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服与白球鞋》 作者:吕天逸 文案 属性介绍: 1,单元剧,每个单元CP不同,剧情相对独立但互有较小的联系,每个单元的CP都是当下单元中的主角,所以没有主副CP之分,会写几个不确定,少的话两个,多的话三个_(:з」∠)_ 2,傻白甜欢乐日常文,校园+都市,强攻弱受,1V1,无炮灰,偏主受。 微博ID“阿逸____”,是个兼职段子手……不,是个兼职作者,本体是段子手(。 单元一:前期忠犬后期疯狗攻 X 一身正气女装大佬受 单元二:勤劳致富蘑菇王攻 X 嘤击长空豌豆王子受 第三单元看情况…… 第一单元剧情简介(第二单元放不下,就不简介了……) 受在网游中被人欺负辱骂,燃起暗搓搓的报复之心,玩女号装女生戏弄对方,结果……在对方动心之后受发现自己居然报复错了人……更恐怖的是,受发现对方是自己学校的校友……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澜风X王小溪,顾清孟X林星何,王大海X沈言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女装大佬王小溪在网游中被人欺辱,为了报复对方,王小溪假扮女生与对方网恋。然而,真相大白后,王小溪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报复错了人,而对方正是自己同校的校友。无辜遭骗的李澜风在知道王小溪男生身份后发现自己仍然喜欢对方,于是嘴上说着要把王小溪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报复回去,实际上却借报复之名制造接触机会,渐渐展开追求……本文笔调轻松欢乐,是作者一贯的风格,三个单元分别对应三对CP,每对之间互有联系,女装大佬与无辜校草,种植蘑菇起家的憨厚总裁与离家出走小少爷,腹黑温柔医生与认真乖巧好学生,每对都有不一样的萌点,温馨欢脱一路撒糖,是一块甜甜萌萌的无虐小甜饼。 第一卷:第一对CP:水手服与白球鞋 第1章 王少侠与脱发礼   晚高峰时段的地铁车厢。   空气窒闷,乘员拥挤,汗酸味与廉价香水味捉对厮杀,难分高下。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似是被糟糕的环境惹得心浮气躁,眉头紧锁着往门口挪了一步,身体牢牢贴在门上,仿佛想立刻逃离这截车厢。   过了几秒钟,女生的身体神经质地一颤,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女生身后立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神色猥琐,打过蜡般光亮稀疏的头发徒劳地驻守着正在寸寸沦陷的头皮,整个人油腻得宛如烤肠成精,矮胖的身体紧紧贴在女生身上规律地颤动着。   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可周围的人都装成没看见。   这时,原本站在车门三米开外的另一个女生力排众人,拎着大包小裹生生挤出一条血路,站到文静女生身边。   这个新挤过来的漂亮女生外形相当惹眼,她五官出众,妆容精致,巴掌大的脸盘就像一片白里透粉的莲瓣。   她出现的一瞬间,周遭窒闷的空气中漾开一阵雨后森林般清新的淡香。   漂亮女生身材高挑,比猥琐男高出小半头。   她对盯着自己发怔的猥琐男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随即微微一躬身,轻轻攥住猥琐男的一根手指。   猥琐男笑了一声,正想说点儿什么,漂亮女生便抢先张口道:“哥们儿,耍流氓挺爽的啊?”   是清朗的少年音,带着满满的嘲弄。   “啊……”猥琐男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他正懵着,男扮女装的少年忽然将胸前的假发往脑后一撩,扬起下巴露出无法作假的喉结。   猥琐男的表情惊恐得仿佛被非礼:“卧槽!”   男生手腕猛地一翻,迫着猥琐男粗短的中指向后弯起一个夸张的角度。   猥琐男疼得双腿一软,五官扭曲跪倒在地,冷汗涓涓淌下。   “以后还敢欺负小姑娘了不?”男生问。   猥琐男疼得面孔紫胀,口沫横飞:“不敢不敢!松手,快松手!要断了!”   男生放轻力道,却没松手,只简短地命令道:“道歉。”   猥琐男疼痛稍减,找回了语言能力,忙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女生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男生扭头看那女生,征求意见:“想报警吗?我可以作证。”   女生抱着书包瑟瑟地缩了一下,小声道:“不用了……谢谢你。”   这时,地铁到站,门开了。   男生侧步让出通道,裙角一撩,扬腿便是重重一脚踹在猥琐男屁股上,冷声道:“滚。”   猥琐男四足着地,叽里咕噜地滚了。   此时满车厢的人都在盯着这男扮女装的少年看,那些目光中有赞赏的、嫌恶的、好奇的、漠然的……男生身处视线中心,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望向女生的一双眼睛透着少年独有的、天真而不失锐气的光。