。   程锦对驾驶员道:“过去看看。”   驾驶员不肯,“我的工作是接你们回基地。”   “听我的,责任由我来担。要不你就把驾驶员位置让出来,我们来开。”   “……”驾驶员皱紧了眉,控制着方向让直升机沉向那个出事地点。   “小安,发个地图定位给大仙,和他保持联络。”   “是。”小安拿着手机飞快地操作。   游铎拿出相机,用长焦镜头观察下方,看到出事点的地上散落着几具尸体,他僵了一下,然后把镜头移开,继续观察周围,“我看到两个人跑进了巷子里,他们不像是受害者。”边说着他边拍按下了拍摄按钮。   步欢道:“哪边?”   “路口有颗树那里。”   “有枪声!”叶莱掏出了枪。   韩彬道:“没用,射程不够。”   “哦,对。那怎么办?”   “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绳梯,我们下去。”   叶莱,“……”没爬过绳梯,不会。   程锦皱紧了眉,催驾驶员,“快靠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杨思觅看看他,按住他的手臂,“我来。”他告诉驾驶员往哪儿飞,利用哪些建筑隐藏住自己,最终目标是哪里。“步欢、韩彬,做好下去的准备。”   程锦迟疑地道:“行吗?”   步欢精神抖擞,“放心,就这种程度的,等于没难度。”   韩彬也嗯了一声。   程锦锁紧了眉,“但是根本看不到人藏在哪里,正在往哪边逃……”他以前读书时倒是参加过实战演练,但从未真刀真枪地实战过,这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很不适应。   杨思觅道:“能看到。”   稍后,按杨思觅的意思,直升机悬在一栋楼斜后方,这个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游铎之前说的那条巷子。   游铎道:“注意那个穿绿格子衣服的!”   那人不是一个人,身旁还有两个同伴,他们边四处张望着,边匆匆忙忙地上了同一辆车,车子启动,往前方开去。   “这些蠢货。”杨思觅对驾驶员道,“跟上那辆车。你们不用下去了。”最后那句话是对步欢和韩彬说的。 第88章 烈火边城12   步欢遗憾地叹气,“还以为能大显身手了。”   程锦没说话,他在看另一个方向,路口方向,在建筑和树木的遮挡下,仍然可以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看了几秒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恐怖分子乘坐的那辆车——狠狠地盯着,像是想将它肢解,“是他们?”他记得刚才那几人上车时,身上没有武装。   杨思觅道:“他们丢了武器,脱了外套和头套——简单地改头换面。”   “倒是胆大。”   步欢笑道:“本来也都是不要命的。”他拍了拍叶莱,“还紧张呢?都出汗了。”   “以前没见过这种啊!”叶莱仍然紧张兮兮地望着下方。   “嗯,这种满地尸体的街头风景我也是第一次见。”程锦道。他的神情异常冷漠,像是把感情抽离了出来,并将它束之高阁。   其实倒不至于“满地尸体”,路口那边总共躺下了二十几人,但乍一看的确非常触目惊心,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接受能力,而且其中有小孩子,小小的身子瘫在地上,刺得人眼睛疼心更疼……不过,实际情况会比眼睛看到的好一点:其中部分人是昏迷了,没死。   程锦道:“凶手,就刚才那三人吗?”   “难说。”韩彬道。   毕竟他们没有看到事发经过。   程锦没再问,目光沉沉地追踪着下方那辆逃窜中的车。   不久后,常长生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过来了,把恐怖分子那辆车结结实实地包围了。   程锦在空中看着,“小安。”这时,他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分神看向那个方向,但建筑挡住了公路,看不到具体情况。   小安等着他后面的话,但没没等到,她疑惑地偏了下头,“老大?”   程锦转回头,看着她没说话,几秒后才道,“告诉大仙,车上的人应该没武器,可以活捉。”他也会有想杀人的时候,但还克制得住。   “好。”小安和常长生那边的人一直保持着联络,此时立刻把程锦的话传了过去。   下方,车里的三人拒捕,假装要往外扔炸弹——这是要搞袭警式自杀,但常长生不知道,他正要下令全部击毙,这时,他身边的人快速地跟他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空中的直升机,更改了命令。   下方的战况结束后,程锦让驾驶员找地方停下直升机,驾驶员无奈照办。   常长生看到他,冲他比了个等等的手势。常长生现在很忙,恐怖分子是死了,但时间无法逆转,烂摊子不会复原,需要人来处理。   程锦依次看了看小安、游铎和叶莱,“还好吗?”   小安露出个可爱笑容,“没事!”   游铎摇头,也道:“没事。”   “我也没事。”叶莱还有点恍惚,“原来恐怖袭击是这样的。”亲身经历和看照片看视频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满地的尸体,血腥味硝烟味,人们惊慌的尖叫声……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毛骨悚然地看着,像有条冰冷的巨蛇缠紧了你,把你定在恐怖现场,让你无法反抗,也无法逃避。   程锦温和地道:“查完案我们去青山那里训练几天,你们不是觉得觉得那里的伙食不错吗。”多了解点反恐知识,有助于增加安全感。   叶莱笑了下,“嗯,至少不是老吃羊肉。”   过了将近一刻钟常长生才抽出空来和程锦说话,“多谢了。”因为有程锦他们在空中追踪,他们才能这么快把人抓住。“你怎么知道他车上没武器?”   “他们装成普通人想逃跑,车上如果带着武器,会被检查关口拦下来吧?”据他观察,城里检查得很严。   常长生看看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在直升机上看到这边在冒烟。”   “然后就过来了?”常长生突然变脸,冷冷地道,“多管闲事!”   杨思觅在旁边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程锦,“……”   常长生冷眼看着他们,“你们知道恐怖分子怎么回事吗?这和你们抓犯人完全不同,你们的犯人会投降会逃跑,这些人只会和你同归于尽。我见过不少警察的尸体,而这里的警察还比你们警醒得多。觉得自己坐在直升机里很安全是吧,一个炸弹就能把你们一锅端……”   游铎反驳道:“只要直升机不降下来就没事,对方有炸弹也扔不到直升机的高度,人的臂力没那么大。”   常长生瞪了游铎几秒,没吼他,大概是不屑于在这种小年轻身上浪费口水。他不耐烦地瞥了眼杨思觅,“看好你的人,死在这了,可别来找我。”   这次是杨思觅自己亲自跟着程锦——幸好没把他弄去处理别的事,现在碰上这种事也是他自己的锅,怨不得别人。   杨思觅道:“我喜欢迁怒于人。”   “……”常长生气得发晕,这对他的病情很不利,他从口袋里掏出药,抓了一把扔进嘴里。   程锦拉住杨思觅,杨思觅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   程锦道:“我有分寸。”他是想帮忙,但不会冒然“参战”,他带着这么一大家子,又不是一个人没顾忌。   常长生冷笑。他早上跟程锦说过句“我们有分寸”,现在程锦就开始学舌了。   程锦看着恐怖分子那辆车,“他们是怎么把武器带进来的?”城里检查得很严,这些人是怎么带着武器跑进闹市区的?他抬头,环视着周围的建筑,“会不会是武器本来就是藏在这附近的?”   常长生道:“查到了告诉你……”正说着,他的对讲机响了,有人焦急地向他汇报某地又出了事,他深吸了口气,边问情况边转身就走,走开几步后,他回头,指着程锦道,“去办你的事,不要跟过来。”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   步欢啧了一声,“他今天很暴躁啊。”   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要不……”他有一瞬间想说:要不你留下帮忙?但他立刻停下了,这不是他真的想要的,这里发生的事也不是让杨思觅参合进去就能抹平的。   杨思觅道:“我留下?”   程锦的心脏抽了一下。他偶尔会觉得杨思觅是身体留在他身边,心不知道自由飞翔到哪里去了,但意外的,他却又仿佛时刻在留意你,你想什么他全知道。   “不,跟我走——如果你愿意的话。”程锦微笑。   大家一起上了直升机,飞往军工基地。不过路上还是稍微停了一会儿——去吴老先生失踪的地方看了眼。   在程锦刚提出要求时,驾驶员是拒绝他的,表示自己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但游铎打开地图,替他标好了坐标。驾驶员没法说自己看不懂地图,只能妥协。   时间还早,阳光虽然闪亮,但空气还未被烘得干热,无风,地上的尘土和沙粒纹丝不动。细长的公路在沙砾地上伸展开,像一只大手画下的一道灰线。   程锦对着照片查看现场,照片上,吴老先生乘坐过的那样汽车冲出了公路,路面上有刹车痕迹,应该是被人逼停了,然后有人杀了司机,把吴老先生带走了。   杨思觅站在路中间,往这头看看又往那头看看,像是在和自己玩什么游戏。程锦把他拉到路边。   游铎看着斑驳的路面道:“这条路很旧了,车少,现在大家一般都走新修的国道。”   韩彬道:“正方便劫人。”   程锦问站在一边的驾驶员:“你和吴老先生熟吗?”   驾驶员点头,“我经常送他去试验场。”   程锦看向旁边的直升机,“用它?”   “不一定,我们还有别的型号。”   程锦晃了一下手上的照片,“那这次怎么是乘车?”   “不是同一个试验场地,我送他去的那个很远,开车不方便。”   “你们有几个试验场地?”   驾驶员沉默以对。   “三个吧。”小安拿着平板过来,让程锦看地图,“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到。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附近是有个试验场,军工基地离这边也不远。   驾驶员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之后,他们继续上路。到基地时,一个负责基地安全事宜的领导亲切地接待了他们,还很友好地派了几个帮手给他们,其中一个是他的秘书,高高瘦瘦的,戴眼镜,叫宗英,另外,之前去接他们的驾驶员也在其中,大概是让他暂时充当他们的司机——他应该并不心甘情愿。   宗英带他们参观了一遍基地,当然,仅限于不是那么机密的区域。   参观完后,小安有点失望,“像个旧工厂。”   叶莱也道:“感觉是有点历史了。”   宗英道:“这里是最早的军工基地这一。”   “在这里工作有意思吗?”步欢问。   宗英及他的同事们都有点呆愣。   步欢笑道:“不能说?这么不自由啊。”   叶莱戳了他一下:又口无遮拦。   宗英道:“能说,应该不是很有意思,在这里工作要耐得住寂寞。不过工程师们不同,他们都是理想的人,有时候一两年不回家。”   “出基地呢?不回家但是可以离开基地去周边走走吧?”程锦问。   “有些研究项目是封闭的,在完成之前,不会接触外界。”   “能看看你们的项目单吗?”程锦想看看哪些人是处于封闭项目中,而哪些人又是自由人。   “我先申请一下。”   程锦点头。 第89章 烈火边城13   宗英请示过领导后,带程锦他们去计算机房,“项目单有纸质的,也会录入数据库,你们可以在电脑上查阅。”   小安道:“电脑都是联网的?”岂不是风险很大,还是说这里有高手,自负守得住?   “看情况。有些电脑会联网——我们这也需要和外界保持联系。存有涉密资料的设备肯定不能联网。”宗英说。   “哦。”小安心想,不联网也不代表完全没办法入侵,现在技术发展得那么快,总有人能想出新点子。不过她也不是特别想尝试,反正就算能摸进去她也应该看不懂,她又不是游铎,什么都有涉猎。   一路刷卡、输密码、验指纹甚至扫虹膜,机关重重,像是没尽头。   步欢道:“你们这关卡特别多啊。”   “都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宗英道,“你们的临时工作证可以任意出入前四区,如果要去其它地方请联系我,随时可以。”   这个军工基地总共分了九个区,程锦他们能进的地方一半都不到,程锦发觉自己要来的权限挺低的。   “好,不会跟你客气的。”步欢道,“哪个区的食堂最好吃?”   “希望荤菜品种多一点。”叶莱说。   小安道:“有夜宵吗?”   “……”宗英大受打击,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总觉得能来他们这里作调查的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说到夜宵,程锦想起了粽子,不过他没开口询问,只是看了眼杨思觅。幸亏没问,要不宗英可能承受不起这最后一根稻草。   机房在第七区,到了后,程锦着重查看了吴老先生参与的项目,有四个,不过只有一个是由他主导的,是个很重要的导弹项目,前一段时间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结果在这紧要关头,负责人失踪了。   胡杨林是吴老先生的学生,也参与了导弹项目,除了去试验场,他有近一年没离开过军工基地。项目组里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估计是项目进行到关键阶段的缘故。   现在,项目已经暂停了,大家都在接受调查。   程锦问宗英:“你们之前的调查有结果吗?”   “有迹象表明导弹项目资料可能被盗了。”宗英爆了个大料。   “……”之前,常长生那边的资料可没提到这个。   游铎问:“是内部人员泄密?”计算机等机器可以被物理隔离,但制造机器使用机器的都是人,人才是安全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   “不一定有泄密,但部分资料被人动过。当然,一般来说我们都是做最坏打算。”   “有怀疑对象吗?”   宗英摇头。   程锦道:“我想见见参与了这个项目的所有人。”   这在宗英的预料中,“他们在五区,现在去吗?”   五区,刚好是程锦他们的临时工作证进不去的区。   “他们现在都暂停工作了?”   “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叶莱道:“这种情况一般要停多久?”   宗英摇头,他怎么会清楚呢,“看调查结果。”   胡杨林等人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并不是被关在什么狭小区域里,他们的活动面积还是比较大的。例如,胡杨林现在就在图书馆看书,其他人有的在宿舍里,有的在健身房,有的在室外溜达……   见到胡杨林时,大家惊讶地发现:他应该是混血。看照片基本看不出来,但看到真人却会有这种感觉,不是面部轮廓的问题,是他的眼睛颜色偏黄。   程锦看了看杨思觅,杨思觅无辜地和他对视。嗯,杨思觅是黑眼睛,或者应该说是深棕色的眼睛。杨思觅轻快地眨了眨眼。咳,程锦移开了视线。   除了眼睛,胡杨林的长相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很普通的一个年轻人,头发有点长,快盖到眼睛了,显得人有些阴郁。   “找我吗?”胡杨林本来在看书,图书馆里人少,他一个人占了一张大桌子,现在;图书馆里突然进来一大帮人,这些人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他面前,应该就是冲着他来的。   游铎看了看胡杨林堆在桌面上的书,胡杨林注意到他的眼神,打量一下他。   程锦道:“对,能聊聊吗?”   胡杨林站起来,“去外面吧。”在图书馆说话里会影响别人。   “跟我来。”宗英带他们去一个没人的小阅读室里坐。   “找到老师了吗?”进入阅读室后,胡杨林率先问。   “还没有。”程锦道,“在你老师失踪前,你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胡杨林摇头,“和平常一样。”   “不一定是大事,可能只是很小的事情,有印象吗?”   “没有。”   “你的同事们呢?有谁出现反常行为吗?”   “我没注意他们。”   “嗯?”   胡杨林皱眉,“我在忙自己的事,很难理解吗?”   理解倒是理解,“但你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吧?”   “我不喜欢观察别人。”   好吧。   后来大家又问了胡杨林一些项目方面的问题。   胡杨林越来越不耐烦了,满脸都是“你们听得懂吗?”的暴躁。   但幸好他们这还是有人能听懂的——游铎。游铎能接上胡杨林的话,胡杨林有些惊讶,和他聊了一会后,态度终于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了一点高兴的模样。   程锦旁观了一阵后,道:“晚点再聊吧,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在这里。”   胡杨林想起游铎其实是来调查他的人,瞪了游铎一眼。游铎很莫名。   程锦笑道:“谈完了公事,那我们聊一下私事。”   胡杨林疑惑,我和你们有什么私事?   “你哥哥叫谢青山对吧。”   胡杨林警觉地道:“那又怎样?”   “我们是你哥的同事。”步欢笑道,“小弟弟,你好。”   什么鬼小弟弟,胡杨林抿紧了唇,不理他。   韩彬道:“你和谢青山长得不像。”   “那又怎样?”   “你的眼睛是遗传,像你妈妈?”   胡杨林皱眉,“不是。”他妈妈是黑色眼睛,他血缘上的外公外婆眼睛是什么颜色没人知道,因为他妈妈是被人收养的。“你们这么关心我的眼睛干嘛?”   韩彬简洁地道:“好奇。”   “……”胡弟弟又被气到了。   程锦道:“你哥晚点可能也会过来。”   “……哦。”胡杨林的神色有点奇怪,不像是高兴,但也不是抗拒。   “不想见你哥吗?”小安笑嘻嘻地道,“怕他骂你呀?”   胡杨林没接话,“他怎么能来,不用避嫌吗?”   程锦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胡杨林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之后,程锦他们去见了其他人。聊下来也没发现什么线索。这些工程师各有各的特色,有些不修边幅,有些一丝不苟,但共同点是都有些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不太会去注意别人的私事,或者说他们好像没什么私事。你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周围什么不对劲,都说没有,因为大家都是在照常工作。   “唉,他们太难聊天了。”步欢叹气道,“电影里的美女科学家多有魅力,这些人,真的太无趣。”   “他们不是无趣,只是和你没话说。”韩彬道。   步欢摸着下巴,打量着韩彬,“你是不是也觉得和我们没话说?天天像闷葫芦一样,都是在鄙视我们呢?”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那你和秦越有话说吗?一样没话说吧。”   韩彬冷淡地道:“不一样。”   “哪不一样?”步欢追问。   小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又不陪睡,为什么要对你一样?”   “……”   叶莱用谴责的目光瞪了步欢一眼,仿佛小安会说这种话都是他教出来的。   步欢觉得自己很冤,“我……”   “行了。”程锦道,“游铎,你和他们多接触一下——特别是胡杨林,反正你们聊得来。”   “好。”   叶莱道:“老大,真的要让谢青山过来吗?”   “看情况。”至于看什么情况,程锦还没想好。   白天都在忙,晚上,程锦和常长生联系了一下,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常长生说已经控制住了。除了程锦他们撞见那处,还有另外两处地方也发生了恐怖袭击,但伤亡更小,凶手都被击毙了。也就是说活口只有程锦“救”下来的那三人。   程锦道:“今天那样正常吗?不是说市里很安全?”   “今天是不正常,因为他们有枪支弹药。”如果只是拿刀砍人,也不至于那么惨烈。“今天发动恐怖袭击的人用的都是类似的枪支,全是手工制造的,制作者是一家不锈钢制品店的老板。”   程锦愕然,什么时候枪支这么容易制作了?   杨思觅在旁边听得起了些兴趣,“他是什么人?”   “造枪的?普通人——普通恐怖分子,做不锈钢制品的手艺不错,造枪的手艺是自学的。”   “自学的?不是别人教的?”   常长生迟疑了一下,“不清楚,造枪的人死了,我们去抓他时,他拒捕,被击毙了。”   程锦道:“你们可以考虑留活口的,至少可以好好审一下,看他们还有没有同党。”   “他有枪,保险起见还是击毙靠谱。抓活口也没多大用处,他们都冥顽不灵,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即使供出同党,你也找不到人,早就藏起来了。”常长生道,“而且也不是没活口,不是还有你留下的那三人吗?对了,他们就是所谓的同党,能找到那家不锈钢店也是他们的功劳。让他们多活一会儿还是值得的。”   “这次审出来了?”杨思觅道。   “运气好。差点就想叫你回来帮忙了。”   杨思觅道:“不来。”   常长生没和他计较,笑了下。   “但是你们把造枪的人击毙了,不就没法知道他造出来的枪都给谁了吗?”程锦还在纠结这个事。   “手工制枪,效率很低,很做出这么几把来就不错了,应该没有更多了。”有更多,人也早跑了,只能让日常巡检的人查严一点,想顺藤摸瓜抓人,那是不可能的。“我把全城的不锈钢制品店以及其它金属制品店都查了一遍,没有其他人会造枪。”   程锦道:“要查清楚他是怎么学会造枪的,万一是别人教他的呢?”   “嗯,在查。他的店已经封了,他家的东西全都被扣下了,我们会用显微镜检查一遍。”   “……”程锦只好闭嘴。 第90章 烈火边城14   挂了电话后,程锦懊恼,“诶,忘了问这些恐怖分子是不是和唯爱永生有关了。”   杨思觅靠在沙发里看着他。很可能有关,因为之前他审过的那个恐怖分子曾为回乡会报不平,说他们有展开报复行动的计划。但杨思觅什么都没说。   “下次再问吧。对了,还有申东的事……”程锦拿出笔记本,稍微记了一下。记好后,把本子放下,看到杨思觅在看他,便走过去,弯下腰,手撑着沙发靠背低头和杨思觅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凑近了,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杨思觅懒洋洋地看着他。   程锦一时兴起,笑道:“要不要早点睡?”   杨思觅眼睛完全睁开,闪着亮光,“来。”   程锦笑着拉他起来,刚动作,便被杨思觅拽了下去,程锦忙道:“思觅,我们去床上。”这里的条件比常长生那边好一些,家具齐全,但都比较陈旧,估计经不起折腾。   杨思觅道:“急什么。”他已经把程锦的衣服拉起来了。   “……”程锦失笑,“嗯,我很急,快点去床上。”   杨思觅扫了他一眼:真拿你没办法。他迁就般地推程锦起来。   ……   其实不止程锦和杨思觅睡得早,整个基地的人都歇得早,因为这里有门禁,到了固定时间,很多区域会封锁起来。   老员工都记得门禁时间,也算得准什么时候得回住处,但新人很容易疏忽,例如持临时工作证的游铎和小安。   昨上,游铎很敬业地去找胡杨林“培养感情”,小安跑去凑热闹。   胡杨林没拒绝他俩的接近,大概是一个人呆久了,很无聊。不过他只和游铎说话,对小安的态度是给她脸色看:你在这做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走?   小安才不走,来都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她寻找突破口,“我们来打游戏吧!”她提议。   游铎自然同意。   胡杨林道:“我只玩扫雷。”   “……”小安握拳,“扫雷我很厉害的,来比比?”   “哦?”胡杨林傲然道,“我也很厉害。”   两人开始扫雷比赛,单机版。游铎旁观。嗯,两人的确都很厉害。最终,是胡杨林略胜一筹——大概是他专情于扫雷的缘故,小安不同,她有一个庞大后宫。   “你还可以。”胡杨林终于认同了小安,不再给她脸色看了。   没了眼中钉,胡杨林来了兴致,开始和游铎讨论他喜欢的话题,主要包括两方面:军事科研和音乐。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但胡杨林都很喜欢。对游铎来说,都不是他最在行的,但他都接触过。军事科研方面,他看过很多书,各种新闻报道他也会关注;音乐方面,他小时候被“全面发展”过,学过钢琴等乐器。   两人你来我往,愉快地聊了起来。   小安窝在沙发上边玩游戏边听他们说话,慢慢地,她听出来了一些东西,不是听懂了聊天内容,是听懂了说话的人,胡杨林这人自视甚高,有点过于骄傲了,还有些愤世嫉俗,不过也不奇怪,年轻人嘛……后来,她睡着了。   等她睡醒了,发现那两人还在聊,“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游铎道:“已经锁门了,今晚回不去了,你去床上睡吧。”   之前,游铎注意到时间不早了,想走,但胡杨林告诉他已经晚了,游铎便没叫醒小安,   “啊?”小安打开手机看时间,呃,已经凌晨了。   床自然是胡杨林的床,游铎和他说好让给小安睡。至于他们俩,一晚不睡没什么问题。   “不用,你们去床上睡吧,我睡沙发,给我床被子就行,毯子也行。”这里的毛毯很厚,夜间温度也还可以,够盖了。   胡杨林觉得这个分配很合理,立刻抱了床毯子给小安。   ……   “还留下过夜了,你们牺牲很大。”第二天早上,步欢打趣游铎和小安。   小安道:“是游铎牺牲大,我睡沙发呢。”   游铎,“……”   程锦道:“觉得他怎样?”   “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tive.”小安说。   大家都笑,笑完后,听游铎说:“他很聪明,但脾气不太好。”   “不好到哪种程度呢?”叶莱问。   游铎迟疑,“说不准。”   胡杨林提到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们时,有露出过“有些人既蠢又坏”的想法。在胡杨林看来,有些人不但无能还无耻,自己没想法总喜欢偷别人的点子,别人有成果时,他也要来厚脸皮占上一份,还美名其曰团队合作精神。他很厌恶这种状况。   游铎把这个情况讲了一下。   步欢笑道:“看来科学工作者们也是俗人。”   “本来就是。”韩彬道,“而且搞科研的阶级成分比其它行业重,因为圈子不大,横竖都是那么些人,你跳不出去。”   叶莱很惊讶,她真的以为搞科研的人都比较纯洁。   小安弱弱地道:“军工科研圈子岂不是更小?”   “的确。”因为军工有国界。   程锦在旁边听着,没有评价,只看着韩彬道:“你认为胡杨林对他老师有看法?”刚才韩彬提到阶级成分,应该指的是导师学生这种阶级。   韩彬道:“不知道,我不在现场,不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他老师的。”   “没什么特别的。”游铎想了想,“他并没有抱怨他老师。”   小安道:“他不会那么蠢了,这种时候抱怨他老师,不是在给自己找嫌疑吗。”   “没抱怨,那他有说他老师的好话吗?”叶莱问。   游铎略加思索,“没有。”   “这可以算是一种‘抱怨’吗?”   小安吸了口气,“嘶,好像有点哦?一般来说,当着外人总会说点客气话嘛。”   步欢笑叹道:“做人可真艰难啊,怎么做都要被挑毛病……”   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杨思觅道:“再观察一下。”   “嗯。”程锦道,“我想最好能引蛇出洞。查可能查不到什么东西,看他们自己的调查就没查到多少。我们要想个办法,让那个动过资料的人暴露出来,例如可以考虑故弄玄虚,用什么他拒绝不了的东西引他上勾,然后我们守株待兔,抓住他。”   “哦……”大家都看着他。   程锦皱眉,“别看我,快想办法。”   大家便开始想办法。   “伪造一个证人怎样?”步欢道,“假设那人动资料时,被人看到了,他肯定很想除掉这个证人吧?”   “怎么除掉?杀人?”韩彬提出疑问。   “唉,这些做脑力劳动的工程师是有点弱鸡……”   游铎道:“可以不是证人,而是证据,他肯定很想毁掉能证明他偷窃的证据。”   小安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往下,“像是监控证据,或者电脑上数据记录,如果他认为存在这种东西,那他肯定很想删掉。嗯,我们可以假装我们发现了什么没删干净的东西,然后说我们已经找了高手来帮忙恢复,他肯定会起疑,我们就制造机会让他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只要他一行动……”小安一拍掌,嘿嘿地笑道,“那就落入我们的手掌心了。”   程锦听了觉得框架没问题,当下便道:“你们先做个计划,把细节想好想全,得保证没漏洞,能把人引出来。”他们的目标对象智商肯定不低,要骗过他,计划要很周密。   小安很兴奋,“好啊!” 第91章 烈火边城15   兴奋归兴奋,真正制定起计划来,却没有小安想象中那么美妙。和电脑有关的技术问题她可以编得像真的一样,但和技术无关的其它部分就有难度了,很难编到能把观众忽悠住的程度——特别是这些观众都是聪明人。   她和游铎忙活了一个白天后,宣告投降,晚上开始找其他人帮忙。   中午,程锦对宗英道:“今天我想看看你们基地的进出记录,特别是吴老先生失踪那天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也在宗英的预料中。   “那走吧。”   “嗯。”宗英发现程锦的队伍里少了游铎和小安,便问,“程组,你们那个小姑娘,还有小游,他们俩怎么不在?”   程锦道:“今天我让他们自由活动,你不用管他们。”   宗英,“……”做调查工作也能自由活动吗?还是说程锦是派他们去暗中调查?希望他们不要在那个关卡被扣住,到时还得自己去捞他们。   宗英带程锦他们去机房,不是昨天那个存资料的计算机中心,而是负责监控工作的部门所在地,此处是个大办公室,墙上挂满了监视屏,室内像网吧一样放着好多排电脑。   宗英叫一个员工调出吴老先生失踪那天的基地监控记录。   员工问:“全部?”   程锦道:“先看出入口记录,像停车场、停机场等等。”   “好的。”   监控画面被投放到墙上的数个屏幕上,画面太多,都看不过来。   叶莱道:“我很想念游铎。”看监控视频还是游铎最厉害,哪里有问题他总能第一个发现。   “让他天天看视频,太大材小用了。”韩彬说。   步欢笑道:“要想不大材小用,那他应该去当个科学家,为全人类服务。他到底为什么没去?你们听他说过吗?”   “好像没问过。”叶莱道。他们这群人,说互相了解也很了解,但要说不了解,也的确不那么了解。   韩彬道:“因为没有热爱到那个程度。”像他,他学医,但他就没有一直做这一行。   “也是。”步欢道,“其实除了和人沟通的活,什么活都可以让他干,哈哈,他来我们这种部门是来对了,活该是个劳碌命。”   看了一段时间监控后,程锦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一看,是杨思觅睡着了。程锦睁了下眼,眼皮是有点沉,他问宗英:“有文字版的记录吗?不,有电子版的数据库吗?”   “有的。请跟我来这边。”   程锦看看杨思觅,这不是在家,也不好抱着背着或者扛着走,只能推醒他,然后牵着走。   数据表做得很详细,如果是因为公事出门那有注明对应的工单编号,私事也会注明原因。   程锦一列一列地看着表格,边看边时不时就停下来让宗英帮忙查工单内容。   “这个是业务原因。”程锦问起某架重型直升机出去做什么时,宗英这么说。   程锦便问:“什么业务?”   “生意,军火交易。”   最近“军火”两个字在程锦这儿是关键字,他兴趣更大了,追问,“对方是谁?买的什么武器?怎么交易的?……”   宗英忙道:“稍等,我先申请一下。”   程锦点头。   宗英走开时,叶莱道:“老大,这个军火生意有什么问题?”   程锦道:“谢青山以前接触过军火生意。他退下来前,做的最后一次任务就和军火有关,那次任务出了差错。”   “诶?”叶莱非常惊讶。   步欢和韩彬对视,他们不只是惊讶,他们想得更多,例如谢青山退下来这事是否另有内情,他来特案组前是否擦干净了屁股,他这次来这里真的是为了他弟弟,还是因为有自己的私事要办——例如擦屁股。   不久后,宗英回来了,告诉他们,那架直升机当天的任务是配合一次武器交易,帮忙送一批枪支到边境处,然后买家会派车队来运走。买家是新金沙人。   杨思觅睁开了眼睛,“你听说过唯爱永生吗?”   宗英听不懂,“那是什么?”   杨思觅得到了回答,便不再理人了,像对方是一次性的。还是程锦道:“没什么。当时我方负责交接这批武器的人是谁?”他看资料上填写的参与人员,除了驾驶员,还有八个随行人员。   “你是说老苗?他现在不在这里,出差去了。”   “当时直升机上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老苗是谈下这笔生意的人,他负责和买家沟通,其他人是去护送武器的。”   “和他约个时间,我需要和他聊一下。”   宗英迟疑,“我试试。”按惯例,他得先去过遍流程,然后再去确定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等等。   “嗯,其他人在这里吗?我想见见。”   “好的。”   “这个驾驶员王军侠应该就是接我们过来的那个?”   “对。”   “也叫过来吧。”   把人叫过来后,宗英安排了一下空房间给他们说话。   程锦问那些人,他们那天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从离开基地开始,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说,上午先去仓库提货,然后下午去机场接人——接客户,客户指的是武器的买家:两个新金沙人。他们过来这边采购好武器后,说想去逛逛买些东西回去,这边便安排了人带他们去逛,约好交货那天在机场汇合。接到客户后,便飞去了边境线附近交货,顺利交接完,大家便回到基地里。   程锦问:“出去逛时,客户都买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东西,光调料就买了好几桶。”   “那些东西,你们都检查了?”   “没有,但看得到是些什么东西。”   “有箱子吗?很大的那种。”程锦站着比划了一下高度宽度。   “好像有两个,对,是有两个。”   “没打看看?”   “没有。”   谈完话后,宗英有点忐忑地问程锦:“你为什么特地问起箱子的事?”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程锦道:“我不确定。”不确定的事,当然不好乱说。   后来,宗英联系上了买军火的业务员老苗,不过老苗没空,回不来,只能在电话和程锦聊。程锦便和他通了半小时电话,一起把那天的事又过了一遍。   程锦问他:“你认识那个客户吗?以前见过吗?”   “没有。他们是通过中间人找到我的。”   “那个中间人是什么身份?”   “普通人,在国外做生意的,别人找他打听,他便四处问朋友,后来就问到了我这里。这两个人有问题?我们卖给他们的都是普通军火,要是不从我们这里买,他们也可以在别人那里找到替代品。”   程锦心想,就怕他们的目标不是军火,而是在找借口入境干其它事。   晚上,程锦联系了常长生。   常长生正和唐释在一起工作,看到来电后脸上露出了些无奈,唐释觉得有意思,“谁啊?你这么不想面对。”   “程锦。”   “他怎么了?不是很好说话吗?”   常长生一言难尽地摇头,然后接通了电话,“程锦,有事?”   “嗯,有事。吴老失踪那天,军工基地这边做成了一单军火生意,客户是两个新金沙人,他们走时带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包括两个大箱子,没有打开检查。你帮忙查一下这两人在焚河时曾去过哪些地方,和哪些人接触过。一会儿我把这两人的照片发给你。”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他们把吴老装箱子里带走了?”常长生反应非常快。   “对。你不是一直说查不到线索吗?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搭乘的是我们自己的直升机。”   “这……”   “只是个想法,不一定对。”程锦道,“你那边的情况现在怎样?”   “还行。”常长生迟疑了两秒,决定告诉程锦更多信息,“我们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从新金沙那边传回来的,唯爱永生最近是重新活跃起来了,不但在我们这边作妖,在新金沙本土更加猖狂,已经开启了邪教模式,卷入了大量平民。”   “他们突然变得这么活跃是因为他们的老领导人在半年前死了,然后这个团体开始内哄,最后分裂成了两部分,我把它们称为温和派与极端派,最近在我们这边搞事的就是极端派。”   新金沙那边乱,打听消息不容易,要传消息回来也不容易。这次还是唐释去活动了一下,才加快了进度。常长生不得不承认,唐释(的钱)的确很有能力,当初坚持要把他调过来帮忙的领导长了双慧眼。   “他们怎么来我们这边搞事?他们该去夺取新金沙政权,实现他们的‘永生’理想才对。”程锦吐槽。   “恐怖活动都有金主在背后支持,他们的行为会受到金主的影响。”常长生没多说,转了话题,“不过这和争权不矛盾,他们应该也想准备发动军事政变,但没那么容易,这里面的水浑着呢,有多方势力在较劲——新金沙国内有三四方人马互为竞争对手,背后又各有支持者,有得折腾,那乱局一时半会儿平不了。”   “我们也参合了?”程锦随口问了句。   “当然。新金沙离我们这么近,我们能不管吗。极端派这种危险分子,一定不能让他们上台,否则不是陷新金沙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说得是好听,但其实关键不是危不危险,而是对方是什么立场,认谁当爸爸。   程锦沉默了会儿,回到事情的起点,“不知道吴老现在怎样了。”   “我也希望他没事。我会去查一下那两个买军火的人是什么人,在我们这边做了什么,查到后通知你。”   “好,谢谢。”程锦道,“申东怎样了?”   “打算用他作饵把境内的唯爱永生极端分子钓出来一网打尽。”前面已经说了够多了,常长生便也不再遮掩,干脆都说了。   “希望能早点抓住他们。”程锦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地上那成片的尸体,一想起来就全身发冷。   “快了。”   杨思觅突然插了句,“他们没利用回乡会做点什么?”   “能做什么?舆论战?境内的网络一直控制着呢,乱不了。”至于境外,那种国际形势问题用不着他管。   “那你为什么不利用回乡会做点什么。”   “……”   自然是因为回乡会还是比较无辜的,他们还没上贼船,也就是蹭到了贼船吧,还有救。常长生没和杨思觅争论这个,只笑道:“行行行。我会利用起来。”要把杨思觅放到他这个位置上,那真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常长生看看身旁的唐释,觉得顺眼了不少,毕竟一个喜欢用金钱收买他人的人,心狠程度肯定是有限的——和某个不择手段的人相比。   程锦揽了下杨思觅,继续问:“那个手工制枪的事查得怎样了?”   “……还在查。”此事在常长生这儿不是重点,他很奇怪程锦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   “嗯,查到了告诉我。”   “行。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好,不打扰了。”   翻过黑夜,白天来临。第二天早上,程锦收到了小安和游铎的方案,不止一个,有好几个。他和杨思觅一起看,不过他并不去注意杨思觅的速度,他完全按自己的节奏来翻看,快速浏览完,他点评道:“有点意思。”   步欢眼睛往左瞄往右瞄,无声询问他的同事们:他当这是看故事吗?   杨思觅道:“哪里有意思?”   程锦笑道:“晚点我们慢慢聊。”他看向他的组员们,“现在你们先说。”   小安道:“老大,我们觉得,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合理地让工程师们恢复自由,他们不自由就没法自投罗网。”   让工程师们恢复自由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个偷资料的嫌疑人。他们假设了两种情况,一、嫌疑人就在工程师们之中;二、嫌疑人不是工程师,而是其他部门的人,他们因为某种合理的原因曾接触过机密资料。   第一种情况,可以考虑先假装指认某人是嫌犯,把他隔离,然后就可以借机让其他人都恢复自由。   第二种情况,可以假装抓到了一个非工程师的嫌犯,然后借机替工程们洗清嫌疑,让他们恢复自由。   “工程师能自由活动后,会从各种可靠渠道得知,将会有数据安全方面的调查员过来支援调查,我们要将这个人宣传得很厉害,只要你动过资料,在某些设备上打开资料,他就可以用某种技术手段追踪到对应的设备,进而有机会找到你。”   “当然,此时我们已经有嫌犯了,这个技术支持过来主要是为了证明我们找到了正确的嫌犯。而你作为真正的嫌犯,肯定得采取点行动,把罪名按在别人身上,或者把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线索完全擦除。”   “我们假定他会干点什么。如果他什么都不干,那我们可以再设个局,告诉他们某处还有更重要更核心的资料和其它什么东西——例如武器半成品之类的,然后制造机会让他们能接触到这样东西,真正的嫌疑人肯定会心动不如行动。”   程锦听完后,点头,“还不错。这里调整一下,”他指着“假装抓到偷窃资料的疑犯”那块,“先造势,散播我们已经有线索了的消息,不急着假装抓人,先等等,或许真有人狗急跳墙。如果没人跳墙,我们再伪造一个嫌犯也不迟。”   “还有……”程锦停了下,道,“后面的事晚点再说吧,到时我们根据具体情况再作调整。”   “要实施我们的计划,首先,我们需要可靠的合作者。”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要完全瞒过主人是不可能,当然,你也不需要这么做,你的目的是要瞒过大部分人,要做到这点,你需要主人的配合。   程锦打算找宗英当合作者,这人的执行能力不错,还有,他相信宗英不是那个偷窃资料的人,宗英的权限很高,从事的又是安全方面的工作,他如果要偷东西,那应该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把事情和宗英一说,他立刻同意了帮忙,他现在和程锦他们是站在同一线的,他的工作就是协助他们早点完成调查,以便他们早点“滚蛋”——这是领导原话,是一时口快造成的小失误。 第92章 烈火边城16   “听说了吗,吴老的事已经有进展了。”   “怎样的进展?是找到人了吗?”   “上面派来的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线索。”   “哦?如果有线索那应该就动手抓人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动静?”   “诶,是有线索,但破解线索需要时间啊,那些加密的东西哪有那么快解开。”   “这样啊,也是。”   “行了,别瞎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们心里没点数吗?!被人听到了可以按泄密处理,知道吗?”   “好好,知道了,不说了。”   “……”   如果严格要求所有人封口,还是能封严实的。但宗英是这么干的,一方面要求大家别乱说话,另一方面呢,自己私下经常有意无意地抱怨特案组如何如何难伺候,踩着他们上位,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之类的……   他这种态度给了大家一种错误的印象:那就是表面上不乱说话就行,私下还是可以议论和特案组有关的事的,包括他们的调查进度,至于这么做是否会妨碍调查造成不良后果,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这些琐碎的事都发生在暗中,程锦看不到这种细节,否则他欣慰计策正在起效的同时大概心也会稍微凉一凉。   两天后,他们有收获了,有条鱼上钩了。   起初是小安发现邮件系统有些许异常,像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个小气泡,她没有忽略这个动静,立刻追过去查看,然后发现有人在暗中避开监控系统发送非常规加密信息,她截下了信息,破解后发现内容正是在说:据传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调查或许很快将有进展。   小安把这事告诉大家,顺藤摸瓜查下去后,找到了一个办公室小职员,这人做的是行政工作,日常接触不到很机密的东西。   宗英立刻把小职员抓去问话,然后发现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起个中转站的作用,负责连通基地内部与外界,因为他所在的工作区域在加密方面没那么严格,往外发东西比较容易。   小职员说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定期查看邮箱,然后把里面的加密文件转发出去,然后他会收到一笔网络汇款。至于信息是谁发给他的,又将发给谁,他都不知道。这次他主动发送示警邮件完全是他自作主张,因为他听到了一些议论声,很担心会暴露——结果如他所愿。   “单纯为钱做事,不是为了理想之类的?”程锦问。   宗英觉得他这话很奇怪,“你的意思是他的理想就是做个间谍?”   “这里有种特产叫恐怖分子。”   “……”宗英道,“他的神志和常人一样清醒,没有恐怖分子那种诡异感或疯狂劲。”   程锦便不再多说,“他是往他的上游发送邮件?”   “对,上游明显是基地内的人,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想团结一下对方。”   “能想办法查到他的上游和下游吗?”上游是供应商,下游是指客户。   小安道:“我可以往那封邮件里加点料,然后发送出去,只要收信人收到邮件后打开查看,我就能得到他的地址定位。”   “那就试试。”   “好。”   小安很快把邮件发送出去了。   下游那边很快查看了邮件,对方的位置被反馈回来,是在新金沙。   游铎在地图上标出那个位置。   韩彬道:“卫星地图。”   游铎看向程锦,卫星资源不是随便用的,需要事先申请,或者事后补报告。   程锦想了想,问宗英:“方便吗?”毕竟看的是别的国家的地图,写起报告来会比较麻烦,如要此事能有人代劳那最好不过。   宗英想了想,“跟我来。”他带大家去了一个小会议室,和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他们的需求。   不久后,墙上的大屏幕上刷出来了卫星地图,那是一片破破烂烂的土房子,风化得厉害,只有一个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建筑不是土色的,是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水泥灰色,建筑外面停着几辆灰扑扑的卡车和越野车,这可能是个什么工厂。   宗英问程锦:“你有什么想法?”那是别人的地盘,不能过去搜查,光是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程锦道:“先查我们这边吧。”境外,可以让常长生去试试。   “小安,上游有动静吗?”   “没有。”小安道,“可能他没网。”   那些隔离中的工程师现在都无法上网,正符合条件。   宗英道:“那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对吧,程组?”他现在很有干劲,因为目前为止付出了都有收获。   程锦点头。   宗英和领导汇报了一下进展,然后得到了把被隔离的工程师们先放出来的许可——让他们恢复自由,是为了便于混迹于其中的嫌疑人有机会去收看“警示”邮件。   很快,包括胡杨林在内的工程师们回到了原本的生活工作区域,他们被告知风波即将过去,不久后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工作了。   有工程师向时常出现在他们周围的游铎打听情况,“是已经找到吴老了吗?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说抓到嫌犯了,是他泄漏了吴老的行踪才导致吴老出事吗?”   “还有资料泄密的事,也是同一人干的吗?   “……”   游铎统一回复:“还在调查中,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私下胡杨林也问过他:“已经找到老师的下落了?”   “有线索了。”   “什么线索?”   “不方便说。”   “哦,不管怎样有线索就好。”胡杨林不再追问,换了话题,“不是说我哥要过来吗?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清楚具体时间,但应该快了。”   午后,小安正有点昏昏欲睡,突然她的手机闹铃响了,大家都看向她,她蹦起来,飞速敲击着键盘,“那人打开了信息!定位到他的电脑了。”   她编了个小程序,把电脑和她的手机闹铃连接到了一起,只要对方打开她掺了料的邮件,她就会收到定位反馈,这会触发她的手机闹铃,这样她就不会不小心错过消息。   “是谁?!走,去抓人!”   他们逮到了一个叫郑正的工程师,在游铎的印象中这是个说话有点小幽默的中年人。   郑正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抓,他说他就是用了一下电脑,那电脑根本没联外网,他能干啥坏事?   “因为你只负责窃取资料,把资料传输出去的另有其人。”   “……”郑正不傻,很快便想到他们肯定是抓到了那个传输资料的“同伙”,他立刻道,“真的不是我,我可以和那人当面对质!”   “你们只在网上联络,从没见过面,当面对质也没用。”   郑正大喊冤枉,“有人陷害我!是那台电脑有问题!真的不是我,你们再好好查查!……”   程锦问小安和游铎,“有没有可能那台电脑真的有问题?”   小安道:“有可能,这需要那人对计算机有比较深的了解,他猜到我们可能会对邮件做手脚,所以他没有用自己的电脑打开邮件,而是入侵了别人的电脑,为自己找了个替身。”   “如果是这样,找得他吗?”   “当时在同一个内网里使用电脑的人都有嫌疑。”   叶莱道:“这些人不都是学物理学机械的吗?怎么还这么精通电脑技术?”   “和游铎一样兴趣广泛。”韩彬道。   她拉了下游铎的衣袖,“你有发现谁很懂电脑吗?”   游铎想了一会儿,然后提供了几个可疑人选,其中包括胡杨林,“我和胡杨林没聊过计算机,但他在图书馆看书时,他选的书里有相关书籍。”他们第一次见胡杨林时,对方坐在图书馆的大书桌上,手边堆着一大摞书,当时,游铎稍微看了一下。   步欢笑道:“啧,这都被你记住了,这小子碰上你运气可真够差的。”   “现在怎么办?”宗英问程锦。他可是跟领导说调查进展得很顺利的,这要是卡住了,他不好交待。   程锦道:“就向大家宣布郑正就是嫌疑人——这事要跟郑正好好‘商量’一下。然后我们再造一个更深的陷阱……具体的我们再想想,晚点大家一起讨论。”   “好。”宗英带着他的人先走了,留下空间让程锦他们想下一步棋。   “把谢青山叫过来,先确定或者排除他弟弟的嫌疑。”杨思觅道。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找到吴钩老先生,不是找出谁窃取了机密文件,不是把最近突然活跃起来的恐怖分子一网打尽,而是确定谢青山的危害有多大。   他并不在意谢青山是怎样的人,只是不喜欢把一个可触发地雷放到程锦身边,重点是程锦比较在意这个地雷,似乎还在期盼这玩意其实是个惊喜礼盒。   游铎道:“胡杨林也问他哥什么时候过来。”   “把人叫过来之后呢?”程锦看着杨思觅问。   杨思觅道:“我跟他聊聊。”   程锦:没了?   杨思觅:看聊的结果。   程锦:我们晚点聊。   “谢青山的事我再想想,现在先计划下一步。”程锦拿笔在墙上的白板上写下目的:找出泄密者。“我们抓了郑正,他知道我们已经离他很近了,肯定很有危机感,现在我们可以给他制造一个联络外界的机会,我想他会铤而走险。”   叶莱道:“把工程师们放到前四区来?”基地的前四区没那么严格,有机会联络外界,厉害的,甚至可以挑战一下逃跑。   “玩大一点,”杨思觅道,“放他离开军工基地。”   程锦看着杨思觅,全心全意地只关注着他。   杨思觅做了个程锦偶尔会做的动作——他摸了下程锦的眼睛,程锦眨眼,睫毛扫在他的指尖,像被小刷子刷了一下,不痒。   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拿下来握住,“然后呢?”   杨思觅道:“给他制造机会,放他逃跑,让他出境,有很大概率可以顺着他找到老吴。”   这玩得可真够大,要是玩脱了,得把包括程锦在内的一堆人给带沟里去。   程锦愣了下,然后微皱着眉,若有所思。   “他要怎么出境?”韩彬道,“一个普通人,我们能指望他逃多远?”就算放水,对方也跑不掉。   杨思觅道:“替他联络他同伙——可以混点我们的人进去,让他们安排人来救他,给他们安排架直升机,他们总该逃得回去。”   步欢摇头:“这漏洞太大了,直升机过不了边境。”逃亡的直升机过不了边境,会被驻守在边境上的军队打下来。要跨越国界,那得两国都批准才行。   杨思觅道:“我们这边找个理由放他们走。他们那边乱,只要找个没人管的地方飞过去,他们自己做好接应就行。”   “……”步欢挠头。说得简单……太乱来了。   杨思觅倒是很有兴致,“我去焚河市内一趟。”他说完脚便动了,似乎要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程锦连忙抓住他的手,又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再聊聊。”   “说完了。”   “再聊聊。”程锦对其他人道,“自由活动。”   叶莱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办公室,让他们过二人世界。   关上办公室门,走远一点,叶莱低声道:“杨老师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无聊?”   “还无聊?”步欢笑道,“和我们之前的案子相比,这里已经是恐怖游乐园了,我看他是玩得太嗨了,正在兴头上,估计拉不住。”   小安歪着头想了想,“杨老师应该还是肯听老大的吧?”   游铎道:“难说。我觉得老大有点心动,毕竟有机会把吴老先生救回来。”   韩彬预言:“他们会一起去焚河市里。”   “你这么肯定?”步欢道,“你是依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游铎道:“我也觉得会这样。老大肯定想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像大仙他们的意见,他们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嗯,这倒可能。”步欢道,“我觉得大仙还是比较保守的,应该会反对杨老师天马行空的想法。”   “别忘了是他先把杨老师叫到焚河,然后我们才过来的。他应该很早就认识杨老师。”而早年的杨思觅应该比现在更凶残,大仙叫他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做慈善。   “就是。别看他喜欢睡觉,脾气也还行,就觉得他好欺负,这只是伪装。”小安说。   叶莱听得笑了。   嗯?“叶子姐?”小安眨巴着眼睛。   “我支持你,看他受了伤也仍然能像没事人一样,就知道肯定是个狠人。”叶莱其实是在笑,和大仙的懒散一样,小安的可爱也是种“伪装”,这是种天然的保护色,就像有些人生来就长着一张无害的好人面孔。   ……   韩彬的预言是对的。程锦和杨思觅聊完,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他们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和你们杨老师去趟市里。”   和来时一样,两人坐同一个人开的同一架直升机回去。   常长生不是很乐意很看到他们——他很忙,但还是和他们一起在办公室里坐下来,“怎么了?”   唐释笑道:“不会是来搬救兵的吧?和军工基地那边的人合不来,闹矛盾了?”   杨思觅道:“我想去新金沙。”   “……啊?”有点突然,常长生和唐释同时看向程锦,向他求证。   程锦把事情大概说了下,笑道:“你们觉得可行吗?”   “不好说。”常长生看了看杨思觅,“太冒险了,你为什么想做这个?”玩这么出放虎归山的游戏,很大可能要被老虎咬一口,救回被老虎叼走的吴老的概率也不大——他很可能已经不在新金沙而是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么一来,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还会有去无回。   杨思觅道:“不会亏本。他们会带我回他们的据点,我猜就是唯爱永生的主据点,因为他们势力还小,还来不及狡兔三窟,就算找不到老吴,也可以趁此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程锦无言,没想到杨思觅还会从这个角度来“引诱”常长生。对程锦,杨思觅主要是说可以救吴老。到常长生这儿,他把重点给换了。   把唯爱永生一网打尽这事,常长生的确非常感兴趣,这个团体在他这里搞出这么多事,有机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他怎么会不动心?“你的主意不错,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如果真可行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唐释,“……”他心想,大仙这摇摆速度可够快的,刚才还疑虑重重,现人立刻就要亲自上阵。“等等,可行什么,你们当新金沙是你们家后院?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他盯着杨思觅,“先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想去新金沙?”   杨思觅道:“因为我做得到。”   “……”唐释瞬间想了很多,是不是杨思觅另有任务在身?是程锦或者其他人要他这么做的?他自己一进兴起?或者他想借此事达成某种目的?……   在唐释沉思时,常长生搭上他的肩膀,唐释警觉地甩开他,两人小规模地拆了几招,然后唐释停手,“有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前不知道先提个醒吗?   常长生举着手作投降状,像是生怕刺激了他,“别激动,就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需要更多新金沙方面的信息,特别是唯爱永生的,能想办法搞到吗?”   唐释心道,他妈的又想从他这里搞钱,他看起来难道像做慈善事业的吗?他不太爽快地道:“我试试。”   常长生当他已经答应了,转向杨思觅,和他讨论具体流程……   程锦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们,“打断一下你们,我想你们先要想想是否能解决几个关键性问题,然后再考虑细节。首先,要找出那个你们想利用的间谍——就用这个词吧——到底是谁……”   不待他说完,常长生便道:“找出谁是间谍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程锦微笑,“是我的工作,我正在做,但我不保证找出来的这个正好是唯爱永生的人,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带你们回唯爱永生的老巢。”   “……”常长生像是刚想到这个问题,他看向杨思觅:不是唯爱永生的人,你跟我说个毛?忽悠我是吧?   程锦失笑,“你们玩小孩子扮家家呢?”   唐释坐在旁边观望,心想,程锦的嘴也挺毒的。   杨思觅看着程锦,嘴角微扬,然后把目光转向常长生,“难道你还没查到上次过来买军火的那两个新金沙人是什么人?”   “哦哦,我给忘了……我已经让人查了,没错,他们是唯爱永生的人。他们曾借着来市里购物的工夫,和好几个这里唯爱会的骨干成员曾出现在同一场合,还去逛过那家会造枪的不锈钢加工店,所以,没错了,他们肯定是唯爱永生的人。”   程锦道:“希望你做出的是正确的判断。”   “当然,我正式地说一遍:我确定最近的数起恐怖袭击需要由唯爱永生组织负责。那两个军火商人也九成九应该是唯爱永生的成员。”   程锦道:“那你是否确定这两人和吴老先生的失踪一定有关呢?”   “……”常长生心想,不是你先怀疑是他们掳走了吴老吗?现在问起来我来了。   唐释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按合理的推测,应该是他们。”他拿来地图和纸笔,开始计算给程锦看,“吴老是在这里失踪的,这个时间,这两人正在……”在写满一整张纸后,他总结道,“我个人认为的确是他们把吴老带走了。”   程锦无奈道:“你数学不错。”当然了,并不止数学,还有情报分析等等。   “是不错。”唐释冲常长生笑了一下。不是笑别的,是之前他和常长生解释他有钱的原因时,用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数学不错——数学好,所以能做出正确的投资。   常长生冲他微扬了下头:干得好!然后问程锦:“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程锦道,“你们打算怎么帮间谍联系上他的救援队?打算怎么跟着他们一起去新金沙?打算用什么办法带多少人过去?”他看着杨思觅,温和但强硬地道,“你一个人先跟过去,我绝对不同意。”   杨思觅笑了,揽上程锦的脖子。   居然笑了,恐怖……常长生非常警惕:这家伙不会是要“反水”吧? 第93章 烈火边城17   程锦揽住杨思觅的背,持续一会儿后,他松开手,把杨思觅勾着他脖子的手臂拉下来,两人分开些后,程锦便看到杨思觅在笑,他便也笑了,和杨思觅对视了一会后他握住杨思觅的手捏了捏,然后转头看向常长生和唐释,“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该谈的事还是要谈,不好让别人在旁边久等。   “……”   常长生打了个呵欠,“记性差,忘了。”   唐释帮忙回忆了一下:“怎么帮那个间谍逃跑,之后怎么跟踪他去新金沙,以及打算带多少人过去搞死他们。”   程锦补充,“还有,要怎么把人弄过去?总不能用木马计。”去新金沙找人麻烦,一大批人合法入境太显眼了,授人以柄,非法入境人太多也容易暴露,虽相隔不远,但毕竟是个陌生国度。   常长生笑着回:“可以用借刀杀人计。可以雇人或者找同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听到个“雇”字,唐释眉头一跳,这八成又是想黑他的钱。   程锦谨慎地道:“理论上似乎可行。”   “帮那间谍逃跑,这事也好办,我这边正打算收网,把唯爱永生的人一网打尽,现在么,就漏掉几条自认为有路子的大鱼好了,让他们找到门路往新金沙的总部逃跑。”   “基地那个间谍和要怎么和你的大鱼搭上关系?”   “间谍应该有门路联系上新金沙总部的人,焚河唯爱会也有这个门路,双方有这个交集,又有共同目标——都想逃跑,新金沙那边的唯爱永生总部会帮他们牵线,让他们携手成为好伙伴的。”   程锦皱眉,“理论上可行,但可控性太低了。”   “我们不好过多地插手,要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当然,适当的引导还是可以的。”常长生道,“但是,如果卡在了这一步,那就不用继续后面的步骤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程锦挑眉,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这一步失败了的确没危险。“那打算让他们怎么出境?”   “他们不是有路子吗?让他们找关系弄一架直升机,直接飞过去。”杨思觅道,“我可以伪装成驾驶员。”   程锦手一颤,握紧了杨思觅的手。   常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可以伪装个什么人。”   “还是我去吧,你别半路睡着了。”唐释道。   “你不行,口音不像这里人,太假了。”   唐释道:“杨思觅像?”   “杨杨,来一句?”常长生笑着逗杨思觅。   杨思觅自然没理他。   “他语言没问题,而且他还会说一点新金沙语。长相也没问题,头发不用变了,给他贴个大胡子再贴点伤疤,应该就差不多了。”   程锦道:“那些工程师们见过他,认识他。”   常长生想了想,“不急,到时再看情况。”   程锦皱眉。   杨思觅道:“有一件事很急——谢青山的事,他很可疑,他那个弟弟也很可疑。”   唐释惊讶,“是吗?他居然还能是个可疑人物?”以他对谢青山的了解,很老实很正经的一个人。   常长生道:“我去和他聊聊。”   “我也去。”唐释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随便,之后他得跟我们回基地。”杨思觅说。   “你们什么时候回基地?”   程锦看向窗外,观察天色。   常长生道:“明天再回吧。”他站起来,“你们随意,有什么需要就找小黄。”他这是要撤了。   唐释也站了起来。两人前后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时,常长生突然道:“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嗯?”   “希望他们不会在我办公室乱搞。让你们随意,但不是让你们这么随意的啊。”   “……”唐释道,“你想多了。”   “我得让小黄去盯着他们。”   “……”   程锦和杨思觅没干嘛,也就亲了亲。后来小黄来了后,程锦便让他讲讲最近焚河发生的那些事。小黄有讲故事的天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得绘声绘色。   程锦笑道:“你和谢青山熟吗?”   “一般。”小黄想了想,把他了解的谢青山的生平说了一下。   和程锦知道的差不多。   小黄道:“他和焚河没缘份,他弟弟倒是有。”   “怎么说?”   “他父亲在焚河工作过几年,大概三四年,当时他已经大了,刚开始工作,工作又忙,所以基本没怎么回家,也就是没怎么来焚河。他弟弟那个时间还在读初中高中,在焚河读了好几年书,然后读完大学后,又回焚河这一带来工作了,可不是有缘嘛。”   “我记得他和他弟弟是同父异母?”   “是,他母亲病逝后,他父亲又娶了一个。”   “你见过他弟弟吗?他的眼睛很特别,看起来像是黄色的。”   “没见过。不过,关于眼睛颜色,这里的人眼睛不是黑色很正常,嘿嘿,这里人的品种比较多样化啊。”   程锦笑道:“嗯,我就是好奇所以问问。”   “是啊,长相特别是引人注目,比较麻烦,在路上都更容易被拦下来检查。”小黄递给程锦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程锦沉吟着道:“帮我查一下他们一家在焚河时的情况吧,住在哪里,有哪些朋友,遇上过什么事情等等。”   “行啊。”   小黄接下任务后,转头就先跟常长生汇报了。   常长生有些无奈,“替他查吧。”   “怎么?”唐释问。   “没事,申东那边怎样了?”   “还算顺利。”   申东现在已经和唯爱会的人参合到一起了,因为对方友好地给予了刚出狱的他很多帮助,他已经接受了“爱是万能的”这个设定,不过,他仍处于“思想转变”的过程中,更多的是想逃离此地去过自己的安生小日子,而不是站出来号召大家一起反抗不公平的现状。唯爱永生现在走极端路线,所以在努力说服他成为一个战士才是唯一的出路。唐释让他继续犹豫着,不急着转变。   “我先走了,你替我看着,好好指点一下他们。”常长生道。他和唐释正在看他手下的行动队进行战术演练。   “去哪?”   “……”常长生迟疑,花了人家的钱,好像就是有点硬不起来,不过他抗住了,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去见谢青山?”唐释跟了上来,“不是说好了我也去吗。”   什么时候说好过?不过常长生也无法让唐释滚一边去,原则上唐释是要听他指挥,但要真去指挥他,那大家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   唐释搭上常长生肩膀,常长生烦躁地抖肩膀,唐释有经验,这是压到头发了,他把常长生的头发刨到一边,清出地方来搁自己的手臂,“他到底干什么了?”   常长生道:“说不好。”   “不好说?告诉我也不行?”   “你谁?”   “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唐释笑倒在常长生身上,“大哥,还记得你欠我多少钱吗?”   “……”常长生用胳膊肘推唐释,“起开。”   唐释呵呵地笑,“真不想说啊?”   常长生道:“我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虽然有点夸张,但执行危险任务时,的确得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队友。常长生和谢青山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和唐释就没有,其实也有合作过,但没到把后背交给彼此的程度。   唐释“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常长生是要去见谢青山,而且想单独和谢青山聊聊,但甩不开唐释,只能带他一起去。不过他也不抗拒唐释的存在,或许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所以有个见证人也好。   到训练中心那边,唐释一看见穿迷彩制服的谢青山就夸道:“你穿这一身不错,帅!”常长生那边也有制服,不过是一身冷酷黑。   谢青山失笑,然后看看旁边的常长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一起过来了?”   常长生看一眼唐释,“跟他没关系,他自己要跟来。我来是因为杨思觅催我说你的事很急……”   唐释道:“你得实话实说,别误导青山。”他朝谢青山露出个带点邪气的坏笑,“杨思觅的原话是说你很可疑,你弟弟也很可疑。”   谢青山沉默地看了看唐释,然后又看向常长生。   常长生道:“杨思觅和程锦今天过来了,他们明天回军工基地,指明了要带你一起过去。”   谢青山点头。   “就这样,我说完了。”常长生的脚动了一下,似乎想走,但又没立即转身说走。   “他们知道多少?”谢青山问。   “不清楚。”   “我不懂。”谢青山道,“你叫他们过来,但是……”   常长生笑了下,“走了。”他转身就走,渐行渐远。   唐释站在原地,冲谢青山笑,“你们有秘密?我们也算是有过命交情,来,跟我说说。”   谢青山叹气,“说不清。”   唐释笑道:“说说看。”   谢青山摇头。   “真不爽快。”唐释看常长生已经走出很远了,便道,“不说算了,我自己查。”他扔下句“下次聊”便跑了。   唐释追上常长生,“你到底过来做什么的?来通风报信的?”   “是你通的风,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我那是替你说的。”唐释用胳膊撞了一下常长生,“我说你们不会有一腿吧?有话不明说,尽搞暧昧。”   常长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   “没暧昧啊?我给你机会自证清白,快说说怎么回事。”   “滚。”   “真的要我滚?我滚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唐释很硬气地说。   常长生算了算他还有什么账单需要人签字,然后便闭嘴了。   敌退我进,唐释进了一步,“谢青山到底干什么了?他那种刻板的人会干什么事?”   常长生,“……” 第94章 烈火边城18   晚上,杨思觅在用程锦的手机打游戏时,来了一个电话。   唐释打来的,“出来吃饭,去夜市。”   夜市很热闹,生机勃勃,充满烟火气息。   程锦左看右看,觉得一切正常,难道真的只是来逛夜市?没有什么秘密任务?   唐释笑道:“没来过吧?我也第一次来——以顾客的身份。”   “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就是一些小吃。”常长生说。他难得地换了衣服梳了头,此刻靠在路边的摩托车上,姿势很酷,像是在等女友,要接她去约会。   程锦道:“这边的夜市没停?”   “大部分都停了,就剩两个,总得保留点旅游特色。”   杨思觅道:“那个是什么?”他看着一个围了一圈人的摊子问。他这是想试试了。   常长生没领会,看了眼,“烤蛋的摊子。”   程锦道:“我们去看看。”就算有秘密任务也还有常长生和唐释在,他和杨思觅缺席一会儿不会有问题。   唐释拉常长生,“起来。”   常长生沉着身子不动,“你们去吧,我在这等你们。”   “不用你付钱,走。”   “……”常长生一时无言,被唐释硬拽了起来,拖着走了几步,常长生也不好因为这点屁事就和他翻脸,只能无可奈何地随他走进夜市摊子中。“这不是钱的问题,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哦,那你付钱。”   “……”   程锦和杨思觅已经在吃烤蛋了。这种食品是把蛋放在滚烫的炭灰中不停地翻烤,半熟时就可以拿出来吃了,敲个小口,洒上盐和孜然,用小勺子挖着吃。   “好吃吗?”唐释问。   程锦道:“不错。”   唐释让摊主给他来两个。   杨思觅指着有成堆的鸡蛋中的一个巨大的蛋王道:“烤那个。”   那是个鸵鸟蛋,有中等个头的香瓜那么大。   常长生道:“一个鸵鸟蛋大概三斤重,抵三十个鸡蛋。”   程锦立刻劝杨思觅,“不吃蛋了,我们去吃别的,你看还有很多别的吃的。”他引着杨思觅往周围看,两人看着看着便走掉了,没付钱——后来常长生给付的。   唐释道:“你为什么会去称鸵鸟蛋有多重?”   “吃过一次。”   “好吃吗?”   “还行。吃一次顶一个月。”   “啊?”   “你试试一个人吃一整个。”   唐释好笑,“下次别独吞,记得留一半给我。”   “整个都给你。别客气。”   逛了小半圈后,常长生看了看时间,出来一个小时了,“差不多了,打个电话给程锦,走了。”   唐释道:“我还吃得下。”   “买个鸵鸟蛋给你吃?”   唐释笑道:“下次吧,不急。”取出手机,打给程锦。   过了会儿,程锦和杨思觅出来了,一人手上拿着两支冰淇淋。   唐释笑道:“这么客气?”   杨思觅道:“都是我的。”你想多了。   不过程锦还是把自己手上两支给唐释和常长生,“味道还不错。”   唐释接了,常长生没接,摇头道:“我不吃。”   程锦便自己吃了,他不吃待会杨思觅就要吃,而杨思觅已经吃了不少了。   回去时,是杨思觅开车,程锦坐在副驾上,他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人,“我们到底是过来做什么的?”   常长生沉默。   唐释一本正经地道:“过来见几个线人。”   “是哪个?”   “嗯,卖蛋的那个。”   程锦回忆那个摊主是否有特别之处。杨思觅道:“别理他。”   看来是被骗了。程锦道:“所以只是来吃饭的?”   常长生沉默。   唐释笑道:“吃饭有什么问题?民以食为天。”   “没有。”程锦开玩笑道,“是我对你们存在误解,以为你们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常长生脸皮很厚,“不是误解。”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我有三年没在夜市吃过东西。”   “这也不能证明你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唐释拆他台。   “哎,被你们看穿了。”常长生打着呵欠道,“其实这个点我一般在办公室睡觉。”他拿出盒烟,叼了根到嘴里,唐释朝他伸手,他便把烟盒丢给了唐释,然后取出打火机点着嘴里的烟,刚抽了口,嘴里便空了——那根烟被唐释揪走了,唐释把烟叼到自己嘴上,惬意地抽了口,“有病就少抽点。”   唐释在知道常长生的毛病后,去查了一下,所以知道常长生犯了多少禁忌。   “……”常长生道,“你他妈才有病!”这话有点气急败坏,且像是讳疾忌医,但其实他只是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常长生觉得自己被唐释这鸟人陷害了,他拿出枪,打开保险,“我现在想打死你。”   唐释不怕他,挑着眉笑,“小心,别走火了。困了就睡吧,回去后我会负责扛你下车的。嗯,你想让杨杨扛你也行。”   程锦,“……”和尚这个人真的是蛮贱的。他本来都忘了这个称呼的事,现在又想和杨思觅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了。   杨思觅猛地踩下油门,同时一个急拐弯,车像是飞起来了。   唐释用手肘撑着车门对抗离心力,“诶,你悠着点,这车的轮胎磨损得有点厉害,会打滑……”   常长生看着唐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车门不是很牢固。”   “……你是在等我摔下去?”唐释挣扎着倒回座椅上,扯过安全带,扣上,“你这什么破车。要不要帮你换辆新的?”   “……”   回到办公室,常长生歪倒在沙发上,小黄倒了杯水端给他,同时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唐释看到了当没看到。程锦也识趣地忽略,只有杨思觅道:“谢青山的事?”之前程锦曾委托小黄查一下谢青山家的事。   常长生对小黄点了下头,“说吧。”   小黄道:“有件事很巧,之前我们击毙过一个不锈钢制品店的老板,就是那个会手工制枪的人,他曾和谢青山家做过邻居——六年前谢青山的父亲在这边工作时。谢青山家搬走后,没两年这个老板也搬了家,所以之前我们没注意到这事。”   胡杨林是研究武器的,那个老板会制枪,很可能和他有关。   常长生道:“抱歉,是我们的疏忽。”   “不是故意不查?”杨思觅道。   小黄气红了脸,“我们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事?”   常长生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唐释对杨思觅道:“肯定不是故意的,大仙和我们不一样,他走四肢发达路线的,脑子不好使,出这种漏子不很正常吗。”   常长生道:“你们走什么路线的?”   程锦也好奇。这是要夸自己的脑子好使?   唐释比程锦想象中更无耻,他说:“这还用说?我们当然是走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的路线,文武双全。”   “……”常长生决定不还唐释钱了,这是他交的买命钱。   程锦道:“谢青山的父母——亲生父亲和继母,这两人有问题吗?”   常长生道:“没有。”   谢青山的父亲是政府公务员,不涉密的那种,兢兢业业地干了半辈子,现在在一个安定的小城市当副局长。胡杨林的母亲是个小学老师,一直在学校教书,社会关系很简单。两人都丝毫没有恐怖分子倾向,要是有,谢青山也不能进安全部,胡杨林更不可能通过审核进入军工基地工作。   杨思觅道:“把谢青山叫过来。”   唐释看了看常长生,“不如明天再说?现在也晚了,不如让他再睡个好觉。”这样常长生要想再去通风报信也来得急。   常长生倒是道:“叫来吧,估计他今晚也睡不着。”   小黄去办了。   常长生取出药盒,能雷打不动地睡着的只有他了,药不能停。   唐释道:“吃什么药,你想睡就睡吧,我们这么多人,又不差你一个。”   常长生没理他。   杨思觅倒是闭上眼睛往程锦身上靠,程锦纵容地揽住他。   唐释看着他们,笑了笑。   一小时后,谢青山到了。   唐释道:“来了啊,过来坐,我还在想你会不会跑了。”   谢青山道:“不会。”   唐释笑道:“开个玩笑。”   谢青山微笑不语。他在程锦和杨思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杨思觅还在睡,而且姿势已经换成最舒适的那种——躺在沙发上,脑袋枕在程锦腿上。程锦朝谢青山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常长生低头摸口袋,他在找烟,但他的烟被唐释拿走了没还他,他当然找不到。谢青山拿出烟,想扔给他。   唐释阻拦:“别给他,医生建议他戒烟。”   “……”谢青山迟疑了一下,把烟搁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没事。”唐释道,“把你找来,是因为你弟的事,他很厉害啊,还会手工制枪。”他故意这么说,这是在误导谢青山。   谢青山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向程锦,他以为胡杨林出事了,而程锦这几天呆在军事基地那边。   程锦道:“你弟弟没事。”   “有事的是别人。”唐释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搁在自己腿上翻开,摸出几张枪支照片抛到谢青山面前,“眼熟吗?”   谢青山看了看照片,“到底怎么了?”   唐释抛出了不锈钢制品商的尸体照片,“你家的邻居,你爸在焚河工作时期的邻居,你们兄弟俩也挺坑爹的。”   “你是说胡杨林杀了这个人?他为什么杀他?”   “倒不是他杀的人。”唐释道,“胡杨林什么时候学会制枪的?”   谢青山摇头,“我不清楚。”   唐释笑道:“唉呀,和同事聊天太费劲了。杨杨,还是你来吧。”   杨思觅没动,程锦摸了摸他的头发,“为什么叫杨杨?”因为杨思觅在睡觉,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现在你最关注的是这个?”   “这事会让我分心,所以先问清楚。”   唐释转向常长生,“为什么你要叫杨杨?”   “我就叫了一次,都是你在叫。”常长生道,“以前有个前辈,年纪比我们大很多的前辈,会这么叫他。”   唐释把脸转回程锦那边,“还分心吗?”   “还好。”程锦看向谢青山,“枪的事是这样的……”   他照实说了恐怖分子会手工制枪的事,也没忘了用“良心攻势”——告诉谢青山有多少平民死在和那些枪支有关的恐怖袭击中,最后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怀疑这事和胡杨林有关。   谢青山沉默了一会后道:“胡杨林的确有手工制枪的能力,他十几岁时就告诉我他能做出枪来,那人的技术可能是胡杨林教他的,但不一定是有意传授的,可能只是出于炫耀的心理——这是我个人猜测。”   程锦敏锐地听出了谢青山没说出来的东西,“你认为那个造枪的店主和胡杨林很熟悉,且一直有联系?”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事已至此,谢青山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坦白。更重要的是,事关恐怖袭击,死伤了那么多平民,他很了解恐怖分子有多残忍,他的良心让他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事情要从谢青山的最后一次任务说起。当时,他的任务对象——一个大胡子男人——向他出示的纸张上写着“你弟弟胡杨林在我们手上”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被这种东西威胁,但也担心他弟弟是不是出了事,所以那次任务还是搞砸了。   后来谢青山私下去调查追踪了那个大胡子,发现对方应该是在帮新金沙人做事,然后又查到那人在焚河有一些朋友或同伙,其中就包括那个不锈钢制作店主,他继续往深里查,便查到这个店主曾做过他们家邻居,这让他感觉不太对,后来和他弟联系时,刻意找机会问起了他弟的社交关系,得知他弟和那人关系比较密切,明明只是年少时的邻居,但在工作后,还曾去那人家中吃过饭。   谢青山杀了大胡子,用毁尸灭迹的方法。大胡子的朋友都以为他失踪了或出国了。但常长生还是注意到了蛛丝马迹,焚河毕竟是他的地盘,不过他以为谢青山杀这人是因为他先前任务失败的事——事实也是如此,但不仅如此。总之,常长生善解人意地没多管,只提醒了谢青山一声,别把动静搞大了,那样他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谢青山也没那么多时间一直耗在焚河,所以虽然心中仍然不安定,但也只能先撤了,再之后便听说他弟弟可能和某个重要专家的失踪有关。   “你知道得不够多啊。”唐释笑道,“如果不是刻意逃避,故意不去深入调查,那就是智商不足,想事情时想得不够全面。”   常长生觉得这贱人是在给他插刀。他当作没听懂。   谢青山道:“我应该是两者都有。”   程锦道:“你这次来焚河是想做什么?”   谢青山道:“来看看。”他最初的想法是清理胡杨林的人际关系网,帮他隐藏起来,但又犹豫不决,他没有那种宁愿杀错也不漏杀的决心,也做不到为了一个人背叛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犹豫间便错过了最好时机,自己也陷入蛛网中动弹不得。   程锦道:“我们明天回军工基地,你去吗?”   “去。”谢青山想,拖得够久了,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混过去——如果可以他或许会,不过现在是形势比人强。 第95章 烈火边城19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只有唐释在,常长生不见人影,谢青山有些落寞,多少有点认为常长生是不想见他。   唐释笑道:“别误会,他不是躲你,是我把他的闹钟延迟了,他没有生物钟这种东西,为了爬起来,他要定五个闹钟。”常长生睡着后,真的不太警觉,还好他们这里保卫严密,唉,要不什么时候被人暗杀了都不知道。   程锦微微摇头,唐释也是蛮不怕死的,等常长生起来,估计会很热闹。   “哦。”谢青山似有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唐释又道:“他以前不这样?”   谢青山谨慎地道:“出外勤时环境差异很大,有时不方便定闹钟。”   唐释笑了,看来谢青山知道得还不如他多,他不再说这个话题,转向程锦和杨思觅,“一会就走?”   “嗯。”程锦笑道,“你们这边才是主场,千万要抓紧。”常长生这边抓紧时间布好局,程锦那边才好正式启动,把人给送进局里。   唐释点头,“我会替你转告大仙。”   胡杨林知道他哥过来了很高兴。   小安出馊主意,“要不要在胡杨林身上放个窃听器?听听他要和他哥聊什么。”   “行不通。”韩彬说。   步欢也道:“肯定会被发现,谢青山也不是吃素的。”   和他们想的事情不同,程锦有点犹豫是否要让谢青山和胡杨林单独见面,问杨思觅的意见。   杨思觅说:“我去和谢青山聊聊。”   “嗯?你去他聊什么?”   “做交易。”杨思觅坦率地道,“你不能给他的,我可以。”因为程锦有底线,有些交易没得谈,而杨思觅都可以谈,百无禁忌。   “……”程锦头疼。但谢青山和胡杨林肯定是要见面的,是否单独见,不是很重要,他们要互相传消息,有得是办法。而杨思觅说要和谢青山聊聊,他要是决定了,程锦也不会硬去阻拦。   谢青山的要求不复杂,他想保住胡杨林的命。他不知道胡杨林到底参与了多少,到没到要命的程度。   杨思觅道:“保证不了。”   “哦。”谢青山没有失望,因为就算杨思觅保证了他也不敢信。   杨思觅道:“你可以自己去救他。参与到行动中来,你就有机会保住他的命。”   胡杨林的命运无非两种可能。一,他是无辜的,他老师的失踪和他无关,他也和恐怖分子没有瓜葛,这种情况他不会有多大事。二,他不无辜,那最好的结果就是逃亡,要达成这个目标,除了谢青山自己去帮他,别无他法。   谢青山同意了,他会过来,本来就是要想办法了结胡杨林这边的事,至于具体结果会如何,其实他不太敢想。   “哥!”胡杨林见到谢青山后很欣喜。   谢青山笑着打量一下胡杨林,“是不是长高了?”这是他们兄弟俩间的玩笑话,谢青山比胡杨林高半个头,胡杨林一直很嫉妒他。   胡杨林瞪了谢青山一眼:每次见面都要这么说,有意思吗?他赌气道:“没,我长矮了。”   谢青山揽住胡杨林的肩膀,“好像还真矮了点。”   胡杨林奋力挣扎,“被你压矮了!”   谢青山笑道:“可别赖我。你住哪里?带我去看看。”   “你先放手……”   两兄弟笑闹着走了。   “他们感情很好。”游铎说。   叶莱叹气,“感情越好越麻烦。”   步欢笑道:“有时候是这样。”做他们这行,有更多机会看到那些考验人心的时刻,不得不说,人们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经得起考验。   三天后,胡杨林那个项目组的工程师们被通知之前他们一直在做的那个导弹研发项目要暂停了,他们要在一周内,整理好各种资料,以便于封存。   工程师们对上头的这个决定都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按规章办事。   有人提出,试验场那边还存有一批数据与试验品,是否要安排人去取回来。安排人去试验场意味着那人得离开基地,这正是程锦他们计划中的步骤。   第一个提出此事的工程师叫曹达成。他被从头到脚彻查了一遍,看起来没问题。他是内地人,有家庭,有儿有女,女儿已经订婚了,他曾跟同事说过一件事:他女儿跟他说,他哪天有空,她就选在哪天结婚。   叶莱道:“我觉得不是他,他如果当间谍,图什么呢?”   步欢有不同意见:“但像他这种做研究的人,一年到头不回家,有家也像没有一样,你说他这又是图什么呢?”   “我们不做研究,但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啊。”叶莱反驳。   “……”步欢用手指蹭了蹭下巴,“我们又没结婚。”他看向韩彬,“采访一下,你是什么想的?”   韩彬道:“做你自己。你如果变了,那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   步欢点评道:“很残酷。”   小安倒是瞒不在乎,“别多想啊,人总是在变,互相适应互相调整嘛。”   “也可以分手或离婚。”游铎道。   小安点头,“树很多哒。”   “……”   工程师们被分成两组,分别前往两个不同的试验场整理他们以前留下的东西。这两个试验场他们项目组以前都常去,其中那个叫火焰湖的试验场去得比较多。   胡杨林和曹达成都被分到了去火焰湖那组,程锦他们也跟着一起去——不包括杨思觅,他脱队了。   另一组人,是宗英带人在跟着。   到火焰湖试验场的第二天,小安和游铎拦截到了一则往外发送的信息。   “谁发出去的?”   “曹达成的电脑。”   “啊?怎么会是他?”   但不管怎样,那只靴子终于掉下来了。   “内容?”   “求助。”   程锦道:“继续盯着。”   直到一小时后,消息才被回复。   小安松了口气,“收到就好,不枉我特地替他们加强信号。”   之后,曹达成和对方有来有往地互通着消息,最后他们约定了今晚就行动,对方过来接人,而曹达成到时找机会溜出试验场去指定地点和他们汇合。   步欢和韩彬先去他们约好的地点踩了下点,那是个离试验场有两公里远的地方,那里有几座小山般的沙岩,估计是这地方醒目,在茫茫戈壁沙漠中便于定位,所以他们就约在了这里。这倒是方便了所有人,他们方便汇合逃跑,步欢他们也方便事先做好埋伏。   当晚,大部分安保人员都出去埋伏了,试验场里留下的人不多,程锦叮嘱大家都早点回房休息,不过,大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也就是表面上答应了,实际上该干嘛照样干嘛。   夜深了,程锦没睡,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突然,他看到旁边的楼顶上升起了一朵火花,像是有人在放焰火。   片刻后,有人跑来敲门,“程组,出事了,有人在隔壁楼上放信号弹……”   程锦道:“我看到了,没事。叫大家都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啊?   两公里外,步欢望着远处空中的火光,“终于来了。”   旁边的人立刻道:“来了?在哪呢?”没人过来啊。不过,他随即也看到了火光,“那是哪里的信号?试验场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另一人道:“难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似乎是。”步欢道,“再等一会儿,没事我们就回去。”   “……是不是应该立即回去?”   韩彬冷冷地道:“等通知。”   “……”好像有什么内幕的样子。   试验场那边,一架直升机靠近了附近楼顶,有人被拉了上去,然后那人转过身站在直升机舱门边朝下方伸手,“哥,跟我走吧。”   在他的手伸向的方向,站着一个短发男人,在直升机的灯光照射下,他的脸清晰可辨,是谢青山,他没有握上那只伸向他的手,而是倒退了几步,微笑着道:“我不可能走的。”   “哥……”直升机上的人还想再劝。   “少废话!不走就死。”直升机内有人不耐烦了,伸出了一只握着枪的手。   谢青山不为所动。   “你干什么?不许开枪!”那只拿枪的手被人撞开。   “操!”拿枪的人把妨碍自己的人挥一边。   “小林!”谢青山冲上前。   与此同时,直升机上那只拿枪的手重新举了起来,枪口指着舱门外,扳机上的手指压了下去,子弹冲出枪口,枪上装了消音器,开枪声音不大,看起来就是枪口一指,下方的人就莫名地栽倒在地。   “哥!”一个人扑到舱门口,想冲下来,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下,是胡杨林,不过只一瞬,他便被人拖回了舱内。   “喊什么,想把人引过来吗?!”   “行了,你也闭嘴,我们走!”   直升机迅速地飞离楼顶,消失在远处。   叶莱道:“老大,飞走了。”   “嗯,我们上楼去看看。”   “你杀了我哥!你怎么敢?!”直升机内,胡杨林在和一个大胡子男人拼命。怎么会这样呢?本来一切都进行得这么顺利……他在曹达成的电脑中植入了病毒,让程锦等人以为曹达成才是他们要找的人,然后他们今晚全部出动去他设置的目的地抓人了,正好方便他离开,但他哥怎么就不肯和他一起走呢?   大胡子男人揪住胡杨林的领子,一甩手把他丢到机舱壁上,胡杨林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不动了。大胡子男人像拍灰尘般地拍了拍手,呸了一声,“弱得跟只小鸡仔一样。” 第96章 烈火边城20   旁边一人跑过去试了下胡杨林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大哥,你可得轻点,别摔坏了,他是上面点名了要的人。”   大胡子冷笑,“就他这样的,能有什么用?”   “好像是个搞研究的知识分子。”   “嘘,到边境了。”旁边一人突然道。   机舱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呆呆地望着外面,像一笼前途未卜的迷茫小鸡。   直升机掠过群山,飞向另一片疆域,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好像没事?”有人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没事。”驾驶员道,“安全过境了,没有被炮弹打下去,也没有人追过来。”   机舱内的众人泄掉了心中那口气,从正襟危坐变成横七竖八的惫懒样。   有人笑道,“我这心可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我说了已经拿到了通行证。”一个高大的男人说。   “老哥不是不信你,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事还没成之前,都有变数啊。”   “有什么变数,你们都把我女儿抓来了,还能怎么变?”高大男人不是单身一人,他怀里抱着一个昏迷中的女孩,女孩12、3岁的样子,应该就是他口中说的女儿。   “这……把你女儿留下也不安全,重要的东西还是带在身边好,哈哈,也方便照顾。”   “呵。”高大男人冷笑不语,他环视着四周,昏暗的机舱内,除了他和他女儿,除了驾驶员,还有七个人。其中一个是不久前才上来的年轻人,刚被打晕了。剩下六人,其中三人他确定是唯爱会的人,另外三人他无法确认身份,但其中肯定有政府的人。   远处,在直升机既定的前行路线上,唐释站在越野车车顶,用望远镜寻找着即将飞来的直升机,“怎么还不来?”   越野车里的常长生打着呵欠道:“会来的。”   唐释道:“你困了就睡吧,我们这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他们这辆车附近还停着五辆车,有辆上面还装了炮。十多个装备了一身刀枪的人正在附近或坐或站或围在一起偷闲打牌。   ——这是常长生和唐释雇来的人手。常长生出力,唐释出钱。   常长生道:“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觉得睡够了就好了?不是,睡多了会增加长睡不醒的概率。”   “睡美人?要亲亲才肯醒是吧。”   “……”常长生摸了摸枪,心想,那直升机再不来,他们可得先内哄了。   “注意注意,目标出现!”附近一位同样在观察天空的伙伴出声提醒大家。   常长生望向天空,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唐释跳下越野车,招呼一声,“都热个身!”   大家全都上了车,检查装备,发动车子,做好打猎的准备——猎物是天上那只铁鸟。   直升机上,驾驶员道:“下方有只车队。”   “是接应的人吗?”   “不是!赶紧绕开。”   “来不及了,他们车上有炮。”   话音刚落,大家便看到一枚炮弹从直升机旁擦过。   “……”大家吓得一时失声。   “赶紧,紧甩掉他们!”   “没那么容易。”在这一马平川的戈壁沙漠上,那些车跑得飞快。   “他们好像是想让我们下去?”   “这不废话,他们要把我们打下去。”   “不是,他们可能只是想抢劫,不是想杀人,要下去吗?”   又一枚炮弹蹿到空中,直升机一阵剧烈颠簸。   “下下下!”再不下要没命了。   下方,常长生正在指挥众人,“小心点,别打坏了,那直升机还有几年役期的。”   唐释道:“这次行动不是批了经费吗?”他记得这次上头给开的预算还是比较充足的,大概是照着穷家富路的理论来的。   “那也要能省就省。”   唐释继续闲扯,“哦,那你就只关心省钱,不关心人?”   “直升机没事,里面的人肯定也没事。”   “我还以为你只要钱不要命。”   “那得看是谁的命。”常长生心中吐槽,你的命我就不想要。   直升机降下来了,里面的人在一圈枪口的检阅下,一个个灰溜溜地滚出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怎样?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常长生挥手,“让他们都闭嘴。”   绑匪把人质们一一捆上,然后用浸了迷药的毛巾捂住他们的口鼻,让他们像沙袋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在剩下最后五人时,他们停手了。   五人分别是驾驶员、大胡子男人、高大男人及他抱着的女孩,还有昏迷中的胡杨林。   高大男人搂着自己女儿,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然后看到对面的一个绑匪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他记得这人姓唐。   唐释道:“申东,你女儿没事吧?”   “不知道,他们说是用了定镇定剂。”   唐释皱眉,“暂时没法去医院,抱歉。”   申东苦笑,“我知道,这地方上哪找医院……”   他这么善解人意,是因为他现在弄成这样也怪不得别人。先前,他虽然答应了唐释要合作,但实际上他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带着家人跑路,本来他是想借唯爱永生的力量,让他们帮自己把妻女从政府的安全屋里弄出来,他好带着她们远走高飞,但没想到最后这些人居然绑了他女儿,逼得他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唯爱会这些人会绑申东女儿是因为直升机的事,这直升机是常长生通过申东给唯爱会的“援助”,唯爱会的人多疑,担心其中有诈,正好申东想带自己妻女逃跑,他们便假装帮他救人,然后趁机把他女儿抓来当人质,大家绑在一条船上,这样就不怕直升机有问题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虽然安全出境,但出境了也仍然不安全。   常长生蹲在昏迷的胡杨林面前,“他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下。”大胡子用脚拨了下胡杨林。   常长生摸了摸胡杨林的脑袋,呵,后脑勺上好大一个包!“可别摔出毛病来,他可是关键人物。”   “没事,没了他,还有别人。”大胡子伸脚往那些被麻醉倒的沙袋方向踢了下。   “他没事,我们才好弄清楚前因后果。”常长生端详着胡杨林的脸,“就这么个小青年,居然当间谍,你不觉得奇怪?”   “他抵抗力强,上学时没被洗脑成功。”   旁边戴墨镜的驾驶员笑出了声。如果程锦在这里,就会发现他在云舒办案时见过这人,对方曾开直升机到过云舒。   “笑屁。”常长生把胡杨林的脑袋放回地上,站起来看看周围,“申东,我留辆车给你,你和你女儿先回国。”小女孩肯定不能带着,申东也只是平民,让他们跟着不安全,不如安排他们先回去。   申东没意见。   唐释指了下地上那些唯爱会的人,“会不会露馅?”这些人要发现申东父女不见了,肯定会多想。   “没事。只要胡杨林醒了,我们有他就够了。”其他人都可以牺牲了——当然,仅限于真唯爱会的人。   要是胡杨林不醒,那这些人是得留着,到时怎么办呢?常长生扫了眼申东,“把你女儿的小外套留给我们就行。”   他打算在小外套上浇点血,就说他看上小姑娘了,想把她那个那个,然后他父亲暴起反抗,被杀了。当然,也不用明说,稍微说一点儿,再把外套扔出来,那些人自己能脑补出完整事件。   申东留下了他女儿的小外套,坐车往反方向去了。其余人继续向前,直升机也开上,在空中慢悠悠地飞着。   半个多小时后,胡杨林醒了,他发现自己不在直升机上了,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在车上,车外是沙漠,这是哪里?   前座的常长生回头,“醒了?”   胡杨林捂着涨疼的脑袋,“我怎么了?”   “暂时性失忆。”唐释道,“撞到头很容易这样。”   胡杨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撞到头的,但还记得之前的事,“我哥!……”   “你哥怎么了?”   “有人杀了我哥,这是哪里?我要回去!”   “这里是新金沙,你想回焚河?回不去了。”   “……”胡杨林垂下了头,肩膀耸动。   “这是……哭了?”常长生尴尬地看向唐释,他可没哄过人。   唐释道:“哭什么,哭有用吗?不如想想怎么替你哥报仇。”   胡杨林道:“报仇又有什么用,我哥会活过来吗?”   唐释无语,报仇至少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啊!“……既然没用那你哭什么?”   “我要我哥……”   “你亲眼看到你哥断气的?可能还没死呢。”   胡杨林一听,不哭了,擦了擦脸,斩钉截铁地道:“我要回去。”   常长生道:“不可能。已经逃出来了,没有回头路。”   胡杨林不说话了,望着窗外的漫漫黄沙。   “你在想什么?”常长生问。   唐释道:“肯定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连哥哥都被自己连累死了。”   胡杨林像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常长生看了看他,道:“胡杨林,其实我认识你哥。”   胡杨林攸地看向他,黄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人看,怪渗人的。   “你哥叫谢青山,你应该多少知道你哥的工作性质,他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我是其中一个。我这还有张我们的合影。”常长生从皮夹里拿出张旧照片,展示给胡杨林看。   照片上的常长生和谢青山还非常年轻,两人围着堆篝火坐在石头上,不是晚上在烤火,而是白天在做饭,这个时候常长生还是短发,照片上他正专心地看着锅里的东西,而谢青山手上捧着饭盒,似乎已经开吃了。   胡杨林一看,眼泪又下来了。   唐释道:“怎么还有照片?”你们做任务时还拍照?   “就这一张。”翻箱倒柜才找出来,就是为了证明身份,取信于胡杨林。要找不着这照片,他就会叫人给伪造一张。   常长生看着胡杨林道:“我以前见过你一面,你可能不记得了。”   “不好意思啊……”胡杨林是不记得了,他当年是个别扭的小孩,对人总是爱理不理,能不正眼瞧就绝不瞧。   “没事,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我现在能认出你来,主要是因为我在你哥那见过你长大后的照片。这次,咳,其实你哥也跟我打了招呼,让我照顾你。你刚才说你哥出事了是吧?我相信你哥的本事,他肯定能逢凶化吉。现在我们在这里消息不通,等晚些时候我去打听一下,看你哥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胡杨林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客气啥,你哥以前救过我的命,我能不报恩吗?”   唐释瞄了常长生一眼:真的?   常长生没理他,专心地看着胡杨林。   胡杨林有些失神地道:“我哥是个好人。”   “是啊……”   之后,两人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常长生终于弄清楚了胡杨林的想法。   首先是身世问题,有人告诉胡杨林,他是新金沙血统,他妈妈是收养的,这的确有可能,但其实无法证实。大概是因为和周围的人处不好,所以胡杨林会想,他如果生在新金沙,那是不是会不一样。这给了某些人接近他利用他的机会。   其次是工作上的问题,胡杨林看不起他的同事们,包括他老师,他觉得他们严重能力不足,没能力也就算了,还喜欢勾心斗角抢功劳,很多想法都是他提出来,很多试验都是他单独完成的,但主要功劳却全都变成了其他人的,他老师还跟他说,他还年轻,还有大把机会,叫他让着前辈们。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也不喜欢这样——可以说是非常厌恶这种状况。   最后,就是胡杨林有一帮理想主义(性格偏激)的朋友。人处于情绪化的群体中时,很容易失去理智。不过胡杨林不知道他们是恐怖分子,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学术科研上,其它的东西只是调剂,就像是一个压抑的人会需要偶尔疯狂放肆一把。   唐释无语地想,这小子也是够拎不清的,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天才的脑子回路和凡人不一样?“我说,你想疯狂你吸毒也行啊,你干嘛泄密,这是判国,要命的你知道吗?”说完后,他觉得自己太正派了,赶紧补救一下,“一般人都会这么想。至于我们,过把瘾就死,倒也无所谓!哈哈,你小子合我胃口!”   常长生低声嘀咕:“我也搞不懂,这种心理问题得让杨杨来分析。”   “是人际关系问题。”后来杨思觅给他们分析了一下,“一切心理问题都是人际关系问题。”当然,这不包括天生有病的情况。   “小林啊,你知道你老师现在在哪里吗?”常长生问。   “不知道。你想知道他在哪里?”   “……”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常长生笑了笑,“我就问问。”   唐释道:“毕竟他很值钱。你知道我们在外面漂泊,什么都要花钱。”   “要打听我哥哥的消息也要花钱……”胡杨林一副醒悟的样子,“见到大先生后,我可以眼他说我想见我老师,应该会安排我们见面的,到时我们就知道老师在哪里了。你们想怎么对他?”   大先生是唯爱永生中一个身份很高的人,据说在新金沙政府中也有一定地位。   常长生心里叹气,成吧,这小子一点也不尊师重道,吴老先生在他心中就像个货物一样。“到时看情况吧,能不动刀动枪,悄悄地偷出来最好。军火也要钱啊。”   胡杨林点头,“我会帮你们的。”又说,“我会造枪,不过要有设备。”   常长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能干!难怪你哥总夸你聪明。难吗?我也想学。”   “不难,以后我教你。”   “好啊。”   既然胡杨林愿意配合,那其他唯爱分子也就没用处了,常长生让雇佣军带着他们隐蔽到暗处,然后由他带少量人先和胡杨林一起去刺探一下敌情。   唐释道:“我不能去?”   “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   唐释语言能力不行,一开口就得暴露,常长生本来就反对他来,但因为申东和他女儿陷进来了,唐释说申东看到他后会“听话”,常长生才退了一步让他来,但是说好只让他做后援。   唐释道:“我可以说英语。”   “那你他妈倒是先去换张洋鬼子的脸啊!”   旁边一个大胡子道:“他英语不行。”   唐释怒道:“这破烂地方还需要八级英语?”   “行了,别耽误时间。”常长生懒得跟他啰嗦,略过他,直接和其他人交待清楚接来该干的事。   接近城镇后,队伍正式分兵。常长生带了三个人开了一辆车脱了队。   “这个人……”胡杨林盯着车上的大胡子看。   大胡子面无表情地回看他,“怎么,觉得我眼熟?长得像那个打伤你哥哥的人?”   常长生忙道:“不是他,那人我已经杀了,你不是看到尸体了吗?我怎么会允许伤害我兄弟的人活着呢。”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的脸上有疤。”胡杨林乖乖道歉,“对不起。”   “嗯。”大胡子冷淡地应了一声。 第97章 烈火边城21(完)   把胡杨林忽悠过去后,大家团结一心前往敌营。   唯爱永生派了人到约定位置接应他们,然后带他们去见领导——也就是胡杨林口中的那位大先生。   大先生是个斯文男人,留长发留胡须,但都梳理得光滑整齐。   他在听到唯爱会的几位骨干没能顺利逃出来后皱起了眉,但他对胡杨林还是很和颜悦色的,在翻译的帮助下,他和胡杨林聊了一会儿,确定了这的确是胡杨林本人后,他对常长生等冒牌小弟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胡杨林问起了吴老先生的下落。   大先生十分遗憾地告诉他,吴老先生在这里,但是他病了。   老头子刚被绑来时就病了,大概是郁闷得病了,突然被绑来这种地方,不出意外这辈子是回不去了,又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忧惧之下,就病了。   胡杨林便提出要去看望老师。   大先生同意了。   聊得差不多了,本来该顺其自然地结束谈话,友好地分手,但有人不喜欢这种发展。   一直站在稍后位置上的一个大胡子男人出声道:“请问,如果我有疑惑,先生你能帮我解答吗?”他用的是新金沙语。   大家都看向他。   常长生瞪着他:杨思觅,你想做什么?!不能消停一点吗?这又不是在我们自己家,这是在别人地盘上!……   他用目光传达着涛涛江水般的怨念。   大先生看着伪装过的杨思觅,“请说,我可以试试。”   “谢谢。”杨思觅道,“我想问的是:唯爱永生的爱是指什么?”   旁边其他唯爱永生的成员都很紧张,像是空气中长出了无形的刺,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这是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是挑衅吗?   大先生看向附近的一个成员,“你认为是什么?”   那人毫不犹豫地道:“爱是人最珍贵的感情,是善意,是付出,是追随,是心甘情愿,是无怨无悔。”   大先生看向杨思觅,“你觉得呢?”   “我觉得爱可以是任何东西,就像那句话:道可道,非常道。”   大先生灰蓝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我也看《老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杨。”   “Young?英国人?”   “意大利。”   两人聊了起来,气氛似乎挺愉快。   后来大先生大概是有事不得不走了,和杨思觅约了下次再聊后,急冲冲地离开了。   因为和主人聊得不错的关系,常长生他们被安排住进了唯爱永生基地中的宿舍,原本他们这种“新人”,是进不了基地的。   胡杨林不和他们一起住,他待遇更好,和大先生住同一栋楼。大先生很重视他。   等外人都离开了,检查过房间内没监控没窃听之后,常长生看着杨思觅道:“你还记得你化着妆吗?为什么要‘出风头’?他一直盯着你看,看出不对怎么办?”   “要有冒险精神。”   “……”常长生一肚子的气,很想打个国际漫游去向程锦告状。   杨思觅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这座小城面积不算大,且又破又旧,盖着厚厚一层土,整个城里最高大雄伟的建筑就是唯爱永生这个基地,不知道这是特地建的基地,还是用旧工厂改的。   常长生也看了看外面,然后转移了注意力,“你觉得这里是唯爱永生的总部吗?”   杨思觅道:“之前联系胡杨林的信号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你是说那位大先生经常呆在这里?那这里大概真的是他们的老巢。”常长生回头望着走廊方向——即基地内部方向,“估计里面另有乾坤。”   “晚上去看看。”杨思觅说。   “好,但先说好了,今晚不动手,好歹等把吴老救出来再说。”   “嗯。”   晚上,两人带够了装备,悄悄地走屋顶溜进了基地内部,麻利地躲过巡逻队,把基地地形摸了个大概。   “那边是武器库。”杨思觅指着一个亮着灯的方向说。   “嗯。”常长生看到了,那看起来像是个库房,铁门外停着三台坦克,铁门里估计有不少好东西。   “去看看。”   常长生赶紧拉住人,“别!明天再说。”那库房外有很多守卫,靠得近了怕是要闹出动静,他们初来乍到的,计划也没做好,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第二天,胡杨林去看望他老师。这才知道吴老先生并没有被关在什么守卫很严密的地方,而是就在一家小医院里躺着。   但他不只是病了,还疯了,他现在认不出胡杨林来了,一会儿把他当自己儿子,一会儿把他当孙子。   难怪唯爱永生没有把吴老先生严加看守起来,大概是看他又疯又病又老,知道他没能力逃跑。   也难怪他还能留在此地,毕竟大家要的是他的脑子,现在他的脑子不好使了,自然没人急着接走他了。   回去后,胡杨林和常长生说:“现在我能原谅他了。”   常长生,“……”   现在应该是他不能原谅你。   和唐释联络时,常长生跟他说了这事,结果唐释问:“既然疯了,那还救吗?”   “当然要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要救。   “对,当然要救。”唐释道,“我们这么善良。”   “……”呸!   后来,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知道吴老的下落,也探过基地的虚实了,还不如早点动手,以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前半夜去把吴老救出来,后半夜里外合击把唯爱永生这个基地灭了。   救吴老很顺利,本来以为他疯了,还考虑要不要先弄晕他,以免他妨碍大家的行动,结果老头子只是装疯,一见有人来救,他惊喜交加,神智清醒敏锐,腿脚也麻利,健步如飞。   基地那边的行动就不是很顺利了,这次过来的人不是借的就是雇的,都不是常长生的嫡系,所以他用得很不顺手——这些人不听他指挥,打着打着就各自为阵,瞎打一通。   还好唯爱基地的战斗力不强,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也是瞎打一通。   两瞎之下,还是常长生这边占上风。   实际上,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最关键因素是常长生这边很有先见之明地炸掉了基地的武器库。   军火不足,那只能主随客便了。   武器库是杨思觅炸掉的,他一早躲在武器库附近,等常长生他们一行动,基地乱起来后,他便瞅准时机,抢了台坦克,然后把武器库轰了个稀巴烂。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热浪掀翻了半个基地。   常长生被爆炸声震懵了,差点以为杨思觅牺牲了。不过他很快便看到一台坦克从武器库方向冲了出来,那坦克被人开得像台玩具车,这冲冲,那撞撞,瞄一下这边,再给那边一炮,玩得这么开心,只能是杨思觅了。   横冲直撞了一阵后,杨思觅从坦克里爬了出来,常长生瞧见了,连忙叫了两人去接收那台坦克,这种重要武器装备可不能落入敌人手中。   “那个大领导呢?”杨思觅在对讲机中问常长生。   “在楼里,还没出来。”   “嗯。”杨思觅拎着枪往没有倒塌的楼走去。   第一栋楼黑洞洞的,没动静,里面似乎没人,他便走向后面的第二栋,这栋楼里灯光闪亮,而且还听得到呼喊声,他推开大门进去,然后一层楼一层楼地开始清扫。   走到第三层楼时,他碰到了被一群人护在中心的大先生,他刚露了个脸就招来一批子弹。   大先生还记得他,“Young?”   “是我。”   大先生对他的护卫们道:“没事,自己人。”   杨思觅走了出来,空着手镇定自若地走向被众多枪支护在中间的大先生。   胡杨林也在大先生身边,他身上穿的是睡袍,可以看出他是被人从睡梦中直接拖出来的。他望着杨思觅,心想,这个人真的有点眼熟。   杨思觅走到大先生身边,很自来熟地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一楼车库里有车。”   “嗯,那走吧,下楼。我刚上来,没危险。”   众人下到一楼时,可以看到楼外有人有火光,护卫们立刻分散开来守住各个方向,只剩三五人护送大先生去车库。   车库里的那辆车是装甲车,看着很结实,开着这车,说不定真能逃出生天。   杨思觅静静地看着众人,一个护卫走向驾驶座方向,一个在打量着车,另一个在注意入口方向……   难得有点空档,大先生打算和杨思觅这个聊友聊几句,他笑道:“你……”   杨思觅也朝他笑,黑漆漆的眼睛一弯,手扬起,他用的是刀,一刀划开了大先生的脖子,同时把他推向他身旁的那护卫,那护卫愣愣地接住人,血喷了他一脸,糊住了他的眼睛,杨思觅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也给了结了。   然后他冲向下一人,那人还不及举枪便被他飞起一脚踹倒在地,他跃到空中时顺手抓住旁边另一个护卫的手臂,顺着惯性的力道把人摔到墙上,在他的脚重新踏实地面的同时,他利索地扳住对方的脑袋,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接着他拎着刀,踩趴了之前被他踹倒在地还来不及完全爬起来的那人,弯下腰,不紧不慢地把他料理了。   没一会儿,车库里还在喘气的人,便只剩下了杨思觅和胡杨林。   胡杨林愣愣地看了会杨思觅,然后又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大先生。   杨思觅没理会胡杨林,他拣了把护卫的枪,往外走去。外面的护卫们还不知道里面出事了,所以他们都面朝楼外,在防范着外面的敌人。这正方便了杨思觅。   胡杨林听到外面传来十数下枪声,然后便安静了。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看到地上躺着数具尸体,没有立着的活人,那个大胡子已经走了。   “结束了?”唐释过来时仗已经打完了,大家正在清理战场——简单地清查整理一下。   “嗯,领导死了,武器库被炸了,能不结束吗?”常长生道。   唐释语气夸张地道:“你真厉害!”   “你有病。闭嘴。”   唐释道:“胡杨林呢?吴老想见他。”   “那呢。”常长生往旁边一指。   唐释看到有个人影蹲在一堆废墟旁边,走过去一看,的确是胡杨林,他裹着一身长袍子,蹲在地上发愣。   唐释看看四周,白天还整整齐齐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断壁残垣了,“是不是很震撼?”   胡杨林站了起来,有点哆嗦,“原来战争是这个样子的。”   “这不算战争。一次打击行动而已。”   “这才是你们的真正计划吧?利用我摧毁这个基地。”胡杨林看着唐释。   唐释笑道:“主要是来救你老师,这里只是顺便。”其实很难说哪个更重要,但他就是故意这么说了。“你老师一直惦记着你呢,嚷着要见你。”   “他现在见我有什么用,都认不出我。”   “你是说他疯了?没有,那是他装的,够老谋深算吧?”   老头要是不装疯,现在大概不知道被送哪儿去了。而他们能来救这一次已经不容易,要是这次找不着人恐怕很难再有下次。好在聪明人的运气比一般人好一点。   “……”胡杨林没想到老头疯成那样原来只是装的。   “而且你的事情,他现在全都知道了。”   “……”   “怎样,敢去见他吗?”   “走啊!”胡杨林挺直了背,一副绝不低头的架式。   唐释有点惊讶,“我说,你就这么恨他?”把老师卖了也没一点愧疚之心,这应该是因为恨得深沉吧。   胡杨林咬着牙不说话。   天亮后,众人在城镇外汇合了,准备稍作休整,就策马狂奔回国。   吴老终于见着了他的逆徒,老头对胡杨林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胡杨林裹着宽大的长袍子,穿得像个新金沙土著。“不要你管!”他没看吴老,扭着头看着别的方向。   吴老瞪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胡杨林终于转头直视吴老,“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师?”   “你什么意思?”   “你教我做人要正直坦荡,做研究要不计得失,不在意名利,荣辱不惊。你自己呢?你是怎么做的?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你还说对我失望,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看法吗?!”胡杨林说得很大声,但声音有点发颤,不过这样反倒显得他“情真意切”。   “……”老头也没想他这小弟子对他怨气这么重,一时无言。   观众们没这么全身心投入,还有心情议论:“教孩子是要以身作则。”   “嗯,要不等他发现你是骗他的,那你在他那就一点形象都没了。”   “何止形象,弄不好像这样,他恨你入骨。”   “所以没事生什么孩子啊。”   “等等,这个好像不是亲生的。”   “差不了多少啦。”   胡杨林转头去瞪那些闲得没事的围观者,然后看到了已经去除了伪装的杨思觅,他愣了一下,“你,是你……是你杀了我哥哥!”   “……”   杨思觅没任何反应,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常长生道:“小林,你弄错了……”   “没有!”胡杨林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他!你为什么杀我哥哥?”   杨思觅不打算回答,转身要走。   胡杨林突然抬起手,手上有把枪,他用枪对着杨思觅,“你说!”   “……”没人想到这么只小弱鸡还会在袖子里藏一把枪。   杨思觅停下了脚步,“你枪法怎样?”   大概不会很好吧。周围的人默默散开,以防被胡杨林误伤。还有人默默地把手放到枪上,准备见机行事。   “都不许动!”胡杨林喊了一声,“你们再动我就开枪了!”   常长生道:“我们不动,你镇定一点。相信我,你哥没事。”   “我不信你!”   “……”   杨思觅道:“你很清楚,不是我杀的你哥,是你自己杀的他。”   “你,你胡说!”胡杨林乱了心神。   这时杨思觅低喝了一声,“动手!”   立刻有人反射性地动手了——举枪瞄准胡杨林,旁边发愣的吴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返老还童一般敏捷地把胡杨林扑倒了。   “……”   大家赶紧冲上去查看两人情况,两人身上都有血。   胡杨林咳出一口血,“老师,身体是挡不住子弹的,又不是拍电影。”   小手枪的子弹大概有机会被肉体挡住,但此刻在场的众位都用的是威力足够的枪。   老头道:“我没,没多想。”   动手的不止一人,所以吴老和胡杨林身上不止一个弹孔,血哗哗地往外流,很快,两人便没了气息。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凝重而诡异。   常长生捂着脑门站起来,起得太急,摇晃了一下,呯地摔回了地上。   大家惊了,这是……有人偷袭?   唐释反应极快,抓着枪,半趴在常长生身上,张望周围。   杨思觅平静地道:“没事,他犯病了。”   被气狠了,晕了,或者说他的身体启动了睡眠防御机制。   “……”大家默默无语。   一场本来很完美的行动,就这么潦草收尾了。 第98章 非关案件——边城后续   常长生醒来时,已经在国内了,而且是在军医院里。   又没受伤,居然还住院了,真是……!   他愤愤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全身僵硬,而且是被冻僵的那种,关节都是硬的,仿佛一动就会咯吱咯吱响,他半身不遂般地想蹭下床,正努力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你醒了?”一个小护士很惊讶地跑到床边,扶住似乎要从床上摔下来的常长生,“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常长生照实说:“有点冷。”   “哦。”现在这天气其实不冷,但病人提出了要求,护士便道,“我拿个热水袋给你吧?”   “不用,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护士立刻道:“你坐好,我帮你倒。”   “谢谢。”   一小时后,唐释过来了。   军医院的保卫工作做得不错,他就没有派人专门守着常长生,不过,他跟医生护士打了招呼,常长生一醒就通知他。   “你睡了快两天了。”唐释看着常长生,“还以为你真要变成睡美人了。”   常长生道:“怎么是你过来?”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三点,你还想谁过来?”   “那你过来干什么?”   “交接工作啊。你睡觉的时候,你的活都是我在干。现在你醒了,还给你。”   “……”你他妈就不能等天亮?   唐释笑道:“我猜你现在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所以就抓紧时间过来了。”   常长生啧了一下,“现在怎样了?”   “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还有好消息?”难道是吴老和胡杨林没死?想想还真有点激动……   “有啊。‘军费’打了折,没等我去找借口扣他们钱,他们就主动提出降一些。”   这里说的军费是指雇佣军的那份开支。对方见吴老和胡杨林都死了,常长生给气晕了,觉得这次的活干得不太好,有瑕疵,收全款有点心虚,就主动让了点。   常长生笑了笑,行吧,也算是好消息。“还有别的吗?”   “好消息?唯爱会‘破产’了算吗?”   “不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都天下太平了,还不算好消息?”   “暂时的而已。”   “那也可以了,和平是需要维护的,当然不可能一劳永逸。”   “你行了。军工基地那边,还有谢青山……那边怎样了?”   “军工基地那边对现在的结果有点失望,但还好,相比他们之前的混沌状态,现在事情脉络很清晰,泄密问题也完全解决了。我觉得他们虽然遗憾吧,但并没有愤怒,其实他们也没理由愤怒,毕竟是他们之中出了间谍,搞出这么多事,我们可是替他们收拾了烂摊子。”   这倒的确是,要追究责任,根源在军工基地那头。但事情没办好,办事的人当然也有责任。唉。   “至于谢青山,他没事,轻伤。”   杨思觅开枪,谢青山应声而倒,都是老手,不用事先沟通,也能配合默契。   要成为一个让人绝对信服的卧底,你做事得不留后路。那一枪让直升机上的唯爱分子立刻把杨思觅归为了自己人。当然,也可能不是那一枪的原因,是杨思觅的气质容易迷惑人。   常长生无奈地看着唐释,“不是说他的伤,我是说他弟弟的事。”   “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在场的人太多了,瞒也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   常长生点头,“他怎样?”   “没怎样,很平静,大概是有心理准备。”   “局里怎么说?”   “能怎么说,给安排心理辅导心理治疗之类的吧。”唐释道,“但你也知道谢青山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去找谁报仇,也不会去报复社会。怪让人心疼的,是不是?”   常长生骂道:“神经病。”   “被我说中你的心理了?跟杨思觅混久了就会这样——会喜欢揣测别人的心理。”   “行了,你别赖他。”听到杨思觅的名字,常长生叹气,“你也把事情跟程锦说了?”   “说了。”唐释道,“他也很平静,大概也有心理准备。”   常长生,“……”   “不过,其实杨思觅也没干什么,你觉得呢?老吴,不,吴老和胡杨林的死就是意外,胡杨林如果不藏枪,不就什么事都没吗?他不拿枪对着杨思觅,杨思觅怎么会正当防卫呢?而且人家还不是直接防卫,就是让别人帮忙防了一下。”   常长生看着唐释,“你很能说。”   “过奖?”唐释笑道,“不管杨思觅怎样,他做的事挑不出什么毛病。谁要是硬要挑,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儿。——这是特案组那边的意思。”   唐释没找到机会和程锦私聊,就和特案组其他人稍微聊了下杨思觅的行为,结果那些人明确表示:特案组办案讲法,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得按规章来,违规了,那就罚,如果没有,那不好意思,请不要造谣诽谤,否则后果自负。   常长生笑了下,“我可不敢找他的茬。”他慢慢地敛了笑,望着黑沉沉的窗户,道,“我的错,忘了把那小子剥光了好好搜一遍。”   “我也有错,我拿他老师逗了他半天,完全没想到他袖子里藏了把枪。”唐释摸了把自己的脑袋,“我这大好头颅……得谢他不杀之恩啊。”   常长生看了看唐释的脑袋,据说光头是检验师哥的最严格标准,唐释这两三毫米的头发跟没有也差不多。“你这脑袋是不错。”   “……”唐释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   “杨思觅走了吗?”   “没,他们都没走,程锦带着他们在训练中心玩呢,天亮后,去看看?”   “在训练中心?”   “嗯,在那训练,程锦觉得世界很危险,有必要多学点防身术。”   “行的。”常长生点头,“他很有危机感。”   程锦以前说查完案后,要到谢青山那儿训练一下反恐实战,但等他们来时,谢青山已经不在了——人还在,但请假休息了。   程锦想约谢青山聊一聊,但目前为止,还没约到。   杨思觅道:“我替你约?”   程锦无奈地看着他,“别气我。”杨思觅就是“罪魁祸首”,还他去约。   杨思觅无辜地回看程锦,然后抓起他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上,“痒。”他脸上起了一些小疙瘩——化妆材料在脸上贴太久了造成的过敏。   “不要用手摸。”程锦收回手,同时握住杨思觅的手,不让他去碰自己的脸。“快好了,再忍忍。”   “什么是忍?”杨思觅突然道。   程锦想了想,“因人而异,视情况而定。可以是无可奈何,是克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摸了摸杨思觅的手,“还可以是手下留情。”   杨思觅动了下手指,回应般地碰了碰程锦的指尖,“还可以是你爱我。”   两天过去了,程锦一直没和杨思觅聊胡杨林的事,这应该也是一种忍——可以翻译成“我爱你”的忍。   现在算是在聊,但其实是杨思觅先提起的这个话题,程锦只是顺势接上。   程锦点头,“嗯。兼容但不等价。”爱能兼容很多种情绪和行为,是个复杂的集合体。   “手下留情……”杨思觅道,“可以,也不可以。”   程锦隐约察觉到他的退让。   杨思觅凝视着程锦,“我只会放过一个人,也只会不放过一个人。”   除你之外,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除你之外,我都可以手下留情。   是退,也是以退为进。   他是一柄利刃,捅进程锦的心中,刻下血淋淋的爱。   程锦还会笑着回应他:“好。”   远处,倒挂在绳网上的小安道:“来八卦一下吧,你们猜老大在和杨老师说什么?”   “这还用说。”步欢道,“当然是谈情说爱。”   叶莱笑了。   游铎一本正经地道:“概率很高。”   垂头看手机的韩彬点头,“嗯。”   “哎,你们太不配合了。”小安叹气,开门见山地道,“你们说青山哥哥的事,老大打算怎么办啊?”   步欢拽着绳网,晃了晃,“青山哥哥见都不肯见我们,你说怎么办?不过吧,我也不想见他,太尴尬了。说真的,他和他弟弟的事本来就一塌糊涂,我们就不该沾手。头儿还特地过来帮忙……这忙帮得——结仇了!”   叶莱道:“要是一开始知道会这么麻烦,老大也不会来帮这种忙的。”   “呵呵,难说。反正没反悔药卖。”   “唉。青山哥哥恨我们吗?”   韩彬道:“他不教好他弟,那就有别人来替他教,他恨也没用。”   “如果让老大阻止杨老师去新金沙就好了,那就没我们的事了。”小安道。   步欢同意,“嗯,他不去,胡杨林应该会是另一种死法。”   “……”   游铎道:“就算谢青山他弟活着被带回来,他也不会高兴看见我们。有些事,不方便展示给大家看。”   小安竖起一根手指头,点了下游铎,“对!面子问题。”   叶莱笑了笑。   “活着回来会被终身限制自由。换我,我会选爽快的那条路。”韩彬道。   “我可以被限制人身自由,只要把网络自由留给我就行。”说话间,小安试图从绳网上把自己解下来,叶莱给她搭了把手。   游铎笑她,“你就挂网上,别下来。”他说的是绳网。   “就不!”小安下了绳网,站在地上活动手脚,在绳网上勒太久了,要活下血。   游铎道:“我也可以呆在一个地方,但除了网络,我还要看书自由,实验自由,购物自由等等。”   小安评价道:“你太难养了。”过了两秒,又道,“太费钱了。”   大家都笑。   “胡杨林活着回来,实验自由应该是可以保留的。”叶莱道。   “好惨,只有干活的自由。”   “惨什么,有些人以干活为乐,没活还要自己找活干。”   “老大吗?”   “嘘——”   程锦是会自己找活干,听说常长生醒了,便和杨思觅一起去看他,还买了点营养品带给他。   常长生没有被感动,“买这些做什么,我不会吃的。”   “给小黄,让他提醒你吃。”程锦道,“杨思觅说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嗯,可以补脑。”杨思觅道。   “……”   程锦震惊地看着杨思觅,“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这两人……常长生和唐释不知道他俩是故意恶搞,还是他们日常就这么搞笑,反正是都被他们逗笑了。   唐释看着常长生,笑道:“你是得补脑,据说人睡太多会变傻。”   “你不睡也傻。”常长生翻看营养品的包装,“这是让我一天补几次啊?”   程锦笑道:“算了算了,我提回去吧,补我自己的脑。”   杨思觅道:“这么快就被他们传染了?”   程锦揽住杨思觅,“我要传染给你。”   “我有抗体。”   “……”程锦失笑。   唐释道:“你说不过他。”   “是啊,说不过。”   “唉,这可怎么办,本来还指望你好好管管他呢。”   程锦笑道:“他有分寸。”   “……”这话说得,你自己信么?   “你们见过青山了吗?”程锦问。   “见是见过,没多聊。”   程锦道:“我想和他聊聊,帮我转达一下?他不接我电话。”   “他也不接我电话,但我有别的途径。你等着。”唐释所谓的途径就是直接让人去找谢青山。   谢青山应约了,不过,他只想和杨思觅聊,单独聊。   程锦看着杨思觅:手下留情?   杨思觅眨了眨眼。   “你们打算在哪聊?”唐释道,“我想偷听。”   常长生走到窗边,“杨思觅,过来看那颗树,你们就到那颗树下聊。”   “树上有窃听器?”唐释问。   “嗯。”   三刻钟后,谢青山到了,如大家所料,他见杨思觅是为了问他弟弟死的事,“你为什么要杀他?”   杨思觅道:“不是我要杀他,是他想死。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   “你胡说!”   “一个制造武器的人,是知道武器的危险的。但他还是偷藏了一把枪,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不是用来杀人,就是用来自杀。这两种行为都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会死。我认为他知道这一点,你认为呢?”杨思觅道。   谢青山愣住了,没说话。   杨思觅道:“死亡,这也是你替他做出的选择。”   “……什么?”   “你送他走,你知道他这一走九死一生,是你放弃了他。”   谢青山,“我没有……”   “你让他听天由命,但你信命吗?我不信。”杨思觅一字一句地道,“听天由命就是死路。”   谢青山遭受到了重大打击,已经说不出话了。   杨思觅道:“你也不必内疚,反正他也放弃了你,他做那些事时,从未考虑你。”   “从很早开始,你们就走上了不同的路,走向了不同的结果。”   “这些,你应该都想过。”   谢青山摇晃了一下,用手撑住旁边的树。   “他死得很快,没受多少苦。”   谢青山受不了,踉跄着跑开了。   杨思觅回到楼上。   “你是说不过他。”唐释对程锦道,“反正我已经被他说服了,他有毒。”   程锦看着杨思觅:不是说好了手下留情?   杨思觅理直气壮地道:“我不是安慰他了吗?”   “……那是安慰?”   “那要怎样?要亲亲他吗?”杨思觅很委屈。   程锦,“……”   唐释捂着肚子,快笑死了。   常长生道:“杨思觅,你是讨厌谢青山,还是和他有仇?”   唐释笑着道:“他当然不讨厌谢青山,他都想到了‘亲亲’这种安慰方式。哎,我不行了,真要笑死了……”他倒在沙发上,做抽搐状。   杨思觅不理他们,气呼呼地瞪着程锦。   “……”程锦揽住他,摸着他的背,“亲就算了,这不在正常安慰范畴内。”   这关注点,常长生无语,一个个都有病,他自己最正常,相较而言。   事办完了,程锦和杨思觅便回训练中心去了。   常长生站在窗口看着他们从楼里出来,走远,回头对唐释道:“跟你说件一件事。我是认真的,所以你考虑一下……”   诶?这是要说什么?唐释稍稍端正了下态度,清了清嗓子,“好,你说。”   “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哈?唐释有点紧张。   “我觉得你自从过来后,一直都做得很好,大家也服你……”   “等等,你是叫我留在这里工作,给你当小弟?”   “不是,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也该退了。”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一次已经很丢脸了,哪天要再来一次,那干脆直接让他睡过去得了,不要醒了。   “所以,你是想骗我替你,好让你撂挑子跑路?”   常长生笑道:“为人民服务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他真的觉得唐释留下来不错,要能力有能力,要人脉有人脉,更重要的是,他过来了,那之前欠他的钱就可以不用还了。   “你想得美。”唐释不正经地倒回了沙发上,“另请高明吧,我才不要留在你们这种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我又不是疯了。”   “哪至于?焚河建设得还可以了。”   “呵呵,就市中心能见人。”唐释道,“还是你去我那儿吧。我那边风景好气候好,对人的身体健康绝对有益,这是不是比你的馊主意靠谱?”   居然被反挖墙角了。常长生笑道:“去给你当小弟。”   “当大爷,我给你雇个人,专门伺候你吃喝拉撒。”   “滚滚滚!”   唐释笑道:“说真的,你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   “你这是没骗成我,就恼羞成怒了?”   “滚。” 