女生此时仍不自在地红涨着脸,见男生看向自己,急忙又道了遍谢。男生唇角一扬,露出一个友善中透着狡黠的笑容,抬起一手按住自己头顶,五指微屈抓住假发抬了抬,行了一个脱发版的绅士脱帽礼,语气轻快道:“不客气。”   女生先是愣住,随即噗嗤笑出声,被猥琐男非礼的不快霎时一扫而空。   车厢要关门了,男生扣回假发,拎起方才放在脚边的几个购物袋,匆匆跃出车门。   男扮女装的少年名叫王小溪。   去年夏天,他以一分之优势幸运地被本市唯一一所211大学S大录取,目前在念大一。   王小溪这名字,乍一听就感觉这人的父母仿佛在起名一事上不怎么上心,而事实上……这对父母的确就是没怎么上心。他们给孩子起名的原则是顺口就行,大儿子顺口叫了王大海,小儿子就顺口叫王小溪了,一听就感觉这兄弟俩仿佛五行缺水。   今天王大侠也成功地维护了这座城市的正义!   王小溪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腹诽着,昂首挺胸,健步如风,连小裙子的裙角都骄傲得飞了起来,一路上斩获无数男性玩味的目光。   其实王小溪不是女装癖。   截至一年前,王小溪还没有穿女装的爱好。   他大一时加入了学校里的cosplay社团,某天社团活动时被一位恶趣味的学姐撺掇着换上了一套女性动漫角色的COS服,还配上假发化了点儿妆。   因为实在太好看,活动室里当场就炸锅了。   王小溪觉得他们的反应好玩儿,就在学姐的再次撺掇下正式出了一次女性角色的COS,当时他的那套COS照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于是,王小溪面前的新世界大门轰然洞开。   王小溪身高一米七四,在这座北方城市一米七以上的妹子并不少见,加上王小溪骨架小,面部线条也生得柔和,穿上女生衣服再化好妆,只要不开口路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男的。   放飞自我后,短短半年不到,王小溪发女装自拍的微博号就积累了十万粉丝,可算是小有名气,而王小溪也随之越陷越深,每个月哥哥打来的生活费大部分都被他拿去买小裙子了。   不过从开始到现在,女装对王小溪来说一直只是一个娱乐身心的爱好。   在王小溪看来,这个爱好除了小众与略显恶趣味之外,和打游戏旅游看书没什么本质区别,他大部分时间仍是以男装示人,一不觉得自己是女孩子,二不觉得自己是弯的,有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女装照都恨不得对着自己撸一把。   王小溪吹着口哨回到寝室,路过宿管大爷的小屋时大爷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问:“谁?小溪啊?”   ——显然是已经习惯有这么个人了。   王小溪便又冲大爷行了个脱发礼,嘿嘿一笑道:“是我。”   宿管大爷摆摆手,王小溪便在过路男生幻灭的注目礼中唰地一扬裙角,两步两步跨着楼梯旋风似的刮上五楼。   进了寝室,王小溪放好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掏出手机点开一款名为神奇变声器的应用,设置好参数,随即打开微信给一个备注名为“sb”的人发语音。   ——“师父在干嘛呀?我逛街刚回寝室,好累。”   发送完毕,王小溪点开语音检查,一个娇滴滴的萝莉音响起。   ——“师父在干嘛呀?我逛街刚回寝室,好累。”   sb秒回:“副本组织开团呢,来吗?”   看起来sb八成并不知道自己被备注成了sb。   王小溪捏着嗓子软绵绵地撒娇:“等我五分钟,我换衣服。”   sb:“嗯,慢慢换,不着急。”   王小溪放下手机,窃笑着脱掉有点儿箍身子的女装,光着膀子放飞了自我。   王小溪男扮女装骗了一个人,就是这位微信列表中不幸被备注为sb的倒霉蛋。   不过,王小溪不是为了好玩儿,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报复。   而事情的原委,要回溯到大约半个月前。   当时正是大一上学期结束后的寒假,假期最后几天,林星何去王小溪家里玩。   林星何是王小溪初一时的同桌。   初中同桌三年后,两人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的不同班级。   当了三年高中校友后,两人又被同一所大学录取念了不同的专业。   两人看似很有缘分,然而实际上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巧合——王小溪与林星何两人成绩都不错,还都不想离家太远,中考高考时自然便都是奔着A市排名第一的高中与A市唯一的一所211大学去的,两人能一直当校友,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必然。   那天他们两个一人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书房分头玩一款大型古风网游。   玩着玩着,王小溪就发现蜷缩在小沙发里的林星何不对劲——他红涨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搭在键盘上的十根手指微微发抖,似乎是在生气。   “怎么了?”王小溪凑过去看。   “……没事。”林星何轻声回了句便低头打字。   电脑屏幕上,林星何的游戏角色死在地上,装备一片红,耐久全掉成零了,而复活倒计时还有十几分钟。   这个复活倒计时,是随着一段时间内角色的死亡次数增加而增加的,能累积出十几分钟,那显然是因为林星何的角色在短时间内被杀了很多次。   游戏的聊天窗口中,一个ID正在疯狂私聊林星何。   倚剑醉千觞:“***,菜比敢打你爹,地上凉不凉?”   倚剑醉千觞:“S B,手脑双残,你妈是不是***生的你?”   王小溪扫了两眼就气得跳脚,叫道:“怼他!怼死他!”   林星何气得红着脸僵在小沙发上,整个人活像一尊被烧至红热的铁艺雕塑,直到王小溪骂骂咧咧地伸手抢他的键盘,他才回过神来护住键盘,不太利索地敲字回击:“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和王小溪一样,林星何也是美少年的类型,不过两人的风格气质完全不同。   王小溪眼睛偏圆,神情明亮灵动,似乎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灌注了满溢的元气,平时显得可爱,发火时也不输气势。   至于林星何,他打眼看起来活像一只没断奶的幼猫,天生的笑唇总是软软地翘着,又容易脸红,生气时简直毫无威慑力可言。   倚剑醉千觞又骂了三条,王少侠古道热肠,在旁边帮林星何想怼人的话,一句赛一句的精彩。   可林星何却不怼,只一板一眼地敲字:“你骂我就算了,不要骂我妈。”   倚剑醉千觞闻言,从恶如流,果断骂了五条妈。   “你别回了,等我干他!”王小溪蹬蹬跑回书桌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屁股坐在转椅上,烧了一张传送符把自己传到林星何的地图,准备支援软萌可欺的好友。   林星何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颤抖着手敲字,据理力争:“我没有想打你,我只是打野怪,群攻技能不小心波及到你,而且我第一时间就向你道歉了,我现在也需要你向我道歉。”   然而倚剑醉千觞已经开始徒嘴挖掘林家祖坟。   林星何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呼呼地把键盘一推,用于他而言最具攻击性的语言发泄怒火道:“这个人,好像有病。”   “你就不能骂句狠点儿的!”王小溪气得一蹬腿儿,在转椅上转了三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攻:人在国外,室友主动提出帮我做日常,兄弟们真够意思。╰(*°▽°*)╯   以后的攻:那天谁登我号了?CNM。:) 第2章 假那啥与小裙子   王小溪的角色是一名刀客,他前几天刚好在副本里拍了件稀有的紫色武器,正想找人练练。   传送到林星何身边后,王小溪二话不说便操纵角色朝喷子袭去。   然而十秒钟后,王小溪和林星何的角色双双躺在地上,执手相看泪眼,书房一片寂静。   王小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大意了,这货从头到脚全是橙装。”   橙装也就是游戏里品级最高的装备,比王小溪的紫装属性好出不少,这一套打造下来正经要花不少钱。   喷子穿着一身人民币,踩在王小溪角色的尸体上,发了个嘲讽的表情,并大肆发表了一番“穷比没有资格玩游戏,穷比只能算是游戏NPC,穷比的存在意义就是给人杀着玩”的言论。   王小溪:“哦呦,嘲讽老子没钱?”   林星何:“小溪你别理他……”   王小溪:“这货知道老子衣柜里的小裙子多贵吗?”   王小溪并不是没钱,作为一个大学生,他每个月的生活费简直多到令人发指,可王小溪大部分的生活费都用来买小裙子以及小裙子的相应配件了,游戏他只是花个点卡钱,偶尔买买商城时装,装备只是普通水准,不过他操作还算犀利,所以玩得也挺开心。   王小溪被喷得气急,在好友频道寻求支援,不过晚饭时间在线的人不多,林星何又是个刚满级的新手,游戏里除了王小溪压根儿没朋友。王小溪那三两个闻讯陆续赶来的好友一个接一个被喷子干翻在地,王小溪等大家的复活时间都到了,又组织了一波群殴,但这喷子不止装备极品,操作也相当风骚且无赖,没一会儿就把这几个人全耗死了。   由于这波喷子属于险胜,所以清场后喷子就使出一张传送符传走了。   王小溪见人跑了,就点了喷子私聊与他打嘴炮,王小溪平时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可碰上垃圾王小溪就只好以垃圾之道还治垃圾之身。喷子在骂人这方面倒是不怂,两人怼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盒热气腾腾的鸡腿饭与一杯奶盖红茶从天而降落到王小溪手边,林星何满怀歉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王小溪身后传来:“小溪,不好意思,害得你也心情不好了……我刚去楼下那家快餐店买的,你先吃饭。”   “没事儿,怼喷子我心情好,让他自个儿先骂一会儿,我吃饱了再收拾他。”王小溪扣上笔记本盖,掀开饭盒盖一看,里面摆着两个油汪汪的大鸡腿。   