第99章 复始1   周一,特案组正常上班。   陆昂过来时,看到办公室里只有程锦一个人,“就你自己?”   程锦往上抬了下头,“在楼上。”   陆昂上楼梯,“我看看都在干嘛。”   楼上热闹得很,陆昂悄悄看了两眼便赶紧下楼。   程锦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他,奇怪他怎么刚上去就下来了。   陆昂道:“他们在打架。”他怕被拉住陪练,就赶紧下来了。   程锦笑了下。   陆昂道:“没想到叶莱也挺能打的。”   程锦笑道:“你以为呢,她又不是坐办公室的。”   “讽刺我呢?”陆昂四处看了看,然后从架子上拿了瓶酒下来,开了,倒了两个小半杯,自己一杯,另一杯放到程锦办公桌上。   “上班喝什么酒。”不过,程锦还是推开椅子站起来,拿起了酒杯,示意了一下休息区方向,和陆昂一起过去坐。   两人在相邻的两张沙发上坐下。   陆昂晃着酒杯里的酒,“你们这一趟很惊险吧?杨老师还出了趟国是吧。”回京后两人还没细聊。   “嗯。”程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但没多说谢青山的事。   但即使这样,陆昂也还是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谢青山那边是不是就算了?”   程锦沉默,看着手中的酒杯,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为难?”陆昂笑道,“我来办就是了,不用你出面。”   “我相信就算出了这样的事,他过来也照样能公事公办,但思觅……”程锦没继续说下去,默了两秒后,换了个说法,“这事弄得大家都尴尬,还是算了。我猜他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我们了。”   杨思觅和谢青山大概没法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那只好委屈谢青山了。   “很可能。”陆昂道,“我晚点联系一下他,看他怎么说。”   程锦点头。   陆昂试探着八卦道:“杨老师不喜欢谢青山?之前人不是他推荐的吗?”   程锦道:“之前他也就说了一句。”   陆昂笑了笑,不再多说,换了个话题,“那换谁呢?”   “嗯?”   “不用谢青山,总得换个人吧。大哥,我现在干着两份活。”陆昂已经入职新岗位了,但老的这边却还没人来替。   “这么快?”程锦道,“那你怎么还这么闲?”   “……”陆昂翻了个白眼,“我很忙的好吗?!百忙中抽空见你一面。”   “行行。”程锦笑道,“你帮忙找个人过来,你觉得合适就行。”   陆昂叹气,“什么叫我觉得合适,又不是我用人,到时你用得不趁手还是你自己吃亏。”   程锦想了想,“那就照着你的标准来吧。”   陆昂挑眉,“那可难找了。”   程锦失笑,“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失去我,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陆昂装逼地喝着酒。   程锦打量了一下陆昂,论能力,有能力的人他见过很多,论背景,他知道陆昂背景很深,但不了解深到什么程度,“怎么?你是要成为王的男人?”   “……”陆昂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你闭嘴!”   “谁闭嘴?”有人在二楼走廊说。   啪嗒啪嗒,陆陆续续有人在下楼梯。   陆昂认怂,“我闭嘴,行了吧。你们怎么不玩了?”   “玩完啦。”这是小安说的。   步欢笑道:“歇会儿。先喝个茶什么的。”   “你们这日子过得舒服。”   “看不顺眼?”   “不敢。”   “陆总,你再忍忍,明天我们就滚了。”   陆昂看向程锦,“下个案子已经定了?”   “让他们随便挑一个。”程锦道,“怎么,你有案子?”   杨思觅走过来,在程锦身旁坐下,拿过程锦手上的酒杯,一口喝光了。   陆昂道:“算是有一个,不过去不去都行,没什么要紧的。”   “拿来看看。”   这是个有点微妙的案子。   事情发生在花海市,这个城市经济发达,思想开放,是个走在时代前沿的弄潮儿。   案情看起来不复杂,就是有个男人在朋友家玩,晚上留宿了,第二天他朋友发现他死了,就报了警。   死者身上有多处刀伤,尸检后,发现死因是失血过多,致命伤在胸口,刺伤了心脏。同时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针孔,不过没有在他体内发现麻醉剂或镇定剂。另外,死前发生过性行为——同性性行为。   死者的朋友是个同性恋,他不是独居,他有两个同居人,一个是他男友,另一个是室友。案发当晚,他们三人都在家。不过警察询问时,他们都说自己当晚在自己房间里,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死者已经死亡的。   之后警方开始调查,查到现在也还没个结果。   程锦道:“同性,是因为这个找到我这里来的?”因为他和杨思觅?   “大概。”   程锦无奈地摇头。   叶莱道:“这案子好像不复杂。”   “看起来的确不复杂。”游铎道,“有什么隐情吗?”   “有。”陆昂道,“一年前,嗯,一年半之前吧,另一个人也曾在这个‘三口’之家留宿,睡了一晚后也死了,死因和这次差不多。”   哦?大家都来兴趣了。   “那次,这三个人无罪?”韩彬问。   陆昂点头,“虽然他们看起来很可疑,但没证据证明他们做过什么,后来检察院还是起诉了他们,也开庭了,结果是无罪释放——没有刑事责任,可能民事责任还是要负的,具体情况,如果你们打算接手,自己去了解吧。”   “没证据啊……一点证据都没?”   “没有,警方还悬赏过线索,但没效果。”陆昂道,“这三人被警方拘留时,还引发了同性恋群体的抗议,说警方歧视同性恋。据说当时这事搞得很热闹。”   程锦道:“这三人是怎么解释别人死在他们家这事的?”   “他们说是房子里进了贼。”   “有东西被偷走了?”   “那倒没有。”   步欢唏嘘:“现在警方办案文明了,早十年,这三个人肯定坐牢去了。”   “所以以前冤案多。”程锦简单地说了句。   小安道:“这次他们是怎么解释的啊,家里又进贼了吗?”   “他们都说是有人从外面进去了——不是他们,那就只能是外人了。”陆昂意味深长地道,“是不是贼,这就仁者见仁了。”   “两个人死在他们家,还是差不多的死法,这能算是连环杀人案吗?”小安说。   叶莱中规中矩地道:“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是很可疑。”   “先来看看涉案人员的资料。”陆昂从资料中抽出几页人物简介,“房主是这个人,叫章悦文,是个律师,那栋房子是他名下的,市区里的独栋别墅,花海房价很高,一般人可买不起这样的房子。”   “有钱人,富二代吗?”步欢问。   律师做得好,也赚钱,但应该没这么赚。何况这个章悦文才30岁。   “嗯,家境不错。”陆昂移开章悦文那张纸,换了下一张,“他的两个同居人,一个叫于希言,开公司的,IT行业。另一个叫车鉴,以前是公务员,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去年出了那事,就没干了,现在在跨国企业当高管。”   程锦拿起车鉴的简介资料,“会找到我这来其实是因为他吧?”这是个官二代兼富二代,同时,性向也是同性。   杨思觅偏头看了一眼。   陆昂笑道:“瞒不过你。他知道特案组,而且他很有自信,坚持自己无罪,不怕人查,所以想让你们去帮他脱罪。毕竟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还有很多人相信他们无罪——他们有钱有权,还都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没必要去做那种事。但这一次,相信他们无罪的人已经不多了。”   程锦道:“不是照样没证据吗?”   “是没有,但如果大家都认为他们有罪,他们以后也没法在花海继续呆下去。”   “如果怕人说,就算我们查清楚了他们无罪——假设真的无罪哦,他们照样呆不下去啊,因为大家还是会议论他们,说他们有背景杀了人都能搞定……”小安突然发现所谓的“背景”也许会是他们特案组,赶紧道,“哎呀,我们还是不要去查这个案子了,要被人说为虎作伥的。”   “如果怕人说,就算……”步欢故意重复了一遍小安之前的说的话。   小安捂脸,“我脸皮是很厚的,不怕人说!我是担心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谢谢了。”   大家都笑。   游铎道:“我有些好奇,他们到底有没有罪?”   本来是觉得有罪,毕竟死者生前发生过同性性行为,而那栋房子里正好有三个同性恋,这很容易让人多想。但陆昂说那个叫车鉴的人对自己很有自信,不怕查,这让人又觉得或许真不是他们干的?   程锦道:“我也好奇。如果是他们杀的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他们,那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昂点头。   杨思觅看着程锦。   程锦把头偏向他那边:怎么了?   杨思觅道:“这个季节花海可能有台风。”   “哦。怎么了?”程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杨思觅道:“应该好玩。”   程锦,“……”   游铎道:“可能有,但概率不大,8、9月时才是多发季节。”   “哦,那就别去了。”杨思觅道。   “……”程锦拍了拍杨思觅的手:别闹。   后来还是定下了接这个案子,总不可能真的因为什么天气原因就不去,况且,就算是因为天气,那也得是因为发台风不能成行,而不是相反。   至于杨思觅,程锦总能说服他的,用道理,或者用其它。 第100章 复始2   “要去花海?”晚上,秦越听韩彬跟他说了这次要查的案子后,道,“正好我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韩彬跟秦越说的案情,网上就能查到,所以拿来闲聊没关系。   “之前没听你说过。”在韩彬说要去花海之前,秦越并没有提起他需要去花海出差。   秦越笑道:“真的有工作,我不亲自去也行、去一趟会更好的那种工作。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过去,现在也不忙。”   韩彬便没再说什么,他默认秦越能分配好自己的时间,不会干涉他。   “车鉴这个人我没听说过,不过我和他们公司有合作,我认识他们老板,我是说中华区CEO,还算熟,如果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   韩彬想了下,他们查的是车鉴的私事,和工作没关系。“应该没需要。”   “哦。”秦越又道,“其实他们的大老板,最大的那个,我也见过,但不熟。”   “嗯?”   “是个笑点很低的胖老头。”   韩彬笑点很低地笑了起来。他们经常这么随意闲聊,反正秦越说什么他就听着。   秦越也笑,“那明天一起走,几点的飞机比较合适?我让人去申请航线。”   “得问程锦。”韩彬道,“他大概不是很想坐你的飞机。”   “会坐的,我为他提供方便他为什么不接受?他不是那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秦越拿过韩彬的手机,又拉过他的手,用他的指纹解了锁,“我跟他说?”   韩彬想,程锦经常自找麻烦,不过他只是看着秦越,没阻止他。   秦越来问时,程锦的确没拒绝,不过他向杨思觅感慨:“我这么公私不分下去,说不定哪天会被查办了。”   “这个前景听起来不错,我可以帮忙。”杨思觅说。   “嗯。”程锦表情严肃打量着杨思觅,“你就是我公私不分的最大证据,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得藏在哪里才好呢?”   杨思觅拉开程锦的衣服,露出大半边肩膀,程锦立刻就严肃不起来了,笑着往旁边躲避,“诶,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不好,不好。”   杨思觅直接扑到程锦身上,把人扑倒,然后不止动手,还动口,在程锦胸口又亲又咬地啃了几口,“藏在你心里。”   程锦觉得杨思觅的嘴唇不是亲在自己的皮肤上,是直接亲在裸露的心脏上,他的嘴唇上沾了见血封喉的毒,程锦的心脏立刻就功能紊乱了,咚哒咚哒,毒素随着心脏收缩的流遍全身,血液沸腾,大脑在冒烟,快被烧短路了。   程锦收紧手臂,抱住杨思觅,“宝贝,不急着捉迷藏,先替我解个毒。”   这个毒比较麻烦,折腾了许久才解开,这导致程锦和杨思觅差点睡过头,还是秦越的助理很贴心地打电话过来叫早,再次提醒了他们一遍时间。   “早上好,老大。”程锦和杨思觅到时,步欢、叶莱和小安已经到了,正在使用飞机上的美食功能,在桌上摆满了吃的。   “早。”   小安凑到杨思觅身边热情推荐,“杨老师,吃这个,特别好吃。”   那是碗色彩缤纷的东西,是用水果和各种彩色丸子煮出来的。   杨思觅表示要来一碗。   程锦要了杯咖啡,提个神。   又过了会儿,游铎到了,在小安身边坐下,不过他只要了杯水,“我吃过早餐了。”   步欢开他玩笑:“你昨晚上哪去了?看起来很疲惫啊。”   游铎摇头,“早上起太早了。”以至于碰上了他爸,被叫住一起吃了个早餐,还聊了会儿。   “你这还早?你是在来机场的路上迷路了吗?”   “我昨晚在家里住,早上坐我爸的车过来的,和他聊天有点累。”   步欢笑笑,像他就没烦恼,他那个爹……啧。   小安也想起她爸爸,唉。   叶莱笑道:“你爸应该很开明吧?”游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见他家人干扰阻碍他。   游铎道:“他想给我们赞助一架飞机。”   他爸知道他今天是要坐秦越的飞机后,便提议要给他们单位赞助一架飞机,省得他们还要去蹭别人的飞机坐。他费了好大劲才让他爸打消这种念头。   程锦哭笑不得,“不用了,替我谢谢他。”   步欢叹道:“可惜了,我们又不是什么科研单位或体育部门,不好收赞助费啊。”   叶莱道:“你赶紧改行啊。”   “来不及了,我已经定型了。”   “别低估你自己。”   “原来你这么高看我啊,谢谢,我很感动,但我是不会以身相许的!”步欢一脸坚贞。   “……你又犯病了是吧?”叶莱抓起抱枕抽他。   韩彬和秦越来得最晚,两人是卡着点到的。   大家互相打招呼。   秦越笑道:“大家早上好。”   “秦总好!”   “秦总好!”   “秦总好!”   ……   程锦也凑热闹地跟了句,“秦总好。”   秦越笑着回:“程总你也好。”   杨思觅意外地多看了秦越一眼。   秦越注意到了,略微疑惑了一下,然后笑道:“眼镜吗?”他今天带了副眼镜,“平光的,装饰品。”他叫过飞机上的工作人员,跟他说了几句话。   过了会儿,那名员工拿了好几个眼镜盒过来,秦越接到手上,然后转交给杨思觅。   杨思觅像拿到玩具一样,一盒盒打开来看。   程锦有些无奈,秦越这人,有时真的太周到了。   小安拿了副眼镜试带,“效果怎样?”   叶莱笑道:“还行,但不像你的风格。”   小安吐了下舌头,把眼镜摘下来扣到游铎脸上,然后端详一下,“酷!”   游铎扶了下眼镜。   小安拍开他的手,“好啦,别动,戴着。”   ……   时间过得飞快,大家笑笑闹闹了一阵后,便到花海了。秦越送他们去公安局,程锦让他把他们放到公安局附近就行,秦越照办。   不过呢,还是被花海公安局的人看到了,大概是秦越这几辆豪车太引人注目,也可能是程锦他们“光芒四射”到让人的肉眼无法忽略。   反正后来很快就流言四起,说他们是车鉴等凶手特地请来帮他们洗脱罪名的。只要有钱,不但能请到著名律师帮忙打官司,还能请到专业的调查组来帮忙查案。   这些程锦都不知道,不过知道也没什么,大概会感叹,玩笑不能乱开,昨天正巧说起过这种情况,结果今天一来就给触发了。 第101章 复始3   花海公安局管刑警这一块的副局长是位女士,叫魏婕,有点谢铭的气质。   她是去年才升上来的,她的前任栽在了车鉴他们那个案子上。那位前任倾向于认为车鉴等人有罪,结果最后没能找着确切证据,就被人绊下来了,现在退居二线了。   “程组,你好,欢迎你们来指导工作。”魏婕上前来和程锦握手。   “客气了,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双方客套了几句。   之后大家去会议室开会。   窗帘拉紧,资料被投影在幕布上。   案发现场所在的那栋别墅的照片被展示出来,别墅所在的小区叫丽水花园,据说安保方面的做得不错。   那栋别墅的主人叫章悦文。死者叫高亘,做媒体工作的,和章悦文是朋友。事发那天,包括高亘在内的一伙人应章悦文的约去别墅里玩,晚上,大家陆续回家了,高亘因为醉得太厉害,就留宿了,睡在客房里。   但高亘并不是死在客房里的,他死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警方到达现场时他身上有衣物,不过法医鉴定后说衣服是他死后有人替他穿上的,因为他身上有刀伤,衣服上却没有破口。   程锦道:“章悦文等人都否认了替死者穿衣服这事,是吧?”口供记录上是这么写的。   “是的。”   “衣物是高亘自己的吗?”   “是的。”   “我们也很奇怪为什么凶手要在杀死受害人后又替他穿上衣物。”   小安道:“因为他想让死者死得体面一点,一般这种情况是熟人作案,出于愧疚,凶手会替死者整理外表。”说完后,她朝杨思觅眨眼:杨老师,我说得对吧?   杨思觅道:“这是可能性之一。”   “还有什么可能性?”程锦问。   “可以不是穿,是换,死者原本穿的是别的衣服,例如睡衣,然后凶手给他换了成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   “凶手在原本的衣物上留下了可以辨别他身份的线索。”   “嗯。”程锦若有所思。   杨思觅凑到他耳边,“我随便说的。”   程锦笑了下,“穿衣服是熟人这点是不是基本可以确定?”   如果不是熟人,就算死者身上的衣物粘上什么东西,必需脱掉,那直接脱掉就行,何必再穿呢,人都杀了,为什么还要在意衣服这种细节?   杨思觅和他对着干,“愧疚情绪也可以不出于熟人,凶手可以是个还留着一丝良知的人,杀了人之后他莫名其妙地后悔了。也可以不是愧疚,是耍弄,是心血来潮,是无聊,是个人喜好。”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慢,慢得像一场噩梦。   会议室里拉上了窗帘,关了灯,只剩幕布是亮的,但上面显示的照片是带血的凶案现场,配上杨思觅旁白一样的冷漠话语,大家像是正坐在什么惊悚片的拍摄现场,都隐约觉得自己的耳朵、脖子凉飕飕的,一个个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自己的皮。   程锦揽住杨思觅,就着那个亲昵姿势问:“但熟人的概率更大,是不是?”这其实是个凶手是一般人还是变态的问题。   杨思觅被程锦哄得应了声,“嗯。”   程锦功成身退,放开杨思觅,道:“不管怎么样,熟人肯定要好好查一下。”   会议桌下,杨思觅的手放到了程锦的大腿上。程锦默默地挪了只手下去,握住杨思觅的手,不让他乱动。   “房子里那三人就是死者的熟人啊,如果凶手不是他们,那凶手也太镇定了,杀了人,他还有空给死者穿衣服,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步欢道。   如果是那三个人,那最合理,因为那是他们家,他们不必担心随时有外人闯入,可以安心善后。   魏婕回应道:“有三种可能,一种是章悦文等人说谎了,他们是凶手;另一种是凶手熟悉章悦文他们三人生活习惯,知道他们在那个时间不会出房门,所以他的作风比较大胆;第三种是,凶手是个无法用常理来推测的人,就像刚才,”她看了看杨思觅,大概是不记得他的名字,就略过了,“说的那种比较特别的人。”   杨思觅道:“没什么特别的,变态——而已。”   “那就是说凶手可能既和死者高亘熟悉,也和章悦文等人很熟,是他们的共同朋友。”叶莱很自然地接道,“例如那天晚上去他们家作客的那些朋友?”   “那晚章悦文请的人,并不都是他的好朋友,更不是高亘的朋友。”   除了高亘,那晚去章悦文家作客的还有另外五个人,这五人和高亘都不算很熟,五人中只有一人和章悦文关系很好,其他四人,都没熟到都了解章悦文他们的生活习惯及作息时间的程度。   魏婕道:“我们查过那五个人,他们在离开丽水花园后,都没有再返回去。”   “你是说小区监控里没有拍到他们回去过?”游铎问。   小安感兴趣地抬起了头。   “对。”魏婕道。   小安立刻道:“监控可能有死角。”   程锦道:“晚点我们去看看。”   “好的呀。”   大家继续看案情。   墙上的幕布上出现了别墅客厅内部的照片,可以看到地面上有少量血迹,但法医检验过现场后发现地面是被清理过的。   一个法医道:“从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出血量会很大。”   韩彬翻了下法医报告,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是生前造成的——如果是死后才弄出来的,出血量才会少,本案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   法医那边还在继续讲述。   他们根据血迹痕迹推断出高亘最初受伤的地方是在客房的床上,受伤后他主动或被动地移动到了客厅里,一路留下了血迹,最终他的尸体在沙发上被发现,沙发上有血迹,但沙发也被擦拭清理过,留下的血迹不多,所以无法确定他是在沙发上被杀,还是死后才被挪到沙发上。   之后,又说起了死者身上有针孔的情况——死者身上有11处针孔,但没有在他体内查出麻醉剂之类的药物成分。   韩彬道:“可能是代谢掉了。”   有些药品代谢得很快,当然,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就是说,死者是在被注射了某种药物一段时间后,才死亡的。   法医道:“也可能是某种不常见的药物。”   韩彬点头。   世界上有很多种药物,法医没法一种一种去检测对比。通常法医怀疑受害人中毒时,会根据嫌疑人的背景,去查他能接触到哪一类药物或化学物质,有了大概范围后,基本就能检测出来受害人是被下了什么药。   不过,这个案件中的车鉴、章悦文、于希言三人,分别是企业高管、律师、公司老板,他们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无法接触到罕见的药物,如果是他们给受害人高亘注射了某种药物,那他们到底是从什么途径获得的呢?   步欢道:“你们觉得凶手给死者注射药物是为了性侵他,还是为了杀害他?”   “性侵。”“性侵吧?”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程锦道:“他刚刚是在故意误导大家,用了性侵这个词。据我了解,无法判断死者生前发生的性行为是否是被迫的,对吗?”   步欢咧了下嘴。   “对。”法医道,“死者身上没有反抗性伤痕。”   确实存在自愿发生性行为的可能,但在此案中,又是注射药物,又是杀人,总让人觉得性行为也应该是性侵害。   “死者的性向真的是异性恋?”资料上是这么写的。   “不一定。”一个刑警说,“他有女友,但据说他和某些同性恋也有过接触。”   “就是认识,关系比较近。但我们找到这些人问话时,没人承认和他发生过关系。”   程锦想了想,“章悦文他们三人怎么说?”   “他们认为高亘有可能是同性恋,不过他们三人没和他发生过关系,所以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   “稀奇了,这会很难确定吗?”步欢觉得这事很难理解,“八成就是同性恋,只是没出柜。”   叶莱道:“他女友怎么说?”自己男朋友是不是同性恋,她总该知道。   “她说高亘是异性恋。”   “她确定?”步欢好笑道,“偏偏就她男朋友在别人家里被人上了,她不觉得……”   程锦叫停,“行了,你这是受害人有罪论。”   步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道歉。”他站起来,在大家的视线中一本正经地鞠了个躬。   “……”大家默默地看着。   重新坐下后,步欢继续道:“凶手跑到别人家去性侵一个借宿在那里的男人,这种事……多吗?”   “不多,我们这没接到过这方面的报案。不过,女性被性侵后报案的都不多,何况男性。”公安局的刑警道。   大家普遍觉得这事丢脸,也怕说不清,所以很多人不会报警。   步欢道:“世界真危险,搞得我都有点怕了。”   程锦叹道:“让叶子保护你。”   叶莱乖巧道:“好的,老大,你放心。”   步欢笑道:“谢谢你们了。那把别人约到自己家里来,然后对人实施性侵犯的情况多吗?”   一个刑警道:“大概不管男女,去别人家时多少都会有点风险。”   警察们都是很悲观的人。   魏婕道:“章悦文等人的嫌疑确实比较大。”   步欢很赞同,“我个人也这么觉得。” 第102章 复始4   “章悦文等三人自己也清楚自己有很大嫌疑,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他们没有把高亘的性向说死,留有空间才好变通。”程锦若有所思地道。   “我们得把高亘的性向弄清楚,这是决定他到底是自愿与人发生性关系还是被人强迫的关键因素。”   如果高亘是异性恋,那他肯定是被强迫的。如果是同性恋,那会麻烦一点,自愿或强迫都有可能。   程锦道:“我们先继续说。”   “一直在说死者,也来说说章悦文等三个嫌疑人吧。”魏婕点了一个刑警的名,“小俞,你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说一下你们到那后看到的情形。”   “好的。我们到的时候,章悦文等三人在大门外等我们,其中车鉴和章悦文的头发是湿的,他们洗了澡,头发还未干,于希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解释了为什么洗澡吗?”韩彬问。   “他们说早上起来后看到高亘倒在沙发上,身上有血,他们去查看情况,然后身上沾上了血,后来他们就忍不住洗了澡。”   步欢不屑,“装,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还装得跟新手一样。他们之中不还有一个是律师吗?”   “是律师才知道怎么做对他们更有利,看来他们是觉得洗个澡会更有利。”韩彬道,“他们沾上了血的衣服呢?”   法医很无奈地道:“在洗衣机里,而且倒了大量洗涤剂。”   步欢听笑了,“啧,他们这干的是什么事,他们不可疑谁可疑?”   韩彬也道:“沾上血也不会沾上太多,除非是杀人时被喷上了大量血液,知道说不清楚,才会急着消除证据。”   法医叹道:“卫生间也有血迹。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沾上了多少血。”   韩彬低头看了看检验报告,死者死于凌晨三到四点钟,而警方到达现场是早上九点。   如果他们是一发现了尸体就报警,例如他们是八点半发现尸体的,那个时候,尸体都凉了——至少表面凉了,尸体上的血也干了,没那么容易沾到他们身上。   如果他们是比较早发现尸体的,但却没有立即报警,要么人干脆就是他们杀的,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没有选择立即报警。   一个老刑警道:“去年也是这样,我们到现场时,客厅已经用消毒液擦洗过一遍了,他们三人都洗了澡换了衣服。”   程锦低头看了看开会前才到手的去年的案件记录,“当时他们也住一起?”   “嗯,那时他们还没住进丽水花园,是在半松坡那边的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楼里住,那是于希言的房产,出事后,他们觉得那里不够安全,就搬进了丽水花园。”   半松坡那栋小楼有个很大的院子,有围墙,而且还挺高,但有心人如果想攀爬,那多得是办法爬进去。当时警方的确在围墙上找到了一些类似攀爬的痕迹。   “想搬哪就搬哪,有钱人真任性。”步欢道。   小安和游铎说悄悄话:“他们现在搬监狱里住去了,看来他们觉得还是监狱最安全。”   车鉴几人现在都在拘留所里,虽不同于监狱,但也类似,是挺安全的。   游铎笑了下,随即提出疑问:“他们为什么要住在一起?我是说他们三个人。”   一个刑警道:“据说是因为志同道合,特别合得来,所以就一起住了。”   步欢撇嘴,“不会是3P吧?”   公安局的同志们都不搭腔。   只有特案组这边的人捧场,“应该是吧,否则人家是一对情侣,那个车鉴为什么偏要硬插一脚住进人家家里去?难道是喜欢看人家秀恩爱?”   有个法医道:“也可能是他暗恋那对情侣中的谁,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对情侣还肯跟他一起住,也够奇葩的。”   魏婕看向程锦,“我们问他时,他只承认是朋友。”   程锦点头,他晚点会去见这几人一面,看他们是否有什么新想法要告诉他。   “去年那案子,和这次的案子相似度多高?”   老刑警道:“很高。去年那个死者也是死在客厅里,身上有针孔,生前发生过性关系,多处刀伤,致命伤在心脏上,不过血迹的起点不是卧室,而是厨房。当时我们怀疑,死者想去厨房拿刀自卫,结果这个行为激怒了凶手,反倒惹来了杀身之祸……”   步欢道:“武力值不够就不要拿凶器,这是给敌人送杀人工具。”   “不反抗也不行啊,总不能当块砧板上的肉,趴着不动。”叶莱翻看了一下去年的案件记录,“去年的死者好像真的是异性恋。”   去年那个死者叫温止波,他结婚了,他老婆是和他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这样一个人,是同性恋的概率很小。   他是于希言的同学,做软件开发的,出事那天会在于希言家,是因为那天白天他在于希言公司和他谈事情——生意上的事,后来于对方邀他去家里吃饭,老同学么,他便去了,这一去就送了命。   “绝对是异性恋。”老刑警道,“我见过他老婆,也去过他们家,是那种一看两人感情就特别好的那种家庭,可惜了。”   案卷里有温止波和他老婆的照片,男的温文尔雅,女的漂亮温柔,笑起来有点夫妻相,看起来很相配。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阴阳相隔,是很可惜。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照片,程锦顺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杨思觅。杨思觅抬手,用食指指尖在程锦鼻尖上点了一点,程锦无声地笑:怎么了?   杨思觅悠悠地眨了下眼:逗你玩。   ……   会后,程锦对魏婕道:“我们先去丽水花园看看现场。”   “好。”魏婕让几个刑警跟他们一起过去。   程锦道:“去过现场的法医也来一个。”   法医中心的主任立刻指了一个给他。   他们到丽水花园后,物业那边也派了两个保安过来,说是方便随时解答他们关于小区方面的问题。   小区里有连排别墅,也有独栋别墅,后者比前者贵很多,具体贵多少,得看地理位置。   章悦文住的是独栋别墅,邻居离得很远,这导致不管他家发生了什么,都不会隔墙有耳,窗外也没有好奇的眼睛注视他们。   别墅前停着几台车,车边有人,看到程锦等人到了后,立刻有个西装男迎上前,“程先生,您好,方便借一步说话吗?”他直视着程锦,大概是查过他们的身份了,知道谁是谁。   叶莱上前一步,“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小安低着头按手机,“车鉴那边的人。”她刚刚查了一下那几台车的车牌号码,很快便查到了这些车是车鉴母亲家公司的车。   车鉴父亲是从政的,母亲是商人之女,算是强强联合。   杨思觅道:“留张名片,有需要我们会找你。”   西装男没想到剧情会这么发展,不自觉地回头看向某辆车。   看来主事人在那辆车上,程锦朝那边点了下头,然后对西装男道:“不方便,忙。”说完便走向别墅。   他站在别墅外面打量着这栋房子的外观,看到门前和墙上有几个摄像头,又看看周围,只有树,而且树不高,一眼看过去,没有看到监控装置。   小安指着大门上的摄像头问一个刑警:“那天晚上,这些摄像头都没拍到什么东西?”   “有两个摄像头坏了,除了那两个,其它摄像头都没拍什么线索——我是说没拍到有外人接近别墅。”   这事小安在案卷上看到过,“什么时候坏的?”   “房主自己不确定,我们查监控记录时发现,没有那两个摄像头的录像记录,这里的录像记录会永久保留,所以,可能一直就是坏的。”   游铎道:“可能是有人删了录像?为了方便,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直接把那两个摄像头拍的录像全部删了。这样看起来就像是那两个摄像头一直都是坏的一样。”   “别墅里面没监控?”程锦问。   “没有。”   叶莱道:“他们这种人,大概很注重自己的隐私。”   “大概。”   打开别墅大门,走进别墅。   别墅现在被封了,一切保持着案发那天的原样。   这栋房子有一层地下室,三层地面上的建筑。一楼是厨房、餐厅、客厅,高亘就是死在一楼客厅里的,客房在二楼,他在客房里就受了伤,然后下到一楼——可能是想逃跑,但被杀了。   程锦的目光顺着一楼法医贴的那些标记看向楼梯方向,“他受伤了,怎么下的楼?”   步欢道:“跌跌撞撞,摸爬滚打?”   “……”   法医道:“楼梯扶手上有血迹,他当时应该还能比较自如地行动。”   二楼有半圈回廊,可以直接看到一楼,也就是说一二楼是纵向相通的,二楼的面积实际上不大,但也有三个房间和一个阳台。   一个刑警道:“我们过来时,阳台门是开着的,章悦文说凶手应该是从阳台进入房间内的。”   阳台栏杆上有几处划痕,或许是凶手用工具攀爬进来时,留下的痕迹。   程锦看了看,觉得那痕迹有点过于明显了,像是有人用什么工具来来回回地硬刻出来的,他皱起了眉。   杨思觅在他耳旁道:“要亲亲你吗?”   程锦随口道:“想安慰我?”他看向楼下,那几辆车已经开走了,不对,还留了一辆,大概还是那个传声筒。   杨思觅直接在程锦脸上亲了下。   程锦,“……”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他也没去管,笑了下便继续打量周围。   “就是这两个摄像头坏了,对吧?”小安指着阳台附近的两个摄像头问。   “是的。”   “故障是线路接触不良?”   “是的。”   “不会是他们自己弄坏的吧?”   如果有人想非法进入别墅,想办法封住摄像头就行,动线路这事得近距离接触摄像头后才能办,在你靠近摄像头时,你已经被拍下来了,然后你还得想办法去删录像。   韩彬道:“可能是房主故意关掉的。”   “嗯?”   “他们可能有时会在阳台上做点什么。”   “做什么?”   步欢领悟了,朝韩彬挤眉弄眼,“野战是吧?其实只能算是半野战,毕竟还是在自己家。”   “……”   程锦摇头,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杨思觅伸手戳程锦的腰。   “……”程锦只好握住他的手,以免他继续胡闹。   这下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看就看吧。   别墅三楼是完整的一层,装修豪华,地毯很厚,踩上去没一点声音,章悦文、于希言和车鉴都住在三楼,除了公共区域,他们有各自的房间。   有个房间很特别,应该是用于做情趣活动的,里面的家具设施令人叹为观止,杨思觅看得兴致勃勃。   程锦看得心底发凉,虽然他决定以后搬家了,杨思觅喜欢什么样就让他装成什么样,但他要是想搞出这种东西来,那还是算了。他谨慎地完善了一下想法,可以让杨思觅先出张设计图,让他过下审,有个心理准备。   步欢吹口哨,“这房间是谁在用的?”   法医耸耸肩,“这是人家的隐私。”   叶莱的表情很一言难尽,这些玩意实在太辣眼睛了。   韩彬望着柜子里的那一排皮鞭,还有其它各种工具,“SM爱好者。”   游铎道:“不是普通情侣?”   怎么突然SM起来了。   小安道:“他们哪里普通了?”   杨思觅道:“三个人,一对情侣和一个S。”   “还真是3P?”步欢笑道,“开放式关系,够先进的。”   小安道:“杨老师,那对情侣都是M?”   杨思觅道:“得看到人,或者去翻他们的照片。”   一个刑警道:“没有‘那种’照片。”这栋房子他们搜了个遍,有什么东西他们基本知道。   步欢道:“大概是藏得比较好吧。”   “说不定都放在网上了,我想办法找找。”小安说。   之后,他们又去地下室看了看,这里是储藏室,大概是对客人开放的,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布置。   看完别墅,程锦道:“去看看小区的监控,查一下是否有疏漏。”   两个保安赶紧道:“监控专面我们是请专业的公司帮忙做的,是有保障的。”   小安便道:“那肯定经得考验呀,怕什么。”   “……” 第103章 复始5   走出别墅,之前那个西装男又走上前,递上一张金色卡片,“你好,程先生,有需要请联系我们。”   “等等!”小安走上前,低头研究那张卡片,还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捻了一下。   叶莱道:“有什么不对?”   西装男的表情有些受惊,他只是递一张名片,拿的又不是什么危险物品,需要这么验看吗。   小安倒是看完就退回去了,“那卡片质感不错,我还以为是真金的呢。”   “……”   程锦接过西装男手上的名片,对他道:“行,我收下了。”   西装男等了两秒,看他没别的话了,便道:“再见,程先生。”   程锦微点了下头,算是代替了“再见”这个词。   步欢低头看着程锦手上的卡片,“真金的也不值多少钱,名片大小的金卡,也就几千块吧。”   “看厚度,银行卡那么厚的上万。”韩彬道。   “什么用途?”程锦问了声。   “发压岁钱。”   “有钱人……”大家都唏嘘不已。   游铎道:“我家没这个习惯。”   “你倒是自觉地对号入座了。”   游铎,“……”   程锦扫了眼手上的名片,样式简洁,上面印的名字是潘凡,除此之外只有一串电话号码,他把名片放进口袋里,对叶莱他们道:“我先回局里,你们在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呀。”   “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嗯。”   大家陆陆续续地应了。   程锦便给他们留下两个刑警,然后和杨思觅先回公安局去了。   “我们先见谁?”回到公安局后,程锦询问杨思觅的意见。   杨思觅道:“那一对中的某一个。”   他从口袋中捞出一副眼镜,拉过程锦的衣袖擦拭了一下,然后戴到脸上。这眼镜是他从秦越的飞机上顺下来的。   “……”程锦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想到件事,车鉴是戴眼镜的,那杨思觅带眼镜就是想试下那对情侣中的谁跟车鉴有关系。   杨思觅戴的眼镜是半框的眼镜,黑色镜架透明镜片,眼镜有面具的功效,把他的锋利感遮去了一些,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了些许。   程锦看着他,“怎么突然想戴眼镜了?”   “情侣间之间需要新鲜感。你觉得呢?”杨思觅从镜片后看着程锦,镜片有点反光,半遮住了他的眼神。   “……不知道。”程锦想了想,笑道,“大概是你已经够多变了。”   其实他有点头疼——归为甜蜜的烦恼那一类。也有点心烦,因为一会杨思觅要这样去见那对同性情侣,不知道那两人中,是谁对眼镜有偏好,还是两个都有,这真的让人不爽。   杨思觅翘了下嘴角,把眼镜摘下来,架到程锦鼻梁上,然后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不错。”   “……”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拿下来,默默地扶了下眼镜,牵着杨思觅继续往前走。   他们先去见了于希言。   这人头发有些长,样子有点颓,没什么精英相。程锦想了下,觉得大概是拘留所里没法打理发型的缘故,毕竟看于希言以前的照片,还挺像个成功人士。   眼镜对李希言有一定影响,刚看到程锦和杨思觅时,他的目光明显更多地停留在程锦脸上,但他眼神平静,至少没有表达出那种“我对你感兴趣”的热情。   程锦看了眼杨思觅:估计对眼镜有偏好的人不是他。   杨思觅伸出手,摸上程锦的脸,手指一勾,取下了程锦脸上的眼镜,拿在手上把玩。   于希言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俩,眼中露出了一些兴味。   程锦翻开手中的资料夹,“于希言,我们先来聊一下高亘。”   “他是悦文的朋友,悦文做公益律师时认识的。”   章悦文是个名声不错的律师,他不缺钱,公益做得很多。   杨思觅道:“他做公益是为了什么?名声?”   “你太功利了。”于希言道,“回报社会能让他有成就感,会让他觉得充实、开心。”   杨思觅笑了起来,笑得很张扬,像灿烂烈阳,晃得人头晕目眩,眼前只剩色彩斑斓的高光。   “虚伪。他当然是为了名声,不为名声还能是为了做个好人?你们都是为了名声。不过,名声只能救你们一次。这次你们完蛋了。”   “……”于希言眯缝着眼睛,紧紧地皱着眉,“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没有杀人,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对我们一点益处都没有的事?”   杨思觅耸了下肩,“昏了头啊。”   “……”于希言做了个深呼吸,看向程锦,“你同事这个态度不合适吧?”   “闲聊是不合适,谈正事吧。”程锦道,“能说一天那天的事吗?”   于希言冷着脸道:“你们对我有偏见。”   程锦想了想,“大概是有一点。我同事没恶意,他只是……性格直率。我的话,因为温止波的事让我不太舒服。不如我们先谈谈温止波,如果你愿意的话。”   于希言愣了下,然后闪开了目光,“不该谈这次的案子吗?”   “我觉得这两个案子关联很大。”   于希言沉默了片刻后道:“温止波是我朋友,当时我们打算合作做一个项目,我投钱,他负责技术。那天,我们谈完事后,我叫他去我家吃话——因为他老婆那天不在家,他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饭,我们喝了些酒,他醉了,便留下来过夜……”   “然后,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他,他死了,在沙发上,杀死他的是厨房里的刀,一楼有扇窗户没关,应该是有人从那里爬进家里来了。”   程锦点了下头,“你和温止波那个项目,后来有做吗?”   于希言摇头。   程锦心想,看来至少不是因为这事翻脸而杀人的。“你们是好朋友?”   “关系还可以的同学。”   “你暗恋过他吗?”杨思觅冷不丁地问了句。   于希言愣住了。   杨思觅又笑,“你暗恋过他。”   “他是直男。”于希言道,“只是有过好感。我很爱悦文,真的。”   “嗯。”杨思觅笑道,“毕竟你都愿意忍受他的受虐性癖。”   杨思觅的笑容太刺眼,除了他刚进审讯室那会儿,后来于希言一直在避免直视他,“那只是个游戏,是发泄、释放,用于减轻现实生活的压力。”   杨思觅道:“或者只是深入骨髓的欲望。”   于希言没说话。   “章悦文嫉妒温止波吗?”   “什么?”于希言似乎有点受惊。   “毕竟是你喜欢过的人,嫉妒想到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和温止波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同学,没什么可嫉妒的。”   “那你嫉妒高亘吗?”   “没有!他和悦文只是普通朋友。”   “这次你没说高亘是直男。”刚才,于希言特地强调说温止波是直男。   “……我觉得他应该是双性恋。”   “所以你们觉得他玩得起,想和他玩玩,结果玩出事来了?”   于希言疲惫地道:“没有,我们没有做这种事。”   杨思觅对程锦眨眨眼:换你。   程锦用眨眼代替点头,然后对于希言道:“说一下高亘去你们家那天发生的事吧。”   ……   把于希言折腾得筋疲力尽后,程锦才结束这次问话。   他和杨思觅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儿,“他很配合。”   杨思觅道:“你对他印象不错?”   程锦摇头,“你刚才一直笑……”   “嗯?”   “没什么。”   杨思觅便又笑了一下,现场测试一下。   程锦也笑,揽住杨思觅,“你很让人分心,我对于希言没什么印象。”   “干得不错。如果现在在家里……”   程锦赶紧道:“嘘,别说了。我们去见……”他一下子没想起名字,“去见下一个。”   杨思觅悠悠地看着他。   “……走吧。”   下一个是章悦文。   杨思觅把眼镜扣到自己脸上,嘴角微扬,带着点隐隐的笑意。   两人进了审讯室的门后,章悦文的目光只在程锦脸掠过,然后便一直看着杨思觅了,眼睛明显发亮,微张开嘴,又闭上,喉咙干咽,不自觉地舔嘴唇……   程锦把手上的资料扔在桌子上,章悦文被惊得身体一抖,看向程锦,但很快脑袋又开始往杨思觅那边偏,像那边有吸铁石一样。   “你跟车鉴什么关系?”程锦直接问。   章悦文那开始偏移的脑袋定住了,他看着程锦道:“我不想说。”   这位是律师,有专业知识也有心理素质。   程锦看着章悦文,和于文希一样,章悦文的真人和照片也有差距,大概是照片上精心打扮过的缘故,也可能是拘留所的功劳——任谁在拘留所里呆上两周,也没法再光彩照人。   不过偏中性化这点和照片上一样。章悦文下巴有些尖,头发偏长,一边垂在脸颊旁,另一边掖在耳后,他微垂着头,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半挡在面孔前面,让坐在对面的人看不清他的全貌,不留神间便会疑心他的性别。   程锦道:“你确定你不想说?”   章悦文迟疑。他喜欢被控制。当然,他也有权利随时叫停。   “先聊五分钟?时间到了就暂停。”程锦建议。   “好。”章悦文的注意力落在了程锦这儿。   杨思觅换了个姿势,侧靠着桌子,悠闲地望着程锦。   程锦知道杨思觅在看他,不过他忙着工作,他看着他的工作对象问:“你跟车鉴是什么关系?”   章悦文道:“你知道。”   “我想听你说。”   “主奴关系。”   “很好。”程锦道,“说说高亘的事。”   “我们是朋友,是我做公益时认识的……”   章悦文说的和于希言说的差不多,他们大概对过口供。   程锦有些失望,并且流露出来了。   章悦文不自觉地补充道:“就算我们对他做了什么,也不至于杀了他,用钱就能摆平的事,为什么要杀人?我是律师,没这么傻。”   “不是故意杀人,那失手呢?”   章悦文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干,没碰他,更没杀他。”   “再聊聊温止波。”程锦看向墙上的时钟,“五分钟到了,需要暂停吗?”   章悦文点头。   程锦有点意外,但也没强求。既然暂停了,他也有空去看杨思觅了,两人隔着镜片对视着,也没干嘛,就互相看着。   章悦文道:“你们是一对?”   没人回应他。   “你们像S,但应该不是?你们有那个潜质。”   程锦道:“不聊我们,只聊案子。”   章悦文道:“但我不想聊案子。”   程锦便道:“车鉴是怎样的人?”   “没有你温柔。”   “……”程锦微笑,“为什么于希言会接受你们这样的关系。”   “我爱他,他也爱我,并且理解我的需求。”   程锦点头,没有评价。   谈话结束,离开审讯室后,程锦摘下了杨思觅的眼镜,笑道:“S?”   杨思觅道:“你控制欲是很强,有时候在床上也是。”   程锦干咳,压低声音道:“别说了。”   “很享受我全心全意只依靠你吧?”   “……”程锦很尴尬,脸有些泛红,“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反驳说你的控制欲更强?”   杨思觅很直接,“对,我很享受你依靠我,最好你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人。”   “……”说不过他。程锦转移话题,“走吧,我们还有一个人要见。”   “谁?我控制欲很强,可能会弄死他。”   “……” 第104章 复始6   车鉴戴眼镜,短发,三人中他最精神,看到程锦和杨思觅后他露出了镇定自若的笑容, “你们好。”   程锦道:“你好。”他和杨思觅在车鉴对面坐下。   车鉴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俩,大概是对他们有所了解。   程锦直接道:“那我们就开始吧。先聊聊你和于希言、章悦文的关系。”   车鉴没绕圈子:“就你们想的那样。”   “之前不是一直只肯承认是朋友吗?”   “是朋友。我和希言是朋友,和悦文也只是朋友。”车鉴道,“我们的谈话不会对外公开,是吗?”   程锦点头。   车鉴道:“我和悦文也只是朋友,但多一重关系,肉体关系。”   “仅肉体关系?”   “对。我喜欢单纯的SM关系,不喜欢掺杂感情。悦文有受虐需求,我也需要发泄我的控制欲,在性癖好上,我们互补,所以会定期释放一下,但也就这样了,我不爱他,他爱的人也不是我。”   程锦道:“于希言能接受?”   “他比较注重精神方面的爱。你们应该听过这个问题:你更能接受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   “你是说于希言能接受肉体出轨?”   “对,他自己在外面有艳遇时,也不会拒绝来一炮。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肉体出轨很正常,特别是我们这些不被主流社会所认同的Gay,没有保障,没有未来,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车鉴侃侃而谈。   “你觉得自己没有保障没有未来?”车鉴已经算得上是所谓的上层社会人士了,他都觉得没希望,那问题似乎是很严重。   “我没问题,我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去有保障的地方。我只是说一个普遍现象。”车鉴道,“你不得不承认,现状就是如此。”   “我不认同。”程锦道。   “哦?不认同哪一点?”车鉴饶有兴趣地问。   “在这个时代,大家还是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的。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不得过且过,而是选择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生活。”   “再说出轨,不管是哪种出轨,都是个人选择,不犯法,但你可以选择做得道义一些——出轨前先告之另一半,该分手就分手,或者像你们一样自由开放,也行。”   杨思觅比较极端,“这不是分手能解决的问题。”   程锦道:“一般来说分手就行,感情的事没法强求……”杨思觅看着他,他便缓了缓,“特殊情况我们私下再讨论。”   杨思觅没说什么,移开了注视着程锦的视线。   车鉴打量着程锦和杨思觅,他知道这两人是一对,也相信他们感情很好,但不相信他们在一起后从没去打过野食。以己度人,他觉得这不现实。   这两人都是很惹眼的那种类型,肯定经常有狂蜂浪蝶扑上去,他们会拒绝诱惑?不可能。大多数人,对于送上门来的肉,都会把持不住——无关爱情,就是欲望。   车鉴自己,除了跟章悦文有关系,他也不会拒绝别人,当然,也不是来者不拒,他还是比较挑的,合胃口才收。   “我还没见过完全不偷腥的人。”车鉴笑道,“这不符合人类天性。”   程锦抬眼,“你眼界太窄了。”   “……”车鉴的脸僵住了。   杨思觅火上浇油:“你很自卑,渴望掌控一切,但实际上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车鉴脸部肌肉跳动,处于被激怒的边缘。   程锦踩下了刹车,“不说这些了。”他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夹,“先聊聊温止波吧,你和他熟吗?”   车鉴皱着眉收拾了一会儿心情,道:“上个案子已经结案了。”   “但我认为这两起案子有很大关联。”   车鉴沉默了片刻,不太情愿地道:“我和他不熟,他是希言的朋友,那天,他过来吃饭时,我也在……”后来的事情和于希言的讲述基本一样。   “后来你们和他妻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温止波死在了朋友家里,他的妻子当然不可能善罢干休,不过法律也判了车鉴等人没有刑事责任,最后便还是达成协议和解了,但具体内容是保密的。   车鉴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同情她一个女人不容易,所以给了她一笔钱。”   “多少?”   “不少。”   “为什么呢?你们心存愧疚,觉得自己是过错方?”   “碰上这种事能怎么办?不可能完全不管,只当做慈善了。”   “高亘呢,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车鉴道:“我和他也不熟,他是悦文的朋友,那天不止请了他,还请了另外几个人……”   他的讲述和于希言、章悦文差不多,果然是对过口供的。   “所以,不管是温止波还是高亘,他们都在你们那儿喝醉了?”   “是喝得有点多,但也没到醉得不醒人事的程度。”   “按你们的说法,他们出事时,你们都没听到动静?”   车鉴迟疑了片刻,“三楼隔音效果很不错,装修时特别处理过,你们可以去现场试一试。而且,那天晚上……我和悦文在一起,我们有放音乐。”   “哪天晚上?高亘?还是温止波,还是两次都是?”   “刚刚说的是高亘。”车鉴道,“温止波那次,我喝得比较多,睡得沉,真的没听到动静。”   “除了喜欢睡前喝酒,我猜你们都喜欢早上洗澡?”   车鉴挑眉,“不,我们早晚都洗,其它时候看情况,出汗了或者觉得脏就洗。”   程锦笑笑,“好习惯,只是有时再怎么洗也很难洗干净。”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受害人尸体照片,“高亘和温止波的死亡方式很像,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有。”车鉴点头,身体前倾,“我认为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一次不成,他们就搞了第二次。”   “那这个人胆子够大的,要进入你们那个小区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杀人。”   “没错,所以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得罪了谁,谁这么大能量……”车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程锦想,这是在暗示是他爹的政敌在搞鬼吗?既然怀疑是别人陷害,那他大概也不信任本地的公安局,难怪想让特案组过来查他们这个案子。   “你有怀疑对象?”   车鉴摇头,“没有,有的话我早告诉警方了。总不能乱怀疑人。”   “对,要讲证据。”程锦附和了声。   “你也很胆大。”程锦道。   “嗯?”   “你在政府工作,性向不宜曝光,但你隐藏得并不好。”   “你也在政府工作,你好像从没有隐藏过?”车鉴反将了程锦一军。据他的了解,程锦和杨思觅算是公开的,但奇异地没人管,不知道是因为来头特别大,还是有能力的人可以适当任性?   程锦看向杨思觅,心想,他隐瞒什么呢?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概有人认为对他来说工作最重要,但并不是,他是可以放弃工作的。但他也不是为了杨思觅什么都能放弃,实际上他只能放弃这些表层的东西……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很浅的笑容,嘴角一动,转瞬即逝。   杨思觅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会儿程锦,然后转向车鉴,“你想比较什么?这种事在我们看来什么都不是,你也是这样?”   车鉴无语。他是没法视性向这事为浮云,但又有多少人能呢?   他的性向曝光后,他不得不离开了政府单位,这对他影响很大,可以说是改变了他这一生的走向,对他家特别是他爹的仕途也有影响,现在他在家族里已经成了反面教材。   他说:“你们说这个时代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但并不是这样,我们的选择很有限,很多时候,都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这是没道理的,异性恋可以兼得,我们为什么不能兼得?”   “是不公平。”程锦平静地道,“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很多。慢慢争取吧。”   就这样?车鉴体会到了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   和车鉴聊完后,程锦打了个电话给叶莱,先问了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叶莱他们还在测试丽水花园的监控系统的严密性。   小安和游铎在监控视频前指挥,其他人充当闯关的玩家。   “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好了,现在监控中看不到你了,可以继续前进。”   “不错,从那边墙角绕过去,监控中看不到。”   “嗯,可以从屋顶翻过去。”   “……”   他们像玩游戏一般,找出了好几条另辟蹊径的“绝处逢生”之路。   物业领导有点绝望。   小安道:“你们找专业的人来做这个测试,人家还要收你们钱呢,我们免费的,不好吗?”   “好,好。”好什么啊,等业主知道他们的安全体系有漏洞了,肯定要来抗议,哎哟喂,可别闹得太大。但好在这事总公司也知道,应该有办法应对吧?至少不用他们背锅——应该吧?   叶莱跟程锦说了情况后,程锦笑道:“很好。”又说,“再去做一件事,去测一下章悦文别墅三楼的隔音效果,他们说三楼听不到楼下的声音,你们去试试。”   “好的。”   挂了电话,程锦想了想,问杨思觅,“你觉得他们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杨思觅稍微偏了下头。   “车鉴等人。”程锦补充。   杨思觅道:“我不高兴。”   “……”   程锦站起来,走到杨思觅身边,抱住他的脑袋……过了会儿,问:“好点了没?”   杨思觅在他怀里含糊地道:“你想闷死我。”   程锦失笑,“嗯,怪我。”他松开杨思觅,弯下腰,理了理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握住杨思觅的手,和他促膝相对。“为什么不高兴?”   杨思觅摸着程锦的手指不说话。   程锦拿起杨思觅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下,然后放开他,摸了摸口袋……居然没带糖,连口香糖都没有,疏忽了。   小安也不在,想弄点零食饮料来转移注意力都不成。叶莱在也好啊,她经常在包里放牛奶。韩彬身上有时会有巧克力,大概是秦越放的。但现在他们都不在。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腕,看看窗外,“我们出去走走?”   杨思觅掀起眼皮看他:去哪?   程锦正全心关注他,没防备地脱口而出:“我们去趟法医中心。”   ……嗯。   程锦补救道:“我的错。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杨思觅一直没什么反应,无喜无怒,静静地望着程锦,问:“去多久?”   “先休息15分钟。”呃,程锦扶额,他是在想,不干活就先休息一会,当然也不能太久,但这个也不该说的……他握着杨思觅的手晃了晃,恶人先告状,“肯定是你给我催眠了,平时我没这么蠢的。”   杨思觅道:“就去法医中心。”   程锦保持笑容。   “多看看尸体能让人平静。”杨思觅反握住程锦的手,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   程锦忙道:“……等等,等等。”   嗯?   只见程锦快速地伸手抓向桌上的资料夹和笔。   “……”   杨思觅放开程锦,自己先走了。   “等等……”程锦没抓牢笔,它滚到桌子下面去了,程锦顾不上拣,赶紧去追杨思觅。   办公室空了,那支笔悠悠地在地上打着转。   …… 第105章 复始7   程锦追上杨思觅,凑到他身旁,搭上他的肩膀,先诚恳道歉:“对不起。”   不过,道歉是属于程锦的规则——做得不对就应该道歉,但不是杨思觅的规则,也就是说道歉对他效果不大,所以程锦紧接着便提议,“我们来谈一下‘赔偿条约’?”   杨思觅道:“你签的欠条已经有一箱了。”   “不可能,最多几十张。”   “口头的我也帮你记下了。”   “……”做人呢,不能信口开河,万一碰上个跟你“较真”的人呢?   程锦对自己许过的空头支票只有个大概印象,但也够他心惊胆战了。   道歉或哄人时说的话还不算什么,因为至少是合理的有逻辑的,最可怕的是色迷心窍时的那些胡言乱语,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根本不具可实现性。   有人要跟你算这种账,你要怎么办?   “我认为凡事得讲证据……”程锦试图据理力争。   口头承诺等同于没证据。   “凡事——”杨思觅道,“包括我们的事?”   程锦迷途知返,理智地道:“嗯,你提醒我了,是不应该包括。”   “乖。”杨思觅靠近程锦,亲了他一下。   “……”   程锦心想,这是奖励还是安慰,或者是惩罚?他们现在还在办公楼里,还没走出去,周围有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大家工作都挺累,他们这算是为大家增添谈资、提神醒脑了。   “不生气了?”程锦低声问。   “生气。”   唉。   两人还是去了法医中心。   去年的温止波早就被火化了,他们能看的只有高亘的尸体。   程锦边看尸体边和法医聊天。   “没有反抗造成的伤痕。”   “嗯,在被刀捅伤捅死时,他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否则,不可能不反抗,就算他是个受虐癖,在面临生命危险时,一样会本能地挣扎。   “针孔,看这儿。”   程锦在法医的提示下,看到了高亘皮肤上的那些细小针孔。   “思觅,会不会这不是用来注射药物的,而是SM的一种施虐方式?”   杨思觅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法医道:“我们说死者可能被注射过药物是因为有几处针孔是注射针头留下的。”他指了下尸体的脖颈部位和胸部说,“这里,还有这里,确定是注射器的针头留下的针孔。”   “其余部位的呢?”   “不确定。”   程锦道:“那还是有可能是SM造成的。注射药物应该扎一针就够了,扎这么多下,感觉纯粹是为了虐待死者。”   “有可能。我们没有在死者体内发现麻醉剂或肌肉松弛剂,可能是代谢掉了。”   程锦点头。类似说法他之前听说过。   法医道:“凶手要有一定的注射技术,像手术中的麻醉医师都是专业的,业余的人乱来,很可能会把人弄死,人死得太快,那药物肯定无法代谢掉,那样就会被我们查出来。”   “也就是说应该是一个专业的人干的?”程锦问。   “白痴。”杨思觅听不下去了,“动手术和杀人不同,手术会要求麻醉特定部位,杀人只需要只需要把人放倒,随便扎一针扎不死人。而且不用注射也行,可以用吸入式的麻醉剂。”   程锦恍然,“对的,刚我还在想车鉴等三人都不是学医的,难道真的如车鉴所说,是有人陷害他们……唉,差点就想岔了。还好有你在。”   他殷切地望着杨思觅,一副“我没了你真的不行”的样子。   “……”法医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观点,再申明下立场,但忍住了,人家看起来根本不关心他到底说了什么,唰地就建起了自带结界的二人世界,他这个外人根本无法介入。   杨思觅扫一眼程锦,“嗯,你傻乎乎的,我不亲自看着不行。”   “……”法医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假装自己不存在。   程锦冲杨思觅笑得很温柔,“多谢你的照看。”   杨思觅却道:“还是生气。”   呃。   交流感情的效果不佳,程锦只好继续工作——和法医一起盯着面前的尸体看,“刀伤……”   法医道:“是厨房里的尖刀造成的。”   高亘和温止波都是被厨房里的刀杀害的,同一款式的两把刀,凶手没费心自己携带凶器,直接在厨房里就地取材。   程锦点头,他知道,“能根据伤口角度估算出凶手多高吗?”   “不能,刀口整齐,而且是平行的,死者当时应该是躺着的。”   “嗯。”   “他死得很快。”法医道,“但去年那位,在被刺伤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死。肠道中有血液,也就是说他受伤后,消化系统还工作了一段时间。”   程锦道:“就是说这次更专业,或者说,这次下手更重。”   “可能是这样。”   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你觉得呢?”   杨思觅道:“也可能是上次更犹豫。”   “嗯。”   “关于死者生前进行过性行为这点,你有什么个人看法吗?”程锦问法医。   法医道:“这次做得更狠。”   “嗯?”   “撕裂伤更重一点。”   “哦……这可能说明了什么问题?”   “性行为可能不是出于死者自愿。”   约炮也是为了爽,不爽那肯定会挣扎反抗,身上就会出现抵抗性伤痕,但高亘身上没有,这说明他当时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   “嗯。”   从法医中心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程锦打了个电话给叶莱,“你们回来了吗?”   “没呢,我们还在丽水花园。老大,三楼的隔音效果是不错,安静时隐约可以听到楼下的声音,如果放音乐或者看电视,那就完全听不到了。   “行,我知道了。”   “对了,秦越约我们晚上一起来吃饭,晚饭或宵夜都行。”   “那就宵夜吧。”   “好的。”   晚饭程锦和杨思觅出去吃的,没吃食堂,不过也没去吃什么豪华大餐,两人在附近找了家生意不错的小店吃米粉,并非花海本地小吃,但味道不错。   “好吃吗?”程锦问。   杨思觅点头。   米粉上配了很大片的笋片,酸辣味的,很鲜嫩。杨思觅一会儿就把笋片先吃光了,程锦把自己碗里的夹给他。   杨思觅道:“辣。”   程锦便先在汤里涮了涮,再夹给他。汤不辣,酸辣味的笋片大概是用来调味的。   杨思觅没再说什么,大概是吃得满意了。   吃完饭,两人去了趟便利店,程锦买了盒星空棒棒糖给杨思觅。   还未出店门,杨思觅便先拆了一支。   一分钟后,他说:“难吃。”   “……”程锦道,“真的?”卖得这么贵,居然还难吃?   “你试试。”杨思觅直接把他正在吃的那支递给程锦。   那就尝尝吧,程锦接了。嗯,漂亮是很漂亮,晶莹剔透的圆球里裹着一团神秘绚烂的星空,但味道,就白糖一般的甜味吧。   “以后不买这个了。”   杨思觅把程锦手上的糖拿回来,又放进自己嘴里。   “难吃就别吃了。”   “不要浪费。”   程锦失笑,杨思觅说这话基本等同于是在说笑话。   “思觅……”   还未等程锦说具体内容,杨思觅便道:“生气。”   还是生气。   程锦,“……”   他们回去时,叶莱他们已经回来了,程锦把那盒星空棒棒糖给了他们,并提醒道:“样子货,不好吃。”   步欢大笑,“你还买这个?本来就只是好看,花钱买浪漫,女孩子很喜欢这个。”   “嗯,我喜欢!”小安说,“不吃放着看也行啊。”   叶莱拿起一支棒棒糖看了看,“看是好看。”   游铎道:“外面是糖壳,里面的星空其实是一层可食用的糯米纸。”   “居然不是立体的?”程锦摇头,还以为贵有贵的道理。   步欢对韩彬道:“一会儿带两支去逗秦越。”   “不用。”   “哦,看来你们已经玩过这个了。”   ……   “好了,来说案子。”程锦敲了敲办公桌,“监控的事怎样了?”   大家陆续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叶莱道:“我们测试过后,发现至少有五条以上路线可以躲过监控进入丽水花园。”   “我觉得这说明不了什么,这案子又不是什么密室杀人案,线路不是最关键的。”步欢道。   “至少可以证明不是房子里的人才有机会作案。”游铎道,“不过,如果是外面进去的人,那他很厉害,监控是有漏洞,但要躲过监控还是不容易,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韩彬同意,“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也要事先去踩点,观察地形。”   小安想了个办法:“查一下监控?看一下谁经常去那些死角处晃悠?”   “他可能是那种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人。”步欢摸着下巴道,“例如:保安。”   “查。”程锦在笔记本上稍微记了下。   “如果真是外人作案,那就是有人在搞车鉴他们三人?”叶莱问,“为什么呢?”   程锦摇头,“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看他们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也可能是温止波和高亘得罪了人。”韩彬道。   “这也是个思路。”   步欢道:“我坚持原有观点,就是那三个人干的。”   “也有可能。”程锦转了转手上的笔,“这样吧,首先,小区保安那边去查一下,不过也不是只查保安,是查有没有人曾去特地注意过监控漏洞这事。”   小安道:“既然是监控的事,那我来吧。”   程锦点头,“然后查一下哪些人和车鉴他们有关系,我是指肉体关系,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听说过什么,特别要注意车鉴,找他的炮友打听清楚,他是不是喜欢针刺。”   唔,大家互相看了看,没人主动申请这活。   “韩彬和步欢去。”程锦笑着调侃步欢,“别担心,韩彬会保护你。”   韩彬严肃地点头。   步欢冲韩彬抛了个媚眼,“亲,我也会保护你的。”   “然后还有温止波和高亘,”程锦道,“温止波的妻子现在还住在花海吗?”   游铎道:“在,没有搬走。”   “那我明天去找她聊聊,看她对温止波那案子有什么看法。”   “她不是和车鉴他们和解了?”或许已经不愿意再谈以前的伤心事了。   程锦道:“见个面看看情况。”   “高亘的女朋友那边,我去吧?”叶莱主动说。   程锦点头,“行,你和游铎跟这里的刑警一起去看看。”   “好的。” 第106章 复始8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该去吃夜宵了,秦越过来接他们,车停在早上分别的地方。   秦越定的地方在海边,细腻的沙滩,浪漫的灯光,挂着轻柔纱幔的木台,这种地方一看就很贵,且很适合情侣约会。   程锦心想,他们是到这当电灯泡来了。   说是来吃夜宵,结果大家都不吃东西,全跑沙滩上玩去了,只剩程锦坐在木台阶上低头看着手机,他是在看邮件,以及收发信息。   远处,小安抱着一盏星星灯拗姿势,她是在拍照,“我觉得穿纱裙拍会更好看,早知道就回酒店换衣服啦。”   低头看相机取景框的游铎道:“会冷。”   叶莱在旁边看他们拍,笑道:“现在已经很好看了。”   秦越道:“我让人把衣服送过来?”   “不用啦,我只是拍着玩。”小安拽着她的御用摄影师跑别的地方去了。   “衣服是次要的,主要看脸。”步欢拿起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这脸多帅!”   叶莱摇头,“脸皮真厚……”   “秦越。”杨思觅坐在躺椅上,冲秦越勾了下手指,靠在旁边躺椅上的韩彬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坐了起来,看着杨思觅:你要干嘛?   秦越走过来,看看他们俩,“怎么了?”   杨思觅道:“带手机了吗?”   “带了。”   “打开录音功能,去和程锦聊聊天。”   “啊?”秦越茫然。   韩彬道:“聊什么?我去。”   杨思觅嫌弃他,“你不会聊天。”   “我会聊天。”   “你不会。”   “我会。”   “……”秦越道,“别吵架。还是我去吧,聊什么?”他拿出手机,看看电量,然后打开录音功能。   杨思觅道:“随便聊。”   “……”秦越点点头,“好。”他看看四周,然后朝程锦走去。   韩彬还在问杨思觅:“聊什么?”   杨思觅道:“水,蓝色的。”   韩彬起身,拿了杯蓝色的饮料给他。   杨思觅接过饮料,喝了口,“难喝。”他把杯子还给韩彬。   韩彬默默地把饮料放回桌上,“你……”   “别吵。”杨思觅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韩彬。   韩彬看了看远处的秦越,然后靠回了躺椅上。   程锦发现自己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脚,抬起头,发现是秦越走过来了,估计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大家带的包之类的随身物品都扔在了这边。   秦越道:“不去逛逛?”   程锦笑道:“坐一会儿。”   秦越在旁边坐下。   “……”程锦道,“不是,我自己坐着就行,你不用管我。”   秦越笑道:“我也坐会儿。花海不错吧?不过现在还稍微有点凉。”   “嗯。这边的房价也很不错——在公安局听大家聊天时听到的。”   “是啊,二线城市,一线的房价。”   程锦笑了笑。   秦越道:“你们这个案子很难查吗?不是打听案子,是看你现在还在忙。我叫你们出来是不是耽误你们工作了?”   “没有。别多想,如果真不方便,我会直接拒绝,不会跟你客气。”   “那就好。”秦越笑道,“没碍你们的事就行。杨老师今天怎么了?”   程锦有些讶异,“他在和我生气,很明显?”他抬头,准确地捕捉到杨思觅的方位,看到他似乎是在睡觉。   秦越心想,并不明显,和平时没多大差别。   他对杨思觅最深刻的了解就是,韩彬曾看着电影上的某个BOSS级角色说:有点像杨思觅。   那个BOSS是个行事无章法却又强到变态的家伙,没人会想生活在有他的世界中,因为实在是生命没保障。当然,那只是电影。   “感觉他今天有点缺乏活力。”秦越道。   “嗯。”   秦越笑道:“你们闹矛盾了?很难想象。”   “也不算矛盾,他不喜欢这个案子。”   “哦。”   “几个嫌疑人对待亲密关系的方式比较特别,这大概让他困惑了。”   秦越也困惑,因为没听懂,“哦?”   “那几人是开放式关系。”   “长期炮友?”   程锦道:“不只,他们有感情。”章悦文和于希言是情侣,车鉴么,他大概的确是炮友。   “真的有感情吗?感觉就是为了合理化滥交。”   程锦想了想,“低层次的是滥交,高层次的注重的是精神世界。”说到这,他笑了起来,“乱说的,这种哲学以及心理学的东西还是杨思觅比较懂,得让他来说。”   关于人的感情与亲密关系,杨思觅都特地研究过,且在实际应用——怎么控制别人利用别人——方面成效斐然,但他不是真的懂感情。   他知道你的感受,能推测出你的反应,但这些只是经验产物,实际上他感受不到你的感受——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仍会困惑。   “向你取下经。”程锦笑道,“韩彬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气吗?你怎么处理的?”   “……”这可是在录音,选案例时一定得选个恰当的。秦越想了又想,“有件小事,是这样:你离他太近了,他会嫌热,离远了,他又会叫你近一点。”   说得很含蓄,程锦想象了一下,大概是要注意安全距离,不让搂着抱着,不让靠也不让摸,同时也不让离太远,估计是要坐在他身边,且手脚要规矩,又或者是,他方便时你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不方便时,你得老实离远一点。   程锦笑道:“感觉是你要生气,而不是他生气。怎么解决这种问题?”他自己想了个答应,“既然热,那就把空调调低一点?”   “不。不用做什么,他喜欢怎样就让他怎样。”   程锦失笑,“谁是最后的赢家?”   “没有输家。”对商人来说,双赢才是最高追求。   程锦感觉最后大概是韩彬主动克服了安全距离障碍。   “不错,很有启发。”并没有,他要是让杨思觅喜欢怎样就怎样,那不知道会怎样,反正肯定不会有赢家。   程锦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什么重要信息,他收起手机,望向杨思觅那边,站起来,“走,我们也别坐着了,去逛逛。”   两人走到半路,韩彬便过来把秦越领走了。   程锦独自走到杨思觅也身旁,在躺椅旁坐下,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然后把人抱住,他想,如果杨思觅不喜欢身体接触,那简直难以想象。   杨思觅揽住程锦的腰,往衣服里面摸。别人生气会禁止身体接触,他是更放纵,因为在他看来情绪是可以利用的。   程锦把他的手拉开,握住,不让他乱动,“跟你讲个笑话。”然后他便把秦越刚刚跟他讲的韩彬嫌热的事说给杨思觅听。   杨思觅听完后道:“你现在热吗?”   “不热。”   杨思觅便挣开程锦的手,放回他腰上,继续往衣服里摸。   程锦改口:“其实有点热。”   “哦。我手冷,帮你降温。”   “……”   “我还是生气。”   “……”   晚上,回酒店后,秦越问韩彬:“录音要怎么给杨老师?”   “等他问你要,你发给他就行。”韩彬道,“先给我听听。”   “其实没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他要我去跟程锦聊什么。”秦越把手机递给韩彬。   韩彬打开手机,找到录音,播放。听完后,他困惑地道:“我没有这样。”   “你有哦。”   “没有。”   “那我们来试验一下。”秦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起洗澡吗?”   “不,你先……”韩彬停下不说了,把秦越拽到身边,“走,一起。”   ……   第二天,上班路上——他们走路去上班,酒店离公安局很近,步欢问韩彬:“你的嘴唇……是不是上火了?”   叶莱笑道:“你管得可真多。”   “本来是不想管的,但今天我们不是要出去见人吗,我怕那些人误会是我咬的他。”步欢一脸的不得已。   韩彬默默地离步欢远了点。   “哎,你干嘛呢?”   韩彬道:“怕你有狂犬病。”   大家都笑。   步欢抗议,“头儿,他歧视我,我要换个搭档。”   程锦笑道:“为了工作,牺牲一下吧。”   “头儿,你这思想不对,你不会哪天想让我为工作献身吧?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我只接受美女的诱惑……”   “停,刚那话,我是对韩彬说的。”   大家又笑。   步欢叹气,“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样是很容易失去我的。”   …… 第107章 复始9   步欢和韩彬要去见的是车鉴等人的“同性好友”,恰逢工作日,两人便直接去那些人上班的地方去堵人。   对于目标们来说,这着实是件让人郁闷的事。   “警官,你们之前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怎么又来了?”   “因为觉得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你看这样……能不能下班再说,我这边现在有工作。”   步欢笑道:“不行,我也是在做我的工作,你配合的话,我们就可以早点结束。否则,我们就慢慢来,慢工出细活,别着急。”   “……但我说了我和车鉴只是认识。”   “以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不只是这样。”   “但……”   “妨碍办案是要负法律负责的,所以请你一定要认真对待我们的问题。”   “……”   在忙碌了两三天后,步欢和韩彬找到了几位愿意承认和车鉴等人发生过关系的人。   先说于希言,他不玩SM,但他在同性恋圈子里很受欢迎,因为他出手大方,当然,肯定也和长相有关系,他长得还可以,打扮一下又能增色两分,还是比较吸引人的。   他和一些人约过,近一年来约得比较多,大概是温止波死后,他压力太大,需要释放。不过他只约不谈感情,如果有人想和他谈,他会坦然告之对方他有男友,所以并没有搞出什么不愉快的感情纠葛。   查完他的感情,又让游铎帮忙查了一下他的经济状况,没发现严重的经济纠纷。   也就是说,于希言这人除了在性上面泛滥一些之外,基本没什么问题。无论是他杀人,还是别人陷害他,按道理都不应该发生。   步欢他们也向圈内人打听了一下高亘和温止波。   基本没人认识温止波——除了一个人,但他是因为工作原因才认识温止波的,与性向无关。   见过高亘的人多一点,不过也不是因为性向,而是因为高亘从事媒体工作,举办同性恋公益活动时,他一般都会在场,负责一些媒体宣传方面的事务。   公益活动的场合也少不了章悦文,而且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不是因为他的性向,也不是因为他是于希言的男友,而是他长期帮同性恋群体提供免费法律援助。在众人心中,他是个好人。   与同性恋群体近距离接触过后,步欢和韩彬开始缩小范围,瞄准下一个目标:同性恋SM群体。   车鉴和章悦文是性伙伴,他们的共同爱好是SM。   从受害人的死状来看,或许也与SM有关。   所以,SM是重点调查目标。   花海的同性恋SM圈子不大,且联系紧密,摸着一根丝就能抽出一整张网,只要找到一个认识车鉴的人,基本就能把他的“顾客名单”列个大概。   车鉴在他们那个群体中人气很高,他有钱有势、长相可以、能力也强,是很多人仰视的对象。   基本上圈内人都倾向于认为他不需要去强迫别人,杀人更是没必要。   ——至少上个案件发生时,大家是这么认为的。   步欢和韩彬向大家展示了高亘和温止波的照片,大家都摇头,没和这两人玩过。   有人提醒他们:是同性恋吗?异性恋是不会和我们一块的。   异性恋的SM爱好者,只会和异性一起玩。   关于“针刺”,某位和车鉴约过的男士说这事得看人,有些M喜欢,有些不喜欢,按他们圈子的规矩,M愿意,S才能那么干。这是成年人的游戏,讲究你情我愿。要是有人乱来,那他是在坏自己的口碑——当然,行行都有人渣。   这位男士说自己不喜欢针刺,所以和车鉴约时,没试过这种玩法,不知道车鉴是否擅长。   向他打听章悦文时,他说车鉴和章悦文是“长期调”,两人保持长期关系,而且是走心的那种。具体走的什么样的心?友情、爱情或亲情?他就不清楚了。   车鉴原本就承认了他不局限于章悦文一个人,所以能找到那些他调教过的M并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有个S承认自己和章悦文约过。   章悦文有男友,也有固定的S,本来以为这就是他的生活,但事实证明,是大家缺乏想象力,他的生活还可以更精彩一点。   不过,这个S说章悦文不喜欢针刺,至少和他约时,没有尝试这种方式。   因为步欢他们带回来的信息,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见了一次章悦文。   这次他们谁都没戴眼镜。   不过章悦文明显还是对杨思觅很感兴趣,他很露骨地盯着杨思觅看——也可能是程锦戴了副隐形的有色眼镜。   杨思觅轻蔑地扫了章悦文一眼,冷冷地命令:“不准看我。”   他在控制章悦文,而章悦文的反应很强烈,他猛地垂下了头,脸涨得通红,同时焦躁地在座位上扭动,仿佛屁股下有钉子。   程锦怀疑换个场合他会直接趴到杨思觅脚边去。真是让人闹心。   “除了车鉴,你还和别的S发生过关系?”程锦收敛情绪,开始提问。   章悦文不吱声。   杨思觅道:“回答问题。”   “我,能抬头吗?”章悦文问。   “不行。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或许会同意。”杨思觅道,“注意,跟我说话要加上‘请’字,我喜欢有礼貌的小狗。”   “是。”章悦文急促地呼吸着,同时颤着声音道,“请问。”   他应该是被杨思觅训得兴奋了,程锦心情复杂,觉得这事很操蛋,他有种拂袖而去的冲动,当然,他没动,只是声音稳定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章悦文迟疑不语,大概是在等杨思觅的命令。杨思觅轻哼了一声。章悦文赶忙道:“是,除了车鉴,我也接触过其他人,因为想尝试一些新鲜玩法。”   杨思觅“嗯”了一声。   章悦文像受到激励般地,赶紧又道:“都是短期的接触,觉得不合适,就没有再去找他们。”   “有和他们发生什么矛盾吗?”   “没有,这是两相情愿的事。”   “你接受针刺这种方式吗?”   “不。”   杨思觅道:“不喜欢?尝试过吗?”   “……试过。不喜欢。”   “和车鉴一起尝试的?”   “……”章悦文在抵抗杨思觅对他的控制。   杨思觅站起来,走到章悦文身边,手撑在章悦文面前的桌面上,微弯下腰,逼近章悦文,“嗯?”   “我……”章悦文垂着头,看着杨思觅白皙修长的手指,想象它握着鞭子时的样子。   杨思觅配合他的想象,握拢手指,轻敲了下桌面。   章悦文像是看到了杨思觅正拿着鞭子打量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挥鞭抽他,他已经想象出那种美妙的爽痛感了,在拘留所里素了这么多天,他十分想念那种滋味,快想疯了。   他浑身颤抖,头昏脑胀,只好讨好取悦眼前这个能给他快乐的人,“我和车鉴,一起尝试过,但不喜欢,我不喜欢那种尖锐的痛感。”   那么,高亘和温止波尸体上的针孔似乎可以多一种解释了。章悦文这差不多算是卖了他自己也卖了车鉴。难怪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杨思觅得到答案后冷淡地从章悦文身边走开了。   章悦文失落地揪紧了手指,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我可以抬头吗?”   程锦额上青筋乱跳,他闭了下眼,默默地深吸了口气。   杨思觅看着程锦,同时嘴上拒绝章悦文,“不可以。”   章悦文既失望又满足,被操控被拒绝,能使他感到精神欢愉。   杨思觅靠到程锦身边,手放到他肩膀上,程锦避了一下,杨思觅放在程锦肩上的手反射性地收紧……   肩膀一阵剧痛,程锦感觉大概快骨裂了,他咬紧牙关,抬起尚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拍了拍杨思觅的手,杨思觅放松了下来,反握住程锦的手。   程锦拉他坐下,两人的手一直在桌面下交握着。   程锦看着仍然老实地垂着头的章悦文,“你是怎么定义你和于希言以及车鉴的关系的?”   “男友和朋友。”   “爱情与友情?”   “对。”   “其他S对你来说是什么?”   “玩伴,有性吸引力的玩伴。”   ……   程锦把上次想问而没能问成的问题都问了一遍,然后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他站起来,拉着杨思觅离开审讯室。   听到脚步声,章悦文蓦然抬头。   杨思觅在门口回头,“不乖的小狗。”他松开撑着门的手,门自动关闭了。   章悦文无助地望着审讯室的门,哭了。   程锦从外面的监控屏幕上看到了章悦文在哭,“他怎么了?”   旁边的刑警看看他又看看杨思觅,“……不清楚。”   杨思觅道:“不用管,就这种程度的,他不会坏掉。”   程锦皱眉,拉杨思觅去偏僻处,“这种程度的什么?”   杨思觅道:“心理控制。”   坏掉自然是指玩坏了。   “……”程锦看着杨思觅,“别再这么干。”   “哦。”   “我不喜欢那样。唉,你刚才那样,让我觉得不舒服。”程锦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大概是既恼火到想吐血又尴尬到不忍直视。   杨思觅道:“我以为你什么都能接受。”   程锦一愣,然后笑了,“你故意的?”   杨思觅不看他,像是在闹脾气,又像是在表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   程锦边想边道:“‘接受’这个词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理解’,好听点可以说是‘包容’。人类社会中有很多小众群体,大家有不同的需求,我觉得都可以理解,但这不代表我真的感兴趣。我的想法是,只要他们不犯罪,那大家就安静地当平行线,互相尊重,但不要有交集。”   如果他有车鉴、章悦文这样的朋友,他会尊重朋友的小众爱好,但是他不想了解具体细节,更没兴趣近距离旁观——章悦文刚才那种情态出现在他任何一个朋友身上他都会隔应得慌。   总之,朋友么,“求同存异”就好,不必什么都玩到一块,也不必彻底敞开心门。   杨思觅道:“如果我感兴趣,想试试呢?”   “……”程锦揽住杨思觅,手上使了五六成劲,“只可以在家和我试,除此之处,都不可以。明白吗?”应该说得够清楚了,没有漏洞。   杨思觅道:“所以,你还是能接受,我没有用错词。”   程锦,“……”大意了,还是掉坑里了。   “我不生气了。”杨思觅凑近程锦,嘴唇在他脸上蹭了蹭。   ……有点意外。程锦板着脸道:“但我生气了。”   杨思觅便用力地在他脸上亲了下,都亲出响声了。   程锦失笑。   他稍微想了下,觉得应该是他的“纵容”起作用了。   其实不全是。他的纵容只起了一半作用,另一半要归功于他的排他性。   ……   在步欢、韩彬调查车鉴等人时,程锦和杨思觅也在忙,他们去见了温止波的妻子。   她叫彭菲,仍住她和温止波结婚时买下的那套房子里,一个人独居,她和温止波还没来得及要小孩。   她不是位精致的女士,虽然程锦他们上门前先打电话跟她联系过,但她并没有为了见客而化妆,不过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穿着一身运动装,头发扎成马尾,额头上有细小汗珠,脸颊红润,唇边带笑,整个人洋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美。   “你们好,随便坐吧,我也刚进门,稍等,我去洗个脸。”彭菲放程锦和杨思觅进门后,便走进了卫生间。   程锦看看了四周,这个家布置得不错,干净整齐,而且很温馨,桌上、柜子上、墙上零散地点缀着许多小盆的绿植,它们长势很好,有点物似主人形的味道。   过了会儿,彭菲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程锦和杨思觅还站着,赶紧请他们坐下,又给他们倒水。   程锦忙道:“不用倒水,你别忙了。”   彭菲还是倒了两杯水过来,用的不是一次性纸杯,而是晶亮的玻璃杯。   大家在沙发上坐下。   程锦说起来意,“就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温先生那个案子的情况。”   彭菲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   她把她所知道的那部分情况讲了出来。她是知道得不多——没有公安局掌握的线索多。   “当时,我就感觉他们处处可疑,但最后法院判了无罪,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事实证明还是法院错了,放过了恶人,这才让他们有机会再次杀人。”   车鉴等三人的事在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警察无能,上次没逮住这几个家伙,这才让他们又杀了第二个人。   程锦道:“当时,你和车鉴等人和解了,对吧?”   彭菲点头,“大家都劝我和解了算了,他们都被判无罪了,接收钱总比人财两空来得好……”   她看了看四周,神色清冷,双眼无神,恍若游魂,“当时,这房子还在还房贷,后来就用他们给的钱一次性还清了。还完了还剩不少,省着点花,我下半辈子可以不用工作了。”她这是在往自己身上插刀。   程锦放缓声音,“你……节哀。”   彭菲低下头,呜咽道:“这是止波的卖命钱。”   “那你为什么要收?”杨思觅道。   程锦把手按到杨思觅手臂上,让他别再说了。   彭菲沉默了许久,道:“他不在了,但我还得活下去。”   ……   离开彭菲家后,程锦问杨思觅:“她怎样?”   杨思觅道:“你怀疑她?”   “不是,我是觉得她的心理状态有问题。”   彭菲表面看起来很乐观很积极,好像已经走出阴影,重新开始新生活了,但其实并没有,她依然深陷在过往中,无法释怀。不过,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她应该就能放下了。   杨思觅道:“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哦?”   “回去告诉你。”   “为什么要回去才能说?”程锦勾住杨思觅的脖子,凑近他耳边,“现在告诉我吧,我现在就想知道……”   杨思觅无动于衷,他在享受程锦这种“亲近”。   之所以要回去看说,是因为杨思觅要先找资料,他在网上折腾了小半天后,叫程锦:“来看这个。”   那是个极限运动的视频,一个姑娘速度极快地在各种建筑以及设施间跑跳穿行,看得人心惊肉跳,生怕她脚下一个不稳踩空了。   程锦道:“这是什么?”   “今天我们去见的那女人。”   彭菲?“你确定?”   视频中,那姑娘没露脸,看不到长什么样。   杨思觅道:“就是她,我查过。”他以前看到这视频时,一时兴起,就去查了下视频中的人是谁。   “……”   没想到温止波居然有个玩极限运动的老婆。   程锦道:“这案子好像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立刻让人去查彭菲,重点调查她在这次案子发生前的行踪。   ……   叶莱和游铎负责的是高亘那边的调查。   他们联系了高亘的女友卢紫烟,表示想和她聊聊。   卢紫烟答应了,不过她说想约在外面聊,她不想再来公安局,之前来来回回跑过很多次,已经厌烦了。   叶莱私下和游铎说:“这算不算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游铎想了想,“算吧。”   卢紫烟约他们到一家书吧见面,店里人不多,都在安静地看书,包括卢紫烟本人。   叶莱心道,他们在这种地方聊天不合适吧?   卢紫烟看到叶莱他们后,走过来领他们到室外阳伞下的座位上坐,“就在这吧,行吗?”   “行的。”室外聊天不会打扰到别人,挺好。   卢紫烟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我可以抽烟吗?”   叶莱点头,“抽吧。”   卢紫烟点了支烟,含在红唇间,含糊地说:“我们以前说过将来也要开一家这种店。”她说的是他和高亘。他们已经没有将来了。   “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卢紫烟吐了口烟,烟雾随即被风吹散,什么也不剩。   叶莱打开录音笔,先问了一下高亘的基本情况。   卢紫烟都如实回答了。   慢慢的,问题升级,“他和章悦文是好朋友?”   “还行。我就直说吧,其实是发展人脉。”章悦文是那种生来就比大多数人站得高的人,很多人都想和他混熟。   “那天,你怎么没去章悦文家作客?”   “本来是要去,但我出车祸了。”卢紫烟开车回家时,被人撞上了,车祸不严重,但对方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耽误了时间,所以她没赶上那次聚会。   “他晚上怎么会留宿在那儿?”   “他喝醉了。谁知道会出事,要知道会那样,他爬也会爬回来。我本来可以去接他,但不是车祸了吗,车被送去修了。”卢紫烟愤恨地抽了口烟,“我有时候觉得是老天爷不想给我们活路。”   “……”   “我没事,继续继续。”   “冒昧问下,你们对SM有什么想法?”   “你说什么东西?”卢紫烟疑惑。   游铎解释了一下。   搞清楚问题后,卢紫烟道:“我们不玩那个,为什么问这个?之前有警察问我,高亘有没有可能是同性恋……所以那些混蛋不但搞同性恋,还玩SM?他们都对高亘做什么了?!”她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他们不得好死!”   ……   晚些时候,程锦听完录音后道:“去查一下那次车祸。”   “那天卢紫烟被撞的事?”游铎问。   “对。”   叶莱疑惑,“老大,你觉得有问题?”   程锦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我疑心病重。”   那次车祸在交警那边有记录,就是个普通的小车祸,但撞卢紫烟那人有犯罪记录,曾因为打架斗殴进过监狱,不过刑期不长,关了几个月便被放出来了,目前这人还没有犯过大罪。   把这人找来问话。开始他还嘴硬:“是我撞的又怎么了,不是赔钱了吗?”   后来,听说这事可能和杀人案有关后,他就软了,“不关我的事,我只撞了她的车,我撞得很小心,绝对不会出事……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他是在网上接了个单子,对方让他在固定时间去撞卢紫烟的车,并且拖住她,别让她离开。   小安在网上找到了那个匿名的“任务单”,不过追踪不到是谁发的。   “这是什么鬼发展?”步欢道,“有人预谋想要高亘的命?”   叶莱点头,“似乎是这样。”   公安局这边更加惊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然来了个这种线索。   魏婕魏副局长对程锦道:“我们以为只是单纯的杀人案,所以一直往这个方向查,没想到是走错了路。还好你们过来了。”   要不这案子怕是又要和去年一样,最后不了了之。   程锦在心中叹气,现在这样也是迷雾重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对了路,但也没办法,只能摸黑走了。   ……   关于丽水花园的监控问题,小安一直在盯着。   她从保安团队查起,想看看其中是否有表现异常的人。查下来发现:   一、保安部门最近没有人员流动——既然没人“潜逃”,那应该是大家都问心无愧。不过也可能是那人是个傻大胆。   二、保安们工作时都很程式化,他们按固定路线巡逻,没人特地观察摄像头的死角问题——主要是他们没意识到监控有漏洞,因为不仔细研究监控视频很难看出问题。   然后,她又去查了清洁工、园丁等小区工作人员,但也没发现问题。   不过最后还是被她发现了点东西,她看监控时看到小区里有人在偷偷摸摸地玩无人机航拍,那架无人机在车鉴等人报警的那个清晨路过了他们家那片区域,很可能拍到了什么。   公安局的刑警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无人机的主人——是隔壁普通小区的一个普通宅男。   那天,无人机确实拍到了一些东西。宅男看到后,被吓坏了,那之后再没敢继续他的偷拍……不,航拍事业。   录像很短,只有十来秒的长度。无人机的主人说,他发现不对就赶紧把无人机撤走了。   录像中,车鉴等三人正在清理犯罪现场,客厅地上有大片的血迹,三人正在拼命擦拭,他们边劳动边在争吵着什么,他们身后有一排沙发,高亘的尸体正裸躺在上面。   “操!果然是他们!”步欢嚷道。   韩彬道:“死者的衣服是他们帮忙穿上的。”   “你们看桌上。”游铎重新播放录像,并在某个位置按下了暂停,然后放大了沙发前面的矮桌。   桌面上有东西,两支针管,还有一个性玩具。   一个刑警道:“这些东西,我们过去时没有看到。”   “肯定被他们处理掉了。”叶莱道。   游铎指着那个性玩具说:“这个还在,就在三楼的那个房间的柜子里。”这东西应该是车鉴或章悦文的收藏品之一。   韩彬道:“可能已经清洗过了。”   “这玩意儿是用来……?”步欢瞪着那根粗大的东西,一脸眼瞎的表情。   小安看看他,“你装纯。”   步欢,“……”   “高亘可能不是和人发生了性关系,而是被这东西捅了。”韩彬道。   步欢摆手:你们别管我。他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很震惊罢了。   程锦道:“无人机没有被别墅监控拍到?”   “没有,它正巧停在阳台边上的那个窗户边,而且是从空中降到了那个位置的,完美避开了监控。”小安说。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有人感叹。   “只是巧合?”程锦有点犹疑。   阳台上的摄像头是坏的,而无人机就恰好走那过。   “无人机的主人我们带回来了,你要见见吗?”一个刑警说。   “见。”   无人机的主人是个有点胖的宅男,胆子不大,程锦一问,他就什么说了。   他说,那天他其实不是一个人在家,还有个朋友在他家玩,是那个朋友操控的无人机。   那个朋友是他在无人机协会认识的,两人聊得来,就成朋友了。   无人机协会,程锦心想,又是一个小众群体。   程锦让刑警队的人去联系宅男的那位朋友——宅男提供了联系方式。   但很意外,竟然联系不上那人,电话打不通,去无人机协会那边找人也没找到,因为他提供的地址是错的。   “这人到底是谁?”大家都很震惊。   这案子的水好像越来越深了啊。 第108章 复始10   无人机航拍录像中的那根性玩具被送到法医中心检测。   很幸运的,法医从这东西上面提取到了高亘的DNA,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枚车鉴的指纹。   小安拿着证物照片说:“怎么是车鉴的指纹呢?合理推测,应该是章悦文用这东西上了高亘。”   “你怎么合理推测的?”步欢看了眼照片,操,这玩意儿不管是第几次看,都能让他菊花一紧,浑身不舒服,他连忙撇开视线。   “因为车鉴可以亲自上啊,为什么要用道具?”   “章悦文就不能?他有性功能障碍?”   “章悦文是个M,他肯定是受方——也就是被人上的那方,他没法真刀真枪上了人家,只好用工具了。”小安看着步欢,“听得懂吗?”   步欢无奈道:“懂,我又不是弱智。”   “直男有时候就是很智障。”   “……你这是什么歪理?”步欢道,“游铎,你直吗?”   “直吧。”   “你为什么要加个‘吧’字?!”   “不知道。”游铎敷衍了一声,然后回到案子上,“M不一定是受方,如异性恋中的男M,肯定是进入方。”   小安想了想,对,是这么回事,“但章悦文那么娘……”唉,娘也是男人,又不是太监,还是可以上人的。“算了。不如我们直接去问他本人,他到底是在上面还是下面。这样总合理吧?”   叶莱道:“问这种隐私问题,好像很尴尬。”   “都这地步了,他还想要什么隐私。就直接去问他。”步欢说。   后来是去问了,不过没有直接问章悦文,而是去问了他男友于希言和炮友车鉴,两人听到这种问题都不太愉悦,不过还是给了他们答案:章悦文确实是受方。   小安有点小得意,“看吧,我是对的。”   程锦道:“这次你是对的,但以后遇上类似情况,还是要按正常步骤来调查。”   “知道的啦!”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程锦道,“你们现在是默认对高亘实施侵犯的人是男人,而且是同性恋?”   “……”大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嗯,也可能是直男或女人,用道具就行。”韩彬道。   步欢道:“如果是直男或女人,那他们很彪悍。”   要他这种直男去对一个男人下手,那男人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想去上对方,也不会想到用道具上对方这种事。如果有仇,直接揍人甚至杀人就好了,何必做那种事。   如果动手的是女人,那也很奇怪,她为什么要那么干,是性别倒错还是怎么着?   “如果不是车鉴他们,那他们为什么要清理杀人现场?然后,为什么他们清理现场时,会恰好被无人机拍到?而控制无人机的那人为什么消失不见了?还有高亘的女友卢紫烟为什么会意外遭遇车祸?”游铎提了一大串问题。   叶莱道:“卢紫烟的车祸可以这么解释——只是设想啊:是车鉴他们雇人干的,因为他们要确保高亘会在他们家留宿,这样他们才好动手。”   “解释得通。但无人机那事是很怪。”小安皱着眉头说。   “嗯。”   程锦道:“好好查一下高亘和卢紫烟,如果高亘是被选中的受害人,那其中肯定有某个特定的原因。”   “好。”   “还有温止波的妻子彭菲,也好好查一下。”程锦继续道。   要不是杨思觅提醒他,他还以为这女人很普通。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步欢点头,“嗯,这女人厉害了,而且她有动机。”   叶莱反对:“她有动机也该去杀车鉴他们,她为什么要杀高亘?”   “因为直接杀车鉴他们,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身败名裂才是最好的报复。”   “身败名裂又不算什么。”小安深沉地道,“死亡才是唯一的真实,名利都是虚无。”   “……”   游铎道:“活着才是唯一的真实。不过也不好说,万一我们是生活在虚拟世界呢?”   “……”   程锦头疼,“都去干活。”有空七想八想,不如多干点活。   “工作才是唯一的真实。”韩彬应景地接了句。   大家都笑。   程锦皱眉。   大家一哄而散。   程锦沉思片刻,从笔记本中取出之前收到的那张金色名片,“思觅,你说我要不要和这人接触一下?”   “随你。”   “那就接触一下吧。”   名片的主人叫潘凡,是车鉴那边的人,据说是个很出名的公关专家。   双方约在公安局附近的一个公园里见面。   潘凡先生一身休闲装,戴眼镜,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附近的小朋友们奔跑玩耍。   “车鉴和章悦文小时候也曾这么打打闹闹地凑在一块玩。”潘凡说。   “你看着他们长大?”程锦问。   潘凡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大概是保养得当,显年轻。   “对,车鉴小时候,我当过一段时间他的家庭教师,我负责告诉他游戏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游戏?”程锦疑惑。   “当时的小孩喜欢玩的那种单机游戏。他当时很痴迷于打游戏,他妈妈便让我教他游戏是怎么从无到有被生产出来的,又是怎么宣传的,怎么被卖到玩家手中的。”   “……”玩个游戏还要知道多,也挺辛苦。   “这就是素质教育。有钱人家的孩子,起点比普通孩子高很多。”   程锦看了看身旁的杨思觅,他家这位也算是素质教育培养出来的,非常多才多艺。   潘凡跟随程锦的目光,也看向杨思觅,这年轻人长得很好,据说背景非常复杂,不能得罪。   杨思觅不悦,“看什么看。”   “对不起。”潘凡立刻道歉。他十分诚恳,没露半分难看之色。   程锦按住杨思觅的手:别这样。   杨思觅不耐烦:哼。   程锦握住他的手,调整姿势,让两只手十指相扣。   杨思觅垂下眼睫,靠到程锦身上,似是困了。铮鸣不止、似乎随时要脱鞘的宝剑终于静了下来。   程锦道:“潘先生,你说车鉴和章悦文一起是长大的?那于希言呢?”   “车鉴和章悦文也不能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次,大人交流感情时,有时会带上小孩。他们仨在高中时是同学,应该是那时成为了朋友。”   高中时,他们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后来上的是不同的大学,再后来,就纠纠缠缠地三人一起在花海同居了。   程锦道:“关于这次和上次的案子,你们查到了什么?”   潘凡打开他放在旁边的一个大信封,从里面取出几张照片,“去年,于希言和这位小姐见过几次面。我不知道这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照片上的画面是于希言和彭菲坐在一起,看两人的神色,应该是在谈什么严肃的事情。   程锦心想,潘凡或者说车鉴那方的人对于希言不放心?   他笑道:“你应该知道于希言和温止波是朋友。”   既然如此,那于希言被判无罪之后,和温止波的妻子彭菲见上一面也说得过去。   不过,程锦对彭菲的确不是很放心。   潘凡心平气和地道:“大概我是多想了。”   这老狐狸,一句话也不肯多讲。   “高亘呢,你知道多少?”   潘凡道:“他有个习惯,喜欢定期去外地的酒店开房。”他拿出手机,“我把单据发给你?”   程锦点头,“谢谢。他去酒店做什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   和潘凡聊完后,程锦和杨思觅步行回公安局。   程锦道:“我很想让他帮忙查一下无人机是怎么回事。”   只是说说,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把这消息透露出给嫌疑人那方的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方便车鉴他们脱罪的事。   杨思觅道:“我帮你查。”   “这么好?”   “无以为报是吧?”   程锦失笑,岔开话题,“感觉他们想把于希言推出来背锅。”   “嗯。”   “我打个电话给秦越。”程锦打出手机。   “嗯?”   “问他点事情。”程锦拨打了秦越的号码,他问的是,“你知不知道车鉴、章悦文、于希言背后的家族实力是怎样的?”   杨思觅道:“这个你不用问他。”   不过秦越已经回答了:“表面看起来三家实力相当。但实际上,车家和章家根基比较深,于家次一点。”   “好,我知道了。谢谢。”   回去后,程锦交待小安去查高亘定期去外地酒店的事,然后和杨思觅一起去见于希言。   既然潘凡认为于希言可能是缺口,那也就是说,他是警方要找的那个突破口。   “于希言,你和章悦文以及车鉴的关系到底怎样?”程锦问。   杨思觅加了句,“于家应该没落魄到需要你去卖身的地步吧?”   “什么意思?!我家怎么了?”于希言焦躁地问。   “没怎么,但就算怎么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于希言皱着眉盘算,他的律师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看他,到时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你和彭菲一直有联系?”程锦问。   于希言道:“没有,就以前,因为那案子见过。”   “我一提彭菲你就知道我是在说谁。”   “……”于希言道,“有些事没那么容易忘记。她一直觉得是我们——杀了温止波。”   程锦把潘凡给他的照片拿给于希言看。   于希言看着照片道:“这是去年的事,她找我问案子的事。你们是在怀疑她?她能做什么?”   程锦心想,她能做的事情多了,你要是知道她极限运动玩得多溜,你也会怀疑她。   “你不怀疑她?车鉴好像和你的看法不同。”   呵,于希言似笑非笑地抽了下嘴角。   杨思觅道:“你和车鉴的关系怎样?”   于希言似乎僵了一瞬,“就那样吧。”   “他也调教过你?”   “胡说什么!”于希言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他调教过你几次?你是自愿的吗?”杨思觅笑道,“你不会是食髓知味了吧?”   程锦,“……”   于希言很愤怒,“你想干什么?!”   杨思觅道:“人被鞭打时,具体来说是:人的机体在有伤痕刺激时,会产生内啡肽,这种物质可以帮助人保持年轻快乐的状态。所以你放心,你喜欢被鞭打是有科学依据的。”   程锦,“……”   于希言的愤怒一点也没有减少。   杨思觅继续道:“温止波的死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让你夜不能寐,要被抽上一顿——在内啡肽的激发下,才能身心放松,顺利入睡。”   于希言快疯了,“车鉴跟你说的?!还是章悦文说的?!”   杨思觅用一种谨慎的眼神地看着于希言,似乎在评判他的精神状态。   于希言被杨思觅的目光刺激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他,像只实力不足、只能炸开全身的毛以使自己看起来更强壮的动物。   程锦怕于希言会崩溃,在桌面下拉了拉杨思觅的衣服。   杨思觅把一只手放到桌面下,握住程锦的手。   外面看监控的刑警无语,你们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做出来各种调情小动作?谈恋爱有这么……让人沉迷吗?   “车鉴是个变态,如果有人比他强,他不择手段也要把人踩下来,不知道做过多少龌蹉事。章悦文也不是什么小可怜,他骨子里烂透了,十几岁就会雇人去强奸自己的同学……”于希言大概是真的疯了,什么都敢说。   程锦抓紧时机,问:“温止波和高亘是怎么死的?”   于希言像雷劈了一样,静止了片刻,然后清醒了过来,闭紧了嘴。   “……”程锦很后悔,不该多嘴的,唉,欲速则不达。   杨思觅轻快地朝程锦眨了眨眼,像个顽皮的小孩。   程锦嘴唇一动,露出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杨思觅看着于希言道:“物以类聚,你们都一样。”   于希言闻言抽了一下,像是身上仍有残余电流在流动。   “物以类聚——你是说我们不是人?”于希言像是被雷劈通了七窍,思维敏捷了起来。   “你不认同?那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因为我以前被他们的表相蒙蔽了,一厢情愿地相信他们,以为他们是我想像中的那种人。”   “哪种人?”   “至少是正常人。”   “你觉得你自己正常?”   于希言不说话了,大概是想到刚才杨思觅揭穿了他被鞭打的事。   杨思觅道:“温止波的死改变了你。”   于希言一言不发。   看来是没得聊了。   程锦道:“三人同船,现在船破了,在漏水,更糟糕的是船上缺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想聊,可以随时找我们。” 第109章 复始11   第二天,大家查到了一个意外的线索:彭菲和卢紫烟居然在同一个健身房办了会员卡。   根据她们的会员卡消费情况,可以看到她们进入健身房的时间常有重合,也就是说,她们可能见过彼此,甚至说不定是互相认识的。   不过,把健身房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后,可以看到录像中她们没有交流过,应该是互相不认识。   “不是陌生人,她们认识。”游铎把某个摄像头拍摄到的录像放大,然后暂停在彭菲冲着玻璃窗笑的一个画面上,“晚上,因为室外光线暗,透明玻璃有镜子的效果,彭菲是在对镜中人笑。”   他按下播放键,视频中,卢紫烟从彭菲身后走过,她朝彭菲背影方向笑了一下——她应该是在朝玻璃镜子中的彭菲笑。   步欢盯着录像,“这个拍摄角度,玻璃上没有映出人像啊。”无法验证游铎的说法。   游铎道:“我这是合理推测。”   “是合理。”程锦道,“接着查,看她们有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叶莱道:“可能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接触过,例如浴室或卫生间。”   游铎回忆了一下,“她们是一起进了浴室里,呆了半小时。”他找到那段录像,让他们看彭菲和卢紫烟运动完了一起走进浴室的画面。   “半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叶莱说。   步欢窃笑,“百合吗?”   他不看Gay片,但看百合片,他觉得很划算,一次可以看两个姑娘。   叶莱瞪着步欢,“你太猥琐了。”   “啊……百合吗?”小安眨巴着眼睛,“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案子是不是太神奇了点?”   步欢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案子查多了什么都会遇上的。”   “行了。”程锦打断他们的奇思妙想,“别忘了我们是在查案。她们一个结婚了,一个有男友,在我们这个案子里,把她们联系在一起的是她们的男性伴侣,她们都是受害者家属。”   “她们为什么要暗中联系?”韩彬看着录像,“而且这个时候高亘还没死。”   叶莱道:“大概是她们在密谋着什么——合理猜测。老大,要不要把她们带回来询问情况?”   “不急,这还什么都没有,她们如果否认互相认识,那我们就没戏唱了。继续查,多挖点东西出来。”程锦离开大屏幕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杨思觅正在偷偷地翻程锦的包,看程锦回来了,他便改成了光明正大地翻。   程锦稍微一想,就知道杨思觅在干嘛,他看了下时间,握住杨思觅的手腕,“到吃饭时间了,先别吃这些东西。”   今天他在包里放了点零食,有两小包肉干、两小包果干、一小袋饼干,还有几粒糖果。   程锦也叫了声大家,“走吧,先吃饭。”   杨思觅暂时放弃了零食,看着程锦道:“我不在你要挨饿。”   啊?程锦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记得吃饭。”   “不会,叶莱他们记得。”   “你一个人在家呢?”   “唔,有可能。”程锦明白杨思觅的意思了,配合地叹气,“你不在,我大概是会过得很惨。”   杨思觅在,那程锦得照顾他,顺带的他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上去了。   杨思觅道:“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是啊,还好在十几亿人中我们碰上了,而且在一起了。”程锦十分赞同,仿佛没了杨思觅他真的会饿死自己。   程锦和杨思觅说话声音不大,但特案组的各位都耳聪目明,不过他们假装没听到,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认真玩手机。   步欢:太太太肉麻了……怎么说得出口哟?   步欢:不过效果还不错   步欢:先记下来,有机会可以套用一下   叶莱:你想往哪套,勾搭妹子?   小安:只能是妹子,他直的嘛。   步欢:……   游铎:套用不了,你跟人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那人应该不会高兴。   小安:没错,我就会怼他,“你以为你谁啊!”   韩彬:嗯,要看人。   步欢:也是,像杨老师这么自信的人不多,像头儿这么好骗的人也不多。   叶莱:……   小安:已截图。   ……   晚上,另一个调查结果出来了,很劲爆。   高亘定期去外地的酒店开房是去“约调”,也就是SM性质的约炮,他确实是异性恋,约的是女S。   高亘隐藏得很好,从不在花海本地和人约,都是有需要时就找中间人给他介绍靠谱的外地S,然后飞过去接受调教。   难怪他和章悦文是朋友,原来两人是同好。虽然性向不同,但属性一致,想来相当能互相理解。   韩彬道:“既然这样,那高亘死前进行的性行为可能是自愿的。”   高亘是M,接受调教时,可能会接受女S带着道具上他。车鉴等人虽然是男的,但高亘不是喝醉了吗,脑子可能不太清醒,而章悦文的长相也偏中性化。   “车鉴的律师应该也会这么说。”游铎道。   那根按摩棒上有车鉴的指纹,他的律师肯定得想办法解释这个事情,如果无法证明指纹有问题,或者指纹的存在是合理的,那他就只能把事情往高亘自愿那个方向拗了。当然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律师还不知道这个信息。   韩彬不说话了。他对帮车鉴他们脱罪没兴趣。   程锦道:“高亘女朋友知道高亘的情况吗?”   “应该有所怀疑吧?”步欢道,“毕竟他们住在一起。”   叶莱摇头,“不一定会往那方面去想。可能会怀疑他出轨——虽然他确实是出轨,但应该不会怀疑他喜欢SM,这事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比较小众的。”   “假设他女朋友知道他出轨了,想报复他,然后故意把车撞坏不跟他去参加聚会,那他女朋友也不知道这样他就会死啊,除非他女朋友和车鉴他们是一伙的,事先就知道了结局。”小安说完后道,“我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   游铎道:“你忘了彭菲,她和卢紫烟认识。”   “好吧,那就是彭菲想报仇,卢紫烟想报复她男朋友,然后……她们就借车鉴等人的手杀了高亘,一举两得。”小安道,“有道理吗?”   步欢从小安桌上拿了包饼干,在手上抛了抛,“你光告诉我们面粉可以做饼干是不行的,你得说得出是怎么做出来的。”   “唉,我不会做饼干,你们来吧。”   程锦道:“做饼干光有面粉还不够。再继续查,已经查到这了,应该能找出翻出更多东西来。”   如程锦所料,接下来又有新发现:彭菲和高亘或许也有过接触。   有两次,一次是七个月之前,一次是五个月之前,高亘飞去琼枝接受调教时,彭菲恰好也去了那儿。   这是怎么回事呢?巧合?还是说彭菲在跟踪高亘?   “温止波的案子判下来后,高亘和彭菲有过接触。”一个刑警说。   当时,车鉴他们正在和彭菲谈和解的事,高亘作为章悦文的朋友介入过此事,据说他跟彭菲开玩笑说要替温止波做下宣传,让他名满天下。虽然没直说,但他说的“名”肯定不会是指好名声。   高亘是在威胁彭菲,暗示她,自己是作媒体的,擅长炒作,要让温止波红起来很容易,她识相就赶紧同意和解。   刑警道:“当时,彭菲拿了录音来找我们,想立案,但在那份录音里高亘只是指桑骂槐,没有说什么很过火的话,我们也管不了。”   步欢笑道:“这位姐姐脾气烈,警察不管,她就自己来。”   程锦看了看他,“你改变观点了?不认为是车鉴他们杀了高亘了?”   “……”步欢纠结地道,“现在的确不那么肯定了。”   程锦道:“先查清楚彭菲到底为什么去高亘去的城市。”   “我在查呢。”小安说。   小安查了彭菲的各种线上线下的记录,然后她查到彭菲和高亘有共同的朋友,不是卢紫烟,而是一个名叫陶一真的中年男人,这人是个中间人,S与M之间的中间人,长期活动在琼枝。   联系上陶一真一问,他说以前彭菲在他那做过兼职,具体工作内容是做“S”。陶一真负责客源,彭菲负责为客人们提供服务。   不过这份工彭菲没打多久,因为她本来也不是S,她会接触这个是因为陶一真有一次找不到合适的女S,就求她帮个忙,假扮一下。那次是客人喜欢被S用高跟鞋踢踩全身,彭菲戴着面具完成了这个委托,陶一真给了她一笔劳务费。   后来她陆续地又帮过陶一真几次,直到某次一个M突然向她求婚,把她吓倒了,那之后,她就不接活了。   再后来,彭菲离开了琼枝,到花海工作定居,这段有点奇特的往事便完全没人知道了。   小安兴奋地道:“她太酷了,能玩极限运动,还能兼职当女王,太酷了!”   “温止波娶了个了不得的老婆,难道他是M?”   “高亘和彭菲是不是约过?彭菲说不定调教过他。”   这些只能问彭菲本人了。   程锦道:“把彭菲带过来吧,还有卢紫烟。”   “你看出这个了吗?”程锦问杨思觅。   杨思觅道:“玩极限运动的人,不缺冒险精神,去尝试SM不算什么。”   “不知道温止波到底有多了解他老婆。”   “了解不等于什么都知道。”   “嗯,也是。”程锦深有同感。毕竟杨思觅还跟他说过他会半夜出门,他一直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他是睡成了死猪吗?——就像车鉴他们,有人死在了楼下,也能睡得无知无觉。   卢紫烟住得公安局近,过来得快。   程锦问她:“你知道高亘是SM爱好者吗?”   卢紫烟沉默地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卢紫烟迟疑地道:“别人告诉我的。”   “彭菲吗?”   卢紫烟惊讶地看着他。   “说说怎么回事吧。”   “她给我看了一些高亘的照片……”   就是接受调教时的照片,对于一般人来说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跪在地上像只狗一样舔女S的高跟鞋;被打耳光,而且是越打他越兴奋;被鞭子抽到高潮……   卢紫烟从来不知道她男朋友还有这么——奇特的一面。   “说说你和彭菲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定义你们的关系?”   “在健身房认识的,是朋友。”   “我们看过健身房的监控,你们为什么要装成陌生人?”   “她在查一些事情,觉得我们装成陌生人会更安全。毕竟某些人有权有势,如果我和他们的对头当朋友,可能会有麻烦,特别是我还是高亘的女朋友。”   “她在查什么?”   “她老公的事。在调查过程中她发现高亘玩SM,她觉得应该提醒我一声,就来告诉我了。”卢紫烟笑了一下,“她挺单纯的。”   杨思觅道:“看来你给她提供了不少高亘和章悦文等人的消息。”   “你是说她接近我是为了这些消息?”卢紫烟道,“那我也愿意帮她。是高亘和章悦文他们先做错了事。”   “你知道她是怎么拍到那些照片的吗?”   “什么意思?”   “她调教过你男友。”   卢紫烟愣了一会儿,“不可能!高亘认识她,因为她老公的事还有点怕她,不可能会约她。”   “她戴面具,室内拉上窗帘,灯光昏暗,高亘认不出是她。”   卢紫烟笑道:“她胆子真大……她很讨厌高亘,肯定狠狠地抽了他。”   看来她很高兴高亘被人抽。   “……”   “高亘的死,你怎么看?”   “你们是问我的感想?很难过,毕竟在一起好几年了。我是恨他,但不至于希望他被杀。”   “你为什么没和他分手?为了报复他?”   “大概吧。”卢紫烟道,“我就不主动提分手,我天天和他吵架,他快气疯了,但又忍下去了,他确实是个M……我借着火气打过他几耳光,他没还手,而且身体立刻兴奋了,太贱了……”   她虽然这么骂,但却又哭了,她低下头,拿纸巾拭泪。   程锦想,卢紫烟大概有S倾向,如果高亘没死,搞不好这两人磨合一段时间,就身心完全和谐了。   “你曾说过高亘去章悦文家作客那天,本来你也是要去的,但你出了车祸,所以才没去。你知道那次车祸是人为的吗?有人雇那个司机撞你。”   卢紫烟非常惊讶,“真的?怎么回事?!”   “大概是为了阻止你去章悦文家。”   “谁?!”   杨思觅带着笑意打量卢紫烟,看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紧张……他的嘴唇轻轻地分开:“大概是你那位单纯的朋友吧。”   “彭菲吗?高亘要去章悦文家作客的事我是跟她说过……”   杨思觅笑道:“对,你自愿告诉她的。”   卢紫烟恍惚了一会,道:“她怎么知道高亘会出事?她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是天天臭骂高亘,但我没想他死啊,我……”   说着说着卢紫烟开始不受控制地泣泪横流,看得出她的精神世界发生了极大的震荡,有要崩溃的症状。   程锦赶紧替她缓解冲击,“你别哭……这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中,不一定是这样。”   “哦。”卢紫烟茫然地看着他,像脑子转不过来一样,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们快点查清楚。”她的眼泪依然怔怔地往下流,似乎女人真是水做的。   “我们会的。”   外面看监控的刑警默默地想,这两位审人,是冲着把人逼疯来的吗?怎么每次都能把人审得魂不守舍……太恐怖了。 第110章 复始12   彭菲比较难找,电话联系不上,家里也没人,被派去找她的刑警都怀疑她是不是听到风声逃了。   小安定位了一下她的手机,位置是在公墓,估计她是去看温止波了。   刑警们过去找她,确认了她的确在那里之后,没打扰她,站在远处等她。   “你去看温止波了?”在审讯室里见到彭菲后,程锦这么和她打招呼。   “嗯,我每周都去。”彭菲今天披着头发,穿了连衣裙,看起来就是个漂亮温柔的女性,半点也看不出她背地里能那么彪悍。   “放不下?”   彭菲看了看他,没回答,也没必要回答,如果放得下她就不会在这儿了。   “两小时前,我们在这里和卢紫烟聊了会儿,和你一样,她也放不下高亘。”   彭菲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那天遇上的车祸和你有关吗?”   “没有。”   “你并不意外车祸有问题?”   “她跟我说时,我就猜可能有问题。”彭菲道,“止波那次,他们不也是趁我不在家时约的他吗?”   这样吗?程锦暂时搁下这个问题,继续问:“你知道高亘那天会出事?”   “当然不知道。”彭菲冷冷地道,“我要有预知能力,那止波就不会死了。”   程锦道:“你是怎么知道高亘是M的?”   “你是想测试我会不会说真话?”彭菲道,“我猜你们已经查到了我以前的事,年纪小时,我是做过一些荒唐事,其中包括假扮过一阵女王,所以对那个圈子有一定的了解。”   “止波出事后,我留心了一下车鉴等人的行踪,发现车鉴和章悦文玩SM,我就重新潜入那个圈子,想试试是否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不过,我只拍到了高亘的照片。”彭菲自嘲地笑了笑。   高亘只是个小人物,彭菲把他的艳照放出去也没什么用,公开照片最多能换一场新闻,有点杀鸡取卵了。   她想了一阵,最后决定从卢紫烟那边“曲线救国”,看是否能钓上什么鱼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长期钓鱼。不过其实她也没指望一定能成,就想着成了最好,不成也能给高亘找些不痛快,横竖不会亏。   她运气不错,卢紫烟没让她失望,在她刻意接近了几次后,卢紫烟成了她的好姐妹。   卢紫烟私下听高亘八卦过不少章悦文等人的事,因为怨恨高亘,也因为厌恶章悦文等人仗势欺人,她把这些真假难辨的信息统统告诉了彭菲。   例如,高亘本人认为章悦文等人是杀温止波的凶手(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猜想)等等。   “你和卢紫烟是朋友吗?”   彭菲犹豫片刻,道:“算吧。”   “你在利用卢紫烟。”程锦道。   彭菲没辩解,直接承认了,“是。”   “她并不想要高亘的命。”   “你是在怀疑是我杀了高亘?不。我也不想要他的命。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想找到害死止波的凶手。”彭菲道,“而且,你们觉得我这个样子能杀人,而且还是杀一个男人?你们未免太高看我了。”   程锦道:“我们查到了你以前的事,包括你玩极限运动的事,你现在还玩吗?”   彭菲愣了一下,“这个你们也查到了?早就不玩了。”   “那我们也不能小瞧你的能力。”   彭菲笑了一下,“我是做过一些出格的事,胆子也比较大,但从没杀过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况且,我要是能潜入那个别墅里杀高亘,那我为什么不干脆把另外几人也杀了得了?”   “因为你真正想做的是查清楚温止波被杀一案。”   如果章悦文等人死了,那温止波那个案子就彻底成迷了。   反之,如果他们活着,但又被牵涉进另一个类似的案子中,那公安局就不得不再次调查他们,这次或许能查出些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的确很可疑。”彭菲露出思索的神色,“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梦游时干过什么了。”   “……”程锦无奈。   这位女士如果是凶手,那她的心理素质未免太好了点。如果不是,那她忙活这么久难道都白忙活了?不至于吧。难道真的如彭菲所说,他们太高看她了?   “这一年多以来你查到了什么?”程锦问。   “你们才是查案的警察。”彭菲道。   程锦只当没听出她的讽刺,“是这样没错,现在就是在查案。”   彭菲看了看他,苦笑,“我能查到多少?我连丽水花园都进不去。我倒是想找车鉴他们的对头联手,但我这个层次的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些人,而且我手上也没筹码,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杨思觅打断她,“有什么是你愿意告诉我们的?”   彭菲把目光转向杨思觅,和他对视片刻,“我是做了点事情——我把高亘那些照片寄给车鉴他们三人了。”给卢紫烟是给,再多给几个人也是给。   也就是说车鉴他们知道高亘是个M,这个信息他们三人没对警方说过。   难道他们仨中有人因为高亘的属性而心生邪念?   “什么时候寄的?”   “两个月前。”   程锦道:“你觉得高亘的死和这事有关吗?”   彭菲觉得好笑,摇头道:“你觉得有关?那高亘不就是我害死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还做了什么?”   “没有了。”   程锦探究地看了彭菲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和温止波是青梅竹马?”   “是的,小学起就认识。”   “他对你有多了解?”   “大学异地,他读研究生时,我们也异地。这段时间他知道我的大概情况吧。”   温止波知道彭菲喜欢极限运动,但他不知道彭菲的水平有多高;他也知道彭菲认识了一些有趣的朋友,其中有SM圈子里的,但他不知道彭菲也去那个圈子里溜达过。   他是对彭菲太放心了,认为她什么都自己有数。大概是他自己是个靠谱的人,所以以为别人也是。   “他不是……?”   彭菲知道程锦的意思,答:“他不是M。”   “嗯。”   彭菲补充道:“我也不是S。”   她特地这么强调,这瞬间让杨思觅窥到了她的薄弱点,“你是想说你不会对他动手?”   “哪舍得。”   杨思觅道:“自己的宝贝被人伤害,特别心痛吧?”   旁听的程锦听得起鸡皮疙瘩,但彭菲很有触动,眼睛立刻就红了,眼底渗出泪水,她飞快地眨了眨眼,泪水消失了,但眼球上明显覆上了一层水膜,看起来又亮又脆。   “我才是那个喜欢惹事的人,好奇心过剩,胆子也大过了头,什么都敢试……按概率来说,我这种夜路走多了的人碰上什么危险都很正常,但结果却是他替我遭了灾,你们不知道我心有痛……老天爷不长眼……”彭菲声音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去了。   “他替你?”程锦拎出了关键字。   彭菲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他突然这么说,愣了下,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程锦就是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特别。   杨思觅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离开审讯室后,问程锦:“她那么说不对?”   “她觉得温止波的死她也有责任。”   “没有吗?她没保护好他。”   “正常情况下,成年人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温止波那种属于意外情况,有一定的不可抗力性,不是他自己的错,也不是他老婆的错。”   “哦。”杨思觅随便听听。   程锦笑道:“哪天我如果碰上什么事,同样也不是你的错。”   杨思觅不感动也不气愤,冷漠地道:“我有什么事,那肯定是你的错。”   “……”程锦道歉,“是,都怪我,怪我,对不起……”   “你只是说说吗?”   “……”程锦把杨思觅拉到僻静处,很有诚意地用行动道了歉。   杨思觅大度地原谅了他。   晚些时候,程锦关心的另一件事有了结果。   无人机的宅男主人说的那个朋友,已经被查清楚身份了,杨思觅找人查的。   这人叫韦宇,是个20多岁的瘦小男青年,他挺机灵,已经跑到外地去了,当然,现在又被弄回来了,而且是被抓进了公安局里。   韦宇振振有词:“我就玩下无人机,不犯法吧?”   “偷拍别人隐私是违法的。”程锦估计这家伙是偷拍的老手,可能以前被抓到只是教育一下就了事,所以现在他一点也不怵。   韦宇能屈能伸,“……我不是有意的,我认错,要罚款吗?”   程锦道:“现在不是罚款的事,是发生了杀人案——你对杀人案有概念吗?”   韦宇愣了下,赶紧道:“我一定配合调查!”   “我们知道你是收钱干活,说吧,你收了谁的钱?”   “我也不知道,真的,网上联系的,就让我去拍一家人,而且还告诉了我那家人的监控漏洞在阳台,我觉得这活有意思……我是说有挑战,就接了。”   “这是违法的。你什么时候接的活?”   “我知道错了……”   “什么时候接的?”   “两个月前。”   “两个月以来,你和那个客户一直在网上联系?”   “是的,我可以把他的账号给你,但他应该已经停用了,我把视频发给他后,再发信息给他,他就没有再回复过我了。”   程锦把纸笔推给韦宇,继续问:“你事先知道会拍到凶杀案的视频吗?”   “不知道,要是事先知道,我哪敢拍啊。客户只是说让我拍一下房子里的人在做什么,谁知道正好拍到了杀人案。”   “是啊,怎么那么巧,正好就被你拍到了?”   “是他叫我那天去拍的,而且在拍前十分钟,他在网上发了信息给我,我有聊天记录,在我手机上。”   程锦让人取来韦宇暂时被扣留的手机,一看聊天记录,韦宇的确没撒谎。   “你特地留着聊天记录?”   “是啊,都拍到杀人案了,我总得留一手。”   “那人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你是说他怎么知道我的?从网上知道的,我在网上发过一些技术帖子,算是小有名气。”韦宇有些自得。   ……   “这家伙真的是个体户?”步欢道,“我觉得他后面应该有团队。”   小安道:“像我们一样?”   “没错。”   叶莱道:“但他自己全部认了,而且只是偷拍……”就算抓来一整个团队,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如果他们做了更多呢?”   韩彬道:“杀高亘?”   “现在没证据,什么都没,总不能凭空抓人——还是抓想象中的人。”游铎道。   “……”   “对,现在说这些还早。”   韦宇把那个房客的社交账号交给了程锦,程锦让小安查了一下,发现那账号有两周多没被登录过了,应该是被弃用了。   “卢紫烟那车祸也是别人雇人干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小安问。   “彭菲吗?”叶莱道,“目前就她嫌疑最大。”   程锦道:“等下,韦宇说他让无人机飞过去偷拍之前,他那个客户发了信息通知他……这个客户似乎知道别墅里正在发生的事。”   “好像是的……”大家来精神了。连杨思觅都不再玩手机了。   “当时那人就是别墅附近?”小安调出丽水花园的监控录像,“在哪呢?”   步欢道:“在附近会被别墅监控拍到,难道是在阳台死角那儿藏着?那此人肯定是凶手!”   “你是说凶手晚上杀了人没走,留到天亮,等看到车鉴他们开始清理现场后,他就叫人来偷拍?”游铎道,“不合理。凶手本人在场的话,他想拍照为什么不自己拍?”   “……”步欢拍了拍自己脑袋,“嗯,我傻了。”   程锦道:“可能是他本人不方便拍。”   杨思觅往程锦身旁挪了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程锦忍不住微笑——不是因为他现在在说的事情,而是因为杨思觅的神态。不过他也只笑了一下,便恢复了冷静,说:“因为他正在清理案发现场,没空拍照。”   “……这个想法可以的。”大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第111章 复始13(完)   “是谁?”小安第一个问。   车鉴、章悦文、于希言三人中,谁会想把他们破坏案发现场这事捅出来?换句话说,这事被捅出来对谁是有益的?怎么个有益法?   “他们三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吧?这个偷偷搞事的人是想三人同归于尽?”步欢想不明白。   游铎道:“首先,这人肯定不是凶手,他能撇清自己,所以才敢把这事捅出来。”   韩彬接着道:“其次,他和另两人有仇,为了搞死他们不惜自损。”   “于希言。”步欢说,“我投他的票。相比另外两个玩SM的人,我认为他杀人的概率小一点。”   “还有,之前于希言暴露过他对章悦文和车鉴的不满,这可以作为他想对付车鉴他们二人的动机。”   叶莱点头,“我也投他。我总觉得三人之中,他有点多余。”   “不多余啊,他负责章悦文的感情,车鉴负责生理需求,非常合理的分工!”步欢嘻皮笑脸地说。   叶莱,“……”   游铎道:“是车鉴找我们过来的,他很肯定地说自己没杀人。”   “假设他真的没杀人,那就是另外两人杀的了。”   “明面上他假装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实际上却想暗中搞死他们?”   “啧,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因爱生恨?他一直在人家情侣中间硬插一脚,指不定是有什么变态想法。”   “那么这对情侣为什么要杀高亘?”   “因为互相嫉妒。上次是死的是于希言的朋友,这次死的是章悦文的朋友,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   大家热烈讨论着。   “那章悦文呢,他可是律师,懂法,不应该杀人吧?没人觉得他无辜吗?”步欢不嫌事大地“起哄”。   小安道:“我觉得他很可能是无辜的,毕竟高亘是他朋友,他不至于下杀手吧?至于性行为,我觉得高亘那样的人,就算被强迫了,清醒之后应该不会找他们拼命,所以他们没必要杀他,只要准备好赔偿金就行啦。”   “也有道理。”   似乎怀疑谁都是有理由的。   程锦道:“去见见他们,他们应该能在某些方面启发我们。”   程锦和杨思觅先去见车鉴,把无人机拍到的那段视频放给他看。   车鉴面无人色地瞪着视频,“……怎么会这样?谁干的?!这是栽赃陷害!”   他以前一直镇定自若,表现得像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现在突然大惊失色,看来眼下这个情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无人机拍摄的事应该与他无关。   程锦道:“这个视频我们检测过了,是原版视频,没有被修改过。”   “……”车鉴无话可说,他慌乱不堪,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一副马上就要发急病的样子。   杨思觅看向程锦:这人太弱了。   程锦回以微笑。   杨思觅无聊地抓过程锦的手,把它当成自己临时的玩具。   程锦道:“车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不是我们杀的人。”车鉴的声音没什么自信。   “哦?”   “不是我们杀的人,我们下楼时,他已经死了。”   “然后你们就开始替凶手清理现场?”   “……”车鉴道,“我当时是慌了,乱了手脚,所以干了蠢事。”   “是章悦文提出要清理现场的。当时那场景一看就是有人在恶意陷害我们,现场应该有很多对我们不利的证据,如果我们不清理掉,那我们肯定会被警方认定为凶手。我们不是想破坏现场,阻碍警方办案,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自保。”   程锦道:“杀人凶手清理犯罪现场的确是为了自保。”   “……我没有杀人!!”   程锦指着视频上的那个性玩具道:“我们找到了这个东西,经检测上面有高亘的DNA,还有你的指纹。”   “不可能!……谁陷害我?于希言?还是……章悦文?”   “为什么不可能?”   “……”   程锦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那根东西应该是被清洗过的,车鉴认为上面不该有他的指纹,但这个他没法说出来。“你亲手擦干净了?上面不应该有你的指纹?”   “……”车鉴要是承认了,那就等于承认了他曾拿着这个东西对高亘做了某事。   程锦等了一会,看车鉴没有要认账的意思,便又指着性玩具旁边的针管道:“这个被你们销毁了?”   车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闭上了。   程锦想,看来针管是被销毁了。估计他们也想过要销毁那个性玩具,但那东西个头大、材质特殊、质量一流,毁不掉也没合适的地方藏(警察们会把别墅翻个底朝天),他们只能放它一马,把它洗洗干净,摆进柜子里。不知道是他们的消毒液不够强悍,还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动手脚,反正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说于希言、章悦文陷害你,你和他们有矛盾?”   车鉴皱着眉,似乎在冥思苦想。   程锦道:“你知道这段视频是怎么来的吗?有人在你们窗外偷拍。”   车鉴暂时停止了思索,“怎么会有人在窗外?窗帘……”   当时客厅的窗帘被那个未知的杀人凶手扯坏了,他们没顾上装,他们也没有很当回事,因为路过的人走不到他们这边来,就算刻意往这边看,也是隔着树林和院子,看不到什么。   车鉴道:“我就说是有人陷害我们,偷拍的人肯定就是杀人凶手!也是他故意扯坏窗帘的,他算计好了。”   “情况恐怕不是你想的这样。”程锦道,“偷拍的人接到通知后才开始拍的,在他拍你们前十分钟,他才刚接到的通知。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知道你们在那个时间正好在一楼清理案发现场吗?”   “我们三人……那天早上只有章悦文接过电话,他说是他的客户找他,看来根本不是客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毛病?……”   程锦知道不是电话,而是信息,但他没纠正,只是继续问:“是你杀了高亘吗?”   “不是我!”   “现阶段你的嫌疑最大,只有你留下了指纹。”   “不是我,肯定是章悦文……不,不对……”车鉴死死皱着眉,“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嘀嘀咕咕的,像个找不到方向只能团团转的盲人。   看他卡带了,外面看监控的人们开始低声讨论案情。   叶莱道:“看他这样难道他真的没对高亘动手?”   “说不定是装的。”小安说。   “性侵犯是他干的——至少他有参与,这肯定没跑了。”步欢道,“杀高亘这事,不好说。就算是他杀的,他也不会承认,反正现在没直接证据。”   游铎道:“不一定要直接证据。间接证据也可以定案,不过要环环相扣、形成完整的证明体系。”   魏婕副局长支持他的说法,“好好审审,拿到他们的口供,加上我们已有的各种间接证据,应该够定他们的罪了。”   “口供应该没问题。”韩彬道。   步欢点头,“嗯,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同,他们之前对好的口供现在没用了,三人分开审,总有人会抗不住开口的,何况他们中还有一个或一个以上有二心的人。”   “定罪也没问题。”韩彬道,“但要看是定什么罪。”   游铎道:“猥亵罪大概能定下来。”   针对男性的性侵犯罪名,适用的只有猥亵罪,轻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重的处五到十五年。   “有难度吧。”叶莱道,“他们请的律师不是很厉害?如果他们说是高亘自愿的呢?他们也许能找到证据支持他们这个说法,就像是:高亘的那些调教照片就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大家都叹气。   韩彬道:“针管被他们处理掉了,否则,如果能验出里面有麻醉剂,那就能证明他们有强迫行为,就能定他们的罪。”   魏婕叹气,“这些高智商的犯罪分子真难对付。”   “妨碍公务罪肯定能定。”这次游铎的语气很肯定。   “判几年?”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步欢笑了,“搞不好罚个钱就出来了。”   韩彬也笑了下,冷笑,“那不能,关个一年半年还是要的,总要平息一下舆论,不过他们后续可以选择保外就医套餐。”   游铎帮忙配了句电影台词:“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   步欢乐道:“小游你今天很幽默,继续保持这个水准。”   “唉,这手段也太多了……”小安道,“是不是要把他们的靠山先搞垮?我们收集收集证据?”   叶莱笑着揽住她,“行了。”   “哦。”小安眨眨眼,嗯,这里外人太多,不好讨论这个。   审讯室里,车鉴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混乱不堪,边想边重复着:“不……不是……不对……”他像卡死的电脑一样,除了发出重复的警报声,无法执行任何操作。   程锦碰了一下杨思觅的手臂,示意他们先离开。   两人出了审讯室,程锦对魏婕道:“看着他,我换一个。”   魏婕答应了。   程锦决定先见章悦文,不过他让杨思觅在外面等他。   杨思觅不乐意:凭什么?   程锦低声道:“我不喜欢他那么看你。”   “这怪我?你要我躲着他?”   “……”程锦道,“我就问他几句话,很快就好。”   杨思觅道:“在我和他之间,你选他?”   “……”怎么感觉怪怪的?程锦认真考虑了一下,他倒不是非得选谁,他完全可以让别人去见章悦文——后来他叫步欢和叶莱去干这活了。   章悦文看到步欢和叶莱后很失望,还特地问起了杨思觅怎么没来。   外面看直播的程锦皱眉。   步欢打量着章悦文道:“章先生,你今天状态不错,很有闲情逸致,不过,一会儿你就没这个心情了。”   章悦文想起了上次会面,脸色阴沉了一点。   步欢道:“来,我们先来看个短片。”   视频刚播放时,章悦文惊了一下,但之后他控制住了表情,他比车鉴镇定。   看过视频后,他垂下视线,看着桌面,用一种思索中的神态道:“我们是动过现场,但我们没有杀人。”   “没杀人却清理杀人现场,这不合逻辑。”步欢道。   章悦文看了看他,“我们没杀人,但我们的房子里却有尸体,这是有人陷害我们,现场应该是他布置好的,我们害怕落入他的陷阱,所以才稍微清理了一下。”   叶莱道:“那不叫稍微,你们是想彻底清除所有证据。”   章悦文没接她的话,“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是很不利,但我们确实没杀人。”   步欢指着视频道:“桌上这根按摩棒我们找到了,上面有高亘的DNA,还有车鉴的指纹。”   “哦?”章悦文看着视频,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两支针管你们销毁了?”   章悦文继续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样,我们听着。”   章悦文道:“高亘喝多了,我们也喝得有点多,那事是酒后乱性,不存在强迫行为。大概十点左右,我们去三楼了,那时高亘还好好的在客房里,但第二天早上,我们下楼后,却发现他死了。我们很惊慌……然后不小心碰乱了现场。”   叶莱道:“那你们真的非常不小心——把地板上擦得那么干净,针管也没了踪影。”   步欢接道:“按摩棒倒是给我们留下了,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想把所有事情都栽赃到车鉴身上吗?”   章悦文皱眉,“我说了,高亘的死和我们无关。”按摩棒是小事,人死了就很严重了。   “这事我们后面来说。”步欢道,“我先问你,和高亘发生性关系的是谁?”   “车鉴。”   “针孔呢?”   “那只是情趣,不是真的要伤害他。”   “谁动的手?”   “我和车鉴都有动手。”   “于希言呢?”   “他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这倒是很令人意外。步欢和叶莱对视。   叶莱道:“晚上,你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吗?”   “没有,希言一直在房间休息,我和车鉴在一起,然后我两点多回房,一直睡到早上。”   “你和车鉴没有一整晚在一起?”   先前,车鉴和章悦文一直说他们整晚都在一起,现在章悦文却改口了。   章悦文摇头,“没有。”   “回房是指回于希言的房间?”   “不,我自己的房间,但我去看过他,他吃了药在睡觉。”   那就是说两点之后,三个人都在各自的房间,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吃药?安眠药?”   “不是,是抗抑郁药,吃了那个会很困。”   审讯室外面,杨思觅道:“抗抑郁药有适应期,刚开始吃时会困,时间长了就不会了。”   韩彬点头。   程锦道:“一会儿再问问于希言。”   室内,叶莱继续问:“第二天,是谁第一个发现高亘死了的?”   “车鉴。”章悦文道,“当时我在希言房间里叫他起床,车鉴突然冲进来说高亘死了,然后,我们一起下楼……”他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思觅,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程锦问。   “大部分是真的。”   “嗯。”程锦想,章悦文毕竟是律师,所以他知道到这个阶段,他们的联盟马上就会崩溃,这种时候该说真话,当然,犯罪的那部分肯定还是不能说。   听完章悦文的自白,程锦和杨思觅回到车鉴那边。   杨思觅道:“你还没想清楚?章悦文已经招了,他那晚没有和你在一起,二点多他就回自己房间了。”   车鉴被刺激得立刻想明白了:“原来是他在害我,于希言也站在他那边是不是?他们是不是暗示高亘是我杀的,呵,其实是他们自己杀的!”   “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   程锦立刻追问:“什么证据?在哪里?”   “……”车鉴愣了一会儿,然后缩回去了,“我乱说的……”   你他妈耍我?程锦心中是愤怒的。   杨思觅歪着头看了看程锦。   接下是见于希言。   于希言看到视频后也很惊讶。   三人都惊讶,也不知道是有人在装,还是程锦判断失误。   于希言的说法和车鉴一样,说是章悦文提出清理现场的。   关于那根性玩具上有车鉴的指纹一事,他说:“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有他的指纹很正常。”   至于上面有高亘的DNA,他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锦道:“章悦文承认了那晚他和高亘乱性了。”   “我不知道,那天我不舒服,八点多就回自己房间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章悦文叫醒我,我才知道高亘死了。”于希言道。   “中途你没有离开过房间?”   “没有。”   “章悦文说你在服用搞抑郁药物?”   “有时候吃。”   断断续续地服药,那估计适应不了,大概真的是一吃就困。   “吃了很困?”   “是会困,那天晚上,我睡得沉应该也有吃了药的原因。”   程锦叹道:“服药要遵医嘱。”   于希言很莫名地看向他,“哦。”   杨思觅道:“你说你吃了药睡着了,晚上没出房间,但车鉴说是你和章悦文杀的高亘。”   “……”于希言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严肃地问,“章悦文怎么说?”   “他说你们没有。”   “我们当然没有。”于希言冷笑,“是车鉴自己杀的人。”   程锦试探着问:“你有证据吗?”   “我有。”   程锦摒住呼吸,小心地问:“在哪里?”   “我的衣柜是定制的,底部有夹层,你们搜查时,大概没有发现那里……”   于希言藏的证据很重要,是一把刀和两支针管。   他说这把刀才是真正的凶案现场的那把刀,之前被送到法医中心去的那把是伪造的——于希言在干净的同款的刀上抹上了高亘的血。   这把“真刀”的刀把上有指纹,提取后,经对比是车鉴的指纹。   两支针管看起来就是视频中的那两支。针管上也有指纹,有车鉴的,也有章悦文的。   其中一支针管中有残余液体,经检验是一种麻醉剂,是章悦文从他的一个客户兼朋友那里拿来的,那位客户从事是宠物行业,也就是说,那其实是动物麻醉剂。   既然用上了麻醉剂,那就可以合理推导出高亘并不是自愿发生性行为的。   拿到检验报告后,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见了于希言。   于希言说他保留这些物证只是为了自保,“我一觉醒来家里就死了一个人,这太荒唐了,我不知道是谁杀的人,我只知道这事肯定会连累我。”   所以他就偷偷把刀换下来了。针管他也只是假装踩碎了丢进马桶里冲走,实际上他把它们藏起来了。   他说,如果这次危机能平安渡过,那他大概会保持沉默,但车鉴却说是他杀的人,贼喊捉贼,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你想对我动手,那来啊,看谁先倒下。   于希言这个说法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程锦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问杨思觅,杨思觅说:“他在丑化自己,为了吸引你的全部注意力。”   “……”程锦确定以及肯定,于希言绝对没有用奇怪的目光看过自己,也没有那么看过杨思觅,唔,这事也不太对。他看了看杨思觅,明明这么好看,于希言却没多看几眼,这很不对劲。   想远了,程锦摇摇头,晃掉脑子里进的水,“为什么他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了掩盖什么吗?”   “嗯。”   之后,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见了车鉴,告诉他本案的最新进展。   车鉴听到刀上有他的指纹,像疯了般地大喊大叫:“这不可能!这是你们伪造的证据!我根本没杀人!……”   等他叫够了,安静下来后,程锦道:“这些物证是于希言交给我们的。”   “于希言?!是了,他恨我,这证据肯定是他伪造的!”   “他为什么恨你?”   “我一直霸占着他男朋友,而且还把他调教成一只喜欢喝我尿的贱狗,他能不恨我吗?不过,应该是爱恨交加吧,毕竟我调教他时,他也蛮爽的。”车鉴昂着头,仿佛找回了一些自控与自信。   “……”   程锦道:“你不是说你也有证据吗?你的证据是什么?”   车鉴迟疑。   杨思觅似笑非笑,“你是暗恋于希言还是暗恋章悦文?怎么他们都对你赶尽杀绝了,你还在这像小姑娘一样羞答答地不敢开口。”   车鉴压抑着怒气,“你懂什么?!……”   “是不懂。”杨思觅笑说,“你这么有情有义的男人,真的很少见。我会在于希言和章悦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车鉴脸色涨红,他快气炸了,“我是有证据,但不是……”他停了下来,低吼道,“总之,那些证据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还我清白!”   程锦忽略掉他的吼叫声,思索他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欲说还休。   外面,叶莱抱着胳膊看着直播,“证据确凿,他死不认账也别想逃脱法律制裁。”   游铎道:“如果证据真的有问题呢?三个人一起住,车鉴的指纹印得到处都是,要弄到很容易。”   “不用这么多疑吧?”步欢道,“韩彬,那些指纹是真的还是假的?”   韩彬皱眉,“大概是有点可疑,指纹太清晰完整了,好像怕我们提取不到一样。”   “啊?”步欢瞪大了下眼睛,“你怎么这样,就不能给我一个坚决的正义的答案吗?”   韩彬道:“实事求是而已。”   步欢不甘心,“可能是我们运气好,就是碰巧罪犯们印上的指纹都是清晰完整的呢?”   韩彬如他所愿,答:“很有可能。”   “……”   程锦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叶子,申请搜查令,把车鉴的住处好好搜一遍,不是他们合住的那栋别墅,是他别的房子。”   “好的!”叶莱干活去了。   小安跑上前,仰着脸问:“是要搜什么啊,老大?”   “车鉴可能是有证据,但不是这次的,是上一次的——温止波那个案子的证据。”   温止波一案,车鉴肯定也有参与,这事被翻出来他也要受罚,这就是他话到嘴边,还要再吞回去的原因。   “哇!那得好好搜,我们也去帮忙!”小安拉着游铎跑了。   韩彬和步欢也跟着走了。   后来,公安局出动了几支队伍把车鉴在花海的几处房产搜了个遍,这次他们吸取了于希文藏东西的经验,搜得非常仔细。   最后真的让他们在其中一个房子里找到了那件证据,那也是一把刀,上面有血,也有指纹,是章悦文的指纹。   检验报告出来后,章悦文承认了是他用刀刺伤了温止波,最终造成了他的死亡。不认也没办法,拒不认罪会从重判处。   而且他知道车鉴和于希言肯定会选择配合警方工作指证他的罪行——这样才能争取从宽判处,有人证有物证,舆论也会大爆炸,他跑不了,只能认。   不过他还可以辩解说是意外事故:本来只是大家一起玩玩,没想到一不小心玩出了人命。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玩,车鉴和于希言也参与了,只是那致命一刀是出自于他手中而已。   大家都得承担责任,只是占的百分比不同。   程锦去问车鉴为什么会留下那把刀。   车鉴说他只是想要个保障,章悦文太聪明了,做事又狠毒,他怕被坑,所以想抓点把柄在手。   “不过现在还是被他坑了。他是在学我,你们发现没?我当时换了他用过的刀,他现在就也给我换了把刀,我只是打个比方啊,我真的没有杀人,高亘肯定也是他杀的,他嫁祸到我头上。”   程锦道:“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车鉴恨恨地骂了句脏话,然后道:“你们可能不信我,但我真的没杀人。”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们是讲证据的。”   “那是假证据啊!”   “这得由专业人士判定。”   “操!!”   “你们毁坏过那么多证据,现在难得有几样保存得完好的,你却硬要说是假的,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没道理吗?”   “……”车鉴怒道,“你们是故意的,你们是在报复我!”   “不会,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你有异议可以让你的律师提出申诉。”程锦道,“还有个事想问你,章悦文知道你手上有他的把柄吗?”   “我跟于希言说过。”车鉴调教羞辱于希言时提过这事。“于希言知道了,也就等于章悦文知道了,于希言那个没脑子的,从小被章悦文骗,他当章悦文是什么小天使,黑心天使还差不多,他还帮章悦文对付我,这个没脑子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章悦文把好的那一面留给了于希言,把黑心的那一面留给了你。于希言呢,是全心全意听章悦文的,至于你,好像什么都不是。”   “……”车鉴怒视程锦。   “在和章悦文在一起之前,于希言有过男朋友吗?”   “没有。你是想问我他有没有和温止波在一起过?没有。不过,他应该很喜欢温止波,章悦文杀他就是因为这个。章悦文那人,有时候很疯……他现在也的确疯了,居然算计我头上了!他给我等着瞧!”   程锦和车鉴的看法不太一样,因为案情发展到此刻,可以清楚地看到,三人中,于希言的损失最小。从利弊上来看,于希言最可疑。   程锦和杨思觅去找于希言聊天。   “温止波那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应该能说了吧?”   于希言道:“对我来说那是个意外。”   那天,他叫温止波回家吃饭,喝了酒,大家情迷意乱,就搞出了事……   “现在我觉得,当时我应该是被下了药,不过这也无法验证了。”   “你想说你当时意识不是很清醒?”程锦道。   “是,你可能觉得我是在找借口,但当时我确实脑子很糊涂,要不也不会听他们的摆布。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不会和他们狼狈为奸,我会选择报警。”   程锦看了于希言几秒,“我想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这次一样没报警。”   “……”于希言沉默,然后笑了一下,这是个有点狡猾的笑容。   “那个无人机拍摄的视频是你雇人拍的吗?”程锦问。   “不是。”   如果是,那就是说,于希言在两个多月前就布置好了这一切,因为玩无人机航拍的那个韦宇说客户是两个月前联系上他的。   “你和卢紫烟熟吗?”   于希言摇头,“见过,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高亘去你们家作客那天,她出了车祸,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也……去了?”   “……没有,小车祸。”   “没事就好。”于希言又笑了一下。   “现在,你和章悦文、车鉴是彻底决裂了?”   “大家都要去坐牢,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决不决裂都无所谓吧。”   于希言会判得最轻,另两位是命案,就算律师厉害,刑期也不会太短。   程锦道:“高亘一案中的物证存疑,以后说不定会怎样。”   于希言愣了下,眉心皱起,“什么地方存疑?”   “指纹太完美了。”   “……”于希言叹气,“那我白和车鉴结仇了。”   “你和章悦文是怎么在一起的?”   于希言笑道:“我不想提这个。”   “在他之前你其实是异性恋吧?”   “……”于希言怔了会儿,道,“不,我是同性恋。”   “是异性恋还会不敢承认?”   “你凭什么这么说?”   程锦示意于希言看杨思觅,“他比章悦文好看吧?但你却没有盯着看。章悦文看到他的时候,可以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现在每次审讯时,他都要问怎么不是之前那个帅哥来审他。”   “……”于希言艰难地道,“你们是一对吧?”   “嗯。”杨思觅在程锦脸上亲了一下以证明这事。   于希言撇开视线,“章悦文没多喜欢我,大概就是一种征服感吧,但我以前认为他很喜欢我……”   程锦道:“你是说他感动了你,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算是吧。”   “愚蠢。”杨思觅,“选你自己喜欢的,这是你自己的事。别人喜不喜欢你,那是别人的事。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管别人,懂吗?”   于希言点头,顺着他道:“懂了。”   杨思觅道:“所以你要吃抗抑郁药,你这种分不清界限的人,痛苦是必然的。”   于希言看着杨思觅,笑道:“谢谢你的教导,现在我能分清了。”   程锦在一旁道:“所以你是异性恋吧?”   于希言笑道:“放心吧,虽然我是同性恋,虽然你男朋友是很好看,但我没有爱上他。”   “……”程锦道,“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想法,你喜欢的其实不是温止波,而是彭菲,她当年常去你们学校看温止波吧?你应该就是那时认识她的。”   于希言保持着笑容,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道:“你这个想法太有意思了。但我确实是同性恋,你去查我这些年约过的人,都是同性。”   程锦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既然人家死都不认,那能怎么办呢,算了吧。   撬不开于希言的嘴,程锦就想见彭菲一面。   但彭菲拒绝了,她说:“我该协助你们调查的地方已经协助了,我不提供陪聊服务。”   这个女人……   程锦想想也作罢,这女人那么彪悍,她不想说,把她硬带过来也没用。   案子的主线基本查得差不多了,但支线一直没查清——卢紫烟车祸和无人机航拍的幕后主使都没找到。   车鉴三人的电脑、手机等电子设备都被翻了个透,但还是没有发现相关信息,大概是他们有很多备用的电子设备,就像是他们厨房有很多套刀具一样。   温止波的案子没什么悬疑,章悦文是主犯。   高亘的案子,车鉴还是坚持自己是无辜的,但检察院那边倾向于认为证据有效,他们以后会起诉车鉴。   这些都和特案组无关,程锦通知大家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天天研究这个奇葩案子,搞得人真的很郁闷。   大家都十分想念自家的温馨老巢,恨不能瞬移回去。   可惜秦越早就先走了,回程他们得自力更生。   不过秦越听到他们要撤了,立刻表示,很巧啊,他也正要回京,可以顺道来花海捎上他们。   “耶,完美!”小安最兴奋。 第112章 危险关系——于希言&彭菲   深夜,于希言满头冷汗地在床上抽搐着醒来,他又梦见了温止波倒在他面前,胸口不停地喷着血,流到地上积了一个血湖,湖水越漫越高,呛入他的口鼻,他窒息了,然后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今天白天,彭菲找过他,和他聊天,顺便一如既往地追问温止波到底怎么死的,死前痛不痛苦。   他能怎么说呢。他只能一如既往地告诉彭菲,温止波的死是意外。他也说服自己,那就是一个意外。   但温止波大概不满意这个答案,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梦里死去活来。   他醒后,不想再睡,也不知道要干嘛,茫然地出了房间,进了客厅,车鉴在外面,看到他后,笑说:“看看你这样子……”然后便上来拉他,“跟我来,把自己交给我,保管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他迟疑片刻,跟着车鉴走了。   一个小时后,他带着一背的火热鞭痕安心入睡了,那鞭痕没有在他的皮肤上显山露水,而是烙在他的灵魂上,很痛,但越痛他才越安心。   他入梦了,起初,他是小男孩,被母亲牵在手里,见家中长辈时,母亲让他背诗,他没背好,被母亲在身上拧了几下,很疼,但也安心,因为这个时间,他还有母亲。   然后,他长大了一些,在上学,父亲头一秒还在夸他成绩好,下一秒便转身去抱他的异母弟弟,他像是挨了一个耳光,疼,也让他清醒。   他又长大了一些,读高中了,在住校,有两三个玩得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是女孩。有四五个对头,其中两人叫章悦文、车鉴。某天,女孩在回家的路上出事了,后来没有再回学校。   十几年后,彭菲告诉他,当时那个小女孩是被人强奸了,章悦文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彭菲。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彭菲道,“你知道他还做过哪些事吗?等我一件一件慢慢告诉你。你听了会很痛苦——痛苦就对了。”   他在心底想:我是痛苦,但不是你要我感受到的那种痛苦。   他个头又长了,大学了。   年轻的温止波牵着少女模样的彭菲出场。   彭菲像只小鹿,能从一个山头蹦到另一个山头的那种,活力无限,让人移不开眼睛;又像是只火烈鸟,翅膀一展就能跃上天空,点亮漫天的火烧云,也点亮了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呢?”章悦文问他。   少年们已经长大,终于从互相看不顺眼变成能和平相处了。   他说:“嗯,我喜欢她,大概是喜欢她的自由,无拘无束。”   “那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和我谈恋爱,你会很自由,我也是。”   “嗯?”他第一次正视章悦文。这位章少爷在家中比自己得宠,交的朋友也比自己强,但他却想和自己谈恋爱。   一年后,在经历过许多类似于美救英雄、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雪中送炭等等考验后,于希言和章悦文在一起了。   这不是于希言想象中的爱情,但也不坏,有人满足生理需求,也有自由,没哪里不好。   二年后,天下太平。   彭菲又来找温止波,她戴棒球帽,脚踩一块滑板,跟在温止波身旁,在他前后左右溜溜达达地滑得惊险刺激又花样百出。这么酷的女孩,于希言这辈子就见过这一个。   章悦文道:“你又在看他。”   于希言笑道:“就看看。”   不久后,于希言发现章悦文跟车鉴搞上了,他有些介意,但没到痛苦的程度。他从未得到过无私的爱,从父母那都没得到过,还能指望章悦文?   放宽心来想,其实多个车鉴也不是坏事。一来这符合两人在一起时说的自由原则,他不管章悦文,那就等于章悦文也不能管他;二来反正他不喜欢陪章悦文玩这些重口味的花样,有人代劳,轻松的是他,他是获益者。   三年后,于希言偶然发现彭菲在玩极限运动,他叹为观止,这女孩简直是长了一双翅膀,歇不住。   六年后,于希言在花海定居,温止波和彭菲也在这里。不过在温止波死之前,于希言没见过彭菲,知道她在这个城市,但从未见过她。   十一年后,温止波死后,彭菲来找于希言——站在于希言的角度,这可以说是温止波的生命发挥的最大价值。   彭菲出现了,于希言从此昼夜不得安宁。   三十而立,于希言活了三十年,却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美化滤镜被人打破,然后他的生活突然变得丑陋起来。   彭菲执意要告诉他章悦文是怎样的人,告诉他车鉴是怎样的人。大概她是想让他看清他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于希言并非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怎样的人,但似乎又的确是刚刚才认清他们,或者说是才认清自己。   本来照原样摸黑过完这一辈子并非不可以,但有人硬是要在天空中给你挂一颗太阳,你无处可躲,只能适应,或者崩溃。   于希言边崩溃边重建边学着适应。   清醒使人痛苦,但也使人上瘾。   于希言想做出改变,想和章悦文分开。不是因为彭菲,只是因为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有人说爱一个人是爱上一种生活。   对于希言来说是,爱上一个人,是看清楚自己的生活。   章悦文不肯分手,询问原因,他说从来都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反过来的。   对,章悦文一直是这样,不过于希言以前对他这个特点视而不见,因为当时他的关注点不是这个人如何,而是这个人对自己如何。   但其实,一个对别人很坏的人,当然也可能因为各种缘由对你也很坏。例如,杀掉你的同学,戳破你的七彩肥皂泡,让你直面惨淡的人生。   很多年前,于希言身边的小朋友出事时,他本来就该看清楚章悦文是怎样的人,那时章悦文的手段还很拙劣,不管是警方还是什么势力,都知道是他干的,于希言只要去查,当然也能知道,但他没有,因为他不关心。   于希言不是坏人,他是只关心自己。   车鉴居然也不肯分手——像是他有资格提要求一样,他很恶劣地说自己还没玩够,同时,他也觉得于希言还没爽够。   他的调教手段,于希言试过一些,是能让人平静一时,但接下来就会反噬般地让你痛苦上几天。   于希言厌恶被控制,但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挣脱过枷锁,也没有想过要挣脱,这是他习以为常的生活,无需费心,用惯性就能继续下去的生活。   人要抵抗惯性,会很辛苦,但并非不可一试。   彭菲也不乐意于希言分手,因为她想利用于希言报仇,不过,她不认为自己左右得了于希言的决定,所以虽然遗憾错失良机,但也无可奈何。   ——于希言清楚地知道这点。   他常想,他对彭菲的了解肯定比温止波多,不过这也没什么用。   温止波活着时,对于希言来说只是一个有点特殊的名字,他死后,却彻底驻扎进于希言的世界,甚至融为根基的一部分。   某天,他终于向彭菲承认了温止波的死不是意外。   他说:“你相信我,我没想伤害他,我只是,没能阻止。”   彭菲问他:“你愿意做什么让我相信?”   他推开窗户,“要我跳下去吗?”   他有时会想,彭菲这样的人,是不会真的相信他这种人的,只是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姑且试试。   彭菲道:“不用跳,你帮我就行。”   在彭菲把高亘的艳照展示给于希言看时,于希言恍惚间看见照片上跪在彭菲脚边的人是自己,他看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种新可能,他们可以靠得更近,可以更加亲密。   于希言提出追加一个要求,“我帮你报仇,但你要和我签一份契约。”   主仆契约。   彭菲很惊讶,她不惊讶于希言会向她提条件,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条件。她答应了。   选中高亘做为受害人,是综合考虑的结果,因为他正好合适,和章悦文的关系够近,也因为他替章悦文处理过不少事,彭菲说这叫替天行道。   于希言没意见,他不关心高亘,也不关心天道。   要让章悦文请高亘到家里来很简单,当着他的面,夸这个小伙儿长得帅会办事就行。   章悦文有种病态心理:所有你喜欢的,我都会粉碎给你看。   而车鉴是:所有你喜欢的,我都会踩在脚下,尽情侮辱给你看。   卢紫烟的车祸和无人机航拍都是彭菲联系的人。   于希言问她怎么办到的,她说:“我早说过我也有我的渠道。虽然办不了大事,但小事还是能办的。”   于希言道:“你都不肯说你自己的事。”   彭菲笑着摸了摸于希言的头,像在摸一只大狗,“从哪说起呢?那年,我出去玩,碰巧……”   于希言跪在彭菲脚边,把头枕在她的膝上,他喜欢这样感觉,温暖安全,这是他以前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是他现在强求来的东西。   高亘来家里做客时,于希言敬了他两杯酒,然后章悦文便亲自上,把人灌了个烂醉。   晚上,高亘赤裸地躺在客房床上。   章悦文道:“你不是喜欢吗,来啊,一起。”   于希言想起了温止波,也想起了自己,他其实也是这么一具无自己意识的肉体,行走在这个世间,任各种人各种事随意地操弄。   他冲进卫生间里,吐得昏天暗地。   看他这样,章悦文心情不错,亲自送他回房休息。   凌晨三点多,于希言去楼下看高亘。此时的高亘已经恢复了一点神志,看到于希言后,他惊慌地想躲藏,于希言去厨房拿了把刀,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高亘没一点反抗能力,他摔倒在客厅沙发前的柔软地毯上,于希言半跪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然后把刀送入他的身体。   于希言恍惚地想,他究竟在杀死谁呢?杀死他父母、他兄弟、他幼时的朋友和仇敌、他曾经的同学、他现在的伴侣,亦或是他自己?   血溅到他手背上,很温暖,但凉得很快。不过他习惯了,短暂的温暖后面总是跟随着漫长的冰冷与痛苦。   进了看守所后,于希言开始见到各种各样的警察,和蔼的、严肃的、认真的,胖的、瘦的、不胖不瘦的,不好看的、正常的、好看的。   有一天他见到一对好看的,不是一个,是一对。   亲密融洽的一对。   彭菲和温止波也曾是这么一对。而他永远不是温止波。   他的刑期不长,甚至有可能再减。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彭菲没有来看他,大概永远不会来。应该也不会在某处等他,因为他不再是她所需要的人。   他不是任何人所需要的人。   他这一生是一根打上了结的绳子,绳子一绷紧,结就成为了死结。   死也解不开的结。   三个月后,有朋友和彭菲聊天时说起:“诶,你看网上的新闻了吗,于希言自杀了。”   “怎么回事?”   “就自杀了啊,把自己吊死了。他不是只需要坐两三年牢吗?另外两个要坐十几年也没死,怎么他倒是死了?唉,大概是好人不长命吧,心里负疚太重,承受不了……”   “有可能哦。”   “不过也可能是天天被人骂变态人渣什么的,心理压力太大,不过他被骂也是活该嘛……”   “嗯。”   “还有人说啊,他是被杀的,他会刑期这么短,肯定是向警方告密了嘛,另外那两个人能放过他?”   “有道理的。” 第113章 生死劫1   “我跟你说,你这次找的人也不行。”跑步时,程锦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刚接通,对面的人便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声音……   “景行止?”   景行止很荡漾地“嗯”了一声。   “……”程锦道,“什么人不行?”   “你们的新成员啊。”   唉。程锦停下来,擦了把汗,“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他以为景行止的兴头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持续了这么久。   杨思觅继续往前跑了一段,看程锦没跟上就又倒了回来。   “无聊啊。就追一下你们这部剧。”景行止笑道,“谢青山特别好玩,是吧?”   程锦无语,“他挺好的。”   景行止大笑,“打肿脸充胖子。”   程锦道:“……他这个人挺好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是说他的人品没问题。”程锦克制住挂电话的冲动,“新人有什么问题?”   他都还不知道新人的事,陆昂还没跟他说,景行止消息倒是很灵通。   “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小朋友。”   程锦心想,那不错啊。“只有这个问题?”   “只有这个问题?这可以是很严重的问题。”景行止又大笑,“你们加油,我会继续支持你们的。”   用“追剧”的方式支持吗?不劳烦您老了。   挂了电话后,程锦和杨思觅说了通话内容。   程锦道:“我去问一下陆昂是怎么回事。”   杨思觅道:“上班了再说。”这种事怎么能占用休息时间呢。   “现在问吧,如果有问题,就让他再换一个,上班时,他正好可以把人带过来。”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你很烦。”   程锦失笑,一只手揽住杨思觅摸了摸他的脑袋,另一只手调出陆昂的号码,按下拨打键。   陆昂接起来道:“怎么了?”   程锦道:“景行止刚跟我说我们新来的小朋友有问题。”   “啊?哪个小朋友?”   “我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陆昂道:“我招了好几个人来试岗,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程锦提议,“要不你去问问景行止?”   “还是你去问吧。毕竟他一开始就是和你联系的。”陆昂不怎么想接这活。   “不,还是你问吧,你顺便跟他说,以后这事直接联系你就行,不用先经过我。”   “……”陆昂怒斥,“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那不如你别走了,留下来继续做牛做马?”   “……”果然能更无耻。   挂了电话,程锦和杨思觅继续跑步,才跑半圈,程锦的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手机,这次是游铎,他边继续往前跑边接起电话。   “老大,小安失踪了。”   嗯?!程锦停下来,也招手让杨思觅停下,“报警了吗?”   “报了。”   “怎么回事?”   “她一直没上网,手机也打不通,我就定位了一下她的手机,结果发现是在一个陌生小区,我让人过去查看,找到了小安的手机,是在一个男人手里,他说是他拣到的,同时,他还拣到了小安的包,包里有她的另一只手机和一个平板电脑。”   像小安这种网瘾少女,一天到晚都挂在网上,突然不上线,这太反常了,所以立刻引起了游铎的注意。   “有多久联系不上小安了?那个人是在哪里拣到的包?真的是‘拣’的?”   “两小时了。是名湖鲜城,一家饭店,我让警察过去那边查了,那个人也会被带到饭店那边去,等他到了后,我们会好好问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你把饭店地址发给我,再去通知其他人,我也去找人帮忙。”   “好的,在打电话给你之前我在网上跟他们说了一句,他们都看到了,已经打电话过来了,一会儿我去回他们电话。”   “嗯。”   和游铎通完话后,程锦匆匆地跟杨思觅说了句“小安失踪了”,然后再次拨打陆昂的电话。   陆昂一接起来便道:“我还没去问他,你急什么。”他以为程锦还是为了他的接班人来的。   “小安在两小时前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可能是名湖鲜城——有人在那里拣到了她的包,我把这个饭店的地址发你,已经报警了,你也赶紧帮忙找找。”   “……哦,是失踪?不是包被人抢了或偷了?”   “一般人抢不了她也偷不了她。如果她没事当然最好。先找人吧,别耽误时间。先封住交通要道,设路障,每辆车都查,不能让人把她带出城。”   失踪案最怕耽误时间,一拖拉,人就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已经出城了呢?”   已经失踪两个多小时了,这是有可能的。   程锦立刻道:“你帮我发份紧急通知下去——附上小安的照片,让省道上各个关卡仔细检查来往车辆。还有各种人口走私渠道,全都要盯住,如果已经出了城,那至少不能让她被带出境。”   陆昂觉得程锦想得有点远,他觉得现在还不能确定小安是否是真失踪,程锦急冲冲地把事情搞大,要是小安根本没事,那惨的就是他们了,写报告写断手就不提了,还得被记过处分。   “有问题吗?”看陆昂沉默,程锦追问。   “没有。”   “那赶紧啊!”   “好,我去办。”陆昂心想,既然程锦坚持要这么干,那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嗯,等你消息。”   接下来,程锦打了个电话给景行止,“小安失踪了,你知道吗?”   “这我怎么知道?”景行止反应很快,立刻机灵地撇清关系,“我先申明啊,不管你们谁失踪都与我无关。”   “那你帮我注意一下,有情况告诉我。”   “哦。”   “就这样,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程锦说挂便挂。   另一头的景行止看着只持续了十几秒的通话,特案组这是出大事了?他笑了下,有热闹看了。   程锦接到了叶莱的电话,她说:“老大,步欢也联系不上,而且定位不到他的手机。”   这种情况肯定是手机彻底损坏了。   程锦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脑袋嗡嗡作响,“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吗?”   “不知道……”休息时间,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谁特地互相报备行踪。   “我来找人查。”程锦道,“你注意安全,在有监控的地方呆着,别去偏僻处。”   “好,我知道了,我先去和游铎他们汇合。”   “嗯。”   程锦又打电话给陆昂。   ……   一团忙乱。 第114章 生死劫2   程锦和杨思觅没有回家,两人直接开车前往小安失踪的名湖鲜城。   路上程锦一直在和人通电话,偶尔会见缝插针地同杨思觅说上两句,例如:   “韩彬没事。”   “游铎已经到那边了,正在查监控。”   “天师他们在外地,刚出去,没这么快回来,太不凑巧了。”   ……   杨思觅把车开得飞快,程锦看看公路上,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路上的车仍然不少,“思觅,别开太快。”   “嗯。”杨思觅应了一声,稍微减了点速,但开着开着速度又开始飙升,甚至超过了之前。   笔直的道路,路灯从车窗外飞掠而过。突然,杨思觅道:“坐稳了。”他急打方向盘,来了个急转弯。这个地方本不该拐弯的。   “怎么了?”程锦拽住车顶扶手稳住身体,目光扫过杨思觅,观察着车外的情况。   有辆汽车突然从另一个路口蹿出来,如果不是杨思觅改变了方向,估计那车得撞上他们。现在那车撞了个空,刹了车横在十字路口上,扰乱了交通,刹车声响成一片,其中隐约夹杂着车主的骂声。   “那车是冲我们来的?”程锦回头看着他们车后的乱象,那辆车没有紧追上来。   杨思觅嘴角一弯,故意道:“不,当然是意外。”   “是吗?”程锦狐疑。   杨思觅冲程锦笑了下,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在座位侧边拉出一个抽屉状的机关盒子,里面有一把抢,他拿出枪,把盒子推了回去,然后降下窗户,似乎准备随时冲外面来上一枪。   程锦一直看着杨思觅的动作,“车上有枪?”连枪都拿出来了,那刚才的那辆差点搞出车祸的车很可能有问题。程锦反应过来了,刚才杨思觅说意外只是在逗他。   “有。”杨思觅道,“你要吗?给你用。”他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把枪递给程锦的意思。   “我都不知道车上有枪。”程锦低头打量着车内,“什么时候放的?”   “本来就有。”   “难怪你不让我开车。你在车上藏了多少东西?”   “没不让你开车。”   “有。”   “你专心地看着我就行,开什么车。”   “……”   公路上的车越来越少,似乎是开到了比较偏的地方来了。   “思觅,我们有没有走错路?”   “没有。”杨思觅道,“我要看看是谁想对我们动手,这里没人,动手比较方便。”   程锦看看前后,暂时没有可疑的车与人。   过了会儿,杨思觅道:“来了。”   程锦也听到了汽车行驶中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   杨思觅望着前方,有辆越野车迎面开过来。   程锦眯起眼睛,“这辆车……”看势头是冲他们来的。他回头,后面也有一车跟了上来,这恐怕是要来个前后夹击。他看看两边,没其它路,这下难办了。   前方那辆车没减速,这是……想要他们的命?   程锦有些意外,心中开始剧烈不安起来,小安和步欢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先前的猜测是绑架失踪,如果不是……   这关头,不容程锦想太多,只一闪念,他便扼住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危机上,迅速朝杨思觅伸手,“思觅,枪给我。”   杨思觅递给了他。   程锦靠到窗边,举起枪,冲着那辆撞向他们的车开枪,他不是想弄死谁,是想吓跑或者吓住对方。   一枪二枪三枪……对方没有被逼停,而是开始用枪回击。   “思觅,小心!”这些人居然有枪,到底是些什么人?   跟他们后面那辆车看他们交火了,就没有再凑近,应该是怕被误伤。   “没事。别怕。”杨思觅说着一打方向盘,他们的座驾撞向路边的一堵墙。墙是砖垒成的,一撞就破了个大洞。车没事,人也没事。   程锦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别怕”是这个意思。   程锦借着车灯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们的车撞进了一个宽敞的像是空仓库一样的地方,里面空间很大,够他们开车绕圈玩。   堵他们的车没有跟上来,在洞口停下了。   杨思觅也把车停下了,然后他拉开车门下车,走向汽车后方。   程锦也下车,跟上他。   杨思觅打开后备箱,拉出一个箱子,开箱,里面有杆火箭筒。   程锦,“……”   车上有枪程锦其实不是很惊讶,因为他们部门是允许24小时随身携带枪支的,但火箭筒这种重型武器,绝对不在随身携带范畴内。   程锦抓住杨思觅的手臂,“思觅,不至于这样吧……”   杨思觅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别闹,他们要进来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肢体上并不急着挣开程锦的束缚,反而往程锦身上靠,程锦反射性地搂住他。   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在往他们这边靠近,程锦握紧手上的枪,松开杨思觅,推他站好,然后飞快地探身出去看了下,有两个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了,手上都拿着枪。   对方也看到他了,立刻边找地方隐蔽边朝这边开枪,子弹打到车上,被弹开了。   程锦被他们的火力压得没法抬头,他放弃了那个位置,借着汽车的遮挡迅速转移到另一侧,然后再次探身出去,看清对方的方位,迅速开枪,打中了一个,然后枪里没子弹了。   那个中弹的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他的同伴赶紧上前扶住他,然后两人边朝程锦这边开枪,边撤退。退到墙洞旁,赶紧上车,他们催留守在车上的同伴撤退,同伴不想退,双方发生了争执。   杨思觅把火箭筒抬到肩上,从汽车后面走了出来。   “……”正在争吵的匪徒们顿时失了声,他们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立刻开始倒车,磕绊都没打一个,倒好车后,立刻开始狂飚。   这情景和他们先前的蛮横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哭笑不得。程锦捏着手中的空枪,道:“现在知道怕了?便宜你们了。”   匪徒们刚飚出几十几米,便轰地一声地被炸成了火球。   “……”程锦也失了声。他以为杨思觅扛上火箭筒出去亮相是为了恐吓那些人,没想到杨思觅会动真格。   好一会儿后,程锦才走向那个大墙洞,杨思觅开着车跟他后面,帮他照明。   程锦走到外面,看到那辆车被炸了个稀烂,人也一样,地上似乎有骨屑肉块,另一辆原本在远处观望的车现在已经没影了,估计是被吓得赶紧逃了。   程锦想了想,打电话给谢铭,向她寻求帮助。   谢铭听了事情经过后道:“这几年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又炸了?”   她像是在形容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程锦皱眉,“因为之前没人在大街上追杀我们。”   “嗯。”谢铭像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我马上让人过去,很快就到。”   “好的,谢谢。”   杨思觅在车里看程锦,“不走吗?”   程锦道:“等人过来再走。”   杨思觅道:“那我先走了。”   “……”   程锦冲到车边,把杨思觅从车上拖下来,杨思觅没有反抗,睁着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不过程锦没干嘛,把人拖到一边后,他便松开手,皱眉望着公路方向,默默地生闷气。   杨思觅看了看他,把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   程锦没反应。   杨思觅眨眨眼,捏了捏程锦的脸颊,然后又扯了扯。   程锦偏头挣开杨思觅的手,压着嗓子道:“杨思觅,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杨思觅现在这样真的像只没有人性的动物,刚咬死几只同类,一转身就全不当回事地跑去和同伴玩耍撒娇。   “是吗?”杨思觅偏着头,望着程锦,似乎在估算他那话的真实度。   过了会儿,杨思觅还没得出结论,程锦自己先道:“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么说。”   据说,说一不二的驯兽员才能驯服猛兽。程锦这种意志不坚定的人肯定无法从事这个行业。   程锦一道歉,杨思觅便又捏了捏他的脸。   程锦,“……”   杨思觅道:“又想揍了?”   “……”程锦揽住他,“别闹,我们来聊聊。你为什么要炸死他们?”   “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他们都开枪了,这是宣战,是不死不休,你还指望这事能和平解决?”杨思觅用一种爱怜的目光看着程锦,“你这么傻,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没法放心。”   “……”程锦过滤掉无实际内容的话语,只留下有用的那些,“在知道步欢和小安下落之前,不该把局面弄成现在这样,留有余地才有回转空间。”   现在一下子炸死了对方四个人——那辆车上有四人,对方肯定不能善罢干休,肯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如果步欢和小安在他们那儿,那就太糟糕了。   杨思觅道:“如果是今天这些人或他们的同伙对小安和步欢动的手,那他们俩已经死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会因为我们这里的事受苦。”   程锦头疼头晕,把脑袋放到杨思觅肩膀上歇着,“那就不是这伙人,而是另外一拨人干的。”   杨思觅道:“应该是。这伙人手段粗糙,像强盗。小安和步欢那边,人消失得无声无息,手段明显比这些强盗高超。”   程锦点头,感觉好一些了,他重新站直了。   杨思觅把他的脑袋按回自己肩膀上,“让你靠。”   程锦笑道:“谢谢,不用了。”   杨思觅不乐意,按着程锦的后颈,一定要他靠。   谢铭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在她看来,这是两人在玩闹——实际上也差不多,她相当无语,这两人是不是神经太大条了点?杨思觅就不说了,但程锦不该这样吧。 第115章 生死劫3   程锦看到有三辆车列队开近,便拉着杨思觅站好。   谢铭从车上下来,先看看四周,这惨状……她摇摇头,和身边人说了会儿话,然后走向程锦和杨思觅,“你们没事吧?”   程锦道:“没事。”他没想到谢铭会亲自过来,而且过来得这么快。他心想,不管怎样,谢局还是很关心思觅的。   杨思觅道:“有事,车坏了。”   他那辆车的车头被撞得凹凸不平,挡风玻璃被子弹打裂了,车身上面有不少弹孔弹痕,虽然主要部件没出问题,还能正常运行,但这车以现在这个形象上路,肯定会被交警拦下来。   程锦无语,他是叫谢铭来帮他们善后的,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帮他们修车或买新车。   谢铭倒是好说话,走到杨思觅的车旁看了看,“再帮你弄一辆一样的?”   杨思觅道:“好。”   谢铭看他这么乖巧,龙心大悦,“弄辆防弹的,安全一点。”   程锦赶紧提意见:“防弹可以,但别再给他配火箭筒了。”   这玩意真的太危险了,和平年代为什么还会有人随车携带这种东西?这是想作甚?!   谢铭看向程锦,目光中传达着一个信息:你是傻的吗?“当然不是我给他配的那东西。”   程锦想了想,也是,谢铭对杨思觅还是很严格的。杨思觅应该有自己的渠道,他转向杨思觅,“以后不能在车上放这种东西。”   杨思觅一脸无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锦道:“以后我会定期检查。”   杨思觅道:“车有什么好检查的,你来检查车主吧,随便你怎么查。”   谢铭看看杨思觅,都学会耍流氓了,程锦真是教得好啊。“程锦,你别总惯着他。”   程锦微笑着否认:“没有的。”他心想,这种话你别当思觅的面说啊——有一定概率会激发他的“叛逆心”。   杨思觅道:“其实是我惯着他。”   程锦配合地道:“是,你说得对。”   “……”   谢铭笑了笑,这两个年轻人现在很行了啊,她操这闲心干嘛,不管了不管了。   程锦看谢铭没话说了,立刻抓紧时间把小安和步欢的事说了下,“我这边已经在查了,但目前还没能把人找回来,我也还没弄清这事到底是什么性质的。”   谢铭皱眉道:“我也会帮你们查一下。以我的经验,应该是你们得罪的人在报复你们。”   程锦点头,“可能吧。”他望着忙碌地收拾着残骸的众人,叹了口气,这些壮士一来不复还地交待在了这里,那下一拨报复是不是会更加凶残?   “小安和步欢是失踪了,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对吧?那怎么到你们这里就变成枪战了?”谢铭问。   程锦道:“思觅认为是两拨人做的,我赞同他的看法。”   谢铭想了想,点头,“估计是有人放出风声说要对你们动手,你们的其它仇家就跟风过来了。这就叫:墙倒众人推。”   程锦愕然,他是有多遭人恨?怎么就到墙倒众人推的程度了?   谢铭看看他,“看来你现在没一点头绪?”   程锦道:“是想不到谁会这么想要我们的命。”   “我们这行做久了,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你不放在心上,别人却是要记一辈子的。”谢铭看着那面被撞了大洞的墙,“这面墙以前是我让人砌的。”   哦?程锦看向那面墙。   “以前这里被思觅祸害过一次,当时也是些来找他报仇的人。”   “哦。”   难怪杨思觅要把人引来这里,因为这地方他熟,难怪他会直接撞墙,因为他知道这里的墙只是一层砖,能撞穿。   这时,谢铭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说:“那辆车上的人跑了。金蝉脱壳,车丢下了,人跑了。”   除了杨思觅炸掉的这辆车,另一辆车跑了。先前程锦和谢铭提了这事,谢铭便交待人去查了。   程锦道:“能查到是什么人吗?”   “查肯定迟早能查到。”就是需要时间。   程锦点头,“麻烦你们了,谢谢。”又说,“谢局,你看这边还需要多久?我和思觅本来是要去小安失踪前去的地方看看情况。”   “行,你们去吧。”谢铭看着杨思觅那辆车,“你们这车……算了,我让人送你们。”这样也更安全。   名湖鲜城那边,游铎、叶莱和韩彬都在。警察也过来了,正在四处问话录口供。   游铎去查了监控,小安来这里是和大学同学一起过来吃饭的——算是过来参加集体活动。虽然她很少去学校,但网络时代么,大家可以网上沟通,所以她班上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她这么个神出鬼没的同学。   饭后,大家要换地方玩,离开名湖鲜城前,小安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去了趟卫生间,之后,那几个女同学方便完便去和大部队汇合了,但小安却就此失踪了。   不过她的同学们不知道她是失踪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她在群里发的信息,她说有事要先走一步,她本来就神出鬼没,大家也不觉得她的行为奇怪,便没管她,继续活动去了。   游铎看着小安手机里的大学聊天群的聊天记录道:“这句话肯定是别人用小安的手机发的,她这个手机是日常用的,用指纹就能打开,当时,她人肯定还在名湖鲜城里面,只是被人控制住了。”   后来,控制住小安的人把小安的同学们忽悠走后,丢掉小安的手机和背包,只把人带走了。   叶莱道:“卫生间没监控,而且离后门近,后门那边也没监控,那人应该是带着小安从后门离开了。”   韩彬点头,他去后门附近看过,最近的监控在几十米之外,拍不到名湖鲜城这边的情况,所以也就不知道有哪些来往车辆曾在后门那儿停留过,又是哪辆车载着小安离开了。   叶莱又道:“你们说这个饭店是不是绑匪特地选中的动手地点?如果他们是计划好了要在这里动手,那我们要好好查一下小安的那些同学,因为聚会地点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人定的。”   游铎道:“我查了,有位同学的父亲是这个饭店的股东,他们来这里吃饭可以打折,所以他们就选了这里。也没有谁特别坚持要到这里来吃饭,就是大家都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最后便决定来这里。”   叶莱皱眉,这样的话那就不像是预谋好的。   韩彬道:“我的想法是,可能有人一直在跟踪小安,看到有机会动手,他就行动了。他的这个行为是临时的,并不是事先就计划好的。”   叶莱若有所思,“其实这两天我也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她比小安警觉,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出门时便特别小心地没有去偏僻的地方。   她今天也出门访友了,不过和小安不同,她的朋友和她一样大多从事的是警察之类的工作,见多了各种案子,大家都阴暗悲观,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一听她说感觉不对,大家立刻像探照灯一样把远处近处的人给盯了个遍,这其中要真有跟踪叶莱的人,见到他们这个架势也该赶紧溜了。   “看来是有人想对我们部门下手。”韩彬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叶莱猜测:“难道我们以前抓住的某个凶手最近出狱了?或者越狱了?”   “有可能。”韩彬道,“明天我们去统计一下我们经手过的案子。”   看看其中的哪些凶手还在人世,并且恢复了自由。   “好。不过好像没人跟踪我,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游铎道。   不过,他回京后也没怎么出门,就回了一次家,还是家里派车来接他的。   “我也没有。”韩彬道。   他倒是有出门,但他也没察觉到异常,不知道是秦越带的人太多了,干扰了他的危险探测雷达,还是对方被秦越的人力财力震慑住了,没敢靠近。   至于步欢,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韩彬、叶莱和游铎都想不通。   叶莱叹气:“不会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吧?”   “有可能。”韩彬道,“找到他的摩托车应该就能知道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步欢人失踪了,手机信号完全消失了,摩托车也不见踪影。小安至少还有个失踪地点,步欢是连他是在哪里失踪的都没人知道。   游铎道:“早知道就该给他的摩托车装个定位器。”   “我们要关注一下二手回收市场,他那车如果像小安的包一样被随便扔在哪个地方,那明天就该出现在二手市场上了。”叶莱拿出手机,“我去和各个公安局、派出所打下招呼,让他们替我们留意一下这事。”   程锦和杨思觅到名湖鲜城时,在门口看到了秦越的车——程锦不开车,但记车牌的功力不错。   程锦道:“秦越也过来了?”   杨思觅道:“韩彬开秦越的车过来的。”   “哦。”   两人走入饭店内,程锦一路和眼熟的警察打招呼。   “老大!”叶莱跑过来。   游铎和韩彬也跟了过来。   程锦道:“怎样?”   叶莱把他们讨论过的情况说了一下。   程锦边听边点头,“就先这么查下去。”他看了下手机,陆昂那边没有新反馈,他有点想打个电话问下情况,但忍住了,因为半小时前刚通过话。   韩彬看着程锦和杨思觅,“你们身上有硝烟味。”   叶莱和游铎抽了抽鼻子,都点头,嗯,很明显的硝烟味。   程锦道:“来的路上遇上了几个持枪的歹徒。这事我让谢局帮忙处理了。”   “持枪的歹徒?”叶莱有点发愣。   “和绑架小安、步欢的人应该不是一伙人,毕竟做事风格不同。”程锦道,“这些拿枪的,应该是冲着我和杨老师来的。”   叶莱他们打量着程锦和杨思觅,似乎两人都没受伤。   程锦道:“我们没事,有事的是他们,所以接下来你们也要小心点,对方可能会有更激进的行为。”   “他们有枪,还当街开枪,是恐怖分子吗?”韩彬皱眉,“根源会不会是在焚河?”   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杨思觅道:“不像恐怖分子,没有疯狂到那个程度。”   恐怖分子是悍不畏死的,来追杀他们的那几人不是这样,他们很怕死,只不过,怕也没用,没有回头路了。   “嗯。我还是去问一声大仙吧,预防真的有恐怖分子来索命。”   预防真的会遭遇“墙倒众人推”。 第116章 生死劫4   联系上常长生后,他表示焚河最近很和平,距离唯爱永生覆灭还没多久,这点时间还不够孵化出什么新的恐怖组织,就算能孵出来,他也会把它们扼杀在萌芽阶段。   程锦道:“嗯,我知道,就问一下你这边的情况,以防万一。”   “我会再仔细查一下,看是否有疏漏。”常长生道。   “好,麻烦了,多谢。”   “没事,你们自己小心点吧。”   和常长生通过话后,程锦又联系了唐释——不能厚此薄彼么——跟他也说了下他们这边的情况。   唐释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跟青山有关吗?”   程锦愣了下,细究起来,谢青山也算是有动机的人之一。“为什么这么说?”   唐释很自然地笑道:“就说一下啊。”   “……你说话要讲证据。”程锦无奈,唐释这人怎么说呢,相当能坑人,也不知道他是看谢青山老实所以忍不住想坑他,还是和杨思觅一样,孩子心性,变化多端,看似和谢青山关系不错,但其实是“有仇”。   “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而已——这也要负法律责任?”   “……谢谢你的提醒。”程锦道,“他最近如何?”   “谢青山?请假回老家休养了。”接着,唐释兴致勃勃地说起个新话题,“你打算和大仙联系吗?”刚问出口他便又自己回答了,“好像没这个必要,他呆在边境,手没这么长,帮不了你们。”   “已经联系过了,因为我担心是不是什么极端组织来找我们的麻烦,大仙说会替我们留意。”   “你居然先联系了他。你觉得他比我强?还是觉得他更能帮上你的忙?”   程锦,“……”亏他还特地想着平衡一下,结果还是没平衡成。太难侍候了。   唐释却是道,“那我也帮你们查下吧。”   “好的,谢谢。”   打完电话,程锦和大家同步了一下他这边的信息。   叶莱听完后迟疑地道:“谢青山……说不定真的很恨我们。但我觉得他不至于真的对我们动手。”   韩彬道:“可能只是不亲自动手。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时,不是碰上他了吗,后来我去看监控了,不过没看出什么来,监控录像我还留着,一会游铎帮忙看看。”   游铎点头。   他们没在名湖鲜城呆太久,很快就回办公室去了。   叶莱他们开始整理特案组的案件数据库,试图列出一份嫌疑人名单。   期间,韩彬拿出了关于谢青山那份监控,游铎看了两遍后指着一个路过谢青山身边的头发灰白的男人说:“这个人我似乎见过。”   “你想不起来是谁?”好像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游铎点头,“觉得熟悉。”   杨思觅走过来看了看,不认识,他想了想,对程锦道:“把景行止叫过来。”   “好。”程锦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虽然景行止不合他的“审美”,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排斥他。   杨思觅抽走了程锦手中的手机,“我来。”   “出来。”杨思觅对景行止道。   景行止哼哼道:“你看看现在是几点,我要睡觉。”   “上一个拒绝我的人坟头上的草已经有三尺高了。”   “真的假的?”景行止打着呵欠,懒洋洋地道,“祖宗,我跟你说我绝对没碰你们一根毫毛,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你一直都是撑着的。有件事肯定是你做的,快过来。”   “哦?我做什么了?过来哪里?”   “我们办公室。”   “唉,这么远……”景行止呵欠连连,“不负责接送?”   “我来接你?”   “上个要你接的人是不是也坟上长草了?行了,我就来,等着吧。”   一挂掉电话,景行止立刻一扫懒洋洋的瞌睡姿态,清醒无比地拿手机重新拨了个号码,按下免提,然后跳下床,把手机丢到衣柜旁的沙发上,拉开衣柜开始穿衣服。   手机里传来一个不算愉悦的男声,“有事?”   “四爷,我要去趟杨思觅那里,如果他要咬我,你可得来救我。”   “去哪?”   “去他们办公室,他们出了点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啊?也对,就几个小时前的事。你是不是特别忙?有空睡觉吗?真让人揪心,我跟你说……”   嘟嘟嘟……对面挂断了。   “还是这么没耐心。”景行止哼着小曲穿好衣服,抓了下头发,拿起手机塞进口袋里,关灯走人。   司码打开耳机,问他组里的人:“有谁知道特案组的事?”   “四爷,我们为什么要关心他们的情况?他们又不是我们的分部。”   司码道:“我提问时,直接回答问题就行,别废话。”   “听说过一点点,好像有人想刺杀程老大,难道成功了?”   司码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小道消息而已,四爷,每天都有人想暗杀你,你放心上过?”   “别废话。”   “是!详情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就是个花钱买凶的跳梁小丑,要详查吗?”   “查。”   “是!”   和自己人聊过后,司码打了个电话给程锦。   程锦看到匿名来电,等了几秒才接起,“你好。”   “是我,你们没事吧?”   司码?程锦叹道:“步欢和小安失踪了。”   “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   “天师在京里吗?”   “不在。”程锦道,“我也第一个就想到了找他帮忙,但他刚出去不久,那边的事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算计好的?特地等他们走后,才对你们动手?”   “不知道。”   “你小心点。我这边也会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好,多谢。”   晚些时候,陆昂到了。听到门铃响时,程锦还以为是景行止到了,看了监控才知道不是。   陆昂一进来便道:“关卡那边还没拦到人,不知道他们是沉得住气,一直藏在城内,还是早就溜了。”   “嗯。”程锦道,“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   半小时后,景行止到了。   陆昂朝程锦使眼色:你搞什么,他怎么来了?   程锦:来帮忙的。   “嗨,好久不见。”景行止笑眯眯地点了下人头,“少了两个?小姑娘和步欢是吧。小姑娘被人掳走了我理解,步欢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被暗算了。”   景行止笑道:“谁说不是呢?”他看看杨思觅和程锦,“找我干嘛?”   杨思觅道:“认个人。”他示意游铎把视频放出来。   景行止走到大屏幕前,“这监控不清晰啊,都看不清。”   杨思觅不耐烦地道:“将就看。”   “这人你应该认识的。”景行止抬起手,在自己脖子下方比划了一下,“他被割过喉,不过命大活下来了。”   “没印象,我割的?”   景行止乐了,“当然不是。你也太好被栽赃了,连自己杀过谁都不记得。”   程锦插话,“这人到底是谁?哪边的?”   景行止爽快地道:“这人外号刀鬼,名字么,一般是叫尹风光,以前是我们这边的,现在我不清楚,你们可以去问问北风他到底是哪边的。”   “他和谢青山什么关系?”   “做过搭档。”   “当时,他们为什么会在那儿见面?是为了什么事见面?”   景行止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动的手脚?”那天特案组在那个餐厅聚餐,怎么那么凑巧,谢青山和这个人就约在那里见面? 第117章 生死劫5   “也不算动手脚吧。”景行止拉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我就是放出消息说我不太喜欢他。然后便有人会去向他通风报信,有人会想去搞他,有人看热闹……不过好像也只钓出来尹风光一人,谢青山这人相当无趣啊。”   程锦心想,特案组现在是不是也被某个大佬放出了消息说不太喜欢他们,所以就有人来对他们动手了?   陆昂看着景行止,“你不喜欢谢青山?”   “哎,只是开个小玩笑,我个人对他没有什么好恶感。”   陆昂心想,你他妈就是闲得没事干。   程锦道:“那就查一下这个尹风光,能排除一个算一个。”   景行止笑道,“你排除不完,就杨思觅一个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仇人,他自己都不记得。”   “他的事先放着,有人管。”不是程锦来管,是谢铭那边会管。别人是坑爹,他们是坑小姨。   “刀鬼尹风光,我先来查一下。”陆昂边低头看手机边道,“刀鬼是刀下之鬼的意思?因为他被割过喉?”   “大概吧。”景行止也不清楚。   陆昂折腾了他的手机一会儿后,道:“我查不到他的信息,权限不够。”   游铎道:“老大,我想和你说点事。”   程锦看看他,“私下说?”   游铎点头。   程锦偏了下头:上楼。   两人去楼上房间里私聊。   景行止看向杨思觅,“你不去听?”   杨思觅道:“我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哦?什么?”   杨思觅没搭理景行止。   游铎在跟程锦说:“我有办法查到尹风光的信息,应该也能查到小安和步欢的失踪线索,但就是那么做可能会有严重后果。”   程锦镇定地道:“你说说看。”   “我以前不懂事,招募过一批人做过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智能监控系统……”   这系统可以自动搜索出一切你想知道的信息,无需人类深度参与,一切都在系统后台自动运行。当然,因为技术水平有限,这个系统只是初级版的,存在很多缺陷,并不能有求必应。   一开始,游铎把这个系统装在自己家里,但自己家毕竟还是太小了,没什么意思,后来就用它替代了他们家那片住宅区的监控系统,运行得很好,有效地保障了这片区域的安全,可以说是连根针掉了都能找得回来。   之后游铎就让他爸帮忙注册了一家专门做监控系统的公司,然后把一份份拷贝系统买出去,后来大半个城市都被串到了同一个监控网络中。就这样,一双隐形的巨大眼睛睁开了,在暗处凝视记录着这个城市的一切。   最后,安全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情。有段时间游铎全家都被控制住了,听到风声的人还以为是他家想把巨额财产转移去国外,政府不许呢。   程锦道:“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东西来?”   “小时候喜欢看蝙蝠侠,想做英雄。”游铎道,“而且我也有钱。”   “……”嗯,想当别的英雄得有特异功能,要当蝙蝠侠,那关键是得有钱。   后来那个系统以及对应的设备都交给了国家,为了更好的研究管理这些东西,安全部还设立了专门的项目组。   游铎加入安全部后,曾被邀请去那个项目组工作,不过他拒绝了。   程锦问:“为什么不去?”   “我喜欢的是蝙蝠侠。”而不是蝙蝠侠的科研团队里的某个研究员。   “……”程锦很无奈。   这个事情真的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游铎看起来是个相当乖顺的年轻人。居然还想当蝙蝠侠,完全没看出来他有这种雄心壮志。不过会加入特案组这种外勤部门,大概是有颗想行侠仗义的心吧。   游铎道:“我把系统交上去时,留了一个后门,他们一直没发现,所以我们可以随时借用那个系统。”   就是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会很严重。因为这个系统现在是国家机密,不是随便能动用的东西。——程锦之前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留个后门?”程锦问。   在他看来,游铎这种行为是在自己头顶悬了把铡刀。   游铎道:“虽然我把它送养了,但我还是可以去看它的,不是吗?”   “你用过那个后门吗?”   “没有。我拿不准主意该不该用。”游铎还记得他们全家被控制时的情景,大家都相当惊慌,觉得大难临头了。他如果要用系统,就要冒被人发现的风险,就要冒身边人会被连累的风险。   程锦看着游铎,这是还有些稚嫩的年轻人,聪明,也不偏执。“你是希望我来拿这个主意?你会听我的?”   游铎点头。   “那我的意见是:不该用。”程锦沉吟着道,“有些东西是高压电,一下都不能碰。你那个系统现在是国家机器,不是随便能碰的东西,我都不该知道它的存在。”   游铎有点忧郁,“有好用的工具,却不能使用,不是很浪费吗?”   “因为资源有限,没法平均分配。”程锦举了个例子,“我们去查案时可以使用卫星资源,但当地公安局就没这个资源。”   “这不公平。”   程锦点头,“规则如此,违反规则就会被惩罚,有些惩罚我们承受不起。想要改变现状,根源在于改变规则。好了,道理你都懂,我就不说了。”   “小安和步欢的事,如果会难查到需要用到‘国家机器’的程度,那只能证明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就是‘国家机器’。这种情况下,我们老实遵守规则才能保平安。”   “……”游铎道,“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差不多吧。”程锦道,“在大规模的战争中,小兵要存活下来,最需要的是运气。”   游铎,“……”   程锦拍了拍游铎的肩膀,“别担心,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   游铎,“……”   “没其它事了,我们就下去吧。”程锦道,“小安和步欢的事,还没到不顾一切的程度,信我,天亮后就有消息了。”   “但你都遭遇枪战了。”   “嗯,那是我遭人恨,你们还没到这个程度。”   游铎小声道:“也可能杨老师遭人恨。”   程锦板着脸道:“胡说,你们杨老师明明人见人爱。”   游铎笑了。程锦也笑。两人一起下楼。   楼下,陆昂正和景行止聊天,“我那里的哪个小朋友有问题?”   “当然是来头最大的那个。”   “许小乐?”   程锦正好听到了,就问:“他是谁?”   景行止道:“你该问他爹是谁。”   程锦想了下哪位大人物姓许,好像是有那么一位经常出现在各种重要场合重要会议上的领导是这个姓。程锦看向陆昂,“那他去你那做什么?还是说,是你特地给我找的这么一个有背景的?”   “不,是屈副部长硬塞过来的。”   “啊?”屈跃和谢铭关系不错,他没必要坑特案组。“屈副部长怎么说?”   “他说放别人那他不放心。”   “他对你可真放心。”程锦道,“小许愿意呆你那?”   “愿意啊,他觉得特案组特别轻松特别好混日子,他很喜欢。”   景行止点头,“和我一样有眼光。”   程锦,“……”   “他到底有什么问题?还是我该问他爹有什么问题?”程锦道。   “他爹没问题。他本人特别有正义感,而且谢青山还救过他一次。”景行止笑眯眯地道,“谢青山可谓是他的偶像,兼灵魂导师。”   “……”程锦道,“导师,谢青山还会带孩子?”   游铎道:“他应该是有和老大你一样的毛病:喜欢给人讲道理。”   莫留年也有这毛病——游铎小时候曾被他救过一次。   叶莱意外地看向游铎,他居然敢当面吐槽老大,非常有勇气。   程锦看了眼游铎,唔,这是嫌自己啰嗦?他抬了抬眉,“谢青山那可能是毛病,我这是优点。”   “许小乐会为谢青山报仇?他现在看着还挺乖的……”陆昂突然不说话了。   大家都看向他,“怎么了?”   陆昂犹豫地道:“我好像在他面前说过你们的问题,本来是说着玩的,他要是当真了……”   “说过我们什么?”   陆昂摆手,“我得去找他聊聊。”他转身要走。   “等等。”程锦叫住他,“你看看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   陆昂叹气,看向景行止,“他还没干什么吧?”   景行止笑道:“干了啊。好像是举报你们滥用职权、玩忽职守。”   “……” 第118章 生死劫6   “会到需要停职接受调查的程度吗?”程锦问陆昂。   现在还在查小安和步欢的事,如果被停职会很麻烦。   陆昂很烦躁,“不知道,我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是凌晨四点,他是不是要在这个点去叫醒一拨人打听一下情况?他看向无所事事的景行止,“你是怎么知道他举报了我们的?”   “另一个小朋友告诉我的,我以前帮过他。”   “这个向你告密的小朋友又是哪个?”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有职业道德。   景行止笑道:“这就不好告诉你了。是我找他聊了一下,套他的话,实际上,他都没意识到许小乐干了什么,当然,他也不知道我找他是为了什么。”   “这么蠢的家伙,我知道是哪个了。”陆昂皱着眉道。   景行止大笑,“都是你选的人,你也是眼光相当独到了。”   陆昂,“……”   程锦走到杨思觅身旁,杨思觅正在用电脑,程锦看了下屏幕,看到杨思觅正点开了一份资料,是份什么谁意外死亡的新闻报道,正待细看,杨思觅已经关掉了。   杨思觅仰头看向程锦:怎么了?   程锦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你叫景行止过来还有别的事吗?”   杨思觅:嗯?   程锦道:“没事就让他走吧。”那家伙呆在这里挺烦人的。   杨思觅便大声地说:“景行止,你可以滚了!”   程锦,“……”   景行止把脑袋转向这边,笑说:“不滚,我要看看你们这个事会怎么发展,这样才好跟北风讲八卦,就现在这样,一点情节都没,讲起来多没意思。”   程锦看看他,“你和北风……?”   “很好啊。”   “……”   杨思觅道:“要么干活要么滚。”   景行止夸张地瞪圆了眼睛,像是被气坏了,但很快又泄气般收起表情,抿了下嘴,可怜巴巴地看看四周,“好吧,哪位领导给分配个任务?”他看向陆昂。   陆昂在心里给景行止盖了戳:戏精。他翻着白眼道:“我可不敢当你的领导。”   杨思觅道:“去把谢青山解决了。”   “咔嚓了?”景行止问。   程锦赶紧出声:“别乱来。他又没做什么。”   “他的存在就很碍事了。”杨思觅说。   程锦无奈摇头,“查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   “就这样?”景行止再次确认他的任务。   “暂时先这样。”   第二天上午,各种消息陆续反馈回来了。   陆昂弄清楚了举报的事,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有关部门还在核实情况,暂时还不会来停程锦的职。他跟屈跃报备了下这事。屈跃表示没事,走个过场而已。   陆昂松了口气,又问屈跃:“许小乐怎么办?”   屈跃道:“我来处理吧。”   陆昂喜笑颜开,“谢谢领导!领导辛苦了!”   等陆昂和领导聊完了,景行止便问他:“你这态度是不是太谄媚了点?”   “不。对人要区别对待,对能容忍你的领导你可以这样,对喜欢刚正型的领导你就得把态度摆端正……诶,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陆昂走开了。   景行止叫道:“领导,别走啊,再说说呗,我学习学习。”   陆昂头也不回地道:“谁是你领导!”   “哟,看来你是刚正不阿型的?”   “……”   程锦摇头,景行止这种卧底多年还活得好好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肯定比陆昂高,哪里还用得着学,他明摆着是在找乐子呢。   稍后,谢铭来消息说,昨晚找程锦和杨思觅麻烦的人是两拨人,开车撞他们的和对他们开枪的那拨人和唐城那边的势力有关,观望的那拨人和他们最近办的案子有关——他们受雇于车鉴母亲那个家族。   程锦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铭道:“你们小心点,尽量别出门,要办什么事叫我。”   “好,我们知道的。”   再之后,步欢的摩托车被找到了,是一个惯偷在一个偏僻的街角公园里发现的,因为事先被警告看到这么一辆车得上报,他就老实地把这事向上头汇报了。   摩托车上面贴了一个写着“赠品”的信封,里面有张纸,上面打印着一个网址。   把网址输入电脑后,出来一个视频,视频拍摄的是一个酒店式的空房间,有床有简单家具,还有一个用玻璃隔开的卫生间。画面切了一下,房间的床上多了一个裸男——步欢,他从头到脚一丝不挂。   叶莱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怎么不打个码,挺伤眼的。小安,小安不会也是一样待遇吧?她气闷地想,等抓到那个搞事的神经病,一定要让他好看。   景行止道:“身材不错,不过还是不如北风。”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陆昂接了句。   景行止笑道:“你要证据?我有北风的裸照,但是呢,我不给你看。”   陆昂嘴角抽搐,“我也没兴趣。”   视频仍在播放中,过了会儿,步欢醒了,他爬起来看看四周,走进卫生间里取了浴巾围在腰间,然后走开门边开门,打不开,他喊了几嗓子,没人回应,他便走回房间内,四处查看了一下,看向摄像头方向,说了句什么。   程锦翻译:“他说:兄弟,能不能给套衣服。”   步欢的要求没被满足,他摇摇头,继续在房间里转悠,偶尔抬头对摄像头唠叨几句,多数是废话,但其中有一句是:你们是真的知道我妹妹的下落,还是骗我的?   叶莱道:“原来是有人用他妹妹的消息引他出去的,他该和我们先说一声啊。”   韩彬点头,又道:“可能是时间紧,没来得及。”   游铎道:“公园监控也没拍到是什么人约他过去的。”   步欢是自己骑着摩托车进入公园的,然后就没再出来。   程锦看着视频道:“从这个房间能看出来什么信息吗?”   叶莱道:“看起来差不多是三星酒店的标准。”   陆昂道:“送去鉴定部门让他们分析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什么牌子的什么材质的,或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程锦点头。   游铎道:“我发给他们。”   晚些时候,小安那边也有线索了。   有辆车曾在小安失踪时间段,路过了名湖鲜城,而且这辆车随即便出了城,一路飞奔,一直跑到千里之外的东升市才停下来。   可惜跑得再远也没有用,这边一个电话过去,东升的警方便立刻扣下了这辆车。经搜查,小安不在车上,但警方在座位下找到了一枚贴着水钻的甲片。   甲片被放大了放在屏幕上。   程锦道:“叶子,那是小安的吗?”   “好像是……”叶莱还在犹豫,游铎便肯定地道,“是她的,那上面的图案是她自己画的,水钻也是她自己贴的。”   “东升市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程锦走到地图前,东升是个内陆的三线城市,经济不算发达,犯罪率也不高,特案组还没去过这里,不可能得罪这里的人。   大家都冥思苦想,可惜没头绪。   楚辞也在网上问游铎:“你们在东升市有仇家?”那辆疑似带走小安的车就是他那边的人帮忙找出来的。   游铎道:“不知道。我们没去过东升。”   “那你们现在要去吗?多带点人,别又被人暗算。”   “好。谢谢。”   “把人找回来后再来谢我吧。”   程锦道:“那辆车的车主是哪里人?”   “京城人。”叶莱道,“警方去过他家了,没人在家。”   程锦道:“申请搜查证,进去搜查。”   “我去通知他们。”叶莱走过一旁去打电话。   游铎道:“老大,我们要去东升吗?”   “我去一趟。”韩彬道。   “我也去。”游铎道。   程锦想了想,道:“没有更多证据能证明小安是在东升。”   “那我们就不管这条线索了吗?”   程锦皱眉道:“那枚甲片太明显了……”像个诱饵。   韩彬道:“你是说东升有陷阱在等着我们?怎样的陷阱?我不认为有什么陷阱能让我上当。”   “太自负了会被打脸的。”景行止笑着道。   程锦看了看景行止,“要不你去一趟?”   景行止笑道:“不是让我查谢青山吗?你当我有三头六臂啊。”   陆昂道:“你又没有亲自去查谢青山,还不是让别人帮忙查。”   “那你也叫别人查啊。”   “你不要胡搅蛮缠转移话题……”   “行了行了。”程锦很无奈,“你们都太闲了是吧!”   “我很忙啊。”景行止道,“我去趟东升也不是不行……我就去一趟吧。”他站了起来,“那我就走了。”   “谢谢,保持联系。”   景行止挥挥手,走了。   大家都有点看不懂这个发展。   韩彬问:“为什么让他去?”   程锦道:“虽然他人不怎样,但我相信他的能力,他在任务上没有失败过。”   “也就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程锦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安排很不妥当,他在心中叹气,“抱歉,我只是特别担心小安,也特别不希望你们再出事。”   韩彬没再说什么。   后来,程锦私下跟杨思觅说,他有点担心自己以后会众叛亲离。   杨思觅道:“我以为你早就有这个觉悟。”   程锦: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有这种觉悟?   景行止接了任务后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北风。   北风接了,而且语气还算友善,“怎样了?”   “特案组那边的情况?有一点点进展。程锦让我替去一趟东升,小姑娘可能被人抓到那里去了,但也不一定,也可能是个陷阱。其实我对东升不熟,没在那呆过,这事有点难办啊……四爷,你去过东升吗?”   “去过。”   “那帮帮我呗。”   ……   一小时后,程锦接到了景行止的电话,他心想,这人不会是反悔了,不想去东升了吧。   景行止道:“你要我帮忙查的谢青山的事有消息了。他很老实,没干什么。但他的朋友们都很不消停,例如那个尹风光,最近很活跃,屯了不少军火在手里,你们小心吧。”   “许小乐你已经知道了,就不多说了。”   “还有个叫费源的,你也注意一下,这个人是个恶棍,而且还是个脑子不错的恶棍,谢青山救过他——谢青山有病,什么人都救。东升这边要有陷阱,那肯定是这个恶棍搞出来的。”   程锦道:“你对付得了他吗?”   “那是自然,比起我来,他还是差一点的。”何况景行止还叫了后援。   “那就好。辛苦了,谢谢。”   程锦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尹风光和费源这两个名字。   杨思觅把下巴搁在程锦胳膊上,看着他的笔记本,“尹风光这个人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是个麻烦。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你知道他在哪?”   “他经不起挑衅,很容易引出来。”   程锦道:“先查一下他在做什么,如果他根本无意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能伤害无辜吧?”说完他提高声音,跟叶莱他们说,“注意一下尹风光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景行止说他手上有军火,这个人很危险。”   “好。”大家都应下了。   程锦继续和杨思觅聊天,“费源这个人你听过吗?”   “国际通缉犯。这人是幕后策划型的,他不会主动出面。”   “我怎么没听说这人?”   “你应该听过他的英文名。”杨思觅上网搜给他看,“这个人。”   哦,这是个混血的意大利人,比杨思觅的混血明显很多,一副花花公子的相貌,涉嫌谋杀欺诈,但一直逍遥法外。   程锦道:“他是不是和你家有关系?”   “我家?”   “你爷爷家。”   “或许。”   “谢青山为什么会救他?”   “不知道。”   程锦遗憾地道:“可惜他不接我电话,要不我得去问问他。”   “应该是他眼瞎,不认识费源。”   “这个费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程锦的经验来说,知恩图报到替恩人报仇或者出气的人并不多。   “不知道。”   “等等。”程锦捧住杨思觅的脸,“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一个通缉犯而已。他是不是和你有仇?”   “我杀了老费。”老费就是费源的爹。   “为什么?”   杨思觅眨了眨眼,没有特别的原因。   “……”   杨思觅想了想,道:“他是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   过了会儿,程锦问:“思觅,尹风光是不是也和你有仇?”说不定根本不关谢青山的事。   “不知道。”杨思觅道,“他长得太普通了,我不记得。”   “……许小乐呢?”   “我救过老许。”   哦,程锦松了口气,这个不是仇人,奇怪了,这孩子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杨思觅继续道:“不过他妈死了。”   老许和夫人出国时遇上了危险,杨思觅临时被叫去客串保镖,他的任务目标是老许,他便重点照看老许,然后夫人遭了池鱼之殃。   程锦,“……”   杨思觅道:“不是我杀的。”   程锦深吸口气,“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   “忘了。”   “……”   “你刚问我。”   “……胡闹!”   杨思觅垂着长睫毛,“怕你骂我。”   “……”   程锦打电话给谢铭。   谢铭听了这些事后道:“费源的事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注意这个人。尹风光和思觅应该没有接触过。许小乐他妈妈的事我知道,不怪思觅,他又不是千手观音,能普度众生。”   程锦心定了些。只他一个人,他怕护不住杨思觅。有谢铭在,他就安心多了。   下午,来事了。   三辆车堵在特案组办公室的大门口,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按下了门铃,“我们是稽查组,请开门。”   韩彬道:“那三辆车是防弹车。”   “稽查组?”程锦看向陆昂,“有这个部门?”   陆昂摇头,“没有,一般是有需要时临时组建。”他边说边拨打屈跃的电话,没人接。他定了定神,换了个人联系——他认识的大佬当然不止屈跃一个,但是,这次变成打不通了。“程锦,变天了。”   程锦看了眼监控视频,打了下谢铭的电话,也不通。他看向叶莱他们,然后对韩彬道:“你翻墙走,然后联系景行止他们,让他们帮忙找到小安和步欢。”   韩彬看向杨思觅,“杨老师不走?”   程锦道:“他身上有定位器。”   韩彬点头,刚才他是一时忘了。   游铎道:“我跟韩彬一起。”   程锦摇头,按住游色的肩膀,“你别惹事。”这个蝙蝠侠,他都不敢放出去。   韩彬也道:“带着你不方便。”   “你们……!”游铎气坏了。   韩彬翻墙跳进了隔壁公安局院子里,然后“借”了辆警车离开了。   韩彬翻墙离开后,程锦放开游铎,“也不一定有事,让韩彬走只是以防万一,总得有人在外面盯着小安和步欢的事。”   游铎皱眉不语。   叶莱拍了拍他的背。   程锦走到杨思觅身旁,抱了他一下。   杨思觅笑道:“你现在的表情很有趣。”然后他在程锦脸上亲了下。   程锦什么表情,他现在没表情,他提起嘴角,露出个微笑。   外面按门铃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了,估计马上就要砸门了。   陆昂按下可视电话的通话键,“你好,请稍等。”   门开了。   四个男人陆续走进了院子,为首的不是刚才那个按门铃的家伙,而是一个脖子上有明显疤痕的男人。   程锦在心中默念:刀鬼尹风光。   其他人也都认出尹风光脖子上那标记了,一时间,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   程锦笑道:“刚才你们说是稽查组?”   陆昂也道:“查什么?我怎么没收到相关通知?”   尹风光道:“有人举报杨思觅私藏枪支弹药。”他的声音沙哑粗砺,刮得人耳朵很不舒服。   陆昂失笑,“你他妈的开什么玩笑?我们谁不配枪?”   “那也看配多少枪。有人可是藏了一个军火库。”   程锦想起景行止说尹风光手上有不少军火——难道是用来栽赃杨思觅的?   “跟我们走一趟吧。”尹风光看着杨思觅道。   杨思觅扫了尹风光一眼,然后看向程锦。   程锦道:“你们就为这事?没有其它事了?”   尹风光露出个有点扭曲的怪异笑容,“这事还不够?”   程锦道:“我能和他一起吗?”   “我们只需要他,但你要买一送一,当然也行。”   程锦便对陆昂道:“我去一趟。”   “……”陆昂抓狂,“你?!这个时候你撂挑子?!我简直是……”   程锦微笑,“我这不是相信你吗。”   “我别信我,我都不信自己……”陆昂突然灵光一闪,“这样吧,我跟着去一趟,你留下来。”他觉得他这主意靠谱多了,这里的事他做不来,但和稽查组打交道这事他绝对没问题。   杨思觅道:“不要你。”   “……”陆昂无言片刻后暴跳如雷。 第119章 生死劫7   程锦和杨思觅与尹风光坐同一辆车,尹风光还拿出了手铐,程锦拦住了:“我们是稽查组,现在是还在查的阶段吧?还没确定事情是否属实吧?”   尹风光歪歪斜斜地笑了下,“你也只有现在还能逞下口舌之快了。”   程锦没接话,只是看看他,心想,现在是指今天?还是指这几天?不知道谢铭是去做什么了,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她暂时无暇顾及他们这边。   杨思觅的事会连累谢铭吗?应该不会,杨思觅年纪小胡闹时一直在国外,后来回国了,谢铭也管得严,应该没出过什么乱子。   倒是特案组这边可能会连累谢铭,因为特案组做的事有时候牵涉太广,细查起来肯定存在很多问题,说他们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大概也能成立。别说他们了,追踪组、安全组等部门肯定一样经不起查。   不过,现在还没到拿特案组开刀的程度,现在是在挑杨思觅的刺,为什么呢?   程锦暗自叹气,他知道的信息太少,线索不够,推测不出全局。他看了看杨思觅,他靠在座位上,倾向程锦这边,用指尖卷着程锦的衣角玩,十分无忧无虑的样子。   程锦和杨思觅坐的是后排,尹风光坐在副驾驶位上,他斜靠在座位上,眼睛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着程锦和杨思觅。   程锦看了眼后视镜,“青山最近还好吗?”   尹风光要笑不笑地道:“你认为呢?”   程锦道:“没消息大概就是好消息。你们共事应该是六年前?”   “特地去查过我了?查出什么来了?”   “稍微了解了下,说不查出什么,但的确有点个人想法,或者说猜测吧。”   尹风光盯住程锦,“什么?”   程锦道:“青山有个弱点,容易被人左右自己的判断,或者说他重感情。他弟弟的事是这样,你的事应该也是这样。”   尹风光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费源吗?”   尹风光眼下肌肉跳动,“谁?”   程锦道:“我也刚听说这人,很想认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烦不烦?!”杨思觅突然发脾气了,他拉过程锦的手围到自己腰上,然后整个人愤愤地扑到程锦身上。   “好好,是我不好……”程锦把杨思觅抱了个满怀,像抱着个大玩偶般的亲昵地哄着。   “……”尹风光的脸忍不住扭曲了,这两人莫不是智障!!   程锦本以为他们会被拉到什么森严的审讯机构去,但并没有,他们被带到了一个低调的状似园林的会客室里。   杨思觅一进去就蹬掉鞋子,在宽大的沙发上躺下了。昨晚没睡,现在反正没事,正好用来睡觉。   程锦找尹风光要毯子。   尹风光破口大骂。他忍了这两个智障一路,现在忍无可忍了。   程锦迅速退后两步,以免被他的口水溅到,然后无奈地摇摇头,绕过他找别人去要毯子。   ……   留守办公室的陆昂那边,小安的事又有新进展了,之前不是让人去疑似带走她的那辆车的车主家里搜查了吗,这一搜还真找到了线索。   他们找到一个上面写着“提示”二字的大信封,里面有张卡片,一面印着两一红一绿两只鸟,另一面印着数字901。信封背面有个备注,写着一个有效期,正巧是今晚6点前有效。   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猜谜?   游铎怀疑那两只鸟的图案是什么标志,但查不到它的使用记录。   叶莱道:“两只鸟,是鸳鸯吗?”   游铎摇头,“不像。我们找个专家问问这到底是什么鸟。”   去问了。专家说看起来就是一红一绿两只麻雀。   “双雀大厦,双雀小区?”   有个小区是叫双雀小区,小区总共16栋楼,每栋都有901,难道小安被藏在其中一户里面?   韩彬道:“去看看。”先前韩彬是先走了,但反来因为没事,他便又回来了。   把双雀小区的每个901的门都敲开,一一检查,可惜都是普通家庭。   “我记得有个鸳鸯大厦。”叶莱还惦记着这个。   鸳鸯大厦是个挺老的楼,有南北两栋,都有9楼,到两个901一看,照样一无所获。   不是双雀小区,不是鸳鸯大厦,难道是什么朱雀绿雀之类的?   忙乱了一下午,眼看就要到6点的截止时间了,还是不知道那到字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陆昂也无法可想,就拨打程锦的电话,他只是随便打打,没想到居然打通了,“你还能接电话?”   程锦道:“能。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低?不方便?”   “杨老师睡着了。”   “……”陆昂把他那边的情况说了下,“居然让我们猜迷,你说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程锦首先便问:“有没有去问鸟类专家?”   “问了,说可能是麻雀。我把那卡片拍给你看,很普通的图案。”   很快程锦收到了卡片,他看了看,走到门口,叫:“尹风光!”   “……”尹风光从隔壁走出来,沉着脸道,“又有什么事!”   “你喜欢鸟吗?”   “什么?”   “绿色的鸟是什么鸟?”   “什么什么鸟?”   旁边一个站岗的小同志说:“翠鸟?”   “红色的鸟呢?”   “朱雀?”   尹风光怒道:“什么红鸟绿鸟?你搞什么鬼?!”   程锦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没什么,让你们帮忙猜个谜语。”   “围在这做什么?”走廊尽头有人出声问。   大家回头,看到来的是个长相端正、脸上带笑的中年男人,他身旁跟着几个人,这几人的表情就一点也不随和了,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一种戒备的气息。   “尤书记。”大家都赶紧叫人。   程锦抬头,跟着大家叫了一声:“尤书记。”   尤书记叫尤纪,据说安全部的决策是由他负责的。   尤纪朝程锦微点了下头,目光掠过他手上的手机。   程锦晃了下手机,“刚刚我在让他们帮我猜个谜语。”   “什么谜语?”   “有一种鸟,有红的也有绿的,那是什么鸟?”   “猜这个做什么?”尤纪走到程锦身前,附近的大家都退开了,包括尹风光。   “有很重要的用途。”   “是翡翠,雄赤曰翡,雌青曰翠。”尤纪看着程锦身后的门,“走吧,我们聊聊。”   翡翠?程锦犹疑地看看尤纪,转身走回会客室里,“抱歉,请稍等。”他打电话给陆昂,告诉他,“是翡翠。”又说,“不一定是901,也可能是106。”901倒过来就是106。   陆昂道:“你怎么猜出来的?我试试。”   “尤书记猜的。好了,先这样。”   陆昂狐疑,哪个尤书记?难道是最上头上位?不可能吧……   尤纪走进会客室便看到杨思觅睡得正香。跟在尤纪身旁的几个人脸色愈发不随和了,他们瞪着程锦和杨思觅,一个在打电话,一个在睡觉,像什么样子?   尤纪倒是脸色不变,对他们道:“你们去外面等我。”   程锦看到尤纪在杨思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忙挂了电话走过来,“抱歉,昨晚一晚没睡,熬到现在他困了。”   他拉杨思觅起来,“杨思觅,起来了。”   “不要。”杨思觅伸长两只胳膊搂住程锦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程锦拉开他的胳膊,扶他坐好,然后撑开他的眼睛,“看看谁在这里。”   杨思觅看了看尤纪,不高兴地坐端正了一点,然后皱着眉,垂下了眼睫。 第120章 生死劫8   程锦在杨思觅身旁坐下,观察了一下平静的尤纪和脸色不愉的杨思觅,觉得他们应该认识。不过,这也正常,尤纪应该认识谢铭很多年了,对她家里的事肯定一清二楚,认识杨思觅是合逻辑的。   尤纪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他停下了,没再继续说。   程锦估计他的未尽之意大概是杨思觅不成熟或者不驯服。   以尤纪的身份,他批评责备杨思觅几句没什么问题,但让程锦奇怪的是,他的语气虽然是责备式的,但却也显得亲昵,他和杨思觅很熟吗?应该不熟吧,没听杨思觅说起过,谢铭也没有说过。   杨思觅的反应是没反应,眼皮都没撩一下。这表现还可以。考虑到尤纪的身份,杨思觅即便生气了也不方便当场发脾气——这是程锦的看法。   程锦道:“他觉得他还小呢。”这算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尤纪没笑,把视线移到程锦身上,“小?二十年前我见他时,他就是这个样子。”   程锦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尤纪笑了下。   程锦觉得他笑得有点渗人,是不喜欢别人有反对意见,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尤纪又道:“你们这种关系我一直看不惯。”   “……”程锦无语,他知道肯定有很多人看不惯他和杨思觅,但大家都不会当面说出来,现在领导你特地这么说是要怎样?   尤纪道:“无话可说?”   杨思觅道:“让着你而已。”   尤纪抬了下眉,看向杨思觅,然后似乎有些走神。   程锦看看他们俩,有点不明状况,他特别想拿出手机来请个外援,把尤纪的各种消息打听清楚,不过估计很难,这种大佬级的人物,不想让你知道的事,肯定捂得住。   “我的想法是:大家都不容易,只要不违法,尽量活得开心点吧。”程锦道,“至于别人怎么看——我觉得无关紧要。像我这种没亲缘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把别人的眼光看得比自己在意的人重要。”   尤纪又把视线投到程锦身上,“没亲缘,对,你没有父母,也断子绝孙。”   程锦,“……”领导年轻时如果也是这种说话风格,应该经常被人套麻袋。   “目前大家的配置都一样。”杨思觅说。   程锦一怔,是么……不,不对,尤纪的父母是否健在程锦不知道,但他记得尤纪有个儿子,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或者稍小几岁。   但尤纪没说什么,他这是默认了。   程锦疑惑,难道尤公子已经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   尤纪看着程锦道:“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吗?”   程锦还有点失神,杨思觅接道:“要编织罪名很容易。”说他私藏枪支,但只要没当场人赃俱获,那就还有回转余地。   “不,特案组的那些事就在那里,何必编织什么罪名。”尤纪说。   程锦想到景行止说的特案组被举报的事。“你想动特案组?”   尤纪道:“我倒是无所谓。”   “……”程锦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了,要不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这位领导聊什么。   领导的意图太难领悟了。   领导对杨思觅有恶意吗?好像不是。领导对杨思觅看似不满意,但又隐约有几分慈爱。   领导想动特案组?他说无所谓,那就应该是真的无所谓,坐到他位子上看,特案组不算什么。   领导想动谢铭吗?想动屈跃吗?……安全部有大事件发生吗?不知道。这是决策层的事,下面的执行部门闷头做事就是,管不着这些。   正当程锦考虑要不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窗户在哪里),他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犹豫了下,道了声“对不起”,然后拿出了手机,一看,是叶莱打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急事,可能不是,但他很想接,“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叶莱带来的是个坏消息:陆昂受伤了。   首先,那个谜语解对了,是翡翠,翡翠国际大厦。韩彬和游铎乘电梯去901室。陆昂亲自带人去查看程锦说的有可能的106,叶莱也跟着去106,不过她落后陆昂几步。   106是锁着的,他们破门而入后,四处搜查,然后陆昂在一个房间里看到有个垂着头的姑娘被绑在椅子上,看衣服像是小安,他立刻跑上前查看,然后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房间里发生了爆炸。   陆昂重伤,还有几个人离得近的人也伤势略重,当时叶莱站的位置稍后,前面几人替她做了掩护,她没受伤。   叶莱道:“救护车刚刚过来把人接走了,具体情况要晚些时候才能知道。”   程锦按了按额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镇定,“嗯,我知道了。韩彬他们怎样?”   “他们那边没事。”   “好。”程锦道,“先这样,陆昂……等他从手术室里出来,你再告诉我一声。”   “好的。”   另一边,尤纪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接了。   程锦看看尤纪,低下头迅速发信息给游铎:尤纪书记的儿子怎么回事?   游铎回复:稍等。   尤纪接电话的效率很高,他沉默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便挂断了。   “陆昂受伤了。”尤纪放下手机道。   程锦道:“是。”   杨思觅看向程锦。   “看来特案组最近事很多。”尤纪道,“他受伤对你们有利,说不定可以解开你们这个困局。”   程锦思索着他的话,大概是陆昂一受伤,他背后的势力就没法再保持中立了,他们会与特案组一起御敌。   尤纪道:“你是故意的吗?故意跟杨思觅来这里,把那些事全丢给陆昂去处理。”   “……”是有点故意的,因为程锦觉得设计这系列事件的人是试图套住特案组,他不想让对方如愿,所以他尝试暂时脱离出这个局,看事情会怎么变化,没想到这一试就把陆昂给赔进去了。   尤纪微微点头,“手段不错。但陆昂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程锦道:“不是手段,是意外。陆昂是我朋友。”   “朋友不就是用来利用的?”   程锦忍不住道:“我是会叫朋友帮忙,但不会故意让他们去冒险,尤其是生命危险。”   尤纪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程锦被他那笑弄得十分难受,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暂且把自己心中沸腾的负面情绪压下来。   杨思觅伸手碰了碰程锦的手背,程锦正要看向他,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便去看手机,是游铎发来的信息。   尤纪的确有个儿子,但半年前出意外死了。死得很低调。但在小圈子里有人阴谋论说并非死于意外。   看尤纪儿子的照片,这人是卷发,比杨思觅的头发更卷,长相远不如杨思觅好看。   尤纪儿子的性格属于比较跋扈的那种,大概和杨思觅有那么点形似。   ……   程锦有点明白尤纪看杨思觅的目光的含义了,有恨铁不成钢,也有那么点偏爱。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杨思觅会在这里了,不是有人要对杨思觅做什么,而是有人想把他从危险中摘出来,保护他。   原因么,似乎是爱屋及乌,也或许是悔不当初,说不定还有其它。   尤纪道:“你很忙。不如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抱歉。”程锦把手机反过来,倒扣在手中,他看向尤纪,“我是得走了,现在陆昂受了伤,外面的事没人管。”他握住杨思觅的手,“我们现在能走吗?”   “你好像忘了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没忘,只是不放心。”   尤纪看着程锦,没说话。   程锦很无奈,他还指望这位领导会说一句“你完全可以放心”之类的话,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把你当回事。   你的忐忑,你的郁结,你的期待,对方全部视而不见。   大概是在上位呆久了,心就硬了。   “思觅,你暂时跟着尤书记,我处理完那些事后再来接你,好吗?”   尤纪道:“你认为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思觅挣开程锦的手,“什么都比我重要。”   “……”   程锦沉默。   尤纪也沉默。   像是两个人同时被击中了致命要害。   尤纪道:“你可以走了。”   程锦站起来,低头看着杨思觅,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头发,然后走向房门,开门,外面的人看进来,尤纪点头,那些人便让开了路,程锦走出房间,房门被重新关上。 第121章 生死劫9   房间里,尤纪道:“难过?”   “不。”原本垂着头的杨思觅抬起头,脸上笑容灿烂,他往后一仰靠到沙发上,脚一抬,架到茶几上,一副纨绔子弟模样,“是他难过。”   “……”   “你也难过。”杨思觅的手指在沙发上像弹钢琴般地跳跃轻弹着,“这样我就开心了。”   这么恶劣的性格……尤纪吸了口气,心中满是“我这是遭报应了”的憋闷感。   杨思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是你们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你真的开心吗?”尤纪问。   杨思觅悠悠地道:“做人怎么可能会开心呢?”   “看得越清楚明白越不可能开心。”尤纪赞同般地道。   “你是说你吗?”   尤纪道:“我是说你。”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杨思觅道,“愤世嫉俗,自认为看透世情,妄想做个自由自在的性情中人,浪费自己的才能,浪费自己拥有的资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旁人的惋惜和恨铁不成钢。——这样的人?”   尤纪静静地看着杨思觅——或是在透过皮相看着其他人,“为什么要这样?”   “你刚才说过答案了,因为:不开心。因为看得清楚明白的人不会开心。”   尤纪摇头,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杨思觅又给了他一个答案:“本质上是因为理想破灭了——所以不开心。”   “理想?我只是想教会他看清现实。”   “顺便打破他的理想。”杨思觅笑了下,“很多人都死在了丢掉理想的那一刻,往后活着的只是他的躯壳:一具行尸走肉。少数人玉石俱焚,连自己的躯壳也不愿意放过。”   “……”尤纪晃了几晃,像盏碎掉了玻璃罩的油灯,失魂落魄的。   许久之后,尤纪道:“你呢?你怎样?”   杨思觅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坐起来看着尤纪,“我?还是尤瞻?”   尤纪有个儿子叫尤瞻,算是个有意思的人,任性自我,而且理想化,满腔热情,仿佛生机勃勃,但其实他的质地有点脆,像高温的玻璃,浇上冰水它会裂。   极度的理想主义者遭遇现实的残酷后,容易变成极度的虚无主义者,然后,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甚至生机就此断绝。   “你。”尤纪道,“你们不像。”   “当然不像。”杨思觅道,“我不会执着于理想,也没人引导我一定要有远大理想。你如果想知道执着于此并且还活得好好的人是什么感受,那你得问程锦。”   尤纪愣了下,程锦像他儿子吗?完全不像,就像两颗明显长得不一样的树,他儿子是肆意生长的那颗,程锦是修剪过的那颗。   杨思觅道:“尤叔,你以前暗恋过我妈或者我小姨?”   “……”尤纪道,“胡闹,没那回事。”   “那我外婆?”   “……别胡说。”   “我还以为你特别喜欢我这个长相。忘了,我更像我爸……”   尤纪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给我闭嘴!”   杨思觅是真的像尤瞻。程锦?他一点也不像。   程锦离开时是由尹风光送出去的,直接送回特案组的办公室。   尹风光没带其他人,就他一人开车送程锦。路上他说:“我现在把你拉到一个偏僻地方去弄死,行得通吗?”   程锦看了眼车外,“行不通,监控太多。”   以现在的形势,真把他拉到偏僻的地方去,可能不等尹风光动手,他就会先领便当,因为盯着他的人太多了。   程锦道:“看来你和青山真的关系很好。”   “我还和其他的被你坑过的人关系也不错。”   “谁?”   尹风光回了程锦一个阴森的笑容。   程锦无奈地笑了下,“你认识谢青山的弟弟吗?”   “嗯,我也把他当弟弟。”   成吧。“真想杀我啊,你不是尤书记的人?”   尹风光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是神仙打架,还是其它的什么,尤书记都不会动我和特案组。”   尹风光瞪着程锦,满脸狰狞,其中还夹着少许疑惑。   程锦道:“大人物们的心思你是猜不透的。”   一个多小时后,程锦安全地到达了特案组的办公室门口,他向尹风光道了句谢,理所当然地没邀请进去喝茶,手都没挥一下便闪起大门里,然后咣当一声大门合紧了。   尹风光瞥了眼特案组的院墙,踩下油门掉头离开。   特案组的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韩彬和游铎了,叶莱还在医院那边。   “就你们?怎么没留点人在这里?”随便什么行动部门的或者公安武警之类留几个下来都行啊。   “隔壁公安局随时有人。”游铎道,“老大,杨老师呢?”   “他还在那边。今天你们辛苦了。”   今天发生的事多,韩彬和游铎看起来有些疲惫。   韩彬道:“陆昂的事,抱歉,我们没考虑周到。”   说真的,程锦在场指挥可能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换成陆昂去901,而韩彬去106,应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惜因为程锦特地提起了106,陆昂便选择了自己去查看,他既心急,又对危险不够敏感,结果就出事了。   程锦摇头,陆昂的事是很让人郁闷,事情怎么就阴差阳错地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陆昂现在怎样?”   程锦走到食品柜旁,看到有酒,有种想给自己灌一杯的冲动,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几乎没在酒瓶上停留,随手抓了几根能量棒便转身走开了。   “还在手术中。”游铎投了一堆照片到大屏幕上,“这是现场照片。”   现场挺惨烈,墙面和地面有一定的损坏,且染有飞溅的血迹,残碎的各种破片飞得到处都是。   程锦放下了刚撕开包装的能量棒,虽然饿,但是不想吃了。   游铎又放了张画稿到屏幕上,“这是爆炸发生前模拟场景。”   房间中央放着把椅子,椅子上放了一个精心修饰过的假人,假人身上装有触发式的炸弹。   游铎道:“布置这个的人目的就是想伤人。”   韩彬道:“杀人。”虽然那炸弹威力不算特别大,但杀人已经绰绰有余了,陆昂那是命大。   “他在耍我们。”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疲于奔命。“能查到是谁布置的那个房间吗?”   “大厦里外的监控记录被人动过了。”游铎道,“我在查外面公路上的监控。”大概希望会比较渺茫。   程锦点头,“得抓到这个人。”陆昂那边得给个交待。   “景行止那边怎样?”   游铎摇头,“还没回音,我联系他?”   “算了,别催他。步欢那边有新线索吗?”   游铎又摇头。   晚上,程锦去医院看陆昂。   陆昂手术完了,但还没过危险期,还在ICU里。   程锦让叶莱赶紧回去休息,叶莱道:“我回办公室。”   为了防止突然出差,他们每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备了一份行李,办公室里也有折叠床——陆昂配的,所以在办公室里住下完全没问题。   程锦想了想,“随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知道。”   陆昂的一些家人以及池若愚也在医院里,池若愚眼睛红肿,程锦突兀地想,如果因为这次意外,陆昂和池若愚能定下来,那说不定陆昂还会觉得塞翁失马……   唉,程锦之所以会东想西想,全是因为他忘不了尤纪问他的“你是故意的吗?”,以及说他“手段不错”,陆昂会这么想吗?陆昂的家人会这么想吗?   不管怎样,这下陆昂算是彻底离开特案组了。   程锦和池若愚他们聊了一会儿,没人有心思和他说太多,他也就没呆太久,差不多了就离开了。   走到楼下,发现叶莱还没走,正在和人说话,对方是个一眼看上去相当人模人样的帅哥。   “辛杭?”程锦走过去。   辛杭微笑,“晚上好。”   “过来看陆昂?”这个点来?怎么不白天再来?陆昂刚受伤你就来,你家和他家难道有亲戚关系?否则完全可以晚些天再来……瞬间程锦想了许多。   “嗯,听说他受伤了,正好我在这边附近办事,就过来看看。”辛杭得到的消息是意外受伤,他不知道是爆炸。   “我刚下来,他还没醒。”程锦轻叹了口气。   “那我改天再来吧。我和陆昂不熟,我是以为你们都在医院,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程锦心想,现在我们是没法聚齐了,不过这些他不打算跟辛杭说,只笑道:“今天人是不齐,最近忙。”   辛杭闻言道:“那改天有假时,一起聚聚。”   “好啊。”   “你们现在是要回去?我送你们。”   程锦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了?”   辛杭笑道:“当然不会,跟我客气什么。”   “那走吧,送我们回办公室。”   “都这个点了,还要回去加班?”   “没办法,忙啊。”   因为忙,所以没招待辛杭,在特案组办公室大门外后,大家稍微聊了几句便散了。   “他怎样?”韩彬问。   程锦道:“刚手术完,还在危险期。”   唉。大家都沉默。   程锦道:“很晚了,都去休息吧。”   大家各自找地方睡觉。   程锦靠在他的办公桌旁站着,他的头有些昏沉,但还不想睡。   他把椅子拉到大屏幕前,然后开始看翡翠国际大厦附近的监控,也有其它部门在帮忙检查这些录像,但他现在反正也是闲着,也看看吧。   他拿着纸笔,边看边把他注意到的需要去详查的地方记录下来。 第122章 生死劫10   早上,程锦在沙发上醒来,吵醒他的是手机铃声,景行止打来的电话。   景行止打着呵欠道:“忙了一夜,目前可以确定你们的小姑娘至少没被卖到性交易场所去。”   程锦道:“辛苦了。”   “问题是其实你也不能确定她人就在东升,是吧?”景行止已经知道陆昂的事了。   陆昂明知道小安可能已经被送到东升市去了,但他还是中了计。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证据显示小安已经离开了京城,那片甲片最多能证明她上过那辆车。   程锦道:“目前只有这些线索。”   在无法判断真假的情况下,只能这么先查下去。   景行止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声,我倒是不介意这一趟是否只是浪费时间。”反正他这趟出差是有报酬的,只是不是由程锦付而已。   程锦道:“谢谢。”   挂了电话,程锦去洗漱。   叶莱他们已经起来了,都在忙。   叶莱道:“老大,找到嫌疑人了!”   “嗯?”程锦叼着牙刷过去看了眼,在翡翠国际大厦装炸弹的人被查出来了,这人叫成大宇,以前坐过几年劳。   昨晚,程锦看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时看到有辆快递车在晚上通了翡翠国际大厦前面的车闸,那是三天前的晚上十点钟,这个点,无论是取快递还是送快递都不太合适,程锦便把那快递车列为怀疑对象之一。   两小时前,他把自己收集的疑点通过邮件发给了鉴证部门,现在这是反馈回来了,当然,也可能那边的工作人员在更早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辆快递车有问题。   “还没抓到人?”程锦含糊地问。   “没。”游铎道,“快递公司那边说本来正准备辞退他,结果他自己先消失了。”   快递公司那边想辞退成大宇,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发现了他有犯罪前科,觉得留下他不安全,可能会有某些风险,结果吧,风险已经发生了。   “嗯。”程锦回到水槽边,继续洗漱。   韩彬道:“他有同伙吗?”   “有,还没查到身份。”   “团伙作案。”韩彬道,“而且是针对我们的团伙作案。”   叶莱走到他们身边道:“唐城那帮人现在都被帮去配合调查了吧?不知道他们认了多少。还有那个车鉴那边的人,不知道情况怎样,也还没反馈,他们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   “快催一下。”韩彬说。   叶莱叫了声:“老大?”   程锦接了捧水扑到脸上,催谁呢?本来这事是谢铭在帮忙查,现在谢铭又联系不上。   “等下,我来看看。”程锦拿毛巾擦干脸,然后拨了谢铭的电话,确实不通。他想了想,改拨魏清的电话,通了,他先问,“谢局在吗?”   魏清道:“不在。”   程锦试着询问一了下唐城等相关事宜。   谢铭办事不可能亲自去办,肯定还是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处理,魏清作为心腹说不定清楚情况。   果然,魏清说:“我们得到的口供是:有人发起了一个众筹项目,说要废了你们,他们就去支持了一下——总有个别脑子进水的人搞不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程锦,“……”   居然能被人“众筹”,他们是有多十恶不赦?   魏清道:“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负责执行的人会把他们供出来,因为他们是匿名提供支持的,他们以为对方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本来,这些人的想法是:我就悄悄地匿名出个钱,我小心点,不留下转账记录之类的把柄,就算你们被抓了也查不到我身上,万一查到我身上也没证据能证明我做了什么。   这要是来调查的人是公安部,那确实是这样,可惜找上门来的是不讲规矩的安全部。   程锦道:“发起众筹的策划人是谁?这个策划人和那些支持者们之间是怎么保持联系的?”   “不知道策划人究竟是谁。他们通过邮件联系,策划人发邮件给他的客户,让客户把钱汇到指定账号。”   “他们就汇了?不担心是诈骗?”程锦问。   “不太担心,因为他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发了很多你们的照片给他们。那些照片证明他能近距离接触你们,有能力对你们做某些事。”   程锦道:“什么照片?发给我看看。”   “稍等。”   程锦坐到电脑前,很快他收到了十几张照片,全是他们和同一个人的合影,那人是个姑娘,约莫二十来岁——也不一定,可能是妆化得好,显年轻。   第一张照片是小安和那姑娘站在一起,两人在说话,而且都在笑。   第二张是那姑娘的手挂在步欢的胳膊上,两人似乎很亲密。   第三张是叶莱站在超市柜台前,那姑娘就在她身后。   然后还有那姑娘站在一辆车旁的照片,那辆车是开着窗的,游铎在车里低头看书。   还有,韩彬和秦越在电梯里,那姑娘也在电梯里。   ……   程锦找到他自己的照片,有一张是那姑娘蹲着在拣东西,自己正在帮她拣,杨思觅拿着一桶爆米花站在旁边吃。另一张是那姑娘笑眯眯地递了一个盒子给自己,程锦记得那是一盒动物夹心饼干,大半都进了杨思觅的肚子。   韩彬道:“这人是谁?我没印象。”   游铎也疑惑地看着照片,过了会儿,他道:“有一次我在书店见过她,当时她抱着一大捧花,她朝我笑,我也回了一个笑。”   叶莱想了想,“我只记得有一次在地铁上见过她,其它的碰面已经没印象了。”   程锦道:“我遇见她的那两次都是在同一个商场。”那个商场离他家不远,不上班时,他和杨思觅有时会去那儿看电影吃饭买东西。   第一次是那姑娘掉东西了,程锦路过,便帮她一起拣。第二次是那姑娘看到他们,送了他们一盒饼干——幸好没毒。   程锦叹气,不是他没防备心,是那个姑娘比较特殊,她是个残疾人,没有左腿,装的是假肢。   那姑娘很自信,穿的是短裙,这让程锦对她刮目相看,后来看到她的袋子破了,东西掉了一地,便很自然地上去帮她拣。   后来,再次碰到时,那姑娘跑过来递了盒饼干给他,说上次谢谢他。   这两次相遇都是愉快的,不过,现在看到照片,就愉快不起来了。   程锦问魏清:“她是谁?”   “郝灵,26岁,9岁时移民法国,看起来是普通人,对了,现在她回法国了。”   这意思就是没法把人抓来审了。“她是参加了什么组织吗?”   “不清楚。”   程锦叹气,“策划人是谁也不清楚是吗?”   “应该不是郝灵,有可能是费源,但不确定,说不定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   “嗯。”   “这个策划人有点问题,他不但对付你们,他也对付那些出钱支持他的人——也就是他的雇主。他把雇主身份告诉了执行者们,然后等执行的人落到我们手上,雇主就被供出来了。”   “的确,他到底想做什么?”程锦心想,这人像是跟所有人有仇,嗯,反社会?   “想对付你们是肯定的。其它的不清楚。”   “嗯。那些执行的人,例如想对我和杨思觅下手的人有没有见过这个策划人?”   “没有。他们不知道什么策划人,都以为自己就是在替雇主办事。”   “支持这个众筹项目的除了唐城他们还有其他人吗?”应该还有吧,而且说不定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模式,例如尹风光——不过这只是猜测。   “不清楚。审不出来,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程锦想了想,“那些负责对我们动手的人,不是说是不同团伙的吗?”   “对。我们分析,是那个策划人雇了很多人,有走智商线搞绑架的,有直接走暴力路线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程锦道,“这么大的动作,就没人注意到异常吗?”   “大概是因为还有更大的动作在进行中,相比之下你们这不算什么。”魏清道。   “能透露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制作,不,大动作吗?”   “你知道的。”   “但为什么?”就算是局势要变,也得有个原因吧。   魏清沉默一阵后道:“池部长病重,听说某位老将军最近也病重。”   “嗯。”程锦突然想起了昨晚池若愚那双红肿的眼睛……他大胆地猜想了一下,可能不是病重,而是已经病逝了,只是还没对外公布。   有些人只要还活着,就有震慑力。只有他死了,大家才敢肆无忌惮。   魏清道:“你们自己小心,现在谢局不在,有些事我也做不了主。”   程锦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帮不了他们太多。“好,你自己也注意。有空再聊。” 第123章 生死劫11   程锦拉过一块移动白板,拿笔在上面写下三个大类:支持者、策划人、执行团队。   首先,支持者们有多方,他们提供金钱支持或资源支持,目的是想要特案组好看。   目前已知的支持者有唐城一案的涉案人员,还有车鉴的亲属。   许小乐?程锦写下这个名字,并在后面打了个问号,并备注上“谢青山”,这人他没接触过,无法判断他的动机,虽然他举报了特案组,但目前为止还没给他们造成实际伤害。   尹风光?程锦也给他打了问号,也备注上“谢青山”。   其次,策划人是谁,目前没有明确线索,不过程锦还是列了几个可疑的名字。   一个是费源,根据景行止的消息,这人参与了针对特案组的这系列行动。原因是和杨思觅有仇,程锦没有把这点写出来。   第二个是许小乐,程锦再次给他标上了一个问号,因为不知道这人的智商如何,是否能策划得出来那些行动。   最后,执行团队,目前抓到的和确定身份的嫌疑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像那个特地跑来和他们合影的郝灵,是个华裔。   在翡翠国际大厦安装炸弹的成大宇,是个有前科的罪犯。   之前被杨思觅干掉的那几人,是伙敢接人命买卖的亡命之徒。   而另一帮跟踪程锦和杨思觅的人又是另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的成员。   ……   游铎道:“我觉得还有一类人也对我们有危害,就是那些围观的人,知情不报,见死不救,和加害者一样可恶,甚至更加可恶。”   程锦看了看游铎,有些担心他过于钻牛角尖。程锦想了下,然后在刚列出的三大类后面加了一个“旁观者”,并在旁边画了个星号。   这个符号不是特指某个人,也不是指那些听到过风声然后选择自保的群体,而是指一股势力,那股带着恶意看他们挣扎的势力,也是想把谢铭、屈跃等人推下来的那股势力。   ——谢铭他们如果被人取代了,那特案组的罪行大概会成真,并且会成为谢铭他们的罪状之一。   其实程锦有些怀疑尤纪就是造成谢铭失联的元凶,他留下杨思觅不一定是出于百分百的善心,而是有多重原因。杨思觅让他想起了自己儿子,所以他心软了,这是原因之一。同时他或许也有把杨思觅当人质的意思——杨思觅能影响谢铭的某些决策。   当然,或许是程锦想太多了。   程锦道:“在我们这儿,见死不救违法吗?”   游铎皱眉,“是否违法,取决于是否有法律上的救助义务。”   “嗯。”程锦拍了拍游铎的肩膀,“谈法律的话,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很难证明谁有义务得救助我们。如果不谈法律,我的看法是,朋友对你见死不救,那肯定该绝交。陌生人的话,以后别当朋友就是了。”   叶莱点头,“那种你遇难他还能在一旁冷酷旁观的朋友,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韩彬没说话,不是他不同意叶莱的看法,是他知道有一种情况是:你把我当朋友,但我并没有把你当朋友。   “好了,不说这些了。”程锦轻推了下游铎,“替我查一下费源是否在境内。”   游铎道:“怎么查?”   程锦笑道:“你看着办,但别动用你的秘密武器。”   “哦。”   九点时,门铃响了,韩彬看了下监控,“是快递,我去收。”   打开大门,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快递,不忙着签收,他先摸了摸,什么也摸不出来,他便干脆直接拆开了,里面有张纸,上面有个网址。   韩彬盯着快递员,“你的身份证。”   快递员愣了,“啊?”   韩彬往隔壁方向看了看,正巧看到有人进出,就喊:“来帮个忙。”   隔壁的公安同志走过来,“怎么了?”   “帮忙查下这个人有没有问题。谢谢。”   快递员,“……”   韩彬拿着快递回到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个网络视频。”   “步欢的?”   “不知道。”   “给我。”游铎伸手,韩彬把快递封里那张纸抽出来递给他。   游铎快速地把纸上的网址输入到电脑浏览器中,然后一个视频跳了出来,是步欢,他还在那个酒店房间,现在他身上有衣服了,一身蓝布衣服,像囚服。   步欢看起来没受虐待,至少身体没受虐待,精神上的话,他很无聊,房间里没电视没书,他只能锻炼身体,累了就自言自语,或者他其实是在和摄像头另一端的人聊天。   视频和上次一样,还是没声音,程锦边看边帮忙配上了音,“他说以后得换一家外卖,现在这家太咸了,而且不卫生,肉丸子里有头发,青菜里有烂叶子,送的奶茶味道不对,可能是快馊了。”   除了抱怨伙食,步欢也抱怨了住宿条件:“你们这个地方太吵了,火车开过去时,像是整栋房子都在震。”   “火车,应该是普通火车,高铁应该不算吵。”叶莱站在地图前说。   “那家外卖店送奶茶,然后肉丸子、青菜,这可能是一份套餐,知道大概区域的话,或许可以找到这家店。”游铎道,“快递是从哪里发过来的?”   韩彬把快递封也递给他,“送快递的快递员现在隔壁。”   “不关他的事,要找到那个收快递的人。”游铎道。   叶莱道:“我去查。”   程锦沉默地看着他们忙碌。   他想,绑架步欢的人为什么希望他们看到这视频?为了让他们看到步欢仍然安好?为了向他们传达他们不是暴力型绑架犯?   或者,是故意递线索给他们。   这么明显的线索。   这可能又是个陷阱。   之后,鉴证部门也加入进来一起调查,上次的录像他们没能分析出明显线索,但这次不一样,他们蛮有信心的。   下午,游铎他们圈定了三个小区,“步欢应该是在这三个小区靠近铁路那边的某栋楼里。”   鉴证部门那边得知了他们的结果后,很快便帮他们锁定到一个非常精确的地址,“在这个小区的这栋楼的9到11楼。”   “你们怎么知道的?”   “从房间布局和装修风格看出来的,我们一开始就怀疑那是一家酒店式公寓的房间,现在这个想法终于被验证了。那里叫香兰公寓,你们快去看看吧,别让他们跑了。” 第124章 生死劫12   程锦道:“具体怎么办我还需要想想。”   鉴证部门那边有人理所当然地道:“这还要想吗?集合人马直接杀过去啊!”   “先不和你们说了,有空再聊。”程锦示意叶莱断开会议电话。   叶莱挂断了,问:“老大,我们现在不过去吗?”   程锦沉默,过了会儿,他道:“你说现在步欢还在那里还是已经被转移了?”   “不知道。所以我们得去确认一下啊。”   “嗯,是要去确认,但不能太匆忙。”   叶莱想到昨天大家被耍得团团转的事,立刻点头,“那我们怎么办?”   