林星何眉眼弯弯地一笑:“给你加鸡腿儿了。”   王小溪抄起鸡腿美滋滋地啃,边啃边道:“他居然说要把我们杀退服,太嚣张了。”   “小溪,我们还是别理他了。”林星何殷勤地给王小溪的饮料插管,声音软软地提议道,“那个,过几天开学就不自由了,待会儿我请客,我们出去放松放松,你想唱歌还是打台球?要不我陪你逛逛街,买几件……那个……女装?”   王小溪冷静道:“行啊,我就跟店员说是给你买的。”   林星何噎了一下,随即忍辱负重地小声道:“……好,反正我们身材差不多,我帮你试。”   王小溪笑得差点儿仰过去:“哈哈哈哈我逗你玩儿呢!”   林星何好脾气地笑笑,动作文雅地掀开自己那份饭盒的盖子,道:“那说好了,吃完饭出去玩。”   “不去。”王小溪摇摇头,硬是把话题扯回去了,“刚才那人趁我落单又杀我好几次,怕我叫人还杀完就跑,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林小白兔急忙附和友人,摇头几乎摇出残影:“没见过,真是不要脸。”   王小溪又埋头吃鸡腿:“这不就结了,必须给他点儿教训。”   说起来,王小溪这个爱管闲事的性格纯粹是随了他哥王大海。   王大海比王小溪大十岁,许是小时候水浒传看多了,平生最爱路见不平一声吼。上可爬树送小鸟归巢,下可跳河救溺水儿童,进可公交车上擒扒手,退可单元门洞斗流氓,因为好人好事上过两次当地小报,放在古代一准儿就是锄强扶弱的王大侠。   王小溪从小耳濡目染,性格受了他哥影响,不过他哥个头儿一米八八又练了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颇有见义勇为的资本,而王小溪这假扮小姑娘都毫不违和的小身板,见义勇为全靠一身正气。   至于林星何,他是书香世家出身,父母都是老师,家教相当严格,而且他上头还有个十足强势的姐姐,多方面因素造就了林星何软糯得连个脏字都说不出口的性格。   林星何与一般男生玩不到一起去,因为男生们和林星何相处时总有种在和萌妹子相处的错觉,不过不知为何,王小溪倒是与林星何颇合得来,这游戏也是他撺掇林星何来玩的,就是想让林星何能和其他同学有点儿共同语言,别总被人当成书呆子。   王小溪吃饱喝足,唰地掀开电脑盖,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他的好友列表在线人数多了不少。   王小溪摩拳擦掌,准备再集结人马去群殴喷子,可他点开仇杀列表却发现喷子已下线,而他自己的头上正顶着一个大大的悬赏标记。   玩家可以用灵石——也就是游戏币——对其他玩家发布悬赏,谁杀了被悬赏的玩家谁就可以得到悬赏金,所以被悬赏的玩家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喷子真是个土豪,那他完全可以没完没了地悬赏王小溪,让王小溪没法好好玩游戏。   “星何你快杀我一下把我悬赏领了……哎,卧槽!”王小溪还没来得及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就被两个过路的陌生玩家逮住杀了。   王小溪顶着复活后的虚弱debuff操纵着角色起身,目光像两枚小锥子一样死死钉在仇杀列表中“倚剑醉千觞”这个名字上,恨得直磨牙。   林星何自觉捅了个大娄子,绞尽脑汁想哄王小溪开心。   于是他打开微博,点进一个搞笑po主的主页,想搜罗几条有意思的段子给王小溪讲讲,分散他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林星何找到一条好玩儿的,急忙献宝似的把手机递到王小溪眼前:“小溪你看这个,逗死我了。”   林星何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件硅胶制作的背心。   这件背心的颜色与人体肤色高度相似,而在前胸的部位,还有两处丰盈柔软的隆起……若是眯着眼离远看,这件背心简直好像裸女的上半身。   po主的配文是:“假奶了解一下,现在的女装大佬都这么会玩吗?”   王小溪瞥向手机屏幕上仿真度极高的假胸,先是骂了句卧槽,随即眼珠一转,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式的笑容,那喜气洋洋的眼角眉梢皆透着几分狐狸样的狡黠。   “小溪你……”林星何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心头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在想什么?”   王小溪两手一左一右拼命往中间推自己单薄的胸肌,强行制造出一条浅浅的事业线,自言自语道:“老子以后有胸了嘿!”   “你别,我、我不是想让你买啊,我就是让你看看好不好笑。”林星何结结巴巴地解释着,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捅了一个更大的娄子。   王小溪哼哼冷笑两声,盯着仇杀列表的名字,道:“小样儿的,还要把我们杀退服?”   林星何:“……”   王小溪一叉腰,一挺胸,翘起兰花指:“老娘让他以后看见这个游戏就想吐!”   林星何无比悔恨地捂着脸,蜷缩成了一只小乌龟。   