程锦道:“你通知那边的公安局派人过去守住那个小区,出去的人和车都要仔细检查。”   “好的。”叶莱说着要走开。   “等下。”程锦叫住她,沉吟片刻后道,“你先过去,帮忙一起盯着。”   “好啊!”   “注意安全,穿上防弹衣。你守在小区大门处就行,别乱跑,明白么?”   叶莱微微愣了下,“哦。”   “别让我担心。”   叶莱忍不住露出点笑意,“好,我会小心的。”   韩彬道:“我也一起过去。”   程锦摇头,“不急。游铎,地图,实景地图。”   游铎在电脑前操作了一下,把疑似步欢所在地点的实景图投到屏幕上,又特地把那个香兰公寓所在的楼层标注了出来。   程锦道:“如果这是个陷阱,对方会用什么手段?”   “狙击。”韩彬看向正在打电话还未离开的叶莱,“还是我去吧。”   程锦道:“不,你去抓人。”他思索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该反击了,总不能一直让他们领先。”   韩彬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程锦指着地图上的几栋楼,“这些楼都要查一遍。”   “以防有狙击手埋伏?”   “算是吧。”程锦道,“游铎,向部里申请人手。”   游铎道:“叫来的人有用吗?——谁知道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拖后腿的。”   程锦看向他,“别闹。我们需要人手。”语气中有无奈,也有纵容。   游铎垂下视线,看向他的电脑。他想,杨老师现在如果在这里,可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再申请一架直升机。”   在关键时刻,有架直升机在空中,方便观察全局,如果有人从现场逃离也能及时追踪。   “好的。”   结果人手是申到了一批,直升机却申不到,说是都有任务,没闲着的。   韩彬道:“我让秦越帮忙。就当是我们紧急征用,应该没问题吧?”   警方办案时,紧急征车是合规矩的,征用一下别的交通工具应该也行吧。   游铎道:“我去问一下我爸?”   “等下,我先问下……”程锦低头翻通讯录。   他不想把秦越等人扯进他们的事里,有钱是好办事,但也有钱办不了的事,有时候勉强办成了也是饮鸩止渴,透支未来。   程锦的通讯录还是比较丰富的,但关系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并不多。   司码他们,算了,不给他们找事了;公安部那边,唉,不是很方便;军方那边,不够熟,不好办。   最后程锦选择了打电话给辛杭,会想起辛杭是因为昨晚刚见过他,程锦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但既然他没避嫌,那多半是愿意帮忙的。   果然,辛杭很爽快地道:“没问题,但我们这边的直升机是民用的,你们够用吗?”   “够了,我们不上战场。”   等集齐设备和人手,已经是傍晚了。   众人分成数个小队,开始搜查目标楼周围的数栋楼,程锦电话遥控各队队长,两三叮嘱他们要搜仔细一点。   这一仔细,效率就非常低了。天很快就黑了,但楼还没搜完几层,众人感觉这么下去得通宵。   过来支援他们工作的尹风光怒了,“程锦,你瞎折腾什么?!直接冲去那个公寓里把步欢救出来不就行了吗?!”   程锦道:“你没事不要占线,我很忙。”   尹风光气得想杀人,嗓子哑得像又被人人割了一刀,“你,你好!好!……”   程锦挂断了。   尹风光摔了手机。   程锦此刻不在现场,他在医院看陆昂。   陆昂还没醒,鼻青脸肿地躺在病床上,像个破碎的假人。   池若愚也在医院,她说程锦:“你来这做什么?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去想办法抓人。”   程锦道:“我就是想来这儿浪费一下时间。”   池若愚,“……”   程锦道:“抱歉。明天见。”他挥挥手走了。   走到楼下时,程锦收到了一条信息,陌生号码发来的,是一张照片,步欢的照片,他嘴角肿了,这是被打了,照片背景仍然是之前视频中那个房间——至少看起来像是那个房间。   程锦回复了一个问号。   对方没有回复。   程锦把步欢的照片转发出去让人分析,又把那个号码发给游铎,“帮我找到这人。”   不久后,游铎回他,“定位不到。”   这种情况应该是拔电池了,或者弃号了。   程锦看了看周围,看到有人抽烟,便过去找人家要了支烟。   那人给他了,还借打火机给他用,“有家人在这里住院?”   “嗯。你呢,也是家属?”   “是啊,我爸车祸,已经在这住了大半个月了。你呢?”   “朋友,意外事故,是为了救人。”   “佩服,好人肯定有好报的。”   “嗯。”   一支烟抽完,烟友又给程锦续了一支。   抽完三支烟后,程锦摆手说不抽了,但也没走,继续站那和那人聊天。   不久后,池若愚从楼里出来,走到他面前,叹道:“你这人……”   烟友看看他们,走开了,让他们说话。   程锦道:“我在这休息一下,马上走。”   池若愚道:“刚刚陆昂的妈妈看到你了,她跟我说你在楼下,我就下来看看。”   程锦点头。   池若愚道:“我知道不怪你,只是他还没醒……”   程锦道:“他醒了告诉我一声。好了,我走了。”   程锦回到车上,但没有发动汽车,他把手机拿出来,翻看了一下,然后放到一边。   过了会儿,他接到了韩彬的电话,韩彬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程锦没答,只道:“耐心一点。”   韩彬吐了口气,“好吧。”   挂断电话后,程锦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次:“耐心一点。”   约莫半小时后,程锦又收到了一张照片,新号码发来的,还是步欢的照片,这次他的眼睛也肿了,而且嘴角有血。   程锦回复:照片拍得不错,但我想看的是安笑颜。   然后,他把步欢的照片再次转发出去让人分析,并让游铎定位这次的号码,仍然定位不到。   十分钟后,对方又换了个号,这次如程锦所愿发了张小安的照片过来。   照片上,时尚少女安笑颜被改造成了一个土气的姑娘。   她的头发被拢成一把束在脑后,前额上的碎发用两个挺丑的粉色卡通发夹一左一右地固定住了,身上穿的是一套布袋一样的劣质运动服,脸上有两道划伤,右手用绑带吊在身前,应该是手臂骨折了。   照片背景是砖墙,可以想象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环境不太好。   对方发了句话过来:满意吗?   程锦没回复,他迅速地把小安的照片转给景行止,并打电话给他,“小安脸上的划伤可能不是意外,是字母T,我不知道她这是暗示她不在东升,还是东升有什么地方是以T开头的。她头上的粉色发夹不是她的,很可能还有别的小姑娘在她身边。你查一下她穿的运动服是不是制服,有些地方的校服就是类似样式。还有那个砖墙,查一下是什么砖,是哪个地方常用的砖。”   “行……我都记下了。”景行止道,“你哪来的照片?”   “绑匪发给我的。”   “找你要赎金?”   “不,我激怒了他,他应该是发来威胁我的。”   “啊……你这是要做什么?”景行止笑了几声,“你小心点,别玩脱了。多想想你家杨老师。”   程锦只道:“找到小安。”   “遵命。”   和景行止聊完,程锦开车去和叶莱他们汇合,他不常开车,对某些路段不熟练,在立交桥上转了好几圈仍没转到正确的路口上。   有电话打过来,陌生男声,普通话有点生硬,“你是打算迷路到天亮吗?”   “车开得少,对路不熟。”   男人笑道:“你怕了?”   “还好。”   “期待与你的会面。”   “我也期待。”都一个人开车出来了,足以表明他有多期待。   通话结束后,程锦照例把刚刚的号码发给游铎,但一如既往地定位不到。   对方够细心够有耐心,估计是搞到了一打电话卡换着用。   程锦想了想,拨了一个号码,“你那边怎样了?找到步欢了吗?”   对面的人回应他,是个女声:“找到了,正想通知你。”   “那我就通知大家行动了?”   “好啊。”   程锦看了下时间,“三分钟后,二十分整行动。”   “OK”   程锦断了电话,然后打电话给游铎,“二十分整行动。”   “明白。”   打完电话,程锦终于把车开下了立交桥。   半小时后,程锦的车开到一个路口时,一辆车朝他斜冲过来,他抬眉,踩下油门,狠狠地撞了上去,那辆车被撞开了,还差点被撞得翻跟斗。   不等程锦缓口气,前头又来了辆车,开着大灯,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不过他还是看出了那是辆卡车,这次是撞不赢了,而且也无法完全避开……   刺眼的灯光中,程锦的车被撞翻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卡车上下来几个人,把程锦从车里拖出来,其中一人低头看他,“还活着。”   程锦在耳鸣和晕眩中努力集中注意力看向眼前的人,夜色太重,灯光太刺眼,他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暂且休息片刻。   “走。”几人把程锦抬上卡车。   铁路旁,有一栋楼很热闹,被警车团团地围住了,因为地下室里被搜出一个炸弹。   “1到8楼都是安全的?”   “是的!”   “那我们继续!你们负责9楼,你们10楼,我们去11楼。”   大家陆陆续续地道:“明白。”   大家紧张地上楼,然后小心翼翼地“攻占”了各个楼层,结果,9楼没有他们要找的人,10楼也没有,11楼也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   今天在这个小区从下午一直忙活到半夜,结果全是无用功?   哦,也不是,地下室里的那个炸弹稍微安慰一下他们。   隔壁的一栋楼里,韩彬看了眼楼顶,“上面的楼层都搜查过了?”   尹风光没好气地道:“搜过了!没人。”   这栋楼视野最好,但狙击手并没有选中这栋楼。   尹风光想,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狙击手,是特案组这些人脑子有问题。   “那你们就撤吧。”这么说了声后,韩彬往楼上走去。   “毛病!”尹风光气得重重地喷了口气,带着人下楼了。   韩彬走到楼顶上,打开背包,拿出数个零件开始组装,片刻后,一架狙击枪在他手上成型。   他架好狙击枪,瞄准了铁路对面方向,然后抬头张望,寻找空中的直升机,“游铎?”   游铎那边,过了一会儿才笑着应道:“我来了,步欢没事了。但老大联系不上。”   “好。”没事了就好。韩彬道,“老大没问题的。”   “嗯。我晚点再打他的电话。我们先也正事。怎么还没不出来?哼哼,怕了吧。”   他们在等敌方的狙击手撤退。   那些狙击手没有埋伏在他们搜查的这些楼里,而是在铁路对面的楼里一直看着他们忙活。   当然,到底谁看着谁,这是值得争议一下的。   敌方狙击手目标应该是特案组,但因为特案组成员都很小心,基本没露面,对方不好动手,所以没行动,然后现在对方又观察到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只好抓紧时间撤退。   游铎等的就是他们撤退这一刻。   两分钟后,游铎道:“来了,一个,两个,三个,总共有三个人。”三个人韩彬可能有点玄。“我马上通知人过来。”   之前怕打草惊蛇,特地没让人靠近铁路对面的小区。现在终于可以靠近了。   “嗯,我看到他们了。”韩彬瞄准了一会儿,扣动扳机,三人中间的那人倒在地上,但他立刻又爬起来想跑,韩彬犹豫是否要补一枪,那个人却又扑倒在地,旁边两人反应很快,扔下受伤的同伴,飞快逃跑。   韩彬又开了两枪,不过只打中了一个,另一个跑了,他叹气道:“这枪我不熟。”打出这个成绩已经算不错了。   游铎道:“没事,我已经叫人去追了。”   铁路对面的小区中,一栋楼里,地下室中,走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一个酒店式装修的房间中,一个短发女人正半跪在地上给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松绑。   “结果还是你来救我。”男人——即步欢——笑着说,他的眼睛很亮。   “程锦怎么会放过我这么好用的苦力?”女人替步欢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抱住他,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爱的,好久不见。” 第125章 生死劫13   “戴维!”叶莱带人赶到铁路对面小区时,步欢已经从地下室出来了,正姿态轻松地坐在车里和人聊天,叶莱心想,这家伙不会在利用自己的悲惨遭遇勾搭妹子吧,过去一看,哇,是熟人来了。   “美女,晚上好啊。”戴维笑道。   步欢故作不满:“喂,不先关心关心我?”   “你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叶莱打量了一下步欢,状态不错,但脸上有伤,身上不知道怎样,她看向戴维,“先去医院?”   戴维点头。   步欢连忙道:“我没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别看我这样,他们更惨。”他是指那些对他动手的人。   “你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叶莱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这边就交给游铎和韩彬处理吧。”   步欢迟疑一下,道:“老大呢?”   叶莱道:“电话打不通,估计正在忙。”她倒没有担心程锦是否会出意外,她觉得程锦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例如杨思觅的事之类的。   片刻后,韩彬也过来了,他对戴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步欢,道:“还好吗?”   “没事。”   叶莱道:“我陪他们先去医院,这边你看着?”   韩彬点头,看看四周忙着收拾绑匪的警察们,对步欢道:“游铎那边还有事,晚点我们去医院看你。”   “我没事,是她们非要去医院。”   韩彬道:“还是去一下。”   游铎还在直升机那边,他一直联系不上程锦,连定位都定位不到,他有点慌张,这下要怎么办?陆昂在医院,杨思觅不见踪影,韩彬他们也和他一样不知情,该找谁商量都不知道。而且现在形势又不明朗,没法出去吼一声:你们谁看到我们头儿了吗?   游铎很想上智能监控系统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程锦,但他又记得程锦跟他说的不要用,他焦虑地想,定个时间线吧,如果到天亮程锦还不出现,又没消息,那他就去上监控系统去看看。   不用等到天亮,一刻钟后,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小游?”   游铎迅速地分辩出对方的声音,是北风,他犹豫了一瞬,决定照着安全组那边对司码的称呼叫人,“四爷,你好。”   司码道:“程锦有事要忙,让我跟你们说一声。”   “哦,好的,谢谢。”   “小安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   “好,知道了。”   稍后,游铎和韩彬汇合后,跟他说了这事。   韩彬想了想,“那应该没问题。”   “嗯。”   他们还是比较信任司码的。   ……   程锦感觉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但等他醒来时已经不在车上了。   他发觉自己全身都不舒服,胸部尤其疼,估计是肋骨断了,之前的车祸造成的。   然后他觉得有些冷,他好像没穿衣服……睁开眼睛一看,的确没穿衣服,也没任务遮掩,他震惊了。   他边震惊着边发觉自己现在是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斜靠在水泥墙边的,因为他的双手被铐住了,而且铐在不到一米高的地方,这让他没法平躺在地上,如果他站起来,也会站不直,蹲着估计也不成。   对方是在羞辱折磨他。   他看向自己被他铐住的手,左手上的戒指不见了,他的无名指血肉模糊,看得出替他取下戒指的人手法相当粗鲁,那根手指倒并不疼,没一点知觉,他试探着动了一下,外心的疼痛袭来,还好,还没废。   他想,戒指丢了思觅大概会很生气,不知道能不能在思觅发现之前把戒指找回来。   又想,这下裸得彻底了,身上连点装饰品都没有,对方这么做有羞辱他的目的在,但更多的应该是为了防止他身上有定位器。   这待遇倒是和步欢一样,看来动手的是同一拨人。   不会也录像了吧?他仔细打量周围,水泥地面水泥墙,上头也是水泥顶,没有摄像头,但不排除对方用录像机给他录了一段。   唉。   对面的墙上挂着盏惨白的灯,是充电的灯,看来这个地方没有电源。   这地方的气味也不太好,潮湿有霉味,空气浑浊,应该是在地下,但也不像是什么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因为层高不是普通住宅那种高度,倒更像是公共建筑。   程锦想了又想,觉得这里原本可能是一处废弃的下水道,应该废弃很久了,所以没有腐臭味。   某些有心人发现了这个地方,就把这里改造利用了起来。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隐隐的回声来回震荡。   程锦听出来人总共有五六人的样子,他闭上眼睛,垂下头,假装自己还没醒。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应该是全部走进房间里来了。   “应该还没醒?”这人的声音有点生硬,程锦记得这个声音。   “可能是镇定剂打多了。”   “我看看?”有人说。   没人反对,那人便走近程锦身边,推了推他的头,“咦?他在发烧,应该是有内伤,他不会死在这里吧……”   “没那么容易死,万一死了那就死吧。”先前那个生硬的声音道。   “现在还不能死,不是还要用他引什么人出来?”程锦身前的拉了下程锦被铐着的手,“要不要先把他放下来?”   “不用,叫醒他。”   “醒醒,醒醒!”   程锦被人粗鲁地推着,不醒不行,他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面前半蹲着个人,这人和尹风光一样,脖子有疤,不过不是割伤,而是咬伤的疤痕。   这人看他醒了,便起身走开了。   程锦看到除了这个人之外,房间里还有四个人,一人是个光头,站在门边,另外三个人站在房间中,那盏灯悬在他们身后,他们的影子扑在程锦脚下。   三人中,尹风光赫然在列,程锦的心沉了下去,杀心顿起,这个人,不能留。同时,程锦思索着,自己似乎睡得有点久,他记得尹风光也去帮忙救步欢了,现在这人都跑这来了,看来步欢那边是彻底结束了。   另两人一人是个粗壮男人,不认识,另一人是个混血帅哥,是程锦先前特地去了解过的人:费源。   还真是不让人意外。   程锦道:“费先生,久仰。”   “杨思觅跟你说过我?”费源笑着走近一点,低头看着程锦。   程锦听过这个略显生硬的声音,之前他们通过电话。“不,我以前是警察,在国际通缉犯名单上看到过你。”   费源脸上的笑淡了,他看了程锦一会儿,然后又笑了起来,“一直很想看看你本人是怎样的,现在终于如愿。你身材不错,至少不伤眼。”   程锦,“……”   程锦道:“见我不用这么麻烦,打个电话给我就行。”   “没这么容易吧。杨思觅能同意?”   “能啊。”   费源又笑,“杨思觅应该不是这么想的,想见他也很不容易,不过现在你在这里,他就不得不来赴约了。”   “你想怎样?”   “我和杨思觅有点私人恩怨,我想报复他,想让他痛苦——我认为只有他能感受到痛苦,我的报复才算成功,以前我觉得这件很难办到,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程锦沉默了两秒,“这也是你对付特案组的原因?”   “算是吧,他应该不在乎特案组,但你在乎,所以我从他们身上下手,斩断你的手足,把你逼急了,让你不惜铤而走险来咬钩,我才能抓住你。否则,要抓你还是很有难度的——这是夸奖。”费源笑着道。他似乎蛮开心的。   “谢谢你的夸奖。”程锦叹气,“你很厉害,能纠集这么多人手来做这个事情。有个地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同伙暴露给我们?”他说是那些支持者们,像是唐城的某些势力,像是车鉴的亲属,像是现在出现在此地的尹风光。   费源很坦然道:“我不在你们这里混,不需要留着他们。”   “懂了,我们这里越乱越好是吧?反正你只是来观个光。”程锦看向费源身上的那几人,“你们不觉得他不靠谱吗?他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费源笑而不语,大家本来就只是临时同盟,靠不靠谱,互相心里都有数,他不怕程锦挑拨。   那个脖子上有咬伤疤痕的男人说:“他的钱靠谱。”   人为财死。从古到今,无数人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另一人也道:“我们又不是要桃园结义,他人品如何关我们什么事。”   “你还有其它问题吗?”费源笑着问程锦。   程锦道:“安笑颜现在怎样?”   “不知道。既然抓到你了,她就没用处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随便他们怎么处理。”   “放了她。”   “嗯?凭什么?”   “你不是和杨思觅有仇?那针对他就行,不关其他人的事。”面上程锦和费源好声好气地说着话,心里,他在想,小安有很大概率已经脱身了。   ——费源现在说这种话,无非是小安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但他又不愿意“涨他人志气”,所以故意挑衅罢了。   “不关他人的事……”费源笑了,笑得很大声,好一会儿才停下,他笑眯眯地道,“你太好笑了。你都被我剥光了锁在这里了,还说这种话……你太好笑了。”   程锦收紧拳头,心想,这是个变态。   “和你聊天很开心,等我抓到杨思觅后,我会再来找你的。”费源笑着走了。   其他人跟着一起走了。   ……   地面上,韩彬和游铎忙完后,一起去医院看步欢。   步欢没事,大家一起回办公室。   游铎又把司码打电话来的事说了一遍。   叶莱道:“北风他们回京了?”之前听说安全组是在外地。   “不知道。”   “他有说老大在忙什么,需要多久吗?”   “没有。”   叶莱想了想,“要不要再问问他具体情况?”   “问吧,号码呢?”步欢道。   “在这。”游铎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看。   “我来。”韩彬接过游铎的手机,回拨过去。   司码接起来道:“小游,有事?”   “是我,韩彬。我们老大有说他要忙多久吗?”   “没说,但应该不用太久。”   “他为什么不自己和我们说?”   “这你以后去问他。我也忙,你还有其他事吗?”   “你在京城?”   “在,你们有事可以找我——我指急事要事。”   “好,谢谢。”   司码平静地挂掉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旁边,一个顶着一头小卷毛的男人道:“这种事还是你更应付得来。还好程锦没把这活派给我。”这位是据说人在外地没法赶回来的天师何以加。   “他不会叫你做,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你,几个月?”   何以加笑道:“交情深浅有时候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司码面无表情,没接话,不知道是不是不屑。   何以加叹道:“你太难相处了,和你一起,天都没得聊。”   司码道:“我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他们俩现在正坐在一辆指挥车里,车里设备齐全,可以说就是个移动办公室。   何以加靠在椅子上打呵欠,“但现在除了聊天也没的事可干。程锦应该都还没醒吧?我们得等他那边的信号才好行动。”   “不是等他的信号,是等那些人先动。”   “一样一样。”何以加道,“程锦这次冒的风险很大,他是在玩命啊,我都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谨慎的人,突然这么疯狂,真吓人。”   司码道:“被惹火了。”   何以加点头,“嗯,怒点高的人被惹火了很恐怖。” 第126章 生死劫14   “小安……”步欢看着韩彬道。   韩彬没有向北风询问小安的情况。   “问景行止吧。”叶莱道。   再三去“骚扰”北风不太好——大家都觉得北风不是有耐心的人。   于是又拨打景行止的电话,结果没打通。   几人互相看看,这人怎么也消失了,和程锦一样。   戴维笑道:“可能是在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信号,晚点再打吧。”   晚些时候,景行止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打给了叶莱。   叶莱赶紧问:“小安现在……”   “叶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呀?”对面是小安的声音。   “小安!!”叶莱站了起来,大家都看向她。“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景行止在你身边吗?”   “我没事,景,景哥哥在的,我们在同江市,马上就回来啦。”刚被景行止救出来,小安不太好意思直呼其名。   “好好,你们快点回来。怎么是在同江?不是东升吗?”   “不是,他们故意误导你们的……”   小安大概说了一下她的遭遇。   两天前,班上同学聚会,因为正好是休息时间,她就也参加了。   那晚在名湖鲜城吃完饭后,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有人叫住她和她说话,这时另一人从她身后靠近她用麻醉剂迷晕了她。   等她有知觉时,发现自己在一辆行驶中的车上,身上的衣服被换过,饰物全被摘掉了,只有指甲上贴着玩的甲片还在,她就硬掰了一个下来,塞车上了,然后她还咬破手指抹了点血在车座上。   不过这两个布置都没起到应起的作用,甲片被绑匪们发现了,将计就计地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去东升,至于血迹,不知道是警方没发现,还是绑匪们处理掉了。   后来,她被送进了同江的一个很凶残的戒网瘾学校,这地方别说网了,电视都没,连收音机都没一台,她刚进去没几个小时,就因为不服管教,和“老师”打架,没打赢,断了一只手。   景行止过来后,二话不说打断了那个老师两只手。   小安有点同情那个老师——接下来有段时间,这老师的生活会很不方便,吃饭洗澡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相当惨了。   景行止又问她脸上的伤是谁给她弄的。   这次小安说是自己弄的。她估摸着绑架犯肯定会拍她的照片,然后去勒索程锦,所以就决定想个办法暗示一下程锦。   景行止对小安有点刮目相看,小姑娘能对自己下这个手,不错。“你的暗示很成功,字母T是吧,他是猜到了。”   小安喜笑颜开,自夸道:“我真聪明。”   “但找到你靠的不是这个,靠的是你们的校服。他们傻,给你拍照时忘了让你换衣服,也可能是太急了——被你们老大逼的。”   “啊?老大做什么啦?”   “不知道。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估计有一场好热闹看。”景行止道。   小安不懂他的意思,“哦……现在回去吗?”   景行止斜眼打量小安,“不回去你要在这里继续戒网瘾?你在这呆上瘾了是吧?”   “不是啊,就算要走,不也应该先把这个学校取缔了吗?这种地方是不合法的。而且我跟那些弟弟妹妹们说过要救他们出来的。”   “这种小事,你还想亲自弄?没这个必要,让他们办就行。”景行止转头跟他带来的帮手们说,“你们帮忙处理一下这边的事吧,该抓的抓了,该封的封了。”   帮手们点头。   小安立刻乖巧地道:“谢谢景哥哥和各位哥哥们。”   景行止牙疼般地咧嘴,“你别叫我哥哥。”   小安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那叫什么啊?”   景行止想了想,很正经地道:“叫:大哥。”   小安站起来,朝景行止鞠了个躬,“大哥好!”   这丫头有意思。景行止笑得直摇晃,都快塌方了,“行,我收下你这个小弟……嗯,小妹,我收下你这个小妹了。”   “大哥,我饿了,管饭不?”   “走!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事实上,景行止只是在随口说大话,说完他便随便找了家小店,抬脚就跨进去了,完全没给小安选择机会。   小安点了份盖浇饭,左手抓着勺子,笨拙地大口吃着,像被饿了好几天一样。   景行止看得胃口大开,也动筷夹菜吃饭,他吃得比小安快,两三分钟就吃完了一大盘盖浇饭,然后他边等小安边打电话给北风以打发时间。   北风接起来便道:“找到了?”   “找到了,马上就回。想我没?”   北风挂断了。   景行止笑道:“哎,太容易害羞了。”   “你谈恋爱啦?”小安问。   这个问题难住了景行止,他冥思苦想许久,“你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小安低头认真吃饭。   京城,司码跟何以加说了声,“找到小安了。”   何以加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我已经知道了。”   “景行止跟你说的?”   “不啊,我的人告诉我的,我派了人过去帮忙——应程锦的要求。”   司码沉默。这个事程锦和景行止都没跟他说。   何以加道:“你和景行止……”   司码抬眼。   何以加在他的冻人眼神中默默地闭上了嘴。   司码道:“既然他们人齐了,那得帮他们找点事干。”   “谁?”   “特案组。”   “你是怕他们乱来?”   司码点头,“嗯。程锦跟我说,随便分点活给他们让他们安分地呆着就行。”   “哦。”何以加怀疑司码又在炫耀他和程锦的交情。   两人讨论一下,最后决定派给特案组这个活:抓捕造成陆昂受伤的凶手成大宇等人。   凶手是个民间“爆破”小团队,何以加已经找到他们了——京城是追踪组的大本营,这里的每条墙缝他们都摸索过,藏到蚂蚁窝里他们也能把你挖出来。   何以加道:“那等我们这边要行动时,就让他们去抓人?”   现在不抓人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司码点头。   傍晚时分,程锦的手机信号出现在一个废弃工地中。   何以加道:“好了,到我们反咬一口的时候了!”   “……是将计就计。”   他们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去废弃工地,另一路去端老巢。   废弃工地那边,费源肯定会派很多人过去,这样留在老巢的人就少了,便于他们一锅端。   行动前,司码打算依照计划打电话给特案组,给他们派活,但没想到那边却先打电话过来了,司码沉着地接通:“什么事?”   步欢道:“司组长,我们老大的手机有信号了,但却打不通,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知道,我们在打猎,那是诱饵,这事你们别管。”司码道,“现在有另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打完电话后,步欢和其他人讨论,“北风说的打猎是什么意思?”   “抓主凶?”游铎指着办公室里的白板上程锦留下的字迹说,“就是那个策划人。”   “嗯。我疑惑的是,老大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是北风在中间传话?”   大家都很疑惑。   戴维看了他们一会儿,出声打断他们的沉思,“现在不是有任务吗?不先做任务?”   大家打起精神,“嗯,先去抓人。”   抓捕成大宇等人的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把人交给公交局后,他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小安回来了。   小安和景行止是坐火车回来的,大家去火车站接他们。   “戴维姐好!”   戴维笑回:“小美女好!”   景行止看了戴维几眼,没说什么。   大家看到了小安挂在身前的手,都很受打击,也很气愤。   小安笑嘻嘻地道:“没事啦,景行止已经帮我报仇了。”   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景行止道:“一分钟前你还在叫我大哥。”   小安眨眨眼,“嗯,景大哥。”   景行止刁钻地道:“去掉姓。”   小安吐了下舌头,“好的吧,大哥,你是大哥。”   “……”大家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叶莱捧着小安的脸,查看她脸上的伤口。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小安转移大家的视线,“老大和杨老师呢?”   “北风说他们在打猎。”   “哦?那我得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别再丢了。我先走了。”景行止兴致勃勃地大步离开。   “等下,我们也去!”   “不带你们!”景行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人……”步欢摇头。   “他肯定早就想好要怎么甩掉我们了。”小安看着步欢脸上的淤青,“你也很惨嘛。”   “……还好。”步欢说了一下他的遭遇。   有姑娘约他见面,说有他妹妹的消息,他便去见了,碰面后,他发现那姑娘是孤身一人,便大意地上了对方的车,没想到姑娘相当简单粗暴,直接反锁了车门车窗,然后启动了自动喷发式的罐装“毒气”,把步欢同她自己一同迷晕了。   “还能这么操作啊?”   “嗯,和我‘同归于尽’。”   “老大骂你了吗?”小安小声地问。她是在揣测自己会不会挨骂。   “……我还没看到他。”   “哦。”   “老大好像很忙,还是等他有空了来找我们吧。”叶莱道,“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陆昂?”   大家想了想,都同意了,“去吧。”   陆昂已经醒了,脱离了危险,不过很快又睡着了,所以没法见特案组他们。   他家人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比较欣慰——这个抓捕速度还是可以的。   池若愚看到小安和步欢身上带伤,就叫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她有些奇怪为什么程锦没来,但没问。   程锦此刻还在老位置上,还是被铐在墙边,且没有衣服蔽体,肋骨还在疼,手指也疼,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幸好还是让上厕所的,否则时间会难过一点。   他断断续续地睡着觉,清醒时便小幅度地活动着身体,确保自己的状态不至于太差。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程锦望着入口方向,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多,总共有六人。   费源走到到程锦身前,蹲下看他,“杨思觅没出现。”   程锦理所当然地道:“他肯定发现是陷阱了。”   “他不是很爱你,离不开你吗?那就算是陷阱他也会来啊!”   程锦为难地道:“他又不傻。”   “……”费源盯着程锦的脸看了一会,“你也不傻,你凭什么敢自投罗网?”   程锦和费源对视,“不明白你的意思。”   费源笑道:“你肯定有某种倚仗,你在我这边安插了人是不是?”   程锦眼也不眨地道:“怎么可能?我也希望我能做到。”   费源看着他,“你说实话。你不想那个小姑娘出事吧?”   “……小安,你放了她。”   “也不是不行,我说过,她现在对我没用处了。只要你听话,我可以放了她。”   “你说话算数?”   “当然。”费源笑道,“反正你也只能赌我说话算数,多想想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她很漂亮……”   “你别动她!!”   “我也不想啊。”费源看着程锦,像猫看着自己爪子下的老鼠一般。   程锦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投降般地移开了视线,“好吧。是有人告诉了我你这边的情况,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我们虽然保持联系,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网络聊天。”   “把他的账号告诉我,不,等等,你写给我。”费源拿出手机,让程锦打字。   程锦无奈地在手机上打下了一串字符。   “谢谢配合。”费源起身,把手机递给他的一个心腹,让他去查。   程锦道:“小安……”   “嘘。”费源在唇旁竖起一根手指。   不久后费源的心腹回来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费源笑了下,“原来如此。尹先生……”他的发音不是很标准,有两人同时看向他,都以为他是在叫自己。   费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尹风光先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尹风光看向他,“你说。”   费源和气地笑道:“请你去死一死。”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尹风光倒下,他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这,这……”其他人受到了惊吓,都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脚步,神色略显惶恐。   费源对程锦笑道:“谢谢欣赏。”   程锦回以笑容,“谢谢配合。” 第127章 生死劫15   费源表情一僵,“你是什么意思?”   程锦道:“那个账号的确是尹风光的,他也的确用那个账号和别人保持着联系,但那人不是我。”   和尹风光有联系的是谢青山。   谢青山或许偶尔会软弱会犹豫,但他有自己的坚持——他不会背叛国家,也不会认同尹风光的作法。   在程锦联络上谢青山,跟他说了尹风光、费源和许小乐对特案组下黑手的事后,他立刻决定要回京来弄清楚情况,但程锦拦住了他,跟他说事情还在调查中,还不一定就怎样,让他在幕后帮忙即可,没必要特地回京。   其实,程锦不让谢青山出山,是怕他被人影响。   有些人,看到别人作恶,他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看到别人受苦,他会恨不能以身相代;当别人向他诉苦时,他会跟着一起伤心落泪。   这种人是好人,也是容易被人利用的人。   程锦担心尹风光等人一诉苦,谢青山就会觉得他们情有可原。   谁忍心见故人受苦呢?   但这一不忍心,事情可能就会发生变故。   程锦狠得下这个心。   原本他也并不是一定要对尹风光如何。   谢青山跟尹风光联系过后,含蓄地告诉程锦,尹风光的某些行为可能是有些失了分寸。   这个时候,程锦只打算跟尹风光秋后算账。   但尹风光居然跟在费源身后,这就不是暗中搞小动作的问题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背叛,无法原谅。   “他没有出卖我……”费源明白过来了,自己被耍了,他抓起枪,对准程锦,很力地指着,恨不能立刻就开枪,“你,你!”   程锦打断他,“你还想见杨思觅吗?”你还要利用我抓杨思觅,所以你现在不能拿我怎么样。   费源气极,抓着枪的手用力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程锦提醒道:“保险没有打开。”   “……”   费源急步上前,抓着枪往程锦脸上砸,在他弯下腰那瞬间,程锦动了,他的左手迅速地从手铐中脱出来,俯身曲臂格挡住费源的手,同时伸腿用力一扫,扫倒了费倒,他自己顺势半跪着稳住身体,举起仍挂着手铐的右手狠狠地冲费源的脸砸了两拳,然后趁他还懵着时,捡起掉在地上的枪,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往他的两条腿上各打了一枪。   费源蜷起身体哀嚎,程锦解下手上的手铐,拖着费源把他铐到墙上,即之前程锦呆的那个位置。   “你很久没亲自和人打架了吧?”程锦道,“要多锻炼啊。”   费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程锦和费源动手时,房间里外像被按下了游戏开始的开关一样,陆陆续续地响起了枪声。   等程锦把费源铐上时,房间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外面的枪声仍然在持续,回声震荡,很热闹。   程锦看向房间里仍站着的另两人。   一个是脖子上有咬伤疤痕的男人,他是韩彬的舅舅姜峙的朋友,他脖子上的疤是杨思觅咬的,程锦衷心地希望他没记这个仇。   另一个是个相貌平平的胡子拉碴的男人,他是唐释的人,唐释这种喜欢发展线人的人,和黑暗世界接触得住比较多,能顺利渗透进来。   程锦冲他们笑道:“多谢。”   脖子上有疤的男人道:“别客气,这种赚钱的生意你以后尽管叫我。”   费源付了不少钱给他,当然,那也不是费源的钱,是他“集资”来的。   另一人友好地笑了下,没说什么。   程锦笑了笑,然后匆忙去看倒在地上的几人,快速地选中其中一位,走过去解人家皮带。   正忙着时,“咳咳!”有人突然咳嗽得很大声。   程锦回头,看到是姜峙带着人过来了,他还是非常瘦,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程锦的动作,“你这是在做什么?”   程锦很无奈,“……弄条裤子穿。”   “哦哦,你继续你继续。”   姜峙打量着墙边的费源,这人低头靠在墙边,身下有一摊血,脸色惨白,头上脖子上全是冷汗,看着非常凄惨。“怎么不弄死他?”   “他还有用。”程锦费力地把裤子从尸体上脱下来,迅速穿上,然后又去张罗衣服。   姜峙参观完费源又去参观地上的尸体们,看到尹风光时他停住了。   程锦抽空看了看他,“怎么了?”   “有点感慨。”姜峙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是说他为什么背叛?大概知道。他觉得这个国家欠他的。”程锦套上衣服,伸手臂时,肋骨很疼,他皱起了眉。“他觉得他值得更多,国家不给他,他就自己想办法拿。”   姜峙看着尹风光脖子上的刀疤,“他付出过很多,甚至差点没命。”   程锦道:“但有些事,他不该干。”   姜峙回头看他,片刻后突兀地笑了起来,“我想知道你能奉献到什么程度?”   程锦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不会故意牺牲别人。”   他这是在隐晦地表达,韩彬放在他这边姜峙可以放心。   姜峙会来帮这个忙,多半是因为韩彬。   程锦联系姜峙时,其实很犹豫,因为姜峙是把双刃剑,作为曾经的弃子,姜峙对安全部不可能没有怨恨,但正因如此,费源肯定会信任他。   权衡再三,最终程锦决定冒这个险。不过,他也没全部押在姜峙身上,他把唐释也拉进来了。   姜峙又低头去看尹风光,“他这个死法其实不错,利索,对大家都好。要是被抓回去,那他还得受一拨苦,他一苦,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四处乱咬人。还是现在就死了好啊。”   程锦没说话,反正说什么都不会管用。   ——姜峙心里苦,正咬人呢。狂犬病无药可医。   脖子上有疤的人出声道:“老姜,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他们是编外人员,姜峙和安全部又关系微妙,在这再呆下去,一会儿碰上北风等人,那就尴尬了。   “走吧。”姜峙从尹风光的尸体旁离开。   程锦走到他身旁,送他出门,“谢谢你能来。”   在程锦看来,姜峙完全可以不亲自来这趟的。   “我庆幸我来了。”姜峙侧过脸,望着程锦,“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是我最不愿意得罪的那种人。”   程锦平静地道:“你误会了。”   “我们瞧着吧。”姜峙冲他的人偏了下头,“走了。”   程锦目送他们离开,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心想他还缺双鞋。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稀疏,程锦走出去,看到长长的阴暗通道里零散地躺着一些人,有几个人形剪影正在挨个查看那些人的状况,不知道是要补刀,还是要把人抬出去救治。   程锦沿着通道往外走,借来的鞋踩上血泊,在地上印了一长串血脚印。   走出来他才知道,这下面还挺大,路线复杂,像个迷宫。   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正在指挥行动的北风,周围人来人往,他站在人群中央。   北风不着痕迹地上下看了程锦一遍,觉得他状态还可以,就没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怎么出来了?可能有漏网的,我们在检查。”   程锦晃了下手上的枪,示意自己是带着武器的。“外面怎样?”   这里算是里应外合解决了,但还有一批人活动在外面。   北风道:“处理好了。”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上方,说了句,“太平了。”   程锦指了指上方,“你是说上头阴转晴了?”   北风点头。   “换天了吗?”   “部分。”北风道,“我们没事。”   程锦想,那就是说谢铭没事,杨思觅应该已经出来了……程锦有点怂了,他吸了口气,感受着胸部的疼痛,“我得去趟医院。”   北风一惊,“受伤了?”   “肋骨大概断了。”程锦非常希望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迅速把他治好。   “走。”北风立刻要送程锦去医院。   程锦道:“你忙你的,叫个人送我就行。”   ……   杨思觅此时的确出来了。   当然,先前他也没有被锁在哪里。   这两天他跟着尤纪见了不少人,其中包括许小乐的父亲。   见面后,许部长喝令许小乐向杨思觅道歉。   大概在家里被父亲教育过了,许小乐乖乖地认错:“杨哥,对不起,我是和人打赌输了,闹着玩的,不是故意去举报你们的,我已经去解释过了。”   “小事。”杨思觅原谅了他。   除了见许部长,还见了另一位部长——简部长。   简部长是安全部副部长之一,他和尤纪年纪差不多大,看到杨思觅时,明显眼露警惕。   后来,简部长和尤纪、许部长一起谈事情时,特地把杨思觅支走了:“我们聊我们的,年轻人让他们自己去玩吧。”   杨思觅和许小乐便离了场。   单独相处时,许小乐再次向杨思觅道歉,说举报特案组那事是他不知道轻重,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   杨思觅表示没关系,他不在意。   尤纪他们聊了许久也不见出来,杨思觅便唆使许小乐去偷听他们在聊什么。   许小乐表示办不到,“听不到的,隔音的,而且里面装了信号屏蔽器,没法窃听。”   杨思觅道:“你去送茶。”   杨思觅泡好茶,让许小乐送进去。   许小乐去了,很快又出来了,“没听到,我进去后他们就没聊了。”   杨思觅点头,并不遗憾。   十分钟后,房间们被猛然拉开,“快叫救护车!”   简部长心脏病发去世了。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   危机时刻终究还是撑过去了。   后来许部长带着许小乐离开了,走前看了杨思觅几秒。   尤纪有气无力地瞪着杨思觅:你真是……胆大包天!   杨思觅无辜地和他对视。   尤纪皱着眉思索,这事只能这样了。如果捅出去谁也讨不了好。许小乐送的茶,许部长不敢声张。他不说,杨思觅不说。天知地知。   “如果解剖……?”尤纪看着杨思觅。   “他有心脏病,最近又太累了。”   尤纪合了下眼,“嗯。”   晚些时候,谢铭过来接杨思觅,“尤书记,这两天谢谢你照顾他,辛苦了。”   屈跃也陪同着一起过来了。   尤纪朝他们微笑:“应该的。”   屈跃笑道:“那是,大家都多年的老朋友了。”   相逢一笑抿恩仇。   乌云散尽,晴空万里。 第128章 生死劫16(完)   谢铭送杨思觅回特案组办公室,路上和他说起安全部现在的局势。   杨思觅无聊地望着窗外。   谢铭便没多说。   到了办公室,大家看到杨思觅回来了很高兴,但因为谢铭来了,又都有些拘谨。   谢铭看到大家都在,很高兴,嗯,程锦做得不错。   之前有人和她汇报过小安和步欢已经回来了,当时她就匆匆地听了一耳朵,现在看到人就在眼前,而且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这种亲眼所见的实感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冲击,她满意地道:“大家没事就好。”   杨思觅的视线掠过小安的手和步欢脸上的伤看向周围,“程锦呢?”   因为谢铭来了,戴维就避到二楼去了,否则,她能吸引杨思觅的部分注意力,让程锦晚点被点名。   “联系不上,手机打不通。”叶莱道。   谢铭道:“他应该没事。”   反正没人向她报告程锦的坏消息,至于程锦现在的具体情况如何,她还没去详细了解——手上的事太多,没顾过来。   杨思觅有点疑惑,“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家尴尬地坐立不安着。   谢铭保持严肃保持沉默,心想,她一会儿得去了解一下。   杨思觅看了眼小安,然后把目光转向游铎,“定位。”   小安撅嘴,总感觉断了手的自己被杨老师嫌弃了。   “他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方位是这里。”游铎在平板电脑的地图上标出了废弃工厂的位置。   “那就用别的办法查。”   游铎结巴着道:“用,用什么,办法啊?”   程锦不让他上那个他留了后门的智能监控系统啊。   杨思觅偏头看着游铎,看来他真的有办法。   “你吓他做什么。程锦和谁出去了?打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谢铭道。   步欢立刻道:“景行止。”   “嗯,他应该知道老大在哪儿。”   然后便打电话给景行止,再联系上北风,再联上……最后手机被递到程锦手上。   程锦刚到医院,捧着手机像捧着炸弹一样,他犹豫地道:“你好?”   叶莱道:“老大,你在哪里?”   “叶子啊。”程锦放松了,“我这边有点事,要晚点回来。”他得先查一下他的肋骨是什么情况,然后再考虑下一步。“小安和步欢怎样?”他问过了北风,知道小安和步欢已经安全了,现在只是再问一声。   叶莱这边开的是外音。   “老大,我没事!”小安道。   “我也没事。”步欢道。   杨思觅道:“你在哪里?”   程锦本来在说:“没事就好。”突然听到杨思觅的声音,他停了一瞬,然后语气立刻“低声下气”起来了,“思觅,我暂时回不来……我在医院。”不得不主动坦白,否则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看陆昂?”   程锦心虚地道:“看医生,我受了点伤。”   “什么伤?”   “肋骨可能骨折了。我刚到医院,还没检查。”   杨思觅没问他怎么弄的,直接道:“哪家医院?我过来。”   ……   挂了电话后,程锦赶紧打给谢铭——他特地背过一些号码,以防关键时候有需要,例如此刻。电话打通了,程锦心想确实是天晴了。   谢铭接起电话,听到是程锦的声音,她疑惑了一下,嗯?怎么刚和杨思觅通完话就打到她这里来了?谢铭下意识地看了眼杨思觅。   杨思觅挑眉,张嘴无声询问:程锦?   “……”谢铭走远一些去接电话。   程锦道:“谢局,你有空吗?”   “有空,你说。”   “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嗯。”   “我的戒指弄丢了,能帮我再做个一样的吗?”程锦问。   “怎么丢的?”   “说来话长……能帮我再定制一个吗?”   “我去帮你问问。”   “好,谢谢。”   谢铭一挂电话,杨思觅就问:“他找你做什么?”   “一点小事。”   “哦?”   谢铭道:“你去医院吗?我送你。”   “走。”   叶莱他们道:“我们也去!”   杨思觅道:“你们不急,晚点再过来——等我通知。”   我们急啊!但杨老师发话了,大家只好不急。   ……   程锦那边,赶紧找医生,让他帮自己把左手处理一下,该包的地方包起来,然后才说自己肋骨可能骨折了。   “……”医生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先治小伤,然后才想起自己骨折了的人,“你不疼吗?”   肋骨断了应该非常疼,呼吸都疼。   “疼。”程锦解释说,“但手更重要。”总之要先治手。   杨思觅到时,程锦已经换上了病服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杨思觅看了一下程锦的病历,断了四根肋骨,其中有两根错位了,医生已经帮忙固定好了,也打过了针,接下来要好好休养。大概要住院一到两周,然后一个月后才能正常工作生活。当然,伤筋动骨一百天,骨头要完全长好大概需要三个月。   谢铭去了解了一下程锦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原因,然后很是吃了一惊,这次程锦动作搞得很大。   她暗中摇头,程锦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她知道特案组能渡过这次危机会,但她真是完全没想到程锦会针锋相对地集结了一帮人手把那些来找茬的人一次性全部解决掉了。   这个魄力,还有这个能力,够让安全部的大部分人“肃然起敬”了。   估计以后再没人敢轻易去招惹特案组。   程锦睡了两个来小时后,醒了,看到杨思觅正在床边低头玩手机,估计是在打游戏,他清了清嗓子,“思觅。”   “嗯。”杨思觅没抬头。   “……”程锦撑着床垫,小心地坐起来,探头一看,杨思觅确实是在打游戏。   杨思觅打完手上那局才抬头,站起来道:“走吧,换个病房。”   “不用吧?”程锦现在住的是多人间,换病房应该是换单间。   杨思觅看着他。   程锦立刻下床,“走吧。”   杨思觅微微皱眉,“慢点。”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腕,笑着说:“不疼。”他虽然在笑,但这是个表情,他现在不敢笑出声,那样胸部震动,会很疼。   杨思觅低头看看程锦裹着纱布的手,然后不耐烦地别开了视线,一副“懒得理你”的神态。   程锦识趣地改口道:“有时是有点疼,但也还好……”   杨思觅道:“闭嘴。”   程锦,“……”嗯,说话时也会疼。他这伤要静养。   换了病房,帮程锦调整好病床高度,让他半躺下后,杨思觅就坐沙发上继续玩游戏去了。   沙发离病床很远,约莫有1.5米远。   程锦盯着杨思觅看了半晌,“思觅。”   “嗯。”   “思觅。”   杨思觅抬头。   程锦伸手,伸的是完好的右手。   杨思觅走过去,把手机放到程锦手上,“你的新手机。”   “……”程锦把手机放到一旁,拉过杨思觅的手,握住,又拉他坐下。   杨思觅也没让他费力,顺着他坐下了。   程锦温温柔柔地道:“受伤了有点麻烦,不过也有好处,可以休病假,趁这个机会,过几天我好一些了后,我们去看房子,争取在我伤好前定下来……”   杨思觅道:“刚断了四根肋骨,你就在算计病假时要做什么。”   “……”程锦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我有点缺乏锻炼,居然断了四根。”他本来以为就断了一两根的。   杨思觅看着他,“医生有没有帮你检查脑袋?”   程锦虚捂着胸部,“现在别逗我笑。”   “程锦,等你好了你就完了。”杨思觅宣告。   “……”程锦一点也不想笑了,胸部的疼痛也缓解了,就是心理负担上来了。   “思觅,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你确实撞到了脑袋?”   “……”程锦又想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难控制情绪,他这肋骨断得太不对了,搞得他哭笑不得,这要断的是手是脚都没这么麻烦。“不是,是戒指丢了,费源大概知道戒指里有定位器,所以取走了。”   戒指这事程锦本来是想再拖一拖的,最好拖到谢铭帮他弄一只新的过来。但想想觉得很难瞒住,还是得说,否则怕得罪加一等。而且,反正杨思觅刚刚都宣判“他完了”,靴子已经落地了,债多不愁。   况且,杨思觅对饰品——虽然是有仪式感的饰品——应该没有执念。   杨思觅低头看着程锦的左手,无名指被包住了,难怪。他没有表现出喜怒,只道:“我可以杀了他吗?”   “费源?不行。”程锦摩挲着杨思觅的手背,把他的手拿起来,亲了一下,说了句好话,“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动手。”   他解释说,留着费源是为了给部里一个交代。这么大一个行动,总得有点成果吧,总得有人来为最近发生的事负责吧?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而且费源和杨思觅的纠葛是早年在国外的事,影响不了现在,所以程锦还是放心的。   要换了尹风光,程锦倒有点怕他乱咬人,人言可畏,清者自清很多时候只是自我安慰。   ……   后来,杨思觅去见了费源一面,没动手,还给他拿了礼物:一串色彩鲜艳的彩色珠子项链。   费源目眦欲裂,紧紧地抓着那串项链,指甲刺破了掌心,血液染到了彩珠上,“你把她怎么了?!”   “你猜?”   “你,你!杨思觅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下地狱!……”费源几乎疯了。   “我不信教。”杨思觅道,“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有个女儿的吗?你把她藏得那么好。”   费源屏息盯着他。   杨思觅道:“谢青山告诉我的。”   当年,费源就是靠着自己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这点打动谢青山的。   现在算是因果循环。   谢青山不知道杨思觅会这么使用这个信息,只是杨思觅问他费源的事,他便都说了。   杨思觅道:“惊喜吗?”   “我要杀了你!”费源撞着铁栅栏,拼了命地撞,“杨思觅!!我一定要杀了你!……”   杨思觅站在栅栏外,无聊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   医院里,小安在和程锦聊天,“杨老师要项链做什么啊?”   “什么项链?”   “彩色的木头珠子项链。”小安所手机递到程锦面前,让他看上面的彩色珠串,“这样的。”   “他找你要的?”   “嗯。”小安点头。杨思觅没叮嘱她不能说,她就来和程锦聊了。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颜色好看?”程锦心想,只要不让他带,杨思觅爱收集什么项链都行。   嗯,杨思觅就是随便找了一串廉价的彩色木头项链丢给费源。可惜费源关心则乱,失去了辨别能力。   杨思觅不在时,尤纪过来看望程锦。   对于程锦抓住了罪魁祸首费源的事,他表扬程锦做得好。   程锦表示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尤纪道:“你是个有理想的人,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的理想会破灭吗?”   ——他过来是有原因的,他还记得杨思觅说程锦有他想要的答案。   程锦以为他是在说尹风光,“因为他看事情的角度变了,以前他觉得他做的事是有价值的,现在他只看得到价格。”   尤纪沉默,的确,能无私奉献的人都是想实现自我价值的人,而现实会教会人,一切都标有价格。   你若是认为你做的事是有价值的,你便赋予了它某种神圣的意义,这让你热血沸腾,还能再战五百年。   若是你在做的事情只剩下价格价钱,那便它成了可以随意买卖、随意丢弃的事物,若是在你眼中每件事都如此,那你的世界便倾塌了,你也凉透了,入不入土为安只是个形式。   尤纪得到了答案,在一定程度上他也认同这个答案,但他心情不爽。他看着程锦,眼神不算友善,“或许你是真的无私正直,或许你只是假装你具有这种品质——这不过是你的生存技能。”   程锦活捉了费源,没有偷偷搞死他,这事表面上看是程锦无私正直,但大部分人是不信的。   “我会争取装一辈子的。”程锦笑道,是真的笑容,他的肋骨好一些了,可以适当开些玩笑。“不对,这么说好像太假了。我会努力争取装久一点——这样听起来是不是诚恳一些?”   尤纪无语。过了会儿,他想开了,道:“只要你装下去,我就姑且信你。”   如果有人能装一辈子,那不管他假装的是什么,都够令人佩服了。   盖棺定论,假的也是真的。 第129章 非关案件——病假1   程锦住了一周的院,因为他的伤远没重到无法接待来访人员的程度,所以客人骆驿不绝。   熟人还好说,多少是带着真心来探望的。   不熟的就有点尴尬了,程锦觉得他们是过来参观的,把他当猴看呢。但也只得忍了。   出入程锦病房最频繁的自然是特案组的人,他们有事没事就过来逛逛,顺便给程锦带些汤汤水水的营养品过来。   那些补骨头的食物,小安吃得比程锦多,虽然她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但灵活着呢。   程锦也吃,秦越和游铎送来的食物大概是特级厨师做的,都很好吃,但程锦无法专心进食,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杨思觅,他吃着吃着就就去喂杨思觅了。   “思觅,这个特别好吃。”   “思觅,尝一下这个。”   “思觅,喜不喜欢这个?”   杨思觅喜欢的就紧着喂他,他不想吃的程锦才自己吃,让人都怀疑他们俩到底是谁在住院。   但是,虽然被饲养得不错,杨思觅的心情却仍然不怎么好。   因为程锦这一伤,带来了很多麻烦。   晚上睡觉都成了问题,别说做点什么了,连同床都不行,怕一个不注意,一搂一抱,他的肋骨就又错位了。   日常相处也成了问题,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却不能亲亲密密地腻歪在一起,非常影响人的情绪。   程锦很心虚,这一伤他感觉自己的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了。   譬如,以前他的哄人功力还不错,抱着搂着亲一亲,成效还是很斐然的。现在呢,只能牵个手,这还会妨碍杨思觅打游戏看书,这不是在“还债”,这是在“借债”。   程锦感觉自己背后的“你完了”三个字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变成一座他逃不脱的五指山。   小安他们没有程锦这种烦恼,像上班一样,每天乐滋滋地来程锦这里报个道,聚聚餐,或者喝个下午茶,然后约会的自去约会,宅的可以在病房蹭免费茶水零食,过得不要太惬意。   闲聊时步欢问程锦,“老大,你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程锦平淡地道:“和你们一样,粗心大意,然后就被人抓住了。”   “……”步欢和小安默默无语。   老大为了吐槽他们也蛮拼的,连自己都损。   戴维笑着搂了把步欢的脖子。   “很正常啊。你们不在,他自己开的车嘛,然后就被人抓了。都说他不会开车不是吗?”过来探望程锦的何以加这么说。   大家忍笑。   程锦辩解:“我那是被撞。”   “知道,车祸嘛。以后开车时小心点。不,应该是你要少开点,不会开就不要强开。”   “……”为自己的肋骨着想,程锦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何以加伸手悄悄地戳了下前方的空气,然后又飞快缩回手。   小安道:“那里有什么吗?”   “老虎尾巴。”何以加笑道,“你们老大养的老虎刚才安慰地舔了他一口。”   程锦听得一笑,挑了个桔子开始剥皮。   戴维好奇地看着何以加,步欢低声跟她说何以加的毛病。   “是我养的。”杨思觅霸道地抢走了老虎的监护权,“老虎现在怎样,和去年比有什么变化?”   “还是老样子。”何以加望着杨思觅脚边,“好像胖了点?”   “它还会变胖?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炸毛了,所以显得胖?”   “……”   程锦把剥好的桔子掰开,尝了一瓣,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杨思觅,“这个甜。”   杨思觅吃桔子去了,不再理会老虎胖不胖的问题。   北风也来过医院一次,他来的比较早,特案组的人还没过来晃悠,正方便他们聊比较正经的话题。   他和程锦交流了一下干掉的、抓到的和隐在暗处的各方人马的信息,最后说:“能处理的我尽量处理掉了,但有些人根基很深,现在没法连根拔起,得等等了。”   程锦道:“倒没必要不死不休,只要他们别再来惹我就行。”   北风道:“暂时不会了。”   现在局势已定,搞事捞不着好处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被当成不稳定分子清除,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程锦笑了笑,削了个苹果给杨思觅,然后也替北风削了一个。   北风啃完便走了。   程锦跟杨思觅道:“安全组是不是比我们组凶险多了?”   “怎么?”   “很能锻炼人啊,我觉得司码比我强。”   其实,只是大家的行事准则不同而已。   杨思觅没理会程锦的感慨,指挥他:“再削个苹果。”   “哦。”   削好后,杨思觅道:“再削。”   “……”程锦明白了点什么。   后来程锦削了一上午苹果,他用淡盐水泡了泡,切了片,装了一大盘。等叶莱他们来了后,以为是程锦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很是感动。   景行止也来过医院,他是晚上过来的,带了一瓶酒,和杨思觅喝了一杯,程锦从杨思觅杯中分到了一小口。   喝着酒,景行止靠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姿态很大佬地道:“程锦,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下,你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咱们认识也有几年了,老这么不尴不尬的,真的非常遗憾。”   “……”程锦认为很多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行了,开什么诚布什么公,这是要聊国王的新衣吗?   杨思觅端着酒杯看戏,挺津津有味的。   “我觉得是你看我们不顺眼啊。”程锦使用了“倒打一耙”的招式。   景行止笑眯眯地道:“没有啊,我喜欢你们,好些年前,我认识了杨思觅的老师——很可爱的一个老头,从他那听说了你们后,我一直对你们念念不忘,后来居然真的看到你们又在一起了,这对我来说,是一段很特别的经历。”   程锦,“……”他一点也没被打动,只觉得景行止这种念念不忘蛮变态的,大概是这家伙的气质太变态了,给他的言行加了一层滤镜,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景行止又道:“我好像从没让你们有过生命危险吧?倒是你,冷血无情得很啊。”   “我也没让你有过生命危险。”程锦道,“而且我也觉得你相当冷血无情。”   “那我们不就扯平了吗?该握手言欢啊。”景行止坐起来,伸出了右手。   程锦十分无奈,和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交道很耗神啊。   杨思觅放下酒杯,伸出手来,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景行止的手,算是握过了。   景行止笑得不行,对程锦道:“很多人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他——爱他,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在你面前时可爱啊。”   “……”程锦心生警惕,握住了杨思觅的手腕。   景行止笑着摇头,“放心,我保证不对你们做什么,说话算话。”他喝光杯中的酒,站起来,笑着走了。   程锦叹气,“思觅,我对他没有信任感,为什么?”   景行止都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按道理来说程锦该放下一些戒心了。   “因为你无法理解他这种人。”   人对自己不懂的事物,会持怀疑态度。   程锦道:“我觉得他像一种随时可能爆炸的物质。”   “他不至于。我是。”   程锦,“……”   景行止如果在场,估计又要笑死了。   在住院的第五天,程锦听说陆昂已经好转,可以见客了,就过去探望他。   陆昂还比较虚弱,脸上有伤,但已经基本消肿了。   程锦觉得他现在像个苍白的瓷娃娃,是个易碎产品——比自己易碎,绝对得小心轻放。   陆昂没有易碎品的自觉,反倒先笑话起了程锦,“听说你又车祸了?还住院了?”   程锦笑道:“快出院了,不像你,得在医院包月。”   陆昂家人在旁边没有离开,闻言瞅了程锦一眼。   “包月怎么了?”陆昂给了程锦一个白眼,“这是高级套房好吗?五星酒店都没这种服务。”   程锦失笑,笑了一会儿后,他道:“对不起,本来该是我来这包月的,是我连累你了。”   “你这不臊我吗?”陆昂道,“要换了你,那就不用来包月了。唉,我这干后勤的,抗不住你们淋惯了的腥风血雨。”   “哪来这么多腥风血雨,这次是特殊情况。也就是说,你特别倒霉,没赶上好时候。”   陆昂又翻了个白眼,“你们哪有过什么鬼好时候,明明是我来了之后,你们才开始蓬勃发展的好吗?”   程锦愕然,“你以前脸皮有这么厚吗?”   陆昂摸摸自己的脸,揽镜自照,“还肿?我觉得基本恢复了吧。”   程锦道:“看来你的镜子有美颜效果。”   杨思觅道:“还有降低智商的效果。”   陆昂,“……你们滚。” 第130章 非关案件——病假2(完)   一周后,程锦出院回家休养,生活和在医院时差别不大,不过叶莱他们来得少了,因为程锦给他们布置了任务:去帮他把以前没写完的报告补完。   “……”叶莱他们内心哀嚎:不要啊,写报告多无聊。   但由不得他们,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然后就在集体休假一周后,除了程锦和杨思觅,还有和程锦一样骨折了的小安,特案组的众人开始上班了,工作内容是检查以前查过的案子有哪些还缺报告或文件,缺的就补齐。   在家歇了几天后,程锦自我感觉不错,就拉着杨思觅出了趟门,两人去了趟科技局,把杨思觅手上的戒指取下来。   程锦急着办这件事,是因为他注意到杨思觅偶尔会端详自己手上的戒指,这让程锦担心他会突然发脾气,对自己的手干点什么,所以在身体稍好些后,就赶紧拉他来卸货。   工作人员帮忙取下戒指后,程锦把戒指收好,说:“配根链子可以当项链戴。”   杨思觅道:“你戴?”   “如果你想看,可以啊。”程锦笑道。   杨思觅不怎么高兴,“不想看。”   程锦好脾气地道:“好,那就不戴。”   工作人员惊奇地看着他们,这对一向很甜蜜啊,怎么今天说话似乎带着火药味呢,闹矛盾了?难道是因为程锦的戒指丢了,杨思觅不高兴?   工作人员有心帮忙缓和一下气氛,便道:“这次你们想选什么材质的戒指呢?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只要不是太复杂,我们是可以帮忙加工的。”   杨思觅却是道:“这次不要戒指。”   工作人员愣了,戒指都不要了,看来这矛盾有点大。   程锦神色如常,“那换成什么呢?现在的手机功能齐全,是不是直接用手机就行?”   他们随身携带的类似于戒指那种设备,除了定位功能,还有监测身体状况的功能,手机好像也能做到?   工作人员道:“手机不行,有不少问题,说个最简单的:容易丢也容易没电。要不换成手环?手环的功能比戒指更齐全,我个人认为很合适。”   程锦道:“手环不容易丢吗?”   工作人员参考程锦的情况想了想,连绑定戒指都会丢,手环或许是不够安全。“要是怕丢的话,你们要不要考虑植入式的设备?”   植入式吗,程锦心有疑虑,有点怕下次碰上什么厉害仇家,会直接给他血淋淋地挖出来。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对工作人员道:“就手环,要待机时间最长的。”   “款式有要求吗?”   杨思觅看程锦:你来。   程锦道:“有哪些材质可选?”   “很多,金属、橡胶、塑料、皮质的都有,木质也可以。”   程锦和杨思觅商量了一下,最后定了根黑色皮绳式样的。   工作人员让他们三天后来取。   离开科技局后,程锦问杨思觅:“那我们要不要自己买一对普通的戒指?”   杨思觅拿起程锦的左手,伸手点了点他那根还没完全掉疤的手指,“不要戒指了。”   程锦笑着偏头蹭了一下杨思觅的脑袋,“但是别人都戴。”   杨思觅皱眉,“你真麻烦。”   程锦笑回:“也就一般麻烦吧。”   杨思觅摸着程锦的手指,过了会儿,道:“你喜欢戒指那就纹一个。”   “嗯?”   “纹身。”   “……”   这是程锦完全没想到的……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还会和纹身扯上关系,很稀奇。   杨思觅道:“你喜欢什么款式就纹什么款式。”   “……呃,还是算了吧。”   杨思觅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锦,他在说:你是哪里不满意?   程锦反握住杨思觅的手,摸了又摸,“这么漂亮的手,乱涂乱画太可惜了。”   哦?杨思觅更有兴趣了,表示一定要纹一个。   “……”程锦只好退一步,“也好,纹身戒指挺酷的,还不会丢。”——唔,这不会就是杨思觅想到这个主意的原因吧?   程锦纹身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款式一定得好好想想,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杨思觅道:“我来想。”   程锦赶紧提要求,“要简洁一点的。”   “一圈黑线?”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不是太简洁了?”   “难道你是想要爱心?”   程锦赶紧拒绝,“不用不用,太奇怪了。”   “你要钻石吗?”   程锦疑惑,“纹钻石?”   “嗯。别人都戴啊。”杨思觅嘴角微弯:不是别人有,你就也要吗?   程锦失笑,“不要,款式不和别人一样,怎么能什么都一样呢,别人又不像我有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是吧?”   杨思觅点头,他有主意了,“那就纹我的名字。”他兴致勃勃地摸着程锦的手指,眼睛都弯起来了。   程锦,“……”杨思觅简直是专门来治他的。   程锦委婉地道:“好是好,就是……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   “直白不好?结婚戒指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知道你被打上了某人的标记。”   程锦有点被说服了,“……但是很少人纹中文吧?”   “不,很多外国人喜欢纹。”杨思觅强调说,“很洋气。”   “……”   之后,杨思觅就很喜欢摸程锦的手指了,有事没事都喜欢摸一摸,程锦有种杨思觅在殷切地盼着“猪肥了好宰”的感觉。   看杨思觅真的喜欢,程锦也只能认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到时一定要让杨思觅把名字签好看(艺术化)一点。   离他的手好全,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慢慢引导杨思觅。   三天后,程锦和杨思觅去取手环,然后去了趟总部——被要求去配合一些工作。   主要是之前的事需要程锦去说明一些情况。   然后屈跃见了他们一面,勉励了他们一番。   接着尤纪也说要见他们。   他们在尤纪身旁看到了景行止。   程锦注意到尤纪和景行止说话时比较亲近随意,明显是拿他当自己人。   这让程锦很是吃了一惊,然后不得不多想:景行止是什么时候站的尤书记的队?   ……这家伙够可以的。   尤纪找程锦他们没什么事,就聊些闲话。可能是为了表达看重,让大家知道他对特案组是不同的;可能是为了表达友好,照顾小辈,给同僚——谢铭——面子;可能只是想见杨思觅,为了透过他见别人。   尤纪很忙,程锦和杨思觅在他那儿稍坐了会儿便离开了,景行止送的他们,这家伙装得很是温文有礼。   程锦心情很复杂。   景行止心情很好,“突然看见我是不是很意外啊?”   “的确。”   “我跟你说,男人一定得有上进心,这样才能一切尽在掌控中。”   程锦无语,他和景行止一点也不心有灵犀,不知道景行止这感想从何而来,不,难道是……他是在暗示他要来统治特案组?   景行止只送他们到电梯口,进电梯后,看着电梯门合上,景行止的脸被关在电梯外面,程锦挨着杨思觅,低声道:“思觅,你说他是想掌控什么?”   杨思觅道:“他想潜规则北风。”   “……”程锦有吐血的冲动,“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八卦小报了?小安发给你的?”   杨思觅严肃地否认,“没有。”   “哦。那是你在开玩笑?”   “没有。”   “……”程锦斩钉截铁地道,“我看他是在自寻死路。”   杨思觅道:“我觉得他的策略是对的。”   这还对啊?程锦很无奈。不过他知道杨思觅的对错无关道德,完全是从是否成功概率上来判断的。   杨思觅伸手捏程锦的屁股,“我也想潜规则你。”   “……”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拉到身前,握住。   也就两礼拜没深入交流,杨思觅就学会潜规则了,估计再过段时间,他会点亮更多新技能。   杨思觅道:“不让?”   “……”程锦道,“让,我一定配合。”   等他真能配合时,那得两个月以后了。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病假的后半个月,程锦拉杨思觅一起去看房子。   看了几次下来,两人都不算满意。   杨思觅道:“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没有。”程锦亲了亲他,“只要你喜欢就行。”   “现在的房子我就喜欢。”   “我知道。我们换个大一点的,你可以装修成你喜欢的样子。”   杨思觅道:“那就去我家住。”   他说是他小时候的家,他父母的房子,很宽敞的小楼,还带前后院,不过这是栋凶宅,因为他父母就是死在那里的。   程锦很无奈,这真够惊喜的。“你,没关系?”回到这种有童年阴影的地方去住,真的没问题吗?   杨思觅道:“我喜欢那个房子。”   “好,那我们先去看看。”   那是栋老房子,没有荒废,有安排人定期维护。   后院里的植物长得很茂盛,有几颗树长得很高大,远远就能看见。   房子是两层楼,当年杨思觅父母死在一楼,杨思觅把位置指出来给程锦看。   听到这种悲伤往事,程锦伸出手想抱抱杨思觅,却被挡住了,“小心你的肋骨。”然后杨思觅侧过身,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抱住程锦的腰,还凑到他耳边问他,“满意了吧?”像是程锦特别喜欢身体接触,他都是在迁就程锦一样。   程锦有一瞬间也心生疑窦,或许真是杨思觅在迁就他呢?   不过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杨思觅不喜欢身体接触?天方夜谭。   房子很空,没有私人物品,程锦猜想杨思觅父母的遗物应该是谢铭帮忙收起来了。   逛了一圈后,程锦道:“这里很不错,不过,你真的想过来住?”他真言,“我是指你父母的事。”   杨思觅看看他,“你害怕?那就拆了重建。”   “不怕。”程锦笑道,“那我们就先过来试住一下,看习不习惯?”万一杨思觅做噩梦,那就撤。   “可以,等你好了再试。”   程锦点头,“好。”   要过来住,肯定得收拾一下,就算雇人来帮忙,他们的行李也还是得自己收拾。但他现在还不适合干体力活。   病假的最后一天,程锦和杨思觅去纹了“戒指”。   最后定的式样不是中文,因为中文签名线条杂乱,绕在手指上识别度不高,杨思觅只好试着换成字母:他们俩名字的拼音。他用花体字写了一遍,程锦一个劲地夸他写得优雅漂亮,然后便顺利定下了。   程锦手指上的是:Yang Simi & Cheng Jin。杨思觅的名字朝上,认识他们的人,留心点就能认出来。不认识他们的人,看到他们手指上有类似花样,应该也能明白点什么。   杨思觅手指上的纹身是把名字顺序调换了一下——程锦的名字挪到了上面。   纹出来的效果不错,杨思觅很满意。   程锦也很满意,毕竟这个花样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太多了。   到此,病假结束。 第131章 风尘1   休完病假后去上班的第一天,程锦和杨思觅比平时晚一些才到办公室,因为体谅程锦是个伤员,杨思觅降低了车速。   “老大,杨老师,早!”大家已经来了,陆续和他们打招呼。   “早。”程锦看了下,很意外大家居然都到齐了,看来闲得久了,大家对工作的积极性有所提高。   步欢脸上的淤青已经完全消褪了,实际上半月前就基本上好了——戴维看他好得差不多了就走了。   程锦看看他,问:“你妹妹的事怎样了?”之前的绑架,那些绑匪约步欢出去时,用的诱饵是说知道他妹妹的下落。   步欢摇头,“很多人知道我有个妹妹丢了,他们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程锦点头,没再说什么。   视线一移,程锦看到了小安,她比较惨,手上的石膏还没有拆掉。   程锦便问她:“什么时候能拆?”   “医生说要下个礼拜。”   “嗯。”程锦道,“那你怎么过来了?继续去学校上课吧,等拆石膏了再来上班。”   程锦休病假时,小安没休,应该说她只休了开头一周,后来一直在学校上课。   “那这次出差不带我吗?”   “嗯。”   “为什么你就可以去?”小安不服气。程锦的伤明明比她重啊,只过是肋骨没法打石膏罢了。   嗯?!居然被质疑了。   程锦笑了下,“因为医生说我可以工作了,而且我也没不方便的地方。”   “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啊……”我一只手就能打字!小安在心里道。   步欢看向小安,“你是不想去上学吗?又不是小朋友了,还哭着不愿意去学校。”   韩彬道:“可能是不想做作业。”   “她手受伤了,不用做作业吧?”叶莱道。   “是不是不喜欢课堂提问?难道是因为有老师特别喜欢叫你回答问题?”游铎问。   “……”小安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明天就去上学,行了吧?!”   “不不不,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去上学?这个事我们有必要搞清楚。”步欢憋着笑道。   “嗯,学校没人欺负你吧?”   “应该不会欺负吧?都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学生中学生。”   “不一定,寝室斗争也是存在的。”   “她又不住校。”   “所以更容易被排挤啊。”   小安抓狂,“……不想理你们了!”   程锦摇摇头,这些家伙还是这么活泼,他移动鼠标,敲打键盘,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登入数据库,开始验收他不在期间大家写的作业。   他边看边试着判断这些报告是谁写的。   这份报告应该是叶莱写的,很规范。这份也是叶莱的,这份也是……   这份呢,步欢写的吧,某些部分好像写得有点夸张,或者说主观。   这篇很简洁,像被压缩过一样,估计是韩彬写的。   这些内容详细,用词精确的,肯定是游铎写的。   杨思觅没陪程锦——以前他可以随便往程锦身上靠,现在没办法,不能欺压伤员。   他走开去钢琴旁弹曲子玩,手指在琴键上用力按下,铿锵的节奏在空气中爆开,如战马奔腾,如战机呼啸,如炮火轰鸣……听得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想把办公室里的椅子当马骑,呼啸一声冲进浩瀚天地间策马狂奔……   大家听完一曲后,好半天后还怔怔地坐着发愣,这曲子太洗脑了,难怪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是曲子像病毒一样入侵了你的大脑,在里面循环播放,似乎将永不休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学专家弹出来曲子都有这么强劲的效力。   “好听,我想学!”小安奔到钢琴前,目光炯炯地望着杨思觅。   杨思觅看了眼小安的胳膊,“独臂大侠,你还是去上学吧。”   “……”   杨思觅抬手,漫不经心地轻敲了几个音符,小安的目光落到杨思觅的动作落到他手上,然后发现他手指上的装饰有了变化,戒指居然不见了,换成了纹身——不过她以为那是画上去的,因为没想到程锦会让杨思觅纹纹身。   当然,笑时间长了,她会明白的。   “等我好了再学嘛!”小安道。   杨思觅戳着琴键道:“我已经忘了刚才弹的什么了。”   “即兴表演?!哇,杨老师你太厉害了!”小安两眼冒心心。   游铎道:“没事,监控都录下来了,你想学,等我去听几遍把谱子写出来,到时教你。”   “听曲写谱是吧?感觉非常厉害。”叶莱叹道。   “没有,很多人都会。”   “游-人生赢家-铎,你憋说话了。”步欢道。   “……”游铎缕了下头发,他又怎么了吗?   程锦倒了杯水端给杨思觅,然后靠在钢琴边看着他喝水,“很好听。以后要不要在家放一架钢琴?”   杨思觅道:“因为你想听?”   程锦失笑,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主要是方便你想弹的时候随时可以弹,当然,我也很喜欢听。”   小安看到程锦手上的戒指也没有了,换成了一圈花体字母,咦,原来是情侣的啊,这个有意思诶,是杨老师写的吗?不知道防不防水哦,要不岂不是洗个手就洗没了?   ……   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午饭是秦越让人送过来的,荤素搭配适宜,还配了甜点、水果和饮料。   程锦心道,看来他没上班的这几周,大家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老大,陆昂还在住院,那谁来替他?”叶莱问。   程锦摇头“暂时没人。”   前几天他刚去过陆昂那,两人稍微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陆昂表示他这次得休养比较长时间,工作上的事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了,他让程锦去见见他之前招的那几个年轻人,看有谁合适,可以先用着,然后再慢慢教,自己教出来的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你把许小乐那批人叫过来看看吧。”程锦道,“看是不是有合适的。”   步欢立刻道:“许小乐就不用了吧?”   大家都知道许小乐给他们使过绊子。   韩彬也道:“不要他。谁知道他下次会做什么。”   “对,不要他。他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在撒谎。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举报着玩吗?”小安说。   “也可能是真的蠢呢?”游铎道。   “嘴真毒。”步欢笑道,“不过,真蠢就更不能要了。”   “嗯,不管是坏还是蠢都不能要。”   “不管怎样,先叫过来看看吧。”程锦道。   “包括许小乐?”   “嗯。”   就算不想要他,也得叫过来,否则其他人都叫了,却偏不叫他,太扎眼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大家还没到撕破脸那一步。   叶莱没反驳,道:“那我去问问。”   “嗯。”   问了后,发现许小乐完全不是个问题,因为他也休假了,估计短期内甚至是长期内都不会出现在安全部了。   不过,坏消息是,除许小乐之外的其他人已经散了,都被安排到其它岗位上去了。陆昂要休长假,那些人暂时没用处,就被解散了。   叶莱道:“老大,那怎么办呢,是不是要向上面申请一下,让他们重新分配一个人给我们?”   程锦道:“算了,以后再说吧,这事不急。”   诶?大家很惊讶,很少看到程锦会拖着一件事不去办的。难道是还想等陆昂回来?但应该回不来了吧。   ——大家讨论过,都认为陆昂是不可能继续在他们这边兼职了,本来他就已经调到新岗位上了,现在又出了事,正好彻底断开。就像小孩子断奶一样,迟早得断,当断则断。   程锦当然不是在等陆昂,他只是不想申请递上去后,上头给派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例如:景行止。   程锦道:“先我们自己来吧。”   “哦。”   “最近有什么案子?”程锦问。   杨思觅看了下程锦,又扫了眼其他人。   步欢笑道:“案子天天都有啊,要不要等小安好了我们再出差?”   “是啊,等我一周嘛。”小安道。   韩彬道:“出差时间不定,你复查不方便。”   程锦笑道:“这都歇了一个多月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没特殊情况不需要复查,他说我可以上班了,不做体力劳动就行,也可以适当运动了,慢跑、游泳都可以。”   杨思觅突然道:“要在后院挖一个游泳池吗?”   “……不用吧,现在挺好的。”那些花长得好好的,还有那些树好不容易长到那么大,现在要砍掉挖掉?太可惜了。   “我觉得游泳池不错。”杨思觅想一出是一出。   “很占地方,而且维护起麻烦,我们也用得少,综合考虑,完全没必要。”   杨思觅道:“你不是说我想弄成什么样都可以吗?”   “……”程锦感觉这么下去,家里能一个月变一个样。“可以,但你要先想清楚,你如果确定要改动——我是说这种比较大的工程,那改了后就两年内不许再变。我觉得两年不长,嗯?”   杨思觅不高兴,皱起了眉。   程锦握住他的手,还好,没被甩开。   叶莱道:“老大,你们要搬家啊?”   “可能会搬去你们杨老师小时候住的房子里住,出还没定,等正式入住了再叫你们去玩。”   “好啊!”   处理完杨思觅的突发奇想,程锦又回到起点,“最近有什么案子?”   叶莱回忆着道:“昨天我看到一个木伦的案子,连环杀人案……”   杨思觅道:“不去木伦。”   哦。叶莱便没再往下说了。   程锦笑道:“木伦为什么不能去?危险?上次我们去那也没怎样。而且听说现在的木伦比几年前文明多了。”   游铎点头:“是的,高科技犯罪比率上升了很多,暴力犯罪有所降低。”   大家都笑。   “是危险。”杨思觅看着程锦道,“要是有人买凶杀你,你的肋骨就别想长好了。”   有这样医疗事例:有人在肋骨完好的情况下因为咳嗽过猛而咳断好几根肋骨。现在程锦的肋骨带伤,就算没人对他做什么,他自己一激动,把肋骨又崩裂了怎么办?   要不是担心这个,杨思觅怎么可能对程锦这么相敬如宾。   ——又不是让你干体力活,你乖乖地坐着躺着别动行了,这么简单的事……但现在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也行不通。   “不至于吧,还有谁要杀我?”程锦不以为然。   “恐怕有很多。”   “怎么会呢。”   “上次好像是抓到了两百多人?”   程锦立刻道:“不是,才128人。”加上死了的,也不到两百人。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一百个仇家你还嫌少?”   程锦,“……”   小安捧着脸,“感觉我们好厉害啊,居然有这么多敌人。”   步欢笑道:“看来木伦是很危险囝,我们的敌人只要愿意撒钱,就能雇来无数打手,哎呀,我都能想象出被人追着狂奔的场面了,刺激……”   “木伦现在的警力情况怎样?不知道充不充足。”叶莱道。   “嗯。”杨思觅看着程锦,“所以别去了,去了也是浪费人家的警力资源。”   “……不是,我是去查案啊。”   “没有你他们就破不了案了?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杨思觅又戳了程锦一刀。   程锦,“……” 第132章 风尘2   杨思觅道:“谁都不要跟他去木伦。”   大家默默低头吃饭,“……”   只有明天要去上课的小安最自在,抓着筷子,睁着大眼睛,无忧无虑地看程锦的热闹。   程锦道:“但这是连环杀人案,叶子,具体是怎样的案子?”   “叶子。给他一个别的连环杀人案。”杨思觅语气很平静。   “……”叶莱快速地吞下嘴里的饭菜,舌头空出来了,可以说话了。但她该听谁的呢?   杨思觅出声指导,“听我的。”   程锦沉默。   “……冷江行吗?”叶莱道。既然老大没有出声反对,那就是不反对她听杨老师的吧。   冷江市是个南方城市,经济发展得不错,没什么危险的。   “嗯。”杨思觅同意了。   叶莱道:“冷江最近死了一些人,女性,性工作者,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连环杀人案,因为那些案子没有明显的共同特征——除了受害人都以性交易为业。”   不等程锦说什么,杨思觅便道:“你歧视性工作者吗?”   程锦莫名,“我歧视他们做什么?”   “那就这个案子了。”杨思觅拍板。   程锦,“……”   这他要不选这个案子,那就是歧视了?   唉。   行,众生平等。   程锦看向叶莱,“一会儿把案卷给我。”   “好的。”   冷江是个新发展起来的城市,流动人口占总人口的七成,性交易产业比较发达——不合法,但有市场需求又有利可图的生意总是有人会想办法做的。   步欢道:“他们就不怕我们这一去会对冷江的性交易市场造成毁灭性打击吗?”   “你是在暗示官商勾结?”韩彬道。   “……”步欢笑道,“你现在口才好了不少啊,秦越调教有方。”   韩彬道:“这是我的正常水平,不像你智商忽高忽低。”   步欢正待回话,程锦敲了下会议桌,步欢做了个夸张的无奈表情,闭上了嘴。   叶莱道:“国内的情况是警力严重不足,刑事案件都快不够人手了,嫖娼卖淫这种相对不那么严重的事,不是你一举报,警察就有空来管的。”   她是试图解释性交易这事警方管不过来是有原因的。   “多得是不管的事,像是小偷小摸,普遍没人管。”小安道。   叶莱也只能苦笑,虽然她以前是警察,习惯性地会站在警察的立场来看问题,但某些不出警的情况她除了弱弱地说一句“警力不足”,也辩白不了什么。   游铎看着小安,“你以前是不是被偷过?”   “……”小安抬起下巴,“是被偷过,但我可没有算了,我自己找回来了!”   “被偷了什么?”   “手机。敢偷我的手机,我立刻就定位到他们了,把他们的网点全部查出来了,跟他们说不还我手机我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后来他们就乖乖给我送回来了。哈哈……”   “厉害厉害!”步欢竖起大拇指,“后来你举报他们了没?”   “当然。不过警察有没有去管我就不知道了。”   ……   程锦大略地翻了一遍案卷,了解了个大概,然后把受害人照片挑出来排开在桌面上,大家便不再闲聊了,都去看照片,都是很年轻的姑娘,长得都挺漂亮的,不过尸体情状都很惨。   目前有四个受害人,她们的年纪在20到25岁之间,长相漂亮但各有千秋。   她们死前有和人发生过性关系。   死因方面,有一个是被拳打脚踢打致内脏破裂而是死的,有一个掐死的,另两个是勒死的。   死亡地点,有一个死在自己的出租屋内的,还有死在廉价酒店里的,还有被抛尸在野外的,最后一个是被人扔在路边的。   步欢道:“可能不是同一个凶手,看起来就不像。”   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死在自己出租屋里的姑娘,她是最早遇害的受害人,她的房间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很可能对方是在找钱或者值钱物品,她被打的原因可能是对方想逼问出她把钱藏在哪里,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桩抢劫案。   另外三个受害人虽然身上有伤,但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之外,其它伤和第一个姑娘相比,算是轻微的了,她们的尸体上虽然没有钱包或手机之类的物品——应该是被凶手取走了,但警方查过她们的银行账户以及电子账户,没有被人取走过钱,所以警方猜测凶手找上她们应该不是为了钱。   叶莱道:“但这四个受害人互相是认识的。”   “嗯……这的确很可疑。她们怎么认识的?”   “曾是同事。”   “嗯?”   “哦哦。”   正规的性工作者是会去固定场所上班的。   小安道:“我想起了之前景行止救的那个小姐姐。”   “不知道她怎样了。”叶莱叹道。   “去读书啦。”小安道,“景行止说,读完书再去卖身也不迟,价格会高很多。”   这是景行止之前救了她后,带她回京的路上,两人聊天时聊起的。   “他这人可真是……”   “嘴贱。”步欢帮忙填词。   叶莱似笑非笑,“和你不相上下。”   “诶?我怎么啦,怎么啦?!”   程锦嫌他吵,“你闭嘴。”   “……”   “凶手会是嫖客吗?”小安道。   “概率比较大。”游铎道,“她们日常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嫖客。”   步欢摇头,“肯定不是单纯的嫖客,嫖客他杀人干嘛?如果死的是从事普通职业的女性,那可能是强奸杀人,但对这几个受害人来说不太可能啊,凶手如果是个想玩强奸游戏的嫖客,那他加钱就行,钱就能解决的事,他杀人干嘛?”   杨思觅道:“有些人只有在杀人时才能高潮。也有人喜欢窒息式性爱。”   他这么说时,抓过程锦的手,摸了摸。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大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程锦像是没发现大家的异常一样,正经地道:“如果凶手是个性变态,那他为什么要挑熟人作案?——我是说受害人彼此熟识。”   杨思觅无所谓地道:“巧合?”   “那也太巧合了。”   “那就仇杀。”杨思觅心不在焉地改口。   程锦微摇了下头,动了下他外借给杨思觅的那只手,似是想抽回,但反抗的小水花还没溅起一小朵,就立刻被杨思觅按住了。   杨思觅捏着程锦的手指,说了声:“别闹。”用的是程锦平时的语气。   程锦,“……”   这会儿,大家都发现杨思觅是在摸程锦手指上的纹身,而杨思觅手上也有那么一圈字符。唔,难道只是在“暗示”这个?这个我们早看到啦。   而且都已经私下讨论过了。   韩彬以从过医的经验说那是纹身,因为两人手指上的红肿还没有消掉。   对此大家都很惊讶,老大居然同意了纹纹身,看来这次他受伤的后果还是蛮严重的。   有些事也是怪,杨老师受伤,老大肯定得小心侍候着,老大自己受伤吧,他还是得小心侍候着杨老师……   不过对于程锦受伤这事大家都不太爽,虽然程锦没解释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已经从各种渠道听到小道消息了,根本不是什么被人撞,而是他自己去找撞的!   以身作饵,可英勇了!   当大家都是死人吗?要被他气死了!   哼,现在被杨老师磋磨也是活该!   喜闻乐见。   ……   “叶子,订明天的飞机。”程锦道。   “老大,你现在能坐飞机吗?”   程锦无奈地道:“我已经好了。”   杨思觅没说什么。   看来是可以乘飞机的。叶莱道:“好,我这就去订。”   第二天上午,特案组抵达冷江。   来接他们的人居然是唐释,他顶着他那个标志性的个性发型,身上穿着黑色短袖、破洞牛仔裤,耳朵上有闪亮亮的耳钉,勾着唇角笑得半是邪气半是色气。   这个形象……   步欢嘀咕了一句:“冷江的某个行业确实发达哈。”   唐释这是下海了吗?生意肯定很好。   “惊喜吗?”唐释笑看着他们,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   “惊。”程锦道,“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办点事。”唐释长驻灵州,而灵州离冷江很近。“听说你们来了,就来看看。”   唐释打量着程锦,“不是说伤得很重吗?”   程锦无语,你就是来看这个的?“没多重。”   杨思觅重复了一遍:“没多重。”语气很微妙。   程锦不吱声了。   唐释笑得形象全无,不过他识趣地没出声。   “之前谢谢了。”程锦道。   他谢的是之前围剿费源时唐释的帮忙。之前电话里谢过了,现在再当面说一声。   “别客气,小事。少一个么?那个打扮得像花仙子的小姑娘呢?”唐释左看右看,觉得人数不对啊。   “在学校上课。”叶莱道。   “期末考了是吧。”唐释道,“大仙昨天还问起她呢。”   “嗯?为什么?”大家都很惊讶。   “没什么,就聊天时说起了你们。”   步欢道:“你们聊天?”   叶莱他们也疑惑,他们和大仙、和尚接触得不够多,印象中他们关系没多好,而且大家不都说他们是对头吗。   “聊天怎么了?”唐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对了,他过几天要来灵州,不过不会来冷江,你们是看不到他了。”   “……”我们也没多想看他。   “他来灵州做什么?”程锦问。   “看病,灵州的医疗水平比焚河高太多了。”   “再高能有京城高?”韩彬道。   “啧,恰好有个外国专家要来灵州。”   “哦?谁?”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   韩彬,“……”   程锦看了唐释两眼,没说什么。 第133章 风尘3   唐释送特案组到公安局门口后便说他要走了。   “回灵州?”程锦问。   “不,后天回,这两天你们有事可以找我,这边我熟。”   “好,多谢。”   游铎猜测:“他是不方便在公安局这种场合公开露面?”   步欢摇头,“不会吧,他还怕曝光?他又不是景行止,热衷于打入敌人内部。”   “各有各的工作,他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程锦道,“我们走吧。”   特案组进入公安局后,和公安局的人打过招呼,再稍微休整一下,便开始开会。   公安局那方的人先介绍案情。   第一位受害人叫茅小燕,武县人,她来冷江四年了,住在内乡路57号,那地方是片城中村,条件不算好,但房租便宜,很多外来打工者都住在那边。   “都是比较老的民宅,监控不多,所以查起来很麻烦。”刑警队长包君健——这是一个毛发旺盛的络腮胡中年汉子——叹着气说。   现在办案,多半得靠监控,离了监控大家两眼一抹黑。   程锦道:“死者房中有线索吗?”   “有,太多了。”   茅小燕是性工作者,经常带不同的人回家。22天前,她在自己的出租屋内遇害。被杀害前,她和人发生过性行为,带套做的,那个套子不在垃圾桶里,估计是扔马棚里冲掉了。   法医从房间中收集到很多不同的指纹和DNA,但没人知道其中是否有受害人的那一份。   “邻居们呢,有看到什么吗?”   “我们走访过了,暂时没线索。”   “茅小燕的经济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好。农村过来的姑娘,家里穷,她没什么文化,但长得漂亮,家里有妹妹弟弟在读书,她赚来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家了。那个凶手抢钱抢到她身上,是找错人了,这姑娘根本没多少积蓄。”   “你们认为是抢劫?”叶莱问。   “应该是。”刑警解释道,“这边经常有这种事,有些嫖客就是流氓混混,他们嫖完了之后,不但不给钱还要抢钱,但那些姑娘也没办法,她们卖淫也是违法的,所以也不敢报警。她们这行风险很大,被打被抢钱还是小事,弄不好就要像这个姑娘一样丢了命。”   步欢道:“她怎么不去正规一点的地方工作?”   “正规”场所,雇有专业保安,嫖客相对文明一些,姑娘们在那里工作比自己单干更有保障。   “她是在夜总会上班,那天带人回家应该是私活。”   “那个夜总会现在还在营业吗?”程锦问。   “……”公安局那边的人都沉默。   刑警队长包君健几秒后开口:“在的,但已经去清查过了。”   扫黄总是一阵一阵的,只要上面没发话,那些地方就会一直营业下去。   “没事。我不是来扫黄的,先别急着整顿,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这个凶手,别打草惊蛇。”程锦道。   “……好的。但凶手要是再动手怎么办?”包君健最怕的就是还会再死人。   最近一个受害人死于7天前,凶手很可能还会动手,甚至说不定已经动手了,只是尸体还没被发现。   程锦道:“通知一下那些夜总会或者KTV之类的地方,叫那些姑娘都小心点,注意安全,实在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可以提供保护。”   “……好的。”包君健总感觉哪里不对,保护那些姑娘?怎么说呢,或许是该保护,但总觉得她们会有危险,主要是她们自己的责任。   “她做这行多久了?”程锦看着投影在墙上的茅小燕的照片,看起来很年轻,看她的身份证,嗯,是很年轻,才23岁。   “16岁初中毕业就出来了,一开始是在工厂里打工,后来被同乡带入了行。”   “人怎样?机灵吗?”   这是什么问题?刑警们互相看了看。“应该机灵吧,做这行的姑娘都人精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找她的同事们了解清楚她的性格。”程锦道,“如果她真的精明,那她为什么要把客人带回她的住处?她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步欢眼睛一亮,“除非那个客人是她认识的熟客,她以为没危险。”   程锦点头,“这事你来跟。”   步欢应下:“好。”   包君健道:“熟人我们查过,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那我们就再复查一遍,小心驶得万年船。辛苦大家了。”步欢笑道。   包君健也笑,“对对,小心点好。”   韩彬道:“凶手殴打受害人时,没有使用工具?”   “没有。”法医回答,“但受害人有撞到家具上,头上和背上都有伤,致命伤是肝脾破裂,肺部出血。”   “她断了七根肋骨,是吧?”这么说时,韩彬看了程锦一眼。   杨思觅也侧过身来看程锦。   程锦,“……”   法医道:“是的,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肺,造成了大出血。”   杨思觅看着程锦,“你有什么感想?”   程锦低声笑道:“世界真危险,以后你可得保护我。”   杨思觅眨了眨眼,长睫毛慢悠悠地扇了下,这个答案他满意。“嗯,我保护你,你要乖一点。”   程锦,“……”   第二个受害人叫李爱红,也是偏远小地方出来打工的姑娘,19天前,她被人掐死在了酒店里,死前和人发生过性行为。   她入住的那家酒店不正规,没监控,也不要求登记身份证,酒店前台和服务员也经常不在岗位上,所以根本没人看到是谁进了李爱红那间房间。   游铎道:“凶手对那家酒店很熟悉。他是故意约在那里吗?是想谋杀吗?”   这个没人知道,大概只是凶手才清楚自己的动机。   “受害人的指甲里勾到了布料纤维,有没有查出是什么衣服上的?”韩彬看着案卷资料问。   法医道:“只知道是蓝色的棉质纤维,如果能找到可疑的衣服,我们可以通过对比知道那件衣服是否是凶手当天穿的那件。”   不过现在连嫌疑人都还没找到,有这个证据也没处使劲。   步欢叹气,“这姑娘不给力啊,怎么只抓到了衣服呢,她应该在那人身上抓几道口子。”   这样她的指甲上就会留下凶手的DNA,这对警方破案会有很大帮助。   叶莱道:“可能是凶手武装得比较好。”   例如带了手套,穿了厚外套,作案时也特别小心,所以没被受害人抓伤。   “死者体内没有药物?”韩彬问。   如果受害人是注射了镇定剂之类,那反抗程度也会减弱。   法医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凶手杀人手法还是比较专业的。”步欢翻了翻尸体照片,“但也没到职业杀手的程度。”   韩彬道:“还差得远。”   ……   张明雪是第三个受害人,她是13天前被人勒死然后被抛尸在野外的,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陈瑶是第四个受害人,死于7天前,也是被勒死的,凶手把她扔在一条小巷子里。有路过的男人以为她是喝醉了,想占她便宜,结果一上手,人是凉的,差点吓尿。   这两位受害人死前也和人发生过性行为。   “我们判断这两位受害人被同一个凶手杀害的,她们脖子上的勒痕很接近,力道也相当。”法医在让责任投影的人把勒痕照片投出来给大家看,“你们看这几处淤痕,应该是被珠子或绳结之类的东西硌出来的,我们认为凶手用来勒受害人的绳索应该是一根吊坠挂绳之类的装饰品。”   程锦道:“张明雪有丢失这类装饰品吗?”   “没有。那挂绳可能是凶手的。”   但警方没能找到这个戴着吊坠挂绳的男嫖客。   “可能他不是挂脖子上,而是缠在手上——很多男人喜欢在手腕上缠几圈佛珠之类的东西。”步欢道。   “不是珠串,是串了珠子的粗绳子。”   程锦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皮绳,“绳子是什么材质的?”   “编织绳,类似这种。”法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程锦看。   程锦看了看,感觉那纹理有点像圆的鞋带绳。   手机传到叶莱手里时,她说:“网上很多这种绳子做的挂绳,上面穿几个玉石珠子,只要几块一串。”她用平板电脑搜了一些出来给程锦看,“大概这种。”   杨思觅跟着程锦一起看了下,评价:“丑。”   叶莱笑道:“便宜货,但销量还不错。”   步欢凑过来一起看,“如果凶手带这种东西,那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是那种:又穷又没文化又土得掉渣的年轻人。”   “穷吗?”游铎道,“张明雪是被抛尸野外的,凶手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抛尸地点是在公路附近的树丛中,凶手应该是先使用交通工具把尸体运到路边,再把用人力把尸体扛到树丛中。   “尸体被发现时是平躺的,但从尸体状况来看,死者死后曾侧躺着比较长一段时间。”法医谨慎地道,“我们推测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本身是在野外遇害的,死在在地上侧躺了一段时间后,凶手把她背到了抛尸点抛尸。”   “第二种可能是她在别的地方遇害,凶手把她运到抛尸点来的,应该用的是汽车,她可能在汽车的后座上侧躺了一段时间,如果是摩托车或自行车,那尸体肯定是横在车上的,这会在尸体上反映出来。”   “也可能是一辆破烂三轮车啊。”步欢道。   法医想了想,同意了:“也可能。”   包君键反对:“不太可能。因为受害人的价格最低也要六百一次。”   所以这个嫖客不能太穷,要不他嫖不起。   “他很穷,要攒钱嫖,所以特别恨那些姑娘,然后就动了杀心。就是因为他穷,所以他才想抢茅小燕的钱啊。”步欢思路畅通。   这下包君键也被说服了,“好像说得通。”   程锦看向步欢,“你是怀疑四个受害人是死在同一个凶手手中的?”   “有这种可能啊。”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凶手思维很慎密。”   “这种人不应该穷?”步欢问。   “如果他好赌或者吸毒呢?”叶莱道。   有这两个毛病的人,万贯家财也能败光。   以包君键为首的刑警们听得连连点头。   程锦道:“我帮你们理一下思路,一个脑子不错的穷光蛋,因为嫖不起,所以仇恨妓女,然后杀死她们。对吗?”   大家点头,刚才他们讨论的是这个。   “放在茅小燕和李爱红身上,这个说法还算行得通。”毕竟一个是死在出租屋内,一个是死在廉价酒店中。   “但后面两位受害人,没有证据支侍杀死她们的凶手也穷,先排除那根疑似廉价的挂绳——因为我们没见过实物,说不定那绳子上串的不是廉价的塑料珠子,而是天珠、蜜蜡呢?”   叶莱道:“可能有二个或三个凶手?”   “如果是随机的受害人,那可能是这样。但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四个受害人是互相认识的。”   “是啊。”大家点头。   “这四个受害人以前是同事,现在茅小燕和李爱红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张明雪和陈瑶在另一家工作,为什么她们没继续在一起工作?”程锦问。   这四个姑娘以前曾在一个名叫凤凰轩的会所工作过,后来两两换地方了。   “你是问她们为什么要跳槽?据说是在老东家赚得没其它店多,而分成却比别的店低。茅小燕是第一个走的,陈瑶是第二个走的,后来她们又分别把自己的朋友介绍到自己那去工作。” 第134章 风尘4   程锦道:“跳槽之后,她们四人有联系吗?”   “查过她们的通话记录,她们不常联系。网络聊天方面查不到,她们的手机丢了,聊天记录又没有上传到网上。”   “她们最后一次聚会是什么时候?最近有聚会吗?”   “……没有查到。”包君键道。   程锦道:“你在那些地方没有线人吗?”   “有是有,但没人熟悉她们几个人的情况。”   ……   开完会,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程锦打了个电话给唐释,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唐释笑道:“你是找我来替你们买单的吧?”   “不,当然是我请你,我又不是大仙。”常长生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很适合被拿来调侃。   唐释道:“他倒是真不和我客气,知道吗,他过来的机票都是我订的,抠吧?”   程锦心想,大概是常长生根本就不怎么想过来,但唐释盛情相邀,好意难却,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来一趟。   “不过我还没别帮定他回程票。”唐释坏笑,明显有什么想法。   “怎么?你要坑他?”   “到时看吧。”   因为约的晚饭时间比较晚,程锦他们便先去了茅小燕家一趟。   开车过去后,他们直观地明白茅小燕为什么会住在这个破烂地方了,因为旁边再隔两条街就是另外一个天地,高楼大厦、繁华街市如海市蜃楼般地耸立在这片破旧建筑旁。可以说,住在这儿,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生活还是比较便利的。   “车开得进去吗?”叶莱皱眉望着车前的道路,狭窄就不说了,路两旁还放着许多杂物,如果迎面再来一辆车,怕是得堵在这儿。   步欢道:“开是能开进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停车。”   “车停外面,我们走过去。”程锦道。   大家下车步行,边走边打量四量。地面不怎么干净,零碎的垃圾很多。路边的楼房墙面斑驳,年久失修,矮一些的地方粘着不少彩色纸屑,那是各种招贴小广告留下的遗迹。   抬头看上方,横七竖八的电线立刻把视野切得支离破碎,五颜六色的衣服在电线网上方如彩旗般地插满每个窗口每个阳台,暖风中,它们起伏飘荡。   游铎从包中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步欢摇头,“走哪都带个相机,你是来旅游的吗?”   “顺个便?”   步欢笑道:“顺便旅游,还是顺便查案?”   “都顺便,我主要是来摄影采风的。”   程锦边听着他们闲聊,边看路两旁的门牌号码,茅小燕住在57号,这边是197号,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看路。”杨思觅推了程锦一下。   “嗯?”程锦放低视线,看到坑坑洼洼的路面,“看着呢。”他牵着杨思觅绕过地上的坑。   “老大,前面那个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叶莱走到程锦身边问。   程锦顺着叶莱的视线看去,左前方有家小店,玻璃门面,虽然天还未黑,但店里点着紫红色的灯,这种暧昧灯光是某种场所的标记。   “怎么看?”杨思觅道。   那家店门口,摆着一张大红椅子,上面坐着个穿黑色超短背心裙的长发姑娘,她侧着头看着右前方的路面,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她可能是有些冷,两条胳膊交叉着紧抱在胸前,正好托起了她丰满的胸部,背心裙的领口本来就低,被她的胸一撑,更低了。   杨思觅吹了声口哨。   程锦,“……”   背心裙姑娘抬起头看向这边,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步欢立刻辩白:“不是我吹的!”   韩彬道:“那次绑架对你的伤害是不是很大?”   “啊?”   “你的智商下降得厉害。”   “是啊。”游铎道。   步欢,“……”   走到近处,大家往店里看了看,没其他人。   杨思觅道:“美女,就你一个人?”   “我可以打电话叫我的姐妹们过来,很快的,几分钟过来了。”背心裙姑娘的目光锁死在杨思觅脸上,之前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消失了,她现在笑得生动妩媚,美貌值涨了不少。   现在还早,平时姑娘们没这么早开张,所以她们还没过来。   杨思觅看了眼程锦,“要叫几个吗?”   “……”程锦对那姑娘笑笑,“请问多少钱一次?”   “三百一次,八百包夜,做什么都行。”姑娘边报价,边给眼前这几位先生估价,感觉像是有钱人,但有钱人会来这种地方?   “真的做什么都行?”程锦问。   步欢他们都笑了。   姑娘被他们笑得心里发毛,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点了头,“对,什么都行。”   “好。”程锦回头,“叶子,去吧,包夜,我们在这等你。”   “好的。”叶莱冲背心裙姑娘一笑,走进店里,看向后面墙上的一扇小门,“美女,房间在后面是不是?”   “……”背心裙姑娘看看叶莱,又看看程锦他们,“不是,你们……”   “没接过女客?”叶莱拉住姑娘的手,“来吧,别怕,我没有不良嗜好。”   “……”   门后别有洞天,有好几个小房间,叶莱和背心裙姑娘进了其中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叶莱问。   “你可以叫我小凉。”   “哪个凉?”   “凉快的凉。”   叶莱笑道:“所以你不怕冷是吗?”她打量着露胳膊露腿又露胸的小凉,“你冷吗?要不要穿件衣服?”   现在有很多人开始穿短袖了,但穿背心超短裙的人还很少,还没热到那个度。   小凉看了看叶莱,不脱反而穿吗?“我不冷,习惯了。”   “哦,不冷就好。”叶莱拉着小凉走到床边坐下——屋里没其他地方能坐的地方,“帮我个忙,你认识她吗?她就住在附近,你应该看过她。”叶莱拿出手机,让她看茅小燕的照片。   小凉一看到照片,身体立刻绷紧了。   叶莱道:“你知道她死了?”   小凉点头,这种事传得很快。   “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吧。”   小凉迟疑,“你为什么想知道她的事?”   “我们在查这个案子。”   小凉更僵硬了——原来是警察。   “你别担心,我们只查案,不管你们这里的事。来,说一下茅小燕的事吧,对了,你知道她叫茅小燕吗?”   “……”   做为特殊行业的从业人员,小凉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之前警察来打听茅小燕的事时,她躲过去了——店里的姑娘,能躲的都躲了。可惜她运气不好,这次没躲过,给撞到叶莱手里了,她也不敢撒谎,叶莱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她是认识茅小燕,也知道她和自己是同行,但也就这样了,她们不是朋友,也不是熟人,就是彼此看着眼熟的程度。   “她经常会从我们店前面路过。”小凉道,“这里没法打车,要走出去。”   “她带人,男人,回来吗?”   “很少。”   “你记得那些男人的样子吗?年纪多大?高矮怎样?穿什么衣服,什么发型?”   “年轻人,就普通人的样子,比茅小燕高半个头,我就看到过一两次,我觉得不像客人,可能是她的追求者。”   “哦,如果你再看到他,能认出他来吗?”   “……我不知道。”小凉没什么自信。   叶莱把之前在公安局开会时说起的挂绳图片给姑娘看,“那个男人身上有没有戴着类似这种的挂绳?”   小凉摇头,“没有。”   “那他带了别的吗?”   “链子?应该没有。我没印象。”   叶莱道:“那她带女人回来吗?”   小凉瞟了眼叶莱,“她应该不接女客,带回来的应该是她朋友。”   “我知道。”叶莱让她看李爱红等另外三个受害人的照片,“有没有带她们回来过?”   小凉想了想,指着李爱红的照片道:“这个女人来过这边几次。”   “很好,谢谢。”   后来叶莱付了包夜的钱,然后还留了号码给小凉姑娘,跟她说如何想起什么或者听到她的朋友们说了什么,可以打电话通知自己。   小凉点头。   叶莱笑道:“到时还是包夜,我带你出去玩,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凉再次点头。   “有别的事也可以找我。”   “你是说包夜?”   “我是说你碰到麻烦、需要人给你撑腰的时候可以找我。”叶莱笑着挤了下右眼。   “好啊。”小凉低声应了。   两人出去后,看到程锦他们正坐在小店里当“模特”,可惜他们是男的,这地方没人来店里找男人,路过的人最多也就好奇地多看几眼。   程锦看看叶莱,“好了?”   叶莱点头。   “那我们走吧。”程锦拉着杨思觅起来。   这次小凉没有再看杨思觅,她的注意力大部分还在叶莱身上。   叶莱冲她笑道:“有空再约。”   走远后,程锦问:“怎样?”   “小凉说有个普通的年轻男人跟茅小燕一起出现过,她怀疑那是茅小燕的追求者。”   “能做肖像素描吗?”   “不行,她说不清楚。还有就是李爱红来过这边,看来她们俩关系是不错。”   “嗯。”   “没了,就这些了。”   步欢笑道:“性价比不高啊。”   叶莱白了他一眼,“早知道让你去了。”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   “流氓……”   “喂,别乱扣帽子哈。”   ……   作者有话要说:   ^_^来啰嗦几句。——就是因为这个啰嗦我才更得这么晚的(说笑啦,我就是写得慢)。   为了方便大家围观,先说下前因:   有姑娘问起主角洁不洁的问题,引起了一点点讨论,我去“到此一游”了一下,扇起了一点胡蝶效应——让讨论变得激烈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但大家多讨论一下各种问题挺好的,但可以和谐一点(温柔友爱谦让都蛮好的),有趣一点(幽默冷幽默冷酷风格都可以——评论区有些姑娘很有才),求同存异,别纠结。   好了,现在来正式回复一下这个“洁不洁”的问题,大概是几下几点:   一、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有心情不好啦。但你们的安慰仍然是很有作用的,我的心情变得非常好呢~~哈哈,多谢啦。   二、主角洁不洁的问题。   看到这个问题,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是觉得好笑,我的笑点是在“身心干净”这个词上(如有冒犯,抱歉哈),然后我就一笑而过了。   不过,后来又起风波,我就想了想这个事。我想题主(提问题的楼主)的意思应该是想知道程锦是否全心全意(身心合一)地爱思觅,是吧?   1、关于未来,程锦会一直和杨思觅在一起,这点你知道,所以你不纠结这个。   2、关于过往,你希望程锦能没有过往。我觉得这极端了点啦。看耽美小说的人,很多都偏理想化,但一般也就是希望“主角能不再留恋过往,不再与过往纠缠不休,能够头脑清醒地与过去划清界限”。   你呢,要求主角没有过往,要求有点高。因为这事得靠运气,谁能第一次就遇上一生所爱呢,概率非常低。不过小说嘛,靠设定,目标还是可以达成的,哈哈,我的话,就按一般人的情况来设定啦,程锦对结婚反感吗?不反感,所以他不排斥找对象,那就找呗。   大概就这样,洁不洁你自己判断——^_^我们这是推理故事,你自己推测一下吧。   3、来说说全心全意(身心合一)这事。一个人包括身体和精神两部分,所以会有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这种说法。   身体上,程锦是只有思觅一个。   精神上,程锦是否全心全意爱杨思觅呢?嗯,应该大部分人都同意一个观点,在所有人中程锦最喜欢思觅,但在所有的存在中,思觅并非程锦心中的第一位,排在思觅前头是信念、原则之类的东西。   其实,在众多小说中,除了少部分偏执的主角外,大部分主角都是把“某种原则”放在“爱情”之前的,要不就不会分分合合了——你若爱他胜过你的原则,那你和他吵什么架、分什么手?   三、说点现实。——由“洁”想到的现实。   嗯,我就想说,看小说嘛,大家喜欢理想爱情,但现实生活的话,大家别困住自己啦。   我支持婚前同居,或者说试婚,试用过后才知道好不好啊,性生活是否和谐,两人性格是否经得起各种大事或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磋磨……   试婚的目的是为了降低离婚概率。除了把各自分得很清楚的那种人(他们离婚很方便),一般人结婚再离婚,会很麻烦,时间精力感情金钱各种损耗。如果在试用时就筛掉了不合格的人选,那可以减少损失。   当然,在肉体同居前请先把精神那关过了——先确定是真的很喜欢,确定两人真的想共同生活(补充:也要确定对方人品之类的没问题)。   不过,或许也看区域?如果是保守地区,那还是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该洁就洁吧,按自己的需求来。   说句题外话,我也支持不婚族,支持同性恋,等等。   来人间走一趟,可以的话,就让自己过好一点,在爱人之前,先爱自己。   四、关于三观。   有稳定的三观挺好,但时代在往前走,各种系统也一直在升级,我们的精神世界也是可以升级的啦,眼界放宽一些,目光放长远一点,取精华弃糟粕(唔,这个只能自己斟酌着按个人喜好来了),总之,我是认为我们还有成长空间的——除非肉体毁灭,否则我们的精神可以一直升级下去。   ^_^漫漫人生路,愿与你们一起成长。——翻译:^_^感谢你们的陪伴,无论长短。 第135章 风尘5   茅小燕住在五楼,房子不大,但该有都有,原本应该收拾得不错,这点可以从厨房看出来,厨房很小,但东西整理得很整齐。   除厨房之外的其它地方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客厅是警方过来时弄乱了。卧室是案发后就乱得一团糟,看警方拍的现场照片,当时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丢得满地都是,现在没那么乱了,因为大部分东西都被警方拿去检验了。   大家四处看了看。   步欢扶着卫生间的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这也看不出来什么。要不我去和邻居们聊聊?”   这种旧楼,隔音不是很好,邻居们说不定听到了什么。当然,警方已经问过了,但也不妨碍再问问。   叶莱道:“这里很多应该是群租的,人多,说不定真的有人看到听到了什么。”   “群租违法,他们应该不喜欢和警方打交道。”游铎道。   韩彬道:“高危人群。”   性交易也违法。   茅小燕选择的职业和住处,给调查带来了不少阻碍。   “群租还好吧?”叶莱道,“虽然人多人杂,但我们的治安其实还好啊,小偷小摸是有,但抢劫故意伤害之类的还是比较少的。”   “安全方面不如正规租房,还会有用电用气方面的隐患,不是有火灾烧死人的?”   “正常租房也有火灾烧死人的啊。”   “是倒是,但群租人多,起火后跑不掉的话死的人也就多了。”   “嗯,这倒是。”   “群租违的是什么法?”韩彬问了声。   “大概是房屋租赁法。”游铎道。   “性工作者呢?”   “治安管理处罚法。”   “都不是刑法?”   “不是。”   “触犯刑法才是犯罪。”韩彬道,“群租和性交易不是犯罪。”   “嗯。一般的卖淫嫖娼不算犯罪,但组织卖淫、强迫他人卖淫属于犯罪行为。”游铎道。   “嫖宿幼女肯定是犯罪。”叶莱补充。   “嗯,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以强奸罪论,从重处罚。”   “必需的。还有像传播性病这种肯定也是犯罪。”   “那肯定的。”步欢接话道,“卖淫嫖娼不合法但非罪化,很有意思。不过也没办法,人民有这个需求,为了维持社会稳定,也只能这么模糊着。”   叶莱道:“如果干脆合法化呢,会怎样?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游铎想了想,“国外有合法的,例如荷兰。但结果没有想象中好,艾滋病没能减少,童妓规模在扩大,针对性工作者的暴力也在增加,黑道势力扩张、贩毒、买卖人口等问题也无法避免。”   叶莱无奈地道:“这是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问题是解决不完的,永远会有新问题出现。”程锦出声道,“也永远会有新案子。”   “好吧,不聊了,干活。”步欢伸了个懒腰,“我去找邻居了,你们谁一起来?”   “走。”叶莱推了把步欢。   杨思觅站在窗边看外面,程锦走过去跟着往外看。   窗外的远景是高楼大厦,近一点的地方是一片低矮旧楼,再近的地方是一些深灰色陈旧屋顶,诡异的是上面铺满了各种垃圾,最多是饮料瓶和各种塑料包装,应该住在高处的人往下乱扔的垃圾,路上的垃圾有清洁工负责清扫,屋顶上的没人管,就成垃圾场了。   程锦皱眉,“怎么这么脏。”   “像贫民窟。”杨思觅道。   “国外的?”   “嗯。”杨思觅垂下眼睛,似是黯然神伤。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靠近他,在他嘴角上亲了亲。   杨思觅反手握住程锦的手,摸着他手指上的纹身,这个人呢,又多想了,不过这正是杨思觅想要的,他偏头幅度很小地蹭了下程锦的脸,程锦便又亲了亲他。   ……   步欢和叶莱敲开同一层楼的一扇房门,一个粗壮的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拉开了门,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找你行吗?”   “啊?”中年男人警惕地看着他。   “我们想打听点事,方便进去说话吗?”步欢往屋里看,这是个群租房,很乱,也脏。   墙黑乎乎的,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怎样。客厅靠墙的地方摆着三张上下铺双层床,估计卧室里也是这个状况。桌子又黑又亮,上面堆满杂物,椅背上的衣服堆得老高,地上乱扔着许多鞋子,那个味道,站门口就能闻到。   卧室里走出另外两个男人,两人约莫是三十来岁年纪,一高一矮,高的膀大腰圆,矮的中等身材,两人走到中年男人身后,和他一起直面步欢,“怎么了?什么事?”   步欢道:“找你们聊点事……”   “我们是给杂志社写稿的人,出来收集素材,想找你们了解一些事,会付稿费给你们的!”叶莱把步欢挤开一点,笑望着门里的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什么杂志啊?”   “我们一般是给故事会、知音供稿,你们看吧?”   “哦哦,看过的。”男人们放松了许多,扣上门上的手也放松了。   几个男人是厨师,他们在同一家饭店工作。   这个群租房其实是饭店给员工租的宿舍。   他们认识茅小燕,也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不过,是在她死后才知道的,他们言词间对她颇有些不屑,说她天天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几个男人还互相取笑,“我就说她是做鸡的,你还说不像。”   “看外表是看不出来,那些来我们店里吃饭的白领不也是这个打扮吗?”   “也是,不是都说现在的小姐都打扮得跟大学生似的吗。”   ……   叶莱和步欢尽量把话题把往他们想知道的事上引,问茅小燕生意好不好,是否有人上门来找她之类的。   “她好像没带过人回来,她还是要脸的。”   “我记得她弟弟妹妹过来玩过一次,大概是去年夏天时,我看到过,你们说啊,她做什么不好,去做鸡,也不知道给弟妹带个好头。”   “我看到一次男人来找她,是一个额头那里染了一搓红毛的男人来这找她,应该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吧,我记得那时店里特别忙,可我却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得厉害,只好请假回来,然后在楼梯口,看到那个红毛正在敲她家的门。”   “还有个女的经常来找她,看那打扮,应该和她一样也是做鸡的。”   ……   收集完素材,叶莱和步欢回去把情况和程锦说了。   程锦道:“她家人现在还在这边吗?”   “我去问一下。”叶莱打电话问公安局的人。   得到的回复是,茅小燕刚出事那会儿,她父亲过来了,但因为他就是个没进过几次城的农民,什么都不懂,帮不上任何忙,家里面也需要他,所以他在这呆了几天后就先回去了。   “那个红毛男人应该比较好找。”游铎道。   叶莱道:“我要打个电话问下小凉,问她看到过的那个和茅小燕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头上就是有一搓红毛的。”   程锦点头,“问下吧。”   打电话问过后,小凉不能肯定,她说:“可能是染了头发,因为很多人染头发,我看惯了,所以不会去注意这个,而且他们只是从我店前路过,我也不会特地盯着他们看,也就看到时就看一眼,没看到就算了。”   看她解释了这么多,叶莱笑道:“我知道你很想帮我,谢谢你。”   “……没什么。”小凉道,“我是说……别客气。我问问店里的人,看是不是有谁看到了什么。”   “太好了,谢谢!”   “谢什么……”   挂了电话后,叶莱冲程锦摇头,“她说她周围染头发的人太多了,她没注意头发的事情。”   “不是那人只染了一搓红毛吗?如果角度不对,她可能看不到那搓毛。”游铎道。   韩彬道:“别管这些,我们要做的是找出这个红毛。”   “去茅小燕工作的地方找就行,老大,去吧?”步欢看向程锦。   “去。”程锦看了看时间,“先去吃饭。”   晚饭是在唐释推荐的店里吃的。   吃饭途中,程锦和唐释聊了点以前办的案子。   唐释听得津津有味,“看来你们的生活也不无聊啊。”   “还好,没到需要你来提供乐趣的程度,之前那次你为什么来找茬?因为谢青山?”程锦边说话边替杨思觅剥虾。   杨思觅在一旁等着被投喂,送到嘴边的那种投喂法。   唐释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茬,“我说你们到底是谁受伤了?”   杨思觅道:“他。但是他的手又没断。”   “……”唐释服气地点头,“你可以的。”他感慨了句,然后切回之前的话题上,“没找你们茬,就是一直想接触一下你们,正好青山兄去他们那了,就逗逗你们。”   “但青山和你好像不算熟?”   “他是和大仙更熟,所以更要逗了。”   “你和大仙真的有过节啊?”步欢八卦。   “过节倒没有,不过以前是觉得他让人很不爽,但现在不会了,他有病嘛,咱们得体谅病人。”唐释笑得道。   当时,常长生哪里让人不爽呢?就是那种懒洋洋的作派特别让人不爽,像是鼻孔长在脑门上,除了自己不在意任何人,真他妈太不会做人了,有病吧。   作为一个总是要和他一起被人们提起的人,唐释觉得他这样非常不尊重人。尊重你的对手或者说同事,这本该是一个正常人的基本素养。   不过熟了后,唐释发现常长生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他不是有病,是真的有病,顾不上别人——也可能就是不在意别人,不过唐释已经能接受这一点了。 第136章 风尘6   程锦笑道:“我以前也觉得你让人……”   “不爽?”唐释插话。   “没到那个程度,就是觉得你可能是个很麻烦的人,不过熟了就不这么觉得了。”   “我麻烦?传言中你才是个麻烦人物,特级的。”唐释瞅了眼杨思觅,能收服这个杀星的人,怎么会是什么简单人物。不过看程锦伤还没好就要剥虾……也是很不容易的。   程锦道:“传言而已,当不得真。”   “传言这东西,有时自有它的道理。”   “‘有时’是什么概念?百分之十?二十?”   唐释摇头,“你太较真了。”   “我们查案的,不较真麻烦可大了。”   “行吧行吧,传言当不得真。”唐释没什么立场,很随意就改了口。   ——明显可以看出这只是表面敷衍。装都不装诚恳一点,都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嫌弃别人的素养。   “其它倒没什么,我只想澄清一件事,我驾驶水平没问题。”程锦道。   “……”没人附和。   韩彬说了两个字:“肋骨。”   程锦假装没听到,低着头认真剥虾。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肋骨所在部位,“等你伤好了再说话会更有说服力。”他拿起筷子把炖鸡的一只鸡腿撕下来放到程锦碗里,“吃。”   程锦把手上的虾投喂给杨思觅,然后擦了擦手,拿起筷子端起碗。   “我理解你的,男人都爱车嘛。”唐释很同情程锦,开导他说,“没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叶莱同意:“嗯,我们老大就是开车开得少。”   游铎莫名地跟了句,“我也开得少。”   步欢压住上扬的嘴角,但喉咙里还是漏出了可疑的声音。   程锦,“……”算了,他放弃了。啃鸡腿吧。   唐释笑道:“关心什么车……别人说你吝啬无情、狡诈冷血你倒是不介意?”   程锦看了他一眼,“听过一个笑话吗?——有人问一个农民如果他有一百万他能不能捐出去,农民说捐。那人又问农民如果他有一头牛他捐不捐,农民说不捐。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真的有头牛。”   “哦,你想说你真的有辆车?”唐释类推了一下。   “……是我真的会开车。”   唐释哈哈大笑,“那行,你好好练车吧。”   “你这样会被打的。”   “等你伤好了再说话会更有说服力。”唐释借用了杨思觅的话。   杨思觅转头看唐释,“这话不是谁都能说。”   “好,不说。”唐释一点也不介意被下面子,他的危机感可强了,一向只和开得起玩笑的人开玩笑。   “不说笑了。”程锦道,“你听说了那些案子的事吗?”   “你是说那些妓女被杀的案子?”唐释自然是听说了。   程锦点头。   唐释很上道,“我认识一些做那行的老板,介绍给你认识?”   嗯,这就是程锦想要的,“多谢了。郁金香你知道吗?”   茅小燕和李爱红在这个地方工作。   “知道,明面上是KTV。”   “平乐门呢?”   另外两个受害人,张明雪和陈瑶在平乐门工作。   “酒店。”当然,店里做的也是性交易生意。   “这两家我想去看看,行吗?”程锦问。   “行啊。你们想以什么身份过去?警察还是嫖客?”   “两种身份的待遇有什么不同?”   “你是警察,他们自然要配合你们查案,配合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嫖客,而且是我这种熟人带过去的……”唐释笑得微妙,“看你自己的本事吧。”   步欢道:“你这种熟人——到底熟到什么程度?”   “合伙做过生意,相处得很愉快,如果以后他们要坐牢,我会去帮忙跑下关系。”   “这话不好乱说。”程锦皱眉。   “你太正经了……等等,你是以为我想帮他们减刑?”唐释哈哈大笑,“等大仙来了,我要把这个笑话讲给他听。”   “……”   不是帮忙减刑,难道要落井下石?不,估计应该是赶尽杀绝。   吃完饭,程锦他们回酒店换了休闲的衣服,然后跟唐释去逛红灯区。   冷江的红灯区主要集中在玉环路,别处也有,但不如此地集中。   程锦以为会看到各种装饰得很花哨的店面,但并不是,这里的店走的是高大上风格,从招牌到门面都装饰得简洁大气,一看就特别贵,跟小凉的那家小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唐释道:“这条街上的都是大店,两边暗巷中还有小店也有暗娼,要去看看吗?”   程锦迟疑,来这里是为了案子,不是来搞社会调查的。   游铎很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那就来看看吧,让你们这些正经人见识一下不正经的生活是怎样的。”   停好车后,唐释带着大家往岔道上走,这里的店不如外面光鲜明亮,因为装饰风格走的是半遮半掩的婉约风,穿着清凉的女子姿态勾人地倚在门口,含笑望着路人。   叶莱道:“她们不拉客?”   “会来这里的人总归是来嫖的,哪用拉,一拉不就降低格调了?”   “哦。”   “想看拉客?里面有。”   越往前走就越暗,像是要走进无边的黑夜中一样。   有三三两两的女人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路过其中一人身边时,游铎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女人年纪已经不轻了,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岁,一张脸涂得惨白,嘴唇画得鲜红。   女人问:“想玩一玩吗?”   游铎被吓一跳。   唐释回头,笑着问:“多少钱?”   “50元不限时。”   唐释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女人立刻大减价:“30也行。”   唐释没回头。   走远一些后,游铎道:“怎么这么便宜?”   “站街的就这种价位。”   “怎么还不限时?”   “说是不限时,但你也就能多坚持几分钟吧,有什么差别?”   “……也是,她没说是包夜。不过,原来是可以还价的啊。”   “站街的可以,大店里面都是明码标价。”   “小店呢?”   “也能讲价。”   “你真懂行。”   唐释啧了一声,“和你比谁不懂行?”   “前面那个好像是男的。”步欢道。   大家都看过去。   路边有个清瘦的人站在树下,短发平胸,年纪应该不大,穿上只穿着一件长度到大腿的宽大的短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穿内裤。   “说不定是个平胸女人。”   步欢道:“我还会分不出男女吗?”   走近一看,的确是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他最多20岁,长相清秀,皮肤很白。   “多少钱?”唐释问了下价。   “60一次。”男孩舔了下唇,“我可以再免费帮你口一次。”   韩彬道:“带套?”   “不带也行。”男孩道。   “……”   然后韩彬给他科普了五分钟安全性行为知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一定要带套。   男孩倒不是不懂,他说:“我也怕得病,但客人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   “……”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叶莱问。   “我家里让做的。”   “啊?”   男孩说他家乡那边很多男人做这个,反正是男人,又不吃亏,但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运气不好会得病,有好些同行都病了……   程锦道:“你喜欢男人?”   “不喜欢,我以后要回去结婚的。”   “……”   男孩的目光落在程锦和杨思觅握在一起的手上,“你们……喜欢男人?”他像是很惊讶。   “准确的说是我喜欢他。”程锦道。   ……   和男孩告别后,叶莱道:“不合法都这样,合法了好像会很恐怖。”   “嗯,有些东西或许看起来好,但我们没有适合种它的土壤。得先想办法改良土壤。”程锦道,“走吧,不看了,去办正事。”   唐释笑了笑,“被吓到了?变态杀人案都不怕,还怕这个?”   程锦道:“人如果死了,那也算是一了百了。但如果他还没死,而是正懵懵懂懂地站在深渊旁,你想拉他,却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坠崖身亡——这个结局是可以预料的。我的确怕看到这种事。”   唐释沉默地打量着程锦。   “那就闭上眼睛。”杨思觅道,“跟你说过,你救不了所有人。”   程锦微皱着眉,忧愁地看着他。   杨思觅靠近程锦,身体贴在他身上,嘴唇抵上他的耳朵,低语:“你这么可怜地看着我,会激起我的虐待欲。”   程锦抬手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同样回以低语:“我没事,我也爱你。”   偷听的唐释瞪大了眼睛,靠,原来还能这么操作。   “去举报他,让警察把他带去关一会儿,吓吓他,可能他就老实了呢?”游铎在想办法挽救“失足者”。   刚受了刺激的唐释粗鲁地道:“天真。罚点款就又放出来了,然后他得多舔很多个JB才能赚回那些罚款。”   “……”   和杨思觅诉完衷肠的程锦道:“这边这样多久了?”   “四五年了。”唐释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是不是想搞事啊?”   程锦只道:“走吧,别闲逛了,还要查案子呢。”   “行!这边,我们直接去郁金香。要搞事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通知什么,一动就是全市都要动。”   那种动静,犹如暴风雨来袭,老早就能看见满天乌云。   “哈哈,你果然想搞事……”   杨思觅道:“吵死了。”   唐释叹口气,安静地带路。   一行人逐渐走出黑暗,走到灿烂如白昼的玉环路上。   郁金香KTV的门面是通透的玻璃幕墙,门内溢满金色灯光,仿若一杯柔情蜜意的冰酒,饮下它,你便能不羡鸳鸯也不羡仙。   “这里是什么价位的?”步欢问。   “怎么?想试试?”   “你太污了,我是想知道受害人是哪个价位的。”   “这边是分档的,最低档也比站街女贵十几倍。”   茅小燕和李爱红算是中档的,每月收入很不错,工作负担也不重,所以很多姑娘入了这行后,很难再走出来,由奢入简难,别的工作又累收入又少,低性价比太低,她们已经无法适应了——主要是心理上无法适应,就像吸毒的人,身体会上瘾,心也会上瘾。   郁金香的老板姓黄,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唐释叫他大老黄,程锦他们尊称黄哥。   黄哥其实只是老板之一,这种生意要想做长久,后台是必需的,所以得送一部分股份出去,而且是送出大头,自己留下小头。   “我这两个姑娘是死得惨,我也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他妈的敢太岁头上动土,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活刮了他……”黄哥对于发生在自己员工身上的悲惨事件很气愤。   他没有怀疑主动问起这事的程锦等人是警察,主要是程锦和杨思觅太和谐了,看着根本不像是公职人员。   “那个额上挑染了一缕红包头发的男人还在这里吗?”程锦问。   “阿富?你找他做什么?”   阿富是郁金香的司机兼打手,姑娘们因公外出时,可以叫他接送。   “去年我过来时,他帮了我一些忙,我觉得他人不错,可以的话,我想见见。”   “当然可以。”黄哥一口答应,立刻让人去阿富过来。 第137章 风尘7   阿富过来后,唐释借口要和黄哥谈事,两人离场,留下程锦他们和阿富“叙旧”。   程锦先谢过阿富曾经的帮助。   阿富完全想不起来他帮过眼前这人什么,不过他笑得像朵花一样,含糊地应下了:“应该的,你是我们的客人啊,都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很少碰到你这么实在的人了。”   阿富傻笑,笑得既热情又带着一股子憨劲,这是个技术活——见人说人话的技能并不只是说得好听,还要相应地调整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你在这呆多久了?”步欢他们也加入了聊天中。   “两年了。”   “那不算长……”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后,叶莱说起了茅小燕的事,“我记得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可惜了,这么年轻。”   阿富的情绪低落了些,“是啊,她人不错,就是运气不太好。”   “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她看不上我的。”   “你很好啊。”   阿富摇头,“她们都想嫁有钱人。”   “行得通吗?她们做过这行,一般的男人应该都接受不了吧?”   “在这做几年,存上一笔钱,然后换个没人知道她的城市,重新来过。”   步欢他们对这个办法不以为然,一个人存在于这世上,会留下很多记录,只要有心去查,就会发现端倪。   像公安系统中的单身人士,有人给介绍对象时,很多人会先去查自己相亲对象的酒店入住记录,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下一步。   “万一以后被人识破了呢?”游铎问。   “这事是要看运气。”阿富道。   步欢笑道:“或者干脆找个老实人得了,就是那种知道了自己老婆以前做过什么也不敢对她怎样的男人。”   他本意是调侃,没想到阿富很赞同:“是这样,她们的第一目标是嫁个有钱人,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那种;第二选择是找个金主,就是给人当小三,这样就只需要侍候一个人;第三选择就是找个人品好的老实人,那种喜欢打老婆的人渣她们是不会考虑的。”   步欢摸着下巴道:“我居然觉得她们还是很有志气的……”   “她们见的男人多,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最好。”   “茅小燕原本是什么打算?她也想找个有钱人?我真觉得你挺好的,你们很相配。”   “她家里穷,要赚钱,至少还会再做几年这个。”   游铎道:“她家有这么穷吗?”   “很穷,她读完初中就没读书了,因为付不起学费,然后出来打工供弟妹读书,她当初进入这行,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那个时候很多工厂都倒毙了,大家都找不工作。”   程锦皱眉,看向游铎,“现在这里的经济发展得怎样?”   难道这个城市就靠这个特殊产业支撑着?只要来一场全面的扫黄,这个城市就会破产?情况不会这么糟吧。   游铎道:“这几年还算稳定。”   阿富也道:“嗯,很多厂已经重开了,现在是那些厂想招不到足够的人——既然有躺着能钱的地方,她们那里还会回去做那种又累又没钱的工作。”   “听说还有个姑娘也出事了,她和茅小燕是好朋友对吧,是不是她们得罪了什么人啊?例如什么变态客人之类的。”叶莱道。   “哪种变态客人,双飞吗?那也不算变态吧。”步欢故意道。   “是一起死的吗?不是吧?听说茅小燕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叶莱看向阿富。   “嗯。”阿富点头,“是在她家。”   “知道她家地址的人多吗?”   “我知道,因为我接送过她,但她死的那天我一直在这边,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   “你肯定不会了,但除你之外也有其他人也知道她住在哪吧?”   “有是有,但都和我一样有证人,要不早被警察抓走了。”阿富口风还是蛮紧的。   步欢低声道:“不是还有另外两个姑娘出事了吗,有没有听说是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阿富不愿意多说。   “听说她们也是茅小燕的朋友,我觉得说不定真是茅小燕给大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阿富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她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她胆子很小,吵架都不和人吵。”又说,“我叫同事来陪几位吧,我还有事。”   “等等,还有几个问题。她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   “除了李爱红,她还和谁比较亲密?”   “没有。”   “李爱红呢,她脾气怎样,得罪的人多吗?”   阿富有些不耐烦了,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是警察吗?”   “是的。”程锦把证件拿出来给他看。   “……”阿富半张着嘴,像个锈了的机器人一样,卡住了。   警察这个身份对阿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不过还是没能问到什么线索。   最后程锦道:“你以后如果想到了什么或者注意到了什么,就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他让叶莱和阿富交换了手机号——阿富僵硬地完成了相关动作。   杨思觅看着阿富:“你也想找出杀害茅小燕的凶手吧?毕竟喜欢过她。”   阿富转头看向杨思觅,莫名地被杨思觅看得缩瑟了一下。   杨思觅道:“为我们提供线索,帮忙找到凶手,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阿富的眼睛湿润了,他微低下头,“如果……我想到了什么,我会打电话给你们。”   程锦笑道:“谢谢。”   这边聊完,程锦便打了个电话给唐释,通知他可以回来了。   唐释和黄哥回来后,黄哥听说他们要走,很不解,“走什么?留下来玩啊,我给你们安排几个小妹……”这时他看到叶莱是个姑娘,而程锦和杨思觅动作亲密,两人喜好明显和一般男人不一样,“我这没少爷,但我可以叫几个过来。”   程锦有些意外,“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杨思觅笑了下。   唐释伸出胳膊,拍了拍黄哥的背,“别急。”你这是急着去投胎呢。   程锦道,“我是说,你这可以叫别的店的人过来?经常这样?”   黄哥笑道:“那倒不是,就救个急。”   “客人可以自己带人过来吗?”   “可以,反正我们是要收包房费的。”   “哦,那我想问个事。”程锦拿出手机,把张明雪和陈瑶的照片展示给黄哥看,“这两位姑娘来过你们这边吗?”   黄哥看了看程锦,然后看向唐释。   程锦笑道:“不能说吗?”   唐释不解地看着黄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会问这个?”黄哥笑得有点讨好。   程锦道:“帮人查一点东西。”   “哦,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程锦点头,“谢谢。”   黄哥叫来几个中层管理,几人看了照片后说要问下面的人……一层层问下去后,人人都说没见过张明雪和陈瑶。   黄哥陪笑,“你看……?”   程锦道:“没见过就算了。”   黄哥便挥挥手。   就这样,大家像童话屋里的玩具小人一样忙乱了一番后,重新各就各位去了。   离开郁金香后,唐释问程锦:“有收获吗?”   “没有明显收获。”   “那就还是有收获的?”   “以后就知道了。”   接下来,他们去平乐门酒店。   酒店装修得很豪华,和郁金香的那些简洁式的华贵不一样,它更繁复也更奢靡,像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老板姓连,见到他后,程锦直说想知道张明雪和陈瑶的事。   连总爽快,立刻叫了一个经理过来,说包括张明雪、陈瑶在内的姑娘都是他在管着的,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经理说了一些张明雪和陈瑶的基本情况,并说她们在外面没有感情纠纷,按道理不应该出事。   程锦问起茅小燕和李爱红。   经理道:“她们以前都在凤凰轩做过,所以比较熟,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她们四人会一起聚会吗?”   经理笑说:“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她们私下的事,我不管这些的。”   程锦想了下,问:“会一起工作吗?”   “怎么会呢……”经理停下了,抬眼望向上方,陷入了回忆中,“还真有过,有个老板喜欢热闹,带着一伙姑娘到处逛,当时她们四个都在。”   哦?!大家来精神了,“那老板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的事吧,那个老板还有点名气……”   老板叫谷刚林,是个富二代,他本身没什么,但他爹是个厉害人物,生意做得很大,在省内是个知名企业家。   游铎道:“他家是餐饮的,是这几年才做大的。”   步欢朝大家使眼色,“这算不算是暴发户?我是说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是说妓女从良最喜欢找这种人吗。   叶莱道:“不会吧,有钱到出名的人应该不是她们的目标。”   那些姑娘的目标应该没这么远大,估计也就是想找个小暴发户吧,例如有房子在城中村,拆迁后变成了拆二代的那种。   韩彬看看大家,然后直接问经理,“他结婚了吗?”   “结了,他和他老婆一起上过省电视台,他老婆很漂亮很有气质,可是这男人啊,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经理突然想起眼前这几人是警察,连忙整了整表情,收起了猥琐的笑容。   从酒店出来后,大家开始讨论。   “这个谷刚林不太像能杀人的样子。”叶莱看着她从网上搜出来的谷刚林照片说。   因为这人很肥,日常行动没问题,杀人对于他来说运动量应该大了点。   “就算他是个变态,他也没法杀人,因为他身边总有好几个人跟着他,应该是保镖吧。”游铎低头看着平板说。   韩彬道:“他体型庞大,很引人注目。”   也就是他说很容易被人注意到,但目前为止,没有人曾在案发现场或抛尸现场附近看到过一个大胖子。   “他老婆雇凶杀人?”   “没必要,茅小燕她们这种程度的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嗯,她肯定早就知道她老公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没离婚,那就是默认了呗。”   ……   唐释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问程锦:“你们就是这么查案的?”   程锦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唐释懒得问了,道:“我说你们还想去哪?”   “凤凰轩。” 第138章 风尘8   “凤凰轩我不熟。”唐释道。   啊?大家都很意外,目光集中到唐释身上,仿佛他身上正在发生了某种不可理解的事情,例如长出枝丫开出花之类的。   唐释觉得好笑,“怎么?你们当我是万能的?”   程锦道:“灵州、冷江这一带不是你的地盘吗?再说你都知道郁金香和平乐门,怎么凤凰轩就不熟了呢?是它太不起眼,从你的指缝中漏出去了?”   就像是你伸手抓起一把沙石时,细小的沙子会有指缝中漏走。   “差不多吧,同志们,我很忙的,哪有空来天天盯着这些鸡店?”唐释道,“凤凰轩……我有点印象,规模不算大,应该没什么大危害,有公安局那边盯着就够了。”   “好吧,但我们还是得去一趟,几个死者以前都在凤凰轩呆过。”   游铎道:“老大,凤凰轩不在这条路上。”   离这有点远,过去需要些时间。   程锦看向唐释,“你是先回还是怎样?”   “我陪你们过去,我先找个熟人问问凤凰轩的情况。”   “好,谢谢。”   大家回停车场,看到这里也有人在拉生意,特地观察了一下,都是女人,看来男人还是小众,且不会出现这种更加公开的场合。   女人们有年轻姑娘有半老徐娘,她们的目标是单身人士或者两三人的小群体,发现目标后,她们会上前来问一声,谈得拢,就会直接跟着客人上车,有的车会载着人离开,有的车仍停在原地不动,然后过段时间,女人又从车上下来了。   游铎盯着附近一辆微微摇晃的车看,低声道:“那是在车震吗?”   韩彬也看向那辆车。   “不一定,可能是他们在里面摇着玩。”步欢一本正经地道。   “……”游铎道,“没想到车震时车是会晃的啊。”   步欢做擦汗状,“还好小安不在,要不你们两个好奇宝宝是不要凑到人家窗户旁去观察一番?”   唐释笑道:“要看什么车,如果是卡车肯定怎么震都晃不动。”   游铎道:“我以前在路上看到这种在摇晃的车,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   “车上的人可能不知道他的车在晃。”叶莱笑道,“这事真挺尴尬的。”   唐释看向程锦和杨思觅,“以后记得找隐蔽的地方震,别让人看笑话。”   程锦淡定笑了笑,“干我们这行的人在外面都很小心,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呵呵,你高兴就好。”唐释很纳闷程锦在这方面的尺度是怎么划分的,他认为他和杨思觅在外面很小心吗?并不啊,两人十分亲密,亲吻照都不知道被人拍到多少张了。   程锦没在意唐释的“阴阳怪气”,他抬头找摄像头,“这边的摄像头警方查过吗?”   游铎道:“查过。我会再去看一遍。”   “嗯,还有周边的交通摄像头。”   “好。”   开车到凤凰轩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步欢道:“没想到这边也这么堵。”   “等地铁建好应该会好很多。”   路上,趁着时间充裕,唐释联系一下他的熟人,最后找到一个对凤凰轩比较熟的人,向他打听了一下凤凰轩情况。   那人姓汪,他说凤凰轩和玉环路上的酒店及KTV不同,它是一个社交型的会所——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老板是位女士,她很谨慎,只做熟客的生意,也就是说这个会所是会员制的。   老汪和老板认识,同时也是资深会员,他可以带新人进去。   唐释便问程锦:“要老汪带你们进去吗?还是你们打算直接亮出警察证?”   程锦道:“之前公安局去凤凰轩询查时,查到了什么?”他记得是没查到什么。   果然其他人也道:“没什么。”   警方找上门后,凤凰轩老板承认茅小燕她们曾在凤凰轩当过服务员,但表示她们离开后就与凤凰轩无关了,没有再回过凤凰轩,老板本人和她们也没有再联系。   下面的姑娘中倒是有人和茅小燕她们保持着联系,但也只是普通朋友,不清楚她们为什么会被害,以及被害之前是不是曾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让你朋友带我们进去吧。”程锦对唐释道。反正以警方的身份过去,也不会问出更多东西。   老汪是个从头到脚都精心打理过的雅痞大叔,开的车和他本人一样,擦得闪闪亮。   他可以马上去走红毯了,和他相比,特案组一行人就是那种工作日匆匆出门去上班的劳苦大众,不过,他们也的确是在上班。   “凤凰轩有着装要求吗?”叶莱问。   老汪笑道:“没有。不过去见漂亮姑娘越讲究越好不是吧?”   好的吧。   老汪又道:“我长得丑所以要打扮,你不打扮就非常美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谢谢。”   凤凰轩的姑娘是漂亮,老板也漂亮,而且比姑娘们多几分优雅大方的成熟韵味,据说她的真实年龄有四十多了,但看着远比这很年轻,约莫就三十来岁,如果特意打扮得少女一点,说她只有二十几都没问题。   老板一听说老汪过来了,立刻过来招待他,也笑意盈盈地同程锦他们打招呼,看到韩彬时她微微顿了一下,“冒昧问一声,您是不是韩先生?”   韩彬道:“我是姓韩。”   其他人默默地看戏,这是咋回事?   老板笑道:“我有一次去朋友那作客,看到过您和秦先生。”她记得,秦总和人介绍时这位韩先生时会特意强调这是他非常好的朋友。   “你好。”韩彬有点惊讶,他和秦越一起出现在酒会之类的公共场所的次数不多,也就两三次吧,他稍微想了下,对这位老板毫无印象,估计她是某次宴会上某人的女伴吧。   老汪转头去看唐释:你这几个朋友是什么人?好像很牛啊。   唐释挑眉点头:嗯,牛人。   既然“知根知底”,老板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爽快地把凤凰轩对他们全方位开放了。   老汪后来和他们说,凤凰轩总共有五重门,新来的人一般只让进前三重,他们获得了破格接待。   不过,后两重门之内也没什么稀奇的,就一个泳池和一个餐厅。   要游泳自然得穿泳衣,但大家除了穿得少点之外,也没做什么,和正常泳池没差别。问老汪,他说这样方便验身,穿得少,身材如何一目了然,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就是单纯地想游个泳。   餐厅是开放式的,厨师现做,大家现吃,可以要求美女服务员一对一服务,你喜欢的话,她可以像喂小婴儿一样喂你吃,但也就这样了,并没有什么女体盛之类的特殊菜式。   老汪表示,餐厅就是用来赚钱的,这里食物特别贵。   程锦想,贵的应该并非食物,而是服务——小费特别贵。   叶莱道:“感觉这家店比我们之前去的那两家店更有格调,碰到真有钱人的概率会更大,如果想傍大款,那些姑娘留在这里会更有机会吧?”她说的是茅小燕她们。   老汪笑道:“这里要求也高,有些姑娘在这只能当服务员,有些呢,是被人服务着的。”   “……”叶莱观察了一下,好吧,这里的姑娘质量是很高,甚至有少部分像明星一样漂亮,其余的也不是不漂亮,只是不够有特色。   步欢道:“这里的姑娘有嫁入豪门的吗?”   “怎么可能。”老汪笑道,“最多做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要嫁入豪门,不提什么门当户对,也不提她个人是不是有本事,她至少得身世清白。”   唐释道:“也不是不行,可以洗白。”   “你这种大佬是有这个能耐,人家一弱质女流,要有那本事,又何必硬要去豪门当那笼中鸟?”老汪和唐释其实也就是有利益往来的那种朋友,谈不上交心,他并不真的知道唐释有什么能耐,但往高里捧总是没错的。   程锦道:“谷刚林是这里的会员吗?”   “谷中方的儿子?”   程锦点头。   “不是,我是这里最早的会员之一,从来没见过他。怎么,你和谷公子认识?”   “不,但最近接的一个单子和他有点关系。”   “哦哦……”   在凤凰轩呆了将近两小时后,程锦他们撤了。除了喝了昂贵的茶,吃了天价的食物外,他们没有其它收获。   叶莱表示:“味道也就那样啊。”不是不好吃,是性价比太低。   步欢点头,“是不怎样。”   韩彬和游铎就更不必说了,都是家里有专业厨师的人。   唐释倒是道:“还行吧。”   程锦也道:“还不错,反正不用钱。”老板没收他们钱,说请他们。免费食物能做到那个程度,性价比非常高。   “哦。”唐释不动声色地想,除了不会开车,程锦吝啬这点是没得跑了。   杨思觅没说什么,他不关心钱,也不关心味道,只关心服务,在任何地方吃饭都是如此。——倒不是要人喂,是要人陪着,且仅限于某个特定人选。   ……   次日,早会后,程锦给特案组的各位重新分配了任务,让叶莱和步欢去李爱红、张明雪和陈瑶家走访一下,韩彬去看尸体,游铎看监控录像,程锦自己也帮忙一起看监控。   李爱红是和人合租了一套三室的房子,叶莱和步欢便找她的两个室友聊了一下。   其中一个室友提到一件事,说在李爱红被杀后,有人潜入她们屋里,那天另一个室友出差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家,她本来在自己房间里,但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她就出去查看,然后听到李爱红房间里有声音,她吓死了,也没敢去看,赶紧打开大门逃跑了。   第二天,她叫了两个朋友陪她回去,打开李爱红的房间门一看,里面没人,东西也没乱,她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怎么着,不过她是不敢再在那里住了,当天就搬去朋友那了。   这事她跟警方说过,警方也去李爱红房间里查看过,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觉得应该是她的心理作用——室友突然被杀,一个人呆在一套空荡荡的房子里难免害怕。   张明雪和陈瑶是住在一起的,两人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张明雪死后,陈瑶没敢继续住下去,去了朋友那借宿,不过没过几天她就也被杀了。   张明雪的房间有些乱,不知道是一开始就这样,还是警方过来查看时,给翻的。   叶莱道:“警方在翻动东西前肯定有拍照,我们回去看照片就知道了。”   回去一看,在警方没动之前,其实也是有些乱的。   例如柜子里的衣服,明明叠过,但却堆得东倒西歪。而抽屉呢,有些抽屉很整齐,像放瓶瓶罐罐的抽屉,东西一目了然,排放得整整齐齐,但有些抽屉又很乱,就像是锅里被翻炒过的食材一样。   陈瑶的房间还好,因为她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搬去朋友那了,房间里剩下的东西不多。   程锦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可能真的有人去过她们房间里找东西。放瓶装化妆品的抽屉,一眼就能看到底,所以不必翻找,而放其它东西的抽屉,从表面看,看不出底下是不是藏了东西,所以找东西的人才把抽屉翻乱了。”   叶莱道:“那李爱红呢?到底有没人进过她家?”   步欢补充:“还有茅小燕,凶手在她家乱翻,是想找什么,真的是找钱吗?”   游铎道:“李爱红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乱,警方拍的照片上,她的柜子和抽屉都是整齐的。可能是李爱红的室友疑神疑鬼,也可能是闯入者发现李爱红室友在家后,被吓跑了,没来得得及把李爱红的东西翻乱。监控!要把那那栋楼的监控拿回来查一下。”   程锦点头,拜托包君健安排人去把监控录像取回来。   韩彬道:“如果凶手真的在找东西,他在找什么?古董?钻石?”   若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何必杀人?   程锦皱眉,“他找东西就找吧,为什么要杀人?”   杨思觅伸手戳了戳程锦的胳膊,程锦看也不看就伸手过来抓住他的手,拉到身前,放到自己的双手间,握紧。   杨思觅道:“是灭口。”   “嗯?”程锦转过头看着杨思觅,“为什么灭口?”   “不知道。”   程锦很着急,但还是耐心地温声地问:“思觅,为什么你觉得是灭口?”   杨思觅无辜地道:“你说的:找东西不用杀人。”   大家深感无奈。   程锦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假设凶手认为受害人拿走了他某件很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不但重要而且不能曝光,否则会造成某种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他不但要找回东西,还要把碰过那件东西的人都灭口。”   步欢道:“有什么东西会重要到比四条人命重要?”   叶莱道:“还不确定四位受害人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   “先假设一下呀。是也不奇怪,四人正好是熟人,这么巧的事……不知道凶手和她们有多熟,说不定也很熟呢……”   游铎道:“是不是要重新检查一下四位死者的私人物品,说不定凶手要找的那件东西在我们手上?”   “嗯,我去跟包队长商量一下。”程锦起身,看到手中杨思觅的手,正待放下,杨思觅也跟着站起来了,程锦便拉着他一起去找包君健。 第139章 风尘9   程锦把事情和包君健一说,包君健立刻表示他马上安排人去检查受害人们的私人物品。   “程组,你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一件对凶手很重要的东西,但对受害人们来说那东西并不起眼。”   “哦?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猜测。”程锦笑道,“不必理会我。”   凶手曾去过受害人的房间里找东西,他四处乱翻,这说明他认为受害人会把那样东西乱放。什么东西我们会随手乱放?——不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只是程锦根据目前的情况得出的结论,等有更多的线索后,就不定还是这样了。   ……   晚些时候,游铎向程锦汇报:“老大,小安查到了谷刚林最近的行程安排,受害人死亡时他都不在冷江,他没有嫌疑。”   “小安怎么查到的?”   “入侵了他助理的电脑。”   “……嗯,怎么找到他助理的?”   “有些人喜欢把个人信息放在网上。”   “嗯。”   不久后,李爱红租房的那栋楼的监控录像被取回来了。包君健做事很妥帖,他把张明雪和陈瑶那边的楼下门禁监控录像也取来了。   仔细查看过录像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位可疑人士曾出入李爱红住的那栋楼楼,时间就是李爱红室友受惊的那天,那人在室友从楼下大门跑出去后紧接着也离开了。   那是个戴帽子的男人,监控没有拍到他的脸,也没有拍到其它明显特征。   “这人大约多高?”程锦问。   游铎算了一下,“一米八五左右。”   张明雪和陈瑶住的小区比较老,管理方面不是很完善,群租房很多,所以楼内出入的人比较多,看监控很难分辨出谁可疑。   大家把重点放在两个特征上:戴帽子和一米八五。结果把录像看完也没发现这个人。   叶莱道:“难道他没去张明雪和陈瑶家?那张明雪房间里的东西是谁翻乱的?”   步欢道:“可能本来就乱,可能是陈瑶翻的?——她还没死的时候。”   “为什么?”   步欢张口就编,“她可能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张明雪不在了,她正好可以去她房间……”   叶莱无语,“谁会在朋友刚死就去偷东西?!”   “这谁知道呢?别说得这么绝对。”   “……”叶莱回了步欢一个嫌弃的白眼。   晚上,叶莱接到了小凉的电话,她提供了一个线索:茅小燕被杀那天,她朋友曾看到过茅小燕和一位戴眼镜的男士在一起,那人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多,当时他戴的是普通的透明眼镜,不是墨镜也不是装饰性的眼镜。   “那应该是一个近视眼,但怎么他只有一米七多呢,这要是一米八五,那嫌疑人不就是他了吗?”步欢扼腕叹息。   韩彬走到游铎身边,“之前那个一米八五的监控给我看一下。”白天他在法医室那边,所以没看到那段录像。   “稍等。”   旁边,叶莱问程锦:“老大,我们是不是要再去趟郁金香?”   程锦点头,“去。”   步欢道:“我们去吧。”   韩彬边看录像边道:“我跟你一起。”   “别,万一谁又把你认出来了呢。”   “那又怎样?”   “麻烦啊,人家跟看猴似的,还是叶子跟我一起吧。”   “你叫她跟你去那种店就不会被看猴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就是猴?”步欢跳脚。   韩彬懒得理他。   “有种死法叫蠢死的。他是说我是猴,跑去那里嫖的女人肯定很少。”叶莱道,“你们去吧,我还是不去了,我今天没洗头,不好出去见人。”   步欢愕然,“……我们就不是人吗?公安局的同事们不是人吗?今天你见的那些人都不是人?”   叶莱自有一套理论,“工作时谁注意你洗不洗头?去见漂亮姑娘就不一样了。”   “见漂亮姑娘不是工作?”   “工作和工作之间是有区别的。”   “……”步欢呵呵了笑了两声,“看来昨晚那个老汪对你的影响很大啊。”   “还好还好。”   看录像的韩彬道:“这个人穿了高跟鞋,他的实际身高没有一米八五。”   啊?大家都挤到游铎身后,盯着监控录像看。   程锦道:“怎么看出来的?”   “走路的姿态,他的身体一直往前倾。”   程锦回头看靠在桌边打盹的杨思觅,无声询问:思觅你怎么没看出来?   杨思觅抬眼,懒洋洋地道:“我又不穿高跟鞋。”   程锦,“……”   步欢立刻道:“我也不穿!”   “……”   韩彬道:“高跟鞋对腰椎会有损害,有人写过这方面的专业论文。”   叶莱道:“长期穿才会吧?不过我不穿。”好像说得太绝对了,她就又补充,“基本不穿。”   程锦看着录像上那人的鞋,拍得不清楚,看起来像是双普通运动鞋,但其实是双内增高鞋?“这鞋有多少厘米高?”   韩彬摇头,“不知道。没研究过高跟鞋。”   “上购物网上去搜内增高鞋,说不定能找到这个款式的。”叶莱边说边拿起平板电脑开始搜索,“内增高,男……你看这款像不像?”   大家看了看,比较像,网上这款鞋有三个高度可选,6、8、10厘米。   步欢摸着下巴道:“我猜他穿的是10厘米的,既然要伪装,当然得最大限度地误导我们。”   程锦道:“游铎,对比一下之前从其它监控录像中找出的可疑人士,看有没有相像的。”   其它监控是指玉环路一带的监控,今天程锦和游铎一直看了一部分。   “我们只知道大概身高……一米七多的人很多,像那个阿富,他就符合条件。”游铎边说边打开了数张监控录像截图,都是监控拍到的茅小燕等四人和不同男人的合影,这些男人可能来自五湖四海,短期间很难找到他们。   “把照片打印出来。”程锦道,“拿去郁金香和平乐门让那里的人看看。”   ……   最后还是韩彬跟步欢一起去玉环路。   他们先去郁金香,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一米七多的戴眼镜的男员工。   男员工们说他们之间没有这么一个人,不是没人近视,是没人戴框架眼睛,大家都戴隐形。   “……隐形也算。”说不定是那人那天没戴隐形换了框架呢?   戴隐形眼镜的近视眼有三个,不过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其实不管戴不戴眼镜,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看来那人不是员工而是嫖客。每天出入郁金香的戴眼镜的嫖客有不少,但问题是这里没监控,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嫌疑人。   不过,他们带了照片过来。   员工们看了照片后,认出了一些熟人,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消费的,那人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这些人的具体信息没人知道,因为他们这儿只认钱,不看身份证。   两人再去平乐门,得到的结果和郁金香如出一辙。   “唉,怎么这么难查?”步欢叹道,“敌人真是大大的狡猾啊!”   韩彬道:“这种地方的人防御心理很重,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步欢点头,“要不让老大搞个悬赏?这地方的人应该都爱钱——谁能不爱钱呢?”   “有理。”   两人准备回去就向程锦提建议,不,还是明早再提吧,这都凌晨了,程锦应该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不过打开聊天工具一看,发现叶莱没有留言说先回酒店,那就是说还在办公室?   步欢在开车,韩彬便在群里问了声:还在办公室?   游铎:在。   韩彬:嗯,知道了。   等他们回去后,叶莱欣喜地告诉他们有线索了。   线索是阿富提供的,他打电话来说,他的一个叫边学成的男同事和茅小燕可能走得比较近,有同事曾看到他们在一起说笑聊天。   边学成的职位和阿富不同,他是财务部门的,可以说他在郁金香的地位是比较高的。他一般不和店里的姑娘们往来,所以当他和茅小燕聊天时,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不过等警察来问有谁和茅小燕走得近时,却没人提这事,一来这只是小事,二来没人想多事——和政府有关的事能不粘就不要粘。   阿富本来也不一定会把边学成“供”出来,但今天他看到步欢和韩彬来店里找他们一个一个地询问情况,看得出他们很辛苦,但就是没人提供线索。   他觉得自己如果也不帮忙,那茅小燕可能真的要白死了。   他是冷心冷肺,但就如昨天那个警察说的——茅小燕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而协助警方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管他提供的线索有用没有,他总应该做点什么,就算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步欢看了看边学成的照片,长得还行,“他平时戴眼镜吗?”   叶莱道:“不戴。但他如果是凶手,他可能故意戴眼镜伪装呢?就像穿增高鞋一样。”   步欢点头,“之前我们一起去郁金香时,好像没看到过他?”   “嗯,我们看到的都是对外的员工,财务这种职位的没有出来。”   韩彬道:“财务……茅小燕偷了他的资料?”   “猜测很合理!”步欢打了个指响,“可能这个人一直在偷老板的钱,如果被老板发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茅小燕呢,无意中拿到了他偷钱的证据,所以就被他杀人灭口了!但他在茅小燕家中没找到那样证据,他就怀疑东西在茅小燕的朋友李爱红等人手上,然后他就一个一个找下去,最终把她们全杀了。”   “还蛮像回事的。”叶莱道。   步欢得意地笑:“那是!我行走江湖这边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   游铎道:“那个证据是什么?U盘?”   “可能哦……”   程锦出声道:“行了,先查一下边学成的基本资料,然后去查清楚茅小燕等人死亡时这人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杨思觅道:“程锦。”   程锦回头。   杨思觅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明天再查。”   程锦看向时钟,一点多,嗯……他爽快地道:“今天先收工,明天继续。” 第140章 风尘10   边学成是本市郊区人,据说老板请财务特别喜欢请他这种家在本地、知根知底的。   茅小燕死的那天他休息,一个人在家,没有不在场证明。   李爱红死的那天边学成在上班,但他提早下班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张明雪和陈瑶死时是晚上,边学成也是一个人在家。   程锦对包君健道:“包队长,先把人带过来吧。”   包君健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人去。”   边学成被带过来后,程锦和杨思觅去见他,程锦拿着边学成的身份证核对他的身份,“边学成,是吧?”   “是。你们抓错人了!”边学成稍微有些激动,但还没失控。   “只是请你来协助调查。”程锦解释了一句后进入正题,开始询问他上个月某几天的行踪,先是茅小燕死的那天。   “那天我在家打游戏,电脑上有记录,你们可以去查。”   程锦点头,“你和茅小燕很熟吗?”   “一般。”   “你们在交往吗?”   “怎么可能!”   “你的同事说看到你们在一起说笑谈天。”   边学成皱眉,“是她找我说话的,问我理财方面的事。”   理财?茅小燕又没钱,虽然赚得不算少,但大部分都寄回家了,供弟妹读书,好像家里还准备盖新房。而且她应该也没有理财观念,除非来找她的嫖客都有在床上普及理财知识的癖好。   程锦道:“她怎么问你的?”   “问我怎么买基金股票,我觉得她赚钱也不容易,就建议她买风险低的基金。”大概是这样,当然实际上聊起来时,肯定没有这么简洁。   “你和她有亲密关系吗?”   边学成沉默。   “你和她发生过性关系吗?”   边学成犹豫着道:“有过一次,是她主动的,你们懂的,男人都会犯的错……”   杨思觅偏头看程锦。   程锦严肃地道:“是部分男人会犯的错。”然后继续问边学成,“你去过她家吗?”   “没有。我们没什么关系……她有男朋友,是我们那的一个司机。”   “你是说司机阿富?”   “对,大家是这么叫他。”   “你确实他们是男女朋友,其他人没有这么说。”   “可能不是……但他们很熟。”边学成着急地道,“比我和茅小燕熟多了!”   程锦怀疑茅小燕可能是想勾搭边学成,但这人不解风情。   “李爱红呢,你和她熟吗?”   边学成摇头。   “她是在傍晚被杀的,当时你请假了,据说是身体不舒服?有去医院吗?”   “……没有,我回家打游戏了,电脑上有记录,你们可以去查。”边学成的脸有些红。估计他当时根本没生病,就是找借口提前下班,好去打游戏,可能是和人约好了。   程锦点头,“我们会查的。”   “你认识张明雪和陈瑶吗?”   “以前不认识。我的意思是,本来只是见过,但不认识,她们出事后,我听别人说起过,然后才把名字和人对起来。”   程锦问边学成,张明雪和陈瑶死时他在做什么。   答案仍然是:打游戏。   程锦无语……他到底在玩什么游戏,这么沉迷?   游铎检查了边学成的电脑,在茅小燕等人出事的时间段里,边学成的确是在打游戏。   实际上,他基本上每天都在打游戏。   “记录能伪造吗?”步欢问游铎。   “能,但我没发现这个迹象。”   “哦。”大家都相信游铎的专业素养。   步欢叹气,“这么合适的嫌疑人!怎么就不是他呢?”   “既然不是他,那是不是阿富?”韩彬问。   既然被举报人没问题,那很可能是举报人有问题。   “这个思路可以。”叶莱拍了拍坐着的游铎的肩膀,“游少,查一下阿富。”   “他有不在场证明。”游铎边说边调出阿富的资料。   阿富全名富贵,是个小县城出来打工的年轻人,文化程度比茅小燕等人稍高一些,他读了两年高中。之后就出来打工了。一开始是在工厂里工作,后来经济危机,大批工厂倒闭,他只能另谋生路。他脑子还算活,去学了开车,先是和人一起开黑车,后来经人介绍去了郁金香工作。   “他的名字不错。”叶莱道。   步欢点头,“嗯,好名字。”   游铎道:“好吗?肯定很多姓富的人都取这个名字,重名率高。”   “说到重名率,我们几人中,应该是韩彬名字的重名率最高。”步欢道。   韩彬不认同,“不,老大的最高。”   “嗯……”大家都点头。   程锦道:“别闲聊,干活。”   “哦……继续查阿富?”   程锦道:“把和四位受害人关系好的人都带过来协助调查,包括阿富。”   步欢第一个赞同:“我看行,公安局和其它地方气氛不一样,到这里来了后还敢对我们敷衍了事的人应该不多。”   边学成被放走后,阿富打电话来问:“不是他干的?”   “不是,茅小燕死的时候他在家打游戏。”叶莱道。   “哦。”   “除了他,你知道还有谁和茅小燕、李爱红走得比较近吗?”   “没有听说。”   “知道了,谢谢你,呆会儿见。”   “你们要过来?”   “对的。”   ……   程锦去和包君健商量把受害人们的朋友都叫到公安局来协助调查,不过他还开口,包君健就先跟他讲:“刚刚发现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线索的东西。”   “什么?”   “等他们把送过来我们再说。”包君健道,“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程锦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包君健点头,“那我等下带人去一趟玉环路,得多带些人过去,他们的朋友应该比较多。”他话里有那么点怨气——觉得程锦太能折腾了。   “辛苦了。”程锦道。   杨思觅靠到程锦身上,双手往他脖子挂,“不辛苦。”   包君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非礼勿视。   “……”程锦默默地揽住杨思觅,但手刚放到杨思觅腰上,杨思觅就挣开了他。   杨思觅道:“忘了你的肋骨还没好。”   包君健移回视线看向他们。   杨思觅道:“一个月前他被人撞断了四根肋骨,现在的罪犯太暴力了。”   包君健钦佩地看着程锦,“你们的工作太危险了……”   过了会儿,有人送一只旧手机过来,“包队,程组长,这是李爱红的手机。”   那是一只几年前的老款智能手机,充上电还能用(费了不少工夫找充电器),里面有一些照片,主要是手机主人的自拍照。   其中有几张半身照比较特别,照片中李爱红的脖子上戴着一根民族风挂绳——偏长的黑色编织绳对折,两边分别串上几颗不知道是玉还是塑料的珠子,然后把两股绳子二合一串上一个椭圆形的大珠子,最后再坠上一个单薄的红穗子做为收尾。   ——之前警方怀疑凶手勒死张明雪和陈瑶时用的绳子就是类似这种款式的挂绳。   程锦道:“在李爱红的遗物中找到了这根挂绳吗?”   “没有。”   不知道是早就给扔了,还是被凶手拿走了,然后用它杀死了张明雪和陈瑶。   程锦道:“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看了一下照片信息,日期显示是两年半前。那时,李爱红应该还在凤凰轩,或者刚离开。   “说不定这些杀人案是和某些往事有关,看来需要把几位受害人在凤凰轩的老朋友们也叫过来协助调查。”程锦道。   包君健道:“之前你是说要把受害人在玉环路那边的‘朋友’叫过来。”   “嗯。”程锦看了下时间,快下班了,晚上加班得加班,他心虚地看了眼杨思觅。   杨思觅道:“今天玉环路,明天凤凰轩。”   程锦笑道:“可以。”   玉环路那边和四位受害人关系较好的人有四十多位,全被带回公安局了。   因为大部分是姑娘,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严打扫黄。   关于茅小燕,他们是这么说的:   “小燕人挺好的,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她做那种事。”   “她家是很穷,也是她太老实了,凭什么她得出来卖身养他们一大家子啊?换我就不干,老娘自己赚钱自己花,哼,管他们去死!他们又从来没对我好过!”这位说着说着哭起来了。   “她很小气,买化妆品总是不舍得买贵的,我跟她说多少次了,便宜没好货!还有她在外面吃饭时总想打包,蛮丢脸的,我在的话就会叫她不许这样!”这位姑娘很是趾高气昂。   “她以前是在凤凰轩做过,那地方很高档,不容易进呢,不过听她说赚得也不多。”   “我觉得她应该是有点喜欢阿富的吧。”   “边哥啊,她是想试试,不过没成。”   ……   关于李爱红:   “她人还可以,就是有点爱贪小便宜……借了你的钱转眼就忘了,你不找她要她不会还你,还会偷用别人的化妆品,偷吃别人的东西,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啦。”   “她蛮要面子的,不喜欢别人说她不好。”   “她和小燕关系很好,因为小燕会让着她。”   “她性格不错,放得开,而且很能喝,客人们喜欢她这样的。”   “凤凰轩?她说那里的大姐很偏心,所以就没在那里做了。”   ……   关于张明雪:   “很多人喜欢她这一款,她是那种很会发嗲的人。”   “有好几位熟客想包她呢,不过她还在考虑中。”   “她和茅小燕她们关系一般吧。”   “凤凰轩啊,她说过一点那里的事,她说老板是个很有手段的大姐,帮一些人洗白过,那些人都嫁得很好。”   “怎么洗白啊?就是换一个清白身份呗,怎么换我就不知道了,户籍不是你们公安局管的吗?”   ……   陈瑶:   “她很豪爽,没什么心计,人缘很好。”   “她的拿手绝活是扮女警,嘿嘿,很多客人慕名前来呢。”   ——叶莱,“……”   “据说她和小雪有那么点关系,这是她们的一个卖点,因为有些客人喜欢百合嘛。”   “凤凰轩?她好像是跟那里的老板闹翻了才出来的。为什么?因为钱吧。干这一行,不是为了钱吗?”   …… 第141章 风尘11   程锦道:“除了问他们关于受害人的信息外,还要重新核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叶莱他们点头。   包君健直率地问:“程组,我们之前有哪里没做好?”   “再核实一下。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他们可能以为某人一直在店里,实际上根本不在。”   经过核实,确实有些人的不在场证明存在问题,他们得接受进一步的调查。   “富贵怎么不在?”步欢打量着那些从玉环路被请过来的客人们,他们的老熟人阿富不在嘛。   叶莱道:“包括阿富在内的部分人出去了,不在店里,已经打电话给他们了,他们晚点会过来。”   “哦。”   到晚些时候,被通知要到公安局来协助调查的人陆续过来了,但富贵仍不见踪影,手机也打不通。   奇怪了……难道是大家看走了眼,他有嫌疑,经不起调查,所以不敢来公安局?   游铎尝试定位富贵的手机,失败了,对方应该是拔了手机卡。   打电话询问富贵的上级领导,对方说安排他去送人了,去的地方也不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都没见他回来。   好在富贵开的车是店里的车,有装定位器,店里这边一查汽车的位置,现在车正停在几公里外的某条路边。那条路比较偏僻,只有路口才有摄像头,汽车停的位置摄像头拍不到。   警方过去查看,富贵没有失踪,他就在车上,不过已经没呼吸了。   他是被勒死的,而且从他脖子上的勒痕来看,他和张明雪、陈瑶一样也是被挂绳勒死的。   法医说死亡时间是一至两小时。   本来大家还在猜富贵说不定就是他们要找的凶手,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他没来公安局是因为他逃跑了……没想到他居然不但不是凶手,还成了受害人。   步欢很是不解,“你们说他一个男的怎么会被人勒死?”   叶莱点头,“为什么是勒死?”   韩彬道:“要勒死一个清醒的有反抗能力的男人是比较困难,需要查一下他体内是不是有什么药物。”   “重点是勒痕——为什么又是挂绳的勒痕。”程锦压着嗓子,语气平平地道。   包君健也在场,他感受到了程锦糟糕的心情,他看了看程锦,然后就看到了令他眼瞎的画面——杨思觅在摸程锦的脸,他说:“别生气。”   “……嗯?”程锦受宠若惊。他了解杨思觅,杨思觅对人温柔——包括他——通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要么是他想要做某事,要么是他已经做了某事,此刻,好像两种情况都不是,这很罕见。   杨思觅道:“对你的肋骨不好。”   程锦,“……”   杨思觅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一分,“也不知道挑个好时间。”   程锦沉默。   杨思觅看看他,安慰道:“没有说你,我是说凶手。”   程锦迅速切回办案状态,“是啊,他特地赶在阿富来公安局协助调查前杀了他,看来阿富知道他的身份——肯定是熟人,他可能怕阿富会暴露出他的存在,但我估计阿富没有把他往凶手那个方向想,否则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思觅和程锦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事,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凶手是不是阿富某个同事?”叶莱道。   游铎道:“今晚来了公安局的人没有嫌疑。”警方可以为他们做证,他们没时间作案。   “是啊,这次要把今晚没来的人再叫过来了。”   “有哪里不对……”程锦微微摇头,“如果是同事,阿富应该会有所察觉,就如先前他向我们举报边学成那样。”   “是他的同事兼铁哥们!”步欢特地举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如果是韩彬要杀我,肯定能成功。”   韩彬道:“……谢谢。”   “呃,你谢啥?”   “没什么。”   步欢怀疑地看了韩彬两眼,没发现什么阴谋,就去逗游铎,“你就不行了,太弱了。”   游铎道:“我有钱。”   步欢,“……”   “还是不太对……如果是他朋友,为什么杀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程锦摇头,“隐藏不住,他杀了阿富反而是暴露自己。”   步欢道:“但他不杀阿富,阿富也会暴露他。杀了阿富,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逃跑时间——我们查到他需要时间。”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他逃跑了,同时他又是阿富的同事,那我们只要去查一下阿富的哪个同事跑了就行,他的身份不就出来了。”程锦道。   包君健立刻道:“我去查吧,顺便把郁金香的男员工全部带过来——今晚没来公安局的那些。”   程锦没反对,只道:“先问问郁金香那边,阿富今晚送的是什么人。”   “好。”   问过后,对方回复: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包君健便让刑警去找那位朋友了解情况。   ——后来这事的结果是:那人被富贵送回酒店后就一直呆在酒店里没有外出,有酒店监控为证。至于富贵,把人送到酒店后他就走了。   包君健派人出去干活的同时问程锦:“要不要把郁金香老板也叫来协助调查?”又死了一个人,他非常着急,这案子办不好他是要负责任的,程锦是空降来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不行啊,这锅他是背定了。   程锦道:“那就把黄总和那些男员工一起带过来吧。”   “好!”   程锦又道:“得去富贵家一趟。”   步欢道:“我去。”   叶莱道:“我也去。”   包君健道:“让老李他们跟你们一起过去。”   他们几个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韩彬道:“那我去法医室那边看看?”   程锦点头,“去吧。”   办公室里还剩下游铎,他主动向程锦汇报了一声:“我在查富贵的通话记录。”   “他电话多吗?”程锦问。   “多,但都是‘客户’的。我怀疑他和朋友联系是用聊天软件,可惜他的手机被凶手拿走了,没法查相关记录。”   “嗯。”   程锦翻开富贵的资料看了会儿,说:“他在这边有老家的亲戚或者朋友吗?”   在外面打工的人,和外面的人再熟,关系也不牢靠,像同事,只要换份工作,关系就会变淡甚至断掉,所谓萍水相逢,大家都身似浮萍,聚散离合似有定数。如果是老家的人,那不一样,因为根脉相连,就算失联了,回趟家也能再续上。   富贵如果有同乡的好朋友,那么,那人应该是他很信任的人,说不定能“以命相托”。   “不知道,或许他同事知道,等下,我去问问。”游铎道。   今天被叫过来协助调查的那些人还没让走,因为还没全部询查完。而且富贵出事,又需要抽调警力去处理,所以询查的进度就更慢了。   “我去吧。”程锦看看身旁的杨思觅,“困吗,你睡会儿?我很快回来。”   杨思觅站起来,“别傻了。”   程锦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别笑。”杨思觅盯着程锦的肋骨部位看。   程锦哄他,“好好,我不笑了……”   “烦死了。”杨思觅不太高兴地瞅着程锦,像有哪里很不满意一样,然后他在程锦脸上亲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就当提前体验老年生活什么的。   ……   富贵曾和同事聊天时曾说起过他在冷江有几个同乡。据说最近就有个老乡在他那里借住,好像那人混得不错,是一个大老板的心腹。   “什么大老板?”   富贵的同事皱着眉歪着头,冥思苦想半天,“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好像说是上过电视呢,那人还去我们店里耍过,就像皇帝微服私访那样,不过我没看到……”   程锦想起了一个人,“谷刚林?”和这个案子有关的最大的“大老板”好像就是这位富二代。   “好像是这么个姓……”富贵的同事脑子不记事,所有的事情在他这里都是含含糊糊的,不知道他脑子装的是不是浆糊。   程锦连找了几个郁金香的员工询问,最后得出结论,富贵应该是有个老乡在谷刚林手下干活,谷刚林去玉环路玩时,那人就在他身边。   那么,这个“老乡”到底是谁?   程锦打电话给叶莱:“你们到富贵家了吗?”   富贵是租房,和人合租,有室友,室友或许知道一些情况。   “快了。怎么了,老大?”   “富贵有个同乡最近在他那里借住,这同乡在谷刚林那干活,而且谷刚林来冷江玩时,这人也在。你们注意一下,看他在不在富贵家,要不在,你就找富贵的室友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谷刚林?叶莱想了两秒才想起这人是谁,哦,那个肥头大耳的傻速多。“好的,老大,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叶莱把事情跟车上的其他人说了。   步欢道:“这人可疑。”   “你已经说过很多人可疑了。”   步欢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富贵也住在城中村,不过不是在茅小燕那片。   他住在一楼,那地方是个集合了很多房间的大院,站在院中可以看到有些房间还亮着灯,屋里的人是夜猫子啊,这天都快亮了还没睡。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深夜来访者们。   叶莱他们和富贵的邻居们聊了聊,得知最近确实有个年轻人在富贵这里借住,富贵说那人是他同乡,好像是姓刘,反正富贵叫他老刘。   那人好像会点功夫,挺能打的,现在跟一个大老板混,很有钱途。   “他在这里住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吧。说是跟老板请假了,好几年没休息过,这次老板就给他放了好几个月假,工资还照发,跟大老板混就是好啊!”   ……   叶莱把她这边的情况汇报给程锦后,程锦让人联系富贵老家的公安局,让他们帮忙查这个老刘是谁。   多方协作,最后查到了这个老刘的身份。他的确姓刘,全名刘正民。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听他家人说,他现在是在给谷刚林当保镖,已经有好几年了,据说他还救过谷刚林。   他家人有他的手机号。程锦让游铎定位他的手机,结果定位不上。   步欢握拳,“我有预感,就是他了!”   叶莱打击他:“你这个乌鸦嘴别说话。” 第142章 风尘12   在大家万众一心忙着调查刘正民时,程锦打电话给包君健,问他是否还在玉环路。   包君健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没有员工逃跑,他们都不知道富贵死了,我看应该不是他们干的。”又问,“听说已经发现了一个嫌疑人?”   “富贵有个同乡有点可疑,具体情况还在查。”程锦道,“我是想跟你说,把平乐门的经理也带回来吧,需要他帮忙解答一些疑惑。”   “行,我这就去办。”   “辛苦了。”   看他打完电话,叶莱过来问:“老大,要不要联系谷刚林?”   “试试吧。”程锦觉得这个点不一定联系得到人。   你正常时间去找人家,他肯定会客气地配合你工作,但这个点去找,你的话都无法被传达到他耳朵里,在下面的人那就被拦住了。   杨思觅道:“叫和尚去办。”   谷刚林是灵州人,唐释就在灵州,这事交给他最省事。   “这么晚打扰他不好。”   “哪里不好?”杨思觅道,“你不快点凶手又要杀人了。”   程锦心中一凛,连忙打电话给唐释。   唐释一接起电话便道:“你们办完案子了?要过来玩吗?大仙后天过来。”   “……没这么快,还在查,我来找你帮忙的。”   唐释低声笑了笑。   程锦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叹道:“抱歉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说吧,什么事?”   “谷刚林的一个保镖可能跟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关,我想了解一下那保镖的情况,例如他的人际关系,这几年在做什么事等等。”   “现在?不再等几个小时?”再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有些事最好白天办。   程锦叹气,“凶手不肯等啊,两小时前他才刚杀了个人,我怕他再动手。”   “行,人命关天的事,等我消息。”唐释爽快地道。   “好,谢谢。”   和唐释聊完,程锦问杨思觅:“你觉得凶手很快又会杀人?”   杨思觅道:“他为什么杀富贵?因为你快追到他了,他肯定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想被抓到,这种人会一路杀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   “杀富贵就是个很冒险的行为——你说的。接下来他只是继续冒险而已。”   程锦微微皱眉,“我也不是说他‘冒险’,我是觉得他要逃就应该赶紧逃,杀富贵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他杀别人时不是计划得很周密吗,轮到自己的事上怎么反倒是看不清了……”   程锦停了下来了,就像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突然遭遇了一道闪电,借着电光,他看清了面前的路。   “……除非他不是想逃,他只是想把某些事情做完,富贵的存在可能会妨碍他完成那件事。”   “他到底把什么事看得比他的命还在重要?富贵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信息不足……”   程锦边嘀咕边在办公室里转圈,像做实验做得陷入疯狂的科学怪人。   杨思觅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拉他回椅子旁,按着他坐下。   程锦仰头看杨思觅,或许也不是在看他,“……我需要更多信息。”   这个姿势特别好亲的样子,杨思觅低头吻住程锦,不过没亲太久,怕影响程锦的健康。   程锦有点茫然:他刚刚想案子想到哪里了?   杨思觅道:“再等等,大家都在努力查……”   叶莱他们用眼神交流:难得杨老师说话这么好听,我们一定要加油!   “虽然努力也没卵用。”杨思觅说完了后半句。   正要微笑的程锦,“……”   杨思觅伸手戳了程锦的脸,“不好笑?”   程锦配合地提起嘴角,笑了笑。   杨思觅道:“努力就行了,别管有没有用。嗯?”   这次程锦真的笑了,他握住杨思觅的手,亲了亲,“好。”   一刻钟后,郁金香的黄总和他的员工们被警察带回了公安局。   包君健没跟着一起回来,他和一个同事倒回玉环路去找程锦要的平乐门经理了。   黄总看到程锦,一点也没流露出大家之前私下见过、互相认识的痕迹,很礼貌地道:“警官,我来协助你们的工作。”   程锦道:“谢谢配合。”   之后谈话时,黄总说起了他的朋友——富贵昨晚送的那位,那人姓卫,也想开一家类似郁金香的店,这次到郁金香是去学习经验的。   黄总替他朋友说了句话:“他胆子不大,杀人绝对是不敢的。”   “谷刚林也是你朋友吗?”程锦问。   “认识,但朋友……”黄总笑着摇头,“不敢说是朋友,不好意思高攀谷公子。”   “谷刚林有位姓刘的保镖,你见过他吗?”   黄总苦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有照片吗?”   “现在还没有,一会照片来了再麻烦你看看。”   之前不久,程锦才刚让人联系富贵老家那边的公安局帮忙查老刘的信息,此刻,反馈还未回来。   “这个保镖是阿富的朋友,你没听他们聊起过吗?”   “是吗?”黄总摇头,“没听阿富说过,我也很少坐店里的车,所以和司机们闲聊的时间不多。”   “你有没有看到过哪个保镖和茅小燕、李爱红有接触?”   黄总想了想,“没印象,大家都是来陪谷公子的,没人勾搭保镖,而且保镖都很凶的,有时会吼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老板看到自己在努力工作。不过,私下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就管主要运营,这种小事我管不到的,要问那些主管。”   ……   富贵的同事们对情况更加了解,因为平时经常和富贵闲聊打屁。他们知道老刘,富贵向他们吹嘘过老刘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据说老刘从小打架就很厉害,在学校时是校霸。后来进入社会,照样混得好,给大老板当保镖,出入坐豪车,抽的烟都是上千块一包的。   老刘不但会武,文也行——他是情场高手,从小就讨女孩子喜欢,高中就把一个小姑娘的肚子弄大了。进入了社会后更是艳遇不断,很多小姐贵妇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老刘是个浪子,虽然不缺倒贴的女人,但他也爱花钱来采野花,他去过郁金香,不过来去匆匆,没怎么被人注意到。为什么他要这么隐秘呢?因为他喜欢那种斯文人的玩法,也就是说喜欢所谓约会的感觉,他会先带姑娘出去吃喝玩乐,玩得高兴了再去酒店浓情蜜意、水乳交融。   姑娘们很喜欢老刘这一套,反正包天是包天的价钱,又有钱拿又可以好吃好玩,谁不乐意?   和姑娘们接触个一两次后,老刘就可以不用再去店里了,直接打电话就能把人约出来。   ——程锦明白四位受害人为什么会是那个死法了,因为她们对凶手有好感,甚至信任他,所以茅小燕敢让他进自己家门,李爱红会跟他去廉价酒店,张明雪和陈瑶会在晚上赴他的约。   出了审讯室后,程锦道:“思觅,如果他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杀这些姑娘?”   杨思觅道:“很多人会对初恋一直念念不忘,临死时都放不下,还渴望再见一面。”   “嗯?”程锦茫然。   杨思觅道:“去查查他的初恋。”   “好。”程锦笑道,“思觅,你真好。”   杨思觅道:“别撒娇,快点把你的肋骨养好。”   程锦,“……”   这时,包君健回来了,带着平乐门的经理。   “回来了。”程锦撤下一言难尽的表情,换成完美微笑冲包君健他们点了点头。   经理笑道:“警官好。”   “你好。”   “老大。”叶莱过来找程锦。   程锦冲包君健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和叶莱走到旁边去说话,“怎么了?”   “富贵老家那边的警察查到老刘的身份了。”叶莱把手上的资料递给程锦。   程锦翻了翻,看到了张证件照,“照片只有这个吗?”   “对,家里没他的照片。”   杨思觅道:“和尚呢?”   “还没消息。”叶莱道。   “太慢。”   程锦笑道:“灵州太大,花在交通上的时间说不定就要一两小时。”   杨思觅看着他。   程锦识趣地不再多说,他看了看手上的资料,没看到感情问题,便对叶莱道:“让他们帮忙查一下刘正民的初恋,查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现在人在哪里。”   叶莱有些疑惑,但知道程锦现在很忙,就没有多问,“好,我知道了。”   杨思觅道:“也查下他妈。”   程锦看向杨思觅:嗯?   “母亲会影响孩子对女性的态度。”杨思觅道,“刚想起来。”   “……”程锦觉得杨思觅又在逗他。   叶莱走后,程锦拿着刘正民的资料走到包君健身前,“不好意思,再等我一会儿。”   包君健道:“没事,你先忙。”   程锦把刘正民的照片拿去给黄总等人看。   黄总认真地想了想,表示他的确在谷刚林身后见过他,因为这小伙挺帅,所以他有印象。   员工中也有两人很确定地说照片上人就是富贵的那个朋友——老刘。   之后,程锦和杨思觅去见平乐门那位经理。   经理一看到刘正民的照片就道:“这个年轻人我见过,是谷刚林老板的保镖,他陪谷老板来过我们店里,后来也私下来过。”   “私下去时是怎样的?”   “他喜欢带姑娘出门去玩。”经理笑道,“年轻人不喜欢直接办事,喜欢慢慢来,讲究情调。”   “带过张明雪和陈瑶出去?”   经理点头。   程锦有点意外,“你记得这么清楚?”   经理笑道:“我是觉得有意思,所以记住了。他专挑他老板点过的女人点——有意思吧?”   “有点意思。”程锦道,“他陪谷刚林去你们店里时,茅小燕、李爱红、张明雪和陈瑶都在谷刚林身边?”   经理点头,“对的,这事上次你来我们酒店时我跟你说过的。”   “嗯,但上次你没提还有保镖在场。”   经理有点急了,“我不晓得这里面还有保镖的事哇,大家注意的都是老板,都盯着老板看……不好意思啊,没耽误你们的事吧?”   程锦安抚地冲他笑笑,“你太客气了,这事不怪你。谢谢你配合我们工作,辛苦你跑这一趟,多谢了。”   “警官你才是太客气了,配合你们工作是我应该做的!” 第143章 风尘13   天色泛青时,刘正民初恋和母亲的资料被发过来了。   程锦迅速翻看。   刘正民的母亲叫李香梅,在刘正民小时候她出去打工,然后失踪了,没再回家,有传言说她在外面傍上了大款。   刘正民他爹见老婆跑了,也没怎样,淡定地在本地找了个姘头同居了,他们现在都还在一起,十几年了也没结婚。   刘正民的初恋是他高中同学,叫赵彩,一个漂亮姑娘,父母在外在打工没空管她,她就被刘正民哄去谈恋爱了,后来两人偷尝禁果,不小心搞出了人命。   在小地方,人命关天的事很难瞒得住。赵彩的父母知道她怀孕的事后,从外地赶回来押着她去做了人流,然后给她办了退学,把她带到外面打工去了——既然你不好好读书,那就别读了,早点出来赚钱吧。   这之后,就没人知道赵彩的下落了。她父母倒是有时会回老家,但她没回去过。大家觉得这很正常,这姑娘肯定是不好意思回来啊,毕竟当年出了那么丢人的事——在小地方,人们认为女学生怀孕是她不知检点,这很丢脸。   程锦道:“李香梅和赵彩现在在哪里?”   “失踪了。”步欢道,“各方面记录都没有。”   游铎搜索了各个数据库了,道:“李香梅的身份证最后一次被使用是在十年前,这之后,这张身份证名下的银行卡没有再动过——不过里面也没钱。赵彩的银行账户是四年半之前清空的,后来,她的身份证也没再使用过了。”   “死了吗?”叶莱问。   很多失踪的人都是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不为众人所知的地方。可能是被人谋杀了,或者是出了意外,或者是蓄意自杀,各种情况都有可能。   “谁知道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步欢突发奇想,“不会是被刘正民杀了吧?他觉得她们抛弃了他,所以他要报复她们。”   “行了,去把赵彩的父母找到,问他们知不知道赵彩的下落。”程锦道。   “不会是她父母把她杀了吧,我不是说故意谋杀,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步欢又道。   程锦看着他,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去找赵彩父母。”   步欢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就去干活!   程锦低声和杨思觅说:“你说如果刘正民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他杀的茅小燕她们都是性工作者,那他母亲和他初恋是不是可能也做过这行?所以他恨从事这个行业的人。”   “嗯。”   “不知道他母亲和初恋在哪里。”   杨思觅道:“如果她们没死,那就是换了身份。”   “做性工作者能做到有能力更换身份的程度,是不是可以说她们是傍上了某个很有权势的人?”   “这种程度的有钱就能做到。”   程锦按了按眉心,“如果是换了新身份,与过去完全斩断了联系,那我们要怎么查?”   “你是说证人保护计划?”杨思觅问。   程锦莫名地被逗笑了,“是很像这种情况。”   “有不同之处。”   “嗯?”   杨思觅眨眼不语。   程锦凑过去亲了亲他。   杨思觅满意了,道:“证人保护计划是政府主动做的,理论上是绝密的。而一般人换身份洗白,走的是非法途径,这行有个完整的产业链,从上到下要收买很多人,这么多人不可保密,不过一般人也够用了,但要是一个间谍想用这种方法隐藏身份,那他是在搞笑。”   程锦笑了下,“嗯,经不起查。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连要查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们的新身份是什么。”   “你想太多了,她们不一定有新身份,可能是被人囚禁了。”杨思觅抬起手,从程锦的脸摸到下巴,“我见过几个有钱人有这种爱好。”   “……”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拿下来,“要是这样,那我宁愿她们还是换了新身份。”   杨思觅看着他,很想再欺负一下,但生气不利于身体健康,还是算了。“骗你的,那几个变态不在国内,别担心。”   程锦的脸色缓和下来。   杨思觅道:“让和尚帮你找人,不过出了灵州,他影响力有限,看你运气了。”   如果李香梅和赵彩的新身份是灵州人,那唐释应该很快能找到她们——本地的洗白产业链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但如果她们的新身份是外省哪个山沟沟里的人,那唐释也没办法,他手伸不了这么长。   程锦沉吟不语,找唐释帮忙啊,唐释还在办谷刚林的事,到现在都还没有音讯,希望他那边顺利。   这时,韩彬回来了。   程锦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怎样?”   韩彬道:“富贵体内有两种麻醉药物,都是从呼吸道吸入的。”   游铎觉得奇怪:“凶手为什么要用两种药物,难道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不是,一种是掺在香烟里的,可能富贵抽了烟后没晕,凶手就又用沾了麻醉剂的毛巾把他捂晕了,然后勒死了他。”   叶莱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凶手又冷血又狠毒。”   程锦道:“追查得到麻醉剂的来源吗?”   “可能是网购的。”很多不法商贩在网上售卖违禁化学物。“假设刘正民就是凶手,他网购的快递应该会寄到富贵家,我查一下……”   “别浪费时间查这个。”程锦道,“我不是要找卖麻醉剂的人,我是要找买麻醉剂的人——刘正民,假设是他吧。”   “哦。那我继续看监控。”只是冷江这么大,要从千万人中找出一个人实在太难了。游铎很想念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个智能系统——程锦不让他偷着用的那个。   “老大,坏消息来了。”步欢突然出声,“包队长说赵彩父母死了。”   程锦愣了两秒,“……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赵彩父母在附近的甘林市打工,三天前被发现死在出租房内,是氰化物中毒身亡的。此案还没告破。   “刘正民为什么要杀他初恋的父母?——我是说如果他是凶手。”叶莱问。   “难道他的初恋真的被她父母害死了?所以他为初恋报复?”步欢猜测。   程锦道:“刘正民在三天前去过甘林吗?”   “他的身份证没有购买过火车票飞机票记录。但他可以选择汽车,买汽车票不一定需要身份证。或者打车包车也行。”   程锦点头。   铃铃铃……程锦的手机响了,他被吓一跳,杨思觅拿过他的手机帮他接了,“怎么?”   对面是唐释,他笑道:“谷先生就在我身边,你们有什么事要问的直接问他吧。”   谷刚林忍气吞声地出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唐释为了把谷刚林揪出来可费了不少力气,光是找到他今晚睡觉的地址就花了不少工夫,然后这小子还装死不肯出来见客,唐释也不方便大战保镖私闯民宅,只能联系他爸谷老板,让他亲自打电话叫他儿子起床。   之后事情就容易多了,谷刚林像只肥兔子一样怯生生地挪到唐释面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稍等。”杨思觅按了免提,对程锦道,“是谷刚林。”   对面的谷刚林别扭地皱了下脸,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唐释笑道:“程锦?有什么要问谷先生就问吧。”   程锦道:“谷先生,你好,请问刘正民是你的保镖吗?”   “谁?”   “刘正民。”   “你说谁?……”谷刚林正说着时,旁边的保镖提醒他,“谷少,阿正的名字是刘正民。”   “哦,阿正啊。”谷刚林道,“你找阿正有事?阿正人呢?”   他的保镖道:“请假了,你给他批了三个月假。”   “哦,对。他请假了!你找他?”谷刚林问。   程锦道:“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谷刚林冲他的保镖抬下巴,“你来说。”   “……”保镖道,“阿正这个人……不错。”   程锦道:“他提过一个叫赵彩的姑娘吗?”   “没有吧。”   “他提起他母亲吗?”   “没有,他不说家里的事,好像跟家里关系不太好。”   “嗯,他说过什么私事吗?”   “说过一些他少年时在外面胡来的事,打架泡妞之类的。”   程锦想了想,问:“他有什么特别或者怪异之处吗?”   “没有……”   谷刚林插话:“对我特别忠心!”   他周边的保镖们,“……”   程锦便问:“他救过你是吧?”   “不是,他救过我老婆。我就是看他这人靠得住才让他给我当保镖的。”   “他救了你夫人之后,才到你家发保镖的?”   “当然,那之前我又不认识他。”   “哦。”程锦拿过纸笔,写字:查他老婆。   游铎比了个OK的手势。   刘正民这样的人——程锦倾向于认为他是凶手——怎么会轻易救人呢?除非那人对他有不一般的意义。   程锦这边继续和谷刚林聊着,游铎那边调出了谷刚林老婆的资料。   谷刚林老婆叫广夏,出生在本省的一个小县城,孤儿,大学读的是师范,后来留校从事行政工作。某次谷刚林被那个师范院校请去参加一个会议时看到了她,惊为天人,之后对她展开了猛烈追求,几个月之后成功地把美人娶回了家。 第144章 风尘14   游铎在平板上打字给程锦看:广夏和赵彩是不是长得有些像?   叶莱把广夏和赵彩的照片放一起,让程锦对比着看。   赵彩的照片是高中时的,很漂亮的姑娘,但有些稚嫩,她若再长几年,大概就是广夏那个模样了:鹅蛋脸,下巴微尖,脸颊有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很清纯的长相。   程锦对着手机道:“你夫人认识阿正吗?我是说以前——阿正救你夫人之前。”   “当然不认识。”   “你夫人在家吗?”   “在啊。”   唐释插话道:“但是他现在不在家,这是他常住的家,是别的房子。”   “……”程锦道,“你夫人对阿正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她从来不管我的事,她只负责陪我妈。”   谷刚林忙着四处瞎转,他爹在忙事业,他妈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忙着打发时间,他老婆是个贴心媳妇忙着侍候他妈。这就是谷刚林家的情况。   和谷刚林聊完后,程锦跟唐释说了下他们这个案子现在的情况。   唐释道:“这个阿正是不想活了吗?”   程锦很赞同,“我也这么想。”   “难道他得了绝症?”   “……不知道,我会让人查一下,不过这事不急。”程锦道,“你帮我注意一下广夏,说不定他会回去找她。”   “行,我这边让人盯着。你觉得广夏就是阿正以前的小女朋友?”   “等下,我把照片发给你,你自己看。”程锦让游铎把照片传给他,然后他转发给唐释。   唐释接收了照片后,道:“是像。这个事……难道是这对前情侣合伙给谷刚林设的套?”   “谷刚林这么好套?”   “他是很好套,不过他爹不好套。”唐释笑了几声,“老谷会让儿子娶这个女人,肯定是以为她没问题的。我来查一下这个事吧,如果这姑娘真是装的,那她厉害啊,十几岁就辍学了,现在却伪装成了一个清纯女大学生,人才。”   “嗯。我还要找一个人,刘正民的母亲李香梅。”   “我帮你找找看。”   “好,谢谢。”   打完电话,程锦道:“帮我叫包队长过来,大家开个小会,理下现在这个情况。”   “好的。”   包君健很快过来了。   程锦站在白板前写字,“嫌疑人:刘正民。受害人:茅小燕、李爱红、张明雪、陈瑶、富贵、赵彩父母……”   把嫌疑人和受害人列出来后,程锦又在旁边加了三个名字。一个广夏,刘正民救过的人;另一个是赵彩,刘正民的初恋;第三个是李香梅,失踪人口,刘正民的母亲。   “好了,说说你们的看法。”程锦道。   “我先来抛砖引玉。”步欢道,“广夏就是赵彩,她和刘正民是同谋。她辍学后沦落风尘,认识了茅小燕等人,后来她遇上贵人,洗白了,还嫁入了豪门。——这要是童话故事,那就是王子和灰姑娘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但这是现实社会,在现实中,谷王子喜欢嫖娼,碰巧嫖到了灰姑娘的前同事茅小燕、李爱红等人,灰姑娘遭遇了她人生的最大危机,但没事,她有个骑士,骑士替她杀掉了前同事们,危机解除。”   “广夏应该就是赵彩本人,但她是不是同谋只有抓到刘正民才知道。”韩彬道,“但我同意‘刘正民杀人是为了她’这个观点。”   程锦看向包君健,“包队,茅小燕等人的遗物中或许有和赵彩有关的东西,你让人找找看。”   包君健点头,“难怪凶手要去翻她们的东西,原来她们手上掌握了会暴露某人身份的东西。不过刘正民为什么杀富贵?因为富贵也认识赵姑娘?”   “富贵既认识赵彩,又认识茅小燕等人,他知道的事情比他自己以为的多,不过他没意识到。”游铎道,“但刘正民想到了这一点。”   “唉,也是蠢死的。”步欢叹了一声。   “嘴别这么毒。谁想得到自己哥们是个杀人狂。”叶莱道。   步欢苦笑,“我就感慨一下,也不是真的觉得他蠢。”   “他为什么连赵彩父母都要杀?”包君健皱紧了眉,“难道赵彩对她父母一点感情都没吗?”   “她可能不知道吧,刘正民瞒着她干的,他肯定对赵彩父母没感情。”叶莱道。   “我觉得这事比较奇怪。”韩彬道,“他杀赵彩父母的原因是什么?怕他们认出赵彩?光杀了没用,做DNA就检出来了,他得烧成灰才行。”   包君健激动地伸手指了韩彬两下,“对,你说得对,凶手确实点了火,但被邻居发现得早,没烧起来。这个事在警方的记录中没有说是故意纵火,因为没烧起来,火势还小时就被发现了,我以为只是意外,就没太注意这个事。”   程锦听他们说得差不多,便道:“暂时讨论到这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刘正民。如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如果赵彩和茅小燕等人是前同事,那就是说她们曾经一起在凤凰轩工作过,我认为刘正民可能会去凤凰轩……”   杨思觅道:“去炸掉凤凰轩,把老同事们杀光?”   “……”程锦道,“我是这么想的,一起相处过比较长时间的人说的某些话会更有说服力,茅小燕她们当年可能和赵彩关系还不错甚至了解某些内情,所以能确定广夏就是赵彩,一般的不那么熟的人,看到一个人长得像某人,只会认为是长得像,不会是同一个人,特别是这两个长得像的人还社会地位悬殊时。”   杨思觅道:“说这么多话累吗?”   程锦无奈地看着杨思觅,“不累。好了,我们去凤凰轩一趟。”   杨思觅看了看窗户,“你知道凤凰轩的营业时间吗?”   “24小时全日制的,但晚上人最多。”游铎道。   程锦想了想,“查一下老板在哪里。”   游铎道:“用手机定位?我需要她的手机号,之前那个汪先生应该有她的号码?”   老汪是唐释的朋友,要找他得先去找唐释。   包君健道:“我有她的号码。”   嗯?程锦看向他。   包君健有些无奈有些尴尬地叹了口气。   程锦会意,大概是在什么饭局上见过吧。从事性交易行业,要想成功首要环节就是要处理好与警方的关系。   拿到老板的手机号后,游铎花了点时间定位,然后告诉大家结果,“她就在凤凰轩。”   “那好,走吧。”程锦道。   “你要去?”   “嗯。怎么了?”   “你休息吧,我去。”杨思觅道。   “……”大家有点害怕,不知道杨老师是想去干啥。   当然,包君健是无知者无畏的,“那我们出发?”   程锦迟疑着争取:“我也去吧。”   杨思觅道:“乖。”   “……”程锦不和他争了——为自己的“尊严”考虑,“那你们快去吧。如果你们能碰到刘正民的话,我要活的,我的意思是健康的。”   包君健纳闷地眯着眼睛,感觉自己听不太懂。   杨思觅不乐意了:“要把他送去体检开张健康证回来?”   “……那倒不用。”程锦从桌上拿了颗糖,剥好了放进杨思觅嘴里,收回手时用指背轻轻地蹭了下杨思觅的脸。   杨思觅眨眨眼,心情愉悦地靠近程锦,吻住他,把糖块推了过去,然后退后让两人分开,接着又快速在他嘴角亲了下,“等我。”   程锦,“……”   包君健转身先走了。身为冷江人,他也算见识多广,毕竟这里鸡鸭成群,但这两人比那些热爱走肾的人辣眼睛多了。   外面天基本亮了,但颜色还有点深,仿佛还有最后一层幕布没有揭开。   杨思觅开车,汽车飞驰在公路上,他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游铎,“能开绿灯吗?”   “……”游铎道,“没这个权限。”   杨思觅哼了一声。   游铎心想,如果是杨老师当家,那他们……很难说是什么命运。   步欢在后面的车上,他只是乘客,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那辆车从他视线中消失。   包君健催他同事,“不能再快点?”   “已经超速了。那哥们开车太猛了。”开车的同事自嘲道,“还好我认得路。”   这个点,凤凰轩外很冷清。停好车后,杨思觅等人沿着幽静的林荫道走到底,绕过一道人造石壁瀑布,来到凤凰轩的大门前。   门是开着的,没人看门,继续往里走,跨过院落,再穿过一条绿绒绒的长廊,有服务员迎上来,“几位好,请问有什么能够帮您的呢?”   杨思觅道:“叶子,证件。”   叶莱出示了警察证。   杨思觅道:“我要见你们老板,我知道她在。”   服务员低声道:“请稍等。”   十分钟后老板出来了,她穿着一身典雅的旗袍,袅袅婷婷地走到杨思觅他们面前,有些惊讶地道:“韩先生?”其实她已经看过监控了,知道来的是“熟客”。   韩彬微点了下头。   “太慢了。”杨思觅道,“我们要找刘正民,你认识这个人吗。”   听到刘正民这个名字,老板的表情细微地变化了一下。   杨思觅凝视着她,“别撒谎,我要查你,连你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查出来。”   老板抬起手优雅地整理着丝毫未乱的头发,借机躲避杨思觅的目光。   杨思觅继续道:“不是在威胁你,只是想让事情简单一点,我赶时间。”   老板微笑,“我不知……”   杨思觅操起旁边的一把木质椅子砸边一张精致的木桌上,桌上的花瓶被砸着粉碎,碎片飞溅,椅子散架了,桌子歪了,会所里惊起了数声尖叫。   杨思觅回头看向花容失色的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老板嘴唇颤抖,眼中含泪,我见犹怜。   韩彬他们默默地站在一边,像道具。   杨思觅考虑了一下如果掐住老板的脖子,她是否会就范,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选项,那细脖子很容易掐断,力道不好控制,而且这种在风月场上混了多年的人,心理素质都不错,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掉了泪也只能说明她演技不错。   杨思觅看向游铎,“查一下哪位政要与这家会所有关系。”   游铎之前查过,“不是政要,是政协。”   “谁?算了,不用告诉我,联系他。”   “……”游铎肯定叫不动,人家又不知道他是谁,那就绕个弯路打电话给和尚?游铎按自己的想法把这事办了。   五分钟后,老板接到一个电话,对面的人很严厉,她只有说“是”的份。十几秒后,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杨思觅,“您好,您刚才是说您要……刘正民?”   “对。”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来过这里。”   “哦?”   “我说的是实话。”   “你认识他?”   “他是我这里一个员工的男朋友,前员工,那个员工现在已经不在这里做了。”   “那个员工叫什么名字?我要真名。”   “……赵彩。”   “刘正民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看过他的照片,还听赵彩说过他们的事。”   “他们一直在一起?”叶莱问。   “我不知道,赵彩在这里做事时,他们应该是分开了。”   游铎立刻问:“赵彩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四年前就离开了……”   杨思觅看着老板,老板低下头。杨思觅道:“别的事我不管,我要刘正民。”   “……”老板欲哭无泪。 第145章 风尘15   老板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杨思觅道:“赵彩以前和谁关系最好?”   他们猜测刘正民会来凤凰轩,是觉得他会来这里找人,找某些和赵彩的过去密不可分的人。   老板想了想,“那是四年前的事,当时和她关系好的人已经都不在这里做了。”   “不在这里,但是还在从事性工作的有哪些人?”   老板被杨思觅的某些字眼刺痛了,她脸上覆上了一层薄霜,“我们不是……”   杨思觅打断她,“你听懂我的问题了吗?”   “……”老板胸口起伏了几下,“我不知道,我没有去关注她们之后怎样。”   杨思觅打量着老板,突然笑道:“刘正民认识你吗?”   老板被杨思觅的笑吓得退了一步,“……他为什么要认识我?”   “我不关心为什么。帮个忙,去外面逛一逛。”杨思觅道。   老板不解,“什么?”   ……   杨思觅打算用老板当钓饵。老板说凤凰轩没有赵彩的故人了,但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她自己。不过一般人要见凤凰轩的老板不容易,那就只能委屈老板去外面转转了,不必走远,在凤凰附近就行——走远了反倒是要降低偶遇刘正民的机会。   老板回房去换外出的衣服。杨思觅叫叶莱去盯着她,“给她装上窃听器。”   叶莱,“……”杨老师是把她当特工用吗?   老板换了条裙摆大一些的更方便走路的裙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细高跟鞋,手臂上挂着一个米色的提包。   杨思觅看向叶莱,叶莱看了眼老板的头发,她把窃听器粘到老板的发夹上了。   杨思觅伸手把那只提包从老板手臂上扯下来,打开翻了下,拿出里面的手机直接丢到地上,然后把包还给老板,“别坏我的事,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老板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老板在街上闲逛,叶莱他们远远地跟着——几人分散开,一人盯一个方向。   分开时,叶莱和韩彬都看了眼游铎:你没问题吧?   游铎:没问题……吧。   步欢和包君健等人到了后,没看到杨思觅他们,便打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叶莱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   步欢叹气,“好吧,那我也过来。”   包君健对杨思觅的策略持怀疑态度,“这样行吗?”   “最好行。”步欢深沉地道。   嗯,特案组的人有着和包君健一样的担心,这样行吗?刘正民要是不来怎么办?杨老师肯定要……生气,老大又不在,到时可怎么办啊……   真是压力山大。   小安运气很好,逃过了一劫。   一刻钟后,老板走累了——她的高跟脚不适当走路,正好路边有椅子,她就过去坐下了,她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这片区域很宁静,路边树很多,路上人不多,没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没有跟来还是躲在哪里了。   她一直坐着,没人来催她走路,她就继续坐着。   半小时后,一小时后,两小时后……大家心想,完了,刘正民大概是已经离开冷江了。   唉。   希望他是回灵州去找赵彩了,这样和尚那边还有机会抓住他。   老板坐累了,起来继续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那个很凶的男人怎么不派人来通知她要做什么。   她很想直接走掉算了,但不敢,那个男人太恐怖了,她如果不听话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心狠啊,他们经得起美色的诱惑,再美貌的女人也无法让他们心软……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琐事,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然后她看以有一片人形的影子贴近了她的高跟鞋,她回头,看到了一个男人。   窃听器把老板的声音传到叶莱他们的耳朵里,“你来做什么?你走吧,快走吧!”   来了!谁来了?大家赶紧收缩包围圈。   游铎所在的方位能看到来人的脸,他用相机放大那人的脸,男人,浓眉,右边的眉毛中间断了一道……他通知其他人:“是刘正民。”他顺手拍了几张照片。   叶莱道:“你小心一点。”   “嗯,知道。”   “走?走去哪里?”刘正民站在老板面前看着她问。   老板焦急地道:“……你,走就是了!”   刘正民道:“怕你的相好看见我?”   “……”老板无言。   杨思觅正要过去抓人,听到他们这几句话觉得有意思,就停了下来。其他人看他不动,也各自拐弯,绕开了老板和刘正民所在的区域。   老板道:“你快走吧,警察在找你。”   “我知道他们在找我。”   “你到底做什么了?”   “杀人。”   “杀……人?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杀了谁了?赵彩?”   “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受了够多苦了……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们的儿子。”   “……现在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妈,你以前问过我恨不恨你。”两双眼睛互相凝望,然后更晦暗的那双眼睛弯了一下,“我恨的。”刘正民掏出了揣在口袋里的手,一只手拉住老板的手臂,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个管状物,拇指在上面一推,刀刃闪出,他的手往前送出,白刃进红刃出……   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刘正民,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正在淌血的腹部,她挣扎着大叫:“救命!救命!……”   大家连忙冲过去,“住手!放下刀!”在刘正民掏刀时他们就开始冲,但来不及了。   刘正民杀了老板后,还想自杀,但哪有这么容易。杨思觅一脚把他手上的刀踢飞——差点扎到步欢,再一脚把人揣倒,然后按着他的脖子把下巴卸了,再把两只胳膊也卸了,腿没动,得留下来走路。   刘正民像一头正在被宰杀的猪一样,发出了嗷嗷的痛呼声,声音凄厉,听得人想打寒颤。   杨思觅道:“中气十足,很健康。”   老板被捅七八刀,血流了一地,她那双美目中的神采流逝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光华散尽变成了一对死珠子。   杨思觅扫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对包君健道:“你处理一下。我先带他回去。”他用脚尖踢了一下半死不活的刘正民。   “……”包君健点头。这个人,好像是叫杨思觅是吧?不能惹他。不能惹。   飞驰回去后,杨思觅亲自告诉了程锦这个好消息:抓到刘正民了。   程锦很高兴,亲了杨思觅好几口。   等程锦平静了一点后,叶莱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刘正民的母亲李香梅死了。   程锦一怔,“被刘正民杀了吗?”   “老大你怎么知道?!”   “乱猜的,说吧,怎么回事。”   听叶莱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程锦沉默了。   杨思觅看着他,“别气坏了。”   “……”程锦摸了摸他刚刚亲过的杨思觅的脸。   杨思觅道:“觉得不划算,亲多了?我还你?”   程锦,“……”   “为什么她会是刘正民的母亲?”再次平静下来后,程锦问。   步欢道:“就是这么巧?其实也不巧,很多性工作者不都是被老乡带入行的吗?”   “但那是她儿子的女朋友……或者前女友,她怎么想的?”叶莱和程锦一样觉得这事让人纳闷。   韩彬道:“她和刘正民的长相的确有相似之处。”大概三四分像吧。   “马后炮。”步欢吐槽。   韩彬,“……”   “可惜她死了,要不真的要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叶莱皱着眉道。   “什么人都有。”游铎道,“问她儿子也一样,子杀母,看他会怎么说。”   程锦点头。   程锦看到刘正民后,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杨思觅道:“这是为他好,他杀了他妈后想自杀,我怕他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其实很难,实施起来很难,成功率也很低。   而且程锦说的不只是刘正民的下巴,而是刘正民现在整个人都看起来非常惨,像个虚脱的重症病人,身上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脸色死白,仿佛随时会成仙,这还叫健康?   杨思觅把刘正民的下巴扳回原位,“他现在应该没力气咬舌自尽了。”   程锦无力地在心底叹气,“他的胳膊怎么了?”刘正民的两条胳膊垂着不动,像死物一般,大概也是杨思觅弄的……?   杨思觅便把胳膊也给刘正民装回去。   程锦叹气,叹出了声。   杨思觅笑了下。   程锦幽幽地瞥向他,杨思觅悠悠地眨眼,程锦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移开目光,看向刘正民,“你是为赵彩——或者该叫她广夏?——杀这么多人的?”   刘正民死鱼般的眼珠子一抖,活过来了,他盯着程锦,“你,你说什么?”   程锦有点诧异,他说了什么特别的吗?“你杀了很多人?赵彩?广夏?”   听到广夏的名字后,刘正民脸上露出了惶然的神色。   嗯?程锦的脑子快速地运转着,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以为我们不会查到赵彩就是广夏?”   刘正民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程锦道:“你杀了富贵,我们就查到了你,然后就查到了赵彩和广夏,她们两人长得很像,明显是同一个人,至于怎么证明——你杀了赵彩父母,但他们的尸体还在,也就是说他们的DNA还在,所以我们就可以做亲子鉴定,证明广夏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杨思觅道:“他不知道DNA鉴定是怎么回事,没文化的罪犯很可怜。”   刘正民遭受了暴击,又抑郁又暴躁,“那是我失手了,不是有没有文化的问题!!”   “找什么借口,反正就是你无能。”   “……”刘正伸手捂住脸,“是我对不起她。”   程锦道:“是她让你杀这些人的?”   刘正民摇头。   程锦道:“说说怎么回事吧。”   事情的发生有几个导火索。   第一个是两个月前谷刚林喝醉了时说他老婆不能生孩子,所以不管他在外面怎么鬼混他老婆都不会管他,他以后看上哪个女人了,还能带回去做小三小四,让她们帮他生孩子。   广夏为什么不能生孩子呢?当年赵彩怀上刘正民的孩子时,还不满十六岁,流产手术没做好,破坏了生育功能。 第146章 风尘16(完)   第二个是谷刚林到冷江后,叫了茅小燕等人来作陪,刘正民听到茅小燕她们私下议论说谷刚林的老婆看起来像个大小姐,其实和她们一样,不知道谷刚林知道后会怎样。   “不过彩彩也够厉害的,居然能钓到这么大一条鱼。”   “哼,还不是大姐偏心她,好处都留给了她。”   “大姐也是要她帮忙赚钱啊,彩礼钱都是大姐收走的,彩彩当时的彩礼至少有几十万吧?”   “几十万算什么,说不定还有珠宝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才值钱。”   “大姐真有办法,被她挑上的人都是好命啊,不过要是她挑中了我,我是没法下决心和老家的人断绝关系、永不联系的,我妈虽然对我不怎样,但我还是不舍得她。像小燕也不行,她还要养弟弟妹妹呢。”   “小燕不行,我行啊!”   “你?你有脑子吗?你能哄得来一个有钱人娶你?哄得了一时,你哄得了几个月几年?这要露馅了可不是好玩的,男人的报复心可强了,彩彩要是被发现,耶,肯定很惨……”   “行了,别说了。彩彩人不错的,别这么说她。”   “她对你是不错,我记得她还送过你项链呢。”   “别提啦,我看她一直收着那挂绳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就找她要了,结果只是便宜货,上面的珠子是假的,会褪色,切,她也好意思送我。”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却不知道有人把她们的闲话全部听进了耳中,也听进了心里。   那根挂绳是刘正民十几岁时送给赵彩的,确实是便宜货,几块钱一根。   在谷家,刘正民有一次说起过年轻时曾送过初恋挂绳,广夏说她也有过一根,不过早就丢了。   原来根本没有丢,她一直留着,直到被人强要走了。   ——第三个导火索就是这根挂绳。   刘正民不知道挂绳到底在谁那里,只能一个一个找。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茅小燕,因为他从富贵那打听到茅小燕最节省,他觉得这种人肯定喜欢贪小便宜。后来他逼问茅小燕时下手太重,把她打死了。   杀一个人要偿命,多杀几个也一样。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帮赵彩除掉这几个长舌妇好了。   第二个目标是李爱红,这次找对人了,他找到了挂绳,不过这根项链已经很旧了,珠子确实都褪了色,只有绳子依然结实。   后来他用这根绳子勒死了几个人。   ……   刘正民一直把挂绳带在身上,被捕后警察从他口袋中找到这件重要证物。   程锦问刘正民:“你为什么要杀赵彩父母?”   刘正民木然道:“反正已经杀了人,杀几个又有什么差别?”   “但他们是赵彩父母。”   “他们早就和赵彩没关系了,而且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赵彩以后的生活。”   程锦无语,这种没心没肺的罪犯真是……他吐出口闷气,“可惜你的愿望不能实现了,赵彩不会有什么以后的生活了。”   “是我杀的人,和她没关系!”   “我没说有关系,我是说你把她父母暴露出来了——你暴露了她的身份,谷刚林可能会和她离婚。”   “……是我又害了她。”刘正民声音很低,低得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   程锦又问:“那为什么杀富贵?他不是你朋友吗?”   “是朋友,但不是什么过命交情的朋友。”   “为什么杀他?难道他也会影响赵彩的‘幸福生活’?”   “对。”刘正民说富贵和他聊天时也说过谷刚林的老婆像赵彩这样的话。   其实富贵当时说的是:他老婆那么漂亮,他还出来乱搞,在我见过的漂亮的女人中他老婆可以排入前三,还有老林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叫什么彩的,也漂亮,也能进前三……   富贵的嘴巴大,刘正民的心不大。   “柳玉是你母亲……你妈妈?”凤凰轩的老板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柳玉。   “嗯。”刘正民垂着头道。   “你为什么杀她?”   刘正民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还用说吗?她害了我一辈子。”   刘正民小时候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但自从他妈出去打工后,就没人管他了——他爸很不靠谱,后来他妈跑了后,他就毁了,成了个小混混。   然后就是他妈让赵彩去卖身的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你妈的?”   “三年前,是她先来找我的。”   当时,刘正民遇上了广夏,然后他妈就出现了,找到他劝他别去打扰广夏的生活,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就是他失踪了多年的妈干的事。   程锦道:“是广夏让她去找你的?”   “不知道,这不重要。”   “你为什么不彻底放手?”程锦问。刘正民16岁和赵彩分开,24岁遇上广夏,时隔多年,本该放下了。   刘正民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把双条酸痛的胳膊搁到桌面上,看着程锦道:“那时她怀孕了,我们是想结婚的,但她爸妈回来了,他们不肯……后来他们把她带走了,天天打骂她,她受不了就逃跑了,一个姑娘在外面漂着,没钱什么都没,然后我妈,我妈说她救了她……”   刘正民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她居然说她救了她,逼良为娼的老鸨说自己是在救人……”   “我不是不放手。我就是觉得她受了很多苦,是我对不起她。”笑够了后,刘正民这么道。   之后程锦和刘正民核对了一下作案细节,刘正民很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不过他提了个要求,他想见广夏一面。   程锦答应帮他联系。   “我看不起他。”步欢看完审讯直播后说。   “看不起他哪方面?”叶莱问。   “我要是他,绝对不会把赵彩的过往说出来,他口口声声说他做那些事是为了赵彩,其实他非常自私,全是为了他自己,到现在他还想麻烦人家来见他最后一面,见什么,他自己默默去死不好吗?”   “……”大家看着步欢。   “怎么了?”步欢被他们看得有点莫名,“看我做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无私。”游铎道,“看来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别乱说,影响不好知道吗。”步欢很矜持。   叶莱道:“但赵彩也不一定就无辜啊,可能刘正民做的这些事她都知道呢?”   “刘正民的选择和赵彩是怎样的人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步欢道,“而且不管好坏不都是他自己选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人都有眼瞎的时候啊。”   “叶子,你对自己要求太低了。”   “啊?”   “你就不能不瞎吗?难道非得瞎上几次你才会长记性?”   “……”   程锦和杨思觅走过来,杨思觅道:“有些人一辈子都眼瞎,一辈子都不会长记性。”   韩彬闻言看了眼程锦。   杨思觅道:“例如秦越。”   韩彬,“……”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这是天降横祸。   后来,程锦让唐释帮忙联系广夏,向她转达了刘正民想见她一面的愿望。   广夏拒绝了。她说她和刘正民根本不熟,自从认识以来,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三年前,刘正民救过她,她很感激,但她现在不会来见他,因为她不想见、也不敢见一个杀人犯。   至于赵彩,广夏拒绝承认她是赵彩,她说就是广夏。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大家都感叹,这女人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倔呢还是该说她蠢。   那就只能验DNA了,广夏肯定不会主动提供DNA样本,他们只能来强的了——准备好相关文件,强制要求广夏与赵彩父母做DNA亲子鉴定。   程锦转告刘正民说广夏不愿意见他。   刘正民很悲伤,对杨思觅说:“如果你当时没有阻止我就好了。”当时这个男人没有阻止他自杀就好了。   杨思觅没理他,而是看着程锦,像是在说:你看我多努力,你说要活的,我就抓来给你了。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轻轻拍了拍。   两天后,广夏和赵彩父母的DNA亲子鉴定出来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鉴定结果是:双方没有血缘关系。   程锦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唐释笑程锦“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还说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大仙听。   嗯,常长生已经到灵州了。   程锦重新翻看广夏和赵彩的资料。   外貌方面:广夏和赵彩长得很像,至少脸长得像。   广夏的脸动过刀子吗?韩彬说骨头应该没动过,是否有进行细节调整,那得近距离观察,看照片看不出来。   年龄方面:广夏比赵彩大一岁,算是年龄相近。   籍贯方面:广夏老家在黄塘县,而赵彩是石柱县人,黄塘和石柱是相邻县,方言基本相似,也就说语言方面广夏和赵彩很接近,冒充起来不会太突兀——如果她们之中的谁想冒充另一人的话。   个人经历方面:   广夏是孤儿,从小寄居在舅舅家,因为身体不好,13岁时被送进了疗养院,直到18岁才离开,之后她开始边打工边自学,然后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一所普通师范院校,毕业后留校做了行政工作,23岁嫁给了谷刚林,之后一直在谷家生活。   赵彩不是孤儿——父母刚死一周,她在16岁之前一直在老家生活,16岁之后跟父母外面打工,大约18到23岁左右在凤凰轩工作,具体情况得找当年的知情人询问——如果还有知情人的话。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既然广夏不是赵彩,那赵彩哪里去了?   程锦问大家有什么想法。   杨思觅道:“我们不是来查杀人案的吗,现在已经抓到凶手了。”   “那赵彩呢?”   “失踪了。”杨思觅很随意地道,“给她立案,让公安局去找。”   “……”包君健道,“为什么不先问问刘正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对,得问问刘正民。   但刘正民也很意外,“你们说什么?!广夏不是赵彩?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发了狂。   杨思觅道:“广夏承认过她是赵彩吗?”   刘正民两眼充血地瞪着他。   杨思觅道:“你问过她吗?我猜你没问过。”   刘正民大声嘶吼,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卒听。   杨思觅竖起手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刘正民把吼声闷在喉咙中,呼呼做响,双眼瞪着杨思觅,看他还要说什么。   杨思觅道:“我说了嘛,没文化的罪犯很可怜。”   程锦皱眉,“思觅,别说……”   刘正民扑向铁栏……   程锦连忙把离铁栏最近的杨思觅往后拉,然后只见刘正民一头撞在铁栅栏上,然后脖子一歪,身体倾斜,倒在了地上。   包君健连忙让人打开牢房。   韩彬迅速检查刘正民的情况,然后摇头。   “……死了?”   嗯,死了,颈椎断了。   “就这么点距离,也没有高速撞击,他怎么会死?!”包君健也快发狂了。   杨思觅道:“重要的是角度,我扭一下你的脖子,你也会死,没文化……”   程锦道:“思觅,闭嘴。”   杨思觅转头看他。   程锦道:“我刚才就该叫你闭嘴。”   杨思觅转身走了。   程锦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杨思觅走了几米后回头,转身走回来拽住程锦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 第147章 生而为人——广夏&赵彩   一、   广夏对她父母没印象,从记事起她便寄居在舅舅家里,舅舅对她采取漠视态度,舅妈讨厌她,会打她骂她,也会骂她妈,说她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婊子。   长大一些后,广夏知道她舅妈为什么会那样骂她妈了,因为她没有爸爸,她是她妈妈没结婚就生下来的孩子。   据说她妈妈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去世的,病死的,花了弟弟很多钱治病,撒手人寰后,又要弟弟帮她养女儿。   广夏想,难怪舅妈讨厌她。   广夏十二三岁时,只要家中没人她表哥就会脱她的衣服。   后来,她舅妈有次回来得不巧撞见了,就打了她表哥一顿,然后把她送进了一个简陋的疗养院,她舅舅没有阻止。   说是疗养院,其实算是个精神病收容所,被送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广夏就这么变成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疗养院里的正常人都说她是个傻的,是个木头人。   疗养院的生活很苦,比在她舅舅家还苦。每天要干很多活,吃饭吃不饱,男工作人员和她表哥一样会脱她衣服。   广夏十七岁时,疗养院的一个老阿姨偷偷带走了她,想让她给自己的老光棍儿子做媳妇。   在车站里,她和老阿姨走散了。   两天后,她被一个婆婆捡回去了。   婆婆家里还有别的女孩子,有七个。那些姐姐拿东西给她吃,帮她梳洗干净,陪她玩,然后教她接活。   婆婆这里很好,不用干很累人的活,能吃饱饭,有好衣服穿,也可以好好睡觉,还有个喜欢看书的姐姐会教她读书。   一年后,婆婆又捡回来了一个人:赵彩。   婆婆说因为赵彩长得像广夏才会注意到她。   姐姐们也说她们长得很像,说她们可能是双胞胎,或者是姐妹。   广夏不知道她妈当初到底生了几个,她舅舅、舅妈没说过这事。   赵彩倒是说她们肯定就是姐妹,因为她是捡来的——她爸妈天天打骂她,肯定不是亲的。   据说医院可以查是不是亲戚,不过要钱,她们打算存够了钱之后就去做那个检查。   但还没等存够钱,赵彩就没了,她掉进河里了,那是个大雨天。   婆婆没有把她领回来。   公安局把赵彩拉走了,听说会送去火化,烧成灰。   赵彩的东西由广夏收着了。   又一年后,婆婆把广夏介绍给一个漂亮女人,让她叫那人大姐,又跟大姐说她是赵彩。   广夏没有自己的证件,她身上的身份证是赵彩留给他的,所以她就是赵彩了。   大姐看了她的身份证后说她们是老乡,说以后会照顾她。   婆婆也让她跟大姐走。   她看到大姐给了婆婆一叠钱。   广夏跟着大姐去了一个叫凤凰轩的地方。   大姐让人给她上课,教她很多东西,说这样才能赚更多钱。   凤凰轩比婆婆那里更好,不用干活,东西很好吃,衣服很好看,不但有人教读书,还有人教跳舞教弹琴教各种东西。   几年后,有一个客人问广夏愿不愿换个身份、换个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广夏说愿意,又说她有身份,她以前认的一个“广夏”的姐姐死了,她可以用她的身份。   客人笑道:“好,广夏,好名字。其实……我就姓夏。”   广夏便叫他:“夏先生。”   夏先生皱起了眉,似乎身体不舒服。   ————————   二、   赵彩是奶奶带到三岁多才回到父母身边的。   但她不记三岁前的事了,也就是说,她忘记了带大自己的人。   赵彩父母除了她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重男轻女,觉得儿子聪明伶俐,女儿榆木脑袋,然后什么都优先儿子,剩下的才轮得到小女儿。   赵彩的两个哥哥在十来岁时下河去玩水,不幸双双淹死了。   家里只剩下了赵彩一下。   她父母喜欢她了?不,讨厌她了。因为觉得是她是扫把星。   以前只是忽视她,现在开始虐待她。   熬了几年后,她父母终于出去打工了。好处是不用挨打了,坏处是得挨饿——她父母会忘记寄生活费给她。   另一个坏处是,没有大人照看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人欺负,特别是她还长得漂亮。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赵彩有个追求者兼保护人,那人叫刘正民。   后来,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刘正民半强迫地睡了她,然后她稀里糊涂地怀了孕。   刘正民说会娶她,但他没有,他跑了。   赵彩被她父母抓去做了流产手术,然后她父母把她带去外面打工了。   她父母现在添了一个新毛病,两人都酗酒,喝醉了就打她,往死里打,仿佛他们的不如意都是她造成的。   他们喝醉了时还说她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而且还是她奶奶捡的,他们根本就不想要。   赵彩偷偷地跑了。   很快身上的钱花光了,无处可去,也没人能投靠……露宿街头几天后,她被一个婆婆捡回去了。   婆婆“收留”了很多女孩子,其中有个女孩叫广夏,和她长得很像。   大家都说她们可能是双胞胎或姐妹。   赵彩和广夏说好了,以后存够钱了要去医院做检查,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但广夏没能等到那一天。她在一个大雨天掉进河里了。   婆婆没有去领她回来。   她被公安局带走了,据说会火化,然后会被撒到什么地方。   广夏没有私人物品,除了记忆她没有留任何东西给赵彩。   一年后,婆婆带了一个大姐回来,把赵彩拉到大姐面前,让她相看。   大姐对赵彩的样貌和身材很满意,看了她的证件后,更加满意了,说她们是老乡,她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赵彩在凤凰轩呆了几年。   某天,一位客人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换个身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她说愿意。她说她有一个想要的身份:广夏。   客人深深地看她,“我就姓夏。”   “夏先生。”   ————————   三、   几个月后,广夏有了一份新工作,在学校上班。   再后来她认识了谷刚林。   夏先生来找她,问她是不是想嫁给谷刚林。   广夏说:“是。”   “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最好。”   夏先生沉默半晌后问她:“要是他以后对你不好呢?”   “他会打我?”   夏先生笑了,苦笑,“不,他不会打你。”   广夏和谷刚林结婚时,夏先生也来了,站在谷刚林的父母身边。   半年后,有一次出门时,广夏坐的车出了车祸,车起火了,她被困在了车中,一个路过的男人砸开玻璃救了她。   那个男人后来成为了谷刚林的保镖。   后来他杀了人。   夏先生又来了,他跟广夏说不用担心,那些事他会处理好。   广夏道:“谢谢,夏先生。”   夏先生看着她,“别叫我夏先生了。”   广夏微笑。   夏先生蹙眉,“你是不是很恨我?我有我的苦衷……”   “不,我不恨你。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去恨别人?”   夏先生叹道:“你很豁达。”   广夏微笑。   不是的。   我只是没有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的主题其实是:灰姑娘是落难的千金小姐。   ^_^来补一句,谁掉水里都行啦,看成是命运不同的支线好了。 第148章 非关案件——倾城之恋   杨思觅把程锦拖出去后,逼他道歉——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   拘留所里的值班人员默默地推了下眼镜,他们在干啥?   “……”程锦很有骨气,“理智上我知道该道歉,但感情上我还在生气,不想道歉。”   “那你气多久?”杨思觅道,“快点别生气了。”   程锦,“……”他真的……不太生气了。唉。   杨思觅道:“我也生气。”   “嗯?”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杨思觅放开了程锦,别开了头。   啊,还委屈上了?程锦疑惑了,他握住杨思觅的手,心想,难道私下就可以说你了?   怎么可能,信他你就上当了。——在杨思觅眼里再多人都是空气,有没有旁人根本不重要。   杨思觅道:“人类都不喜欢当众丢面子。”   “……”程锦心想,包括你吗?“你当众把我拖出来,我也很没面子,扯平了。”   杨思觅眨眼,点头,“好,扯平了,你不能生气了。”   程锦,“……”果然还是上了他的当。   杨思觅靠过来摸了摸程锦的胸口,“生气对肋骨不好。”   “……你别提我的肋骨。”   “是你自己要受伤的,还不让人说。”   程锦无语,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他拉着杨思觅往外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吧,别在这让人看人热闹。   拘留所的工作人员其实也不怎么想看他们争吵或者和好,被迫观看别人的隐私,怪尴尬的。   出去后,程锦看看四周,把杨思觅拉到绿化带那边去说话。   “是我不好,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程锦先道歉,他还要继续说时,就见杨思觅把脸凑近了自己……程锦接收到了暗示,板着脸在杨思觅脸上亲了亲,继续道,“我是说我不该那么‘严厉’。因为你做错了,不该那样——不该那么说刘正民,也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包队长。”   杨思觅蹭了蹭程锦的脸,“刘正民就是蠢,我又没说错。”   “……是,你最聪明,但是,该安静时就保持安静,好吗?”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的脸色,好像没生气,他就保持本心,一脸无聊地道:“凭什么?那多没意思。”   “普通人就是这么生活的,你想把大家都气死吗?”程锦顿了顿,道,“你想把我气死吗?”   “哼,你这是绑架。”   “……”程锦淡定地道,“那我绑架成功了吗?”   杨思觅瞪圆了眼睛,像是没想到程锦会这么无赖。   程锦抱住杨思觅,摸了摸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背,看他没说话,猜想他应该是默认了。   那就暂时这样吧。   程锦的思绪回到冷江的事上。   案子方面,包君健肯定很气愤,说不定在心里已经把特案组骂了个狗血喷头,唉,但这案子还能发挥的地方不多了,也就是再查查广夏和赵彩的事吧。   然后就是性产业的问题,冷江的这个产业发展得太过了,底下的那些肮脏不提,只看表面就知道这个行业的兴盛对社会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可以说已经成为了社会发展的阻碍……   杨思觅从程锦怀里挣脱出来——为了减少他肋骨的负担。“你又在想什么?”   “嗯?”   “不专心。”   哦……摸摸你时要专心。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在想包队长这次有点惨。”   杨思觅觉得无聊,这有什么好想的。   包君健不是有点惨,他很惨,之前柳玉/李香梅死了,现在凶手刘正民也死了……把案子查成这样,这要怎么向上面交待?   之前包君健来找程锦说过柳玉/李香梅“意外”死亡的事——她是死于故意谋杀,但也是死于警方的疏忽。包君健想抹掉他们让柳玉当诱饵的事,操作起来很简单,就是写报告时把时间往后挪一点,说他们是在刘玉民杀害了柳玉后才到达现场。   包君健认为程锦会同意这么做,因为这事是杨思觅干出来的,当然,做错事的人不一定需要负责任,不出意外,这个屎盆子会被扣在他们公安局头上,而他不想吃这个屎,所以就来找程锦了。   程锦没想包君健会来和他说这个,惊讶过后拒绝了:“不必,照实报上去就好了,责任由我由来担。”   包君健愕然,“但没必要……我是说我们完全可以绕开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程锦摇头,“错了就是错了,人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唉。把这种事盖起来就是在往自己脚下埋地雷,你不知道哪天它会爆开,把你掀个跟斗。   “……”包君健心道,是啊,你愿意买单,但他妈的我不想买啊。   这事肯定是连坐的,特案组和公安局合作调查的案子,公安局的责任跑不了,而且还得负主要责任,因为程锦当时根本不在现场,在现场的是他包君健。   包君健看了看程锦身旁的杨思觅,这个男人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似乎他们现在说的事和他无关,真他妈的,这什么人!   程锦道:“这么写吧:我制定的计划,也是我遥控指挥的,但我失误了。——就是这样。”   包君健想了想,程锦再怎么愿意承担责任也没用,事实就是程锦不在现场,而他在,这个责任他是跑不了的,何必白承程锦这个情。“算了,那就照实写吧。打扰了,程组,我还有事,先走了。”   ……   现在,刘玉民死了。   程锦主动找到包君健跟他说:“这是我的责任,我会和你们局长解释的。”   嗯。包君健也觉得是程锦的责任,一个上级部门的领导,都做到这个职位了还连自己的下属都管不好,你和下属谈恋爱就算了,还特么的公私不分,这种人……真的是谁和他一起工作谁倒霉。还只能自认倒霉。   包君健此时还不知道他还会更倒霉,因为程锦不但管不好下属,他还喜欢多管闲事。   程锦去了趟灵州,干了两件事,一是见广夏,二是就性产业的事和唐释聊了聊。   程锦见到广夏的第一感想是这姑娘确实漂亮,而且有种出尘的气质,和像杨思觅的“目空一切”有点形似。   陪在广夏身旁的不是谷刚林也不是律师之类的专业人士,而是位中年太太,她是谷刚林的妈,广夏对她很亲近,不像是她儿媳妇倒像是她女儿,这姑娘可能不是为了嫁人而嫁人,她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妈。   对刘玉民,广夏就一句话:“和他不熟。”   谷刚林的妈妈帮她补充了数句:“小夏日常不和刚林手下的人接触的,她出去时不是和我一起,就是红姐她们陪着,不会用刚林的人,我们家里的人都知道,你去问谁也是一样的说法……”   对于赵彩,广夏说:“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那个妹妹对我很好。”   “你们还有联系吗?”   广夏摇头。   谷刚林的妈妈没说什么。   程锦怀疑她知道些什么,至少比自己知道的多,可惜问不出来……   离开谷家,在唐释那儿和他聊起这事时,他说:“老谷说她那儿媳妇只和他老婆亲,和他儿子都不怎么亲,对他也只是尊敬,很疏离。”   在唐释那暂住的常长生道:“这说明了什么?”   “没什么。”唐释笑道,“老谷对他儿媳妇没什么不满意的,说她肯叫他爸爸已经不错了。”   常长生还是没搞懂他想说什么,“你这边天天研究的就是这种豪门八卦、家里长短的事?”   唐释叹气,“好吧,我们来点重口味道的,夏高飞和广夏可能有点关系。”   程锦点头,“这样吗,干爹还是亲爹?”   “不知道,你去让夏高飞提供一下他的DNA样本?”   “夏高飞是谁?”常长生问。   唐释抬起脚踢了下常长生架在茶几上的脚,“我说真的,你别老呆在焚河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出来一趟都跟刘佬佬进大观园似的……”   常长生忽略他,转向程锦和杨思觅。   “公安部的。”程锦若有所思,“他对性产业有什么看法?有兴趣打击一下吗?”   “冷江?你真要搞事啊?”唐释兴致勃勃地问。   “有点看不下去。一个即将癌变的肿瘤,趁现在还控制得住,割了吧。”   唐释道:“会转移复发的。”   “割。”常长生道,“就像反恐一样,还不是割了一茬又一茬。”   唐释失笑,“你们真是爱劳动。割就割吧,割割更健康……”   ……   冷江进行了一场全市规模的扫黄行动,出动了全市警力,检查了所有可能涉及性交易的经营场所,最终抓了大概百来人。   在冷江从事性交易行业的人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对比之下,抓的人可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过程锦的本意也不是要抓多少人,只是觉得这个行业该整顿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整顿的不只是性交易行业,还有警方——冷江公安局局长在内的数人被免职了,包括包君健。   冷江的事过后,关于程锦的传言多了一个,据说他搞出这么大的事其实只是出于私心。   什么私心?杨思觅。   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杨思觅在冷江干过什么事——因为他的失误死了两个人。   据说当时和特案组合作查案的冷江公安局非常气愤,放言说不会轻易算了。   但最后硬是什么事没有。   怎么办到的?   冷江的公安系统都被刷新了一遍,还能有什么事?   啧。   回京后,程锦和杨思觅去店里买东西时,看到杨思觅似乎在愣神。   程锦看他:“思觅?”   “你听那歌。”   店里在放一道粤语歌。程锦听了下旋律,道:“还不错。”   杨思觅笑了下,那歌的歌词正在唱:令今生不爱我的人,子子孙孙流传着他与隐秘的我相爱的传闻。   例如,传闻程锦爱杨思觅爱得要死,倾城之恋呢。   当然,程锦并非不爱杨思觅。 第149章 盗亦有盗1   特案组在冷江、灵州耗了二十来天才回京,走前去唐释那打了招呼,顺便蹭了顿饭。   唐释临时走开去处理事情时,常长生跟程锦聊起他差不多也要回焚河了。他本来早就要走了,但唐释今天有这个事明天有那个事硬生生把他拖在这里拖了半个月。   他跟程锦说,唐释大概是想把他扣在这里等焚河那边拿钱来赎他,“难怪硬要骗我过来,原来打这个主意,真狡猾啊。”   程锦无语,“你到底欠他多少钱?”   “很多个零。”常长生唏嘘道,“我们那经费紧张有什么办法呢。”   “那怎么办?”   “要不你借我点?我先还他一点。”   “……我这个部门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不是经费紧张,是根本没钱,就有个差旅费吧。”程锦心想常长生真是穷疯了,居然想从他这里借(骗)钱。   常长生揽住程锦肩膀,“兄弟,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杨思觅在旁边道:“拿开他。”   常长生看看杨思觅,配合地抬起手往旁边挪开一步,“他肋骨还没好全是吧,放心,我没使劲。”他打量着程锦,“好好养伤,你太娇弱了。”   “……”就常长生这种睡美人体质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程锦看了看常长生,头发剪短了——还是偏长,脸上的胡渣刮了,眼睛中那层困倦般的雾气散去了,关健是站姿挺拔,仿佛他补够了钙一身软骨头变硬了,总之,看起来居然还挺健康。   程锦有点失望,“你精神状态不错,或许真的是南方的气候对你更好。”   常长生看看四周,低声道:“在这里我过的是特级疗养院的生活,当然好。就是怕他什么时候会掏出一叠账单来叫我买单。”   程锦也低声道:“没事,欠钱的才是大爷。”   常长生夸赞道:“你也挺无耻的,幸好我没钱可以借你。”   “……”程锦道,“我也很欣赏你。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陆昂调走了,我这边缺一个人。”   常长生警惕看看他,“你当真的?”   “嗯,我从不说假话——很少说,不常说。真的。”   “……我觉得你是想坑我。”   “肯定是要坑你!”唐释从门外走进来,无缝衔接上他的对话,也不知道是偷听多久了。“你瞧他干出来的那些事,全是拉仇恨的,你去他那就是去给他背锅的。”   程锦当然要反对,“再拉仇恨也没反恐危险。”   “你可能对你自己的破坏力有误解。”唐释说完程锦,又去拽常长生的头发,被常长生反手搡开,唐释趔趄了两步,对程锦笑道,“你对这家伙也有误解,你别看现在活蹦乱跳的,但他的活性只有八小时,然后他就死机了,你去强奸他他都不会给你反应。”   “……”程锦觉得唐释的破坏力才惊人,没几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程锦伸手给常长生,“我诚挚邀请你加入特案组,希望你能考虑。”   常长生握住程锦的手,“谢谢,我的荣幸,但我放不下焚河那边,恐怕……”   “喂,你们!”唐释在旁边跳脚,还冲杨思觅使眼色:你别光看着啊。   杨思觅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程锦对常长生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就先预定着。”   “好,我收到了你的预定了,我如果换职位,一定第一个考虑……”   唐释抓住他们俩的手,把他们俩分开,强行宣布:“什么预定,无效无效!”   杨思觅扯开唐释的手,把程锦拉到自己身边,“走了。总跟他们在一起会变傻的。”   “你才傻,我聪明绝顶。你们快走快走!拜拜,不送!”   程锦,“……”   杨思觅拉着他走人,“别看了,两只傻猴有什么好看的。”   常长生挥手,“杨杨下次见。”   程锦,“……”   走远后,程锦还能听到唐释在讨债:“在还清我钱之前你哪也别想去,就算要卖身也只能卖给我。”   常长生在赖账:“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程锦暗叹,可以的,双贱合璧。   回京后,谢铭把杨思觅和程锦叫去她家吃饭。   如往常吃饭时一样,谢铭和程锦谈事情,杨思觅负责吃,程锦一心两用,边和谢铭聊天,边照顾杨思觅——主要是阻止他吃太烫太辣的东西以及帮他有壳的食物。   谢铭看着程锦剥了只小龙虾,然后杨思觅直接从他手上把虾肉叼走了,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程锦至今没教会杨思觅怎么好好吃饭,他打算惯他一辈子吗?不过这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她也不会去说什么。   她喝了口水,和程锦聊起冷江的事,“你知道自己这次干了什么吗?”   程锦想了想,谢铭应该是说的性产业的事,他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你是说扫黄吗?那事我只是起个头,事情是公安部那边做的,他们应该也是觉得冷江有点太不像话了,得整治一下。”   谢铭摇头,“表面是扫黄,实际上里面有很多恩恩怨怨以及权力之争。”   程锦,“……”他没想掺和这种事。   杨思觅安慰程锦般地替他夹了块肉,然后问谢铭,“那边格局变化大吗?”   “不好说,还在变。”谢铭看了看程锦,“我们部门刚动荡了一下,现在隔壁也动荡了,有三四成的‘功劳’都要算在你的特案组头上。”   “我们部门那事特案组是受害者,现在我的肋骨都还没好。”必要时程锦也会以弱示人,博取同情心。   谢铭笑了下。   程锦继续道:“隔壁的事我们就更无辜了,我们就是去冷江查个案子。”   “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很多事得看事实。”   程锦想了想,事实就是他都能受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说自己无辜吧,好像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程锦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谢铭道:“查案就查案,别把事情弄大。”   杨思觅道:“你烦死了,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谢铭无语。