王小溪本来就有个没满级的女号,练的是一个女医仙,外形唯美又能治疗,深受广大男玩家欢迎,本来这个号王小溪就是买了几套时装没事上线舔一舔,去风景好的地方截截图什么的,没怎么正经玩,但这次可是派上用场了。   眼见王小溪拦也拦不住地在网上下单了假胸,林星何有心阻止事情闹大,成日像唐僧一样在王小溪身边叨叨咕咕,试图劝他放下奶子立地成佛。   王小溪本来都快被林星何哄好了,奈何喷子不配合——从那天开始,那喷子就接连不断地用灵石悬赏王小溪和王小溪的亲友们,搞得他们根本没办法正常玩游戏,这下王小溪想立地成佛都不行了。   王小溪徒手拆着假胸快递,恨恨道:“这都是他逼我的。”   开学前一天,王小溪的女医仙小号满级了,王小溪花三十块钱改了个名,踌躇满志地加了倚剑醉千觞的好友,穿着一身漂亮的商城时装,发了两个卖萌的表情过去。   倚楼空画扇:“[卖萌][卖萌]”   倚剑醉千觞:“?”   王小溪忍着恶心敲字:“我们的名字有点像哎,第一个字都是倚。”   倚剑醉千觞:“喔,这样。”   王小溪:“你收徒弟嘛?”   倚剑醉千觞:“不好意思,不收。”   这个嘴臭得像公厕一样的人居然还会说“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王小溪一个白眼翻破天,问:“为什么啊?QAQ”   倚剑醉千觞礼貌地回复:“因为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带你。”   王小溪嘴一撇,心说你可不就是没时间吗,天天忙着喷人和给你爸爸挂悬赏,手上却打字道:“我不用带,我已经满级了,也加了公会,师父只要有空的时候陪我聊聊天就行啦。”   倚剑醉千觞:“……”   王小溪:“好不好嘛?我刚满级,一个亲友都没有。QAQ”   倚剑醉千觞:“好吧。”   一个组队提示弹出,王小溪点了确认,两分钟后,倚剑醉千觞传送到王小溪的女医仙身边。   王小溪乖巧地叫:“师父~”   还很有心机地加了一个浪浪的波浪线!   倚剑醉千觞发了个省略号,随即点王小溪交易,交易框中有一套品级不错的新手装备,各种加buff的食物与药,还有十万颗灵石。   这游戏的灵石可以用人民币买,十万颗灵石换算成人民币,对于两个刚认识还不到五分钟的人来说,可以算是一份大礼了。   倚剑醉千觞言简意赅:“见面礼。”   王小溪果断点了取消:“不用啦,师父,我买了很多灵石的。”   老子又不想坑你的钱,老子的全部目的就是让你这个渣滓痛哭流涕!十分记仇的王小溪恨恨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攻:又有妹子撩我。(#^_^#)   以后的攻:不是妹子。:) 第3章 小苹果与小刺猬   倚剑醉千觞不依不饶地又发来一个交易请求,放进交易框十万灵石,道:“收着吧,不能让你白叫我师父。”   王小溪往交易框里放了二十万灵石。   倚剑醉千觞:“……”   王小溪:“我这真的有,以后不够了再问师父要吧。”   倚剑醉千觞取消了交易,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王小溪戳他:“师父,你在发呆嘛?”   倚剑醉千觞:“在挂悬赏。”   又在悬赏你爸爸我呢?王小溪心里骂着,嘴上却道:“师父挂谁的悬赏呀?”   倚剑醉千觞:“几个喷子。”   果然是在悬赏我和我亲友啊!王小溪在心中咆哮,嘴上却问:“他们为什么喷你?”你自己心里就特么没点儿数吗?   倚剑醉千觞:“闲的吧。”   闲你妹!明明是你先喷我们的,我们喷回去属于正当防卫!王小溪恨得直磨牙,为了亲友们不被没完没了挂悬赏,很有心机地劝道:“师父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啦,悬赏还浪费灵石,多不值啊,你今天日常做了吗?不然陪我一起日常吧。[可怜][卖萌]”   倚剑醉千觞沉默片刻,道:“嗯,都拉黑了。”   在妹子面前装得人五人六挺有素质,遇见男玩家就可劲儿欺负,这人可真是烂到根里去了……王小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连脑袋都跟着眼球晃了一圈。   倚剑醉千觞开始烧传送符,道:“走,带你日常,先回主城领任务。”   王小溪忙道:“好的,对了,师父你有YY嘛?”   倚剑醉千觞发来一串数字。   王小溪暗搓搓地登陆自己专门为整治喷子准备的YY小号,而小号的头像就是王小溪的一张妆容精致的自拍。   拍照时,王小溪很有心机地用牙齿轻轻咬住了一点下唇,让嘴唇成为这张自拍构图的焦点。他的嘴唇生得好看,丰盈不失肉感,却也不会显得太厚,小巧的唇珠使两瓣嘴唇颇具立体感,上镜效果很好,再加上一层透着莹润微光的唇釉,两瓣嘴唇便产生了一种果冻般唯美的质感,王小溪自己看着这张照片都恨不得冲过去在自己嘴唇上咬一口,更不用说别人了。   由于拍得太好看,王小溪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在网上随便找的图,便特意用美图软件在头像的边边角角加了些卡通小装饰,以增强“这是我的照片”的印象。   为了报复个喷子,着实是煞费苦心!   果然,互加好友后,倚剑醉千觞先是交待了一些日常任务的注意事项,随即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头像,是你自己?”   王小溪:“是呀。”   