她和杨思觅真的很难好好说话,大概是她以前采取了错误的教育方式,这导致杨思觅和她有很深隔阂,大概是把她放进了无法沟通的那个名单里。   程锦给杨思觅夹菜,看了他开始吃,才和谢铭道:“没有故意要把事情弄大,但也没道理因为怕事情闹大就不办事,那些事情我都是觉得有必要才做的,我都是仔细考虑过的,没有乱来。”   谢铭道:“如果你判断失误呢?”   程锦想了想,“那只能承担后果了。”   杨思觅道:“就像你的肋骨。”   “……肋骨本身没什么,但你每次提起我都会头皮发麻,感觉要大难临头了。”程锦告诉他自己的心理感受。   “比起身体伤害你更怕心理伤害?”杨思觅看着程锦,“我很意外。”   “嗯?”   “身体受伤不是很疼吗?”   “可以忍耐。”   杨思觅摸了摸程锦的脸,“但还是很疼,你怕疼。”   程锦笑道:“还好。”   “别怕,这次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不在时你别乱跑。”杨思觅非常大度。   “好。”   “嗯,别有心理压力,快点好起来。”   “……”   休息了几天后,继续上班。   程锦问了声木伦那个案子,“已经解决了吗?”   叶莱打电话去问了下,对方说已经有重大进展了。“老大,他们应该是不想我们插手。”   程锦点头,那就算了。   步欢笑道:“因为有冷江的前车之鉴,我看短期内没人会欢迎我们。”   “听起来很好玩啊,可惜我没能和你们一起去。”小安遗憾的道。她的手上的石膏已经拆掉了,手臂还比较苍白,和另一只手臂明显是两个色号。   程锦道:“有什么特殊的案子吗?”   杨思觅加了个关键字:“轻松的。”   “冷江轻松吗?”韩彬问。   “不。”杨思觅一本正经地道,“死的人太多了。”   叶莱犹豫着道:“没有死人的案子有两个。”   杨思觅抬眼看她:说。   “一个是盗窃案,艺术展上丢了几件东西,国宝级的文物。另一个是唐城的食品问题。”   程锦立刻问:“又怎么了?还是上品集团?”   “不是,是更大规模的问题,全省的粮食都有安全问题……”   杨思觅打断了叶莱,“这个案卷怎么过来的?”   叶莱低头看案卷,“一个大型粮食企业递到公安部的,再转到我们这里。”   游铎过去一起看案卷,“粮食有问题,大家天天的米面之类有问题?这事非常严重。”   小安眨眼,“好吓人。”   “正常,本来就一直有各种食品问题。”韩彬很冷静地道。   杨思觅转向程锦,“这种事一般下面都会给捂着,能捂上几年,十几年,会被捅出来,一种原因是疾病大规模暴发,捂不住了;另一种是领导层权力斗争,故意捅出来的。”   程锦皱眉,“现在是第二种对吗,那也得查。”   “你还想去唐城?想再死一次?”杨思觅道,“不,是想我再死一次?”   “……”程锦半晌无言。   许久之后,程锦道:“那就移交给……”他略停了下,“查一下哪些部门有权限能管这事,都通知一下,要通知到位了,别让他们‘装死’。”   他自己要装死,却不让别人装。够双标的。   “叶子,把那个什么国宝失窃的案卷给我。”   “好的。” 第150章 盗亦有盗2   失窃案的案发地在大善市,前几天那里的博物馆和民间收藏家合作举办了为期一周的艺术展,在举办到第五天时出事了,那晚有人闯入博物馆偷走了三件青铜器和四幅画。   作案的有两批盗贼。头一批是两个人,他们能作案成功主要靠的是速度,他们先破坏了安防系统,然后砸碎玻璃罩直接抓起藏品就跑,当时馆内留守的保安不多,发现不对集结起来去抓人时,人已经跑了。   第二批盗贼比较有技术含量,他们是假扮成警察进博物馆,说是接到了报案。当时博物馆内正是比较慌乱的时候,也没人怀疑他们,就那么放心地让他们四处检查……后来真警察过来后,博物馆方面一检查,又少了四幅画,然后警方发现之前的假警察还把博物馆的监控录像取走了,而且是连硬盘一起拿走了。   杨思觅坐在程锦身边一起看,“这个有趣。”说完他还推了下程锦的胳膊。   程锦只好回应:“还可以。”   步欢道:“我有个问题,青铜器可以私人收藏?不违法?”   丢失的青铜器是两只爵杯和一个觥,警方估计应该是第一批盗贼偷走的,那两个盗贼本来还想搬走一个鼎,但太重了,给丢在了半路,后来被保安找回去了。   “主要是不允许交易。但有很多人私下收藏。”韩彬道。   “你现在连这个也懂了?难道是秦越也收藏?”   “没,他不收这个,收画。”   游铎道:“其实也不是不允许交易,合法律规定的是可以交易的,但是大多数青铜器都都是出土文物,而出土文物都是属于国家的。如果可以证明来源,那是可以交易的,例如流传有序的或者海外回流的。”   “展会上丢的那几件是海外回流的?”步欢问。   程锦翻了翻案卷,没看到这方面内容,“得问那个收藏家了。”不过他敢拿出来展,来源应该没问题吧。   杨思觅看着丢失的那几件青铜器照片,“我喜欢这个。”   程锦看了看,“喜欢哪里?”   这几样东西相比现代物品显得造型很别致,上面的花纹看起来有种神秘的古朴魅力。看简介都是商朝后期的东西,爵是饮酒的容器,觥是盛酒的容器。酒杯加酒壶?程锦看得笑了下。   杨思觅指了下那只觥,“好看。”   这只觥造型别致,看似兽形,但不好说到底是什么动物,头上有弯角,应该是羊角,但四足又是爪形,身上刻满复杂花纹,脊背上还站着一只不知道什么兽。   “好看?”程锦倒不是觉得不好看,只是觉得这东西的风格是那种神秘的民族风,杨思觅喜欢的东西通常还是比较现代的。   “嗯。”杨思觅用手指戳了下那只兽形觥咧在嘴外的锯齿状牙齿,“好看。”   程锦看着照片上的怪兽思索了一小会儿,这玩意咧着嘴到底是在笑还是威胁恐吓什么?他看了眼杨思觅。   杨思觅咧开嘴把牙齿露给他看。   “……”程锦道,“上网买个给你?”   杨思觅点头。   还真要。程锦打开手机上网搜了一下,还真有卖。   杨思觅挑了一只最贵的,“要这个。”   程锦比较了一了下贵的和便宜的,嗯,贵的是好看点,看起来更复杂——从造型到花纹各方面都更复杂。好吧,就这个。   “他们为什么偷青铜器?偷了又不好买,不是吗?”叶莱道。   “只能私下交易。”游铎道,“没法公开拍卖。”   “私下交易——卖到国外去?”   “很有可能。卖出去了就麻烦了,以后要想收回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倍钱。”   小安托着下巴,望着大家,“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买卖古董?”   步欢笑道:“当然是因为钱。偷古董偷名画不都是为了钱?”   “我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这些东西这么值钱?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弄这种东西吗?私人收藏无所谓,反正是他们个人的钱。但政府也花大量钱去回购文物——可都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值得吗?”   “……因为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当然要买回来?”步欢道。   叶莱给了他一个白眼。   步欢笑道:“哎,我又不研究那些东西……小游,你来解释一下。”   游铎道:“文物的价值主要是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简单的说,我们人类不是只吃饱饭就行,我们还需要各种精神追求。文物研究是精神追求中的一个分支。”   “而且文物也有经济方面的作用,像旅游、文化产品开发等等。有专家算过,政府在文物系统财政方面投入一元,可以给国民经济带来八元的产出。——数据可能有误差,但可以说明文物保护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实际上的收益,而且这是个可持续发展产业。”   “旅游业,对,大善也是历史文化名城、著名旅游城市,我还没去过呢,这次要好好玩一下。”小安笑眯眯地道,“我们什么去啊?”   叶莱道:“老大,我订明早的票?”   “嗯。”程锦应了声。   看完青铜器,程锦看了下丢的那几张画,三张古画,一张近代的,警方怀疑是第二批盗贼偷走的,但也无法百分百确定。   第二批盗贼总共有三人,一人去检查安防系统,然后把监控录像拿走了,另两人在会场里转了一圈,中途支开过保安,等他们走后,博物馆才发现少了画。 第151章 盗亦有盗3   程锦看了下出警速度,那晚天气不好,大风大雨,博物馆报警后,真的警察半小时后才到,但假警是五分钟后就到了,这是就藏在附近吗?   “叶子,你先问下那边现在抓到人了吗?”程锦想到个事:案发时间是三天前,说不定那边的警方现在已经抓到了人。   “还没抓到人。我问一下现在是不是有新线索吧。”   叶莱打电话过去问了一声。对方回复说还没有抓到疑犯,一个都没抓到,新线索么,倒是有一个——有个保安死了。他们怀疑那保安和盗窃案有关。   大家看向杨思觅,之前这位不是说要没死人的案子吗?现在死人了。   叶莱道:“那我们还去吗?”   程锦道:“去。保安怎么死的?”   杨思觅看着程锦,没说什么。   叶莱道:“等一下啊,他们正在把法医报告报给我。”   “那保安是内贼吗?这种盗宝案九成以上是内贼干的。”小安道。   游铎看向她,她立刻补充:“数据不准确,没有根据。我是看网上说的。反正就是大部分这种案子都和内贼有关,因为他们作案最方便,而且他们工资不高,天天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难保那天就动邪念了。”   游铎点头,“他们一般会在日常中大家不注意时动手,例如在藏品被收进库房中时,他们偷偷把东西拿走,有的博物馆馆藏多,几年才清点一次,等发现东西不见了,早就晚了。”   “……管理很混乱啊。”   “经费不足吧,也没办法。”   片刻后,保安的尸检报告来了,韩彬看了下,说:“心脏病突发死亡的。”   那保安五十岁了,心脏有点问题,他死时正在博物馆工作,据说是和同事吵了几句,给气得心脏病发了。   第二批盗贼假扮警察进入博物馆时,这位有心脏病的保安是接待人员之一,假警们要去馆内查看情况时,就是他带的路,所以他是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他和同事吵架也是因为这事——大家互相埋怨,然后就把人给气死了。   步欢道:“我还以为是故意谋杀呢。”原来是自己死的。   小安点头。   游铎倒是道:“也可以故意谋杀,例如知道他有心脏病,故意气他。”   “嗯……那就是说他可能不是内贼,真正的内贼是气死他的人?”   “不一定,也可以是:他们是同伙,例如两人一伙,气死一个,少一个知情者,剩下那个不是就更安全了吗?”   程锦听了会儿他们的议论,道:“明天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定下了案子,没什么重要的事了,程锦便让大家提前下班。   程锦和杨思觅是最后走的。程锦检查了一下窗户,关掉水闸,电留着,因为监控等东西要耗电。   杨思觅跟在程锦身边看着他忙活,“笨手笨脚的。”   “嗯?”程锦正在洗杯子,听到他这么说,便停手了,“你来?”   杨思接过杯子,放到水笼头下冲洗了一会儿,然后把杯子放到杯架上。   程锦笑了下,关掉水笼头,替杨思觅把手擦干,“谢谢。”   杨思觅哼了一声。   程锦看看他,把自己的手也擦干,然后揽住他,“生气了?气什么?”   杨思觅不说话。   程锦想了想,故意道:“我太笨了,想不起来,你告诉我吧?”   杨思觅不理他,扯起他衣服下摆,摸上他的腰背。   程锦抓住杨思觅的手,拉开,开玩笑道:“走,我们回家继续,回车上也行。”   ——只是说说,回家也不会怎样,在车上更不会怎样。杨思觅现在很克制,好像程锦的肋骨随时会再断一次一样。   程锦觉得他在杨思觅眼中可能不只是断了肋骨,他还受了某种内伤或者得了某种绝症,或者他其实是某种限量版玩偶,所以杨思觅很小心翼翼,亲一亲摸一摸时都很小心,像是生怕手劲大了给弄坏了。   这事没什么大不的,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杨思觅知道程锦在笑他,瞥了程锦一眼,别开目光不理他,像个生闷气的小孩。   程锦失笑,好了好了,不逗他了。他拿起杨思觅的手,亲了亲他手指上的纹身,“你不会是在气案子吧?生气有人死了?这不怪你……”   杨思觅道:“当然。又不是我杀的人。”   “但是你选的案子,一个可能涉及谋杀的盗窃案,好像有点危险……不过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程锦很严肃地道。   杨思觅把头转回来一点,瞄了瞄程锦。   程锦捧住杨思觅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亲,正待深入,门铃响了,程锦放开手要走开,被杨思觅按住后颈……两人在门铃声中坚持不懈地亲了一会儿,最后程锦把杨思觅推开一点,笑道:“回家再继续,先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来的人是景行止。   程锦开门让他进来。   景行止把一楼看了一遍,怎么空荡荡的?“人呢?在二楼?”   “你找他们?”   “没,来找你。”景行止踱着步走到休息区的沙发边坐上,翘起二郎腿,“给我来杯水?”   程锦把杨思觅拉到景行止旁边的沙发上,让他坐下,然后去冰箱里拿了一个瓶子一个易拉罐回来,他把瓶子丢给景行止,把易拉罐打开,插上吸管放到杨思觅手里。   景行止拎着瓶子查看标签,“汽水?”   “啤酒。”   水果味的啤酒,不知道是小安买的,还是秦越送来的,或者是游铎从家里拿来的。   景行止咬掉瓶盖,灌了一口,断言:“这就是汽水。”   胡说八道,杨思觅喝的才是正宗的汽水。   程锦道:“找我什么事。”   “你说呢?你不是刚干了件大事吗?”   “哦。”大概又是在说冷江的事。程锦诚恳地道:“那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景行止哈哈大笑。   程锦帮杨思觅捂了下耳朵,“你小声点行吗?”   杨思觅乖巧地叼着吸管喝汽水。   景行止乐不可支地指着他们,“你们又在搞笑了……”   谁有空跟你搞笑啊。程锦道:“有事就说事,要不我们就回家了,明天要出差,要早点回去收拾东西。”   “明天去哪出差?唐城?”   “大善。机票都订了,你没查到?”   “怎么不去唐城?都以为你会去唐城。”   杨思觅道:“因为我威胁他要离婚。”   程锦,“……”   “哦,难怪,爱美人不爱江山是吧。”景行止一脸恍然大悟状。   “……”程锦道,“不要用美人这种词。”   “好的,美人儿。”   “滚。”   “但是不对啊,你们又没结婚……”景行止变脸般地换上一脸笑嘻嘻的表情,“诶,大家都这么熟了,程锦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大家都很清楚,只有那些脑子有坑的人才会胡思乱想……”   程锦打断他:“行了,别乱编排我。”   景行止继续道:“所以啊,到底为什么不去唐城?”   杨思觅吐出嘴里的吸管,“等一下,我们再聊一聊江山美人的事。”   “美人儿?”景行止敛起笑容,作沉思状,“大家都认为程锦肯定更爱美人儿。——我说错什么了吗?”   杨思觅叼起吸管,继续喝汽水。   “……”程锦无语,“别开玩笑了,说正事。唐城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唐城?”   “没什么,就是想看你搞事。”景行止笑道,“去年你放了唐城一马,今年你还会放过他们吗?他们还派人来刺杀过你,你肯定不会以德抱怨,对吧?你连冷江都没放过,没道理放过唐城,是吧?”   “之前的事是上品集团弄出来的,这次不是他们。”   景行止立刻道:“你还是去了解过情况嘛,看来你很关心这事。”   程锦不理他,继续道:“另外,我没对冷江做什么,那是公安部自己的事。”   “嗯,你没有直接干涉他们的‘内政’,我懂的。”   “……”程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景行止笑道:“领导的意思是唐城那边其实可以干涉一下。上面的人还是想把事情办好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时候事情原本想得好好的,但最后就是莫名其妙的变得一塌糊涂了……唉,大家都很心痛啊。”   程锦抬眉:“领导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上面的人的意思?”   景行止和程锦对视,“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也不好乱猜,是吧?”   杨思觅伸手挡在程锦眼前,“不猜,也不去。”   景行止笑道:“领导说你办事他放心。”   程锦简直无语,这招叫请君入瓮吧。信了你的邪了。“你自己去吧。”   景行止悠哉地摇头,“我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程锦手痒,握了下拳,这人太欠揍了。“我明天要去大善。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们要走了。”   “再坐会儿。”景行止晃了下手里的酒瓶,“还没喝完呢,别浪费。替陆昂的人你找了吗?”他换了个话题。   “问了声大仙,他说会考虑。”   “大仙?你可真是……”景行止失笑,打量着程锦,“唉,随你吧。在你找到人之前,有事可以找我。”   程锦道:“谢谢。”   景行止冲程锦举了下酒瓶,像是在和他干杯,然后仰头喝了一口。   ……   第二天中午,特案组到达大善,先到公安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聊了下案情,然后去博物馆看现场。   路上,程锦观察了一下路况,“这里不堵车?”   “江这边不堵,那边堵。”和他们一道的刑警老周说。   大善中间有条江,江北堵,江南不堵,博物馆在江北,从江南过去得走桥。   老周又道:“不过也是上下班高峰时会堵一下,平时还好。博物馆被盗是在晚上,又碰上了大风大雨天,所以外面车少,盗贼跑得比较顺利。”   不但跑得顺利,路上的交通监控也没拍到车牌号,这给警方破案造成了很大难度。   博物馆气势磅礴,依山而建,面向大江。   程锦他们站在博物馆前的广场上往四周看了看,广场很平坦,大理石铺的地面,没阶梯没沟渠,在上面开车很方便。   不过,大多数地方都设了禁止通车的路障,没有路障的通道其实只有南北两个出入口,这两头白天有人看着,晚上没人管,因为晚上一般没人来这,当然,白天人也不多,大家不怎么爱上博物馆来逛。   程锦指着广场上的南北两个出入口问:“摄像头拍了什么了吗?”   老周道:“只拍到了大概。”   第一批盗贼是戴了头套的,抢了东西出来后,坐上车,飞快逃离了。   第二批盗贼假扮警察,穿了制服,戴着帽子,开的是假警车。   步欢道:“那辆假警车还没找到?”   “找到过一辆,但排除了。”那辆车是车主私下弄着玩的,博物馆被盗那晚,这车停在家里没有开出来。   “警车这么醒目的车会这么难找吗?”小安道,“那辆不会是真警车吧?”   “绝对不是!”   “那是什么车啊,还有什么人会有警车?”   “违法的人啊……”   程锦道:“之前办艺术展的地方是在东馆?”   “对。那边。”游铎指了下方向。   东馆相比主馆,比较偏一些,因为不是那么常用,所以安保系统也更新得慢一点,而且不是特别稳定,有时警报器会误报,保安们听了太多次“狼来了”之后,警惕心难免下降,最后狼真的来了。   大家进东馆看了一下,进门是个厅,然后还有个天井样的设计,再往里,才是展馆。盗贼们嫌重没搬走的那个青铜鼎就是被扔在天井旁边的。   程锦看了看展馆的门,上面有三重锁,两批盗贼都是走门进来的,一批是自己进来的,另一批是保安放进来的。程锦问杨思觅:“这门好开吗?”   杨思觅道:“不难开。”   程锦笑道:“试下?”   杨思觅看了眼程锦,“你真麻烦。”然后他低头看锁,“谁有工具?”   “要什么工具?”老周正想找博物馆的人借一下,结果看到特案组那些人都在翻包,“只有简易版的工具。”“多用军刀行吗?”“……”   杨思觅接过韩彬手里的一个皮袋,出门,从外面把门关上,程锦立刻走过去把锁上的保险全都拉上。   两分钟后,三个锁接连响了,门似乎要开了,但大家只看到门被推得震了震,但并没有被推开。   嗯?锁还没开吗?看来这锁有点难开啊。大家正想着时,只听大门发出一声巨响,“呯”地一声两扇大门猛然分开,狂风涌入大厅,杨思觅大步走了进来。——他把门踹开了。   “……”大家默默地看着洞开的大门。   杨思觅把工具包扔还给韩彬,走到程锦身边,“你说打开就行。”   程锦默默点头,道:“不知道盗贼的开锁水平怎样……”   杨思觅道:“比我好?”   “两种情况,一种是比你好,那我们要找的就是一个开锁高手,这种人应该不多,应该会比较好找,找道上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另一种是不如你,那就是说,他们有内应,有人帮他们打开了门。”   杨思觅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第152章 盗亦有盗4   程锦检查了一下门和锁,把门关上,锁也锁上,好像没什么问题,门没坏,锁也没坏。估计刚才杨思觅还是把锁打开了的。不错,不用赔钱了。   程锦做这些时,杨思觅一直在他身旁,等他弄完,杨思觅问:“看出了什么?”   程锦摇头,握住他的手腕,“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展厅那儿还有一道门,玻璃的,程锦看了看,没叫杨思觅再试开,这门一看就不经踹,算了,别折腾了。   倒是杨思觅来回地看门和程锦,似乎很期盼程锦再叫他干一次活。   程锦专心地看着玻璃门的展厅,之前展品就是放在这里,现在是空的,不是空荡荡的空,是只剩空展台。   “一周前,这里是这样的。”叶莱递给程锦一个平板,上面有当时展览现场的照片。   程锦划动照片比对着现场看了一下,几天前,现在空着的墙上是挂了画的,前面会拉一道隔离带,用于隔开观众避免他们触摸画作。而器具类的文物及艺术品是装在有玻璃罩子的柜子里展览的,不过那个玻璃罩只是普通玻璃,主馆那边倒是配了防暴玻璃,东馆这边由于经费等问题,还没配。   程锦张望了一下,“安防系统是怎样的?”   “在这里!”小安抱着平板电脑跑过来,给程锦看展厅内的安防布局图,“摄像头数量足够,角度也没问题。除了摄像头外还装了红外线警报器,但这款警报器型号太旧了,没有电影里的那种好用,拿块红布一盖就会失效。”   不过案发时,连红布都没用上,整个安防系统都失效了。   步欢叹道:“博物馆这么好偷啊,难怪总能看到新闻上有各种名画和珍贵文物被人盗走。”   “国内的博物馆已经算难偷的了,很少发生偷盗事件。不过地方小馆被偷盗的情况很严重,听说有一年被偷几次的。”游铎摇头道,“地方上的安保不行。”   “这里是小馆还是大馆?”小安问。   游铎看看她,“当然是大馆——知名的大型博物馆。以前没出过事,这次之后肯定也会改进。”   “哦,那我们可以帮他们的安防系统提点意见。”   游铎点头,“可以啊。”   逛完博物馆后,程锦问刑警老周方不方便去见一下受害人——失宝的主人。   老周当然没意见。   失宝人有四位,一位是那几件青铜器的主人,剩下三位是画的主人。   那几件青铜器的主人叫刘文博,在青铜器收藏界是个名人,还是个收藏协会的会长,早年是个房地产商,后来爱上收藏青铜器,就一头扎进了收藏界,据说他特地建了一栋别墅用作藏宝。   “我们要不要找个专家陪我们一起过去?”叶莱问。   他们不懂古董文物也不懂艺术,好像需要一个内行来给他们当顾问。   步欢笑道:“也不用吧,我们又不是来鉴宝的,只是来查个案而已。再说了,我们上哪找专家去?”   韩彬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秦越找一个过来。”   游铎也举了一下手,示意他也可以找人过来。   杨思觅看向程锦,“要问一声外公或舅舅吗?”   程锦的外公和两个舅舅都是古董收藏鉴定方面的行家,至少在青铜器鉴赏方面肯定没问题——大舅还是个造青铜器工艺品的高手。不过画倒是不好说,在程锦对他外公有限的了解中,老人家收藏的画作似乎并不多。   程锦沉吟不语,他和外公舅舅联系很少,也就逢年过节会打电话问候一下,并不亲近。不是不愿意亲近,是世间事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东西你得不到,程锦这辈子没有亲缘,和他的血亲们感情上亲不起来、距离上也没有近过。   杨思觅道:“这种时候你不咨询他们说不过去。”   一个人在困难时舍近求远宁愿寻求外人的帮助也不找自己家人帮忙,这不是常人会做的事。   在某些时候,杨思觅可以说是非常通人情世故的。   程锦笑了下,确实没道理去刻意避这个嫌。他对其他人道:“我去打个电话。”   杨思觅陪他出去,“你需要个人空间吗?”   “不是。只是没必要当着大家的面打电话。”   两人一起走到外面广场上。阳光很热,程锦看看四周,没有树,也就是说没有树荫,还好前方是滚滚江水,江面宽阔,江风畅通无阻地吹到了广场上,能帮忙减点温。   程锦打电话给他外公龙行雨,把这边的事跟他说了一下,向他咨询专业意见。   龙行雨笑道:“这个刘文博我听过,你舅说过,当笑话说的,哈哈……”   在程锦舅舅口中,刘文博是个不差钱的暴发户,他是爱收藏,收了一堆假货。别人跟他说呢,他还死活不信。但挨不住大家都说假,后来他怎么搞呢?   他不是有钱吗,就捐官般地给自己捐了个收藏协会的会长当,硬是把自己捧成了专家,然后他就给自己收藏品全都颁发了一个真货的证书。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不识趣地来他面前说假货的事了。   “不过这只是个圈内笑话,也当不得真,到底如何得见了东西才知道。”龙行雨谨慎地道。   程锦道:“那几件青铜器已经被偷走了,还没找到。”   “那就让你大舅去和他聊聊,问下他的东西是什么来路,从哪收来的,多少钱收来的……了解清楚背景后,基本就能判断出他手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程锦想了想,道:“那外公你替我问问大舅,他方便的话就过来帮我看看,不方便也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等着,我去问问他。”   “好的,谢谢外公。”   “我让你二舅也去你那一趟吧。画方面,他比你大舅内行。”   程锦忙道:“不用了,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就这么说定了,让他们都去你那看看。”龙行雨很专断地做了决定。   “……”   挂了电话,程锦有些烦恼地告诉杨思觅,他外公打算让两个舅舅都过来。   杨思觅道:“你这是帮了外公的忙,他不是和二舅关系不好吗?你给了他理由去和二舅说话。”   程锦笑了笑,或许吧,就像杨思觅给他找理由让他联系他外公一样。   大舅二舅都答应了来大善,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老爹逼的。   “舅舅们明天才到,那是不是明天再见刘文博等受害人?”叶莱问。   程锦点头。   不见受害人,那就先查别的吧。程锦道:“除了青铜器,其他几位收藏家都给自己的收藏品投了保对吗?”   “是的。”   也就说,只有那几样青铜器是白丢了,其它东西不管赔多赔少,至少能挽回一些损失。   不过,如果那几样青铜器是假的——万一是假的,那主人就不会损失太多,工艺品多少值点钱,但和古董不能比,当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毕竟没投过保。盗贼们就惨了,冒那么大险去违法,结果却白偷了。   “也不一定白偷,卖给不懂行的人照样大赚啊。”步欢道。   “我有个想法,我们来买吧,他们偷东西不就是为了卖吗?我们来买。”小安提议。   “好像可以哦。”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叶莱道:“是不要现金?像买毒品一样,先看钱再交易。”   “没事,小哥哥有钱,我们借用一下。”小安挽住游铎的手臂。   游铎道:“但要怎么联系他们呢?”   “黑市渠道,我对古董黑市不了解……”步欢坏笑着打量游铎,“小游,要不你去问下你爸知不知道这方面的信息?”   游铎,“……”这是叫他去坑爹?   程锦道:“我问一下景行止。”   大家用眼神沟通了一下,最后由叶莱提问:“老大,他要来我们这?”他们现在对景行止没那么排斥了,但说不上欢迎,他们一直有些怵他。   程锦摇头,“没有,但可以让他帮忙。”   哦。   但忙帮多了,事情就不好说了呀。   韩彬道:“两位舅舅可能知道一些黑市的事。”   大家冲韩彬比大拇指,干得好。   程锦想了想,嗯,很有可能,毕竟是长期和古董打交道的人,什么盗墓的盗人家保险箱的甚至是盗博物馆的,估计都打过交道,就算没见过应该也听过。   “那这事就等他们来了再商量。”   “好呀。”   程锦道:“那现在就先去找那辆假警车吧。还有博物馆的保安们,都好好查一查。”   “好!那是不是自由活动?”   程锦点头。   “好嘞。”大家欢快地解散了。   老周看着除了程锦和杨思觅外的其他人都走开了,其中那个像朵花儿一样的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指着江面说:“我们先去坐船吧!看看江景……”   小姑娘身旁的那个男孩回应:“晚上坐吧,晚上的江景会比较漂亮。”   老周默默地看向程锦,然后听到杨思觅道:“我也想坐船。”   程锦借用游铎的答案:“晚上吧……”   ……   小安他们倒没有真的跑去玩了,他们去干活了,分了两组行动,小安和游铎去找警车,其他人去查保安。   怎么找警车呢?小安在网上发布了求租信息,出高价,说自己想租辆警车用于拍照。   结果真的有人联系她。   小安和游铎便去看车,那车是一个小型影视基地的车,用于拍一些警匪剧之类的。   游铎打电话叫公安局的人过来,让他们调查这车和博物馆被盗那晚盗贼们用的假警车是否有关系。 第153章 盗亦有盗5   那车拍戏用的警车在博物馆被盗那天是外租了,现金交易。管理那辆道具车的人记不清租车者的外貌了,不过他们通过电话,也就是说有租车人的手机号。   小安一查,那号不是实名的,看来对方早有准备,估计不是个好人,是盗贼的概率上升了。   警方问道具车管理员,“不认识的人你也敢把车租给他?不怕他开着你的车跑了?”   “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其实好点眼熟,他说他也是在这边工作的,见过我好多了回了……”   “他到底长什么样?”   “就普通人的样子,短头发,挺壮的,估计在剧组里干的也是体力活。”   “……”   小安研究了一会儿那辆假警车,“这车有装车载定位系统吗?”   “有的有的。”   可惜盗贼也想到了这点,他把那个定位系统切断了,老手啊,看来对方是盗贼的概率又上升了。   道具车管理员惴惴不安地道:“到底什么事啊?那人把车租去做什么了?不关我的事吧?”   游铎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   小安插话:“大叔,你要不要负一份责任只有等事情调查清楚后我们才知道,反正你配合我们调查总是没错的,我们不想冤枉好人,但也不愿意放走坏人。”   管理员大叔陪笑,“是是,你说得对。其实……我这车上还有一个定位器……”   那道具车上有两个定位器,还有一个录音器,据说是拍戏的需要。   “大叔你真精明!好样的!”小安不管这到底是拍戏需要,还是个人爱好,反正有线索就是好的。   租车人大概也没想到一辆破车居然有这么多花头,他只拆除了比较明显的那个定位器,没发现那个隐蔽的,也没发现更隐蔽的录音器,所以既被记录下来了行程,又被录下了车内的谈话内容。   游铎问管理员:“你看过定位器吗?还有录音,你听了?”   “没有没有。”   游铎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哦?”刚才他差点就被这人骗过去了,现在可不会上当了。   “真没有,这几天吧……我工作忙,没来得及……”   定位器显示租车人的确在深夜去过博物馆,而录音器里的谈话表明租车人还有两个同伙,他们的确就是盗博物馆的盗贼。   他们在车上核对过作案程序,其中有一句是“等猴子他们出来后,过八分钟我们就进去。”   小安问管理员:“大叔,你认识一个外号叫猴子的人吗?”   管理员作沉思状,“我朋友中没有叫这个外号的,但这边经常有剧组过来拍戏,里面有时会有叫被人叫作猴子的,你要问我具体是谁,我也没印象,要不你们去剧组那边问问?”   “好,我们会去看看,这事你别去外面说啊。”   “不会的不会的。”   之后,小安和游铎把租车时交车地点附近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检查,发现有个摄像头拍到了租车人,那是个头发剃得挺短的男人,目测——根据头皮的颜色浓度进行合理猜测——比和尚的头发长一点,和尚是两三毫米,这人翻倍应该是有的。   小安又把道具车管理员叫过来,“大叔,这个人你认识吗?”   管理员立刻道:“就是他租的车!”   “没啦?”   “……我觉得他应该是剧组的人,最近有个剧组在我们这边拍电影。”   “行,我们去剧组看看。”   剧组晚上也在开工,过去一问,一个专门管群众演员的男人说:“这人好像来这当过两天群众演员。”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男人摇头,“都是工头带人过来,我直接和工头联系就行,我把工头的号给你们?”   “好的,谢谢。”   工头年纪不大,是个油滑的年轻人,脸上长着许多痘,见到是警察找自己,他十分谦恭配合,“他是我一个熟人的朋友,说想找点活干,我就安排他到这边来试试。”   工头的熟人叫大强,是个圆头圆脑的年轻人,主职就是群众演员,就住在影视基地附近。把他叫出来一问,他说他和那人也没认识多久,是和朋友一起喝酒撸串时认识的……   就这么朋友的朋友……一路查下去……最后终于找出了这个租车嫌疑人的身份,他叫唐中华,去年才来的大善,一直没有稳定工作,好像是什么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的是机械之类的专业,听说这方面的工作不好找,他做梦都想赚大钱,经常想出一些新奇点子,所以会去博物馆盗宝大概也不奇怪。   小安和游铎回公安局时已经很晚了,路上小安还惦记着要去坐船,游铎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店已经没票了,只得作罢。   程锦听了他们的汇报后,有两个问题:“唐中华是第二批盗贼之一,他们总共是三人,另两人的身份是什么?唐中华他们提到的猴子,到底是谁?”   “警察叔叔们在查啦,反正大方向已经有了,接下来就靠人力了。”小安一副“我不行了”、“我已经累坏了”的模样,看来她没把自己算作人力。   游铎道:“唐中华的两个同伙可能来大善还没多久,好像没人知道他们。猴子可能是唐中华他们给某人取的外号,他们私下取的,没有普及,所以只凭这个外号我们找不到人。”   程锦点头。   “外号猴子,是长得像猴?或者长得瘦?”小安在旁边猜测。   程锦道:“或者姓侯。”   游铎立刻道:“今天见过的人好像没有姓侯的。”   “嗯。”程锦笑了下。他只是那么一说,并不真的认为那人姓侯。“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小安问:“叶子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们回来过一次,又出去了。”   “哦。”小安眨巴着眼睛很想再问一次:又出去了是去做什么啦?   程锦笑道:“走吧,回酒店睡觉。”   杨思觅已经睡过一觉了,他神采熠熠地望着程锦,“不睡觉,去坐船。”   程锦,“……”   游铎帮忙解围:“没票了,晚上十点之后就不再销售游轮的票了。”   程锦便道:“我们有空再去。”   杨思觅想了想,“和舅舅一起去。”   “……”程锦不认为他那两个舅舅会喜欢坐什么船,他舅舅家的小朋友大概会喜欢吧。   第二天早上,小安醒来时,看到叶莱在房间里,小安趴在床边问:“叶子姐,你才回来吗?”   “没,昨晚就回来了,你睡得太沉了,没听到。”叶莱笑道,“你这警觉性是太低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啊,那么晚。”   “去装了几个窃听器,步欢和韩彬去装的,我给他们望风。”   “咦?”小安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坐了起来,“装保安家里啦?”   “嗯,一会儿去看看有没有收获吧。”   其实不只是装保安家里了,还在博物馆的馆长、副馆长等几个领导家也装了。   叶莱觉得这样不太好,侵犯人家隐私。但步欢和韩彬觉得没什么,谁关心他们的隐私,我们就只想查案找线索抓坏蛋,多么正义。   吃早餐时,程锦了解了情况后,只说了两个字:“理由?”——随便跑人家家里去装窃听器的理由。   “我怀疑是监守自盗。”步欢道。   程锦低着头在剥一个鸡蛋,平淡地重复了一声:“怀疑。”   怀疑不是合理理由吗?步欢灵机一动,“我帮你写报告。”   “写好一点,你写的报告最差。”   步欢,“……”   程锦剥好鸡蛋后要放到杨思觅碟子里,杨思觅拒绝:“不要。”   程锦把目光移到杨思觅身旁的小安身上,小安忙道:“我吃饱了。”她对白水煮蛋没兴趣。   杨思觅道:“自己吃,别挑食。”他吃了一个小香肠,不喜欢,就把剩下的两个挪到程锦的盘子里去了。   “……”程锦看了看自己的盘子,拿早餐时真的要量力而行,还要有一定的预测能力,实在不行的话,就得有后备计划——后来他很有技巧地把一些食物喂给杨思觅了。   中午12点半时,程锦两个舅舅到大善了,程锦和杨思觅去接他们。   两个舅舅都戴眼镜,一个穿着汗衫大裤衩像个普通老伯——喜欢坐在小公园里和人下棋闲聊的那种,一个衬衫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个高级知识分子。   程锦笑道:“大舅二舅。”   杨思觅统一叫了声:“舅舅。”   大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发现他们身上没宝贝,有点失望,他问杨思觅:“你以前那个珠子怎么不戴了?”   “磨损严重就不戴了。”   大舅气结,那么好的东西……磨损严重,你这个败家子!   二舅在和程锦说话:“你是不是瘦了点?要注意身体。”   程锦和这个二舅就见过一次,前年一起吃过一次饭。“没有瘦,一直这样……”   杨思觅道:“瘦了,他之前断了肋骨,现在都还没好。”   大舅二舅一起盯住程锦,“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   程锦笑道:“意外……”   杨思觅拆他的台:“抓几个绑架犯时被对方撞了。”   大舅立刻道:“你这工作太危险了,我看干脆别做了,小公务员工资也不高吧……”   杨思觅在旁边点头。   二舅皱眉瞪了眼他们俩,然后看向程锦,“你们的工作真的很危险?”   程锦摇头笑道:“没有,这么多当警察的,出事的其实很少,我那次只是意外。”   二舅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 第154章 盗亦有盗6   程锦没有带舅舅们去公安局,而是带他们去了酒店,先吃饭,然后把案子的事和他们详细说了一下。   二舅龙九问道:“我先几去见个老朋友,打听一下他们是怎么看这事的。”   大舅龙九思也道:“我也去。”   “那我帮你们安排车?”程锦问。   舅舅们点头,有车当然最方便了。   程锦让步欢和韩彬陪他两个舅舅去见他们的朋友。   步欢跟大舅,韩彬跟二舅。   程锦特地问了一声,“去帮忙开车没问题吧?”   韩彬道:“放心,我会开车。”他笑了笑,“技术还不错。”   程锦,“……”这是特地在自己面前炫技?错觉吧。   其他人继续之前的调查。   唐中华不知道藏在哪里,暂时还没能把他挖出来。   猴子这个人倒是有了点音讯,警方怀疑此人是影视基地那边的一个群众演员,据说有点功夫,爬树爬墙特别厉害。目前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他,只要他有异动,马上会被限制人身自由。   几个警方重点关注、步欢他们也往人家家里装了窃听器的保安暂时也没动静。   之前死于心脏病的那个保安的亲属正在和博物馆谈赔偿,要价不低,博物馆采取了拖延战术,应该是在等公安局这边的调查结果,保安如果和盗窃案有关,博物馆肯定不会愿意赔这个钱。   博物馆的几个领导也很安静低调,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上面的人下来调查了。   晚上,舅舅们回来了,两人似乎和“司机”们相处得不错,有说有笑的。   大家依旧回酒店说话。   龙九思道:“道上已经有人在卖货了。好几批人呢,都想钱想疯了。”   龙九问点头,“我明天去帮人看看货,看画,看到底是不是真迹。”   小安兴奋地道:“那我们明天就可以抓到了人了?”   “女娃娃,卖货的不一定是偷东西的人。”   “我知道,但抓到他们就能抓能抓到盗贼了嘛,这叫引蛇出洞。”那几个偷古董偷画的人肯定很想卖掉手里的东西,他们不方便自己出面,就找别人替他们出面呗。   龙九思大笑。   龙九问皱眉,“小孩子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你这个老古板,我怎么就不能笑了?”龙九思瞧了瞧程锦,说他,“外甥像舅,我看你这脾性像的就是你二舅。”   程锦笑道:“像二舅挺好。”二舅至少不造假。   龙九问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龙九思撇着嘴摇了摇头。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他性格比较复杂,有时候很幼稚。”   龙九思表示赞同,“是的!例如现在!”   程锦和龙九问互相看看:我们幼稚?呵呵。笑话。   谁幼稚甚至是弱智一目了然。龙九思造工艺品(假货)的功力不错,人情世故上可差龙九问这个弟弟太远了。   至于杨思觅——老喜欢捣乱,这还不幼稚?   龙九问懒得搭理某些幼稚鬼,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些卖货的人手上的东西不一定是从博物馆出来的,他们应该是想浑水摸鱼,趁着博物馆被盗,趁机卖假货——骗别人说他们手上的东西是博物馆流出来的真货。”   小安想了想,拍手,“聪明啊!”   “只要博物馆的东西没找回来,那些人就会一直偷偷摸摸干这事。”龙九问道。   龙九思道:“找回来了也还可以这么干啊,就说博物馆找回去的其实是假货,真货……嘿嘿……”   大家只能道:“……真的蛮聪明的。”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二天,两个舅舅继续去见老朋友新朋友。   二舅从一个收藏家朋友那里听来了一个小故事。   这位收藏家说他在几天前曾见过一副画——博物馆丢失的几幅画中的一副。   “龙二,你知道我喜欢梅花,也收了很多幅。”   “大家都知道。”   “是啊,大家都知道,所以博物馆失窃后,就有人找到我,说要卖我一幅著名梅花图,我将信将疑,同意了见面……”收藏家面露哀戚。   “结果他们拿一幅假画来骗你?”龙九问猜测。   “不,是真迹。”收藏家开始抹泪。   “诶?那你这是……?”是你太喜爱那画了,感动得想哭?还是对方出价太高你买不起?或者是你心志高洁,不愿购买赃物?   “你不知道那些蠢货干了什么啊……”   当时,对方一再申明画是真的,收藏家虽半信半疑,但也是比较期盼的,可见到画后他彻底懵了,因为画被那些偷画的粗人弄坏了,沾上了泥水,被毁了大半,收藏家当场捶胸顿足、伏地大哭,然后拒绝了购买那幅废了的名画。   “毁了?”程锦愕然,贼还没抓到,就先知道有幅画被毁了……这个案子的首要目标是追回丢失的青铜器与画作,至于抓到盗贼,让他们被法律惩处,那是次要目标。   游铎道:“毁坏重要文物,他们的刑期得延长了。”   “不知道是只弄坏了一幅还是怎样。”步欢叹了一声。   叶莱嘀咕:“乌鸦嘴。”   步欢,“……”行行,我闭嘴。   大舅也有收获,他去见酷爱收藏青铜器的刘文博会长一面。   刘会长听过龙九思,知道他是个很有名气的业内专家,刘会长倒是不怵,大大方方地带龙九思去欣赏他的丰富收藏。   “他这么有自信啊?”小安问。   “是啊,他确实很自信。”龙九思神情微妙地道,“你们还别说,他居然真的如传言一样,收藏了一别墅的青铜器,数量非常壮观……我蛮欣赏他的。”   小安捧着脸,小朋友听故事般地追问:“都是真货啊?不能吧,一别墅呢。”   “这个事……”龙九思似是为难,又似乎有些得意,“这么说吧,他手上的东西,不是真货,但胜似真货。”   龙九问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但没说话,只是默默推了下眼镜,避开了程锦看向他的求解疑目光。   杨思觅道:“他收藏的是大舅做的工艺品?”   龙九思脸上的得意再也压不住了,眉飞色舞地道:“我就是做点高仿工艺品,没想到有人买走后却拿它们当真货骗人,他们真有眼光……不,我是说他们着实可恶!”   嗯,刘文博会长收藏的青铜器有将近三分之一是龙九思出品的。龙九思也没想来大善一趟,居然能碰到这么个头号粉丝,他对刘文博相当和颜悦色,几乎要引起为知己,刘文博欣喜异常,以为他们俩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呢。   “舅舅你做过博物馆那个壶吗?”杨思觅道,“我觉得那个好看,我让程锦买了一个给我。”   “壶?你是说那个觥?说它是壶也行吧……程锦买了一个?上哪买?”   杨思觅打开程锦的手机,让龙九思看网上交易记录。   龙九思瞪着手机屏幕,“买这种千把块钱的劣质货,你看它闪闪发亮的,一看就是个假货。”   程锦道:“买给他玩的,新的比较好,做旧的那种一拿沾一手的铜绿,不好。”   “……”龙九思看着杨思觅道,“他不懂欣赏,以后我送个你真的,这种劣质货,”他露出个非常嫌弃的表情,“多看一眼都伤眼。”   杨思觅道:“真的好看吗?”   “好看,比这种假货好看无数倍!”龙九思信誓旦旦地道。   杨思觅眼睛亮亮的,“那以后我去你家看。”   “来,尽管来,我那的好东西多着呢。”   程锦无语,杨思觅到时肯定得失望,他哪会喜欢什么古旧生锈带土腥味的文物,不过那也好,杨思觅喜欢反倒是麻烦了,难道真要放几个违禁的出土文物在家?那不是古董艺术品,那是麻烦之源,是你主动递到有心人手中的把柄。   龙九问也无语地看着他哥和他那个干外甥:你俩知道你们是在聊违禁品吗?不管有多少人收藏青铜器,不管有关部门管控得严不严,这东西在法律上就是违禁品。   程锦低声和龙九问说话,“没事,思觅不喜欢旧物,他只是和大舅闹着玩的。”   龙九问皱眉:“为什么不喜欢旧物?古董怎么不好了?”   “……欣赏不来?”   “是你欣赏不来,没遗传到家里的艺术天赋,我看思觅比你眼光多了。”   “……”程锦无语。简直莫名其妙。   叶莱他们很捧场地听着龙九思炫耀他的藏品,然后找机会寻问:“那刘文博的藏品中有真货吗?”   “有几样,不过都是那种最普通的东西,年份是久,但并不珍稀,顶天了也就二三十万吧。”   “不知道他放到博物馆去展览的那样是不是真货。”   “假的。”龙九思脱口而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真的在我那儿……”   “胡说什么。”龙九问坚决地打断了他老哥,“你们别理他,啧,一把年纪了还吹牛皮不打草稿。”   “……”龙九思憋得脸通红。   大家默默无语,如果真货在龙九思那儿,那他们是不是得去有关部门举报一下啊?   “我知道,舅舅做的工艺品比真的还好。”杨思觅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龙九思总算没被闷气憋死,他欣慰地拍了拍杨思觅的背,“好孩子,还是你懂舅舅。”   杨思觅眼睛弯起,不闪不避地让龙九思碰触他。   程锦握了握杨思觅的手,笑道:“大舅,刘文博对于他的藏品在博物馆被盗这事怎么看?他气愤吗?难过吗?”   “说不上气愤难过。”龙九思的注意力转到程锦的问题上,便收手放过了杨思觅。“我觉得他有点小得意,因为这事,他大大的出了名了,连我这种级别的都亲自去拜访他了,他能不得意吗?” 第155章 盗亦有盗7   步欢道:“就是说他很可能知道自己送展的是假货?”   “他蠢吗?”韩彬问。   这问题问得有点莫名,但龙九思接上了,“不蠢,但人很固执,而且特别自信,特别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以说是特别崇拜我的手艺。”   “……”   “现在关于刘文博这人,我们有个大概印象了。”程锦总结道,“第一、他相信自己的东西是真品。第二、他没给自己的藏品买保险,也买不了保险。第三、宝贝丢了,在没有投保的情况下,他的情绪仍然很稳定。第四、这人爱出风头爱炫耀。”   “东西根本没丢!”小安蹦了下,道,“是他自己雇人去偷的,东西偷回来仍然是他自己的。他还能借这个机会炒作一番,就像名画被偷过之后身价会暴增一样,他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她像抢答一般,说得飞快。   龙九思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不错不错。”步欢欣慰地摸了小安的脑袋。   小安给了他一白眼,但笑得很开心。   叶莱笑道:“应该差不多是这样吧,他具体怎么操作呢?”   “简单。”步欢道,“雇盗贼,然后和博物馆的保安们说好一起演一场戏。”   “会不会馆长也知道这事?”   “这事对他没好处,他没必要做这种事。”韩彬道。   “也是哦。”   接下来就是把博物馆保卫部的几位主任叫到公安局来协助调查。   步欢和韩彬去和他们谈话,轮流着来,一个一个谈。   两人上去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啊,在你家安装了窃听器,所以你该坦白的就自己坦白了吧。”   主任们听了后态度各不相同,有半信半疑的,有恼怒的,有冒冷汗的……   “要先听听下窃听器录下的录音?帮你引导一下回忆。”   “……”主任们气愤的继续气愤,恐慌的接着恐慌。   “我们确定你们保卫部中有人有监守自盗的行为,所以就用了这个办法,手段大概是有点过激,但其实我们也不想侵犯你们的隐私,只是我们很忙,急着把事情查清楚,情急之下就有一点点失分寸了,希望你们能理解,也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否则,你们要担心的就不仅仅是你们的隐私了……”   程锦他们在隔壁看直播,杨思觅饶有兴趣地道:“否则要担心什么?”   小安道:“人身安全?”   旁边的警察立刻道:“现在管得很严,刑讯是绝对不允许的。”   程锦温和地道:“没事,他们开玩笑的。”   “你们这里刑讯的范围和尺度是怎么算的?”杨思觅不肯放弃这个话题。   警察悄悄地看了程锦一眼,看他不管,便道:“打人肯定是不行的。”   “那碰到难搞的你们怎么办?”   警察有点焦躁,“……碰上难搞的只能慢慢审了,跟他们耗呗。”   杨思觅笑道:“不让睡觉?拿臭袜子熏他们?或者精神打击?”   小安很疑惑,“拿臭袜子熏人真的有用?”   “有……”警察同志露出了有点痛苦的表情,“有些人的脚真的很臭,那就是毒气。”看来他也曾是那种毒气的受害人之一。   小安又问:“拿臭脚熏人不算刑讯逼供?”   警察不说话了。   审讯室里,最终一位叫钟英的副主任认了罪,他态度还算良好,很干脆地承认他是收了刘文博的钱,帮他偷他自己的藏品——第一批盗贼来时,他配合了一下。但第二批假扮警察的盗贼和他没关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不过他有点怀疑是刘文博搞的鬼。   小安有点遗憾,“他怎么这么快就认了啊。”   旁边的警察好奇了:“你们以前抓到的犯人难道都是那种不肯认罪的?”那你们会刑讯逼供吗?   “那倒不是。以前那些变态像变色龙一样,披着保护色装得人模狗样的,都隐藏得很好,你们这个太乖了,只是点个名,他就主动答‘到’了。”   “……”警察同志们很抑郁。   乖个屁嘞,公安局开始调查这案子后,和审讯室里的这位钟英副主任进行过多次对话,人家一直稳稳当当地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现在肯认,大概是被吓倒了,觉得逃不过这一劫了吧。   钟英一认,那刘文博也跑不了,很快被带回公安局协查。   经过几番交锋之后,刘文博承认了他是雇了人去偷自己的东西,但是第二批盗贼和他没关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让更多人关注青铜器收藏。”刘文博的动机还挺冠冕堂皇。   “不是为了出名,然后把你的收藏品卖个高价?”   “……”刘文博支吾着没答。   “你就不怕引来有关部门来查你?”   “……这不至于吧?”主要是没想到会被抓到——现在想来,当时找人去偷自己确实是昏头了。   “怎么不至于?如果民情激愤,有人去有关部门举报你,你说会不会调查你?”   刘文博急了,“我就是搞个收藏,用的是我自己赚的钱,我不偷不抢的,你们不能查我!”   “能啊,你的这个收藏爱好不合规定,查你是合法的。”   “……”   叶莱道:“估计他以后不敢再搞事了。”   小安道:“如果他家的东西都是假货,那查了也好啊,帮他认清现实。”   “如果他收藏的是假货,那就没理由查他了。”   “也是哦。”   刘文博雇的那两人是他的下属帮他找来的人,据说是他那个下属的朋友,人品很好,都是靠得住的人。   两个盗贼一个叫张素,一个叫吴家强,两人做那事,是因为缺钱,当然,也是因为法律意识不够,觉得反正是偷的是雇主自己的东西,被抓了也不会有事。   公安局的警察们有点激动,“没错了,果然是他!”   他们说的‘他’是指张素,之前他们已经安排了人在盯着张素了——据说此人擅长爬墙爬树,很可能就是嫌疑人唐中华口中的猴子。   把张素和吴家强带回公安局,依旧是步欢和韩彬去审。   “张素是猴子吗?”杨思觅问。   “让步欢问下。”叶莱立刻去审讯室里给步欢递了个条,让他别忘了问嫌疑人关于猴子的事。   步欢低头看了看条,抬眼看向张素,“有人叫你猴子吗?”   张素茫然了一下,什么猴子?“你是说外号?不,我的外号不是猴子。”   “我就问有人那么叫过你吗?”   张素想了想,道:“我之前演过一个小角色,是一只猴妖,你是问这个吗?”   杨思觅皱眉。   程锦低声问他:“怎么了?”   杨思觅道:“不好玩。”   “……”程锦想了想,“查完案子我们去坐船。”   “带舅舅一起?”   程锦有点无奈,“好。”   “你认识唐中华吗?”韩彬把唐中华的照片放到桌上,让张素看。   张素想了想,“见过,不熟,大家叫他华仔。”   “他叫你猴子?”   “叫过,我演猴妖时,他在剧组当群众演员。”   “你说你和他不熟,那他是怎么知道你要去偷博物馆的事的?”   “啊?他怎么知道?”   步欢耸耸肩,“在你们偷了青铜器跑了后……”   张素很急躁地打断步欢:“我们没偷,当晚我们就把那几样东西还给刘老板了。”   “你们离开博物馆后,唐中华和他同伴假扮成去抓贼的警察进入博物馆,偷走了四幅画。他们是跟着你去博物馆的,你们是不是同谋?”   “不是!”张素皱紧了眉,“他怎么知道的?我们没在外面聊这那事……”   “你确定?”   “确定,我们哪里会傻到去和瞎聊这种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唐中华现在在哪里了?”   张素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隔壁房间,叶莱道:“老大,你说他是不是在撒谎?”   程锦道:“看他的同伙怎么说。”   张素的同伙吴家强是个挺高大的年轻人。   韩彬撑着桌面逼近他,从上往下凝视他,“你和唐中华是一伙的?”   吴家强在韩彬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步欢倚在桌边看着他们。   韩彬冷冷地道:“说话。”   然后,吴家强居然哆哆嗦嗦地招了,“我,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是喝多了才告诉了他博物馆的事……”   吴家强才二十出头,好酒,喝多了时喜欢吹牛。赶巧那天他去喝一杯时,碰上了唐中华,虽然不熟,但男人么,一起喝酒打屁那是寻常事。   “你知道他跟着你们去了博物馆?”   “猜到了一点……”   “嗯?”   “就那天喝了酒之后,他后来又来问我博物馆的事,我没有再告诉他了……但前天看新闻上说有两批人偷了博物馆的东西,我就猜可能是他……”   小安凑到游铎耳边嘀咕:“韩彬是不是有种杀人狂的气质?嫌犯都被他吓坏啦。”   游铎,“……”   杨思觅听力灵敏,看向程锦,“以后多让他发挥一下。”   程锦微笑了下。韩彬杀气是有点重,不知道是不是和死人们相处久了的缘故。   杨思觅道:“我是心疼你,怕你辛苦。”   “……谢谢。”程锦有个想法,难道他自己能审讯成功靠的也是“杀人狂的气质”?不会吧,他对嫌疑人们很温和啊。   杨思觅嘴角微翘,“我也会帮你的。”   这是又要来收报酬了?程锦谨慎地道:“你一直在帮我。”   杨思觅看了程锦两秒,然后张手抱住他的腰,“你真可爱。”   程锦,“……” 第156章 盗亦有盗8(完)   审完人后,大家讨论了一下案情进展。   “现在就只差抓到唐中华等三人了,奇怪啊,他们到底藏哪去了?”步欢念叨。   “说不定已经离开大善了。”韩彬道。   有可能。程锦道:“不管怎样,那几张画他们肯定是要卖的,等他们上钩吧。”   他两个舅舅已经和古董艺术界的朋友们打过招呼了,说自己对博物馆丢失的那几幅画特别感兴趣,让他们一有消息就通知自己。   小安道:“如果他们一直不上钩怎么办啊?”   “他们应该是急着把画变现的。”程锦道,“如果他们真能沉得住气,那就只能通缉他们,慢慢抓人了。”   游铎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看日期,“我们要在这等几天?”   叶莱笑道:“怎么了,有事急着回京?”   “没有,我就问问。”游铎解释,“我们肯定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先等几天看看。”程锦道。   舅舅们大概能在这再呆两天,之后两天要再没消息,程锦便会让他们先回去,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道理一直耗在这儿。   在等鱼上钩的过程中,警方把博物馆保安们的事查清楚了。   除了犯了错误的保卫部副主任钟英,还有两个保安对刘文博指使张素和吴家强偷盗博物馆的事也是知情的,他们是钟英的人,看他的眼色办事,这次算是被钟英拉下水了。   之前那个因为心脏问题意外死亡的保安倒是和偷盗事件无关,这下博物馆是没法省下这笔开销了。   次日,有人联系龙九问,说是画的事有消息了——有想卖画,但靠不靠谱不好说。   杨思觅道:“舅舅,我陪你去。”   龙九问有些意外,“看看画而已,不会有事的。”   “但程锦会担心你的,他不方便出面,那就我陪你。”   龙九问看了看程锦,他这个外甥怎么说呢,很好的孩子,懂事有礼,但总给人一种隐隐的距离感,像是有道看不见的墙隔在双方之间,跨不过去也打不破。倒是杨思觅,像自己儿子一样,不对,他儿子和他不怎么亲近,应该是像孙子。   “……”程锦笑道,“二舅,让思觅陪你去,有他在,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嗯,他总是挑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受伤。”杨思身对两个舅舅道。   程锦,“……”   两个舅舅都笑。龙九问道:“那就思觅陪我走一趟吧。”   约龙九问的人是两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一高一矮,都黑瘦黑瘦的,面相有点凶,看着不像是醉心艺术的人。   龙九问不动声色地瞥了杨思觅一眼:小心,这两人不太对。   杨思觅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看向那两男人,问:“西山寒林图在你们手上?”   两个男人一起点头,他们暗中打量了几遍龙九问和杨思觅,一个斯文老头,一个俊美的富家贵公子,嗯,看着都很安全。   “你们带钱了吗?”   龙九问轻咳一声,“画呢?能让我们先看看吗?”   “我们想先看看你们是不是带了钱。”   “喏。”杨思觅把随身带的皮箱打开,里面满满的现金——游铎借给组里的道具。   那两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其中那个矮个子迅速跨前两步,伸手抓起一叠钱,翻了翻,真的是钱,是真钱,他的喉咙吞咽了一下,转头去看高个的同伴。   高人男人的目光也盯到钱上。   “画呢?”杨思觅问。   “带了的。”高个男人回神,打开他们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拿出一个画筒。   龙九问戴着手套,接过画筒,小心地取出里面的画卷,展开,才刚展开一小段,他便停手了,看向那两个卖家,“你们只带了这一幅画过来?”   “对,怎么了?画有什么问题吗?这就是博物馆丢的真品,你再仔细看看。”高个男人笑着凑近过来。   杨思觅闻言看向龙九问手中的画。   矮个男人趁大家都在看画悄悄地靠近了桌上的钱箱。   “不用再看了。”龙九问把画卷回去,递还给高个男人。   高人男人皱眉不接,“你什么意思……”   这时,矮个男人突然提起皮箱就往外跑,高个男人也手一挥要甩开龙九问夺路而逃,杨思觅上前拽住男人挥向龙九问的手,利落地往后一拗,咔嚓一声,男人大声痛叫,矮个男人回头,看到杨思觅拗着他同伴的手臂,抬起脚往他同伴膝弯里一踹,他同伴立刻跪倒在地上,然后又往前一扑,五体投地。   矮个男人还算讲义气,立刻冲回来要来救同伴,杨思觅踩在他同伴身上望着他,他在杨思觅的冷淡目光中慢动作般地冲到杨思觅面前,不知怎么回事就挨了杨思觅两拳,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钱箱被抛到一边,他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呕血。   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龙九问默默地握紧了手上的画卷。   杨思觅皱眉,“舅舅,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嗯?”龙九问的神经还在动荡中,还未恢复平时的状态。   “等下程锦肯定要说我。”   龙九问逐渐恢复过来了,他看了看地上的两人,特别是那个吐血的,这下手的确有点重啊。   杨思觅低声道:“舅舅,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对不对?”   “……”龙九问点头,低声回他,“没错,是他们先动的手。”   杨思觅道:“舅舅你真好。”   龙九问有点不好意思,笑呵呵地道:“你这孩子……”   等程锦等人过来,龙九问立刻替杨思觅说话:“那两人想抢钱,还要打人,我这把老骨头啊……还好有思觅在,难怪你说有他在不用担心,幸好啊……”   “舅舅,你没事吧?”看着是没事,但听他的话似乎经历一场危险。   “我没事,这不有思觅在吗,今天要没思觅,我肯定有事了。”   “舅舅,你受惊了……”程锦想再安抚他舅几语,他舅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再仔细看看这画。”龙九问拿着手上的画走开几步,装模作样地展开画卷。   程锦把一旁的杨思觅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询问:“没事吧?”   杨思觅把手伸给程锦,委屈地道:“手疼。”   程锦看了看杨思觅的手,没红没肿,但他还是握住杨思觅的手帮他揉着。   杨思觅凑到他耳边低语:“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程锦看看四周,一屋子的人,“回去再说。”   龙九问看程锦没责怪杨思觅,很高兴,觉得是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他笑看着手中的画,这画假是假了点,但看着还算顺眼……   龙九思凑过来,“真画?”   “假的。”   “哪个年份的?”假画中也有古画,是古人临摹的画作。虽然是赝品,但也值钱,当然,不能和原作比。   “前几年的。”   龙九思非常失望,“喝哟,那你还笑……”   两个卖假画的抢劫犯被送进了医院,然后警察在医院里替他们录了口供。   他们不是唐中华的同伙,而是看到博物馆失窃的新闻后,想趁机捞一票的投机分子。   大家都挺捉急,“该上钩的不上钩啊,怎么办?”   程锦问龙九问:“二舅,你之前说你有个朋友看到过一幅毁坏的画,方便告诉我他是谁吗?”   龙九问迟疑,“我问问他……”   “好的,谢谢。”   龙九问电话给他朋友,和他说了下情况,问他原不愿意和警方合作抓贼。对方表示不愿意。龙九问转告了程锦,“这些老家伙都怕事,不喜欢接触警察。”   “那就算了。让他去约盗画的人应该也很难约出来,毕竟见过,对方肯定会防备。”程锦没有追问龙九问他那个朋友的具体身份。   接下来,两位舅舅又见了两帮卖画人,可惜都是假画,买画人也跟唐中华无关。   这两次对方没有抢钱,程锦便让杨思觅不要管他们,让他们走——这样才好放长线钩大鱼。   有个有钱少爷想买博物馆那几张画的事传遍了黑市。   舅舅们到大善的第三天,程锦跟他们说:“这事估计一时半会没法结束,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慢慢查。”   龙九思道:“我不急,我回去也没事。”他没上班,很自由。   龙九问也道:“我也不急,周日回去,周一上班就行。”今天是周四,也就是说还能呆几天。他在博物馆上班,是个研究人员,快退休了,但估计退休后会被返聘回去。   “好,那我帮你们订周日的机票。”程锦道。   过了两日,有钱少爷的名声大概是被打响了。   唐中华找上门来了。他很小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拎着钱箱飞速撤离。可惜警方早就设好了埋伏,他们除非长翅膀,否则根本跑不了。   步欢笑道:“业余的就是业余的。”   “你闭嘴。你一说大话准没好事。”   嗯。果然步欢很快就被打脸了。   唐中华一伙总共有三人,出面交易的只有两人——唐中华和他的一个同伴,剩下一人藏在暗处,发现不对他就溜了。   警方后来根据唐中华供出的住址去抓人,但没能抓到,对方带着一幅半画逃了。   程锦道:“通知火车站、汽车站,让他们查严一点,别让他跑了。”对方缺钱,估计得选最普通最实惠的交通工具。   “好!”   说完最重要的事,程锦开始关注细节,“为什么说是一幅半画?”   原来啊,唐中华是这么交待的:他们总共从博物馆里偷走了三幅画,一幅不久前卖给了杨思觅;一幅不小心掉到湿地上,有一定程度的损毁,这只能算半幅;还有一幅是完好无损的。   “不是,不应该是四幅吗?”   唐中华回复:“我们只拿了三幅,还有一幅肯定是被别人拿走了,别赖我们。”   哪还有什么别人?那晚去偷画的就两批人。   除了这两批盗贼,去过现场的就只有保安们了。但博物馆的保安们警方都查过了,没问题啊。   杨思觅道:“再审审我们之前抓的那几个保安。”   “嗯。”程锦点头。先前主要是审他们放盗贼进门的事,倒是没想过他们是否有浑水摸鱼、监守自盗。   程锦一面让人去审钟英等人,一面安排警力去钟英等人家中搜查。   最后,果然在钟英家里搜到了第四幅画,那是一位著名近代画家的画作,虽然不是古代画家的名画,但这位画家画技高超,作品评价很高,代表作曾在拍卖会上卖出过五千万的高价。   程锦去问钟英:“你为什么要拿这幅画?”   “这幅画本来是我家的。”   应该说这幅画曾经是他们家的。   十年前,这幅画是钟英父亲的收藏品,当时他父亲请了专家来帮忙鉴定真伪,对方说是赝品,后来他父亲便低价转让了这幅画,就卖了几万块,后来却听说其实是真品,人家转手卖出了几百万的高价,他父亲想告那个专家,后来没告成,因为这事他郁郁寡欢,最后郁郁而终了。   钟英说,他在博物馆看到这幅画时,心绪难平。不过本来他没打算怎样,只是那晚有人来偷画,而且还是来了一批又一批,他一时冲动,就趁乱下了手。   游铎道:“我觉得他撒谎了,他应该是在刘文博想出那个偷自己藏品的馊主意之时就想好了要趁机拿那幅画。”   “很有可能。要不他何必冒险帮刘文博做那种事呢?刘文博给他的钱也没有很多。”   “嗯嗯,没错。”   龙九问叹道:“没想到这幅画这么害人。”   杨思觅看看他,“不是画害人,是人害人。”   龙九问点头,然后轻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般地看向程锦,“其实这画是假的。”   “啊?”不是说在十年前就值好几百万吗?   “当年那个专家没有骗他父亲,这画的确是假的。”   龙九思立刻拿起放大镜,眯着眼睛细看那幅画,“哪里假?”   龙九问道:“哪里都假。我画的。”   “……”龙九思撇嘴,丢下了手中的放大镜。   程锦看了看那画,“怎么那些专家没看出来?”   龙九问道:“伪造古画比较难,因为古墨古纸很难得,但近代现代的画没这个问题,只要画得像就行。”   “可是,要画得像非常难吧?”小安道。   龙九问道:“看人,对有些人来说是难。”   “……”不,对绝大多数人都很难,能成功伪造名人画作的人几乎没有,有能耐做这种事的人也不必去仿别人,他有本事自己成名。   龙九思对程锦道:“你二舅的画还可以,让他送你几幅,等他百年之后,说不定他的画也能卖上个几百上千万。”   “……”   唐中华那个同伙后来在火车站被逮到了。   步欢又道:“抓这种业余的犯罪分子需要的就只是时间。”   这次没人说他了,毕竟嫌犯已经全部落网了。   舅舅们离开大善前,程锦请他们去船上的餐厅吃饭。   大家边看江景边吃饭,不错。   龙九思赞道:“这船真不错……”   程锦笑道:“思觅一直说要来坐,而且是要和你们一起来。”   龙九问笑眯眯地道:“好孩子,知道想着舅舅。”他这个语气,跟夸他家小朋友时一模一样。   “……”龙九思笑而不语。他说这船不错其实只是说这船稳,因为他晕船,要是有点风浪,船晃一晃,他会把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舅舅们走后,程锦他们也准备撤了。   公安局那边坚持要请他们吃个送别饭。   程锦便道:“那我们就食堂吃?”   那就食堂吃。   管刑侦的副局长给程锦敬酒,用玻璃杯装白酒,一杯约莫有个三两。   程锦,“……”这副局是和他有仇?   杨思觅道:“他不能喝酒。”   年过半百的副局长笑道:“我喝,程组随意。”   他连敬了三杯,杯杯喝完。   程锦,“……”这副局的确和他有仇。   程锦没喝三杯,只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   后来,程锦听说那副局长当晚就胃出血住院了。   程锦无语,问特案组的其他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步欢笑道:“敬酒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表示对你恭敬,喝得越多越恭敬。”   程锦皱眉。   “他怕你。”   啊?   “怕你在这里查案查得不顺心,回头给他们小鞋穿。”   程锦,“……”   杨思觅在程锦脑门亲了下,然后看着他,“还难过吗?”   程锦一怔,“……没事。”   杨思觅又亲了亲程锦的脸。   程锦忙道:“好了好了。”   杨思觅还要亲……   程锦道:“真的好了。”   “亲多了?那你还我。”   程锦失笑。 第157章 食为天1   程锦回京后景行止又找来了,约他和杨思觅吃饭,而且告诉他们还有个熟人也会到场,谁呢?——辛杭。   程锦有点烦恼,辛杭怎么和景行止搅到一块去了?   杨思觅道:“不想去就别去。”   程锦摇头,“去看看。”   单只是景行止约他们,不去也就不去了,但辛杭也会来,那就不一样,这位是得更加慎重地对待的人。   会面地点是在湖边,杨柳依依,波光粼粼,一片清爽的木制平台半悬在湖面上,上面放着几套白色桌椅,几把大阳伞把桌椅罩在身下,给它们撑出一片凉爽的空间。辛杭坐在桌边喝茶,景行止拿着一盒鱼食靠在木栏杆边逗湖里的鱼。   “这地方不错,可以常来逛逛。”程锦和杨思觅沿着湖畔回廊走上木台。   辛杭起身笑道:“是不错,不过这个季节有点热。”   程锦看看他,穿的是长袖白衬衫,但袖子卷到了手肘上——如他所说有点热。   靠在栏杆边边的景行止转了身,他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哟,来了啊,怎么这么不积极?等你们大半天了。”他穿的衣服款式也比较正式,但他的穿衣风格非常随意,蓝灰色衬衫的袖子也卷起了,而且卷得相当不修边幅,衬衫扣子没怎么扣,散开了大半,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程锦对辛杭笑道:“抱歉,久等了。”   辛杭笑道:“我也刚到。”   两个在桌边落座。   景行止招呼杨思觅,“思觅,过来看鱼。”   程锦正要拉杨思觅坐下,闻言手一顿,看向景行止,景行止在看杨思觅,等杨思觅走到栏杆边低头往外看时,他把手上的鱼食盒递给杨思觅,杨思觅伸手抓了把鱼食撒到湖里,水中的鱼儿们昂起头张大嘴追逐着落入水中的食物。   程锦想站起来,但这时辛杭帮他倒了杯茶,他便没起身,而是卸了力道放松地靠到椅背上,笑道:“谢谢。你和那个家伙很熟?”他往景行止那边稍微偏了下头。   辛杭笑着摇头,“公事。”言下之意就是没有私交。   “什么事啊?”程锦以为景行上叫他出来是为了说唐城的事,但看辛杭也在,就有点不确定了。   “就唐城那事。”景行止把鱼食盒交起杨思觅,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唐城?”辛杭道,“不是唐城,是整个楚南省的粮食都有安全问题。这个事最早被发现是在国外的市场上,因为是出口食品,所以这事商务部是最早的知情者之一。”   程锦点头,“什么问题?”   喂鱼的杨思觅回头道:“哪年的事?”   “重金属污染。最早一批暴出有问题的出口食品是宠物食品,五年前的事。”   程锦垂眼无语。   杨思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鱼食盒。   景行止笑道:“这个没问题,进口的。”   杨思觅走到程锦身边,程锦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杨思觅把鱼食盒放到桌上,空出手来握住程锦的手。   程锦道:“宠物食品有问题,那些宠物怎么了?”   “当然是吃死了。”景行止道。   辛杭道:“很多猫狗生病,后来查到它们吃的是同一款宠物食品,再后来查到是重金属超标。再后面,不只是宠物食品,人吃的食品也有问题了,人家海关禁止进口,我们这边企业自查后发现是原料问题,而这些有问题的原料全部来自楚南。”   “这些有问题的食品人吃了会怎样?”程锦道。   “对人有害。”   “有害到什么程度?”   辛杭打开手机,对着一份什么资料照着念,“会损坏肾脏,让人得肾结石、尿毒症;肝脏损坏;骨骼会积累毒性,骨骼变形,且容易骨折;对血液循环系统有损,容易得高血压动脉硬化等等;会刺激免疫系统;对神经系统有毒性作用;会损害呼吸系统;会致癌。大概就是这样。”   景行止道:“听起来似乎很恐怖,但其实这些症状放在上亿人口中,就像一杯水中混入了几滴墨水,不会特别明显。”   辛杭皱眉,“不是几滴墨水,是几十滴墨水,整杯水都染黑了。”   景行止摆手,表示不和他争。有别的部门的人在,景行止显得靠谱了许多了。   辛杭道:“一点点重金属是没事,毒性积累够了,人就会生病。那边某些疾病的发病率很高,是平均值的两到三倍,而且病人年轻化,十几岁的小孩就内脏损坏严重。”   “重金属污染,是重工业排放废水的问题?”程锦道。   辛杭点头,“整个省的土壤和水系都重金属超标。”   “水系……是不是蔓延到邻省了?”   “还好吧,土壤自身有净化能力。”   程锦没那么乐观,不过也没怎么悲观,因为很多地方的自来水早就不能喝了,大家都装净水器或者买水喝。   “那打算怎么解决呢?”程锦记得他刚到安全部时办过一个食品中毒案,那案子和环境污染有点关系,当时那只是一个小镇,只有一家化工厂,后来那工厂被关了。   现在是一个省,能把全省的重工业企业都关掉吗?不可能。   其实很多工厂装了零排放的环保系统,但问题是监管不严,装是装了,但根本不用,因为运行这套系统需要成本,企业逐利,能省则省。   辛杭叹道:“最终肯定是要花钱治理。”   程锦点头。   “但要先把问题曝露出来。”景行止道。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程锦故意道:“那就让媒体曝光吧。”   景行止笑道:“考你一个问题,知道我们部门的职责是什么吗?”   “为人民服务?”   “是维持社会稳定。”景行止道,“有些人可能觉得这很讽刺,但社会动荡,经济急速下滑,苦的会是所有人。这代价太大了,国家承受不起,人民也承受不起。”   “所以有些人要蒙在鼓里被牺牲?”   “这就是历史进程。”   程锦看着景行止,有些突兀的想,难怪有句话叫“就怕流氓有文化”。   “所以呢?要我去推动一下伟大的历史进程?”程锦道,“你自己去啊。”   景行止叹道:“我发现我们部门的老员工都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冷漠。”   哦。程锦铁石心肠,眉毛都没动一下。   景行止笑道:“既然你这么依赖我,我陪你去也可以啊。”   杨思觅踹向景行止,景行止提起脚躲开了,杨思觅的脚踹到了椅子上,景行止道:“轻点轻点,弄坏了是程锦赔哦。”   程锦揽住杨思觅,“先让我和他谈完事。”之后他随你处置。   杨思觅摸了摸程锦的手指,“那你们快谈。”   “想过河拆桥是吧?”景行止警觉地把椅子拖得离他们俩远点。   程锦道:“这个事是农业部、卫生部、工商局,”他看了眼辛杭,“还有你们商务部……”牵涉到的部门有点多,他不再一一列举了,“总之吧,就算要调查什么违法的事那也是公安部的工作。”和安全部没什么关系。说到这,他看向景行止,“你到底在凑什么热闹?”   “嗯……”景行止很深沉地思索了片刻,“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去年去管了唐城的闲事。既然这种事你熟,那当然还是你来办。不跟你说了吗,领导很欣赏你。”   “……”程锦听得闹心,“我最后悔的就是去管唐城那破事。”唐城那一趟就是一场噩梦。可以说,他什么事都没办好,这样还有人满意,简直是笑话。   “你会有后悔这种情绪?”景行止似乎很惊讶。   程锦皱眉,“有什么问题?”   “有很大问题。我以为我们这种人做事,无论错对都从不后悔。”   “闭嘴,谁跟你一种人。”   景行止不在意地道:“那我跟思觅一种人好了。”   程锦的情绪正处于拉开闸门的时刻,他脱口而出:“你别叫他思觅。”   嗯。寂静来得如此突然。   景行止大笑。   辛杭默默地看着他们。   杨思觅先对景行止道:“你再笑我就把你丢去喂鱼。”然后亲了亲程锦,一下不够亲两下,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景行止冲辛杭挑眉,“他们是我们的部门奇景之一。别以为我们部门都这作风,不是的,我们很冷漠冷酷。”   辛杭笑道:“你们部门有几大奇景?”   “十四,不,应该是十五,最近新增了一个——两个老对头最近打得火热,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你们部门的奇景都是奸情?”   “不,也包括自然景观,我们总部有颗特别粗的空心树……”   程锦收拾好心情,打断他们的闲聊,“刚我们聊到哪了?”   辛杭道:“唐城。”   “聊到你后悔去唐城。”景行止道,“有什么好后悔的,上次错了,这次不是正好可以让你弥补上次的错误吗,多好的机会。”   “你口才不错。”   “过奖过奖。”   谁夸奖你了。程锦冷淡地道:“弥补不了,错了就是错了。”   “这种情况啊,那只能杀人灭口了,这次正是一个可以让你去杀人灭口的好机会。”   “……”程锦无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辛杭面带微笑,默默地喝茶看风景。   景行止倒是很满意自己这个主意,“唐城那边之前不是还想弄死你吗?虽然没弄成,但咱们不能轻易算了,你过去好好整整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清除后患。” 第158章 食为天2   “你唯恐天下不乱是吧?”程锦道。   “切,就唐城那几只蚂蚁,再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景行止甚是不以为然。   程锦不想再和他瞎扯了,看向辛杭,“派专家组——我是说科学家,派他们去查吧,我们去有什么用。”   “那是后继的事,一步一步来。”景行止抢过话头,“你不先去把路铺平,那些文人能做什么?估计刚下飞机就被人堵了。”   “你倒是不怕我被人堵。”   “多带点打手去呗。”景行止倒也没认为特案组这几人能横扫千军。   程锦笑了笑,“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活谁都能干,带够人就行。”   景行止也笑,他意味不明地凑近程锦,杨思觅伸手戳住景行止的肩膀,“你,离远一点。”景行止无奈地往后仰了仰,程锦把杨思觅的手捉回来握住。   景行止靠到椅背上,大爷般地摊着四肢,望着程锦,“说实话——可能你不喜欢听,但我是这么理解的,因为你的形象经营得不错,恰到好处。为人正派,但不偏执于正义;不徇私,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你做过什么;顾大局,以前的唐城最近的冷江,都做得不错。”   “冷江?”性产业发达的冷江,当然,这是过去式了。程锦有点意外会听到这个地名。   “冷江是迟早要动的。”辛杭朝程锦笑了下,“你这一步走得不错。”这位笑起来时温暖明亮如万人瞩目的偶像,但这副漂亮皮囊里寄居着一个复杂的灵魂。   程锦也没法解释说冷江的事并非是自己在刻意算计什么。这感觉,唉,蛮憋闷的。至于景行止说的“经营”,不过是走自己的路罢了,但年复一年地走下来,似乎真的把自己磨成了一把好刀。   景行止道:“总之,领导喜欢没有私心的聪明的正派人。”   杨思觅掀了下眼皮,“无聊。”   “聪明人很多,没有私心的也不少,正派人咱们也不缺,三个特点都具备或者看起来都具备的人就并不多了。”   “行了,你说得不尴尬我听得都尴尬。”程锦终止了这个话题,看向辛杭,“你为什么要管这事?”   辛杭道:“总得有人来管。”   “你会去楚南吗?”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不过我只懂经济方面的事。”   程锦点头,把目光移到景行止身上,道:“我考虑一下吧。”他打开手机日历看了下日期,“周五给你回复。”   “这么久?你要想什么?”   “想想这事要怎么弄。久什么?”程锦没好气地道,“五年了都不急,现在倒是急这几天了?”   景行止笑道:“你别跟我急,我就问问而已。”   “……”程锦道,“不是说吃饭吗?这有饭吃?”他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好像没饭店。   “我让人送过来?去屋里吃也行,在那边。”辛杭看向湖畔树林方向。   程锦问杨思觅:“想在哪吃?”   “随你。”   程锦便道:“那就去屋里,外面热。”他看到辛杭拉了好几次衣袖。   吃完饭几人分别后,杨思觅问程锦:“你想去?”   “先看看,能解决就去,没这个能力就让他们换别人吧。”   “你想怎么解决?这种事得花数年时间解决。”   “不是彻底解决,至少把事情引导到解决问题的这条路上来,这种事总不能一直压着。”   杨思觅没再说什么。   程锦勾了勾杨思觅的手指,“不想我去吗?”   “你想去就去吧。我是没想到这种事你也要操心。”   程锦很感动,握住杨思觅的手,含情脉脉地道:“思觅,谢谢。”   “别客气。”杨思觅道,“我觉得你喜欢折腾也好,等被撤职了,得益的是我。”   程锦,“……”   回家后,程锦在网上通知叶莱他们明天下午到办公室集合。“都能来吗?”他问。   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复说没问题。   次日两点,程锦和杨思觅到达办公室。大家都来了,正在聊天,看到程锦和杨思觅纷纷打招呼:“老大,杨老师。”   小安捧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小包装零食放到杨思觅桌上,“新品种,秦越哥哥送的,杨老师你试试,看喜欢哪款。”   程锦看了眼,没阻止。   “老大,是不是有急案?”叶莱问。   “之前那个唐城食品安全问题。帮我查一下目前暴露出来的有哪些信息。”   “还要去唐城?”大家都很惊讶。   “服从上面安排的话,是得去。但非要拒绝的话,也可以拒绝。”程锦道,“我还没答应,你们先帮我查查资料,我想先把这事弄清楚一点。”   韩彬道:“弄清楚哪方面?是不是有人想暗算你?”   程锦一怔,然后笑了笑,“没有阴谋,这是阳谋。”   坑就在那里,跳不跳随你。   就像是数人同居,屋子脏了,在规则不明确的情况下,谁来打扫卫生呢?忍不下去的那个人。   “阳谋——这不是老大你最擅长的吗?”步欢笑嘻嘻地道。   程锦道:“别拍马屁。”   “诶,我这是实话啊。”   ……   叶莱重新核对案卷上所记录的案情,楚南粮业集团的副总卢阳向上级举报说集团高层一直在隐瞒楚南的粮食存在严重的安全问题——重金属严重超标。   楚南粮业是国企,副总卢阳被人举报贪腐渎职,他怀疑是对手干的,气愤之下,就把粮食问题捅出来了,大概是出于复仇心理: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步欢问了声,“卢总还活着吗?”   “活着,正在接受调查。”叶莱道。   “老大,要不要去叮嘱一下那边,让他们把人看牢了,别来个自杀什么的。”步欢提议。   韩彬冷冷地问了句:“你到底是想要他活还是想催他的命?”   “当然是想要他活啊,活人才能开口说话嘛。”   “不至于自杀或被自杀吧?粮食重金属超标,卢阳死了,这个问题也不可能藏得住,他的死活影响不了大局。”游铎分析。   步欢笑道:“他死了就可以把大部分责任推到他身上,死无对证,再稍微收买一下上级调查组,这事不就结了?”   “上级调查组是指我们吗?唐城那边还敢收买我们?我不信!”小安道。   “不是唐城市,这次是楚南省政府。怕不怕?”   “好怕怕哦。”小安捧着脸天真地道。   程锦突然问道:“上品集团怎样了?”   “还可以。之前有问题的那款产品没有再生产了——其实是换了牌子,不过都是合格品。因为政府那边盯得严,算是政治任务吧,没人敢去违反这个触霉头。”   “那还好。”   “嗯,之前那个是添加剂问题。”游铎道,“你们猜那些产品是不是有重金属超标问题?”   “……”   韩彬道:“有。”   步欢趴到桌面上,“我猜也有,粮食问题,这是源头问题,那些产品肯定是粮食加工成的,怎么会不超标?”   叶莱叹气,“那这次上品集团还有救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就是想搞垮他们?”   “不,我们不是要针对他们,我们针对的是所有人——不是都说是整个楚南省的问题吗?”   “食品问题是全国性的问题。”   程锦沉默了一阵后道:“也就是说各种动植物都被重金属污染了。”   水和土壤被污染了,也就是说靠它们生存的植物也被污染了,动物吃植物,人吃植物和动物,重金属进入人体,积累得越来越多,最终身体发生病变。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把自己吃到一半的糕点塞到程锦嘴里,然后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亲。   程锦转头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低声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可怜。”   程锦,“……”   杨思觅在他桌上的零食中挑了挑,拿起一块软糖,剥开糖纸,再次塞进程锦嘴里。   程锦嚼了嚼,很甜,“谢谢。”   “别客气,反正你会千万倍还我。”   “咳咳……”程锦被呛到了。千万倍,这高利贷够狠的。   杨思觅忧虑地拍着程锦的背,把杯子挪到他面前,“喝水,别咳了。”   程锦边咳边笑道:“我没事。”   杨思觅幽幽地看着他,“你的肋骨,别还没长结实,就又给咳裂了。”   “……”程锦默默地端起杯子喝水。 第159章 食为天3   周三上午十一点,特案组办公室里,小安问:“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电脑后的步欢伸了个懒腰,“食品安全的资料查多了,会发现好像没东西能吃,全是添加剂。”   “那就订外卖时先问下饭店他们买的是什么牌子的米?”游铎道。   “……”步欢笑道,“就按你的思路来吧,楚南的米不能吃,那你怎么知道饭店用的油、调料不是楚南产的?你要先去饭店的厨房考察一遍?”   “我开玩笑的。”游铎平静地道,“考察也没用。楚南的食品是有重金属超标问题,但别的地方的食品可能有别的问题。例如很多动植物都是用药泡大的——药物滥用问题很严重,我觉得这是全国性的,不像重金属污染,是区域性的。”   小安点头,“是啊,我刚才看到一个说法,种菜的菜农会留一小片地专门种菜给自己吃,用来卖的菜他们自己从来不吃,因为用了很多农药,还有催长素之类的。”   “菜农自留地这种说法——没有证据,不要乱说。”程锦提了句。   “知道啦,我就现在说说,没有去传播。”   “不只农作物滥用药物,蓄禽养殖养也一样,应该说更严重。”韩彬提了句。   叶莱道:“催长素是吧,据说那些鸡鸭兔子之类的吃了后疯长。”   “这是激素类药物,会导致儿童早熟肥胖等等。除了这种药物,抗生素和化学类药物也用得很多,毕竟动物也会生病——”韩彬皱眉,“病死了就要损失钱,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   步欢伸长脖子去看韩彬,“这话烟火气很重啊,秦越说的?”   韩彬没否认,“食品安全问题其实是人的道德问题,人的道德经不起钱的考验。”   “也有非人为的食品安全问题啦。不过秦越哥哥瞒有意思的。”   程锦道:“道德问题是教育缺失问题。”   百年育人,很多问题要想有质的改变那可谓是漫漫长路。   杨思觅支着手臂,托着侧脸,望着程锦,“别忧国忧民了,先把午饭解决了,我饿了。”   程锦道:“我先帮你热杯牛奶?”   “不要。”   “豆奶?”   “不要。”   “可可?藕粉?米糊?……”程锦思索着还有哪些充饥食物。   杨思觅一直说不要。   程锦滑动椅子,来到杨思觅身边,和他脑袋碰着脑袋,低声说悄悄话:“宝贝,你到底想吃什么?”   “说了吃饭,你要吃饭,补充营养。”杨思觅道,“别光想着吃零食。”   “……”程锦笑着蹭了下杨思觅的脑袋,“宝贝你真的太可爱了。”   杨思觅看着程锦,“又撒娇。”他说。灯光下,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片深邃的星空。   程锦微笑,“我们是在比谁脸皮厚吗?”   杨思觅的眼睫微微垂下,掩住眼中的细碎星光,谦让道:“你赢了。”   程锦看着他的睫毛尖,压抑住燥热的呼吸,在他脸上轻柔地亲了亲。   杨思觅了然地抬眼,“一只掉了牙只能看着肉骨头留口水的小狗。”   程锦愕然,然后抚额,这个形容是不是有点太不留情了……   杨思觅道:“下次别再弄断肋骨了。”   “……”程锦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杨思觅凑到他耳边,低语:“可惜你说了不算。”   程锦耳朵痒心也痒,但此刻确实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无奈地笑笑,放缓呼吸,让自己平心静气。   杨思觅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药物滥用问题中,我觉得滥用抗生素的后果最严重。”游铎还在侃侃而谈,“现在抗生素不只被滥用在动物身上,人类自己也滥用,这使得细菌产生了抗药性,这么下去人类得病会无药可医。”   “细菌在进化是吧?那人类能不能也进化一下?”小安挺兴致勃勃的。   游铎想了想,“目前为止,还没人进化出超能力……”   杨思觅打断他们,“先把外卖点了。”   叶莱道:“哪家?”   杨思觅道:“附近最贵的。”   步欢笑道:“希望他们一分钱一分货买的是相对安全的食材。”   “你们愿意等的话,秦越可以送过来。”韩彬道。   杨思觅道:“不等了。”   “那我就点了。”叶莱道。   “我终于发现,有钱真的很好诶!”小安突然道。她以前对钱没什么概率,因为花钱的地方不是很多,现在才发现钱其实很有用,至少能买到高质量的食品,否则,作为一个吃货,天天吃劣质食品,会吃死人啊。   “……丫头,你可别走歪路啊。”一念之差、一失足成千古恨之类的。   游铎转头看向小安,“如果你是在担心吃饭问题,我可以请你吃一辈子饭,我是指安全食品。”   “知道啦,谢谢小哥哥!”   第二天,游铎便拿了一叠卡片来办公室分发,“粮油蔬菜水果肉类都有,可以送货上门。”   程锦拿起卡片看了看,是一家健康食品供货公司的购物卡,卡上有网址,他登上去看了看,品类不算特别丰富,但日常食物都有,只是价格不菲。   步欢道:“卡里有钱啊?”数一数,哟,好多个零……仇富心理来得如此突然。“小游,我恨你。”   啊?游铎茫然。   “我们的年薪还没你一张食品卡里的钱多。”   “……”游铎道,“这是礼品卡,用完了跟我说。”   “这卡里的钱能套现吗?”   “不能。那不是钱,只是消费限额。”   “不能套现那我要来干什么?”步欢豪迈地把卡丢还给游铎,“我一年到头自己做不了几次饭。”   叶莱也还了游铎,“谢了,我也基本不做饭。”   韩彬听到卡里有钱,便也没要,用不上。   小安把椅子挪到游铎身边,“小哥哥,我也很少做饭啊。”没人收游铎的卡,他会不会伤心啊?   游铎道:“你想做时,提前一天订食材就行。而且也不是只有生鲜,也有熟食干货酒水等商品。”   小安想了想,她也花不了多少钱——她会少花点的。“好,我知道啦。”她收下了那张卡。   程锦也准备把卡还给游铎,不过杨思觅先一步从他手中抽走了卡,杨思觅拿着那张卡,在指间转了转,“和特贡食品比如何?”   游铎道:“差不多。”   “嗯。”杨思觅扔飞镖般地把卡掷到游铎桌上,“帮我办一张会员卡,钱我转你。”   程锦看向杨思觅,心想,以前杨思觅的日常是谢铭在照顾,吃特贡食品大概没问题,这样的话,杨思觅这几年跟着他,真的是受苦了。   杨思觅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道:“任务时吃的最多的是干粮,也算是‘特贡’——军工食品。”   程锦失笑,是啊,要出差,出门在外,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这是谢铭也没办法左右的事。   ……   下午,叶莱突然站了起来,“老大……”   程锦抬头,看到叶莱神色不太对,“怎么了?”   “我做了一件错事……”叶莱眼睛泛红,声音有点颤抖。   大家都看向她,又看看程锦,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锦站起来,走到叶莱办公桌前,“怎么了?你慢慢说。”   “龚浩死了,都怪我……”   龚浩,唐城人,记者,曾参与过上品集团食品问题的调查,还为此入过狱。   这次又要查食品问题,叶莱便联系上龚浩问了下情况,龚浩说他不清楚,要先去了解一下再回复叶莱,然后他就出事了,昨天傍晚在他住的小区里遭遇了袭击,被人打了,脑袋受伤,脑内出血,昨晚就脑死亡了。   程锦道:“当地公安局怎么说?”   “说是抢劫。”   “你觉得不是?”   “这太巧了,他刚说要去查一下粮食问题,就出了这种事……我觉得不是抢劫。”   “让那边公安局再查。”程锦道,“我们明天或后天过去。”   叶莱点头。   “这事不怪你。”程锦略停了停,道,“我们会抓到凶手的。”   晚上,程锦约景行止来特案组办公室。   景行止欣然赴约。   “还是你们这里舒服。”景行止拎着瓶被他称为“汽水”的果味啤酒舒服地靠进沙发里。“不是说周五吗?”明天才周五。   程锦道:“提前几小时。因为死人了。”   景行止像背上装了弹簧一样坐了起来,“谁?我怎么没听说?”   “一个记者,前记者,之前唐城那事他有参与过调查。”程锦把情况跟他说了。   “哦,这样啊。”景行止倒回了沙发里,很明显他不怎么关心一个小人物的命运。“那正好,你们就以这个为切入点去进行调查好了。”   程锦皱眉,“我们会查清楚他到底怎么死的。”   景行止点头,悠哉地喝了口啤酒,也没说什么重点是粮食问题之类的无趣话,只道:“你办事,我放心。”   程锦仍然皱眉,莫名地感觉很不爽。   步欢道:“就我们过去吗?”   景行止笑道:“怎么?真要我陪你们?”   “……”步欢作呕吐状,“我是说有多少支援?毕竟去年排场还是比较大的。”   “去年那个配置够用吗?”   程锦道:“还行。”   “那就照旧?”   “我想再带一些人过去。”程锦说。   “带谁?”景行止有点意外。   “专家组,懂农业懂重金属污染的专家。”   景行止沉默了一会,道:“你想怎样?”   程锦道:“我想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你就是想搞事。”   程锦没说话。   杨思觅道:“有趣起来了。”   景行止听得笑了,“也是哦。” 第160章 食为天4   聊到最后,景行止说他会把程锦的想法转达给领导,至于领导最终会做什么决定,这就是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当然,他申明,他是支持特案组的。   程锦没把他的“表白”放在心上,他相信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肯定满点。   “那我们就先过去查案子了,你们那边出结果后通知我。”程锦道。   “嗯?你打算先过去?”景行止挑眉,他还以为程锦会等领导们做好决策后才动呢。   “我们组的本职工作就是查刑事案件。叶子,订明早的机票。”   “好。”   “等等,太急了。我还得帮你们准备一下配置。飞机我会帮你们安排的,明天通知你们?”   程锦皱眉,“你快点。”   “成,我会尽快。”景行止笑着调侃道,“你觉悟是高——所以显得特别好欺负……”   杨思觅也笑,“你试试。”他眼睛发亮,就像是嘴馋了的熊发现了一窝白蚁,好,终于可以饱餐一顿(大开杀戒)了。   景行止摆手,“我还没说完呢。”他继续道,“就像食肉植物,很具有欺骗性啊。”   程锦听到“觉悟”就开始皱眉,再听到“好欺负”,眉头皱得更紧,听到“食肉植物”,松开了眉头,本来景行止恶意地寻乐子,所以程锦立刻就拉起了防御线,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没什么好计较的,他放下了防御线,平静地道:“没事了就这样吧,散了。”   “不一起吃个宵夜?”   “你想吃什么?”   “烧烤?”   “那是食品安全问题的重灾区。看过运动员吃一顿烧烤被终身禁赛的新闻吗?”程锦道,“还是回家吃去吧。”   “……”查个食品安全事件就变这样了?入戏真快。景行止笑道:“去你家吃?”   “不,各回各家。”   后来,程锦和杨思觅回家后确实吃了宵夜。   到家后,程锦打开冰箱看一下,发现保鲜层还有不少菜,明天要出差——希望明天能走,这些菜解决不了就只能处理掉了。   杨思觅走过来,趴在程锦背上跟着他一起往冰箱里看。   程锦抬起手,摸了摸压在他肩上的杨思觅的脑袋,“思觅,要不要吃火锅?”他记得家里还有以前买的火锅底料。   “嗯。”杨思觅含糊地应了声。   两人开始洗菜切菜,中途先用平底锅和电磁炉煮锅底,等菜都准备好了时,锅底也煮好了,正好坐下来开吃。   清汤的锅底,程锦自己调了碗麻辣的蘸料,然后拨了一点给杨思觅。   杨思觅望着蘸料碗,“再多一点。”   程锦道:“差不多了,太辣了吃得难受。”   “不会。”   程锦把蘸料碗推开,“我也不吃。”他把煮好的菜捞到杨思觅碗里。   既然程锦这么以身作则,杨思觅便没再坚持,低头吃菜。   ……   次日下午,景行止又来到特案组办公室。   步欢笑道:“怎么还亲自过来?”   “我从不在手机里谈重要的事情。”景行止装正经。   小安道:“怕被录音吗?”   景行止看向小安,“叫大哥。”   小安起立,鞠躬,“大哥好。”   “……”大家都瞪着景行止。   哟?好像拉了一拨仇恨?景行止忽略大家的仇视目光,自觉地拉开冰箱找酒喝,“咦,你们的汽水喝光了?”   哼,有也不给你喝!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程锦把话题拉回正轨。   景行止关上冰箱,回头道:“晚上的飞机,行吗?”   程锦点头,“行。”   “还是上次的配置,不够用你打电话给我,我24小组开机。”   “好。”   还是上次的配置,但这次没有小黑箱,而是换成了一辆指挥车,因为这个,程锦对景行止有了那么一咪咪好感——不必再次接触那个箱子让程锦松了口气。   “专家组五天后过去和你们汇合。”景行止道。   “好,名单呢?”   “还没全定呢,听说过蔡云川吗?”   程锦摇头。   游铎道:“蔡云川院士?”   “看来他很出名。”景行止笑道,“隔行如隔山,我也是刚知道他,据说是个著名科学家,研究环境污染问题的,专家组会由他带队。”   “嗯。”   “还会有个监督特派组,他们负责舆情应对。”   什么?监督?以前干活没人来监督啊。这让程锦很意外,“……你们准备很充分。”   “那是。斗争经验丰富。舆论这一关一定要把控好。”   哦,舆论啊,看来主要功能不是监工,而是公关。“是啊,经验丰富,屡败屡战。”公信力缺失的时代,再加上信息高速化,舆论分分钟失控。   “你这嘴够毒啊,我就喜欢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景行止哈哈一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不了大众,但防你肯定是够了,所以啊,你乖一点,好好干活,少搞事。”   杨思觅眼神有点危险。   景行止及时刹车,“这是领导的意思。我的话,肯定站你们这边,你们随意放飞吧,上天都行。”   “……你说话太不负责任了,跟你说,我们这是有监控的。”   “我说什么吗?开个玩笑而已,谁会当真呢,是吧?”景行止脸皮甚厚。   ……   晚上十点,特案组到达唐城。来接他们的是一辆低调如小客车般的指挥车。   程锦问了声司机,“几组?”   “一组。”   “怎么来当司机了?”   “啊?”   “没事,谢谢。”在程锦的印象中一组是一群好动的暴力分子,怎么来开车了,坐得住吗? 第161章 食为天5   大家上车,这车从外面看还挺大只的,但里面其实很挤,塞满了仪器,只余下一个放着两台电脑的工作台和最中间的一张小会议桌可以坐人,工作台是两人位的,小会议桌看起来非常迷你,但却是八人位的,座位很紧凑,不过一般身材的人都好坐。   小安和游铎上车后直接走到电脑旁,开机,检查了一下电脑状况,配置不错,好用的。   其他人放下行李,在会议桌旁坐下,转动脑袋参观车上的不知名设备。   程锦看看四周,打开会议桌上的纸箱,取出一个贴着“BOSS专用”的标签纸盒,拆开,正是那套眼熟的穿戴设备,耳机、眼镜、手表、对讲机、平板电脑等等。   耳机款式有更新,是单耳挂耳式的,有个密码锁式的转盘,试着转了下,有0-9个数字,应该是不同频道。   程锦打开说明书验证自己的猜测,嗯,基本正确,0是总台,其它数字可以单独对应到各个小组。他试着戴上耳机,打开麦,“晚上好,我是程锦。”   无声无息的,没人回应。   程锦试着道:“报个数?”   “一组到。”“二组。”……“九组到。”   “现在有九组了?”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才凑齐的。”有人说。   “哈哈哈……”有人在笑。   程锦道:“出声时要说明自己的身份。”   “出生?……BOSS,什么意思啊?”   程锦道:“发出声音时记得说明自己是哪组的人。”   “哈哈,原来是这样。明白!哦哦,差点忘了,我是九组的。”   “……”程锦按了按眉心。九组可能有点傻。   那些人边听程锦说话边在网上闲聊:   ——BOSS脾气不错啊。   ——气管炎么   ——哈哈哈哈   ——别这么说,要搞定他家那位杀人如切菜的主儿可不是脾气好就行的。   ——那是,脾气一般好肯定不行,得特别特别好才行!   ——哈哈哈哈   ——不过杨确实帅啊   ——呃,身手?   ——美貌,不愧是传说级的美貌,倾城之色!   ——哈哈,冷江是吧?   ——别胡说,程老大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随便起来不是人?   ——诶,别瞎扯了。他到底是怎么的人?谁和他接触过?说说呗,让大家了解了解,接下来说不定要相处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呢。   ——我来说吧。首先,重色轻啥的,是真的;他脾气还算好,只要你把活干好,其它的都好说;他对道德水平的要求可能有点偏高,所以有些事别直接和他说,先和他组里的人说,他们会帮忙处理。差不多就这样。   ——又重色倾城,又对道德水平要求高,真的是复杂的人啊!   ——不是,我只是说杨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重,至于是不是真的到了倾城的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对他关注得稍微多一点,和他并不熟,也不可能熟啊,大佬的朋友都是大佬级别的好吗?像是大仙和尚天师他们。   ——懂,我们这种虾米只能看看八卦,真相不是我们够得着的。   ——大仙和尚真的尽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了?   ——听说是的呢   ……   程锦要知道他已经是别人口中的大佬了,肯定得浪费些时间感慨一番。但他不知道,所以没这个需求。他帮杨思觅带好耳机,又等组里的其他人穿戴好相关设备,便开始说案子的事,“注意。”他先出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才道,“我想知道龚浩现在的情况。”   “三组发言。BOSS,是不是先跟我们说一下总体情况?”   “这次先查个谋杀案,其它事之后再说。”程锦估计这些行动组收到的文件中可能只说了粮食安全问题,没有提到龚浩这种细节。   叶莱道:“老大,我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   程锦点头,“好。”   叶莱花了几分种跟大家说明龚浩是谁,他曾经做过哪些事——重点说了他死前应该正在调查粮食被重金属污染的问题。   叶莱说完后,程锦再次道:“我想知道龚浩现在的情况。”   “被法医解剖了吧。”此人停了两秒才匆匆补充道,“这里是九组。”   程锦皱眉,“我来说一下我对你们的要求,第一条: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其它要求等我想到再补。”   啊……刚才谁说BOSS脾气好的?   “知道了,这里是九组……”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程锦无语,居然还敢说废话。他直接道:“你闭嘴。”   “……”   在黑暗中,程锦不知道的角落里,行动组成员们又在私聊:   ——封号了封号了!   ——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不知道啊,谁去问一声?   ——呵呵呵呵   “五组发言。BOSS,公安局那边已经抓到了造成龚浩死亡的凶手,总共有三人,都是无业游民——也就是小混混,据说他们是想打劫死者,死者进行了激烈反抗,他们便对死者使用了暴力,然后失手打伤了他的脑袋,造成了他的死亡。”   “嗯,有那三个凶手的具体资料吗?”程锦问。   “稍等。已经发出。”   “好,谢谢。”   程锦打开平板电脑,点击接收文件,网速很快,立刻便接收成功了,他点开文件浏览了一下,三个混混都有案底,都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牢,其它的没什么特别的。   “关于这三人有更多信息吗?”程锦问。   电脑前的小安道:“他们的银行账户没有太大的变化。”   “七组发言。BOSS,我们正在查他家人的银行账号,请稍……”   这时,有人插话:“五组发言。这三人的直系亲属的银行账号目前情况正常。”   “很好。”程锦的声音带着笑意。 第162章 食为天6   步欢道:“如果有人雇他们去打龚浩,那可能用的是现金。”   叶莱点头,“老大,我们去见一下那三个嫌犯?”   杨思觅按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十点半了,“哪个组擅长审讯?”   大家稍微犹豫了两三秒——按规矩他们只听BOSS的命令的——才接话,“这里是一组。”“二组。”“五组。”……   程锦翻看了一下平板里存着的每个组的简介资料,一组气质“残暴”,对付小混混应该很合适,“一组吧,辛苦了。”   “一组收到。”   “老大,我也想去。”叶莱道。   程锦看看她,点头。   步欢笑道:“那我也去吧。”   “行。”   “我们来接你们?这边是一组。”   “好,谢了。”步欢道。   半路,一组的人过来了,叶莱和步欢跟他们走了,程锦他们继续回酒店。   次日早上,洗漱完,程锦拿起耳机打开准备戴上,杨思觅按住他的手,“先去吃饭。”   “好吧。”   杨思觅把耳机关掉,随手塞进口袋里。   但关掉耳机也没用,工作也无法回避的。他们刚出房门便碰到了叶莱和小安,“老大,杨老师,早啊。”   程锦道:“早。”随即便自然地问起了案子,“查得怎样了?”   “已经找到雇主了。”叶莱道。   那三个小混混招了,不是抢劫,是有人雇他们去打人,雇主是一个叫鲁大昌的人,此人是一个酒厂的员工——很受老板信赖的那种。   龚浩死前曾私下接触过那个酒厂的质检部门的员工,想通过对方了解一些事情,这事被酒厂领导发现了,他们知道龚浩曾当过记者,以为他要搞他们酒厂,就雇人去教训他,没想到一不小心搞出了人命。   所以龚浩不是因为查粮食重金属污染问题才遇害的?   他们边聊边来到餐厅,步欢他们已经在吃了,看到他们后朝他们招手。   程锦道:“先去拿早点,一会再聊。”   “好。”   拿好早点,在步欢他们邻桌坐下,程锦继续之前的话题:“龚浩为什么会去接触酒厂的人?”   邻桌的步欢转身面向他们这边,“他想看酒厂的产品质检报告。”   “他怀疑他们生产的酒有质量问题?”   “对的,要查一下这事吗?”   “嗯,买几瓶他们厂生产的酒去验一下。”程锦道,“游铎,这事你跟进一下。”   “好。”   早餐后,程锦戴上了耳机,同行动组打了个招呼,“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只有一个人出声回应,他兴高采烈地打过招呼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赶紧闭上了嘴,假装刚才没人说话。   程锦心想,肯定又是九组。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只是打个招呼,不是什么错。   ——哈哈,傻不拉唧的   ——比昨天有进步,没被封号。   ——只是打个招呼,热情点不好吗?!   ——BOSS是性冷淡,太热情会被打入冷宫的。   ——都怪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出声?!   ——当然是为了把你衬托出来。   ——你们这些贱人!   ——哈哈,你这个傻X   “BOSS,五组发言,龚浩除了接触酒厂的人外,他还接触了其它公司的人,都是食品公司,我已经把名单发给你了。”   “非常好。谢谢。”程锦扶了下眼镜,名单在他眼前展开,有七八家公司,都是做食品的,有面条之类的主食,也有果干肉干之类的零食,也有什么都做的大集团公司,例如上品集团。   步欢嘀咕,“龚浩还挺有人脉啊。”   “一般吧,他不是被人出卖了吗。”如果不是消息走漏,也不会有人去打他。   韩彬道:“他应该就是在查粮食污染问题,这些公司用的原料都是本省的,原料有问题,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会有问题,我觉得他应该是这个思路。”   “他很敢想也很敢做吧,他就不怕得罪那些公司?”小安道。   “怪我。”叶莱道,“我不该找他的。”她其实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龚浩是不是听说过什么,没想到龚浩是个行动派。   小安抱着叶莱的胳膊摇晃,“叶子姐,不怪你啦,他以前坐过牢,他知道这些事很危险的……”   “等下,我觉得这事有疑点。”游铎出声道,“嫌犯开始认的是抢劫罪,这个罪很重,他们为什么要认这么重的罪?”   “有道理,完全可以说是吵架引起的动手,为什么要说是抢劫呢?”步欢道。   “大概是为了逼真?为了让大家相信就是意外?”   “现在我怀疑他们应该就是冲着要龚浩的命去的,而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打他一顿,教训一下他。”   游铎道:“如果是冲着要命去的,那雇主不应该是酒厂,酒厂和龚浩的仇结得没那么深。”   “上品集团!”大家异口同声地道。   “BOSS,我们再去审一遍?这边是一组。”   “好。五组协助。”程锦道。   “五组收到。”   “老大,我还想去看看。”叶莱道。   “不困?”叶莱和步欢昨晚应该回来很晚。   “不困。”   程锦还是道:“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去。”   叶莱犹豫了一下,最终道:“好。”   程锦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行程,然后决定去见见卢阳,就是那位向上级部门告密的楚南粮业集团的副总。   卢阳现在被隔离了,独自住在一家招待所里。   程锦道:“知道地址吗?”   “发到你手机上了,这边是二组了。”   “谢谢。”程锦道,“那我们走吧。”除了叶莱和步欢,其他人跟他一起行动。   杨思觅道:“不先联系一下那边?”   “要吗?”程锦觉得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我想试下他知道我们要过去会不会自杀。”杨思觅道。   在被调查时,很多人心理压力大,会千方百计地找机会自杀。   “……”程锦刻意轻松地道,“别乱开玩笑。我们又不查贪腐,他自杀什么。”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不查?”游铎道。   “四组发言,BOSS,我们先过去守着?”   多么的善解人意。   “好,谢谢。”   有四组保平安,卢阳没出任何意外,完好无损地和程锦他们会面了。   出乎程锦意料的是,卢阳看起来还挺年轻,长相端正,肚子平坦。程锦戴上眼镜,卢阳身边出现了很多说明性文字,年龄籍贯、教育背景、工作简历等等。   卢阳的确还年经——不是保养的功劳,他今年才三十出头,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副总,不简单。   看完卢阳的简介后,程锦打开平板电脑,找到卢阳举报他同事时交上来的资料,稍微翻了翻,这份资料他看过好几遍了,现在就是做个样子给卢阳看。   程锦道:“你是自愿举报何华春等人的。”   “对。”   “行,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吗?”程锦问。   卢阳摇头。   程锦道:“你还能提供更多资料吗?”   卢阳还是摇头。   程锦便没再问了,只对四组的人道:“安排人注意他的安全。”   “好的。”   离开招待所,小安疑惑地问:“老大,我们只是来看看他吗?”怎么都不审一下呢?   程锦没接她的话,只道:“五组在吗。”   “在的。”   “帮忙把卢阳举报的那几个人控制起来。”   “好。”   “审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好的。”   程锦回到车上,司机问去哪儿。   程锦思索着,“好像没什么事了。”   “那回酒店?”司机问。   韩彬道:“要不要去环保局看看?”   “嗯?”   “查污染源,不查吗?”韩彬问。   程锦道:“查。”   这个得查,造成污染的工厂该关的关,该停业整顿的整顿,既然要解决污染问题,这个事是必然要做的。   杨思觅也道:“查吧,我建议先把环保局封了,慢慢查。”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我想想。”片刻后他道,“七组在吗?”   “在。”真要去封环保局?太草率了吧?BOSS难道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程锦道:“去查一下环保局,看有没有类似卢阳这样的突破口。”   “好的。”   司机又问:“现在去哪?”   “去公安局。”   到公安局后,他们受到了热烈欢迎,正巧午饭时间到了,他们便在公安局食堂吃了顿便饭。   饭后,他们去看了龚浩的尸体,除了头部受伤,内脏也有破裂。   韩彬道:“下手很重,说往死里打不为过。”   公安局的人道:“这个龚浩经常招惹那些混黑的人,被人打过几次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干嘛惹那些人呢。”   程锦道:“以前他被打时报过案?”   “是的,他每次报案我们都有过去,但这个事情很难办啊,人家打完他就跑了,我们也很难抓人……”   “行了。”程锦不想再听下去。   要抓人当然可以抓到,就是没去做而已。   韩彬道:“你们这里不适合有良心的人生存。”   警察们无言。   下午,一组向程锦汇报:“BOSS,嫌疑人跳楼了。”   “……谁?”卢阳?还是他举报的那几个人?不是让好好看着了吗?怎么还是跳楼了?防不胜防吗?   “童如虹。”   “他是谁?”   童如虹是上品集团的员工,某经理的助理,据说弄死龚浩的事是他策划的。   十分钟前,一组的人去上品集团办公大厦找童如虹,他们前脚走进电梯,童如虹后脚就从楼顶跳下来了,等他们乘电梯到达楼上时,便听说童如虹已经下楼了……   步欢道:“替人顶罪的小人物。”   程锦道:“他为什么要龚浩死?”不管他是不是替人顶罪,总得有个原由吧。   “据说是他包养情妇的事被龚浩知道了,龚浩敲诈他。——此事待查证。”   “查清楚这事。”   叶莱气红了眼,“太恶心了,杀了人还要败坏别人的名声。”   步欢拍了拍叶莱的肩膀。   杨思觅道:“这是常见手段。”   “我们会帮他查清楚的。”程锦突然道,“我的名声好像也不怎样。”说完他叹了口气。   杨思觅看着程锦,摸了摸他的背,决定回酒店后好好安慰一下他。   “……”大家很安静。   程锦最初的坏名声有特案组的组员们一份功劳,后来嘛,不知道是人们八卦有瘾,还是有人在刻意造谣,总之,事态已经不可控了。   “其实没有啦,很多人都知道老大你人很好的。”小安道。   “就是,别听和尚他们乱说,他们就是嘴贱。”   “对的,他们的名声才叫不好呢。”   “嗯,没错,他们那是嫉妒。”   ……   各个行动组在暗中吐槽:   ——这就叫善意的谎言吧?   ——为了前途,难免要哄一哄老大嘛。   ——没想到程老大偶像包袱还挺重,居然还在意名声这种虚名。   ——肯定在意啊,谁会希望自己臭名远扬?   ——但单是他和男人在一起这一点已经决定了他不可能会有很好的名声了吧?   ——呃,他是正面范例吧,敢公开,多坦荡啊,也够痴情,我挺佩服的   ——但一般人还是不习惯他们这样,毕竟主流社会是异性恋   ——啧,你在我们部门谈主流?   ——你把天聊死了。   ——哈哈   ——笑屁笑啊   ——哈哈哈哈   晚上,被杨思觅强行安慰完的程锦在准备睡觉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上品集团的员工,想见他一面,有重要事情和他说,而且只愿意和他本人说。   程锦道:“你在哪里?”   那人报了一个地址给他,并再次强调:“只有你来我才会出现,否则我是不会出来的。” 第163章 食为天7   结束通话后,程锦把事情跟杨思觅说了。   杨思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只手横在程锦腰上,“明显是陷阱。”   “因为他说要见我本人?”   “光是他有你的电话号码这点就够可疑了。”   “对哦,他从哪里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   杨思觅抬起手,在程锦头上脸上乱摸,“傻乎乎的。”   程锦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还是要过去看看。”   杨思觅睁开眼睛,坐起来,曲膝坐到程锦身侧,黑白分明的眼睛从凌乱的微卷黑发后看向他,“你就是不想让我好好睡觉是吧?”   “……”程锦莫名地有几分心虚,“万一他手上真的有重要信息呢?”   “他能有什么重要信息?上品集团的犯罪证据?”杨思觅严肃地教育程锦,“你是来查粮食的重金属污染问题的,专心点,别到处惹事,横生枝节。”   “……”程锦道,“别人冒险联系我,我总得去一趟。”   “嗯,他宁愿冒生命危险也要来坑你。”杨思觅半跪起来,按着程锦的肩膀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留下一个淡淡的牙印,然后他站起来,跨过程锦,拿起床头柜上的耳机和眼镜,戴好,敲了敲耳机,“晚上好,来活了。”   行动组那边是轮班制的,一直有人在,听到召唤,依次出声:“一组待命。”“二组在。”“三组在”……   程锦也探身拿起自己的耳机戴上。   杨思觅道:“刚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要程锦去见他,说有重要情报……”他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们去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好的。”   程锦补充道:“我想过去看看,但……”   杨思觅强行打断他,“但我不让你去。你肋骨还没长结实,你要再敢弄断一次你真的完了。”   “……”程锦只能陪笑:不敢不敢,都听你的。   立刻有人开始八卦:   ——秀恩爱了秀恩爱了   ——说句话就叫秀了?你该看看他们现在呆在什么地方,床上!   杨思觅戴了眼镜,而且打开了开关,所以各个行动组可以通过他的眼镜看到他眼前的画面,不过倒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虽然天热了但程锦依然穿得很整齐。   不是杨思觅欣赏这种穿衣风格,也不是程锦有多正经,只是肋骨原因而已,当然,也有工作原因,总之,两人没图方便只披个简单浴袍,也没有热情似火到玩脱衣游戏。   杨思觅道:“上次撞断你肋骨他们就有份,这次还敢来。”活腻了。   程锦摇头,“不是同一拨人,上次那拨人已经抓了。”   杨思觅道:“就是同一拨人——都是和上品集团有关联的人。”   特案组和唐城这边的势力结仇就是因为上品集团的事,上品集团家大业大,牵涉的人脉很广,其中难免有看不清形势的糊涂人,所以事情总是没完没了,这大概就叫生命在于折腾,生命不止,折腾不休。   程锦道:“我觉得他们是误会了,以为我回来是来打击报复的,我是不是应该发个公告,告诉他们我没有株连几族的习惯,大家完全可以相安无事。”   “别傻了。”杨思觅打了个呵欠,倒下来,把脑袋枕到程锦大腿上。   程锦拿下杨思觅的眼镜,关掉,放到一边,然后搂着杨思觅,用手顺着他的头发,“他们不会信是吧?唉,人与人之间怎么这么难建立信任关系。”   杨思觅道:“因为你名声太差。”   “……”程锦无奈地笑了笑,“好了,说正事吧,各组有什么意见?”   “一组发言,我们先过去你们约定见面的地点探探情况?我们会把那一带控制住,排除一切风险。”   “稍等,让我想想。”程锦道。   “八组发言,我们认为要检查从酒店过去那边的路线是否安全。”说不定路上有辆卡车正等着撞翻程锦乘的车,也说不定有枪手正候在路边等着程锦的车路过。   程锦也同意:“嗯,路上可以动手脚,但很难查吧?”   路线那么长,要确认是否有问题需要大量时间。   “用替身吧,BOSS,你不用亲自去,可以让人伪装成你替你走一趟,我们擅长这个,这里是九组。”   杨思觅道:“可以。”   程锦沉默,他在思考这么做是否合适。   杨思觅道:“我替你走一趟。”   这是在催程锦快点做决定,程锦道:“就让他们去吧,一组先去约定地点控制住情况。九组替我走一趟,你们挑两个组配合你们的行动,两个组够吗?”   “够了,六组和八组,可以吗?”九组询问。   六组和八组回应说可以。   程锦便道:“那行,辛苦大家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们是专业的。”   “嗯,等你们好消息。”   行动组们干活去了,程锦和杨思觅继续休息,但程锦肯定是睡不着的。   一小时后,行动组那边来消息了,他们告诉程锦,这次邀约的确是个陷阱——路上有陷阱,“程锦”乘坐的车开到半路时,路面下陷,汽车落入了地陷大坑中。   坑很深,汽车掉下去,就如跳楼自杀一般。   九组有两人重伤,三人中轻度伤。   因为这次工伤,后来九组得到了一个集体荣誉奖。本来他们组被大家视作最弱的组,奖一下来倒像是他们最强一般,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六组向程锦汇报:“不是意外事故,是人为策划的,我们的车开过去时没事,等到BOSS你的车开到上面时,路面就塌陷了。”   “怎么办到的?”程锦站在窗边,皱眉看着外面暗沉的夜色。   “下面被挖空了,用柱子撑住,装上炸药,特定车辆开过来时,引爆炸药,支撑柱被炸断,路面坍塌,汽车坠入地陷坑中。”   程锦感叹:“他们很有想法。”以前也就搞搞车祸火灾之类的“意外”事故,现在连路面塌陷都能玩了,厉害。   “查一下这坑是什么时候挖的。”没人能悄无声息地在路面下挖那么大一个坑,这事肯定有相关记录,例如那段路曾经大修过之类的。   “好的,在查。”   杨思觅走到程锦身边,“我去现场看看。”   程锦摇头,“我们去趟医院。”去探望伤员。   “那就让韩彬过去看看。”   “行。”程锦道,“一组那边怎样?”   “一组在。”一组回应说,“我们抓到了一个叫冯炎的人,他说他是童如虹的朋友,他的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嗯,我先看看。”   冯炎曾在上品集团工作过,去年离职了,现在自己在创业。他和童如虹有十几年的交情,可以说近乎生死之交。约程锦见面是童如虹生前交待他做的事情。   程锦看资料时,杨思觅去叫醒韩彬,让他去干活。   韩彬一个人住——步欢和游铎一间,“我过去后需要注意什么?”   “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正好走那条路。”   “好。还有吗?”   “你看着办。”   韩彬,“……”他不是很清楚杨思觅要他去看什么,只能到时见机行事了。   杨思觅转身回房间,听到程锦正在说:“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他,我要见他。”   一组回应:“好的。”   杨思觅道:“先去见人还是先去医院?”   “医院。”   六组道:“他们刚从坑里被抬上来,救护车刚到,等下送医院后会直接进手术室,你去了也看不到人。”   “我知道了。那就先见……”程锦看了下手上的资料,“这个冯炎吧。”   “好的。请稍等,马上来接你。”   “嗯,辛苦了。”   程锦和杨思觅开始换出门的衣服。   程锦想到个事,那辆车报废了,太浪费了。   一组过来接程锦他们时开的是辆越野车。司机道:“新的指挥车明天才能到。”   程锦点头。行啊,不用自己管后勤,很好。   冯炎被放在武警部队下面的一个招待所里,而且招待所是在部队里面的,不对外开放,大门外有人站岗,一般情况下晚十点后早七点前不允许人出入,很安全。   程锦问了声一组:“卢阳举报的那几个人也在这里?”   “不在,我们认为不能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   有道理。   冯炎是个小个子男人,很瘦,据说是胃不好,动过手术,被切了大半。   他看到程锦后迟疑地问:“你就是程锦?”   程锦点头。   “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给你看身份证?不过身份证也是可以伪造的。”话虽这么说,程锦还是把身份证拿给了冯炎看。   冯炎看过证件后开始解皮带……然后从皮带头里拆出了一块小芯片,递给程锦,“这就是童如虹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程锦拿着那块芯片看了看,“这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如果他出事了,就把这东西交给你。”   程锦让一组拿一台电脑过来,在等电脑的过程中,他继续和冯炎说话:“童如虹是自杀的吗?”   “我不清楚,他事先没和我说过他有这种念头。”   “还有谁知道你约了我见面?”   “没有,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老婆。”   “那就奇怪了。”程锦道,“我的人在去见你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人还在手术室里。”   冯炎愣了会儿,道:“李总,童如虹的老板——他的直属上级,李总在童如虹死后打过电话给我。”   “他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把童如虹自杀的事告诉我。”然后两人在电话里哀悼了一番。   “童如虹什么时候把芯片给你的?”   “前天。”   前天,程锦人还在京城,冯炎却说童如虹叮嘱他把芯片交给程锦,童如虹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么想着,程锦看冯炎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善了。   “BOSS,电脑。”在程锦思索时,一组的人送了台笔记本电脑进来,附赠一个用于读取芯片的卡套。   程锦把芯片递过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好的。”   芯片状态正常,但打不开,因为需要密码。   程锦看向冯炎,“密码是什么?”   “我不知道。”   程锦笑了笑,“你不是在耍我?”   “……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见我?”   冯炎有些惶恐地缩在沙发上。   程锦道:“说吧,你到底是和李总更熟还是和童如虹交情更深?”   “我,我是如虹的朋友,和李总不熟。”   程锦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体贴地道:“我替你审一下?”   “算了。”程锦把目光移向一组的人,“你们审吧,别打人。”   一组的人点头。   冯炎瑟瑟发抖。 第164章 食为天8   见完冯炎后,程锦和杨思觅去了医院。   医院这边有负责行动组行政后勤事宜的工作人员在守着,他们看到程锦和杨思觅挺惊讶,因为此时已经凌晨二点多了。   程锦道:“你们辛苦了,现在情况怎样?”   情况不是很好。重伤的两位还在手术室里。   不过中轻度伤的几位已经处理好伤口了,正在病房里休息。程锦去看了下他们,当然,没打扰他们,只在病房外停留了一会儿。   行政后勤人员低声道:“医生说他们的情况还好,只好好好养伤,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就好。”   程锦和杨思觅没在医院停留太久,一来他们在那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二来杨思觅说饿了。   没办法,气氛再伤感,人也还是会饿。   唐城这边晚上不算热闹,餐馆商店都关门休息了,不过也有少量店铺还在营业,例如24小时便利店。   店里吃的东西挺多,有饭菜之类的主食,也有油炸水煮的小吃,蛋糕甜点也不缺,饮料更是品种丰富。   随行的一组组员拿了几份快餐,让店员帮忙加热,唰唰地吃完——像是直接把饭菜倒进了肚子里,收拾好饭盒,跟程锦招呼一声,上店外抽烟消食去了。   杨思觅就有耐心多了,“精挑细选”地拿了很多食物,铺满了收银柜台。   程锦提醒他,“太多了,吃不完。”   “你不帮忙吗?难得来一次。我都没吃过。”   一句比一句有杀伤力。程锦心疼地想,便利店而已,想拿什么就拿吧,吃不完……就带回酒店。   等店员帮忙热好需要加热的食物后,两人坐到用餐区开吃,用餐区是对着公路的,隔着玻璃墙可以看到一组的人正站在路边抽烟聊天。   程锦道:“麻烦他们等我们了。”   行动组专业素养不错,做事效率很高,包括吃饭。   不过,如果杨思觅不在,程锦的效率应该也会很高,但有了杨思觅后,他被迫学会了按暂停键。可以说,杨思觅让他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杨思觅道:“你想多了,现在是他们的工作时间,他们不在这等,也会在别的地方等。倒是我,一晚上都在陪你加班。”   程锦,“……”   “多关心自己身边人,别瞎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程锦虚心地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冰淇淋,要大盒的。”   ……   吃完东西,两人回酒店。程锦本来还想去看看那个大坑,“不知道韩彬还在不在那边。”   杨思觅说他:“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有急事他会说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是不是顺路……”   “不顺。那边又不是没人,你要去干什么?当监工吗?”   “没,就看看。”   “看什么?回去睡觉。别去讨人嫌。”   “……好吧。”管太多的领导是讨人嫌的。不去就不去吧。   大坑旁,韩彬还在那儿守着。   本来就一个坑,没什么好看的,拍照,收集证据,然后差不多就完事了。   但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有许多部门效率奇高地跑来坑旁凑热闹。   像公安局,他们说是接到了报警电话,过来处理突发事故。   莫名其妙。   报什么警?行动组出了事故,他们会报警?其实也会报,但都是等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才会去知会警方一声。现在还正忙着,哪有空报警,不,应该说是哪有空接待警方的客人。   还有交通局、公路局也派人过来了,连挖掘机都调过来了,还试图强行施工,说是要连夜抢修损毁的公路,争取尽早让市民们安全出行……   市政部门也跳出来了,据说啊,那个大坑是由于排水管道破裂,水流长期冲刷路面下的土壤,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绝对是天然形成的,不存在任何人工挖掘的痕迹。   坑旁乌压压挤满了人,大家吵吵嚷嚷像逛菜市场一样。   六组和八组渐渐感觉抗不太住了,怕一会儿有人要来强行填坑,便跟韩彬建议:“跟BOSS说一声,调武警过来吧。”   韩彬道:“直接调吧,我们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没必要打扰他。”   如果每走一步都要向老大请示,那杨思觅何必让他过来呢,直接遥控行动组也一样。让他来这一趟就是要他把事情都处理好,给程锦省事,而不是找事。   既然韩彬这么说,那六组八组就不客气了,他们行动组和武警部队是长期合作关系,大家很熟,打个电话过去,那边立刻运了两卡车武装人员过来。   武力决定话语权。   各部门的人乖乖靠边站,行动组总算是能安静地干活了。   韩彬蹲在坑旁往下看,这是个不规则的坑洞,没什么人工痕迹,先前支撑着路面的柱子也是不起眼的土石工程,柱子崩坏后,看不大出这是人工造物。   最有力的犯罪证据是坑内存在炸药残留物,要不是行动组的人接触得多,鼻子一动就知道是不是爆炸,换成了一般人,很可能真的会以为只是场意外事故。   六组的人派了支烟给韩彬,帮他点着,然后自己也点了支,吸两口,稍微缓解下压力,然后叹道:“很久没出这么大事故了,今年我们是白干了。”出了这种事,要影响他们的绩效,升职加薪全泡汤了。   韩彬叼着烟,有点含糊地道:“这才刚开始,等这趟活干完,你可能会发现不是今年白干了,而是白干了三五年。”   “……”六组的人差点把烟头咬断。   “开个玩笑。”韩彬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影响不到你们的,我们老大会和上面说是他指挥不当,不会让你们吃这种亏。”   “程老大做事厚道。”   “嗯。也看什么事。”韩彬低头看着眼前的大坑,“搞出这种东西来的人,肯定是见不到他厚道那一面了。”   “这个是很缺德。动手的人估计以为我们只是普通调查组——那种只在办公室里查文件的。”   韩彬道:“他们就是胆子大。”他回头看了看各部门停在路边的公车,“这么统一的行动……他们很团结,是想一起被撑死吗。”   六组那位同志默默地听着,没发表评论。   韩彬道:“你们走这条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没有,就是近。”六组的人用手机打开地图,把路线指给韩彬看,“你看,一条直路开下去就行,不用七绕八绕的。我们也考虑过是否要绕弯路抄小路,但感觉那些路线更加不安全。”   “是否考虑过路上可能会出这种事故?”   “只考虑过车祸、枪击以及其它小概率事件,没想到会掉进坑里。其实我个人的判断是:见面地点可能存在陷阱。猜错了。”   “你说这坑是怎么弄出来的?”   “问问其他组吧,他们在查。”六组的人在网上问了声。   二组的人道:“最近半年,这条路搞过两次大动作,一次是修步行道,一次是修排水系统。应该是修排水系统那次被人动了手脚。”   “就这样吗?”韩彬好像不满意这个答案。   大家心想,不这样还要怎样?   韩彬道:“他们挖了一个坑,而你们正好掉进了这个坑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晚点我们就这么跟老大说?”   “……”各行动组暗中吐槽:这个表情冷漠的男人嘲讽技能很纯熟啊。   八组的人道:“我们的判断是那个想对BOSS暗中下黑手的人派了人在酒店附近盯梢,他看到BOSS上车,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就在路上动手了。”   韩彬仍然不满意,“如果你们绕了路没有往这个坑上撞呢,难道他就不动手了?”   “那……可能会采取别的手段?”   五组的人远程插话:“我想到个事,你们应该也听过,去年有个巡查组也被坑了,不是这条路,好像是南环路。那个巡查组就普通的那种调查组,这事后来是被判定为意外事故了。”   “啊,真是阴险啊,不管我们走哪条路,最后都要被坑……他属兔子的吗,这么喜欢挖坑。”   “有点意思。”韩彬道,“还有别的吗?”   “建议BOSS找几个地质专家勘探一下唐城的公路,看是否还能找到别的坑。”   “这个想法不错。”   等到早上,韩彬把大家的想法转告程锦。   叶莱他们在旁边旁听,都十分吃惊,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九组他们没事吧?”   程锦道:“两个重伤的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唉。大家都挺难过。   “无法无天啊这是!不管是谁干的,一定要从重处理!”步欢义愤填膺。   游铎道:“这么多部门跑来掺和,事情走向是不是有点怪异?”   “有大佬在幕后支持他们。”小安低头按手机,“我看看啊,楚南有几股势力啊……”   步欢道:“感觉这里的大佬们是做好了准备和我们撕破脸了。”   “已经图穷匕见了,没法再装太平。”韩彬道。   叶莱看看大家,“我们又没干嘛,他们怎么就想杀人灭口了?”   “先下手为强。”杨思觅道。   叶莱还是不解,“我们查粮食金属污染问题而已,除了农业、环保等相关部门会受一定影响,其他人没必要恐慌吧?”   狗急跳墙,那是因为事关自身安危。现在他们又不危,慌张什么?   “嗯。但你们老大名声不好。”杨思觅道。   “……”大家默默互看。   程锦道:“真的?”   “嗯。你闲事管太多了,去冷江查个杀人案就把公安局端了,来楚南查粮食金属污染问题,为什么不能把各大势力清洗掉。”   程锦无语,又有点黯然,“没想到冷江那事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手伸太长了,破坏了某种潜规则,导致某些玩家不敢跟他组队,一碰到他就千方百计地要把他清出场。这就麻烦了,他的精力将会拖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长此以往,还怎么工作?   杨思觅望着程锦。   程锦察觉他的目光,回了他一个微笑。   杨思觅伸手摸了下程锦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嘴唇,“没事,这只是个过度,等他们发现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之后,他们就会安分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杨思觅的最后一句话并非事实。他怎么会这么被动。   但程锦一听,就立刻忘了自己的处境,心疼地拦腰抱住杨思觅,他要是会魔法,恐怕会把杨思觅缩小,整个捂进自己怀里。   杨思觅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提醒程锦注意肋骨,然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人现在有点伤心,就安慰他一下好了。   叶莱他们低头默默看手机。   步欢:我觉得唐城势力选择和我们鱼死网破的主要原因是双方结仇太深,他们不相信我们会放过他们。   程锦处理过两拨唐城的势力,第一次是上品集团食品安全事件,第二次是程锦在京城围猎。现在是第三次。一而再,再而三。和上品集团有关的唐城势力应该很绝望。   小安: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韩彬:嗯。   游铎:他们是太过分了。   叶莱:九组都还有人没脱离生命危险,根本没有放过的余地。   小安:如果当时是我们在车里,那住院的就是我们了。   ……   程锦安慰完杨思觅(被杨思觅安慰完),继续干活,“叶子,联系公安局,看他们怎么说昨晚的事。”   昨晚行动组查完那个坑后把那地方移交给了在场的其它部门,其中包括公安局。   “好的。”   叶莱打电话问了。公安局回应说这事应该是意外,但也没有说死,而是说还在调查中,如果有新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云云。   韩彬道:“我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把这事拗成意外。”昨晚他就在现场,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程锦想了想,打电话给景行止,“你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吗?”该抱怨的时候还是得抱怨一下。   “刚听说。”景行止很悠闲地道,“我准备先吃个早饭再来找你聊的。”   程锦冷淡地回他:“那你先去吃饭?”   “哈哈,早饭哪有你重要,不吃了。你说吧,我听着。”   “我还想听你怎么说。你让我到这见鬼的地方来,是想坑死我吧?”   “我哪敢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替你报仇好不好?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都帮你弄来。”景行止的腔调很像个哄骗无知少女的怪叔叔。   “……”程锦道,“先让人把唐城的公路勘探一遍,把下面的陷阱都找出来,我不想哪天再掉坑里。”   “行,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办。还有吗?”   “有,等我整理一下再来跟你说。”   “呵呵。”景行止要笑不笑地道,“你是要列张清单给我?”   “不是,我是想弄清楚找我们茬的是市级的势力,还是省级的。”   “你这事……要搞大了啊。”   程锦“嗯”了一声。   景行止便开始笑,笑了一阵后,他道:“楚南这地方的人是蛮横了点。那你先查着吧,需要部里配合的和我说,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程锦道:“嗯,我等着你的支持。” 第165章 食为天9   和景行止聊完,程锦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小安,“有密码,你看看能不能破解。”   小安接过去一看,是块小芯片,“这是什么呀?”   “是他们昨晚用来钓我的饵。据说是童如虹留下的东西,不知道真的假的。”   “假的。”杨思觅道。   “哦。”程锦道,“你觉得冯炎说他是童如虹的好友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问一组,你不是让他们去审人了?”   “嗯。”   戴上装备,连通各个行动组,程锦道:“早,一组在吗?冯炎怎样了?”   “一组在。童如虹生前的确给过他一张芯片,但被他转交给李总了。他给我们的芯片是李总调换过的。”一组审题能力不错——BOSS关心的是事而不是人,所以可以略过冯炎的状况直击重点,即芯片事宜。   “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步欢忍不住骂了句。   一组道:“童如虹给冯炎芯片只是让他帮忙保存,说以后或许用得上,没让他交给别人。”   童如虹估计是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不甘心任人宰割,所以就暗中留了张底牌,可惜所托非人。   游铎道:“童如虹是想用那芯片里的东西保命?”   可能他想拿那芯片和某些人谈条件,不过看他的结局肯定是没谈成了。   “不清楚。冯炎说他不知道芯片里有什么。”一组道,“冯炎说,在童如虹死后,他觉得那芯片是个定时炸弹,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就主动联系了童如虹的上级领导也就是李总。”   程锦道:“确定他是在童如虹死后才联系李总的?”   如果冯炎是在童如虹还活着时就把芯片交给了李总呢?那李总就会怀疑童如虹有二心,然后很可能就设计了他的‘自杀’。”   一组迟疑了片刻,道:“我们再确定一下,晚点回复你。”   程锦道:“嗯。目前他还说了什么?”   其他在暗中磕瓜子点评:   ——BOSS很敏锐!点赞!   ——压力山大啊,BOSS太精明了就显得我们蠢了   ——还好吧,考虑全面一点就行   ——呵呵,你要是能考虑全面,你就是BOSS了   ——别开嘲讽啊,不想当将军士兵不是好士兵,理想总是要有的   一组道:“他说李总拿走芯片后又让他帮忙干件事,就是把你约出来。”   “然后他就答应了?”程锦问。   “他说他也不想,但不好拒绝李总,他不是开了个小公司吗,李总一不高兴就能让他那小破公司喝西北风。”   步欢立刻点评:“叫他当叛徒吧,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他说得甚是慷慨激昂。   叶莱吐槽他:“你戏真多。”   “我这叫嫉恶如仇!”   叶莱抬眼看天花板。   程锦道:“冯炎认识龚浩吗?”   “他知道龚浩,因为龚浩在上品集团有一定知名度,但他不知道龚浩出了事,也不知道童如虹是雇凶杀龚浩的嫌犯。”   “嗯。”程锦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李总肯定知道龚浩的事,BOSS,要把李总抓来审吗?”   “不是‘抓’,是‘请’,请他来配合调查。”   “明白。”   大家又在嘀咕:   ——总觉得BOSS有点黑   ——不是有点黑   ——拿事实说话:特案组在安全部资历很浅,但各位大佬都很给他们面子。这难道是因为我们部门有爱幼的良好传统?   ——对对,能搞定各位大佬那绝对不能只是有点黑   ——你们忘了一件事:他都能搞定他的枕边人,还有什么人他会搞不定?   ——我觉得你们想复杂了,说不定一切只是机缘巧合,并非他刻意经营   ——啊!好一朵无瑕的白莲花!   ——好好说话,别开嘲讽   ——呵呵   程锦道:“童如虹死前还联系过谁?我是指关系亲密的朋友或亲戚。”   一组回复:“他老婆孩子?他因为出轨离婚了,孩子被判给了前妻,他和前妻的关系还可以,经常去看孩子。我们查过他的收支明细,他每个月的工资大半都会汇给他前妻。”   “是想复合还是本来就是假离婚?”叶莱问。   “可能都不是。”步欢道,“你不了解男人。”   叶莱挑眉,“你说说看?”   “因为他们有孩子。他和前妻保持良好关系,并且不吝啬金钱,有非常大的可能是为了孩子。”   “哦。”这个叶莱倒是能理解。   程锦道:“注意一下他前妻。”   一组跟上了他的节奏:“BOSS你是怀疑他前妻手上也有一份资料?”   “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好,我们会注意。”   “嗯。”说完这事,程锦开始询问下一件,“卢阳那边怎样了?”   “四组发言。他很好,能吃能睡,要审他?”   “暂时不用。卢阳举报的那几位呢?”   “五组发言,他们承认了粮食存在重金属污染的事他们一直都知情。”   不只他们知道,楚南的权力集团都知道,这是个不可言说的公开秘密,如皇帝的新衣。   他们觉得自己很冤枉,相比上面的大领导,他们只是小人物,但因为他们身处第一线,所以潮水一涨,第一批被淹就是他们。   他们也有为自己辩白的说辞:粮食重金属污染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们的前任在任时就已经存在这个问题了,只是前任们运气好,在任时问题没被爆出来。   他们的运气也不是不好,一直没有遭遇外敌,败就败在内部出了叛徒,也就是卢阳同志,这位同志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本来前途无量,可就是因为沉不住气,害人害己。   “嗯。”程锦继续问,“环保局那边呢?”   “七组发言。我们接触了一些环保局的人,目前有一位处长愿意为我们提供信息,但他想见你。”   “嗯?他知道我?”   “他没明说,但应该是知道你。他家有亲戚也在从政。”估计是从某个渠道知道了程锦的一些事,然后出于某些考虑想投诚。   “那今晚见一面吧。”今天是工作日,白天要上班,就不耽误人家工作了。   “好的,我通知他。”   “嗯。还有其它事吗?”程锦感觉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BOSS,昨晚的事怎么说?六组发言。”   “路面下是否还有暗坑的勘探工作会有专家去做。至于昨晚的意外,我不会忘的,该付出代价的人跑不了。”   和行动组沟通完后,程锦问叶莱他们:“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游铎道:“龚浩调查的酒厂和其它食品公司工厂生产的产品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一部分,是含重金属。”   “酒里也有?”步欢问。   游铎点头。   唉。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午饭时,一组来电,说请到李总了。   李总本来也想跳楼,但他没舍得,最后还是跟一组走了。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出卖了冯炎,说冯炎在童如虹把芯片交给他保管后立刻就联系了他。   但他并没有销毁或调换芯片,冯炎交给程锦的芯片就是原版。   龚浩的事他坚称自己不知情。   对于童如虹的自杀,他表示很惋惜。   九组被坑的事,他也说不知情。他承认他是有叫冯炎约程锦出来见面,但他说自己没有坏心思,只是想见见程锦。   程锦道:“他在说笑话?”   一组委婉地道:“BOSS,这种老油条心理素质很好,估计他还能扛好一阵子。”   毕竟程锦说不能使用暴力,那就只能耗着。   有些人死猪不怕开水烫,饿狠了困极了他就招供,等吃上饭了补完眠了他就翻供。反反复复,说话跟放屁一样。但你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耗着,耗到他受不了这种生活状态,自己接受现实求解脱。   “行,我知道了,先看着他吧。”程锦最后这么说。   “好的。”   下午,景行止打电话过来跟程锦说,已经帮他找好了地质勘探专家,两小时后能飞到唐城。   “好,那就今晚开工。”   景行止笑说:“你也太扒皮了,让人家一下飞机就帮你干活?”   “晚上车少,查路方便。”程锦道,“今晚先把几条主干道查完,其它的可以慢一点。”   “行吧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那个环保专家组什么时候能过来?”程锦问。   “再过几天吧。怎么了?”   “楚南这么大,他们转一遍需要不少时间吧?”   “应该吧。”   “那就他们别磨蹭了,早点过来。”   “诶,你可真是心急。好吧,我去催催,但我又管不到那些专家身上,估计催不动他们啊。”景行止真的是不急,程锦怀疑他可能还在腹诽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   程锦道:“那你把名单给我,我来催。”   景行止却又不肯,“还是我来吧,我感觉让你去催会催出事来。”   “你做事……太磨叽了。”程锦挂了电话。   景行止大笑,自言自语:“其实要对付他很容易。”   好言好语地哄着就行,程锦遇强则强,遇弱心软——不好意思跟人翻脸。啧,脸皮薄是要吃亏的呀。   ……   程锦能通知六组和八组去接地质专家组,然后协助他们找坑。   后来专家组忙了好几晚才查完全城的公路,总共找到三个坑,其中有一个正位于九组当时走的那条线路上。   三个坑似乎不多,但如果都能用在刀刃上,那也很不得了了。 第166章 食为天10   晚上,程锦要去见环保局那位愿意给他们提供信息的处长。七组过来接他,开了新车过来。   小安问七组的人:“目的地是哪里啊?我们得选一条安全的路线。”   近期大修的路要排除掉,路面下有大型排污管道系统的路也不能走,高架桥也最好别上,整条匝道垮掉的事也是发生过的……   七组问:“需要更换见面地点吗?换一个近一点的地方?”   “不用这么麻烦。”程锦道。   七组便把现在的会面地点告诉小安。   小安抱着电脑编了一会儿代码,很快运行结果出来了,电子地图上显现出了三条线路,“这三条是最近的,你们说选哪条好?”   七组比较了一下,选了中间那条,“这条路况最好。”   新车比之前那辆车大一点,内部布置得更加舒适,也更加安全,椅子是很结实防震的款式,而且还配有安全带。   司机道:“这辆安全系数很高,最算掉坑里,问题也不大。”当然,前提条件是坑的深度没有超标。   程锦坐在椅子上感受了一下,很稳固,当然,牺牲的那辆车上的椅子也是很牢固的,因两辆的椅子都是固定在车厢底上的……杨思觅突然侧坐到程锦腿上,程锦反射性抱住杨思觅的背,仰头去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杨思觅抱了下程锦的脑袋,然后在程锦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程锦笑看着杨思觅的动作。   环保局的那位处长叫杜心平,是个年轻人,比卢阳更年轻。   程锦戴上眼镜,粗略地看了下他的履历,非常一帆风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那种顺畅。   杜心平也在观察程锦等人,他家中的长辈跟他分析过,程锦是那种办事的人,能力不错,没有根基,没有倾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某些事才会是由他来办。   长辈还跟他提起过杨思觅,不是八卦他和程锦的关系,而是说多年前他曾见过杨思觅一面。   当时杨思觅还很小,约莫三四岁,聪明漂亮,很拿得出手,所以被他外公带来参加聚会,还给大家唱了首儿歌——没办法,不管是谁家孩子,都难免被拉出来给大家表演节目逗趣儿。   这是件小事,但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在场的客人们仕途最平顺的现在已经走到最高那一层了,如同他长辈还记得这个孩子一样,其他人想必也记得,只要他不作死,没人会动他。   程锦和杜心平互相客套了几句,然后进入正题,聊起了楚南的环境污染问题——这囊括了粮食重金属污染问题。   杜心平对楚南的工业了解得比较深,很多细节是程锦他们这些外行人所想象不到的。   程锦边听他说边想,有个知情的内行人在是比较方便。   他又回顾了一下杜心平的简历,此人当初会登上楚南这条船当然不是随机选择的,其中存在着家族势力的作用,现在他想下船,这肯定不是说下就能下,得壮士断腕,他家会伤元气,伤多少,那就看他家的能力与时运了。   杜心平家差不多也是这么考虑的,趁着还有机会下船赶紧下,总归比跟着大船一起沉入水底来得好。   两个月前,谁也想不到大船可能会沉。就算卢阳把事情捅到上面去了,大家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这是不能被展现在阳光的事,也因为这事牵连非常广,所谓罚不责众。   没人想到后来会风云突变,上头居然想严查此事。   查当然是要查,有人实名举报,那总是要查的。   但楚南的粮食金属污染问题本可以办得低调,不是说舆论上的低调,而是水面水底都平静的那种低调,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那得由楚南自己人来办。   可是最终来的却不是楚南阵营的人,而是敌方,是他们先前屡次得罪过、现在得罪得更狠的人。   大家一得到消息,立刻感觉大事不妙了。   当然,大家的认知不同,有些人觉得“我的地盘我做主”,己方胜率很高,有些人觉得情况危机只能你死我活了。   大家屁股坐的位置也不同,有些人的屁股是已经焊在楚南这条船上,有些人还有机会下船,例如杜心平。   下不了船的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着船柱了,这样在船震荡时,至少不会被甩到水里去,而且,或许只是震荡几下很快就又风平浪静呢?现在不抱紧了等风平浪静时肯定是会想买后悔药,而船主是不会卖给你的。   ——不管船上的人如何纠结,程锦是无知无觉的。   船有洞,那就补洞。至于沉船,他本来是没想过的。   他没想掀什么风浪。在他看来,天气虽然有点阴沉,可能有雨,但不会是暴风雨。   他预料了某些人会紧张,甚至疯狂,但没料到他们会集体“狂欢”。   九组出事时,各部门都有动静。程锦这才发现,事情比自己预想的复杂。那些人是在表明立场,也就说事情已经不是单纯的粮食金属污染问题了,而是阵营问题,也就是所谓的“权力的斗争”,只有胜负,不可能和局——和也是输方求和。   程锦当然是得赢的。   大概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粮食问题。   他在身份认知上有错误,以为自己是修理工,但其实是销毁员。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炸药已经炸开,无法暂停,也不可逆转,只能继续下去。   杜心平注意到程锦很沉默,他暗中思量,自己的诚意展示得足够了吗?这人是满意呢,还是仍心存芥蒂?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然后打了个呵欠,靠到他身上。   杜心平看到程锦嘴角一动,露出些笑意,不但没推开杨思觅——毕竟是会客场合——反而揽住了他。   杜心平如果知道程锦在想什么,他会更加惊讶。程锦正在想:这难道是他肋骨痊愈了的标志?   当然,杜心平不会知道这个,他只是意识到程锦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人,他有自己的性情,并且有很大可能更喜欢真性情的、而不是那种盖着完美面具的人。   “你们感情真好。”杜心平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善意但不夸张的笑容。   这话不僭越,毕竟同事感情也可以很好。很多时候,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大家都默许的。   程锦倒是没避讳,笑道:“你这个年纪,家里开始催婚了吧?”   这算是在隐晦的秀恩爱吗?看来自己说对了话。杜心平笑说:“还好。这种事嘛,没遇到合适的也没办法。”这几年他一直在楚南,本来是很可能是会在这边结婚,但现在不可能了。   聊了几句闲话,倒有点朋友会面的气氛了。   程锦道:“我就直说了,现在情况不太稳定,你有三种选择,一是和平时一样继续上下班;二是留在我们这里;三是离开楚南。”   杜心平听到“三”时很惊讶,程锦居然愿意放他走,很厚道了。但他是没打算走的。他选了“一”,这样可以跟程锦的调查组里应外合,这是个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程锦心情有点复杂,杜心平的选择对大家都有益,但怎么说呢,昔日同伴,今日挥刀相向,这个事……得引以为戒,不能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杜心平提供了很多企业资料给程锦,其实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超过了环保的范畴,属于贪腐那一块的。   不过程锦现在也不挑了,他已经看清了现实,什么证据都行,有用就行,反正结局已定。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事随便敷衍两下都行,不会因为他的努力而发生任何改变。   人大概就是这么成长的,或者这么废掉的。   杨思觅道:“别想太多。”   “嗯。”   杨思觅趁机给程锦洗脑,“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最重要。其它的什么都不是。”   程锦笑着揽住他,过了会儿,他道:“我只是在想,得让景行止传个话,叫上面多派点人过来干活。”   回去路上,三组向程锦汇报:“BOSS,建设你今晚不要回酒店,我们发现有些出入人员不对劲,不是普通人,可能曾参加过某些训练。”   “嗯,那就换一家吧。”程锦道。   杨思觅拍了拍程锦的背。程锦看向他。杨思觅道:“安慰你。我会保护你。”   哦,原来这是拍小孩子的背的拍法啊。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道:“谢谢。”   小安有点紧张,不是害怕,而是在担心:“那我们的行李怎么办?”就只说一点:睡前得洗澡吧?换洗衣服都没有。   三组道:“我帮你们收?”   “……”有很多私人物品啊。   步欢道:“就先放着吧,明天再收。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小安忧伤地叹气。   “要不要通知一下酒店那边注意安全?”游铎问。   跟酒店说也没什么用。程锦道:“叶子,打公安局电话,跟他们说说这事。”   “好的。”   叶莱报完警十分钟后,程锦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小安道:“老大,等下接,我查一下这是谁的号!”   那是唐城公安局局长的私人号码。局长亲自来跟程锦说让他不必担心酒店的安全问题,他已经让人过去查看情况了,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危险源头。   韩彬道:“我们要不要回去试试?”   “钓鱼吗?”步欢笑道,“你觉得他现在只是在稳住我们,实际上还是想打坏主意?”   三组立刻道:“我们去一趟?我们的伪装能力也还可以。”——像九组当时一样,替程锦他们走一趟,看是否会发生什么事故或者故事。   “你们的伪装能力比九组强?”九组出事后,大家都有意无意略过他们,算是种礼貌吧,现在程锦打破了这种“客气”氛围。   三组谦虚道:“不比他们弱。”   程锦思索了片刻,道:“算了,不是很必要。”还是以人为本吧,别再出什么事了。   小安道:“老大,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说。”   “就是:我们不回去,谁也不回去,但让监控系统显示我们回去了。或许有人会上当呢?”   “可以啊。”步欢笑道,“这办法好,不用成本。”   小安放下手上的手机,合上自己面前的电脑,严肃地瞪着步欢,“什么叫不用成本,我的劳动力很廉价吗?!”   “……”步欢做擦汗状,“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第167章 食为天11   大家以为程锦会同意,没想到他却是道:“酒店里还有别的客人,万一误伤不好了。”   韩彬道:“尽量小心点?我觉得还是值得一试,如果真有人上钩,我们的筹码会多一些。”   程锦微微摇头,“不用,有龚浩和九组……已经够了。叶子,明天跟省公安厅联系,投诉唐城公安局效率低下,办案不公正,让他们监督这两个案子的调查进展。”   叶莱应道:“好的。”她在手机上加了条待办事项,并设置了提醒。   唐城公安局的局长刚和程锦通过话,绝对想不到程锦接他电话时还温温和和的,等挂了电话就翻脸了。   不过唐城公安局的确有怠工嫌疑,但投诉到他们的上级部门也不会有实质上的作用——大家都一条船上的。可事情总得闹大,才有擒贼先擒王的由头。   ——程锦心想,他也挺能揣测上意的。   “酒店那边也注意,有可疑的人就扣下来问下话吧。”程锦又道。   “了解。”三组自动对号入座。   程锦靠在椅子里沉思了许久,道:“去卢阳那看看。”   杨思觅驳回:“明天再去。”   程锦欲言又止……打开瓶装水,喝了口,杨思觅看着他,他就很自觉地喂杨思觅喝了点水,然后靠回椅子里作沉思状。   行动组给程锦他们挑的新住宿地点是冯炎住的那个招待所,就是位于武警部队里面那个,住这里虽然出入有点麻烦,但安全方面还是很有保障的。   晚上,程锦睡不着,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感觉哪个姿势都不舒服,后来他干脆下了床去窗边坐着。   杨思觅打开壁灯,圆球形的大白类镶在墙上,灯光柔和,像洒了一室月光,程锦在月下冲杨思觅笑,“吵醒你了?”   杨思觅皱眉,“这么想去见卢阳?走吧,我陪你去。”   “……”程锦失笑,冲杨思觅招手,等杨思觅走近,他想起数小时前在车上时杨思觅曾闹着玩坐到他腿上的事,就拉他再次坐到自己腿上,揽紧他的腰,把脑袋扎进他怀里蹭了蹭,“陪我坐一会儿。”   这个姿势弄得杨思觅不太舒服,程锦还一直笑,他就不高兴了,推了几下程锦的脑袋,拉扯到了程锦的头发,程锦空出一只手护头,“哎哟,轻点轻点。”   杨思觅停手,从程锦身上下来,坐到他身边看着他。   程锦又去抱杨思觅,这次没遭反抗。   杨思觅配合地枕在程锦肩上,任他抱着,过了会儿,看程锦情绪稳定,他就撩起程锦的睡衣往里面摸。   “……”程锦默默地忍耐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住了杨思觅的手,“很晚了,我们还是睡觉吧。”   “你不是睡不着?我就摸一下,又不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不做什么……程锦笑道:“我的肋骨差不多好了吧?”有个上过医学院的伴侣在某些情况下挺不容易的,你不仅得遵医院的医嘱,更得遵他的医嘱。   杨思觅慎重地考虑了片刻,“再养养。”然后皱眉抱怨程锦,“都怪你。”   程锦笑眯眯地哄他,“嗯嗯,怪我,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杨思觅冷冷地看了两眼程锦,别开视线,“别勾引我。”   “……”程锦在杨思觅脸上亲了亲,“我们学术性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我的肋骨真的有这么脆弱吗?”   “我怕我不小心又弄断。”杨思觅很坦白,“会控制不住。”   “不至于。”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然后又亲了亲他,开玩笑道,“要不我们回去试试手铐?”他拿起杨思觅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低头印下一个吻。   杨思觅偏头瞅着程锦,“你是不是想这么做很久了?”   嗯?手铐吗?“没有没有,开玩笑的。”   杨思觅“哼”了一声。   程锦笑道:“真没有,也铐不住你啊。”   他说着没有时,手还圈在杨思觅手腕上,圈得不紧,但皮肤贴着皮肤,没有缝隙。   杨思觅没有提醒程锦,但是用那种“你怎么这么傻”的眼神看着他。   程锦,“……”   和杨思觅闹了一阵后,程锦有点睡意了,两人回床上睡觉,但很快——程锦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被吵醒了,武警部队早上要训练,上百个精神倍棒的小伙儿齐声喊口号,声音整齐嘹亮,穿透力十足。   程锦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两小时。他重新闭上眼睛,但没能再睡着,大概是思维太活跃了,大脑无法安静休息。   “又在想什么?”杨思觅问。   程锦睁开眼睛,笑看着身侧的杨思觅,“醒了?没想什么。”   “嗯?”   “好吧,我在想有些事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杨思觅道:“想出来了?”   “很难办,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不像小孩子搭积木可以随便搭,塌了也无所谓。”   杨思觅道:“别担心。有些人做的决策还不如小孩子搭的积木,至少积木无害。”   程锦苦笑。   杨思觅道:“你这么笑不好看。”   程锦无奈地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道:“你在想粮食重金属污染问题?”   权力游戏之类的事,程锦或许会郁闷一阵子,但不会过于纠结,毕竟他“志不在此”。   杨思觅继续道:“想做什么就做,你再怎么做也不会更糟。”   现在已经是最谷底了。就算来的不是程锦,而是那种爱好和稀泥的除了脾气好一无是处的人,楚南的情况也不会更糟,因为上面的人想解决问题了。   这叫政策决定命运,也可以说是时代的力量,或者时势造英雄之类的。   最后,杨思觅道:“如果你觉得难做,可以辞职,我支持你。”   程锦点头,感谢杨思觅的支持,顺口问:“辞职了去做什么呢?你有计划。”   “有。”杨思觅道,“先休息几年。”   “……”好的吧。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脑袋,他还是努力工作吧,以免要被休息几年。别人也就休几个月,杨思觅想休息几年,这个几还不知道到底是几。   洗漱好后,程锦问了声三组酒店那边的情况。   三组道:“抓到了几个携带毒品的人,他们想把毒品放到你们房间里。”   然后昨晚公安局长不是跟程锦说他们会去酒店好好调查吗,估计等调查完,程锦就得去公安局作客了,然后就不知道会是羊入虎口还是怎么着。   “……这种馊主意?”程锦很震惊。   三组道:“套路不在于新,有用就行。”   程锦笑叹了声,“辛苦了。他们说什么了吗?”   “招供说雇他们的是李总。”——和龚浩的死有关的那个童如虹的领导李总。   “是吗?”   “不好说,李总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要说他是预先设计好这档子事的,那可能有些高看他了,估计是别人冒这个李总的名。”   一组发言,“李总被他们放弃了,变成了替罪羊,他那么怕死,肯定很不甘心。我们正好说服他倒戈。”   “行,你们看着办。”   然后程锦又叫叶莱去省公安厅投诉时,把酒店这事也带上。   叶莱应了。   行动组那边八卦:   ——看吧,BOSS就是这么黑,搞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公安局那边估计是得郁闷死。   ——互相恶心吧   ——我也觉得这次的活有点恶心   ——你可能怀孕了   ——滚!!   ——这么下去要怎么收场?   ——你管这么多,听命令就是了   ——嗯嗯嗯   上午,程锦终于能去见卢阳了——他其实不是很急,但大家都觉得他急。   卢阳有点憔悴,比前两天更加憔悴,大概也是夜不能寐,所以每过一天,他的精神气就会漏掉一点。   程锦道:“你不是楚南人,但是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楚南粮业是吧?至今有十年了吧?”   卢阳点头,“有了,已经一轮了。”   一轮十二年。“你还没成家,亲人也不在这边。”   卢阳看着程锦,没说话。   “突然想起一句词。”程锦叹息般地念道,“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卢阳皱眉,然后低头,抬手挡住眼睛。   杨思觅对这个状况很感兴趣,看了卢阳两秒,然后又去看程锦。   程锦道:“不知道你当初是否曾有过理想,现在是否仍不忘初心。”   卢阳重重地叹气,“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你手上应该还有一些别的资料,能给我吗?”   卢阳看向程锦,和他对视片刻,道:“你们去我家拿吧,在冰箱的冷冻层的第二层塑料格的底下。”   “谢谢。”   卢阳家冰箱的冷冻层还挺满的,但里面的东西大概已经不能吃了,因为塑料格底部有一层很厚的冰冻血水,不知道是停电时冻品化了后渗出来的血水,还是卢阳故意弄成这样的。   等血水冰块融化后,可以摸到水底有个塑料密封袋,这就是卢阳所说资料了。   资料被送到程锦手上后,他翻了翻,不错,很有用,又能让一批人落马了。   “他还真的有资料啊,居然就这么交出来了。”小安凑在程锦身边看他手上的文件,“老大,他是把你看成知己了吗?”   程锦道:“仔细看他的履历,他跟过的几个领导都出事了。”   小安思索着道:“现在轮到他了?所以他心有感慨?”   “不,他以前的领导倒台是他举报的。”   “……”小安睁大了眼睛,“呃,他举报上瘾了?”   “啧,难怪不结婚,他要是结婚了,老婆孩子得被连累死。”步欢唏嘘道。   韩彬道:“这次之后他是不是还能升职?”   “或许。”程锦道,“举报也没什么不好,问心无愧就行。”   大家点头,但私下会嘀咕:卢阳真的问心无愧?   这只有卢阳自己才知道了。   程锦并不在意卢阳是否问心无愧,因为他习惯看事实,而不是去挑剔什么“心”。   他反倒是对卢阳一直单身这点心有所感。   如果没有杨思觅,如果他仍然从公安部转到了安全部,仍然走到了现在,那他应该也会一直单身下去,和卢阳一样的情况,何苦娶妻生子连累家人呢。   程锦揽住杨思觅,他这一生,有过不幸,但也足够幸运。   杨思觅看着程锦,“你又在胡思乱想?”   “……没有。”程锦凑到杨思觅耳边,“只是在想你。”   “想手铐?”   程锦,“……” 第168章 食为天12   程锦盘算了一下手中掌握的资料,有楚南工业企业的和楚南粮业集团的,然后他想到上品集团以及龚浩、童如虹等人,便问行动组:“接触过童如虹的前妻吗?”   “一组发言。接触了,进过她家一次,没找到芯片之类的东西。据我们观察她在日常生活中很小心,经常打量四周,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如果直接和她接触,要取得她的信任可能很难。”   程锦想了想,“走,去见她一面。”   “现在吗?”   “嗯。”   童如虹的前妻是老师,教初中,因为教的不是主课,教学任务不重,所以她还是比较有空闲的。   叶莱和步欢先去学校见她,说自己是警察,想找她了解一些事情。   老师果然很小心翼翼,她明白认真地回答了你的每一个问题,但却像是什么都没说。   程锦在幕后旁听了一阵后,道:“带她来车上吧。”   “好的。”   程锦他们的车就停在学校附近。   老师被带到车旁,她看看四周,公路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这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她忐忑不安地往车里看了一眼,里面像是个小房间,这大概是某种特殊机关才会使用的车子,里面有好几个人在,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凶恶的人,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   程锦笑道:“刘老师?你好,进来坐吧。叶子,别关门。”   车门开着,透过门可以看到外面熟悉的世界,刘老师放松了一些,在程锦附近的椅子上坐下,“你们好。”   程锦道:“我们是调查组的人,想找刘老师你了解一下童如虹的情况。”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他的事我不清楚。”   “你认识冯炎和李中伟吗?”   刘老师点头,“冯炎是老童的朋友,李中伟是他老总。”   “童如虹死前给过冯炎一块芯片,让他帮忙保管,不过他把那芯片交给了李中伟,后来童如虹就自杀了。”   “老冯,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刘老师愣住般的看着程锦,片刻后,道,“是他害死了老童吗?”   “不确定,童如虹的死也许和他交给冯炎保管的芯片有关,但因为那张芯片已经被毁了,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所以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有关。”   “老童不可能会自杀的。”刘老师坚定地道。   “他和你说过什么吗?工作上生活上的烦恼之类的。”   “没有具体说过,他不喜欢我管他,但他在工作方面压力确实很大。”   童如虹出轨就是因为觉得老婆管太多,给了他很大压力,还是小秘书好,温柔似水,善解人意,从不管东管西。不过,他虽然出轨,却并不想离婚,只是他老婆拿到了他出轨的聊天记录之类的证据,坚决要离婚,他没办法。   程锦道:“我想知道他有没有给过你芯片之类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就交给我们吧,那东西放在你手上没用处而且也不安全。”   刘老师看了一会儿程锦,又看了看其他人,像是在判断他们是否可信。   大家没说话,等着她做决定。   刘老师道:“你们是哪里的调查组?”   门口的步欢道:“从京城过来的,刚到没几天,听说过恒一大道塌了一个大坑的事吗?掉下去的是我们的人。你们楚南人挺狠毒的,当然,我不是说你,见谅哈。”   程锦道:“行了,别乱说。”他对刘老师微微一笑,“抱歉,希望没吓到你。”   刘老师摇头,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打开随身背的包,从包里拿出个塑料卡通挂件放到桌上,“这是老童前段时间放在我这的,有密码,我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程锦拿起那个塑料卡通挂件看了看,这其实是个纪念版的U盘,他把U盘递给韩彬,“小安,看看能不能打开。”韩彬把U盘传给小安。   小安把U盘插上电脑,道:“是有密码。”   “刘老师,童如虹最常用的密码是什么?”   “孩子的生日。”   小安把小孩生日的顺序和逆序都试了下,摇头,“不是。”   “名字加生日?”程锦道。   “不是。”   “小孩的身份证号。”   “不是。”   “名字加身份证号。”   “不是。”   “刘老师,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   来来回回的试,总是不对。   杨思觅道:“有什么不起眼但你却记得的数字吗?”   刘老师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密码,可能是他随便想的吧。”   “不,他把东西交给了你,用的肯定是你猜得到的密码。”   刘老师想了一阵,报了串数字出来,那是她和童如虹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纪念日,但这个纪念日已经很久没过了,不过她却一直记得。   小安把数字输入电脑中,芝麻开门一般,密码框吞进密码后消失了,露出了U盘内部的内容。小安兴奋地叫道:“耶,开了!”   程锦道:“把文件取出来,那U盘要还给刘老师。”   刘老师道:“不用,你们拿着吧。”   程锦摇头,“你稍等。”   片刻后,小安把U盘递过来,刘老师接过来放回包里。   程锦道:“谢谢你,耽误你时间了。”   叶莱和步欢送刘老师到校门口,然后回到车上。   关上车门,步欢走到小安身后,“是什么资料?”   “……我看不懂。”小安道。   游铎操纵着鼠标,打开一个个文件,“腐败。这个是招标案,招标贪腐是很普遍的,数额也大。还有超高溢价收购案。”   “什么?”   “就是用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别的公司,例如,那公司只值10亿,但上品集团用了100亿去收购它。”   “……”大家有点不冷静,亿是多少个零来着?   步欢吸了口气,“我要是能接触到这么多钱,也经不起考验。”   游铎道:“嗯,人经不起考验,所以需要一个有效的监督体系。”   步欢耸耸肩,“啊,监督体系,这事肯定有人努力过,可惜现在还没办成,估计是利益链太庞大,撼不动。”   “老大,找到童如虹的死因了。”游铎道,“整个决策层是一窝共犯,像收购案,是大家都拿了好处的。童如虹手上拿着这种资料,是和所有人做对。”   和多少亿的贪腐比起来,龚浩的事倒是小事。不过他们没料到是:铜锈味其实不会引来他们的旧仇特案组,但血腥味却会。   叶莱道:“里面有关于龚浩的资料吗?”   “没有。”   叶莱黯然。   步欢道:“可能就是童如虹主谋杀死了龚浩,他虽然留下了这些资料,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韩彬道:“再审一下那个李总?”   “审吧。”程锦松口道。   “一组收到。”   程锦把收集来的这堆资料打包给景行止,跟他说,这些资料再加上两个刑事重案——龚浩的命案和九组被坑的事,应该够让楚南改天换日了。所以,景行止该去和相关部门联系一下,多派点人过来干活。   景行止大略地看了下资料,啧,这些东西看得人头疼,赶紧丢给专业人士看,等搞清楚那堆资料意味着什么后,他把涉案人员记录下来,查了下他们的亲友团利益链关系网,哎哟,了不得,差不多整个楚南都在这儿了。嗯,可以收网了。   景行止打电话给程锦,“干得好!到这就差不多了,下面的事你就别管了。”   程锦冷淡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什么人?”景行止有种不妙预感。   程锦道:“有始有终的人。”   景行止大跌眼镜。哎,我操?!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意思?“诶,我说你倔什么?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想干嘛?你知道吗,楚南公安厅疯了一样狂吠你,说你干扰他们查案,涉嫌严重违纪,要求组织撤换你们,对你们进行调查,我可都帮你拦下来了啊,我对你够意思了吧?你也别让我难做,行吗?”   “我来查粮食金属污染问题总要查完。”程锦道,“你之前答应的研究环境污染的专家组,还有舆情控制的特派组,他们人呢,准备好了没?”   “……”景行止松了口气,还以为程锦真的想转职去纪委或监察部呢。   程锦道:“当然,我刚给你的那些资料,后续调查我也会关注的。”   景行止赶紧道:“求你别关注了,忙你自己的去吧。环保专家组和舆情监督组马上到岗。”   “卫生部食药监局的人来吗?”   “什么?”   “食品问题不是他们管的?”   “来!我跟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多去几个。”景行止非常豪爽,有求必应,“还有别的要求吗?”   “楚南公安厅……”   “一定不放过他们!”景行止大声喝道。   “……我是想说他们才是严重违纪。”   “我知道。凡是想搞你的,最后都会被你搞死,放心吧,他们跑不了。”   “……”程锦道,“路上有坑那事一定要深挖下去查清楚,这事太恶劣了。”   “这肯定的,伤了我们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对了,那些地质专家查完坑了?”   “还没,大概还需要两天。”   “行,这事你也别管了,这边会安排人接管。”   第二天,环保专家组和舆情监督组以及食药监的人就都飞到程锦这里来报道了。   环保专家组的领队不是之前说好的蔡云川院士,而是一个邬皓的老教授,他也是位院士,在环境保护研究领域方面是泰斗级人物。   程锦问景行止:“蔡教授呢?没空?”   “邬教授不好?他的专业水平比蔡教授高。”   “只是奇怪为什么突然换人。”   “蔡云川涉嫌严重违纪,接受调查去了。”景行止笑道,“他一直拖拖拉拉地不启程,我只好送他一程了。”   程锦,“……”   “你一直催我嘛,你应该想得到这个结果的。”景行止悠然道,“我不忍心让你失望,就只好对他下手了。”   这个贱人。程锦挂了电话。   然后程锦去问游铎:“帮我查一下蔡云川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被调查了。”学术界的事游铎知道得比较多。   “好,我问一下。”游铎在网上忙活了一阵后跟程锦说,“是被调查了,据说是贪污课题经费。”   程锦苦笑,好吧。   游铎道:“他是技术型官员,主要工作是当官,研究应该都是下面的人做的。邬皓院士在专业水平上比他强。”   程锦点头,“好,我知道了。”   邬皓老教授是个挺可爱的老头,虽然是临危受命,但他还是熬夜做好了行程安排,像是先去某地再去某地这样的线路计划。还有具体要怎么查,他也想好了,他认为不只要查重金属污染还要查其它方面,他戴着老花眼镜拿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来跟程锦讲为什么要这么做,程锦只有点头的份。   点完头,轮到程锦讲了:“教授,你刚刚说的是你的专业领域,现在我跟你谈谈我的专业……”   程锦讲的是要注重效率,要讲究“性价比”。他也不想这么俗气,但这个事情确实得赶在最近做完,赶在领导们还在忙活楚南局势时做完,否则,后面会如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教授,开诚布公地说,我在这里一天就会支持你一天,但我也是临时被调来查这事的,不一定能在这久留,我如果被调走,那这边的事我肯定是不能再插手了。” 第169章 食为天13(完)   邬皓想了想,问:“那你能在这留多久?”   程锦垂眉思索。   杨思觅替他说了个时间:“半个月没问题。”   “时间太紧了。”邬皓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楚南面积挺大,但好在如今交通发达。“就先以检测重金属污染为主,先出这个方向的报告。”   程锦点头,“这样好。”又说,“数据一定要直观,已经造成损失与持续下去将会引发的严重后果要写得简洁清晰,一目了然……”   这种话邬皓听得不太习惯,居然有人来教他怎么写学术报告,不客气地说,这是班门弄斧。他摘下眼镜,拴着绳的眼镜像个挂件一样斜挂在他胸前,他把眼镜摆正,笑道:“我知道怎么写学术报告,写过很多了。”   程锦道:“我知道,但我看不懂你们的学术论文,专业的报告你们留着内部交流吧,给我普及版的,要义务教育文化程度就能看懂的那种。”   “哦,我清楚了。”邬皓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了。他很好沟通,只要认为你说得有道理,就会听你的。   不过程锦不确定这位老教授是否会高估义务教育文化程度的阅读水平,他稍微考虑了一下,道:“游铎,你跟邬教授他们一起吧。”   游铎欣然同意,“好的。邬教授,请多关照。”他朝邬皓欠了下身。   邬皓迟疑地看着游铎,这个瘦高个年轻人莫不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新人?叫他跟自己一起有何用处?   程锦笑道:“他文字功底不错,写的东西绝对通俗易懂,而且他是我们这里文化程度最高的,有一个博士学位还有几个硕士学位,跟你们应该能顺畅沟通。”   “拿了好几个学位啊?那很厉害。”邬皓很意外,主动和游铎交谈了起来。   “你们路上慢慢聊吧。”程锦是在暗示他们早点出发,“这一趟要辛苦你们了,我调个武警小队去协助你们。”得保护好这些四肢不发达的科学家们。   送走邬教授他们后,程锦和舆情监督组的人见了个面,只稍微聊了下。   舆情组有几个熟人在,其中包括楚辞,他来回地看了几遍特案组的人。   步欢笑道:“你在找游铎?他不在这里,跟那些专家走了。”   “他去做什么?”   “帮忙干活呗。”   “哦。”楚辞没再多问。   最后,程锦去见卫生部食药监局的工作人员,他们局还是很重视楚南这边的粮食问题的,局长郭嘉盛亲自带队过来了,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已经不太浓密了,但脑袋形状不错,就算秃了也是个老帅哥。   “郭局长您好。”   “您好。”   双方非常客气地轮流着握手。   落座后,郭嘉盛笑道:“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了,一直在等通知,昨天终于等到,我就赶紧来了。”   “您辛苦了。”程锦道,“我们先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好的,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叶莱帮忙把楚南粮食的重金属污染问题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后她看向程锦,程锦点头,接过话头道:“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更精准的数据报告与情况分析要等晚些时候专家组那边出具的检测报告。”   “好。”郭嘉盛点头。   “郭局长认为这事要怎么处理?”   郭嘉盛道:“这是个大问题,上头肯定会出台一些措施集中处理这事。”   “例如呢?”   “首先,农民们种出来的粮食,会由一些大型企业集中收购,肯定是不能再给人吃了,但可以做为饲料喂养牲畜。也可以发展观光农业,例如种油菜花,结出来的油菜籽由国家统一收购。”   “牲畜吃了不是体内也会残留重金属?”   “会是会,但不多,这已经是比较好的办法了,而且牲畜出栏也是要经过合格检验的么,超标了肯定不能进入市场的。”   “你们会检?”韩彬问得很直接。   “原则上,地方上的质检部门是要抽检的。”具体如何操作就看地方上的流程了。   “里面可供操作的地方有不少。”   “……”   “除了粮食,其它食品呢?”   之前龚浩的思路就是所有以本地食材为原料而加工好的食品都存在重金属超标问题。他是对的,程锦让人收集了那些产品去检验,确实都超标。龚浩要是还活着,说不定又会想搞个大新闻。   郭嘉盛也只能说:“加强检验。”   “水产品的重金属含量比大米之类粮食的还高,像是鱼虾贝类,重金属含量是大米的几倍。”小安道,“游铎跟我说的。”   “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叶莱道,“小龙虾进入市场前会经过检测吗?”   “……安全起见,最好先检一下。”实际上估计是捞起来就卖了。   郭嘉盛道:“以后抽检吧。”   “真的?我会时刻关注的。”小安眨了眨眼,笑道,“如果近两年内楚南的水产品抽检全部合格,那就太好玩了。”重金属污染治理需要时间,不可能立刻就能治理成功。   郭嘉盛,“……”   程锦扫了眼小安。小安赶紧低下头,支手手臂撑着前额,藏起了笑脸。杨思觅勾了勾程锦的手指,程锦握紧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唉,这一小一大,都爱闹腾。   叶莱问食药监的同志们,“你们吃小龙虾吗?”   “……”没人接话。   “反正在楚南肯定是不吃的。”步欢摸着自己的腹部道,“我在这边吃喝了几天后,总感觉肠胃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   聊了一阵楚南的特色小吃后,程锦道:“这个重金属污染问题要怎么治理呢?”   郭嘉盛道:“我向环保部那边了解过,主要是往土里洒治理重金属污染的调理剂,应该会承包给那些专业的环保公司去做。”   步欢笑道,“刚你们说土壤治理会交环保公司去做,应该是招标吧?这里面应该有花样可以玩吧?”   郭嘉盛看了看程锦,怎么这些人什么事都要揭开盖子来看两眼,这是调查组的职业病吗?他不知道这是因为特案组刚接触过各种贪腐实例,所以对类似话题比较敏感。   “按正常流程来,是不会有问题的。”郭嘉盛道,“具体执行时,可能问题会有很多。说些其它部门的事:冬天积雪太厚不是要洒融雪剂吧,但堆在路边的融雪剂经常会被人偷走;修路时,路边堆放的沙石,也会有人去偷;治理重金属土壤用的调理剂,肯定也要被偷的。”   “……”大家莫名地觉得好笑,因为现在都还没开始治理……但能想象,到时在执行细节上肯定会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郭局长也算是高瞻远瞩了。   程锦他们和郭局长等人聊了很久,发现确实隔行如隔山,人家不愧是专业管食品安全的,看问题看得比他们这些外行人更加深刻清楚。   当然,能看到问题还不够,还要能解决问题才行,否则不过纸上谈兵。   目前他们在解决问题上做得不是很好,不是不想做好,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心有余力不足——欠缺做事的条件:缺权缺钱缺人,什么都缺。   郭嘉盛自嘲道:“家里孩子多,有些孩子难免不受重视。”   韩彬道:“赚钱比花钱重要。”   “是啊,先得把经济搞上去,至于经济带来的某些副作用,忍着吧。”郭嘉盛这么说了后,大约是觉得不太好,又道,“其实现在政府已经越来越重视食品安全问题了,一直在进步。”   “我看问题是越来越多。”程锦道。   “不是这样,以前是通讯不发达,没被暴出来。”   步欢哈哈哈地笑了,“问题一直都很多是吧?懂的。”   郭嘉盛含糊地道:“还好。”   程锦道:“你觉得情况在好转吗?我倒是觉得改善得很慢。什么原因呢?”   “有几方面原因,像是:执法落实不足。”   程锦点头。   “民众知识缺乏。”   程锦也点头,教育问题一直任重而道远。   “社会监督方面也不行,还有……”   一条条说下来,听得人心中升起了无可救药的淡淡绝望感。   杨思觅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忧国忧民的好同志,等看到程锦也神色肃穆,他才稍微收敛了眼中的兴味,握了握程锦的手。程锦看向他,发现他不是有什么需求,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继续听其他人说话。   “楚南这边的食品问题你们以前听说过吗?”叶莱问。   “……”郭嘉盛苦笑,“有所耳闻。我们是有责任,楚南一再出状况,我这个局长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楚南一再出状况,大概是把以前上品集团的食品问题也算进去了,那次也还蛮严重的。   “……”这下轮到特案组这边尴尬了,坑了人家部门一次又一次,怪不好意思的。   程锦道:“要先干活才能承担责任吧?”   “嗯?”郭嘉盛疑惑。   “我是说你们干活了吗?或者说干好活了吗?”   郭嘉盛和他几个同事的脸色都变了,郭嘉盛道:“阁下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前面不还聊得好好的吗?大家各有难处,就算心里不愿体谅,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实话实说。”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晚上,一组来报:“BOSS,李总招了。”   “好!招了什么?”   李总招了童如虹跳楼自杀和他有关,不过不是他推的,而是他用童如虹的家人威胁了他。童如虹的死主要是因为龚浩的事需要人责任,还有就是童如虹藏匿资料的事让包括李总在内的一部分人感觉很不安。   龚浩被打死的事是童如虹承办的,不过李总也知情,当然,等行动组找上门来时,他就不认了,要童如虹一个人承担。   童如虹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但最终还是事发了,他被要求承担责任时,心有不甘,还想挣扎几下,但李总跟他说,你一个人认了什么都好说,你要是想拉谁下水,你一家子都得倒霉。童如虹想到龚浩的下场,觉得自己跳楼是痛快一点。   “行,我知道了。”程锦道,“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接手李总、冯炎他们,卢阳等人也一样。”   行动组那边表示知道了,“那后继我们不管了?”   “管不了。”只能以后盯一下刑期判多长以及赔款能赔多少——龚浩家人的生活肯定是需要钱的。程锦换了话题:“我需要一组人去看着……”他很快改了口,“去保护舆情监督组。”   “要保护到什么程度?五组发言。”   程锦却又道:“算了,再说吧。”   行动组们议论了起来,   ——BOSS好像不信任那些公关?   ——好像是想玩监禁,想看住他们,方便随时控制住他们   ——这行不通啊,一但断联肯定会引起总部注意的。   ——所以他是想干啥?   ——反正不像是想干好事   ——所以他不是又说算了吗,估计还是觉得不妥   ——不,他是不信任我们   ——楼上终于机灵了一回   后来,程锦把步欢和韩彬支使去了招待舆情监督组。   韩彬问:“要干什么?”   “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好。”   舆情监督组没干什么,就盯着楚南的新闻呗,食品安全方面的新闻现在还没有出现新的热点,但打虎运动的新闻已经零星地出现了,这个得控制好。   程锦听到他们在盯那边,有点意外,但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过了几天,程锦请郭嘉盛吃饭,无关公务,私人邀请。   自从刚见面那次谈得不愉快后,两人后来一直很少说话,程锦这次请吃饭有点主动低头求和的意思。郭嘉盛欣然接受邀请。   路上,程锦跟郭嘉盛聊起了“地陷之坑”的事,郭嘉盛听得唏嘘不已。   到吃饭的地方后,郭嘉盛发现这是个小院子,像是人家的住宅,房子是几间平房,白墙青瓦,院中花草茂盛,有个碧绿的葡萄架,杨思觅一进院子就摘葡萄去了,也不洗,直接摘了吃,然后皱眉,“酸。”   郭嘉盛心道,那葡萄都还是绿的,怎么会不酸。   程锦失笑,走到杨思觅,“我看看。”   杨思觅吐出舌头给程锦看。   “……”程锦笑着退后一步,“我看葡萄。”   “葡萄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你好看,但还是可以看看。这种品种好像叫水晶葡萄,半透明的应该是熟的。”   杨思觅试了一下,“还是酸。”他塞了一颗到程锦嘴里。   程锦品味了一下,“还好。”酸酸甜甜的。   两个摘了几串葡萄洗了,然后和郭嘉盛一起回屋里坐下。   郭嘉盛道:“这是私房菜馆?”   “嗯,听说这里的菜味道不错。”程锦让行动组帮忙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五组就给找了这里。“吃葡萄,味道还可以。”   郭嘉盛拿了几颗,尝过后道:“还不错。”他习惯性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发现个奇怪的事,“怎么没信号?”这地方很偏吗?没有吧。   程锦道:“没事,吃顿饭就回去,耽误不了事。”   郭嘉盛看了看程锦和杨思觅,这两位的身份好像比较特殊,据说是安全部的,他们找自己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   程锦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倒了三杯茶,其中一杯递给郭嘉盛,自己端起了一杯,“先要跟你道歉,上次我态度不好,让你们为难了。”   郭嘉盛也端起了茶,“小事,别放在心上。”   两人喝了茶,算是尽释前嫌了。   杨思觅撑着下巴,无聊地望着他们两人。   程锦道:“其实我当时是想说:你们好像也没实权,能做的事很有限,所以做不好事是必然的,要你们负责其实不太公平。”   “……”郭嘉盛心情复杂,摇摇头,一切尽在苦笑中。   程锦道:“上面有考虑过把食药监局从卫生部分离出来成为一个单独的部门吗?”   “……这不好说。”郭嘉盛没想到程锦会说这个,这有点交浅言深了,他并不想谈。   “听传闻,上一任局长曾运作过这事?”上一任局长已经退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事。   郭嘉盛头疼欲裂,摆手,“不谈公事。”   “不算公事,就八卦一下。”程锦道,“我个人觉得还是分出来好,有权才好办事,食品问题越来越严重,上头也越来越重视,时机正好。”   郭嘉盛犹疑地看着程锦。   他当然愿意分出来,分出来那他们就是部级单位了,但这种事不是打个申请就能办的,首先卫生部就不愿意让他们分家,其它部门也不一定愿意,特别是有一定利益关联的部门,已经平衡的局面又要变一变,有人受益就有人吃亏,谁都不愿意吃亏……   “郭局,你认识杜心平吗?”程锦问。   郭嘉盛摇头,“他是谁?”   “楚南环保局的一个处长,年轻有为。一会儿他会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郭嘉盛想了一下,姓杜?在楚南有一定势力?他大概知道是哪家的人。但杜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吧?就算没有元气大伤,那也得刮骨疗伤。   “大家都要寻求新发展,他应该能帮上你的忙。”程锦道,“你认识辛杭吗?商业部的。”   郭嘉盛想了想,道:“也年轻有为是吧?”   “对,回京后介绍你们认识。”   “……”郭嘉盛心情澎湃,怔了半晌,“程组长,你……”   程锦道:“我不图什么,顺应时势而已。接触多了就知道,食品问题确定很严重,民以食为天——”他开玩笑般地道,“我们做的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事吗?”   郭嘉盛举起茶杯,“敬你。”   程锦同他干了,然后道:“虽然我觉得时机正好,但风险肯定还是大……”   杨思觅笑了下,程锦又在心软,他接道:“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且对郭局来说,现在的局面已经是逆水行舟,现在不使力,不是能否进的问题,是一定会退。”   郭嘉盛点头。   程锦按了下杨思觅的手,道:“总之,望郭局慎重考虑。”   郭嘉盛道:“我会的。”   稍后,杜心平到了。厨房开始上菜,程锦和杨思觅吃饭,杜心平与郭嘉盛聊天,各取所需,自得其乐。   二十多天后,在全国环保大会上出了一个震动全国的新闻事件。   邬皓院士在开幕式上,当着众多环保高官和媒体记者的面,公开了楚南的粮食重金属污染问题。   驻扎在唐城的舆情监督组懵了,专家组不是还在各地采样检验吗,怎么那老头蹦到环保大会去了?卧槽,只顾着看着特案组了,没想到专家组也会搞事。   景行止打电话给程锦,“你疯了。”他大笑着说。   程锦道:“比你正常。”   “操。”景行止笑道,“来来来,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他说的是上次上品集团的事。   “但我觉得上次处理得不好。”   “这次你觉得你处理好了?”   “比上次好。”   景行止大笑,“我个人很欣赏你的魄力。”   “并不想被你欣赏。”   “操……”景行止笑骂了几句,最后道,“看后续吧,希望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嗯。”   后续还行,大概大家对食品安全没什么期待,所以觉得这事正常。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全国环保大会上那一幕没有上电视也没上报,舆情组虽然事先没能预防好,但事后工作他们还是很在行的。   总之,楚南的问题还是全面曝光了,不过,因为政府本来就在按部就班地处理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手忙脚乱,继续做事就是了。   因为问题大,受到了社会广泛关注与监督,有关部门做事认真,倒是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评。   等事态稳定下来后,景行止说程锦:“这次是你运气好。”   “哦。”   “下次可别这么傻了。”   “还有下次?”   “哈哈哈哈,应该是没了。”   再后来,卫生部发生变动,食药监局独立出来成为了正部级部门。景行止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又来找程锦了,“我要收回我上次说的话。”   “什么?”   “你不是靠运气,你靠的全是实力。”   程锦,“……”   “我跟你说哦,我真的对你很够意思了。”   程锦回以疑问目光:所以呢?   “你以后可不能坑我啊。”景行止极为夸张地上下打量程锦,“你这人太他妈具有欺骗性了,明明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最不能得罪的。”   “……”程锦道,“你倒是表里如一的有病。”   “过奖过奖。”   “……” 第170章 非关案件——休息一下   特案组离开楚南时走得很匆忙。   上面发话说:你们赶紧滚回来。   然后也不给他们机会磨蹭,直接一趟专机把他们拉回了京。   专机的服务十分简陋,连杯水都没给他们提供,唯一的优点是速度十分快,居然比来时快了几十分钟。   在飞机上,叶莱问:“老大,什么时候上班?”   程锦打开手机查阅日历,今天是星期二,近一个月一直在唐城工作,没有工作日与周末之分,所以原则上他们是可以把之前没休息的周末攒到现在来休的。“下周一上班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没人来通知说不用上班了的话。   “好的。”   游铎道:“楚南的事就这样了吗?”   此时,楚南的问题刚被邬皓教授在全国环保大会上公开,后续还有得忙。   “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程锦道。   “嗯。可能后续问题真的会有很多。”游铎道,“像是我们去采样检测时,有个村庄的人居然敲诈我们,要我们给钱,不给钱不让动他们的土。以后过去治理土壤时,说不定也会这样,不给钱不让动。”   叶莱叹气,“穷疯了吗?”   韩彬道:“只是又蠢又坏而已。”   “有些地方就那种风气,极度排外,喜欢欺负外地人——包括过路人。”步欢道。   程锦道:“治理土壤时应该会分批次来,先设一批实验点,如果效果好,就全面推广。那种难缠的地方,估计得最后治理。”   步欢笑道:“现世报。”   游铎道:“还有一个事,就是有些地方有很多小工厂,估计晚点会全被关掉。”   程锦点头。   “那些人生活不容易,以后不知道要靠什么为生。”   小安便问:“会饿死吗?”   游铎皱着眉道:“有个群体很可怜,非常穷,而且没有土地,文化水平也不高,没能力去外面打工,只能在本地找活干,如果找不到活干他们可能真的会饿死。”   步欢道:“有地也没用,不会饿死,但会被毒死。”   韩彬道:“不管有地没地,只要得场重病,全家都完了。”   “……”   “你赢了。”步欢冲韩彬道。   “楚南很多疾病的发病率都很高。”程锦沉重地道,“所以金属污染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小工厂一定要关,至于就业问题,希望有关部门有考虑到这方面……”   杨思觅突然拍了下程锦的头。   程锦看向他:怎么了?   杨思觅道:“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   程锦点头,“但很多死亡是可以避免的。”   “任何时代都会有牺牲品,这叫时代的眼泪。”   程锦不置可否。   “掉几滴泪没什么。”   程锦眉头紧蹙。   杨思觅看着他道:“你要知道:有些时代一直哭到瞎。”   程锦,“……”   步欢冲杨思觅比大拇指,杨老师给人灌的毒鸡汤是不见血也能封喉的。   大家安静了一阵。   游铎道:“邬教授会怎样呢?”   “不会怎样,继续当教授,教学生。”程锦道。   邬皓不是什么激进人士,只在全国环保大会上演讲过一次,之后便没再发言了,也没有接受媒体采访。——这是程锦事先和他谈好的。另外,舆情监督组事后也请他喝过茶。   以后他继续做他的研究就是了,反正他的主职是科学家。他身上虽然有一些科学协会会长之类的职务,但只是虚职,所以楚南事件对他的影响不会很大。   原先定的蔡云川情况就正好相反,从年轻时起他的重心就一直在仕途上,一开始会选他去楚南就有这方面原因,他肯定政治嗅觉灵敏,搞得清楚该怎么做事。   可惜他碰上了程锦和景行止,重点是景行止。   景行止也是事先没预料到换个人就会出事,这算是他“用人不当”。不过羊跑了也没事,他的补牢工作做得不错,直接把责任全丢给蔡云川本人了——此人的关键问题不是贪了多少经费,而是和楚南势力关系暧昧。   有这个缘由在,换掉蔡云川就是谨慎考虑过后的结果,是在做了正确的事。而邬皓的形象一直很朴实诚恳,在当时看来用他也是正确选择。只是很意外的,正正有时也能得负,算是小概率事件吧——并非是某人失误导致的不良后果。   景行止后来说程锦缺德,哄人家老头干那种事,就不怕害人家晚节不保吗。   程锦无语,老头智商比他高好吗,而且还经历过动荡岁月,哪是他哄得了的人物。   邬皓愿意出面说话,是因为他也认为楚南的问题公开会比较好。问题太大太严重了,公开才方便让人们自救,当然,也能给有关部门压力,催促他们尽快解决问题。   程锦原本没打算让邬皓出面,他打算自己来,先让舆情监督组强制下线几小时——可以考虑给他们灌点酒下点药之类的,然后找个敢搞事的媒体发新闻,再让小安用技术手段适当扩散一下。   不过杨思觅帮他换了个方法,把他调到幕后,把邬皓推到了台前,美名其曰,这种事得由科学家来说才有说明力。   程锦接受了意见,一来邬皓自愿——或者是被杨思觅说服了;二来这毕竟是杨思觅一番好意——你要是不领情,后果可能很严重。   杨思觅还说程锦:“要讲究配合,很多事需要团结大家的力量。”   太冠冕堂皇了,程锦只能虚心受教。   杨思觅继续道:“聪明人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极端的处境。”   程锦看着杨思觅的眼睛,澄澈如雨后天晴的碧空,如若是初见,那得夸一声公子如玉,但这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你见惯了他从如洗碧空无缝切换到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这么变幻莫测的人现在来跟你说做人做事不能极端,这个说服力……真的蛮微妙的。   不过程锦还是很全面子地道:“有道理。”   但杨思觅看透了他,懒懒地道:“虚——伪——”   程锦笑道:“不是,我就是运用一下你刚教我的:不要把自己陷入极端的处境。”   杨思觅眯起眼睛恐吓他:“你完了。”   “哦。”程锦无视威胁,揽住杨思觅亲了亲他的眼皮,真心实意地调戏道,“思觅,你真的可爱极了。”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然后像猛虎扑食一样把他扑到沙发上。他按着程锦,静止如雕像般地注视了他片刻,松开手,转身走了。   程锦好奇地看着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只见杨思觅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从里面的浴袍上取下腰带,拎在手上像抖了抖,像是他拿的是根鞭子。   杨思觅拿着“鞭子”走向程锦。   程锦赶紧站起来,试图绕着杨思觅走,“不玩了,我有点事……”   杨思觅拉住程锦,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床的方向带,“为什么不玩?我这么可爱。”   程锦定住脚步,诚恳地道:“我还有工作,改天好吗?”   杨思觅理都没理他,看他不走了,就抱住他的腰,直接把他往床边拖,然后丢上床。   程锦仰躺在床上,有点哭笑不得,“思觅……”他试图坐起来,杨思觅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了床上,然后跨坐在他身上,扫一眼床头,甩了甩手中的浴袍带,“没地方绑。”   “……”程锦松口气,“那就下次吧。”在床上时,他经常为了眼前利益透支未来的自由。   杨思觅考虑了一下,起身放开程锦。程锦以为安全了,正要起来,却被杨思觅翻了个身,然后两只手被背到身后,接着被捆住了。   程锦无语地趴在床上,侧脸紧贴着床面,要不脖子扭转角度有限,他一定会转回头去看杨思觅。   捆住程锦的手后,杨思觅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床上面向自己。   程锦双手背在身后,曲膝坐在床上,无奈地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凑到他面前和他对视,两人眼对眼地互相看了一会儿,程锦先笑了,“好了好了,别闹了,放开我吧。”他仍然觉得杨思觅是在和他玩闹,并不是真想做什么。   “你真傻。”杨思觅说完亲住了程锦。   “……”程锦没手推人,只能无奈被动承受,这跟手能自由活动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有种无法反抗的虚弱感,就像是被钉在解剖台上的动物,只能任人动作。   等杨思觅亲够了,程锦以为差不多了,等着杨思觅放开他,但等来的是杨思觅把枕头堆起来,半靠在床上,然后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这是想做什么?跨坐在杨思觅腿上的程锦有点紧张又有点迟疑地看着杨思觅,“思觅?”说真的,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不觉得杨思觅会做什么。   “傻。”杨思觅把程锦拽下来亲吻,边亲边把程锦的衣服放上拉,裤子往下扯。   好了,到这个地步,程锦也发觉自己挺傻的,居然一直以为杨思觅只是在玩闹,没想到他是真的想来真的。   “思觅——”在亲吻的间隙,程锦试图进行最后的努力,“等把这边的事忙完了再说好吗?”他边说边喘,惹得杨思觅轻咬了几下他的喉咙。   “好啊。”杨思觅摸了摸程锦被捆在身后的手腕,“等你忙完了,我们试试手铐。”   程锦,“……”   随即,程锦又想到一个主意,“呃,我的肋骨好了”他本来不想提的,但或许有用呢?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所以还是提一下吧。毕竟一直说他的肋骨得好好养着的人不就是杨思觅吗?   “我帮你好好检查一下。”杨思觅的手贴着程锦的皮肤摸上他的胸口,暧昧地揉搓起来。   程锦,“……”   等程锦如愿被松开时,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因为手腕上有明显的淤痕,之后几天他只能穿长袖衬衫。   回京这天是第三天。   下飞机后,回家路上,程锦道:“这几天我们正好可以收拾东西。”   “嗯?”   “搬去你家住啊。”这事拖了很久了。   “不急,还在装修。”   程锦很诧异:“装修?”   “我给你看过图纸。”   “……”程锦没印象,也不知道杨思觅是挑什么时候给他看的。“你装修什么?”   “要装电器,家具要换。”   “哦。听起来不复杂,怎么还没弄好?”   “慢工出细活。”杨思觅道,“假期是休息时间。上班时你喜欢找事干就算了,休假了你还要没事找事?”   “……”程锦弱弱地道,“过充实一点不好吗?”   “好,会让你过得很充实的。”杨思觅承诺。   “……”程锦心想,到家后,最好先下手为强,否则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杨思觅笑看着程锦,笑得相当愉悦,仿佛狡猾的猛兽看见了美味的食物,也仿佛天真的小男孩看见了心爱的怪兽。   有时捕猎者与猎物的区别并不明显,有时人们身兼两者,且乐在其中。 第171章 谋生1   周一,特案组正常上班。   前一晚程锦用手机定好了闹钟,早上闹铃准时响了,他起身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正想下床,身旁的杨思觅伸手把他拉回床上,然后一个翻身,把半边身体压到了他身上,胳膊搂住他,腿也跨到他身上,把人牢牢地锁住了。   程锦笑着揽住杨思觅的腰,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份量——这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姿势,当然,这个姿势无法持续太久,不利于血液循环,身体会麻木不适。   “好了,思觅,起床了。”   “不。”杨思觅的声音还有点含糊,似乎状态还不够清醒。   “为什么不呢?”   “不要上班。”   程锦顺着道:“好,你不上班,陪我上。”   杨思觅晃了晃身体,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脑袋,然后又摸摸脖子,摸摸背脊,他像是抱着个人形娃娃一样,这摸摸那捏捏,爱不忍释。   “手感好吗?”杨思觅大概是被骚扰得烦了,终于出声。   程锦摸了把杨思觅的后腰,惬意地叹道:“不能再好了。”   “那再试试口感。”杨思觅睁开眼睛看着程锦,眼神清明。   程锦严肃地拒绝,“不试,该起床了。”   那可由不得你。   杨思觅揽过程锦的脑袋,吻住他。   因为赖床,两人出门晚了,没时间吃早餐,程锦随手拿了一袋饼干上车,等红绿灯时,他喂杨思觅吃了几片,被杨思觅咬了两次手指。   程锦调侃:“这么饿?”   “嗯,想一口一口地吃掉你。”   程锦失笑,不管杨思觅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目标是他,他就只会当情话听听,然后一笑而过。   杨思觅倒是又道:“不舍得吃,只能舔一下解馋。”   程锦笑看着他,“还好你是现在才说。”要是在家这么说,那估计现在他们还没出门。   杨思觅道:“不急,晚上再说一遍给你听。”   “咳,不用了。”   “要说。”   “……”程锦感觉自己无意中又在脚下挖了一个坑。   也不是。应该是杨思觅喜欢随手挖坑,也喜欢顺手把他往坑里推。   离办公室不远时,程锦接到了景行止的电话,景行止直截了当地说:“近期你离楚南远一点。”   “要多远?”   “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景行止大笑了几声,“开玩笑的。总之,别靠近楚南,OK?”   “哦。楚南公安厅怎样了?”   “听说可能会换几个人,具体怎样还有得搞。”   “感觉有很多案子他们会顾不上,正需要我们去顶上。”程锦道。   景行止静了两秒,特别特别温和地道:“亲爱的,你是叛逆期到了吗?”   “……”程锦道,“好好说话。”   景行止从善如流,吊儿郎当地道:“没问题啊,只要你也好好说话。”   “我对楚南没兴趣。”   “那就好。楚南那边最近没什么诡异案子——除了路上有坑那事。”景行止笑道,“我特地关注着呢。”   “嗯。”   “有也不用你管,别整天忧国忧民的,懂么?”   “哦。”程锦道,“你跟北风现在怎样了?”   “哈?”景行止惊恐地叫道,“你是谁?!你肯定不是程锦,居然会问我这种可怕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程锦被吓一跳,暗骂:真是个……戏精。“你不是让我别管公事?我就只能关心一下你的私事了。”   “多谢您的关心。”景行止咬牙切齿地说完,然后画风一转,悠哉地道,“我们还不错,你今晚请我们吃饭吧,我让你现场观察一下我们的进展。”   “……今晚不行,以后吧。”程锦并不想观察什么。   “明晚?”   “明天我出差。”   “那就等你出差回来。”   “……到时再看情况。”   “卧槽,你还真是一毛不拔!”   “……”程锦道,“能省一点是一点。”   “要不这样,我给你报销?”   “……”啊?还能这么操作?这是什么操作?   挂了电话后,程锦跟杨思觅八卦景行止和北风,并说:“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杨思觅道:“他是让你请北风吃饭,然后带上他。”   “哦。”程锦明白了,景行止约不到北风,所以叫他约,差点就上当了,还好他直觉灵敏。   景行止可不认为程锦有什么直觉,在办公室里忿忿地骂道:“真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程锦和杨思觅到办公室时,大家都已经在了,经过几天的休息,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   “老大,早。”“杨老师,早上好!”   “早。”程锦在他的办公桌后坐下,“最近有什么案子?”   叶莱道:“有一些。木伦的那个案子还在。”她悄悄地瞄了眼杨思觅——杨思觅之前不想去木伦。   杨思觅没在意叶莱,他歪着头在看程锦的后颈,上面有块深色的淤痕,是吻痕,他弄出来的,程锦没发现,所以穿了件没领子的衣服。   “不是早就说有线索了?”程锦问。   “嗯,但一直没抓到人。”   “打印一份案卷给我。”   “好。”   “杨老师,有空吗?帮我看一道题。”小安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脑袋来说。   “拿来。”   “来啦。”   杨思觅给小安讲题。程锦看案卷。两人同一排办公桌,各做各的事。   木伦的案子是连环杀人案,但一开始只是一系列入室抢劫案,而且警方并没有意识到是同一批人作的案。   犯案的是一伙人数大于三人的抢劫犯,他们专门半夜进入别人家里抢劫,主人在家,他们就把刀架到主人脖子上,然后把人捆起来,主人不在家,那更方便,直接翻找值钱物品就是了。   这伙抢劫犯按照这个步骤抢了五次,都成功了。其中有三起是主人不在家,回家后才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另两起是主人在家,他们都被抢劫犯们拿刀胁迫着被绑起来了,等抢劫犯们走后,主人才想办法弄开身上的绳索,打电话报警。   抢劫犯们抢到第六次时,出事了,那户人家当时只有男主人在家,大概是他反抗得太激烈,被刺伤了,后来失血过多死亡。   有人死了,案件的性质就变了,警方增派人手去调查这次的抢劫案,他们在现场以及附近找到了一些疑似嫌犯的脚印。经鉴定,其中一个脚印曾在别的抢劫案中出现过。然后警方便把这次的案件与其它几个高度相似的抢劫案合并成一个系列案,一起调查。   这之后,又发生了三起抢劫杀人案。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抢劫犯开始杀人了,不但杀人,他们还性侵了女主人,性质非常恶劣。   程锦看得拧紧了眉头。   教育完小安的杨思觅把椅子挪到程锦身旁,倚着程锦的胳膊看了下程锦正在看的资料,随口问:“总共杀了五个人?”   “嗯,这是更新后的数据。”程锦道,“我们第一次收到案卷时,只有三个受害人,上个月又死了两个。”   上个月他们在唐城,鞭长莫及。   但如果能早点接手这个案子,或许这两个人不会死。程锦忍不住这么想。   每天都有谋杀案发生,这是无法阻止的,至少不是程锦能阻止的。就是他能接触到的那些案件,他也不一定就能阻止未知受害人遇害,更何况他不可能每个案件都亲自去调查,不眠不休也查不完,而且,如果把弦绷得太紧,身体受不了,精神也受不了。   但他还是会想,如果他更加努力,是不是就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改变更多事情的结局。   杨思觅看了眼程锦,“木伦的警察在干什么?”   程锦道:“他们在调查,已经有线索了,但那个区域人口情况比较复杂,暂时还没能找到凶手。”   “这么宽以待人?”   程锦有点无奈,“没有,他们肯定也想早点破案。”   杨思觅道:“养你很累的,又要注意你的身体状况,还要关注你的精神状态。”他抻起手臂,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很辛苦。”   程锦哭笑不得,低声道:“是啊,你太辛苦了,我能帮你分担点什么吗?”   “不能。这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工作。”杨思觅道,“就是告诉你一下。”   “好好,辛苦你了。”   之后吃午饭,饭桌上,大家讨论了一下木伦的案子。   韩彬道:“最明显的线索就是有一个嫌犯是瘸子,还有一个嫌犯在现场留下了指纹。”   木伦警方收集到的脚印中,有一对脚印的大小一样,花纹一样,但右脚脚印不如左脚清晰,鉴定部门的人推测,这应该是右脚落地比左脚轻,这人是个瘸子。   “瘸子怎么也去当抢劫犯了?他跑得快吗?”步欢道。   “不需要跑得快吧?又不是在大马路上抢人东西,要和人比赛跑步。”叶莱道,“我倒是觉得他的年纪有点太大了,这么大年纪还去抢劫杀人?”   ——鉴定部门从脚印长度、深度与脚底各部分的落地面积分析出了一些信息:这个瘸子可能是一个身高在165左右、体重55千克左右、年纪在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   游铎拿起脚印图片看了看,“身高和年纪只能作为参考,不一定准的。”   程锦看向韩彬。   韩彬道:“是不一定准,对方是个瘸子,不能按常规情况来推测,或许他两只脚都存在伤病,那得出的结论就可能都是错的。”   “两只脚都有问题,那他还能去抢劫?”步欢瞪着眼睛嚷道,“你觉得会存在这种可能性?”   “谁知道呢,木伦人蛮奇怪的。”小安说。   叶莱也道:“一切皆有可能啊。”   “你们真是……”步欢无语地笑了下,低头吃饭,暂时脱离了大家的讨论。   游铎拿起另一页资料,“这个瘸子的脚印只出现在了两个犯罪现场,不能确定他参与了所有的抢劫。”   小安道:“那也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其他人,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嘛。”   “嗯。”   “有件事情我不能理解。”小安鼓起脸颊,像是有点生气,“为什么这些抢劫案都没有被监控拍到呢?家里没装摄像头就算了,小区里也没有吗?公路上没有吗?”   游铎道:“案发区域是那种比较老旧的地方,就像城中村之类的区域,监控系统不完备。”   “抢劫犯们很有经验,应该有前科。”步欢道。   韩彬点头,“嫌犯留下的那枚指纹残缺不全,无法和数据库中的指纹做对比。”   “可惜了。”程锦道。他边翻资料边听其他人说话,手上的筷子没动几下,杨思觅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他受宠若惊,赶紧张嘴吃了……呃,辛辣呛人,这是一大块姜。   杨思觅道:“好吃吗?”   程锦嚼着那块姜,笑道:“好吃。”   杨思觅也夹了块姜,放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嚼了起来,仿佛味道真的不错。   程锦笑看着杨思觅,心中都疑惑了,杨思觅真喜欢吃姜?   小安看看他们,又看看盘子,也跟着夹了块姜,咬了一口,然后呲牙咧嘴,“好……好吃!”   “是吗?”步欢立刻也夹了一块丢进嘴里,细嚼慢咽,仿佛在吃人间美味,“是不错。”   小安含泪点头,“可好吃了!”   叶莱半信半疑地夹起一片姜,看了看程锦,程锦微笑不语,叶莱便咬了口姜,然后一言难尽地道:“……还行吧。”   小安给游铎夹了一片,游铎尝了下,没说话。   “这个姜真的很好吃,不来上一块?”步欢问韩彬。   韩彬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照常吃自己的饭。   步欢哈哈一笑,转向其他人,“这人真是无趣。”   “唉,要骗韩彬是很难。”小安道。   韩彬道:“因为我不喜欢吃菜里的姜。”   “喜欢吃零食里的姜吗?”小安道,“好像库存中有,我一会儿去找找。”   “零食也一般。我觉得姜汤不错。”   “可乐姜汤?你喜欢喝那个?”   “就一般的姜汤。”   “秦越煮的吗?”   韩彬沉默,不再答疑了。   其他人也不需要他的答案,继续聊道:“肯定是秦越煮的,没想到秦总还会做家务。”   “煮个姜汤又不难。”   “难说,不是有种人号称厨房杀手吗?”   “患有使用厨房工具障碍吗?和阅读障碍之类的是类似情况?”   “大概不是。就是有些人喜欢拿蠢当有趣而已。”   “不,应该是拿蠢当可爱。”   “不是在说我吧?”小安撅嘴。   “哪能啊,你是真可爱。”   “讽刺我?”   “没有没有,你是真的可爱,表里如一!”   “……更像讽刺我了。”   程锦不理会吵吵闹闹的同事们,也没再看资料,而是在专心吃饭,顺便帮杨思觅夹菜,当然,他没有夹姜。   杨思觅倒是说起了和工作相关的事:“要去木伦?”   “要去。怎么了?”   “我觉得你的肋骨还要再养养。”   程锦愕然,前几天在家时,那么劳累也没见杨思觅说要养啊。“木伦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想去?”   杨思觅幽幽地看着他。   程锦低声道:“宝贝,给个暗示?”   “贿赂我。”   “……”程锦状似认真地冥思苦想了片刻,道,“你是也想喝姜汤吗?”   杨思觅道:“你很可爱。”   程锦听出来了,这是借用刚才叶莱他们说的“拿蠢当可爱”的梗。他摇头笑了笑,“你是真的聪明可爱,”   “晚上我们要好好谈谈。”杨思觅道。   程锦继续逗他,“怎么谈啊?”   杨思觅道:“你胸怀坦荡,我赤诚相待。”   程锦喷饭,怕杨思觅再说什么豪言,赶紧道:“好,晚上再谈。”   “你很可爱。”杨思觅道。   “……” 第172章 谋生2   次日,特案组飞往木伦市。   在机场等飞机时,叶莱说:“不知道木伦现在是什么样子。”   游铎从电脑里调出实景地图给她看,“更新了一些建筑,有些区域的规划有变动,你看这条路是前年新建的,以前这一片是住宅区……”   程锦听到他们聊天心中一动,也把地图拿出来看,他不是想看木伦的变化,是想研究一下案发地点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案发地点已经都在地图上标出来了,总共有九处。其中有五处用黑色标记标出来了,另外四处是暗红色的标记,这四处都是入室抢劫杀人案,也就是说主人都被灭口了。   案发地点集中在白鹰区和松谷区,它们是木伦面积最大的两个区,也是相对偏远且不那么发达的区。   程锦问杨思觅:“思觅,你以前去过这边吗?”   杨思觅看了眼地图,“也许曾路过。”   程锦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圈,把那些案发地都圈进了那个隐形圈中,“这个抢劫杀人团伙为什么选择这片区域作案?他们对这片区域最熟悉?”   杨思觅不关心程锦的问题,只盯着程锦点在地图上的手指看。   步欢道:“应该是吧。”   “肯定不是最熟悉的区域,一般大家不会在家门口作案——我是说杀人案。”小安难得地没看手机、平板和电脑,而是拿着一本很厚实的英文书,大概是她的论文参考资料。   “这未必啊。”步欢道,“大家抛尸时会很小心地抛远一点倒是。”   韩彬道:“频繁作案肯定不能在熟悉区域进行,万一被人看到了,很容易被认出来。”   步欢反驳:“他们不是晚上抢劫吗?不会被人看到的。”   “熟悉区域的定义是什么?自己住的那个小区?还是小区所在街道?或者说是街道所在区或者县?甚至是整个市?”游铎也加入了讨论。   大家沉默了,他们有时只是随便聊天,并不是那么讲究逻辑性,但游铎就不同了,他会较真。   片刻后,叶莱道:“熟肯定比较熟,至少事先探查过附近情况。”   “对。”步欢接着道,“抢劫这事,首先得了解被害人家里是否有钱,如果抢到一个穷光蛋,那不是白干了吗?其次得了解清楚附近的交通状况,这样抢完后才能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最后,他们的住处得比较安全,周围人都不会觉得他们可疑。”   “木伦那地方,大家都很可疑。”小安放下手里的书,从包里拿出一袋干果,分给大家吃。   “这倒是。”大家都同意。他们对木伦人的印象都不怎么正面。   零食袋传到杨思觅手上时,他看了下包装袋,是开心果,他抓出一把递给程锦。   程锦把手上的地图叠起来,用来盛放开心果,然后他开始剥果壳,并把剥好的果仁返还给杨思觅——他默认杨思觅把开心果给他不是让他吃的,是让他帮忙剥壳的。   杨思觅在旁边看着程锦一颗一颗地剥开心果,程锦剥一颗他吃一颗,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叶莱他们习以为常,叶莱还问杨思觅:“杨老师,我去买饮料,你想喝什么?”   程锦代答:“酸奶。”   “好。”   杨思觅没意见,他要的是程锦的注意力,至于吃什么喝什么那并非关键。   过了一阵,叶莱给杨思觅端来一碗非常豪华的酸奶,堆成山状的缤纷水果,上面浇着雪顶一样的酸奶,小安也是相同的配置。   程锦的饮料就简单了,一杯原汁原味无添加的乌龙茶。杨思觅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每当程锦举杯喝茶时,他就也要喝,程锦便喂他一点。   “抢劫是为了钱。”程锦一心两用,边为身旁人服务边思考案情,“为什么后来他们要杀人?第一个受害人叫袁胜,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从袁胜开始,那些抢劫犯便开始杀死被害人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改变了以往的犯罪行为。   小安放下酸奶勺子,道:“我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个普通人,做小生意的,赚了点小钱,就这样了。”   “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袁胜的死是意外还是故意谋杀。”韩彬道。   “如果是意外,那袁胜死得有点冤啊。大概是他年轻气盛,反抗得过于激烈,惹急了那些抢劫犯吧。”步欢道,“至于那些抢劫犯的心理嘛,大概是既然已经杀过人了,杀人要偿命,那再多杀几个也没什么差别,很多亡命之徒都是这种心理。”   “如果是故意谋杀呢?”叶莱问。   步欢道:“那就是袁胜和人有仇吧。木伦那种地方,发生点仇杀事件应该不足为奇。”   游铎提出质疑:“那之后那些受害人呢?也是仇杀?”   “嗯……”步欢想了想,“说不定就是仇杀呢?一切皆有可能么。”   小安摇头,“受害人之间没有联系,感觉他们有一个共同敌人的概率不大。”   叶莱道:“有没有可能是帮派斗争?木伦很多非法组织吧?”   游铎微抬着头,回忆着道:“从受害人资料上看不出他们是否有参与某个非法组织,到木伦后问问当地警方。”   “也可以问问赖老板,他现在地位怎样?没被人取代吧?”步欢问。   他说的是木伦那位隐形城主:赖宇。据杨思觅说,这位藏身黑暗中的大佬还有一个阳光下的身份:富豪邱普。   “没有。他的位子坐得很稳。”   步欢笑道:“这人也是蛮有本事的。”   “主要是有钱。”游铎道。   步欢哈哈大笑,“你不是也有钱?要不要也去混个大佬当当?”   游铎平静地道:“你对我一无所知。”   “……”步欢差点真被他镇住了,很快,他挑眉看向其他人,“小游宝宝最近干什么大事了?谁能给我一个提示?”   韩彬给了步欢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   叶莱笑了笑,“我也一无所知。”   小安道:“我只知道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步欢转动脑袋,看向游铎,“你为所欲为什么了?”   游铎想了想,摇头。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感觉说了你也听不懂。”   “……”步欢仿佛中箭般地捂住胸口,然后颤颤巍巍地指着游铎道,“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程锦正吃杨思觅那碗酸奶,杨思觅吃到一半让他帮忙端着,他端着端着便走神开始吃了起来,听到步欢说游铎,他垂眼想了下,最近没有收到关于游铎的危险警报,应该没什么大事。   杨思觅撞了一下程锦的胳膊,程锦回神,看看酸奶碗,呃,快被他吃光了,他冲杨思觅讨好地笑了下,舀了一块芒果递到杨思觅嘴边。   杨思觅盯了那块芒果一秒,道:“你吃。”还体贴地问,“给你再来一份?”   “不用。”   “再来一份。”   “真的不用,我没有喜欢吃。”   “不喜欢?”   程锦诚恳地道:“不喜欢,就看你吃时觉得好吃。”   杨思觅阖了一下眼睫,原来是喜欢和自己吃同一碗,简而言之,是喜欢自己。他靠近程锦,在程锦嘴角亲了下。   程锦,“……”完全不知道杨思觅在想什么。但他反射性地揽住杨思觅回亲了一下。   叶莱他们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程锦和杨思觅总是能一言不合就秀恩爱。他们只当没看到,继续看步欢“纠缠”游铎。   游铎一直不松口。   程锦突然道:“别去碰楚南,我们要避嫌。”   楚南现在是一盘乱局,有胆量的人现在下场,运气好说不定真能捞一票,当然,得不偿失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游铎看看程锦,点头。   韩彬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程锦。   程锦道:“瓜田李下,和楚南与关系的业务都不要去碰,除非是政府扶植项目——就当做慈善。”   游铎听得笑了一下。   “所以我们才去木伦?——和楚南完全挨不上边的地方。”步欢道。   程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心想,等楚南那边的事完结了,就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了,到时特案组如何还真不好说,这些就先不必告诉大家了。   ——后来一切顺利,那些没说的话也就真的不必再说了。   步欢笑道:“木伦就是这点好啊,谁都不待见,完全不用担心被谁拖累。”   “因为大家都被怕被它拖累好吗!”   “木伦人大概不这么想。”   “嗯,木伦警方说不定就觉得我们会拖累他们。”   “哈哈哈哈,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自己抓不到人,只能等着我们过去帮忙了,有什么办法呢。”   “局长还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   游铎道:“是的,伍尧天,他连任了。”   “那人好凶的。”小安道,“他好像是不喜欢我们。”   步欢摸着下巴道:“我记得上次他给派的那个司机是个很难搞的刺头,我看这次我们自己租车算了。”   “老大,租车吗?”叶莱问程锦。   程锦点头,“行。”   “那我现在租,让人给送到那边机场,我们出机场后正好可以开。”   “嗯,跟那边公安局说一声,不必来接我们,我们自己过去。” 第173章 谋生3   特案组飞到木伦时是下午一点,正是最热的时候。   一下飞机,大家便被白花花的日光照得眼睛眯缝起来,这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忍直视”,太刺眼了,仿佛上帝开着闪光灯在拍照。   叶莱和租车公司的人联系了一下,问清停车地点后招呼大家一起去停车场,“车已经开过来了。”   叶莱租的是辆商务车,送车过来的小伙子高高大大的,长相端正,笑起来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敦厚感,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傻,总之,单从外表看,这人就很适合做需要和客人正面接触的工作。   “老板,您好,是您订的车吗?”小伙子准确地看向手上握着手机的叶莱。   “是我。”叶莱看了看车,冲小伙子笑了下,“辛苦了。”   小伙子递过来一张单据,“您看看单子,没问题就帮我签个字。”   “等等!我先看看车。”步欢跑去验车。   别的地方的车可以不验,木伦的一定要验的啊,送车的小伙子长相再老实也要验,在这个奇葩地方,搞出什么事来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必需时刻警惕上当受骗。   “这车看起来很不错哈。”小安他们客套了一句,然后也凑到车旁去了。   大家一起里里外外地仔细研究着这辆看起来还挺新的车,就像它是个化了妆易过容的犯罪分子,所以必需想方设法揭开它光鲜的假面,看穿它丑陋的真面目。   “这车八成新的,没开多久。”小伙子配合地替大家介绍道。   嗯,光看表面这车好像是没问题。步欢很谨慎地道:“可以试驾一下吧?”   “没问题。”小伙子一口答应。   大家一起上车,步欢坐上驾驶座,小伙子也跟着上了车。汽车开离了停车场。   小伙子看看车里的众人,“你们是来木伦出差的吗?”   小安立刻否认:“不是啊,我们是来玩的。我们看起来像是来出差的吗?”   小伙子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也没有很像,就是看你们比较像那种来工作的白领。”   “哪里像?”   “穿着打扮比较正式。”   小安看看自己,她穿的是条蕾丝很多的裙子,哪里正式了?   小伙子道:“你们打算去哪玩啊?”   “不一定呢,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小伙子道:“这要看你们想玩什么了。你们如果想去赌场的话,那就去天籁娱乐城,如果是想去购物……”   小伙子人挺实诚的,给介绍了很多地方。   开了一阵后,步欢试着车没问题,各方面性能都还可以,便和颜悦色地同小伙子说:“我们就要这辆车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下你。”   小伙子忙道:“您太客气了,不用送的,把我放路边就行了。”   放下小伙子后,叶莱笑道:“误会人家了吧,我特地选了一个很正规的租车公司。”   “是还不错,看来就算是木伦也还是有正经做生意的人。”步欢道。   小安道:“当然有啦,好歹也是国际化大都市好吗,这里的富豪们生意做得很大的。”   大家都笑。   “老大,去公安局?”步欢问。他说的公安局是指木伦总局,在永华区,从机场这边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个把小时。   韩彬道:“可以先去案发现场看看。”机场这边离案发的白鹰区和松谷区不远。   程锦想了想,倒不一定要进案发现场去看什么具体情况——都过去这么久了,估计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但可以去看看案发地附近的环境,顺便了解一下本地人对那些抢劫案特别是后面那几桩杀人案有什么看法。   “就先去案发地附近看看。”程锦正说着时感觉到杨思觅正在摸他的口袋,估计是在找吃的,便又道,“先找个地方吃饭。”   “Yes,sir!”   “可以到柳杨吃饭,过去不算远,吃饭时说不定可以找店主聊聊案子。”游铎很有规划地道。   柳杨是个车站的名字,用来指代周边的一大片区域,有两个入室抢劫杀人案发生在那一带。   程锦笑道:“可以。”   到柳杨后,他们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吃饭——店老板说车可以停在店门口。   虽然已经快两点了,但店里还有部分人在吃饭,看来这里的人用餐时间不是很准时。   程锦他们点了菜,然后便各自准备好餐具等着上菜。   店里的墙上挂着台电视机,声音开得挺大,很吸引注意力,大家不自觉地抬头去看。   电视上播的是本地电视台的法制节目,说是几个老头经常跑去敲诈政府单位,怎么敲诈呢,就躺地上,不给他们钱他们就不走。   店里的客人们哈哈地笑,互相聊了起来,“这倒是条生财之道啊。”   “是啊,我还在想以后老了干不动活了要怎么办,现在发现还是有活可以干的。”   “社会主义好,国家来养老嘛!”   “老爷子们脑子挺好使啊。”   “嗯,姜还是老的辣!”   ……   程锦他们无语地听着。   很快,电视屏幕上的剧情又有了新进展:两老头在某个分安分局的办事厅里打起了滚,民警正在一旁劝说他们起来。   程锦更加无语。还以为这事得靠警察们来解决,原来警察也是解决不了的。   步欢笑道:“老头挺厉害哈,都跑公安局去要钱了。”   小安托腮望着电视,“不能拘留他们吗?”   步欢道:“这种老家伙,拘留了也是大麻烦。听过那种新闻吧:老人无人赡养,就故意犯罪,想去牢里养老。”   “不能去养老院吗?孤寡老人可以去专门的公益养老院生活吧?”   “可以。但有些养老院条件很差,还不如坐牢。”   “……好可怜。”   电视上很快播到民警成功劝说老头离开公安局。   店里的观众们嘘声一声,都觉得这个结局很没意思。   游铎很好奇:“民警到底是怎么劝说老头们离开的?”   “估计还是给钱了。”步欢猜测。   “可能是警告他们再不走就真的要拘留他们。”叶莱道。   小安飞速地按着手机,“等我一下,我查一下这个新闻,网上说不定有知情人士,网友们很神通广大的。”片刻后,她眼睛一亮,“有了。哈哈哈……”她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了?”叶莱看向小安的手机。   “是这样的,我讲给你们听啊……”   据说是这样的,民警把老头们劝到对面的工商局去了,跟他们说那个单位最有钱。   公安局是个又老又破的旧楼,对面的工商局是新建的崭新大楼,谁有钱一目了然。老头们很快被成功劝服了,从地上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马路去工商局打劫了。   程锦彻底无语了,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解决问题。   “都是人材啊!”步欢叹道。   旁边桌上的客人有偷听到他们讲话的,都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些公安也挺机灵的。”   “那是,天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么,都鬼精鬼精的。”   步欢眼珠一转,转头问旁边桌上的中年汉子道:“大哥,这边这种事多吗?”   那汉子是个光头大哥,看模样可能跟道上有点关系,对犯罪相关事宜可能有一定的了解。大哥可能是觉得步欢的问题好笑,抬了下眼,扫了步欢一眼,要笑不笑地道:“跑去政府单位讹钱?肯定不多啊,这种活只适合那些老弱病残干,身体健全的人,特别是男人,是干不了这事的,肯定会抓起来,你别想了。”   “也是哈。不过我没想干这个,就是有点好奇。”步欢笑道,“这边最近入室抢劫的是不是很多啊?”   “多吗?”光头大哥想了想,“不知道。”他喝了口小酒,又道,“你别在房间里放值钱东西就行了,他们要抢就让他抢啰。”   哈?真是想得开。   “就是说身上不要带现金是吧?那怎么弄?把钱存银行?”   “当然要存银行。银行卡藏好了,别让人瞅见。不过一般人家不抢银行卡,麻烦,你报个假密码给人家,人家还得像猴一样被你耍,而且取钱的地方又有摄像头,被拍到了就事大了。”光头大哥道。   小安好奇地加入他们的谈话,“那还抢得到钱吗?”   “抢得到,多去几家,一晚上抢个几十家,总有人家里放钱了。当然了,这事也看运气。” 光头大哥打量了一下小安,然后露出了有点奇怪的笑容,“你长得这么漂亮,想搞钱办法多得是……”   步欢忙道:“她是我妹妹,上过大学,有正经工作的。”   “哦,那很能干。这么小就上大学了?”光头大哥表情严肃了起来,还打量了一下旁边没插话的程锦他们。   “她读书早。”步欢笑道,“从小就学习好,不像我,读不来书。”   光头大哥点头,“读书这事确实不是谁都读得来。你们是哪人啊?”   “老家在楚南,本来家里开了个小厂,但最近政府说污染严重不让开了,就只能出来找路子了。”   “哦,这样,那以后是打算在这边发展?”   “不一定呢。”步欢道,“木伦这边的治安我是挺担心的。抢劫这种事我是蛮怕的,万一来个杀人灭口……太可怕了。”他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不会,就抢个钱,谁没事去杀人,不想活了吗?”光头大哥一脸云淡风轻。   “我是听朋友说柳杨这一带最近好像是死了好几个人,入室抢劫杀人的。”   “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吧。”光头大哥皱眉道。看来那些案子他也有所耳闻。“也可能是寻仇的。”   “是不是帮派的人啊?”叶莱插话,“听朋友说这边帮派很多。”   光头大哥眉头皱得更紧,“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似乎有些警觉,低下头开始吃菜喝酒,看样子是不愿意继续多聊了。   正巧程锦他们的菜也上来了,他们便也开始吃饭。   饭后,他们去附近的犯罪现场看了看,没进屋,就周边逛了下。   两处案发的房子都不是小区房,是民房,层层叠叠的老房子挤成一片,路都快挤没了。路也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像龟壳一样布满裂纹,路灯是破的,估计晚上亮不起来,监控是绝对没有的,只有半公里外大路上的红绿灯处有摄像头。   小安望着那些水泥砖房道:“不知道这边住的都是什么人。”   “本地人以及外地人。”步欢说。   “这不废话吗。”   “当然不是废话,我也是会查数据的,木伦有三分之一的外来人口——这不是废话吧。”   “啊,我总觉得木伦人都是本地人呢。”   “不是,很多都是来这里找活干的。”   逛完柳杨后,他们又去附近的另外几个案发现场看了下情况,然后离开松谷区前往白鹰区。   松谷区和白鹰区之间隔着一条大河,开车经南渡桥跨过大河,河的另一面似乎更加偏僻了,路边甚至有了农田,这景象不太像是城市风光。   程锦核对了一下地图,这地方快到龙湾县了,确实比较偏。——木伦的辖区有11区4县,龙湾县座落在木伦的西北方。   车往前开出两公里左右,路边渐渐热闹了起来。建筑多了,商店也越来越多,民居住宅也从路两边往深处漫延进去。   叶莱道:“这里和市中心是没得比。”   步欢笑道:“郊区嘛。”   游铎道:“白鹰区很大,区中心一样很繁华的。”   “我们等下去公安局还是走这边?要再倒回来吗?”程锦问。   “不用,我们往前面走鹰嘴桥。”   程锦低头看地图,杨思觅扫了眼,把鹰嘴桥的位置指给他看。程锦点头,握住杨思觅的手,把它从地图上移开,然后他辨认了一下地图上的那些标记,从中找到第一个遇害的受害人袁胜的住址。   “步欢,我们去一趟袁胜家。”   “好。叶子,帮我设一下导航。”步欢道。   袁胜不是木伦人,在这边没有买房,是租的房子。他今年25岁,未婚,也没有和人同居,遇害那晚他一个人在家。   来到袁胜住的地方后,程锦他们发现这是一栋三层的楼,袁胜住的是二楼,楼梯是外挂式的,他们站在楼下看向二楼。   几个过路人注意到他们的姿势,也过来同他们一起抬起头看向上方,然后又有路人走过来,跟着仰起头……没两分钟,程锦他们身旁便聚了一圈人。   程锦沉默地看着周围的人,这些群众有这么无聊吗?   “在看什么?”群众们伸长了脖子问。   杨思觅道:“楼上那间房是凶宅。”   “是嘛?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人被杀了,原来是凶宅。”   “是闹鬼吗?”   “是啊,闹鬼的凶宅……”   “鬼宅……”   大家嘀嘀咕咕地议论了起来,越说越离谱。   程锦道:“有谁认识他吗?”   群众们都不吱声了,像一群被吓住了的鸟。   “他叫袁胜,好像是个做生意的人,专门贩卖特产之类的东西。”步欢响应了一声。   人群中有窃笑,“是啊,特产!”   “特产”有什么问题?难道是代指毒品?程锦想得比较深。   杨思觅看向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人,笑问:“难道他做的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生意?”   年轻人莫名的紧张了一下,快速答道:“他是卖假货的。”   木伦这边假货市场很发达,做大了也是能发财的。当然,袁胜做得还不大,而且以后也没机会做大了。   “为什么他被人杀了?因为他卖假货?”程锦故意问。   结果群众们立刻就被他带歪了,“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因为卖了假货给别人,人家就来找他算账了。”   “……”哎哟,这些人立场太不坚定了,看来是很难从他们这里收集到有效信息。   和围观群众们瞎聊了一阵后,程锦感觉这完全是浪费时间,就暗示大家撤了。   回到车上后,叶莱道:“老大,接下来去哪?”   “去公安局,先看看他们现在收集到的资料。”程锦道。   “好的。”   他们的车开往鹰嘴桥方向,打算从那里回到对岸,然后开往市中心方向。   途中,开到一段比较偏僻的路段时,突然有辆警车追了上来,逼停了他们,两个警察从警车上下来,走到他们车窗外,敲着车窗厉声道:“警方例行搜查,下车。”   步欢把车窗降下了一半,“搜查什么?”   “缉毒。”   步欢扭头看向车里的其他人,压着笑意道:“缉毒的。”在楚南时,就有人想用毒品坑他们,现在还来,这些犯罪分子也是的,怎么不知道换个花样。   叶莱道:“可以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车外的人不耐烦地亮出了证件,顺便拔出了枪拿到手上。   步欢在警枪的威胁下仔细察看了证件,好像是真的啊,他看向程锦,“老大?”   程锦看向窗外,除了一辆警车,还有一辆越野车停在警车后面,上面似乎有六七人。他皱起了眉,道:“你们等着,我去看看。”说着他便要起身,杨思觅按住他的肩膀,“别动。韩彬。”   程锦回头看杨思觅,只见他推开他那边的车门,跳下车,反手又把车门关上了。后一排的韩彬也是同样的动作。   两人下车后迎向两个警察,然后出其不备地出手把两个警察打倒在地,枪也给缴了。   然后杨思觅拎着枪,隔着警车望向越野车方向。越野车启动了,然后倒车,转身就跑。杨思觅走到公路中间,举枪瞄准,砰地一声,越野车爆了一个轮胎,车头一歪,急速撞向路边,然后一个翻滚,落入了路边的农田中。   刚刚下车的程锦站在原地静了两秒,然后道:“叶子,叫救护车。”   “是。”叶莱拿着手机拨号。   “步欢,过去看看,小心点。”   “好。”步欢走到路边,观察了一下田里的越野车,里面的人还活着,好像手上并没有拿枪,可以试着近距离接触一下。   小安也想跑去凑热闹,被游铎拉住了。   杨思觅走回程锦身边,程锦取下他手中的枪,叹道:“让他们走就是了,没必要开枪。”   这一开枪,就算什么也没打着,后续的麻烦也会有不少,更何况现在那越野车还翻车了,也不知道是否有人伤亡……唉,简直是一场灾难。   “是他们先跑的。”杨思觅道。   程锦皱眉,是了,他们跑什么?还有,他们是什么人?难道也是警察?   在程锦和杨思觅身边,韩彬把两个试图反抗的警察再次打倒在地,并用他们的手铐把他们的双手铐到背后,然后凶残地踩着他们的背让他们脸朝下趴在地上。   程锦摆手,示意韩彬别这样,韩彬退开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似乎是发现沾上了脏污,他掏出块手帕擦起了鞋。   程锦看着地上的两个面孔扭曲的警察,“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警察。”   “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就是警察!”   “你们这样的警察?”程锦蹲下身,从两个警察身上翻出证件,仔细看了看,证件倒的确是真的。“巧了,我也是警察,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值勤的。缉毒?你们也不是缉毒组的啊。”   那两警察脸色变了,“你是警察你怎么不早说?”   程锦道:“我防备心比较重。”   “……”   程锦打电话给伍尧天,跟他说了这边的事,并把两个警察的警号报给了他,“他们是白鹰区分局的民警,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跑来拦我的车,说要缉毒,你查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好,我会去查的。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让人过去。”伍尧天语气十分温和,但脸色黑得像鬼一样,只是程锦隔着手机看不到罢了。   程锦看看周围,“应该是在鹰嘴桥附近。”   “好,我马上让人过来。”   两警察一个叫郑和平,另一个叫于荣,都是白鹰区分局的民警。   两人虽然是警察,但也兼职打劫——主要是以搜查为名敲诈勒索。他们已经干了有六年了,一直无往不利,从没露过馅,直到遇上特案组。   这事后来被木伦人传得很夸张,特案组差不多被传成了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神秘部门,据说组里全是间谍特工,甚至还有说他们有特异功能的…… 第174章 谋生4   对于郑和平和于荣的行为,程锦十分不解:“警察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   郑和平他们给出的回答是:没为什么,就是为了钱。   很简单直接的答案。   程锦无话可说。他倒不是不能理解大家对金钱的热爱,只是很纳闷,木伦人好像特别喜欢抢劫,这项活动对他们来说就这么有魅力?   杨思觅说:“因为抢劫不需要脑子。”   费脑子的事不是谁都干得来的。   其实郑和平他们干的事还是需要一点脑子的,毕竟不是纯抢劫,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行人,有时难免遇上意外情况,需要随机应变,所以得脑子比较灵活。   ——不过,如果遇上特案组这种级别的意外,那也无所谓有没有脑子了。   “可不是么,有脑子的人完全可以去做别的,何必要抢劫呢,风险那么高,抓到就要坐牢,坐牢可不是好玩的,牢里很苦哦。”伍尧天附和道。   之前,他让离得最近的警察们先过来控制情况,然后稍后他也亲自赶过来了。   从他的角度上说,是不得不来。特案组刚下飞机没几个小时就遇上了事故,还是警方制造的事故,他作为局长,是得对这起事故负责任的。   伍尧天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早知道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人去接程锦他们,全程严密护送,杜绝一切他们伤人或伤己的可能。   程锦道:“抢劫犯一般是什么人群?”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样,木伦这边有两种人最容易走上这条犯罪道路,一种是好吃懒做又没能力的人,还有一种是走投无路的人。”伍尧天很耐心地道。   这要搁几年前,他肯定不会和程锦这么友好地聊天。现在么,分局的那两警察就在几米外的警车上铐着,形势不由人啊。   伍尧天恼火地想,这两个混账其实是被特案组买通了吧。   程锦道:“别的地方的抢劫犯应该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   “还是有差别的。”伍尧天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微笑着陪程锦聊天,刻意有点幽默地道,“木伦这边的罪犯都很有自知之明,会分析自己的长短处,然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程锦心道,你好像还挺自豪?“他们怎么分析的?”   伍尧天道:“他们会写计划书。我看过一份。当事人先是确立了自己的目标,就是想发财。怎么实际这个目标呢?   “1、去混黑道。但是要从小弟做起,会很累,他吃不了这个苦,而且投资周期也会很长,收效太慢,所以他放弃了这条路。   “2、坑蒙拐骗。但这事就像杨思觅说的一样:需要脑子,他觉得自己没那个脑子,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   “3、抢劫。不过抢劫也是有风险的,他就决定去抢那种比较弱的中老年妇女。   “他在计划上写得非常清楚,几点钟去某某路段抢某种类型的人。这是个很有计划很有条理的人。”   程锦问:“后来他抢成了吗?”   伍尧天看了程锦一眼,“你觉得我是怎么看到他的计划书的?”   程锦,“……”   越野车上那些人后来被救出来送医院去了。他们不是警察,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士,也是郑和平和于荣的同伙。   目标对象人少时,郑和平和于荣便自己出马搞定,如果人多,他们便会让同伙过来支援。像特案组就属于人多的情况。可惜带了支援也没用上。   “为什么会把我们定为目标?”程绵问。   伍尧天道:“以为你们是外地人过来玩的,肯定有钱。”   “不是不打劫游客吗?”   “那也要看你去哪里。你去天籁娱乐城,那边歌舞升平,路不拾遗,当然没人打劫你。你来这种地方——”伍尧天看了看周围,“这么空旷的荒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风水这么好,正是适合打劫的好地方。”   程锦也看看四周,是人烟稀少,但怎么也没到荒野的程度吧。   “你们为什么来这边?”伍尧天突然用他那双藏匿着阴霾的眼睛盯住程锦。   程锦实话实说:“想顺路看一下案发现场附近的环境。我们从机场到松谷区,再到白鹰区,正准备去你们局里,结果就碰上了‘缉毒’行动。”   伍尧天皱眉,“看出什么来了?”   程锦摇头。   伍尧天道:“那现在一起回局里?”   “走吧。”   伍尧天邀请程锦坐他的车,程锦客气地拒绝了,打算和大家一起坐他们租的那辆车。   伍尧天走到他们租的商务车旁看了看,招手叫了个警察到身边,“查一下这辆车是哪的。”   步欢道:“伍局长,这车有问题吗?”   伍尧天矜持地“嗯”了一声。   “什么问题啊?”步欢虚心求教。   伍尧天道:“租车给你们的人时刻掌握着你们的行踪。等你们再跑去偏僻的地方,还得被人劫。”   叶莱很诧异:“可是我找的是正规租车公司啊!”   伍尧天道:“你们不去偏僻的地方,那它就是正规公司。”   特案组众人震惊地互相看了看。也就是说,租车公司会把他们的行程泄露给某个犯罪团伙,然后他们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数天之中,遭遇数次抢劫?   简直欺人太甚!!特案组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这种租车公司不能留,太坏了。”小安道。   伍尧天道:“关掉这一家,还会再开更多家。”   程锦皱眉,他不太喜欢伍尧天这种放任某些犯罪行为的态度。大概伍尧天是更了解木伦的情况,他因地制宜、因材施教,管理木伦很有一套,但是,这些年来,木伦在他以及其他管理者手上也没有变得更好啊,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特别是暴力型犯罪,一直没有降低。   “所以呢?这种事就不管了?”程锦道。   伍尧天看了看他,道:“到我车上聊?”   程锦看了看他们租的那辆车。   “没事,你们喜欢这车就继续用。我会让人去警告那边,他们不敢再动手脚了。”伍尧天道。   程锦和杨思觅上了伍尧天的车,其他人仍然乘坐那辆租来的车。   “喝水吗?”上车后,伍尧天递了两瓶矿泉水给程锦。   “谢谢。”程锦接过水后,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瓶身瓶盖。   伍尧天看见了,有点不爽,但随即便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   程锦开了瓶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杨思觅,杨思觅并不接,就着他的手喝了口,喝完后还用程锦手背蹭去了自己唇上的水渍。   伍尧天突然想起了这两人的关系,他意外地想,居然还在一起啊,还是这么黏糊,也算是个奇迹了。这几年间,伍尧天已经结过一次婚又离了,所以他很难理解程锦和杨思觅这种感情状态。   “租车公司泄露顾客信息是不对,要严惩,但我认为最关键的是要解决抢劫率持续升高的问题。”伍尧天道。   程锦点头,没错,要从根上解决问题。   伍尧天道:“就是这样。”然后没话了。   “那怎么解决呢?”程锦追问。   伍尧天道:“这事就拜托你们了。”   “……”程锦看了眼伍尧天,心道,你这脸皮也够厚的。   他只是过来查个抢劫杀人案,结果这位局长上下两片嘴皮子轻轻一碰,开口就要他降低抢劫率,这才是真正的“敲诈勒索”,分局那两警察和他们这位局长相比还嫩着呢。   开玩笑,降低抢劫率又不是擦掉黑板上的大额数字重新写个新数字就行,这事要有这么好干,那世界和平就不是梦了。   程锦道:“抢劫率的问题肯定还是你们更了解情况,要怎么解决你们应该有想法吧。”   伍尧天摇头,“没想法。”   这回复真是简洁利落。程锦的目光落在伍尧天头上,他钢针般的灰发根根分明,像士兵们背着手站着挺拔的军姿,风吹不动,雨浇不趴。   伍尧天道:“我信任程组您的能力,一直等着您莅临木伦指导工作。”   “……”程锦自然不能信伍尧天真的盼望他来木伦,他想的是:这位伍局长真是能文能武,大概是知道不能从肉体上打击他,所以就试图从精神上折磨他——俗称:恶心死你。   杨思觅道:“该退就退,拉不出屎就不要占着茅坑。”   伍尧天皱眉。   程锦拍了拍杨思觅的手背,温言道:“这么说不好。”   “不会下棋就不要占着棋盘。”杨思觅迁就地换了一句台词,然后自己主动支取报酬——靠到程锦身上,还摇了摇程锦的肩膀,这是示意要抱。程锦揽住杨思觅,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伍尧天道:“我要有占棋盘的能力那也就不会这么期待程组来破开僵局了。”   什么意思?程锦想,伍局长是在承认自己无能?这或许不一定,但至少是示弱。但为什么向他示弱?总不至于是怕他。他最近名声是有点微妙,但怎么也影响不到木伦这边吧。几年不见,这位伍局长变得奇怪了啊。   ……   到公安局后,伍尧天如上一次一样,给特案组准备了一个会议室,然后把案件资料搬给了他们。   伍尧天道:“差不多下班了,一起吃个便饭?”   “不了,我们再看看资料。”   “那就晚点再去吃,正好我也没这么快走。”伍局长相当执着。   程锦也不好一再拒绝,便道:“那行,一会儿见。”   等伍尧天离开后,程锦问杨思觅:“他为什么想和我们吃饭?”   杨思觅懒洋洋地撩了下眼皮。   程锦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困了?”   “不是,想活动一下。”   哦。这可不好办。在特案组办公室,那直接去楼上运动就行,在外面出差那就没这个条件了。程锦往窗外看了看,太阳已经西沉了,阳光也由白转橙,不再那么炙热了,“要不要去做点户外运动?跑跑步什么的?”   杨思觅看了眼外面,“热,晚上再去。”   程锦稍微考虑了一下,道:“晚上再说吧。”他觉得杨思觅想晚上出门,大概是想去找乐子——找人打架,这种行为他当然不能鼓励,所以不能立即答应。   小安“善解人意”地晃着手上的手机道:“附近有健身房。”她刚刚用手机搜索过了。   程锦笑问杨思觅:“要去吗?”   “我陪你工作。”杨思觅一副“我去了你怎么办”的迁就表情。   “好。”程锦立刻得寸进尺,“那来帮我看看案子。”   杨思觅枕到程锦胳膊上,“看什么?”   “先来看看袁胜的资料。”程锦还是对第一个遇害的被害人最在意,总觉得事情从他开始就有了变化。   杨思觅沉默地点头,下巴在程锦胳膊上戳了戳。   小安在他们对面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然后把它放到一边,也拿起了案卷资料开始看。   两小时后,程锦道:“走吧,吃饭,谁帮我叫一下伍局长。”   “真要带他啊?”步欢道。   “答应过了。”   “那你打个电话得了。”   也行。程锦便自己打了个电话问伍尧天去不去吃饭。   伍尧天没改主意,回复说马上来。   大家在楼下碰头,伍尧天是一个人来的,不知道是其他人已经下班了,还是他懒得多带人。   伍尧天看看特案组这伙人,也不知道要同他们聊什么,便问起了案子:“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程锦看向叶莱他们,“谁有疑问可以现在问伍局长。”   “……”伍尧天面无表情地道,“问吧。”   小安第一个道:“一点监控资料都没有吗?不可能吧。下午我们去现场看过了,虽然附近没有摄像头,但远一点的地方有啊,你们当时没有去查一下那些监控吗?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是有一些录像资料,但没拍到什么东西,明天我让人把那些录像给你。”伍尧天道。   “好呀,谢谢啦。”   “还有谁有问题?我一起替你们解决了。”伍尧天道。   韩彬道:“那个瘸子,只出现在了两个犯罪现场?”   “只在两个现场发现了那个瘸子的脚印。”一次是没死人的案子,一次是死了人的——即袁胜遇害那次。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瘸子的脚印最清晰?”现场还有其它脚印,但特征都不是特别明显。   伍尧天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应道:“大概是他腿脚不便,所以没怎么移动,在同一个地方站了比较久?”   韩彬眉头微沉,不是很满意这个说法,但也没再追问。   伍尧天看向其他人。   游铎对上他的目光,提出了疑问:“为什么无法确定到底有几个嫌疑人?前面几次抢劫中的受害人不是没事吗?他们没看到抢劫犯有几个人?”   “有的说两个,有的说三个,他们被蒙住了眼睛,惊慌失措下,也分不清到底多少人。”   游铎不解地皱眉:“应该能分清的。”   步欢揽住游铎的肩膀,劝道:“别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普通人啊。”   “哦。”游铎释怀了。   伍尧天挑眉,看向程锦:所以你组里的这几位都不是普通人?   程锦没接收到伍尧天的信号,他正在同杨思觅说话,问他想吃什么。   伍尧天心里有些不爽,就像是自己在努力工作时看到同事正在打游戏一样,他插话道:“随便吃点吧,早点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程锦点头,“行啊。”   他们在公安局附近随便找了家店进去坐下,很有效率地点完菜,然后大家坐等上菜。   伍尧天还催了句服务员,“麻烦上菜快点。”   服务员连声答应,“好的好的。”   步欢张望了一下四周,“这里没电视嘛。”   “是哦。”小安也道。   伍尧天道:“你们喜欢看电视?”   “不是,是你们这里的电视节目比较有意思。”   伍尧天听不懂,暗自皱眉。   不知道店家是不是认识伍尧天,上菜果然很快,大家开吃,气氛莫名地很平静,没人说笑闲聊,就像伍尧天是具备消音功能。   吃了一阵后,有个服务员走到桌边帮忙撤掉吃完的盘子。   程锦看了看服务员,道:“麻烦再给我一个碗。”   “好的,稍等。”服务员端着空盘子去厨房了。   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一群拿着砍刀和棒子的大汉走进了店里,他们打量着店里的人,表情不怎么友好。   店里的顾客们立刻快速有序买单走人,没一会儿就只剩下程锦他们这一桌了。   伍尧天脸色很不好,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程锦看了看店门方向,又看了看手上正捏着的大虾,杨思觅正乖巧地看着他等着吃呢,他便低头继续剥了。   其他人看程锦这么平静,便都默默吃饭。   大汉们走到程锦他们桌边,看了看他们,问:“你们看到李彪那个瘪三了吗?”   伍尧天道:“不认识。”   大汉们站着不动,来回看桌上的人,似乎想从中找出他们要的人。   程锦把手上的虾喂给杨思觅。   大汉们看到程锦的动作后都盯着他看,眼神专注,像是在看惊险的杂耍表演。   程锦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无语地拿起湿巾擦手,“你们找人?找他做什么?”   大汉们愣了下,道:“没事,就是有点账要和他算算。”   程锦看了看大汉们手中的砍刀和大棒,“要动私刑?”   大汉们互相看看,疯狂地使眼色:   ——这人好像是个狠角色诶?!   ——谁知道这是谁?   ——这是不是什么不能惹的大人物?   ——不会是哪位来这微服私访吧?   ——我们要不要认怂?   片刻后,大汉们不约而同地把砍刀和大棒往身后藏,“没有没有,私刑是什么?我们很讲道理的,都是喜欢讲道理的人。”   程锦很惊讶,这些人是来搞笑的吗?他往店外看了看,不会是在拍什么节目,这些都是群众演员吧?   这时,伍尧天道:“讲道理就最好,我喜欢讲道理的人。”   他话音刚落,程锦便看到又一大群人涌入了店中,这次来的是手持警棍的警察。   大汉们理直气壮地道:“我们没动手!你们不能抓人!”   伍尧天站起来,不耐烦地皱眉:“都带走。”   “好的,局长。”   大汉们张大了嘴,呵,局长?伍尧天?这发型,这眼睛,好像长得还真有点像!   大汉们又去看程锦,那这位是谁?不管是谁,肯定也是大佬了。还好大家机灵没动手,要不今个儿这事可就闹大了!   警察把大汉们的刀棍给缴了,然后押着他们列队往店外走。   程锦道:“厨房里还有一个也一起带走吧,是他们要找的人,叫什么……”   游铎替他接上:“李彪。”   程锦微点了下头。   大汉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厨房方向,“这瘪三躲到厨房里去了?!”   几个警察走进厨房,很快带了个低着头的男人出来,这人就是刚才到程锦他们桌收空盘子的服务员。   “他是你们这里的服务员?”伍尧天问店主。   “不是不是,他突然跑过来的,我们不认识他。”   这个李彪跑进厨房后,还忙活了好一会儿呢,手脚麻利勤快,大家都以为他是谁的熟人,完全没想到他是一个临时混进来的人。   伍尧天摆手,“行了,带走带走。”   店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伍尧天道:“让你们见笑了。”出来随便吃个饭也能碰上这种“斗殴”事件,他作为一个管治安的,实在是……丢尽了脸啊。   程锦道:“没事,反正也没能打起来。”   杨思觅道:“现在的人血性不足。”   程锦无奈地笑了下,“还是讲道理比较好。”   杨思觅道:“打服了再讲道理。”   伍尧天眼神中流露出赞同,“有时候是这样。”   “吃饭吧。”程锦换了个话题,“还要加些菜吗?”   “不用,饱了。”“我不要了。”“我也可以了。”大家陆续说。   杨思觅倒是指着墙上贴的一张菜品图道:“要那个。”   程锦便让服务员替他们加一道那个菜。   大家继续吃饭,步欢笑道:“难怪这里没电视。”   “已经够热闹了。”韩彬道。   小安欢快地道:“比电视还好看呢。”   游铎道:“更直观。”   叶莱笑了下。   伍尧天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他心情不怎么愉快地暗自皱眉。 第175章 谋生5   晚饭后,伍尧天要回公安局,程锦他们回酒店,大家便分开了。   “哎,终于走了,他脸色真够难看的。”步欢笑道。   叶莱道:“毕竟这离公安局就几百米距离,有人跑家门口来闹事,心情能好吗?”   “不是,主要是我们在场,让他丢面子了。”步欢道,“我们要不在场,伍局长说不定会去与民同乐——亲自动手去教那些大兄弟怎么做人。”   “有可能,伍局长脾气好像不太好。”游铎道。   “哈哈哈哈,他现在不会是回局里去教训那些大哥了吧?”小安道。   步欢探身过来弹了一下小安的额头,“别见谁就叫大哥。”   “你走开啦。”小安挥开他,“叫叫又没什么,又不是真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快叫声来听听。”   小安眨了眨眼,道:“大哥,我想吃雪糕!”   步欢豪爽地挥手,“买买买!”   大家进了一趟便利店,出来时一人手上拿了一只雪糕,小安和杨思觅拿了双份——右手拿着雪糕在吃,左手还拿着个闲置的蛋筒冰淇淋。   他们晃晃悠悠地走在路边,说说笑笑,十分闲适。   突然,一辆电动车从他们身旁经过,车上坐着两个非主流小青年,后座上的人是个黄毛,他手臂一伸,把小安左手上的冰淇淋蛋筒揪走了,然后还回头朝小安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   小安瞪着自己空了的手,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谁逗她玩呢,没想到是被陌生人抢了。   那黄毛是……想干嘛呢?是闹着玩还是调戏女孩子?大家一时间很迟疑,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他。   小青年们可没想这么多,朝特案组众人挥挥手,然后电动车加速,突突突地和特案组众人拉开了距离。   “靠!还想跑?!”步欢拔腿就追。   杨思觅扬手一掷,手上的蛋筒冰淇淋从空中划过,准确地砸在黄毛头上。   黄毛哀嚎了一嗓子,捂着脑袋往后看,哎哟,居然追来了?!他赶紧用力拍骑车的同伴的肩膀,催他再次加速。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绿灯正在倒计时,小电动卡着黄灯猛地冲过了马路。黄毛回过头,得意洋洋地朝特案组这边抛了个飞吻。   程锦大声道:“步欢!算了,别追了。”在公路上追逐,车水马龙的,太危险了。   步欢稍微缓了一下,然后等他赶到路口时,红灯已经亮了,他被卡在了这一头。他弯下腰,手撑在腿上喘气。   程锦他们陆续走到步欢身边。   韩彬道:“体力不支了?”   “哪能啊!”步欢站直了,“我就稍微歇下。”然后他摇着头十分无奈地道,“靠了,居然连冰淇淋都要抢。”   游铎迟疑地道:“大概是觉得好玩?”   小安有点委屈:“干嘛非要抢我的?”   叶莱安慰地摸了摸小安的脑袋。   韩彬看着小安道:“再给你买一个?”   步欢挥手,豪气地道:“买两个!”   杨思觅看向程锦。   程锦笑道:“买。”也给你买两个。   不久后,众人回到酒店里——他们住的还是上一次来木伦时住过的那家酒店。   酒店新装修过,价格比当初贵了近乎一倍。   程锦道:“晚上注意安全,别乱跑。”   大家都应道:“知道。”   晚上,本来按原计划,杨思觅是要出去过夜生活的,但伍尧天给程锦来了电话,说是李彪想见他。   李彪就是晚饭时被大汉们追的那个男人。他说想谢程锦的救命之恩。   程锦狐疑:“我救了他吗?”   伍尧天道:“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我是谁?”   “知道,下面的人多嘴给说漏了。”伍尧天道,“大概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们在木伦有一定知名度。”   这话似乎有点酸。程锦道:“你觉得有必要见他吗?他是什么人?”   “随你,我只是传个话。既然他那么说了,我觉得还是向你传达一下这个事比较好。至于他是什么人,他不是什么角色。”伍尧天很不留情地道,“这么说吧,在木伦,他什么都不是。”   程锦想了想,“见一面吧。”也费不了什么事。“我现在过来?”   “行。”   程锦便跟杨思觅道:“那我们就先去见下这个李彪,见完后,如果时间还早,我们再去跑步,晚了就明天再说?”   杨思觅答应了。   两人到公安局后,在办公室里见到了李彪——因为李彪也没犯事,没到需要带镣铐进审讯室的程度。   之前程锦没仔细看李彪,只记得他约莫三十多岁,人有点黑,笑起来像个老实的良民——和那些拿刀拿棍的大汉们相比。现在再次看到他,程锦发现他脖子上有道长疤,衣领盖住了大半,不细看发现不了,原来还真是在道上混的。   李彪跟着警察们一起叫程锦程组,“程组,今晚多谢您救我一命。”   程锦微微摇头,“不用谢,我都不知道我救了你。另外,不需要用敬称,听得别扭。”   李彪笑了下,“那听您的,不,听你的。你确实是救了我——你自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心上,这是你的气量。但我得记住这事,受人恩惠,是一定要报答的。”   程锦笑道:“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救了你?”   “你看出我不是那店里的人但没有揭穿我。”   “不只是我,大家都没说,毕竟我们当时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后来可是我让警察把你带这儿来的。”   “警察办公那是没办法的。”李彪道,“但一开始只有你注意到了我。”   “那是因为我坐的那个位置角度正好。”程锦坐的那个位置正对店门,他看到了李彪神色慌张地从店外走进来。“谢就不用了,你不欠我什么。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李彪沉默片刻后道:“我本来是想说,如果你在木伦有什么要用人的地方可以找我,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你有什么会需要我帮忙的呢……总之,你有事尽管找我,别的我干不了,但跑跑腿肯定没问题。”   程锦笑道:“好,我知道了,留个联系方式?”   李彪忙道:“好的好的。”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程锦和杨思觅离开了办公室。   