倚剑醉千觞坦诚地夸赞道:“挺好看。”   王小溪顺杆往上爬:“师父,我有师娘吗?”   倚剑醉千觞:“没有。”   王小溪又问:“师父你有照片嘛?”   倚剑醉千觞单纯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有。”   王小溪:“……”   王小溪:“发一张看看好不好嘛?我好奇。”   倚剑醉千觞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发了张自拍过去。   照片中的男生颜值相当高,五官精致却不显阴柔,而是一种线条硬气、自带三分冷意的英俊,照片中他穿着球衣,手里拿着一个篮球,肩膀与手臂的肌肉结实得恰到好处。   王小溪愣了一下,心想八成是假照,手上打字不停:“师父骗人,你如果真的这么帅,我怎么可能没有师娘?”   倚剑醉千觞:“真长这样,我念理工大学,妹子少。”   他说的这一点王小溪倒是泣血认同,王小溪所在的S大也是一所理工科大学,他上了大学后身边就一直是饿狼环伺,妹子少得可怜,学校里甚至还有几个清一色男生的和尚专业。王小溪的同学中倒是有那么几个不是单身狗的,但大多也都是异地恋或者异校恋,王小溪的某个舍友甚至还感叹过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弯了。   第一波言辞暧昧王小溪就到此打住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只是每天按时登陆小号,老老实实地和喷子一起做做日常任务,让喷子带着自己刷几个小本什么的。聊天时王小溪比较有分寸,没瞎撩,只是时不时故意犯一些不耽误事儿的小错误,比如不小心跑错一个路口啊,手滑销毁一个可以再领的任务物品啊……让喷子帮他些不麻烦的小忙,接受帮助后,王小溪再软绵绵地卖萌并感谢师父。   至于王小溪的大号,在小号拜师那天就被喷子拉黑了,悬赏也从那天开始就没再被挂过,王小溪觉得自己用小号曲线救国的方式堪称奇效,加上女医仙这个职业玩上手了也挺有乐趣,所以王小溪就干脆两个号一起玩了。   用师徒身份与喷子相处了半个月后,王小溪明显感觉对方和自己熟络起来了,原本略显高冷的喷子开始每天在YY上喊王小溪一起日常,还让王小溪退掉随手乱加的公会,进了他所在的公会。于是,昨天王小溪借YY联系不方便的借口加了喷子的微信,准备开启第二波攻势。   王小溪这个微信小号的朋友圈中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各种自拍和萌萌的日常,自拍的尺度都很小,最多露到锁骨,锁骨往下都捂得严严实实。   这首先是因为王小溪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特别浪,王小溪深深地明白,浪固然是美德,但专门对着一个人浪才是终极美德。   其次,王小溪也懒得在每次自拍时都穿戴硅胶假胸——E罩杯的假胸真的很沉重,王小溪每次戴超过半个小时就觉得颈椎受不了,现在王小溪看见大胸的妹子时脑袋里半点儿绮念都没有,胸中升起的都是庄严的崇敬!   由于王小溪打算待会儿打完副本找借口和喷子视频,开始第二阶段的撩拨,所以王小溪没卸妆,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游戏。   和王小溪同寝的另外三人陆续回来了,这三人对新事物的接受度都挺高,对寝室里有个女装大佬这件事没什么想法,更没戴有色眼镜看王小溪,只是王小溪扮起女生来实在毫无违和感,有时有人迷迷糊糊地忘了这码事,冷不丁瞧见寝室里有个漂亮妹子,还是会吓一跳。   勤劳勇敢的寝室长刘昊放下刚打来的热水,问另外三个懒货:“我现在去食堂,用不用带饭?”   “鸡腿饭和可乐,谢谢老大。”张晔答。   “麻辣烫,二楼西边那家的,老大威武!”李一辰道。   王小溪嗖地一转身,顶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蛋和一头黑长直的假发,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边剃腿毛边道:“我要牛肉饭,谢老大。”   这视觉反差太强烈,刘昊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   刘昊神情恍惚地下楼去买饭,王小溪放下剃毛刀,一脚踩着转椅,下巴抵着膝盖,带着满满抠脚大汉的既视感进了公会的YY房间,调好变声器的参数,清了清嗓子软软地叫:“师父,我来啦。”   频道里瞬间就炸了,几个寂寞难耐的汉子巴巴地问这是哪来的妹子,倚剑醉千觞轻咳一声道:“我徒弟。”语毕,他岔开话题,“对了,二队缺个治疗,都喊一下世界。”   王小溪虽烦这喷子烦得不行,一心只想看他出丑,但也不得不承认喷子嗓音其实很好听,音色低磁性感,像只撩人的小手,搔得人耳朵痒痒的。   每次听他发来的语音王小溪都要在心中默默惋惜,怎么一个又帅又有钱声音又好听的男生背地里素质那么低呢?但仔细想想,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现实生活中装得人模狗样,上了网仗着陌生人不认识自己就立刻换上另一幅嘴脸的人并不少见,这位表面男神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打本的过程中,王小溪保持着三五分钟一次的频率在YY上用软绵绵的语调问一些关于副本机制的小问题,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又甜又糯,频道内其他的单身汉子被王小溪虚假的娃娃音撩得不要不要的,有几个男玩家一直在试图接王小溪的话茬儿,可全被倚剑醉千觞抢着接了去。   意识到自己新收的萌妹徒弟太受汉子欢迎,倚剑醉千觞还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向队友们提了好几遍这是他的徒弟以及他的徒弟不需要其他师父,以宣示主权。   打完本,散了团,撩妹不成的汉子们悻悻地陆续退了YY频道,不过其中有几个在游戏里加了王小溪的好友。   王小溪依次接受了好友请求,扭头就和师父告状,试图增加喷子的危机感:“师父,好多人给我发好友申请啊。”   倚剑醉千觞不齿道:“这帮人……你通过了?”   王小溪乖巧道:“嗯,通过啦,他们不都是师父的朋友吗?”   倚剑醉千觞发了个流汗的表情,随即语音道:“不怎么熟,就有时候一起打打本……算了,加就加了吧。”   语毕,倚剑醉千觞一副无聊的样子操纵着角色在王小溪身边跳来跳去,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倚剑醉千觞忽然主动问了句:“徒弟,等下干什么去?”   王小溪:“没事做,师父呢?”   倚剑醉千觞:“我也没事了。”   王小溪:“日常做完了,副本也打完了……这游戏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倚剑醉千觞沉默片刻,问:“截图看风景,去吗?”   王小溪:“不好玩儿,还有别的吗?”   倚剑醉千觞轻咳一声,提议道:“反正也没事,要不……视会儿频啊?”   正在琢磨怎么才能自然而然提出视频要求的王小溪啪地一拍大腿,敲字道:“好呀。”   敲完字,王小溪风风火火地冲到衣橱前,翻出里面的硅胶假胸背心往身上一套,随即脱了松松垮垮的大裤衩,套上一条粉嫩且暴露的小睡裙,又攥着他的限量版YSL小口红跑到镜子前补妆加整理假发。   做完视频前的准备,倚剑醉千觞的视频请求已经发过来了,王小溪托着两颗沉甸甸的大胸,像挑西瓜似的拍了拍又掂了掂,随即问自己饱经摧残的室友们:“哎,你们都看我一眼,怎么样?好不好看?”   张晔和李一辰热烈鼓掌表示自己都快硬了,而憨厚老实的刘寝室长则红着脸急忙别过头,十分能够说明效果。   王小溪欢乐地拿着手机爬到上铺,趴在印着小苹果与小刺猬图案的小花被上,硕大的胸部在王小溪这一趴的压力之下略为变形,视觉效果愈发显得色情。在接受倚剑醉千觞的视频请求前,王小溪殷殷叮咛三位室友道:“谁都别出声啊,要接电话的话出去接一下,谢谢大家,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三个男生纷纷表示没问题并在心中暗下决心——这辈子宁可孤独终老,也绝对不沾网恋这根毒草!   准备完毕,王小溪接受了视频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攻:徒弟真可爱,害得我有点小心动呢。(*^▽^*)   以后的攻:不是徒弟,是弟。:) 第4章 假白兔与定心丸   视频接通的一瞬间,在距离王小溪寝室直线距离大约20米的另一间男生寝室中。   一位名叫李澜风的同学正举着手机,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屏幕正中央那一对呼之欲出的大白兔上,心潮万分澎湃。   他今年十九岁,正是气血方刚,蠢蠢欲动,想要日天日地的年纪。   此时的李澜风并不知道,让他蠢蠢欲动的,其实是一件硅胶背心。   李澜风的面容很英俊,在满打满算只有十个女生的S大某学院中力敌群雄,稳坐院草宝座。   两道斜斜飞起的眉毛英气十足,睫毛长而黑密,高且笔挺的鼻梁显得不大容易亲近,而偏薄的嘴唇与利落得颇具钢笔素描感的面部轮廓线条更加深了这样的印象,让他不笑时神情自带三分冷意。   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笑得有如春天般温暖,又有如春药般荡漾。   没想到啊,还真是本人……原本因为徒弟照片太过好看所以担心遭遇网骗的李澜风腹诽着,啊呜一口吃下了定心丸。   李澜风的审美偏好是乖巧可爱,日漫美少女式的软萌妹子,而屏幕中小可爱的长相与气质稳准狠地击中了李澜风的全部萌点,李澜风兴奋难抑,俊脸微红,清了清嗓子叫道:“咳,徒弟。”   屏幕里的小可爱仿佛也在不好意思,她扯了扯胸口粉色的衣料,似乎试图把它们拽上来一些遮一遮,然而对于这条布料使用极其节省的小睡裙来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这么脸蛋红扑扑地一拽,反倒更是逗引得李澜风更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胸口看。   为了营造爱脸红的娇羞效果特意打了腮红,并故意通过拽领口吸引视线的王小溪在心中窃笑不已。   这么爱看胸,老子这对硅胶的送你好咯,不仅能看,还能无限畅摸呢。   “师父,你视频发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换件衣服。”