伍尧天在走廊上抽烟,看到他们后拿烟盒向他们让了下烟,程锦摆手表示不抽,杨思觅却是伸出了手,伍尧天敲敲烟盒,一支烟冒出了头,杨思觅伸手抽出它,伍尧天拿出打火机帮杨思觅把烟点着,然后两人一起抽了口烟。   程锦默默地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特殊群体的世界。   杨思觅拿着烟抽了口,然后把烟从嘴边移开,递到程锦嘴边。   程锦看了看杨思觅,伸手想接烟,但杨思觅立刻把手移开,避开了程锦,等程锦放下手后,他却又重新把烟送回程锦唇边。程锦便凑近他的手抽了口,片刻后吐出烟雾。   杨思觅一直看着程锦,在程锦又抽了第二口后,他才把烟收回,摇摇欲坠地叼在自己嘴边。   伍尧天边捏着香烟猛抽边看着程锦和杨思觅,看他们俩终于互动完了,他才道:“程组,恭喜你收获了一个小弟。”   程锦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伍局长,我正一头雾水,劳烦你替我讲解一下,那个李彪到底是什么情况?”   伍尧天吐出团烟雾,道:“还能是什么情况?一个小人物想找机会攀上你这颗大树,如此而已。”   程锦看向杨思觅,用眼神向他求证伍尧天的话的真实性。   杨思觅道:“想出头想疯了的投机分子。不用理他。”   程锦摇摇头,没想到他还会碰上这种人。他突然想到唐释有一大帮线人,难道就是这么来的?   伍尧天道:“你们晚上有活动吗?”   程锦道:“算有吧,想运动一下。”   “……哦。”伍尧天眼神变得有点怪异。   程锦道:“去跑下步,这附近晚上跑步没问题吧。”   “哦。”只是这种运动。伍尧天自动理解为程锦晚上没事,“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叫几个朋友一起。”   程锦有点意外,他看向杨思觅,用眼神询问他:你想去吗?   程锦先前答应过杨思觅要去跑步,肯定不能随便毁约,所以此刻得征求杨思觅的同意。   伍尧天却是觉得程锦特别喜欢拿杨思觅当借口——总是不主动表露自己的意愿,而是让杨思觅出头。   这种人十分阴险,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知道绕了多少道,难怪这么年轻就混出了头。   伍尧天扯起嘴角,要笑不笑地道:“程组啊,杨老师能作你的主?”他听叶莱他们叫杨思觅叫杨老师,便把这称呼借来用了。   程锦笑回:“我们家一向是他说了算。”   伍尧天暗唾: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杨思觅道:“谁让你打不过我。”他这话为程锦挽回了一些形象。“那就明天再去跑步。”杨思觅很大度地让步了,当然了,他在心里又给程锦记了一笔。   程锦便对伍尧天笑道:“我们去哪喝酒?现在去吗?”   伍尧天看了下时间,“不早了,现在去吧。”   说是一起喝酒,但大家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去的地方也没有喝酒的气氛,喝茶倒是更合适。   不过,有些话喝茶时张不开口,得喝酒才能打开心扉,畅所欲言。   伍尧天叫了四个朋友出来,都是木伦的官员——按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普通公务员。   大家喝着酒,一起下了几局棋,聊了下时事新闻,也侃了阵社会八卦。   后来看时间晚了,便散了。   幸好伍尧天带了司机来,否则大家都喝了酒,就只能打车了。   回酒店房间后,程锦开始思考今晚一起喝酒的意义所在,要从那些杂乱谈话中抽丝剥茧找出有用信息可是个技术活,他躺在沙发上沉思,杨思觅坐在地上用平板电脑玩游戏。   “思觅,他们是不是对木伦的现状不太满意?”   “嗯。”杨思觅忙碌中回应了程锦一声。   “他们不满意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嗯。”   “思觅?”   “嗯。”   “思觅。”程锦坐起来,揽了下沙发旁的杨思觅。   杨思觅静坐了两秒,然后幽幽地回头看他,“死了。”他把平板上的“GAME OVER”举给程锦看。   呃。程锦诚挚地握住杨思觅的手,“对不起。”   杨思觅放下平板,撑着沙发站起来,“洗澡。”他拉程锦起来。   程锦跟着杨思觅往浴室走,继续道:“刚我问你的事——他们找我是想干什么?应该不是单纯地想认识一下我。”   杨思觅敷衍地“嗯”了一声,推开浴室门,拉着程锦进去,“泡澡?”   “麻烦,淋浴吧。”程锦道,“感觉他们好像想利用我做什么。”   杨思觅把手放到淋浴的水龙头上,程锦立刻上前拿开他的手,调了下水龙头的温控,然后才打开水龙头,花洒出水没问题,水温正常。   程锦边检查淋浴设施边道:“他们难道真的是忧国忧民,希望我能给木伦带来一些好的变化?就像伍尧天之前说的什么降低抢劫率?”   杨思觅开始脱衣服,程锦终于闭上嘴不再絮絮叨叨了,他靠在墙边看着杨思觅的动作。   杨思觅脱了上衣后,便转身离开了浴室,程锦像被设置了跟随一般跟了出去,看到杨思觅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打开,仰头喝了起来,喉头滚动,水珠从颈项上淌过往下滑落。   程锦走过去,低头吮去杨思觅胸膛上的水渍……   次日,特案组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案卷。   伍尧天让人把小安要的录像送到会议室。小安和游铎开始察看录像。   下午,他们发现录像中的某些片段存在问题,被人动过手脚。   大家都聚拢到小安身后,“怎么回事?”   游铎在旁边道:“有些时段的录像被删减修改过。”   “案发时段的录像?”叶莱凑近小安的电脑,看了下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角落上的数字时间。   “嗯,时间上很接近。”小安道。   程锦道:“去交通局查源文件,看看有没有被修改过。”   “好。”   赶去交通局一碍,源文件也有问题。   程锦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伍尧天。   伍尧天没有立即回话,无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人调查这事。”   挂了电话后,他把旁边办公室的副局长及主任等人叫过来大骂一通:“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也查不到那也查不到,结果呢?连监控都被人动过!你们是瞎的吗?这也没看出来?!快给我查清楚是谁动的监控!这吃里爬外的王八蛋,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副局硬着头皮道:“是交通局那边的问题吧?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的监控会出问题。”   伍尧天怒道:“没想到?!案子破不了,你说句没想到就没事了?你去跟受害人家属说说看?看他们不把你活撕了。”   “不是,我是说,应该是交通局那边的人动了监控,只要找到那个人,应该就能找到破案的线索。”   “你以为就你想到了吗?还不快去查?”伍尧天吼道,“傻站在这,线索会自己蹦出来吗?!”   大家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第176章 谋生6   上完一天班,又到了晚上。下班吃饭回酒店,一切顺利。   晚上九点半,杨思觅很主动地从箱子里拿出了运动裤和运动鞋,程锦笑道:“就主干道上跑跑行吗?”   那些偏僻小路能不去还是不要去了,一来程锦不喜欢暴力,二来他担心不法分子手上会有威力大的武器,刀棒还好,枪可就危险了。   杨思觅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了——考虑到程锦那么容易受伤,又怕疼,还是迁就他一点吧。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公安局太近了的缘故,附近风平浪静。   杨思觅便表示想跑远一点,程锦同意了。尽管跑,大不了乘出租车回来。   夜渐渐深了,路灯惨白,树影婆娑,打劫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路上也的确徘徊着一些形象不怎么正面的游荡人士,但意外的他们只盯着程锦和杨思觅看,并没有试图上前拦截他们的意思。   程锦松了口气,心中还算欣慰——看来木伦的治安也没差到发指的程度。   杨思觅不耐烦跑了,“回去了。”   “好。”   两人返回。   途中经过某些小群体身边时,杨思觅很嚣张地挑衅道:“看什么看!”   程锦,“……”   三个花臂男组成的不正经小团体本来是靠在路边抽烟聊天的,闻言都站直了,但却迟疑着并没有靠近杨思觅和程锦。   杨思觅刻意放缓脚步。   那三人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转身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过头来打量杨思觅和程锦,仿佛他们身上携带了某种传染病毒,所以必需和他们保持足够距离。   杨思觅烦躁地道:“以前不是这样。”   程锦帮他找原因,“是不是你太凶了?吓到他们了?”   杨思觅若有所思地偏过头看了看程锦,然后抬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走到程锦身边,牵住他的手,脸上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他推着程锦先走一步,房间营造了一种被程锦拖着走的假象,他懒洋洋地踢踢踏踏地走着路,边走还边东张西望,在不特别透亮的路灯灯光中,他像个习惯被人惯着的大男孩——没尝过人间疾苦的那种。   “这样呢?”杨思觅冲程锦调皮地眨了下右眼。   “……”程锦道,“不错。”   效果是不错。不久后他们路过一家夜店门口时,一个刚从夜店出来正要坐进豪车中的人突然脚步一顿,大步走向了他们,拦在他们身前,盯着杨思觅道:“多少钱你肯陪我一晚?”   杨思觅茫然地看看男人,然后问程锦,“他什么意思?”   “不是钱的问题。”程锦打量着来人,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男人,年纪不大,应该不到30岁,相貌中上,耳朵上戴着金属耳钉,表情七分冷淡三分不耐烦,仿佛他是被求着购物的上帝,这大概是个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的人。   男人微挑了下眉,“两万够吗?”   程锦重复道:“不是钱的问题。”他拉着杨思觅要绕开那个男人。   男人伸手挡住他们,“十万?”   程锦看了看男人横在他面前的手臂,“不是钱的问题。意思就是对你没兴趣,不想搭理你。”   “当然是钱的问题。”男人道,“二十万,我现在就可以转账给——”他看了看杨思觅又看了看程锦,“给你们每人转二十万,怎样?”   这人的钱是风刮来的吗?还是说他的钱已经多到无需在意数字的程度?程锦道:“你是说冥币吗?”   男人撇着嘴角,傲慢地笑了,“现金,人民币。我不差钱,以我的经验,还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程锦笑道,“那你值多少钱?”   杨思觅道:“他不是东西。”   男人的脸冷了下来,不等他有进一步反应,程锦便道:“冒昧问一下,你贵姓?不会是姓赖吧?”   “你管我姓什么?!”   程锦道:“没什么,就是看你这么有气质,想必应该认识赖宇吧?”   男人眉头拧起,“你认识他?”   “上次来木伦时去拜访过他。”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程锦几秒,然后不屑地哼道:“这种牛你也敢吹。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啊?”   “怎么?赖老板现在不见客?”   “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现在人前了。”男人冷笑着道。   这样么……程锦皱眉,这个他倒是完全没想到。不知道伍尧天的反常是不是和赖宇有关。“你知道赖老板现在的情况吗?”   “你不是和他熟?去问他啊。”   “打扰了。”程锦拉着杨思觅离开。   “这样就想走?!”男人大声道。他这话有种“摔杯为号”的效果,立刻有三条大汉走过来封住了程锦他们的去路。   程锦快速地扫视了一下来人,几人体格高大强壮,衣服比较贴肉,看得出身上没带武器。他看向旁边的男人,“你想怎样?”   “你收钱滚蛋,他留下。”后半句话男人看着杨思觅说的。   杨思觅看着程锦,眼神中透出不耐烦:你烦死了,和他废话这么多干嘛?   先礼后兵嘛。程锦退后两步,把场地让给杨思觅。   那男人以为程锦是怕了,很满意,先对杨思觅道:“看到了吧,这种人是不值得你爱的。”又拿出手机对程锦道,“来,给你钱。”   程锦道:“真不是钱的问题。”   男人皱眉,然后听到杨思觅在说:“动不动手?我要动了。”然后试着揍了一个大汉一拳,他出拳速度刻意放慢了,大汉躲闪开了大半,只有脸颊处被杨思觅的拳头擦过,蹭出了一片红肿。   大汉抹下脸,转了转脖子,摆出了一副“要让你好看”的架式。   男人忙道:“别伤他。”   程锦也道:“下手轻点。”   男人狠狠地瞪了程锦一眼,骂道:“你也有脸说这种话?”   不过随即他便知道程锦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杨思觅的拳头真的很重,一拳就把大汉打懵了。大汉像是无脑苍蝇般地在原地摇晃。   他两个同事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帮忙。杨思觅嘴角上扬,轻松地迎了上去。片刻后,两条大汉倒在地上,杨思觅甩着手一脸无聊地走回程锦身边,“没劲。”   男人满脸愕然地退开几步,看看程锦和杨思觅,又看看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想叫人来支援还是怎样。   程锦握住杨思觅的手,按摩般地捏了捏他的指关节,“疼吗?”   杨思觅被捏得舒服,眯了下眼睛,“你继续。”   “回酒店再继续。”程锦看了看地上的三条大汉,然后看向旁边的男人,“他们没事,歇会儿就行。我们先走一步,今晚谢谢招待。”   “……”男人以为这是威胁之语,目露惊恐。   程锦拉着杨思觅离开了。   “赖宇大半年没出现了?思觅,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程锦问。   “不知道。”   “我去问下伍尧天是怎么回事?”   “随你。”   “那我现在打个电话问一下。”程锦很果断地掏出手机,找到伍尧天的号码,拨号。   伍尧天接起来道:“程组?”   “打扰了。刚才有人跟我说赖宇有大半年没有出现了。是吗?”   伍尧天道:“听说是这样。”   “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和赖先生并无私交。”   在程锦印象中,伍尧天和赖宇关系还行,但当事人不承认,他也没办法。程锦想了想,道:“抢劫率升高和赖宇久未露面有关吗?”   “木伦不会因为少了某个人就垮了。如果木伦垮了,不会是一个人造成的。”   程锦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伍尧天道,“没什么意思,你想多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程锦试着猜了一下。   伍尧天只道:“忙,挂了!”   程锦摇摇头,把手机揣回口袋中,沉默了片刻后道:“要有赖宇的手机号就好了。”   杨思觅道:“你要?”   “你有?”   “可以帮你找一下。”   “谢谢。”   “打算怎么谢?”杨思觅摸了把程锦的脸。   “……思觅,太市侩不好。”   “哪里不好?你明明都很喜欢,以后我录下来让你自己看。”   “好了好了,打住……”   回酒店后,杨思觅找人帮忙搞来赖宇的联系方式。   可惜赖宇的手机没人接,电子音回复说“不在服务区”。   程锦便去把游铎叫起来,让他查一下木伦第一富豪邱普邱大少最近的行踪。   游铎把电脑搬到客厅里,开机,开始搜索信息。   步欢跟游铎同一个房间,也被吵醒了,他打着呵欠跟随游铎来到客厅里,“邱普?也就是赖老板了?他怎么了?”   程锦道:“据说赖老板已经有半年没在人前露面了。”   “啊?是只是没露脸还是完全的杳无音讯?”   “只要他没有亲自出现在人前,不管有什么音讯,那都可能是假冒的。”程锦道,“他长期不露面,威信会下降。现在大家应该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再过段时间,他余威不在,木伦说不定就要乱了。”   步欢挠头,“那他人呢?还活着吗?不会是被暗杀了吧?”   游铎道:“应该还活着。有新闻说邱普在国外。”   “真实信息?”   “不确定。据说他病了,在休养。”游铎道,“我觉得应该活着,他死了瞒不住的,很多人都在盯着他的遗嘱。”   “啊,也对。” 第177章 谋生7   杨思觅道:“我觉得赖宇死了更有意思。”   步欢和游铎保持安静不接话,杨思觅的问题——不管情绪问题还是其它问题——只有程锦能解决。   “应该不会。”程锦很淡定地同杨思觅分析,“你看他现在不在,木伦人也没有变得更有意思,倒是变得更怂了。”   杨思觅道:“现在他们怂是因为上面的大哥叫他们保持低调。”   大哥们察觉到木伦的气氛不对,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他们确认赖宇已经死了,他们就不会再低调了,会开始高调争权。到时木伦就会很热闹了。   杨思觅欣赏这种热闹。   程锦揽住杨思觅,温言道:“这样不好,乱起来太危险了。”   “好玩。”   “没什么好玩的。”程锦揽着杨思觅往他们房间走去,“我们去玩别的更好玩的。”   他们进了房间,关上门。   步欢摸着下巴道:“老大不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吗?”   游铎道:“他可能只是去给杨老师买游戏大礼包了。”   步欢哈哈大笑:“你说得对!不过啊,原来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嘛,我还以为你没长那根经呢……”这时,程锦和杨思觅的房门开了,步欢抬头一看,杨思觅又从房间出来了。   杨思觅看着游铎道:“帮我查一个人。我们回来路上碰上一个找茬的人,我打了他的保镖。”   步欢八卦道:“打就打了,查他做什么?”   “替我盯着他,看他会不会来寻仇——那男的今晚带的人很弱,可能明天会带更厉害的过来。”   “还敢来?放心,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杨思觅闻言给了步欢一个很不赞同的眼神。   步欢吃了一惊,心道,诶?杨老师终于被老大感化了?   杨思觅道:“要讲究可持续发展。下手轻点,才能多玩几局。”   步欢,“……”自己有时候也是蛮天真的。   “现在这地方没以前好玩了。”杨思觅略有憾意。   步欢觉得杨思觅大概是把这里当游乐园了,便顺着他道:“没办法,一直没有增加有趣的新项目嘛,还是老一套,老顾客觉得不好玩了也正常。”   游铎看步欢说得越说越离谱,再说下去,说不定杨老师真会想去玩什么新项目,到时可就难以收场了,他便插话道:“杨老师,你有他的照片吗?他叫什么名字?——就刚你说的要查的那个人。”   “没照片,也不知道名字。”   “哦,那我去查一下路上的监控。你们走的是哪条路?是在大约在什么时间在哪个方位碰上那个人的?知道这些信息,可以节省一些一时间。”   杨思觅走到阳台上,把酒吧的方位指给游铎看,“那个闪着灯的地方。”那个灯是个炫目的霓虹灯招牌。   游铎点头,“我看到了。”   “在看什么?”   步欢和游铎回头,看到程锦正站在开着的房门边。   杨思觅道:“让游铎查一下之前拦我们路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弄死他。”   “……”步欢和游铎心道,刚才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程锦道:“那种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别必要搭理他。”他朝步欢和游铎笑道,“好了,都早点休息吧。”   “晚安。”游铎抱着电脑回房,步欢伸了个懒腰跟上。   关上房门后,步欢道:“看来老大对那个不知名人士还是很有怨气的,说人家是‘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他正常的时候不会这么刻薄吧?不知道那人到底干什么了,等你查到告诉我一声。”   游铎道:“你想多了,只是字面意思。除了伍局长和赖老板那种层次的,往下的都是小人物。老大不会跟他们计较,因为纯属浪费时间,踩蚂蚁又不好玩。”   “哎,你现在也很刻薄了。”步欢笑道,“其实啊,杨老师是不介意踩蚂蚁的,他只要有得玩就行。”   游铎道:“我明天给他推荐一个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先给我玩玩,我替他验下货……”   隔壁的隔壁,程锦和杨思觅房间里,程锦还在道:“弄死就不必了。我本来是打算明天让伍局长帮忙查一下这个人,不过让游铎查也行,先看看他是什么人,然后该教育就好好教育一下。”   “别啰嗦了。”杨思觅推了程锦一把,“洗澡睡觉。”   程锦道:“他应该什么都不是,他爹可能是什么人……”   杨思觅伸手按住程锦的后颈,把程锦拉向自己,然后一口啃在程锦的嘴上,程锦安静了。   次日早上,游铎跟杨思觅说:“那人叫齐子翰,他爸叫齐术,很有钱,天籁娱乐城的附近有条街叫展飞路,半条街都是他爸的。”   “只是有钱?”程锦在杨思觅身旁问。   游铎道:“和赖宇也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奸情。”   小安听见八卦,兴奋地把脑袋伸过来,“真的?!”   “奸情?假的,只是个戏谑的说法。”   “……小哥哥,你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游铎:我发现了。   去公安局后,碰到伍尧天时,程锦问他:“齐术这人怎样?”   伍尧天似乎并不意外程锦问他这个问题,道:“他找你了?”   程锦脑筋转得很快,笑道:“是他找你了吧?或者是你找过他了。”   程锦想,昨晚他打电话给伍尧天后,伍尧天应该便去查了他见到了谁,发现是齐子翰后,就打电话去找人家老爹询问情况了。   伍尧天没有否认,“齐术想当面向你赔礼道歉,不过我已经替你拒绝了——你不会怪我多事吧?我主要是觉得你应该不会计较那点小事。”   “当然不会怪你。”程锦边说边想,伍尧天是不想自己接触赖宇那边的人吗?但如果他真想见,伍尧天也拦不住啊。“不过吧,昨晚那事说小也不小——我们碰上是不大,但普通人碰上,那肯定要倒大霉。我这次不跟他计较,但他最好管好他儿子,否则说不定哪天他会后悔莫及。”说到最后,程锦可谓是语气不善了。   伍尧天冷冷地道:“我会原话复述给齐术。”   齐术听了可能会气炸。   伍尧天这是要给程锦拉仇恨,当然,他只是个传话的,话是程锦自己要说的,仇么,归根结底是程锦自己结下的。   程锦觉得伍尧天像是吃了火药,大概是案子的事让他压力很大吧,算了,不和他计较。程锦笑道:“行,你跟他说吧。”   伍尧天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监控的事怎样了?”说完私事,程锦问起了工作。他问的是抢劫案的监控录像被人动过那事。   “还在查。”   大家都怀疑是交通局那边的人动的监控录像,但查也查了,问话也问了,到现在为止却还没能确定到底是哪个人干的。   程锦道:“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人做的?”   “嗯?”   “有些黑客很厉害。小安,来。”程锦把小安叫过来,问她监控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外人做的。   小安点头,“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那能查到是谁干的吗?”伍尧天问。   “不是……”小安停了下,“不一定,很难查。”   伍尧天点头,“我会让人查一下。”   程锦又问:“之前那拦我们车说要缉毒的两警察现在怎样了?我能不能看看他们的审讯记录?”   伍尧天右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下,他很不喜欢程锦“多管闲事”,但这事程锦是苦主,他不好强硬拒绝,只能道:“行,一会我让人把他们的口供送过来给你。”   “谢谢。”   “不客气。”   等伍尧天走后,小安道:“老大,监控的事很可能是赖老板的人干的啊。要不是赖老板现在失踪了,直接问一声他就行,多方便。”   “他在一个庄园里,很久没露面了。”游铎道。   “没出来晒太阳?变吸血鬼了吗?”   “……应该是他比较注重安保。”   韩彬道:“我怀疑他是否清醒。”否则他为什么不露面?   “你是说他可能傻了或者变植物人了?”叶莱问。   “或者重病昏迷,清醒时间很少。”韩彬道。   步欢听得直摇头,“诶,你们别咒人家啊。可能人家就是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呢。”   “心理问题?”韩彬道,“有可能。”   这是杨思觅的领域了,他道:“嗯,可能他重度抑郁了,没法见人。”   步欢摇头笑道:“你们可太毒了。”   “我想啊,去见他一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小安说。   是到是。但程锦有些迟疑,他们中熟悉赖宇的人只有杨思觅,让杨思觅出国一趟?程锦刚把目光移到杨思觅身上,杨思觅便道:“你去我就去。”   程锦无奈地道:“我不方便离开。”   杨思觅道:“我不方便离开你。”   “……”程锦只得道,“这事晚点再说。小安,你先查一下监控录像的事,看能不能查出是谁动过手脚。”   “好,我试试。”   大家散了。   过了会儿,伍尧天那边让人送来了郑和平和于荣的口供,程锦开始翻看。   杨思觅拿程锦的手机玩了会儿游戏,然后把手机丢开,看向程锦……   叶莱适时递了一支吸的果冻过来,“这个还不错,我觉得比盒装的果冻好吃的。”   杨思觅接过果冻,打开盖,半分钟吸完,然后又看向程锦……   叶莱在心中记下了这种果冻的缺点:不耐吃。   杨思觅伸手挡住程锦正在看的资料,程锦只能看向他,“怎么了?”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陪你,是需要个人空间?”杨思觅问。   程锦低声道:“没这回事。”   “哦?”   程锦道:“刚才我只是想起一件事: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   当然,他也没怎么拦过。他其实不太愿意约束杨思觅。不过,他的存在就是种约束了。   而他现在说出了这样的话,等于是把约束圈又缩小了一圈。   可不说也不行,杨思觅想知道,你就得告诉他。   你无意设陷阱,可他有意要往陷阱里走。但也没办法,因为不管他要往哪个方向走,都不是你能阻拦的。况且,你也不是不窃喜。   “你太黏人了。”杨思觅收回了压在程锦资料上的手,懒懒地倚在会议桌上,望着程锦,“想要我陪你,你就要说出来,别害羞。”   “……”程锦心情十分复杂,“那陪我看一下资料?”   杨思觅揽住程锦的肩膀,把脑袋搁在他肩上,闲闲地看着程锦面前的资料。   程锦抬手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无声地叹口气。   杨思觅看了眼程锦的侧脸,这个人,总是喜欢想太多。做为一个心理学专家,杨思觅喜欢想得多的人。 第178章 谋生8   程锦对郑和平和于荣的事也不算特别在意,就是想关注一下后续。   但细看之下,发现这两人的事情没他之前以为的那么简单。这两人曾杀过人,而且杀的是自己同事,因为对方发现了他们在做什么兼职并且不打算替他们隐瞒。双方发生了冲突,争执中,郑和平打枪打死了那人。   后来郑和平和于荣没有被抓,代他们受过的是另一个同事:蔺守安。他和被杀的那个同事私下关系不好,所以那人一死,他便被怀疑是凶手,很快就被捕了。之后不知道是被刑讯了还是怎么回事,他认了罪,被判了死刑,不过在执行前他成功越狱了。也算是留得青山在。   杨思觅本来只是陪程锦看的,看着看着发现其中居然还有剧情,便有些兴趣了,看得稍微认真了点。   “还好那天我下手快,要不他们可能真的会动枪。”杨思觅道。   他是说郑和平等人既然杀过人,那可能也敢对他们动手。   其实可能性不大,毕竟特案组人多,灭口的难度太大了。   但程锦还是道:“嗯,还好有你在。”   “所以你要小心,别心软。”   “知道。”程锦心想,他也没心软过吧。   杨思觅可不觉得程锦真的知道了,道:“还好你有我。”   “嗯。”程锦偏头亲昵地蹭了下杨思觅的脑袋,同时拿起笔把蔺守安的名字圈起来,叹道,“这个人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从警察变成逃犯,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杨思觅道:“你管他做什么,他不是你的责任,我才是。”   “……”程锦握了下杨思觅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完郑和平他们的口供后,程锦把文件夹放到一边,之后便被步欢他们拿去看了。   过了会儿,游铎突然道:“老大,蔺守安的女儿被性侵犯过。”   蔺守安是两年前潜逃的,去年他女儿被人性侵了,据说是被蔺守安以前抓过的犯人报复了。   韩彬道:“抓到嫌犯了吗?”   “没有。案发时是晚上,他女儿没看清人。后来警方抓了几个嫌犯来调查,但最后因为证据不足,都给放了。”   “这个姓蔺的可真够倒霉的。”步欢重重地叹气,“人倒霉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你很可能还会更惨。命运很可能会给你来个三连击。”   “他女儿后来呢?”小安问。   “离开了木伦。”游铎道,“我粗略地查了一下,她应该是去了南方沿海一带的城市。”   程锦道:“把他女儿的案卷给我。”   “好的,稍等。”游铎把数据库中的扫描电子文档发给程锦。   程锦打开笔记本电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文档,十几分钟后,半眯着眼睛、似困非困的杨思觅伸手戳了下程锦的屏幕,程锦看向他指中的自己还没看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名字:袁胜。   袁胜是抢劫杀人案中的第一个死者,是个做假货生意的年轻人。   他曾因为买假货被蔺守安抓过,罚了款,还被关过一阵子。   在蔺守安女儿被性侵的一案中,他是嫌疑人之一,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   之前程锦翻来覆去地看袁胜的资料,试图找出什么可疑之处来,但没能找到,现在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世事难料。   程锦叫游铎看一下这页资料,并道:“你查一下除了袁胜外的其他嫌疑人现在情况怎样。”   “好的。”游铎应下了,又忍不住解释,“我没看后来那些资料……”所以没看到袁胜的名字。   程锦道:“我也没想到会看到袁胜的名字。”   叶莱道:“怎么这里公安局的人没注意到袁胜有这么件往事?”   特案组不了解木伦本地的某些情况情有可原,但本地警察不该忽略这些线索。   “杀同事”的警察蔺守安在木伦警察界肯定很出名,他女儿被性侵一案中袁胜是嫌疑人的事,总应该有部分记性好的警察记得吧?   程锦打电话给伍尧天说了这事。   伍尧天已经被程锦“折磨”得没脾气了,很冷静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稍后,伍尧天带了几个刑警过来。   伍尧天道:“你怀疑这些抢劫杀人案和蔺守安有关?”   一个老刑警道:“他不至于杀人吧。”   步欢奇道:“那以前你们怎么会认为是他杀了自己同事呢?”   “……”   老刑警叹气:“我是说他不至于去做抢劫犯,然后还杀人。”   当年的情况有点特殊。蔺守安的老婆和那个遇害的警察有染,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就被戴绿帽的当事人蔺守安不知道。后来那警察遇害了,大家都觉得是蔺守安知道了他勾搭自己老婆,一时气不过杀了他。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抢劫也不算什么事。”步欢道,“至于杀人,如果那个人性侵过他女儿,那他杀人也不足为奇吧。”   伍尧天道:“抢劫杀人案总共有五位被害人遇害,第一位是袁胜,假设他的死和蔺守安有关,那其他四位死者呢?谁杀的?他们和蔺守安没仇。”   程锦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他们可能和抢劫团伙中的其他人有仇。”   伍尧天不以为然,“那也太巧了,抢劫正好就抢到他们仇人头上。”   “不,当然是特地冲着仇人去的。”程锦道,“这只是个猜测,很可能是错的,我抛砖引玉,希望你们有更好的思路。”   伍尧天不耐烦程锦的谨慎态度,皱着眉道:“我知道你这是猜测,就先顺着你这思路来理一下这些案子。你说特地冲着仇人去的,那他们是怎么找到仇人的?连我们警方都不是想找谁就能瞬间把谁找出来,他们要怎么在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中准确找出他们的仇人?”   程锦道:“他们对白鹰区和松谷区相邻那片区域很熟,所以选在那边作案,可能他们对那一带的常住人口很熟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伍局你知道吗?”   伍尧天不知道为何脸色有些难看。他是想到销声匿迹的赖宇。赖宇对整个木伦都很熟,可惜他不在,否则这案子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形。   一个刑警道:“一般来说是那片区域的地头蛇对那里最熟悉。”   韩彬道:“你们之前查案时应该接触过?”   “有稍微接触了一下,但没能探听到抢劫杀人案方面的消息,对方很不配合,也可能是他也不了解情况。”   伍尧天道:“如果蔺守安和抢劫杀人案有关,那就是说他现在在木伦。”   “可以让道上的人帮忙查一下?”程锦道,“先前那个齐术不是要向我道歉吗?让他帮忙查一下蔺守安的下落。然后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伍尧天一时间觉得程锦很“唯利是图”——只要利益足够,什么新仇旧怨,都能放下。   程锦又想了想,“先把郑和平、于荣被抓的事传出去,重点是要把他们才是蔺守安那案子的真凶的事传到蔺守安耳朵里,这样他有可能会出来。”   游铎点头:“对,我们先引他露面,至于他有没有参与抢劫,可以在见到他本人后,再好好和他谈。”   伍尧天身旁那几个刑警闻言有点不自在。蔺守安当年被捕后,一开始也是好好谈的,但蔺守安始终不认罪,审讯的警察又觉得就是他干的,后来氛围便不怎么友好了。 第179章 谋生9   伍尧天道:“行,既然你们觉得蔺守安可能和抢劫杀人案有关,那就先找到他,查清他到底有没有作案。”   “嗯,若不是他,那正好排除他的嫌疑,也好让他恢复正常生活。”程锦道。   伍尧天严肃的脸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是不容易。”   虽然翻案了会给他带来一定的麻烦,但蔺守安毕竟是他局里的人,虽然是分局,但都是他该罩着的人,以前冤枉了他,现在能补救,那就尽早让人恢复正常生活吧。   伍尧天去想办法找蔺守安,程锦也没闲着,他联系了之前说要报恩的李彪。   李彪就是那个被人追得躲进程锦他们用餐的餐馆里的人。他是个混黑道的,混得不算好,勉强算是个头目,管着巴掌大一块地方,离称霸一方尚有较远距离,但志向远大。   他接到程锦的电话后,很殷勤地说他随时有空,愿效犬马之劳。   程锦找他,一是想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蔺守安,二是想看看他是否认识熟悉松谷区和白譍区的地头蛇。   这么干不一定会有用,但也没什么坏处。   李彪知道蔺守安此人。两年前,蔺守安杀同事的事传遍了木伦,道上的人嘲笑了木伦警方许久,警察居然自相残杀,还不如他们混黑道的讲义气。   “我想知道他现在在木伦吗?”程锦道,“他当年的案子翻案了,人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翻案的事严格来说还在进行中,毕竟凡事都有个流程。程锦现在告诉李彪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要利用他做危险或越界的事。规矩这事得以身作则,和不守规矩的人打交道时尤其如此,得让他看清你的界限。   李彪表示很惊讶,“没想到会这样。”他很有同情心地为蔺守安抱了几句不平,然后道,“我没听人说过他的消息。就算他在木伦,应该也藏得很好,我估计他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程锦点头,他本来也只是问问看,倒没特别指望李彪。   “但你特地吩咐,我肯定得帮你好好查一下,我一会就让兄弟们去打听消息,你等我消息。”   “谢谢。”   至于熟悉松谷区和白鹰区的地头蛇,李彪答应尽量去联络,争取让程锦集中见他们一次。   他其实和那些地头蛇有不小差距,但打着“凶神恶煞”的特案组的旗号去“狐假虎威”,那些地头蛇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这么一来,他的地位倒是水涨船高起来了。   晚上,程锦他们去松谷区吃饭。李彪的几位“朋友”也在席上。开了两张桌,程锦和李彪等人在一张桌上聊天谈事情,叶莱他们在旁边那张桌上默默吃东西——桌上的菜色很不错,不吃也是浪费。   意外的是,李彪的朋友中有位程锦他们之前见过的熟人。刚来木伦那天,程锦他们在一个小饭馆吃饭时曾和邻桌的光头大哥聊过几句,当时没人想到大家居然还会有缘分再见。   光头大哥是松谷区的一位地头蛇,为人低调,道人上叫他强哥。他看到程锦他们后,只当是从没见过,重新听李彪给大家介绍了一遍特案组的身份。其实说是第一次见也正常,毕竟上次互相不清楚身份。   强哥等人都知道特案组来木伦是来查什么案子的,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公安局也不是间谍组织,保密不到一点风声都不露的程度。   不过还是有人问了句,“程组这次来木伦是要来蔺守安翻案的?”   李彪立刻对程锦道:“我和钱总提过句蔺守安的事。”这是程锦说过可以对外说的事,当然,凡是程锦会对李彪说的事,都是经得起大庭广众的考验的。   程锦微笑,“不,是机缘巧合。说到蔺守安,诸位有谁见过他吗?”   “程组你确定他在木伦?”   “不。只是既然翻案了,那他现在就可以出现在木伦了,我希望他在,想和他见一面。”程锦说话时目光掠过桌上的菜,看到近处有盘虾仁,便拿勺子挖了一勺放到杨思觅面前的小碗里。杨思觅拿起筷子开始吃。   桌上的其他人基本没动筷子,所以程锦的夹菜动作特别显眼,大家的目光跟着程锦的手从菜上移到杨思觅身上,然后都对杨思觅好奇起来。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知道杨思觅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但看程锦单只把他带在身边,便觉得这人肯定非同一般。看程锦还为他夹菜,大家就想得更多了,这约莫是哪家的贵公子吧,到特案组体验生活的,是程锦也不能得罪的人,所以得把他侍候好。   过了会儿,杨思觅吃完了碗里那点菜,没有自己动手去夹别的,倒是抓着程锦一只手玩了起来,也没什么特别过分的动作,但一个成年人做这事,再怎样也还是暧昧,不可能像小孩子掰大人手指玩那么天真无邪。   桌上的人有种诡异的想法:程老大照顾这位矜贵少爷不会是得照顾到床上吧……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大家都斯文正紧得很,说话甚是客气有礼。   大家先聊了会儿蔺守安,然后又聊了会儿木伦的治安问题,特别是抢劫率持续上升的问题,顺便也聊到近几个月发现的抢劫杀人案。   “……抢几个钱而已,完全没必要杀人,又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可能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崽子干的,这个年纪最是人厌狗嫌,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干。”   强哥摇头,“我看不是。小崽子们做事没那么老练,只干一票运气好没露馅还算说得过去,干那么多次还没被抓到,肯定得是老手。”   “倒也是这个理。但也没听说谁干了这事。”   很多罪犯虚荣心很强,喜欢吹嘘,多喝口酒便能把自己的丰功伟业吹得天下皆知。   “近期新到木伦的人干的?”   “不好说啊。”   听他们聊了一阵后,杨思觅道:“木伦的失业率很高吗?”   看这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少爷开口了,立刻有人抢答:“不会,找活干不难。”然后又笑着添了句,“当然,要发财很难。”   “找活干不难,那为什么抢劫率这么高?”   “抢劫率其实还好,偷窃率最高。”   偷窃比较安全,抓到了也是关一阵就又放出来了。   “偷窃危害小,我们不讨论。”杨思觅又重复了一遍,“那为什么抢劫率这么高?”   “……”   大家绞尽脑汁想他的问题。   “这个……木伦犯罪率一直高啊。”   杨思觅道:“为什么高?”   “因为那些犯罪分子都跑这来了。”   杨思觅道:“是吗?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赶人。”李彪道,“在别的城市,你有犯罪前科很难生存,找不到工作,没公司会要你。不管你是去工厂还是去送外卖、开出租,人家全都要求没有前科的。说是坐完牢后能重新开始,其实开始不了,坐牢就是终点。”   强哥道:“去年起木伦也开始赶人了,正规工作都不招有前科的人,警察会去公司查职工身份,查到你有前科,就会劝退你。”   隔壁桌上的小安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这样?”   “政策变化吧。想降低犯罪率。”结果不降反升。   “这样怎么降低犯罪率?”小安非常不解,“他们没工作不是更容易去犯罪吗?”   游铎道:“别的城市这么做是有效的,有前科的人在某地找不到工作,那他们就会换地方,去别的城市。”   “祸水东引。”步欢摇头道,“在木伦不起效的原因大概是,木伦是犯罪之都,这里的祸水根本没处可引。”   叶莱道:“犯罪率就是这么升高的?”   李彪等人点头,“大概吧。”   杨思觅看向程锦:喏,我又帮你解决了一个问题。   程锦回了他一个微笑,又握了握他的手。   没想到出来吃顿饭,居然还能有不小的收获——虽然和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关系不大。   回去路上,游铎看着手机道:“我找到了一些木伦的新闻,去年木伦新调来了一个副市长,他以前在别的城市做得不错,然后就被调木伦来了……”   步欢插话:“不对吧,他以前如果真做的不错,那就该去更好的地方,怎么会被调到木伦来了?”   “升了啊,他以前在一个三线城市。”   而木伦是号称一线城市的。   “哈哈哈哈,好吧,但我感觉他是被明升暗降了。”   韩彬道:“他做了什么?”   “支持了一些政策,例如不愿意接受有前科的人来木伦就业,减少了老弱病残群体的福利投入,也削减了免费再就业培训指导方面的投入……”游铎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   “听得头晕,谁给总结一下?”   杨思觅道:“他的爱好是暴政,他的能力很有限。”   大家先是被逗笑了,然后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步欢拍马屁:“杨老师的眼神总是这么税利,一眼就能剖开表相,看透本质!”   杨思觅没搭理步欢,但他心情不错,打了个呵欠,靠到程锦身上,抱住他的腰,摸了摸又捏了捏。   程锦在杨思觅的骚扰下收紧腹部肌肉,然后又放松,他也是被杨思觅训练得忍耐力超强了。   “他支持的政策影响了犯罪率?”程锦忽略杨思觅的手,继续大家先前的话题。   “是吧,老人都跑公安局敲诈去了。”小安道。   叶莱笑道:“那个事例比较片面,可能只是坏人变老了,而不是老人在木伦生存艰难。”   韩彬道:“游铎,有数据支持吗?”   “做数据分析需要一定时间。这问题可以写一篇论文。”   “……你倒是工作学习两不误。”   叶莱道:“单只是查各个群体的犯罪率的话,公安局就有。”   “没错。严重的刑事犯罪率可以问监狱那边——我只是想起来那个叫什么的狱长现在好像在木伦?他还在干他的本职吗?”步欢把话题带歪了。   游铎道:“罗一。”   “罗一,我查一下。”小安按了会儿手机,然后道,“在的,还在当狱长。”   步欢笑道:“不知道他在这干得怎样。”   程锦想,应该干得不错。罗一的工作能力是很强的,就是自制力不怎样,需要人好好监督他。   想到这程锦突然有点紧张,以前是赖宇在,那位手眼通天,一切竟在掌握中,罗一翻不出他的五指山,现在他出了状况,就不知道罗一怎样了。   程锦记得自己有罗一的联系方式,那就和他打个招呼说自己现在在木伦,找他聊聊?   “又在想什么?”杨思觅用手指拨了拨程锦的皮带。   程锦握住他的手,把它移到安全地带,“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找罗一聊一下?他或许知道一些事。”   “明天再聊,今晚要睡觉。”   程锦无奈,嘀咕了句:“哪晚不要睡觉?”   杨思觅凑到程锦耳边,“那今晚就别睡了。”说完他叼住了程锦的耳垂,舔一舔,咬一咬,像含着块不舍得吃的肉。   程锦浑身燥热,低声道:“好了,明天再找罗一,晚上好好休息。”   “错了,是好好睡觉。”   程锦,“……” 第180章 谋生10   程锦拿手机定了下位,发现离酒店还远,便笑叹了一声,然后把杨思觅从身上推开。   杨思觅倚靠在窗边看着程锦。   程锦理理衣服,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然后把水瓶递给杨思觅。杨思觅往后避让。程锦便把水瓶放回包里。   杨思觅垂着眼睫看他整理了一下包,然后利索地把拉链拉上。   程锦放好包,把杨思觅揽回自己身边,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你睡会儿吧。”   杨思觅纠正道:“我休息一下。”   程锦失笑。   说休息,但杨思觅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手指一直在程锦手中动来动去。   程锦唇边含笑,每当察觉杨思觅的手指要脱离自己掌心时,他便重新抓紧杨思觅的手,然后再像放松警惕般地慢慢松开力道,杨思觅的手便又开始活动……   两人乐此不彼地进行着这种小动作,手指纠缠如密不可分的连理枝。   “蔺守安越狱时罗一还不这里哦?”叶莱问。   “不在。”步欢道。   韩彬道:“蔺守安越狱时有人帮忙吗?”   步欢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大家,“这个思路可以,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越狱时都没能把他抓回来,现在上哪找线索?不对,赖老板应该能查到,哎,我是不是把他想得太万能啦?”小安笑道。   程锦的注意力随着大家的谈话声回到案子上,他心想,如果实在必要,那还是得去确定一下赖宇的现状。他想到另一件事,“小安,监控的事,有进展吗?”   “还没查到录像是谁动的。”小安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但交通局那边的网络确实有漏洞。”   “有黑客造访过是吧,能追踪到吗?”   “我在交通局的服务器上放了病毒,如果他再来动文件,病毒会粘到文件上,然后就能追踪到他的地址。”   “好。”程锦道,“除袁胜外,其他四位遇害的被害人是否曾和人结仇,这个还在查?”   “嗯,还在查。他们没有前科,也没查到和他们相关的报案记录。”游铎道,“我有联系他们亲友,但没有收获。”   “大概在亲友眼中,他们都是好人吧。”步欢道。   “不一定,有些人是不愿意多事,知道也不愿意多说。”叶莱转身看向游铎,“你把名单给我,我明天去上门拜访他们,当面交流有时更加有效。”   “好啊,我发给你。”   程锦道:“蔺守安女儿的案子,除袁胜外,其他几个嫌疑人下落不明?”   “活着。”韩彬道。   “你查的?”   “不是,公安局查的,他们跟我说了一声,我忘了跟你说。”因为活着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不小心就忘了。如果死了,那倒是不可忽略的大事,想忘也忘不了。   程锦没说什么。   韩彬沉默片刻,道:“以后不会忘了。”   “嗯。”   “那就是说蔺守安女儿性侵案是袁胜做的?”小安问。   游铎道:“不知道,蔺守安女儿自己也不知道嫌犯是谁。大概只有死了的袁胜知道。”   步欢道:“如果袁胜真的是蔺守安杀的,那蔺守安应该也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呢?袁胜死前被拷问过吗?韩彬?”   韩彬道:“我认为没有。”他去法医中心看过袁胜的尸体,没有明显迹象显示他生前曾被折磨过。   “如果袁胜没被拷问过,那蔺守安是怎么知道他是嫌犯的?”   “首先得确定蔺守安真的是杀袁胜的凶手。”   “啊,对,扯远了。还是先找到蔺守安再说吧。”   ……   回酒店后,程锦打了个电话给罗一,问他近况如何。   罗一很意外:“没想到你还会联系我。”   “很奇怪?”   “不奇怪?我们不是朋友,也没有利益纠葛,哦——”罗一恍然大悟般地道,“难道你又有求于我?”   哪里来的“又”?程锦没和罗一计较,“我来木伦查案,想起你在这里,所以来问候一声。”   罗一笑道:“多谢你还惦记着我,你不会是又想坑我吧?”   怎么又是“又”。程锦笑道:“没,不过的确想得到你的帮助。”   “又想来我的监狱一日游?”   “没。明天有空吗?见个面?”程锦想见面是因为有些事见面谈比较好,手机不够安全。木伦的网络安全级别评分肯定不高,毕竟连交通监控都能出问题。   “行,你现在是在公安局办公?那明天中午我去趟公安局?”   程锦迟疑了一下,“好,那明天见。”   打完电话后,程锦坐在沙发上沉思。杨思觅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脸。程锦仰起头。杨思觅道:“睡觉。”   程锦抱住杨思觅的腰,脑袋抵在杨思觅身上。   杨思觅把手搁在程锦背上,问:“累?”   “还好。”   杨思觅道:“那就休息。”   程锦闷头不动,杨思觅道:“去床上休息。”   程锦松开杨思觅,仰头朝他笑:“对我这么好?”   杨思觅道:“要我替你去找赖宇?”   程锦眼睛睁大了一些,意外杨思觅会突然说起这事。   “可怜你。”杨思觅道。   程锦失笑,“你就不能说心疼我吗?”   “不疼。”   程锦拿起杨思觅的手,在他指背上的花体字母纹身上亲了亲,“算了,你还是陪我吧。”   “怕我动他?有他没他世界照样转。”   程锦道:“主要是我离不开你。”说到世界照样转,程锦想起抢劫率的事了,道:“那个副市长是伍尧天的政敌?”   伍尧天任期满后,不出意外是要升任副市长的。不知道到时他是否还能留在木伦。估计他是想留的,但心有余,力大概不够足——他的重要支持者赖宇失踪了。   杨思觅道:“你想帮他?”   “得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利用你。”   “不计较这个。”   杨思觅低头看着程锦,“我想欺负你,走,睡觉。”   程锦,“……”刚还让休息,现在又要睡了。程锦稍微想了下,杨思觅是在“怒其不争”吗?   “只可以被我利用。”杨思觅握紧程锦的手,拽他起来。   程锦开玩笑道:“嗯,在床上是这样。”   杨思觅在程锦耳边低语:“故意惹我生气,是想被狠狠惩罚吗?”   程锦哭笑不得,随即便放开了,“好,罚我好好侍候你。”他托住杨思觅的腰和腿,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往床边走。   杨思觅很配合,重心稳定,所以程锦抱得还算轻松。   到床边后,程锦把杨思觅放到床上,杨思觅仰躺着,微偏头看着程锦,微卷的黑发散落在脸颊旁,程锦单膝跪在床面上,俯下身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   次日上午,罗一果然来公安局找程锦了。   他没怎么变,还是初见时那个样子,架势挺足,不怎么平易近人,看来他对木伦的环境适应良好,还没吃到苦头。   “只有你们仨在?”罗一问。   这个临时办公室里,现在只有程锦、杨思觅和小安在,其他人出门干活去了。   程锦道:“他们出去了。坐吧。”他拿了瓶矿泉水给罗一,算是给他倒水了。“你在这边怎样?”   “还不错。”   寒暄了几句后,程锦道:“我们在查一个系列抢劫杀人案。”   罗一不怎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程锦忽略罗一的冷淡态度,道:“你听说过蔺守安吗?”   “听过,他是警察,杀了给他戴绿帽的同事,被判了死刑,不过他后来越狱了。”   “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罗一笑道:“有听到一点风声。这人虽然倒霉,但运气也还行,毕竟还是逃了,否则可就要白死了。”   “现在我们想找到他。”   “你想让我帮你找?我怎么找?”   “不知道,就跟你说一声,万一你能找到呢?毕竟他曾越过狱,多少和你们监狱有点关系。”   罗一有点无语地摇头:“你随便逮到只从你门前过的羊,就想薅羊毛是吧?你这样是不行的。”   程锦笑道:“没办法,在木伦,人和人的关系好像一张紧密的网。我在网外,无法融入网中。昨天我特地去见了些道上的人,没用,人家很难跟我们说真心话。所以只好来麻烦你了,你现在是网内的木伦自己人,查各种事都比我方便。”   “我也不算他们自己人。”罗一道,“我查查看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帮忙吗?”他觉得程锦脸皮甚厚,居然好意思叫他这个不熟的人帮忙,但他还真得帮,因为他并不想得罪程锦——以他的经验,脸皮厚的人心也黑。   “多谢。还有个事,你见过赖老板吗?”   “那位——赖老板?”   “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没见过,听过。怎么了?”   “听过他的什么消息?”   “他最近似乎出了问题吧。”罗一日常能接触到大量罪犯,其中不泛消息灵通的。   “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有段时间没露面了,有人说他已经被暗杀了。你几个月前也被暗杀过?你命挺大。”罗一打量着程锦道。   “还好。你在这也能知道我们的事?”   “你们特案组在这很出名。”罗一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难怪会被暗杀。”   程锦扯起嘴角,无奈了笑了笑,又道:“赖老板被暗杀的传闻具体是怎样的?”   “没有什么具体,就是有人谣传他被暗杀了。”   “哦,还听过赖老板的其它消息吗?”   “我想想……有人说他有个病央央的儿子,小兔子似的,以后估计得把他的家业败光。”   大家都很惊讶。   程锦的本意不是想听这种八卦,但还是问了句:“他儿子多大?”   “十几岁?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小安道:“他结婚了?”   “不知道。不结婚也可以生孩子。”   “那倒也是。”   十一点多时,伍尧天过来了。   罗一认识他,打招呼道:“伍局长。”又解释了一下自己会出现在公安局的原因,“我和程锦是旧识,听说他来木伦了,就过来看看他。”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没说是程锦叫他来的。他看了下时间,站起来道:“我得走了。那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伍尧天露出点笑容,“急什么,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   程锦起身,“我送你。”   “别,我认识路。”罗一和大家招呼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   伍尧天跟了上去,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程锦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起消失在楼梯口。   晚上,叶莱他们回来了,收获颇丰。   他们查到除袁胜之外的其他几个遇害的被害人都不是什么清白的好人。   像第二位被害人,他十年前骑摩托车撞死过人,他撞的是一个成年男人,那人死后家里就剩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他当时答应了陪笔钱给两爷孙,但后来拖拖拉拉的一直没给,就欺负人家老的老,小的小,拿他无可奈何。   第三位被害人是个骗子,到处坑蒙拐骗,诅咒他去死的人约莫有三位数。   第四、五位被害人是一对夫妇,据说丈夫很好色,对女性很不尊重,不过不确定他是否曾对谁做过什么,因为截止他死亡那日没人报过案。   小安听完后道:“第二位被害人的线索最明确。”   程锦点头,“他以前撞死过人,假设杀他的凶手和那次车祸有关,那凶手很可能是车祸遇难者的亲属。”   “我们查过了,老人已经去世了,孩子今年十六岁,不知道上哪去了,找不到人。”叶来答道。   “有他的照片吗?”   “有证件照。”   “嗯,那就发给李彪,让他帮我们找找这孩子。”   “好的。”   “要让伍局长帮忙找吗?”   “明天上班了再跟他说吧。”   “好。”   第二天早上,程锦刚从卧室出来,便听到叶莱叫他:“老大,有那个孩子的消息了。”   “怎样?”   “有人在龙湾县见过他,我和步欢今天去龙湾县看看。”   “好。”   小安道:“我也去!今天让游铎守电脑。”   游铎答应了,“我没问题。不过为什么不让公安局的人去找人呢?”   龙湾县在松谷区和白鹰区外围,安全系数应该不高。   “还是我们自己来吧,这么久了一直没见他们查出什么来,让他们去抓人,八成抓不到。”步欢站在门口刷牙,嘴角挂着白沫,为了方便说话,他把牙刷从嘴里抽出来,“要不是伍局长看起来很认真负责,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里通外国’了。”   程锦道:“刷你的牙吧。”   步欢笑道:“我在外面不会这么说的。”他把牙刷塞回嘴里,边刷牙边走回洗漱间去了。   下午,叶莱打电话回来说:“我们找到他了,老大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   程锦道:“见过的人?”   “嗯。”   “谁?”   “之前抢小安冰淇淋的那个小黄毛。”   那黄毛叫黄丰,叶莱他们过去时,他正在网吧里打游戏,被按住了后,他瞪着小安道:“不就抢你一个冰淇淋吗,你还追到这里来了!”   程锦道:“你们就看到他一个人?他没有同伴?”   “有,他和另外两个小青年住一起。”   “那就都带回来。”   “好。”   很快,三人都被带回了公安局。   程锦和杨思觅先去见了黄丰的两个同伴,当然,是分开见的。   这两人比黄丰大一点,一个十七,一个十八,都没有上学,也没有正当职业。   他们是三年前认识黄丰的,一起在一个偷窃团伙干过一阵。后来团伙头目被捕了,他们就成了无组织的个体户。   问他们是否曾参与过抢劫。   两人都说没有,说他们最近什么都没干,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那你们上网的钱哪来的?”程锦问。   “黄丰请的客。”   “他哪来的钱?”   “他说干了笔大买卖,是他在网上认识的网友带他一起去做了笔大买卖。”   “什么买卖?”   一个说:“不知道。”另一个说:“应该是偷东西吧。”   程锦和那个十七岁的男孩多聊了几句,因为他在之前的抢冰淇淋事件中出现过,他就是那个骑电动车的,而黄丰是后座乘客。   ——这是程锦去看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后发现的。   “你们的电动车哪来的?”   男孩涨红了脸,“偷的。”   “不是说最近很老实吗?”   男孩不吱声。   “黄丰认识我们,他是故意找我们茬的。”巧合太多,程锦认为黄丰知道他们是谁,是特地跑到他们面前挑衅的。否则,木伦这么大,一千多万人口,他怎么就偏偏凑到他们面前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吗?”   男孩迟疑了一会儿,道:“他说有人叫他去招呼你们。”   “谁?”   “可能是他的网友吧。他和一个网友关系很好。”   “什么网友,你认识那人吗?”   男孩摇头。   和黄丰的两个同伴聊过后,程锦和杨思觅去见黄丰。   在审讯室门外,程锦拉了下杨思觅的手腕,“思觅,你和他聊吧,这个年纪的孩子和你更聊得来。”   杨思觅停下脚步看程锦,“你觉得我心理年纪小?”   程锦笑道:“我觉得你专业能力强。”   黄丰趴在桌上,程锦和杨思觅在他对面坐下。   杨思觅道:“现在是放暑假了?还是你已经没读书了?”   黄丰抬起头,捋了下他额前的几缕黄毛,“早就没读了。”   “没钱交学费,还是成绩不好?”   黄丰不耐烦地嘀咕:“你管我这么多。”   “以后有什么打算?”   黄丰不耐烦地道:“你们到底找我什么啊?!”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   “啊?……没啊,就路上看到你们,然后抢了那个女孩一个冰淇淋,抢冰淇淋犯法?”   “嗯,犯法。”   “什么啊……”黄丰有点呆愣。   “说说你那个网友的事。你两个朋友已经跟我们说了,你有个很厉害的网友,能帮你搞来钱,而且他还认识我们。”   黄丰不说话,低着头,用指甲抠桌面。   “最厉害的是,你的网友还能帮你找到仇人,亲手杀死仇人的感觉怎样?晚上睡得更香了,还是噩梦更多了?”   黄丰脸色变了,道:“我没杀人……”   杨思觅笑了笑,“那就来做测谎吧,敢吗?”   黄丰迟疑。   “啧,不敢啊?”   黄丰经不起激,同意了。 第181章 谋生11   测谎是杨思觅帮黄丰做的。   他拿着笔在纸上一行一行地把问题列出来,让程锦体会了一把平时杨思觅在身旁看他工作时的心情。难怪杨思觅有时会骚扰他,他现在也有点想这么干,想摸摸他的手,拨一下他垂着的长睫毛,让他漂亮的眼睛只看着自己。   如程锦所愿,杨思觅抬眼看向他,“等我干完活就陪你。”   “……”程锦低声道,“没事你忙你的。”他看了看周围,伍尧天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和人说话,他犹豫要不要过去。   杨思觅道:“别动,就呆在这。”   “嗯。”程锦笑了笑,靠近杨思觅,看他写字。   杨思觅的字写得不错,线条质感强烈,结构美观,程锦在旁边渐渐地看得入了神。   “测谎,不一定可靠。”伍尧天走过来说。他的语气并不坚定,反而带点不易察觉的商量式口气。   程锦抬头,“我们知道,只是做个参考。”   “对你是不可靠,但用来唬那小子足够了。”杨思觅道。   伍尧天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杨思觅准备好问题后,让人帮黄丰戴上设备,然后开始提问。   电脑显示屏上的曲线上上下下地震荡着。   全部的问题问完后,结果显示黄丰没能通过测谎。   杨思觅把打印出来的曲线图放到黄丰面前,“目前的测试结果显示你在某些问题上撒谎了。那人的确是你杀的,不过不是有预谋的谋杀,是意外碰上的,对吧?”   黄丰汗如雨下,整个人快崩溃了,“你们这东西不准!是骗人的!”   “那再测一次?”杨思觅看了黄丰两秒,帮他做了决定,“就再测一次吧。”   黄丰犹豫不决地被再次绑上那些贴片与线路。   再来一次黄丰也没能做得更好,仍然没能通过测试。因为这次杨思觅问的问题和第一次不同。   学习差的人,做第一张试卷是没及格,你再给他另一张难度差不多的卷子,他依然过不了。   杨思觅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勾起嘴角,嘲讽地道,“男人要敢作敢当。像男人一点,别娘们兮兮的。”   这种话没什么道理,但黄丰偏吃这一套。   他热血冲头,脸色潮红,“是,就是我杀了他!他活该,他撞死我爸,又害我爷爷早死,不该偿命吗?!”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声音有些抖,像是带着哭腔。   “你从头说起。”   “我爸被他撞死时我才六岁……”黄丰真的从头说起——从往事开始说起。   其实杨思觅只是让他说他这次杀人的事。不过杨思觅也没打断他,只是把手放到桌下,然后伸向旁边的人,程锦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摸着他的手背:耐心一点,我陪着你。   黄丰那两朋友说的某些信息是对的,黄丰的确有个关系不错的网友。他缺钱,那网友便给他出了个点子,说是看好了一家人家里有现金,可以下手。网友把地址给他,并且告诉他到时还会有几个同伴跟他一起。听到有人一起,黄丰的胆子便像气球充气般地大了起来,后来便去了。   那晚,除了黄丰,还有三人和他一起行动。撬锁进门后,黄丰发现屋主是自己的仇人,两人发生了冲突,因为黄丰这边人多,最终他赢了这场争斗,用刀刺死了他的仇人。   程锦边听边把他不明白的地方记录下来,等黄丰说完,他问:“你知道你网友的真实身份吗?”   黄丰摇头。   “那晚的行动那个网友参加了吗?”   黄丰还是摇头。   “参加那次行动的其他人你认识吗?”   黄丰仍然摇头。   “你记得那几人的样子吗?”   黄丰道:“不太记得了,我们不熟,那天才见的面。”   程锦让黄丰说个大概印象。黄丰说了下身高体型之类的,长相他说不太清楚,都普通人的样子,没什么很引人注目的地方。   程锦把蔺守安的照片拿给黄丰看,黄丰摇头说没见过,那三个同伴不长这个样子。   “你参与了几次入室抢劫?”   “就这一次。”这次之后,黄丰那个网友让他离开木伦出去躲一阵子。但他没地方去,最后就去了龙湾县找朋友。   “你那个网友和你说起过我们?”   “嗯。”前几天那个网友再次跟黄丰说特案组已经到木伦了,让他赶紧藏好。黄丰年纪小,不信邪,不但没躲,还跑来公安局附近与特案组众人偶遇。   程锦道:“你怎么想的?”   “都好几个月了,一直没人来抓我,所以我以为你们也不会抓我。”要不是那网友特地跟黄丰提起特案组来木伦查案,黄丰都已经忘了自己杀过人了。   又聊了一阵后,程锦觉得问不出太多东西了,便和杨思觅离开了审讯室。伍尧天叫人进去接着审。   程锦招手把小安叫到近处,“能找到黄丰那个网友吗?”   “我试试。”   程锦点头。   小安离开后,伍尧天走到程锦和杨思觅身旁道:“看来蔺守安和这几起案子无关。”   “还没找到他?”   伍尧天摇头,他指间夹着香烟,一缕轻烟如纱般地在空气中摇曳,然后融化在空气中。   空气有些呛人,程锦眉头微皱,“你们的效率能高点吗?   伍尧天手上的烟颤了一下,轻烟抖出一个曲折的弧度,他看了眼周围,没人,他把香烟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两三秒后喷出烟雾。“程锦,你是不是只关心案子?”   “那我还要关心什么?关心木伦的犯罪率?关心你们折腾出来的新政策?关心你的前途?关心赖宇的死活?”   伍尧天眼神税利地看向程锦。   程锦淡漠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欣赏木伦这种状态。这个城市没有赖宇没有你,不见得是坏事。反正赖宇能随时失踪,反正你连这种稀疏平常的案子都侦破不了。”   杨思觅在旁边看看程锦,然后从程锦身侧抱住了他的腰。   “……”程锦差点没绷住他冰封的冷脸。他默默抬手覆在杨思觅放在他腰间的手上。   伍尧天烦躁地把烟塞进嘴里,转身就走,他暴躁地咬着烟头,啃食手指饼干般地把香烟唆进了嘴里,然后像在吃谁的肉一般狠狠地嚼着。   程锦也有点烦躁,他拉下杨思觅的手,揽住杨思觅,从正面把人抱入怀中。   正当程锦美人在怀、春暖冰融时,伍尧天一个转身,疾步杀了回来,低声咆哮:“你若是有办法把这里整好,那卸磨杀驴让我们滚蛋我没意见。你能干你倒是上啊,别光指手画脚,来点实在的!你看我不顺眼,你以为我看你顺眼吗?!妈的,天天只知道粘粘糊糊地装情圣,不秀恩爱你会死吗?!”   程锦,“……”别的还好,就是没想到伍尧天会拿他和杨思觅的关系开刀。他默默地收紧手臂,把杨思觅抱得更紧。   杨思觅道:“会死。”   “……”伍尧天被噎得无言。   程锦放开杨思觅,退开一点,但仍握着杨思觅的手。“伍局长,我们先把案子破了吧。其它的,非我所长。”   伍尧天很失望,转身要走。   程锦继续道:“有时人多确实比较容易办成事,有些事大家未尝不能互相帮助,但前提是把本职工作做好。”   伍尧天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程锦两秒,然后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取出一只点燃后夹在指间,“现在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捣乱的人太多了。”   嗯?程锦不解。   伍尧天道:“赖宇失踪的事有很多人认为是我干的。”   啊……程锦道:“不是你干的?”   伍尧天恼怒地皱眉:“不是。”   哦。程锦想了想,道:“他不是在国外?”   “我知道。”伍尧天终于开诚布公地道,“但他一直没动静,说实话,我估计他就算没死也只剩口气了。”   程锦道:“我以为你多少知道他的现况。”   “我不知道。”伍尧天道,“你看错我了。”   那事情好像真的有点麻烦。程锦握着杨思觅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一点力道。   杨思觅道:“还是需要我替你走一趟?”   伍尧天叼着香烟看看杨思觅,又看向程锦,看程锦久久不语,便道:“你儿女情长个什么?他离开两天能要你的命?”   程锦没理他,当然不是要他的命。杨思觅虽然主动问了,但他并不乐意干这活,他一有情绪,说不定就会弄出什么事来。   “我们晚点商量一下。”程锦看向伍尧天,“抓紧时间找蔺守安吧。”   “我都承认力不从心,你还让我找?”伍尧天这话有点示弱。   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人,情绪外露多多少少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程锦心里没把伍尧天的示弱当回事,但面上还是和缓了些,“齐术他们现在不卖你的帐?”   “那些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赖宇在还好,赖宇不在,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锦点头,“交通局那边你也使不上力是吧?”   伍尧天把这话当场还给了程锦:“你也使不上力。我知道你们组那小姑娘电脑水平很高,但人家黑客根本就不再出来了,她也没法抓人吧。”   “是赖宇那边的黑客吗?他不在谁管事?”   “赚钱的产业有专人打理,会自动运转,其它的没人管,一盘散沙。”   程锦皱眉,“不至于吧?他就没考虑过他突然死亡的情况?没预先做好相关准备?”   “他不是还没死吗。”   “别抬杠。”程锦道,“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聪明人,现在这样,说不定是他故意的。”   “……你太看得起他了。”   程锦看了看伍尧天,“你也是聪明人。”   “……”伍尧天觉得程锦是在骂他。   “我突然想到个事。”程锦道,“有个人你盯一下。”   “谁?”   “李彪。”   “就那个巴结你的混混?”   “他可能是故意找上我的,就像黄丰一样。”   伍尧天瞬间精神百倍,“你是说他也是抢劫犯之一?那让黄丰看看他的照片!”他大步走开了。   程锦张口想叫住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就让他去弄吧。   几分钟后,伍尧天走了回来,“不是。你错了。”   “我也没说他是。”程锦道,“他接近我后,知道了不少案情,但他给我提供的信息却很有限,尽给我灌输某个副市长整出多少错误政策。”   伍尧天立刻申明:“他不是我的人!”   “我没说他是你……哦,你真和那处副市长是政敌?”   伍尧天不承认,“哪个副市长?好几个副市长。我都不知道你说哪个。”   程锦懒得和他计较,继续道:“他说不定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主谋派来接近我的。”   “你觉得有一个幕后主谋?”   “对,我觉得黄丰那个网友很可疑,不是幕后主谋,也是听命于他的人。”   “他故意让黄丰去自己仇人家抢劫?他图什么?”   “看热闹?心理问题不是我的领域。”程锦看向杨思觅,“思觅你说说?”   杨思觅道:“傻X做事不需要理由。”   “也是。”伍尧天赞同地点头。   程锦无奈地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和程锦对视片刻,补充了句:“有些变态喜欢玩弄人性。”说完他凑到程锦耳边低语,“例如我。”   程锦,“……”   伍尧天看他们又在腻歪,有点恼心,加重声音道:“行,我会注意他,还有别的吗?”   程锦道:“暂时没了。”   “那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伍尧天边说边大步走开,话音落地,他已经走到几米外了。 第182章 谋生12   晚上,程锦和杨思觅商量赖宇的事,“你说怎么办好呢?”   杨思觅坐在沙发上看书,没理程锦。   程锦把手挡在杨思觅眼前,笑道:“别看书了,看我。”   杨思觅“啪”地把书合上,道:“我今晚走?”他故意曲解程锦的意思,指责程锦催他去探望赖宇。   程锦挨近杨思觅,和他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笑道:“不。我刚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赖宇的事有不少疑点。好像大家都认为他在国外的庄园里,但如果他不在呢?”   程锦怕杨思觅千里迢迢跑过去,再千方百计闯入安防严密的庄园,结果却只看到一个替身,到时谁来承担杨思觅的怒火?   杨思觅道:“正常。可以用替身,很简单的事。”   放个替身在庄园里装病,然后正主伪装一下就可以满天下跑。   程锦轻撞下杨思觅的肩膀,“你早想到了啊,怎么不告诉我呢?”   配合他玩闹的语气,杨思觅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睫,“你傻得有趣。”   大部分时候杨思觅厌恶别人装傻,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耐心不足,不过要是程锦这样干,他倒是愿意欣赏,就像只猫耐心十足地蹲在鱼缸边看鱼儿的游姿一样,偶尔还会伸出爪子拨下水面,逗下那条鱼,有时甚至会直接把鱼捞出来,舔一舔,咬一咬。   “那怎么办呢?”程锦道。   “你想怎样?”   “不知道……”   杨思觅道:“可以抓他儿子威胁他,试一下他到底是快死了,还是藏起来了。”   “他儿子在哪?他真的有儿子?还是别了,这样不行。”程锦心思百转。   看他纠结,杨思觅眼中渗出了点兴味,“烦?需要安慰吗?”   “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杨思觅那点兴味散了,凑近程锦在他嘴角亲了下,便不再管他,而是再次打开了自己手上那本厚书。   晚些时候,程锦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罗一打的电话。   程锦从沉思中醒来,拿起手机走到旁边去接,以免打扰杨思觅看书。“罗狱长,晚上好。”   罗一道:“听到一个传闻,蔺守安当年越狱是赖老板的人帮的他,难怪你一直问我赖老板的事,是因为这个吗?”   “是赖老板帮的他吗?谁说的?”   “狱中那些人传的,来源不明。”   “嗯。谢谢。”   挂了电话后,程锦走回杨思觅身边,“没想到蔺守安和赖老板还有联系,我们找不到蔺守安难道是因为他一直在赖老板的庇护下?”   杨思觅没反应,仍在看书,大概是没听到程锦的话。   程锦笑着看了会儿杨思觅,决定不打扰他,去找其他人吧,反正就在隔壁,他转身向房门方向走。   “回来。”杨思觅的声音。   程锦回头,看到杨思觅仍在看书,“怎么了?”   杨思觅抬头,“别乱跑。”   程锦笑了起来,走回杨思觅身边,在他身旁坐下,揽住他,跟他聊蔺守安的事。   ……   最终,出于多方面考虑,程锦还是没让杨思觅出国找赖宇。   伍尧天十分不理解,看程锦的目光很是恨铁不成钢,“恋爱脑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程锦感觉伍尧天对他的误解十分严重,“主要是我觉得赖老板不可能在那个庄园里,他总不至于自负到在自己的藏身之所外面竖个靶子方便人瞄准吧?那个说他在庄园养病的消息应该只是个用来吸引注意力的障眼法。”   “你真是这么想的?”伍尧天的声音中满是怀疑。   “对。”至少这是主要原因。“我们先找蔺守安吧。”程锦岔开话题,“我有个办法:让他上次热搜。他那案子不是翻案了吗,这种新闻很容易引起关注,把这事发到网上去,他很快就会被广大网友人肉出来。”   伍尧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是想整死我?”这种新闻发出去,他们公安局不是要被骂死吗。   “你怕被骂?”   “你不怕?”   “还好。”程锦道,“不会损害我的实际利益的辱骂我可以不在意。”   伍尧天想了想,“你那个办法会损害我的实际利益。这样吧,就木伦市内小范围传播好了,弄到全国知名,搞不好会出大事。”   “这事木伦人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你们这地方,没有秘密可言。”   “……”伍尧天用他冒火的眼睛狠狠瞪了程锦一眼,转身走了。   程锦摇头,“这么束手束脚的什么时候才能查出个结果来?”   杨思觅道:“心灰意冷,不想查了?那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没有没有,没到这个程度。”   两天后,案子有进展了。   伍尧天的人跟踪李彪时,发现他去了一片仓库区,如果去调查,从各方面收到的反馈都是那地方是闲置的,没有人在里面,但李彪过去时,却是带了好几份外卖过去的。   警方不方便靠太近,怕打草惊蛇,便绕了点远路去调查——查那间仓库的用水用电,都用得不少,电消耗得尤其厉害,大概是因为现在是夏天,里面的人开了空调。   收到汇报后,伍尧天跑来会议室说:“我们可能找到蔺守安了。”   “哦?”“真的?”“他在哪?”   伍尧天走到贴着地图的白板旁,“我让人跟着李彪,然后他去了这里。”他拿笔在地图上画了个标记。   游铎记性好,立刻道:“那一片应该是工厂仓库区。”   伍尧天道:“对。那片地是赖老板的。”   “蔺守安在那里?”   “我的人看到他在早上和傍晚都有出来散步。”   “确定是他?”   “不确定,隔得太远了,看得不够清楚。”   “……”说不定会一场空欢喜。   伍尧天组织人去“请”蔺守安来协助调查,这次行动特案组被排除在外,和他们上一次来木伦时一样的待遇,从这一点来说伍尧天真的是个很固执的人。   警方通过细致的侦查确定了有人活动的仓库的具体位置,然后出动警力把那个仓库包围起来,准备工作做好后,迅速冲入仓库搜查。   仓库里有四个男人在打麻将,其中没有蔺守安。   伍尧天心情非常恶劣。   在公安局等消息的程锦心情也不怎么好。   韩彬和步欢相约去楼下抽烟。   步欢叼着香烟靠在墙边,“这案子怎么这么麻烦啊。”   韩彬道:“不是案子麻烦,是人难缠,警匪一家亲,想查的线索都会消失,想抓的人都会失踪。”   “唉,你说老大打算怎么办?我看他耐心快耗尽了。”   韩彬没应声,他望着大门方向,“那谁?”   那边走过来一个长相很眼熟的男人,他熟门熟路地往办公楼里走。   步欢回头,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好像是蔺守安?”   “很像。”   两人快速熄灭香烟,朝办公楼跑去。   蔺守安是来自首的。他说,他就是那一系列抢劫杀人案的主谋。   大家很意外也很激动。   程锦让人把蔺守安带去审讯室,“不急着审,先让他等会儿。”   “好的。”大家以为程锦要亲自审。   到审讯室外时,程锦没进去,而是走进了隔壁的审讯监控室,他公安局的人先出去,然后看看四周,道:“小安、游铎,这里的线路是不是还联通到了其它地方?能切断吗?我不希望还有别人能看到这里审讯现场。”   小安点头,“没问题。”她四处检查了一下,把通向外面的网线拨了,把无线网也禁了。   “是不是可以留下一条通道?”游铎道,“如果有人试图入侵,那正好……”   小安握拳:“那我一定会抓住他!”   程锦点头,“好,就这么办。”   程锦和杨思觅跟小安、游铎一起留在监控室里。   叶莱他们去隔壁的审讯室里审问蔺守安。   至于公安局的人,都闲着。这次的审讯被特案组垄断了。   公安局的人打电话向伍尧天告状,伍尧天人在外面,只能打电话给程锦问他怎么回事。   程锦道:“事情有点复杂,等你回来再说。”   “你现在说。”   “现在说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伍尧天无可奈何,又急又怒:“我马上回来!”   审讯室里,蔺守安详细地述说了一遍案情经过,清晰明了,没有漏洞。   他说,两年前,他越狱后,没有离开木伦,乔装改扮后藏了起来。因为缺钱,他时常和人搭伙一起去做点小买卖——抢劫。   他们只抢劫不杀人,直到某天他意外地碰到了袁胜,亲耳听见这个畜生炫耀他干的好事。后来他查到袁胜的住址,然后找上门去把他宰了。   杀了袁胜后,他心中很畅快,然后起了个念头:想替天行道,管一管这人间不平事。   后来他便专挑那种恶人作为受害者。   袁胜之后的第二个恶人就是黄丰的仇人。蔺守安要藏匿行踪,所以有大量时间呆在网上,因此认识了网瘾少年黄丰,从他口中得知他家中的事后,蔺守安便打算帮他一把。   第三个恶人是个骗子,把很多人骗得倾家荡产,其中不乏受不了打击自杀的。蔺守安认识的一个人就是这个骗子的受害人。   第四个恶人和袁胜一样,也是个恶心的性侵嫌犯。此人在八年前曾当着一个少年的面性侵了他母亲,少年因此得了轻微的精神障碍,在精神病院呆了几年。   蔺守安在认识这个长大的少年后,决定给他一个能亲手报仇的机会。   但有些事超出了蔺守安的预料。长大的少年绑住那个性侵嫌犯,当着他的面性侵了他老婆再杀死,然后再把那个性侵嫌犯也杀了。   这个结果让蔺守安受到打击。毕竟他曾是警察,毕竟他女儿也曾是性侵犯罪行的受害人。现在他却亲手制造出了一个这种罪犯。   这之后,蔺守安便暂停了他的替天行道项目。   前天,蔺守安听说他同事被杀的案子找到了真凶,他百感交集,想了一天一夜,最终决定来公安局自首。   叶莱道:“为什么来自首?”   “我累了。”蔺守安揉着眼睛疲惫地道,“而且我以前的案子不是找到真凶了吗?我总得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想知道以前那案子是怎么回事你就来自首了?”   “我这辈子就毁在了那事上,你说我想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为什么会来自首?”   蔺守安沉默片刻,道:“我也是当过警察的人。我知道你们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之前我暂住的那处仓库已经被你们发现了,你们今天去突击了,对吧?”   叶莱心想,但我们手上并没有你是主谋的证据,不,应该说连你是嫌犯的证据都没有。   “对,去突击了,可惜你不在。”   “因为我来自首了。仓库里那几人都是抢劫犯,不过他们没杀过人。”   “行,我知道了。”   步欢道:“袁胜是你杀的?”   这事蔺守安之前有说到过,但审讯时会反复提问,直到确定没有疑点为止。   蔺守安道:“是的。他喝高了时跟人说他强过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女儿。”他垂着眼不看人,但脸部肌肉抽搐,这泄漏了他心底的恨意。   “你说是你亲手杀的袁胜?”坐得离桌子最远的韩彬问。   “对,我是这么说的。”   “凶器呢?”   “是把匕首,被我扔了,但我还记得款式。”蔺守安描述了一下那把匕首的样子。   “你能演示一下当时的情景吗?”韩彬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把手上的笔递给蔺守安,“用这替代凶器。”   “好。”蔺守安接过笔,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开始比划他杀人时的动作。   他演示完后,韩彬没有评价什么,只点了点头。   蔺守安重新坐下,神色黯然,“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真的会杀人。”   “嗯,大家都会有恨得想杀人的时候,但真的去动手的人很少。”步欢道,“黄丰他们杀人时,你在场吗?”   蔺守安摇头。   “怎么不去呢?”   “那是他们的主场。”   “我们已经抓到黄丰了,但他不认识你啊。”步欢带着点笑意问。   “因为他没见过我。”   叶莱道:“他们都没见过你吗?”她说的他们是指包括黄丰在内的三个抢劫杀人案嫌犯。   蔺守安摇头,“我很小心,毕竟我是通缉犯。”   “除黄丰外的其他两人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但只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和长相,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嗯。”步欢移动椅子,凑近蔺守安,“你不愧疚吗?他们本来都活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却都成了杀人犯。”   “我也只是给他们一个报仇的机会,结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有选择不杀人的吗?”叶莱问。   “有啊。有人知道那是自己仇人的家,连门都不敢进。”   “可能不是不敢,而是选择不做呢。”   蔺守安没有抬杠,平静地道:“也可能吧。”   “你动过监控吗?”   蔺守安摇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监控?”   “我也当过警察。你说应该是住宅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吧?我选择的都是能避开摄像头的线路,没必要去动它们。”   是么?那交通局的监控记录是谁动的?为什么动?   韩彬道:“你和李彪认识?”   “认识。他就是那个选择不动手的人。”   大家都很意外:   ——那家伙居然有这个定力?   ——没到他是个聪明人。   ——是个人物啊,难怪敢凑到我们面前来。   隔壁的监控室里,程锦道:“他说他很想知道他以前那案子的情况,但他却不急着问。”   小安道:“因为他很有耐心?”   游铎道:“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他的自首理由就不太充足了。”   “那些理由都是虚的。”小安很实在地道,“一般自首就是为了减刑。他这种情况能减刑吗?”   “谋杀,而且是主谋。估计不行。”   小安眨眨眼,“那他为什么来自首?真的不想活了?”   游铎摇头,“得问他自己了。”   过了会儿,韩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走进监控室里,程锦他们都看着他,他道:“渴了。”然后走到饮水机旁倒水喝。   程锦道:“是他杀的袁胜吗?”   韩彬喝完一纸杯水,低头接另一杯,“我觉得是。”   程锦转头看向单向玻璃墙那头的蔺守安。那个男人和伍尧天差不多年纪,但精神气远不如暴躁的伍局长。人生际遇这事,有时真是难以言喻。   ……   伍尧天回来后,直接杀到监控室,阴沉地瞪着程锦,“怎么回事?你想把我的人丢出这个案子?”   “没有。只是暂时的,我需要24小时,这之后就把蔺守安移交给你。”   伍尧天狐疑地看着程锦,“你想干什么?”   “查案啊,还能干什么。”   伍尧天看了程锦半晌,“24小时?”   “对。需要你配合24小时。”   “你的信誉度好像还行?”   程锦点头,“还行。”   伍尧天点点头,转身走了。   韩彬指向玻璃墙后面的蔺守安,“守他24小时?”   “对。”   “好。”韩彬很敬业。蔺守安上卫生间时他都跟着,而且还把隔间门拆下来了。   蔺守安道:“不用这样吧。我是来自首的,肯定不会自杀。”   韩彬道:“你的自首跟自杀有什么不同吗?”   “……”蔺守安站在马桶前迟疑了一阵,道,“你在这看着,我拉不出来。”   “帮你买支开塞露?”   “……”蔺守安如果能预料到自首后会遭遇这个,应该就不来了。   24小时挺长,为了解困,程锦和杨思觅去和蔺守安聊了会儿。   蔺守安困倦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能让我睡一会儿吗?”不配合的嫌犯才不让睡觉,怎么他这么配合也不让睡?   程锦微笑:“再聊会儿。我不是也没睡?”   蔺守安叹气:“那就聊吧。至少我这次的待遇比上次好多了。”   程锦道:“你这一生可以算是相当坎坷了。”   蔺守安苦笑了一下。   程锦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欠你的吗?”   “你是说我这一生是个悲剧吗?”蔺守安道,“的确是个悲剧。连绵起伏的悲剧,高潮不断,等到出现在新闻上时,大概能得到许多声唏嘘。”   被同事戴绿帽而不自知,同事被杀后含冤入狱,被判死刑,执行前成功越狱,女儿遭人报复性侵,杀了性侵女儿的人,特案组来查杀人案,然后意外地找到了当年杀死同事的真凶,然后又追查到他身上,他只好自首。   原本不是杀人犯,最终仍是杀人犯。   蔺守安道:“我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欠我的,所以想让所有人来看看我这出悲剧。”   “我有另外一种想法。”程锦道,“这案子很难办,虽然有你的口供,但后续不一定能找到支持你口供的证据,这样是没法给你定罪的。”   蔺守安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这是在耍我们啊。”   蔺守安大笑。 第183章 谋生13(完)   凌晨三点,小安的电脑突然发出警报声,她像触电一般跳起来扑到电脑前,“来了来了!”   游铎“嗯”了一声,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   叶莱神色一凛,走到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动作。   程锦也看向小安和游铎,不过他没有站起来,因为杨思觅正靠着他,杨思觅听到动静后只是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就又闭眼了。   过了会儿,杨思觅拍了拍程锦的大腿,“放松点。”程锦绷紧了身体,让他靠得不舒服。   程锦无奈地放松下来,靠到椅背上,心想,一定得抓到那家伙才行。   小安和游铎现在正在追踪入侵公安局网络的人。   蔺守安来公安局自首后被隔离了,除了特案组没人知道审讯实况。那些想知道最新消息的人无法从别处得到讯息,只能入侵网络查看监控资料。小安和游铎早就设好了重重陷阱守株待兔,就等他上门了。   一刻钟后,小安道:“老大!抓住他的小尾巴了!”   “追踪到地址了?”程锦边问边揽着杨思觅坐好后,然后他快步走向小安。   “嗯!”小安重重点头,她的电脑屏幕上现在显示的是一幅电子地图,一个醒目的水滴状标记正插在地图上,旁边是一行地址。   游铎道:“高档别墅区。”   “看来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程锦道。   “能住在这种地方……赖老板的人吗?”   “可能。”   叶莱道:“老大,通知伍局长抓人?”   程锦摇头,“不。我另外找人。”   他说完立刻打电话给武警部队让他们派一队特警出来,到某地和他汇合。   ——武警部队不受制于当地政府。所以程锦使唤得动。   他先前已经和武警部队那边打过招呼,说可能需要他们的帮助,那边很客气地表示会时刻准备好,随时都能接受他的召唤。   程锦道:“步欢和游铎跟我一起,叶子,你和小安、韩彬在这边看着蔺守安,有事联系我。”   “好。”   叶莱去隔壁的审讯室把步欢换出来。   那片高档别墅区建在江边,一路过去,公路宽阔,街灯如繁星,路边景观美观大方,一派国际大都市景象。木伦能跻身一线城市队列确实是有理由的。   高档别墅区安保严格,要不是程锦带了两卡车武警过来,估计会被拦在大门外。   有武警在,保安们不太敢阻拦,但还是道:“你们稍等,我打电话请示一下领导。”   步欢下车把保安推开,“小兄弟,别犯傻了。”   进入别墅区后,找到目标别墅,围起来,然后步欢去按门铃。   门禁对讲机传出一个礼貌的男人声音,“请问你是哪位?”   步欢看向摄像头,灿烂一笑,“特案组——正规国家单位。请务必配合我们的调查。”他往旁边偏了下头,示意屋里人看他身旁全副武装的武警。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人出现在大门后,看这几人的样子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家政人员。   看着门外的武装人员,中年人冷静地道:“能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步欢挑眉,这个时候有必要看证件?就算有人能冒充他们,也叫不来这么多全副武装的武警啊。   程锦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证件递给门后的中年人。   程锦身后,杨思觅拿出枪,摸了摸枪身,然后打开保险。   中年人辨认一下证件上的名字,然后把证件还给程锦,“请问你们找谁?”   程锦道:“看到人我才知道。”   中年人道:“抱歉,先生现在不在家。”   “无妨。我找在家的人。开门吧,我不想强闯。”   中年人看了看他,然后走到一旁,按下按钮,大门自动打开。   别墅里总共有六个人,五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六个人被集中到一楼客厅里。   程锦看着他们,谁是他要找的人?   杨思觅凑到程锦耳边说:“那小子是赖宇的儿子。”   程锦意外地打量着轮椅上的男孩,这孩子长相漂亮,是有几分像赖宇,不过他看起来不怎么健康,不像他爹,健康到能去玩极限运动。   程锦把先前那个中年人叫到客厅外面,问他:“你是管家?”   “是的。”   “赖老板不在家?”   “你是说先生?”   “你不知道他是谁?”   管家摇头。   “他多久来这里一次?”   “很少来。”   “那孩子是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管家迟疑了一下,道:“他叫时好雨。应该是先生的儿子。”   “他跟妈妈姓?”   管家摇头:“我不清楚。”   “他多大?”   “13岁。”   “他怎么坐轮椅?”   “走路不太方便。”   “能走?”   “能走,但不太方便。据说从出生起就这样。”   程锦心想,是先天性残疾?“除了走路不方便,他还有别的疾病吗?”   “没有。”管家有点不高兴地说。   客厅里,轮椅上的男孩看着杨思觅手上的枪,“是真枪吗?”   杨思觅道:“没玩过?”   男孩摇头。   杨思觅取出弹匣,把枪递给男孩。   男孩兴致勃勃地拿着枪翻来覆去地把玩起来。   程锦回到客厅时看到这一幕被吓一跳,随即看到杨思觅手上的弹匣,这才松口气。   二十几分钟后,游铎从楼上下来,问:“二楼中间那个套房是谁的房间?”   几个家政员工的目光移到男孩身上。   游铎看向男孩,“里面的电脑是你在用?你的设备不错,技术就不太行了。”   男孩很不服气,“……你的技术很好吗?”   “和你相比?好很多。”   男孩气鼓鼓地瞪着他。   男孩及他的几个家政员工都被带往公安局。   上路前,管家道:“我想请律师过来,这应该是合规定的。”   程锦同意:“可以。”   倒是时好雨道:“不用律师。”   管家着急地看着他,“你还没有成年,当然需要律师。”   时好雨笑道:“不是需要律师,而是需要监护人陪同吧?我的监护人呢?”   管家无言。   程锦心道,看来这小孩的个性不像他的长相那么乖巧。   “叫来吧。”程锦道。毕竟确实是未成年人,就按规矩来吧。   到公安局后,伍尧天很快得到消息赶过来,他找到坐在监控室里的程锦,强忍怒气,“你怎么回事?!”   程锦看着玻璃墙后面的审讯室道:“他叫时好雨,你知道他是谁吗?”   伍尧天皱着眉看向审讯室,里面有个坐轮椅的男孩,游铎在和他说话,听起来两人正在聊电脑方面的事。“他是谁?”   “很可能是赖老板的儿子。”   “……”伍尧天快步走到玻璃墙前,“你把他抓来干嘛?”   “协助调查。”   伍尧天沉默片刻,道:“向未成年人问话需要监护人陪同。”   “对。他的监护人不知道在哪,不过他有律师,马上就过来了。”程锦看看时间,“24小时未到,你可以走了。”   “……”伍尧天震惊地看着程锦。   程锦和伍尧天对视,“说好的24小时,不是吗?你的信誉应该也还行?”   伍尧天边点头边用目光诉说:你行的……   然后他忿忿地转身走了。   “不审?”杨思觅道。   “不审。但可以稍微和他聊几句,如果他愿意聊的话。”程锦拉住杨思觅的手腕,“走,要抓紧时间。”走到门口,又回头,“叶子,如果律师来了,稍微拖下时间,请他们填点表格之类的。”   “好。”   程锦和杨思觅走入审讯室中。   正在聊天的游铎和时好雨看向他们。   程锦拿出手机,把邱普也就是赖宇的照片拿给时好雨看。   时好雨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程锦,“你是我爸的朋友?”   “不算。”程锦收起手机,道,“蔺守安在隔壁,你要见见他吗?”   时好雨愣了下,道:“好。”   程锦没打算真让他见蔺守安,而是看向游铎:“把隔壁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给他看。”   “好。”游铎打开平板电脑,接上隔壁的监控视频,然后把平板放到桌上。   时好雨操控着轮椅来到桌边,拿起平板。   隔壁,蔺守安问步欢:“你出去过了?”   “嗯。怎么看出来的?”步欢道。   韩彬道:“身上染上了香氛的气味。”   步欢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冲蔺守安笑道:“你很熟悉这个味道?看来你认识那小孩啊。”   蔺守安一愣,欲言又止。   时好雨看着平板上的画面道:“他看起来不太好。”   “他当然好不起来。”程锦道,“他杀了人,而且还策划了一系列杀人案。这是重罪,是要判死刑的。”   “胡说!谁说他杀了人?!”时好雨有点激动,脸颊泛红。   程锦回忆了一下管家说的这小孩除了腿脚不便,没有别的疾病。嗯,不必担心他会因为情绪激动犯什么病。   “他自己说的,不是我们抓的他,是他自己过来自首的。”程锦道。   时好雨咬了下唇,道:“是我杀的人,也是我策划的那些杀人案。”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   时好雨说,蔺守安是两年前到他身边的,给他当保镖。   时好雨一开始很不喜欢蔺守安,因为觉得这个男人很无聊。直到半年前,突然有一些人有意无意跑来接近他,从那些人那里,他得知蔺守安原来是个潜逃的杀人犯,他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开始注意起蔺守安来了,慢慢地他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他开始调查蔺守安以前的事,虽然没查到以前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但查到了蔺守安有个女儿,而且那女孩被人欺负过。   时好雨很生气,气蔺守安没用,居然让女儿白白被人欺负。   后来他查到是袁胜欺负的蔺守安女儿,他想了个办法,把人袁胜杀了。   “你杀的?你会用刀?”   “怎么不会?!”   杨思觅从口袋里掏出把弹簧刀,递给时好雨。   时好雨摸了摸刀,弹出刀刃,然后像模像样地比划了几下。   “你怎么杀袁胜的?”   时好雨扬起刀,用力往下插,“就这样杀呗。”   “坐着轮椅杀?”程锦看向时好雨的轮椅,“站起来走几步。”   时好雨皱眉,站起来,在审讯室里走了一圈,他走得不快,两只脚一高一低,但确实能走,走得也还算稳。   程锦想起警方曾在袁胜家收集到脚印证据,鉴定人员说那是一个腿脚有残疾的人的脚印,那人可能是一个身高在165左右、体重55千克左右、年纪在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   程锦心想,这误差有点大啊。   后来程锦找鉴定人员问了下这事,对方有些尴尬地道:“我当初是假设嫌犯的左脚是健康的,所以才得出来这个结论。但实际上时好雨的两只脚都不健康,所以……”   他哪想得到一个双腿有残疾的人居然会去抢劫杀人。而且就算他想到了,他也无法根据残疾人的脚印判断他的身体数据,因为不确实性太多了。   此刻,在审讯室时,时好雨继续说,因为他腿脚不便,所以不爱室外活动,更喜欢呆在电脑前。   然后他就认识了黄丰等可怜人。这些人都身负血海深仇,却都无力为自己报仇,他就想办法为他们提供报仇机会。   事后,他又帮他们清除证据。   时好雨说:“我觉得他们也太幸运了,居然能碰到我这么好的复仇策划师。”   程锦一时无语。   杨思觅露了感兴趣的笑容,“复仇游戏很好玩?”   时好雨故作淡定,状似平静地道:“还行吧。”   游铎表示怀疑:“你只是个小孩,我不相信你能办到那些事。”   “我有很多帮手啊。”时好雨道,“他们都听我的,对我忠心耿耿。”   “……”游铎能想象出那个情景,因为他也个有很多帮手的人——花钱雇来的。   程锦无语地想,真是个坑爹孩子。   那些人哪是对时好雨忠心耿耿,是在对他爹表忠心而已。   程锦提出疑问:“你这么干就没人阻止你吗?”   “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让每个人只负责一件事,都是很普通的事,我又是个小孩,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怀疑。”   “……”程锦道,“但你说你杀了袁胜。你杀了人他们还不怀疑吗?”   “那次啊……那次蔺叔在啊,他会替我保密的……哦,不只保密,他还想替我顶罪。”   “他为什么要替你顶罪?”   “他觉得我是小孩子,他没看好我,所以都是他的错,大人有时候特别自以为是。”   程锦看着时好雨婴儿肥的脸,“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你这个人真奇怪。”时好雨看向程锦,然后绽放了一个灿烂笑容,“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我今年才13岁。”   13岁,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年纪。   程锦毛骨悚然。   片刻后,程锦道:“你爸知道你干的事吗?”   “不知道。他在国外呢。”   “他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去年吧,去年夏天他带我去游过泳。”时好雨皱着脸道,“我讨厌游泳。”   程锦看着他,先前还在说杀人案,现在就在想游泳的事,这孩子……程锦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闲闲地坐着,看电视剧般地看着时好雨。   游铎道:“交通监控是你动的吗?我觉得你的水平不够。”   “小瞧人!”时好雨生气地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   时好雨皱眉,“是我指挥手下人做的,那不就等于我做的吗?”   “哦。那今晚你怎么没有指挥手下人做?”   “太晚了啊,不好找人。”   “应该是你现在叫不动他们了吧。”程锦道,“因为你爸回来了。”   这是个合理猜测。   特案组进入木伦,赖宇只要还活着肯定会关注一下他们这边的动静,一旦注意了,他便会知道他儿子干了什么好事——假设他先前是不知道的。   时好雨瞪大眼睛,慌张地道:“你,你胡说。”   “怕了?”   “你骗我!我才不怕。”   这时敲门声响起,叶莱推开门,“老大,来了。”   程锦点头。   时好雨紧张地道:“我爸真的来了?”   来的是律师,而且来了不止一个。   领头的那位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律师,他严肃地看着程锦,“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况下你们擅自讯问未成年的当事人,这不合规定。”   程锦道:“相关规定也是有一定弹性的。只是和他聊了几句,他情绪良好,这段谈话也不会记录下来做为证据。对了,你们人太多了,只能进去一个陪他。”   老律师顾不上继续指责程锦,对跟他一起来的人道:“我去。”然后便匆匆进入审讯室。   程锦和杨思觅回到监控室。   “小安,你跟游铎去查一下时好雨的电脑,看能否查到什么证据。”   “好的。”   “叶子,你和步欢回时好雨家一趟,搜一下他的鞋,看能否找到在犯罪现场留下脚印的那双。”   目前还有一部分武警留守在时好雨家,不必担心证据会出问题,也不必担心叶莱他们过去会有危险。   “好。”   监控室里只剩程锦和杨思觅了。   程锦叹气:“思觅,你怎么看?是他做的吗?”   杨思觅看了眼玻璃墙后的时好雨,他正不耐烦地看着他的律师。“主谋大概是他——至少他自己觉得是他。”   “杀袁胜的人不是他。”程锦道,“不是拽着刀从上往下扎的,而是抓着刀直接往前面平着刺出的。”   “他也太弱了。”   “弱吗?才13岁就策划谋杀案……”   “还没到反社会的程度。”杨思觅道,“他认为自己在做正义的事。”   杨思觅对正义就无感。   “赖宇到底怎么教孩子的?”程锦皱眉道,“教不好就别生。”   杨思觅道:“等见到他你可以问他为什么要生。”   “嗯。”   早上六点半,程锦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约他一起吃早餐。   程锦对杨思觅道:“是赖老板。”   程锦和杨思觅赴约。   这次赖宇没有隐匿在黑暗中,他光明正大地坐在阳光下,朝程锦和杨思觅露出明朗笑容,“早上温度正好,所以我们就在外面吃吧。”   程锦心想,搞什么,好像我们很熟一样。又想,赖宇和邱普的确是同一个人。   杨思觅道:“舍得从你的老鼠洞里爬出来了?”   赖宇笑道:“你还是这么刻薄啊,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多久不见都不觉得生疏。”   程锦不太愉快地想,他不喜欢这种自来熟(自作多情)的。   赖宇招手让人送早餐上来。   很快大大小小的碗和碟子被摆了一桌,中式西式都有。   赖宇道:“我还是喜欢吃中式早餐。长了一个中国胃啊。”   “之前真在国外?”   “真在国外。前天刚回来。”   “我没听到动静。”   赖宇笑道:“我有我的办法。”   “你是很有办法,但怎么就不想办法把你儿子教好呢?”   赖宇敛了笑,“是我疏忽了。”   “养而不教,你又何必生他。”   赖宇还是那句话:“是我疏忽了。”   赖宇没想要孩子,但很多人想帮他生。他既不禁欲又没有结扎,所以虽然每次都有做保护措施,但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然后就有了时好雨。   时好雨的妈妈姓时,是个爱玩的姑娘,抽烟喝酒嗑药样样都来。时好雨的腿会残疾和他妈的生活习惯是分不开的。时妈妈原本还想母凭子贵,结果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残废,她不敢再妄想什么,自己养一个残废又太辛苦,后来她就把孩子丢给赖宇然后跑了。   赖宇并不指望时好雨怎样,所以残废也无所谓,就养着呗,反正他有钱,够养时好雨几百辈子。   但他完全没想到他这残废儿子还能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程锦道:“他做那些事,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在国外。那点事又太小,所以没能传到我那。”   几个抢劫杀人案对赖老板来说真不是大事。其实对伍尧天来说一般的抢劫杀人案也不是大事,但如果是连环杀人案那就不一样了,这种案件的凶手可以说就是疯子,会一直杀下去,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所以一定得抓住他。这就是这系列案件会递到特案组手上的原因。   “你为什么去国外?”程锦道,“和那个什么副市长有关?他什么来头?”   赖宇不答反问:“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在楚南干了件大事?”   程锦道:“不算什么。”   “别谦虚啊。”赖宇叹道,“形势就是如此。我也无法和国家机器对抗。所以该退就退吧。”   程锦道:“不后悔?现在木伦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悔什么,我总不能分裂国土,也没那个能力。”赖宇黯然神伤,“木伦现在这样……你有能力就帮一把吧。”   程锦正色道:“我会尽力。”   低着头在吃一个酥皮点头的杨思觅道:“别理他,他装可怜。”   嗯?程锦看向赖宇。   赖宇笑道:“程老大有一颗赤子之心。”   程锦皱眉。   赖宇道:“去年年初上头派人来和我沟通,希望我在某些领域收敛一些。时代在进步,木伦也要往前发展,我不应成为阻碍。话说得还是蛮客气的,但其实就是警告我啦。我当时答应先离开一年,如果他们能把木伦弄得更好,那我以后就不多管闲事了。”   杨思觅道:“天真。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一旦让出了手中的权力,那就别想再全数收回。”   他嘴角沾着一些酥皮碎屑,程锦伸手帮他擦掉。   “没办法,我势单力薄。”赖宇道,“也是我太自负了。从这点来说,我确实该考虑放手了,一个骄傲自大的幕后操盘手太危险了。”   程锦对赖宇有好感的地方就在这里,从当年到现在,这个人的权力欲都不强,也没什么私心。大概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轻易就拥有一切,所以才能平静地放手。   “不过我现在是彻底翻不了身了,他们把那小崽子捏在手里,我总不能不管他。” 赖宇对程锦一笑,“所以也没骗你,我是虎落平阳啦。”   时好雨13岁,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让他回家由监护人好好管教,也可以送进收容所教养个几年。相关规定是有弹性的。   赖宇也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招,毕竟时好雨只是个残废。他倒不是嫌弃自己孩子,就是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看得起他这儿子。   程锦道:“你是说有人故意配合你儿子干那些事?”   “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也见过他,难道你觉得他是天才少年?”   “……”程锦不确定时好雨智商如何,就是觉得他性格有些恶劣。“他说从半年开始,有一批人刻意跑去接近他,他觉得那些人用起来很好用。”   赖宇笑了下,“看来这小崽子也不是特别傻。”   “是不傻,他跟我说他今年才13岁,他知道这个年纪不用负刑事责任。”   赖宇道:“我没教过他这种东西。”   “他以后如果再犯,我支持从重处罚。”   赖宇道:“我也支持。我会送他出国,让他上全日制的国际学校,以后也不会再让他回国了。”   “关键是要教育好他。”   “我尽量。”   程锦皱眉。   赖宇有点无奈地道:“我们都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恶棍,有些人真的不是教得好的,还是直接用铁链捆起来比较实在。教我当然会教,但防也得防着。总不能让这小崽子坑我第二次。”   行吧,孩子教育的事上程锦没什么可说的,他换了个话题:“有人在你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你就一点也没发现不对?”   “背叛者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其实我本来是想趁这次机会好好清理一下的,结果却出了这种事。唉,也是他们的动作太小了,这种芝麻小事一般不会被报到我这里来……”   程锦看着赖宇,看他还能说多久。   赖宇渐渐地收了声,沉默片刻,反省道:“是我太不关心他了。以后真得好好管教才行。”   “蔺守安这人怎样?”程锦问。   赖宇道:“我不知道。”   “他当初越狱是你让人帮的忙?”   赖宇只是笑。   “他为什么要去自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真心想替小崽子顶罪,还是想趁机把事情搞大,让我再无补救余地。”   杨思觅道:“你倾向于后者。”   赖宇又笑。   程锦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个点上,道:“你还想补救?”   赖宇缩起脖子连连摆手,一副示弱“求放过”的姿态。   “伍局长知道你回来了吗?”   赖宇笑道:“他很想我吗?”   “没有,他说有你没你都一样。”   “哈哈哈哈,他那是嘴硬。”   吃完早餐,程锦和杨思觅回到公安局。   叶莱过来道:“老大,找到那双鞋了,鞋印和犯罪现场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程锦点头,“小安和游铎那边呢?”   “里面有时好雨试图入侵公安局网络时留下的痕迹,别的就没有了。”   “嗯。”   看还有时间——24小时未到,程锦决定去见下蔺守安。   蔺守安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了,应该是没怎么睡觉的缘故。   程锦跟他说下时好雨的事,“他说是他杀的袁胜,也是他策划的复仇游戏。不过,我认为袁胜不是他杀的,他力量太弱,还腿脚不便,用刀也用得不熟练。”   蔺守安道:“是我杀的,也是我策划的,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策划这事先不谈。“你杀人时他在场,对吧?你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杀人?”   蔺守安否认了:“没有,我是在要离开时,又返回了屋里,把袁胜杀了。我当时心里很乱,杀了袁胜后发了一下呆,耽搁得有点久,小雨走过来找我,然后看到袁胜死了,我立刻带他离开了。”   “还有谁能证明是你杀的袁胜?”   “那天还有另外在场,他们没亲眼看见我杀人,但他们可以证明小雨没杀人。”   这个得等抓到那两人后再向他们查证了。   “你说你本来都要离开了,却又返回了,为什么要倒回去?”   “出门时,我看到附近的椅子上有只长丝袜,我当时就觉得那人渣肯定还欺负过别的姑娘。这大概是我潜意识为自己找的借口,我就是想杀了他。”   程锦觉得逻辑上还算说得说去,便开始问下一个问题:“时好雨的鞋印曾出现在两个犯罪现场。一个是袁胜,另一个是一个抢劫现场。那两次你应该也在?你为什么要带他去做这种事?”   “让他看一下底层人的生活,只是让他看看,没让他动手,他什么都没做。”   程锦无语,“你以前也是这么教你女儿的?”   蔺守安沉默。   程锦敲桌子,“说话。”   蔺守安道:“我女儿小时候很挑食,我就带她去农村干过活,让她知道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小雨很娇气,像个小闺女,我觉得让他看看社会上丑陋的一面对他会有一定的帮助。”   程锦被气笑了,“你挺有本事的,替赖老板教儿子。”   蔺守安愣了,“他是那个——赖老板的儿子?”   “对,我刚从赖宇那回来,他亲口承认了时好雨是他儿子。”   “我没想到……”蔺守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以为他是某个黑道头目的儿子,因为残疾,所以被丢到一边。”   一个黑道头目的儿子去了解一下黑道上的事只能算是普及常识。但赖老板的儿子,当然可以不用去接触那些东西。   “时好雨说半年前开始,有很多人跑来接近他。”   “是,我以为是他父亲的人,黑道家族难免存在派系斗争。”蔺守安抹了把脸,“其实是有人想算计赖老板对吗?”   “嗯。”   “我对不起他。”   “哦?”   “他帮过我,我恩将仇报了。”   “他帮你只是顺手罢了。”   蔺守安摇头,“赖老板有一身侠骨。”   “你为什么来自首?”   “赖老板——之前我不知道老板是他——让人给我传话,让我以后不用再跟着小雨了,他会给我安排别的活。我以为我是颗弃子,既然走投无路了,我又确实杀了人,那就来自首吧。”   “你对他心存怨恨。”   “如果我知道老板是赖老板的话,我不会这么干。”蔺守安苦笑,“我不信别人总得信他,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   说到底是信任问题。蔺守安命运多舛,不信任他人,所以会预设自己已经面临绝境。   ……   24小时到了,伍尧天急匆匆地把案子接过去了,还颇为怀疑地审视程锦,“你都干啥了?”   “没什么。就理了下案情。等你查完后,我们对对答案。”   伍尧天,“……”   晚上,又有人约程锦见面。对方姓尚,职务是副市长。   尚副市长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请了几位同僚作陪,其中一个程锦在和伍尧天出去喝酒那晚见过。   程锦心想,这人到底哪边的,怎么哪哪都有他?   尚副市长是文人,斯文中透着隐隐的清高。   不像伍尧天,有种金戈铁马的匪气。   也不像赖宇,当得了翩翩贵公子,也扮得了市井无赖,能和权贵推杯换盏,也能和下九流们把酒言欢。   尚副市长当是两者都不屑的。或许也不是不屑,只是他无法融入那种氛围。   不知道是不是参照伍尧天的请客方式,尚副市长也请喝酒,不过是米酒,偏甜,杨思觅喝了不少。   除了酒,还上了不少小菜与点心。   有人有意无意地提了句:“这里的早点也很不错。”   这是知道程锦吃过赖老板的早点了。   大家聊天,聊到特案组来木伦的工作,倒是没聊抢劫杀人案的具体细节,而是说起了城市治安问题。   大家都相当忧国忧民。   尚副市长还提了句夏部长对木伦的状况也十分忧心。   程锦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夏部长是指公安部的一位副部长,在处理冷江的性产业问题时,程锦和他接触过。   程锦道:“我以前来过一次木伦,当时我就觉得木伦这么下去不行,迟早要改革。”   众人都点头。   “这次一来,果然有了变化。”程锦沉吟道,“大概所有的改革在起初都是不如人意的。”   众人沉默。   尚副市长道:“具体是哪里不如你的意?”   这话很重了。   “当然是犯罪率。”杨思觅道,“夏部长最关心的也是犯罪率吧?”   尚副市长道:“升高只是暂时的,以后会降下去的。”   “用赶走有犯罪前科的人这种办法?”程锦说得很直白。“他们中的很多人要求不高,有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了。何必把他们往危险的路上逼?”   尚副市长皱眉,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好放到明面上说。“我也是参考那些做得好的城市的经验。”   “一国都可以两制。为什么每个城市要弄得一样?照搬别处的经验,说难听一点,这是懒政。”   尚副市长眉头皱得死紧,濒临暴发了。   程锦道:“改革一向艰难——”   杨思觅接下去道:“摧毁重建反倒容易。你们应该是在走‘重建’这条路,对吧?先激化矛盾,等暴乱暴发后全面清洗各方势力,然后就天下太平了……”   程锦制止道:“思觅。”   “天下太平?想得美。参考一下历史经验或者其它类似地方的经验,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你们这批人呢,最光荣的会成为殉职的烈士,最耻辱的会得到累累骂名——遗臭万年应该不至于。”杨思觅说完后,笑着举起酒杯,“敬你们。”他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程锦道,“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尚副市长沉着脸不说话。   众人像屁股下有针一样坐立不安。   后来大家便没再聊木伦了,转而聊一些不痛不痒的生活琐事。   努力磨到十点钟,有人说起尚副市长明天一大早就有个会,大家便纷纷说不早了是该回家了。   程锦和杨思觅打车回去。   程锦揽住杨思觅,让他靠着自己休息,“累了吧?”   杨思觅不给面子地道:“是你累。”   程锦低笑。   特案组又在木伦呆了两天,然后决定回京。   机票刚订好,赖宇就打电话过来了,“不来赌场玩玩再走?上次你们不是没玩成吗?”   程锦心想,难道他们是订的赖宇家的航空公司的机票?“下次吧。”   赖宇遗憾地道:“本来再请你们请个早点。”   “为什么总是早点?”   “省钱啊。”   程锦无语。   “接下来我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尚副市长想提高就业率,开会号召广大企业多为民众提供就业岗位。他还挺行的,用我们的钱刷他的政绩。”   “对你们来说钱是小事吧。”重点是尚副市长表明了他的态度:愿意适当调整某些不合适的政策。   “怎么是小事呢?经济是一切的基础。”   “那你好好发展经济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是我的新目标,我要让木伦成为最有钱的城市!”   “……你加油。”有些人真的是相当神奇的存在。   程锦也和伍尧天说了他们要走了。   伍尧天没有丝毫不舍之情,爽快地道:“好,明天我让人送你们。”   “不用,我们有车。”   “哦哦,那家租车公司的车是吧?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以后不再搞事,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   程锦感觉伍尧天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所以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但是还没上路就又出了事。   半夜,蔺守安在拘留所里自杀了。纸巾打湿后捂住口臭,窒息而死的。   负责看守的工作人员在凌晨时分发现蔺守安的睡姿很别扭,就过去看了下,结果发现出事了,当时蔺守安还没断气,工作人员赶紧把他送去医院抢救,可惜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伍尧天半夜被人叫醒,然后就打电话把程锦叫醒了。电话接通后,伍尧天的第一句话是:蔺守安自杀了。第二句是:没有刑讯他。   程锦沉默,好一会儿才道:“确定是自杀?”   “对,有监控的——没人动过,刚我亲自去验看了,明天你们也过来看看。”   “不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人的吗?”   时好雨坚持说是自己杀的人,死不改口。而同行的两个同伙因为等在门口的缘故,什么都没看到。没人证也没物证,这案子之后会怎样还很难说。   “对。但他就是自杀了。没有刑讯他,也没有在言语上侮辱恐吓他,但他就是自杀了!你说大家会怎么想,不都得以为是我们弄死他的?!”伍尧天快气疯了。   杨思觅凑到程锦手机边听了一会儿,搞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事,他漠不关心地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伍尧天怒道:“是我不让你们睡觉的吗?!”   杨思觅对程锦道:“他脑子坏了。”   伍尧天在手机对面吼:“你脑子才坏了!!”   程锦头疼欲裂,叹着气道:“行了,别吵了,再吵他也不会活过来。”   伍尧天咬牙切齿地道:“他要是活过来,我就……我就亲自去守着他!”   “……”   杨思觅看向程锦:我说了吧,他脑子坏了。   在程锦一直沉默的情况下,伍尧天的火气像失去了助燃剂一般,渐渐熄灭了。   伍尧天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是恨毒了我们,就是要死在我们局里,让我们也尝尝有口说不清的滋味。   程锦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蔺守安是否是在报复,他此时想起的是蔺守安之前说过的话:   我让你们看一出悲剧。 第184章 非关案件——日常   回京的第二天, 程锦接到了景行止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时,程锦还在床上, 前一晚睡得迟, 所以次日起得晚。   杨思觅道:“谁?”   程锦看了下来电显示,景行止,他接通电话并开启外音。   “我又来了, 烦我吗?哈哈哈哈,烦就对了。”景行止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从手机中冲了出来。   这家伙就是有病。程锦道:“什么事?”   景行止一听他的声音就道:“你这是还在睡觉?”   “你是说我现在是在做噩梦?”   “你是说你梦见过我?哎呀呀,太荣幸了!”   “……”程锦道,“你有什么事?”   “来关心一下你们。”景行止用一种很八卦的语气道,“听说这次的重要嫌犯死了对吧?”   想起蔺守安, 程锦的心情不怎么好,“是死了。一个决心求死的人, 谁也看他不住他。”   “真是自杀的啊?”景行止一副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姿态。   程锦皱眉, 这问题他自己也问过伍尧天,但等到有人也这么来问他时,他却莫名地挺不爽的。“当然是自杀的。有24小时监控,我去看过监控录像, 没被动过手脚。”   “唉呀,他怎么那么想不开啊,他以前不是当过警察吗,怎么这么脆弱?”   有完没完啊。程锦道:“你管那么多。你到底有什么事?”   “首先呢, 我代表领导表扬一下你们组,这次你们表现不错, 没折腾出什么大事来,以后要继续保持,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成绩就自满骄傲。”   程锦,“……”   “其次么,就是代表领导来听下你对木伦现状的看法,毕竟你是亲自去那个犯罪天堂走过一趟的人,所见所闻都比较切实可靠。”   程锦按了按额头,“你这么说话不累吗?”他听得都累。   “还好啊!”景行止笑嘻嘻地道,“你不觉得这么说话特别有趣。”   “有趣?你听领导讲话时都是在心里偷笑的?”   “诶,我可没这么说。”景行止义正辞严地道,“你这种天天查案的人就是疑心重,随便一句话都被你给掰出七八种意思来。”   “你太看得起来我了。”程锦懒得跟瞎聊,转回了正事上,“木伦还好啊,反正没什么国家安全问题。”   “不是说犯罪率升高了不少?”   “你知道还问我?”   “看看你老不老实么。”   “吵死了。”杨思觅把脑袋拱进程锦怀里。   程锦抱住杨思觅,安抚拍了拍他的背。   景行止笑道:“杨杨也在?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出不出来呀?”他故意装出了幼稚声音,像个逗弄小朋友的怪叔叔。   杨思觅没反应,像没听到一样。   程锦却是皱起了眉,还捂了下杨思觅的耳朵。他心想,景行止那称呼是从谁那学来的?大仙人还不错,应该不会在背后八卦别人。肯定是和尚跟景行止讲的,这两人都不怎么正经,估计臭味相投。他给和尚记了一笔。   “我们没空。”程锦严肃拒绝。“你刚说木伦的事对吧。木伦最近在搞改革,这是上面的政策,你大概比我还清楚。我的感觉是,他们有点急于求成,所以犯罪率就上升了。”   景行止道:“也可以说是一心追求面子工程,不管内里是不是烂透了,反正用豪华的布料一盖,一切就光鲜无比了。”   程锦道:“不知道他们的初心如何,反正现在是里子面子全没有。不过听说最近又有新动作,说不定过上一阵,情况会有好转。”   “就是说可以再观察观察对吧。”   “我看到的是这样。但我也只有一双眼睛,看得不一定全面。”   景行止笑道:“别怕别怕,你这只是一个参考,坏不了事的。”   怕什么怕……程锦觉得景行止这种慈祥叔叔的腔调甚是渗人。“我们部里怎么还管安全以外的事?”   景行止张口就来:“都息息相关的嘛,我们做情报的,得有大局观……”   “你行了。还有事吗?   “有滴,听说你和赖老板关系不错?”   “只见过一面半,还吃过一餐早点。算关系好吗?”   说一面半,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程锦没看到赖宇长相,只能算是半面。   “好啊。”景行止道,“有句表白的话就是:我想在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   程锦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思觅先道:“你这么跟北风说过?他怎么回复你的?”   “杨杨啊,你现在怎么这么八卦了?哎呀,被程锦带坏了。”   “别污蔑我。你注意力集中点行不行?动不动就离题万里。你很闲吧?你闲我们不闲,没空陪你瞎聊。”程锦道   “你们不闲,不是还在床上吗?”   杨思觅道:“床上有两个人时是最忙的。”   程锦,“……”   景行止装模作样地大叹气,“以这种标准来看,我是挺闲的。”   程锦道:“挂了。”   “别啊。刚刚说到哪了?好像是赖老板想每天早上都想看到你?”   “你闭嘴。”程锦道,“赖老板现在状态不错,他说他要让木伦成为最有钱的城市。”   “他打算怎么操作?”   “不知道。”   景行止明白了,“哦,也待观察。”   “没事了吧?”程锦问。   “有。听说杨杨在木伦时被人调戏了?”   程锦无语。景行止真挺行的,连这种事都知道。   “要不要教训一下那小子?”   “你手伸得这么长?”   “还好还好,一般长吧。”   程锦想了想,道:“谁都会犯错,有些错误也没到杀无赦的程度,如果对方能知错就改,那我认为应该原谅他。”   “你是在暗示我钓鱼执法是吧?”   程锦道:“你还有事吗?”   景行止大笑。   程锦点击挂断键,结束了通话。   把手机放到一边,程锦摸了摸杨思觅的脑袋,“还睡?”   杨思觅道:“想忙起来?”   程锦笑道:“你继续睡……”他飞快地改口,“你继续休息吧。”   杨思觅懒洋洋地在程锦怀里蹭了蹭。   程锦道:“今天休息,明天去看看房子?”   “急什么。”   “不急,我就想看看。”原本还说要先搬进去试住的,结果杨思觅直接装修了。总要去看看他把房子装成什么了样。   “还早,还要几个月。”   这么庞大的工程?“……你让人怎么装的,把墙皮扒了完全重新装修吗?”   “不止,还拆了墙。”   “图纸呢?让我看看。”   “你再看也拆了。”   程锦坚持,“让我看看。”   “在我邮箱里。”   程锦下床去书房开电脑,打开杨思觅的邮箱找到他和设计公司沟通的邮件,忽略其他图纸,直接看效果图。   呃,果然改变很大,那栋小楼除了还是之前那个形状,其它的全变了,墙重刷了,门窗换了,窗变成了大窗,以前是复古风,现在现代化气息浓厚。   看室内效果图,那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墙刷了颜色,似乎每两面相邻的墙都不是同一个色,但都是不亮的浅色,并不刺激眼睛——那就够了。程锦没什么审美上的偏好,只有这么个要求。   地板应该是准备换新的,看着颜色比之前的浅。很多地方都放了大块的地毯,有色彩斑斓的薄款,也有质感毛绒绒的厚款,不知道是设计师为了好看放的示意,还是杨思觅喜欢地毯。   家具都是简洁风格的,但有些带有一种奇幻设计感,像餐厅里的一套木椅,椅背全和动物有关,像是椅背上支着两只长耳朵——应该是兔耳朵,或者竖起一对树杈般的大鹿角,还有长着一对弯曲的山羊角等等……   程锦看得笑了,然后背上一重,是杨思觅过来了。杨思觅揽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颈侧,“好看吗?”   “可以。”程锦抬手摸了摸杨思觅的脑袋,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餐厅效果图,“饿了吗?想吃什么?”   杨思觅道:“有什么?”   “速冻食品?”回来后还没去过菜市场或超市,也没有网上购物,冰箱里只有之前的存粮。“或者出去吃?就是外面热。”程锦望了眼窗户方向,白花花的阳光亮得扎人眼睛。“要不晚上再出去吃?”   “嗯。”   晚上情况有变,虽然也是外面吃,但是景行止请客。   午饭后他又打来电话,说有事要和程锦面谈。   既然有事,程锦当然不会拒绝见面,因个人喜好耽误了正事可不好。“下午吗?”   “晚上吧,下午我有事。”   “到哪见面?办公室?”   “我想想……这样吧,外面谈,顺便把晚饭解决了,我一会儿发地址给你。”   “也行。”   挂了电话,程锦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答应了景行止一起吃饭?好像被套路了。这顿饭没问题吧?他看向杨思觅。   杨思觅一针见血地道:“北风回京了吗?”   “不知道啊。”   “应该回京了。”   “是嘛。”   稍后,景行止的信息到了,根据餐厅名和地址所在区域判断,这顿晚餐应该不便宜。   晚上,程锦和杨思觅准时赴约。结果景行止迟到了,打电话叫他们先去订好的位置上等一会儿。   十分钟后,景行止到了,他果然不是一个人,司码真的也来了。   司码看着不像是这种精致餐厅的目标顾客,他穿得特别随意,上身是件绷在肌肉上的黑背心,下面是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脚上是双脏军靴。   他像是在路边撸串时被人强拉到这地方来的。不过来了后,他倒也没半分不自在,仿佛踏入的是无人之境。   反倒是店里的其他人在看到他后略显不安,因为他眉梢眼角尽是冷意,如一把泛着冷光的狰狞兵器,让人心惊胆寒,不敢多看。   景行止倒是穿得比较正式,衬衫休闲裤,就是照旧扣子解开了比较多。不知道他上班时是不是也是这个德性。   程锦同司码打招呼,“什么时候回京的?”   司码朝程锦和杨思觅露了个刚过冰点的似有若无的微笑,“刚回。”   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所以身上杀意未退。   程锦想,刚回就被拉来吃饭了?他看向景行止:你行动力挺强的。   景行止振振有词:“吃饱吃好才能休息好。”   “听说你们刚从木伦回来,怎样?”司码看着程锦问。   “不怎样。”景行止代答,“重要嫌犯自杀了,白忙一场。”   司码应付景行止很有一套,直接把菜单推给他,示意他点菜,景行止一有事干便暂时安静了。   程锦同司码说了下蔺守安的事。   司码道:“他有个女儿?”   程锦点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试图联系过他女儿,现在也没法问他了。”   司码没说什么。   景行止道:“好奇的话可以去问下他女儿那边的说法。”   “别打扰人家。不是好奇,只是他有亲人还走到自杀这一步……”程锦没再说了。   “觉得奇怪?不奇怪。他女儿可能和他断绝关系了。”   那就越发惨了。程锦不忍地摇头。   杨思觅伸手戳了戳程锦的脸。   程锦转头看他,杨思觅把手指竖起,由远及近移到程锦两眼中间,程锦的眼睛变成了斗鸡眼。两人都笑了。   “这两个幼稚鬼。”景行止凑近司码,“我们点菜,你看看点这个还是这个?”   司码道:“都可以,让杨思觅选。”他大概是觉得程锦也是“都可以”型的,所以直接把他略过了。   景行止便道:“杨杨,别玩了,来选一个。”   程锦皱眉,然后发现杨思觅看向他,他立刻舒展开眉心,温声道:“你想吃什么点吧,不用管我。”   “没想管你。”杨思觅转向景行止那侧,看了眼菜单,“左边那个。”   “没问题!”景行止继续往下翻,时不时就问杨思觅一声。   等他们点到甜点时,程锦终于忍不住道:“别点那么多。”   “好!”景行止道,“杨杨,你听到了,不是我小气啊。”   程锦警告地看向景行止。   景行止露出害怕的表情,“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程锦快翻白眼了,“你并不明白什么是不该说的。”   景行止笑道:“我明白啊。除了你不许别人叫他杨杨对吧?这事早传开了。”   传开了……程锦默默无语。   杨思觅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像在研究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司码笑了下。   “哎呀,帅哥你终于笑了,让拍照留念不?”景行止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个取景框,框住了司码的难得一见的笑脸。   司码没理他,扫了眼桌上的菜单,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菜。   餐厅的菜味道不错,但直到吃完饭,景行止也没同程锦聊什么正事,程锦也识趣地没提。   饭后,大家去取车,杨思觅突然开口:“司码,你去哪?我们带你。”   “……”景行止猝不及防,一脸“我了个去”的日了狗的表情,“杨杨,你又不顺路,想干嘛呢?”   程锦道:“别这么叫他。”   “是是是,杨大爷!这样可以了么?”   程锦气笑了,“你大爷的……”   “不让叫大爷?那叫爸爸?”景行止一脸谄媚。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锦,“……”   司码出声道:“杨,杨思觅,多谢,不过是不顺路,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打车。”   “……”程锦估计司码刚刚本来也是要叫杨杨。真是的,到底有什么好叫得?   景行止倒是没拉扯司码,他很自然地道:“走,打车应该是这边。”又冲程锦和杨思觅道,“两位爸爸,早点回去休息吧,开车小心哈。”   “……”程锦机械性地挥手,“再见,你们也路上小心。”   等景行止和司码走后,杨思觅道:“叫杨杨你也不高兴,叫爸爸你也不高兴。”   程锦无语,又不是他小气,明明是两个称呼都不对。   两人上车。   车开出停车场,开到外面路上时,程锦观察了下路边,没看到景行止,这家伙上哪去了,不会是挤到司码的出租车上去了吧?他就把他自己的车扔这边停车场了?   “他够厚脸皮的。”程锦道。   “还生气?”   “啊?不是,我是说他纠缠北风。”   “哦。我相信你。”   “……”你特地这么说,明明就是不信。   杨思觅捏着嗓子道:“程哥哥,别不高兴了,杨杨是你一个人的。”   “……别闹。”程锦的脸有些升温,他伸手把空调调低几度。   “哥哥,你很热吗?”   “……”程锦板着脸道,“杨杨,好好开车,哥哥回去再陪你玩。”   杨思觅瞬间恢复了正常声音:“不生气了?”   “……”程锦感觉自己好像被哄骗了。   杨思觅嘴角上扬,“回去会陪你玩的。”   程锦,“……”   作者有话要说:   ^_^特案5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这一路的陪伴,么么哒~~~   新文大概五月开(不是特案哦),亲们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这样开了新文会收到提示,希望你们能来看。   唔,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好啦,休息休息,期待下次重聚。   ^_^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