一个带着几分嗔怪的娃娃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李澜风原本是站着的,听完了这句软绵绵的话,他噗通一声就坐下了。   小可爱在里面掩着嘴笑,问:“师父你怎么啦?”   李澜风唇角一翘,玩笑道:“腿有点儿软。”   李澜风高中时念书很拼命,一直忍着没谈过恋爱,想着上了大学再说,却万万没想到S大的女生居然少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女生少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李澜风是个眼光相当高且宁缺毋滥的颜控,普通漂亮的女生撩不动他,他也不愿为了排遣寂寞不负责任地随便找一个。而偶然遇见的三两个女神级别的女生要么已有男朋友,要么就是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追求者,李澜风有几分公子哥式的慵懒骄傲,不愿意苦哈哈地泯然于追求者大军成为女神身后一个英俊的小跟班,便只好作罢。   于是,在最青春躁动的这段时期李澜风就这么一直单着,几乎快要憋弯了,看见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都忍不住要微微硬一下。   这时,李澜风身后传来一串骂街声,他皱着眉回头一瞥,见室友高翔正因游戏失利徒嘴挖掘队友祖坟,高翔对着麦口沫横飞地倾泻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脸上的青春痘激动得颗颗闪亮放光彩,将那张丑脸衬得更添几分蠢意。   李澜风不想让自己的软萌徒弟听见室友骂街,忙捂住手机下方的通话口,语气不善地朝高翔吼了一句:“你小点儿声!”   “怎么了?你干什么呢?”高翔脸皮奇厚,被室友用这种语气吼了也丝毫不见愧色,他摘了耳机,用一双精光闪烁的细缝眼朝李澜风的方向一瞟,紧接着便如同闻见肉香的狗一样一个箭步凑到李澜风身边,扯着一口破锣嗓子不干不净地赞叹道:“我操,哎我操!这妞儿真带劲儿!”   “关你屁事。”李澜风冷漠地斜了他一眼,手一翻让屏幕冲着地面,随即抓上耳机动作灵巧地攀到上铺靠墙坐下,用镜头照着自己和白墙,以确保高翔看不见手机屏幕。   高翔在下面撇撇嘴,道:“操,躲什么啊,看一眼怎么了?”   李澜风烦他烦得够呛,干脆戴上耳机装没听见。   高翔没得到回应,却也没立即走,他在李澜风的书桌前站了一会儿,用羡慕中掺着怨毒的眼神把李澜风桌上的东西一样样扫视了一遍,造型炫酷的笔记本、一看就很贵的耳机、国外定制的机械键盘……连个鼠标都是特别限量版的,高翔知道这款,某宝上卖两千块,顶他一个半月生活费了。   高翔仰头扫了李澜风一眼,见他戴着耳机望着屏幕面露微笑,心想像屏幕里那样的漂亮妞儿他这辈子连摸一下手恐怕都是妄想,而李澜风却不只可以摸手,砸点儿臭钱说不定都能一口气睡两个,心中黑泥愈厚,酸妒之意更甚,便用戴着耳机的李澜风八成听不见的音量小声骂了句:“真他妈能装逼。”便转身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在网上尽情发泄现实中的不满了。   这个高翔平时在寝室就不受人待见,是那种论坛上《818我的极品奇葩室友》一类的帖子中各种奇葩室友的混合体,不卫生、懒得要死、讲话出口成脏、爱贪小便宜,就连日用品都蹭着别人的用,还专门挑着李澜风的蹭,因为李澜风买的日用品比较高档,至于零食水果之类的更是,那次李澜风买回五斤樱桃招呼大家一起吃,高翔一个人在谈笑风生间就消灭了至少三斤。   不过李澜风性格一向豪爽大方,室友贪小便宜这种事触不到他的怒点,他压根儿不在乎这种谁多挤他一点洗发水谁多吃他一斤樱桃之类的事,对李澜风来说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不够丢人的,加上高翔除了平时爱占小便宜之外倒是没坑过李澜风别的,所以大一的上半学期中李澜风并没有差别对待高翔。   李澜风对这位室友彻底没了好感是从大一下学期开学后开始的。   大一上学期结束后的寒假,李澜风自己跑到北海道住了半个多月,旅行散心。在国外登陆游戏时卡得厉害,没法儿正常玩,李澜风就暂A了。   本来他可以请代练给自己做日常,可他的三个室友也都和他玩同款游戏,他这个赛季斥重金砸出的一身顶级橙装大家都想体验体验,李澜风和除高翔外的另两个室友处得都相当好,于是他就大方地把账号密码在寝室内部公开了,让兄弟们都可以上自己的号爽爽。   本来考虑到高翔的存在李澜风是犹豫了一下的,但一来账号密码只瞒着高翔一个,以后万一被高翔知道了,李澜风怕伤害他感情,毕竟高翔确实也没干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二来这游戏的装备都是与账号绑定的,就算被谁手滑销毁了也可以联系客服找回,至于号上其他的东西和灵石,对李澜风来说都不值钱,所以犹豫过后他还是决定不瞒着高翔。   李澜风万万没想到,旅行结束收回游戏号时让他最头疼的并不是装备和灵石被花到见底的问题,而是铺天盖地的仇杀和人身攻击。   开学前一天,李澜风一上线就瞬间被两个玩家骂到臭头,他一脸懵逼地把那两人拉黑,又反杀了几个试图杀他的玩家,逮了一个一问,才知道前几天他这个号到处乱杀人,杀完人满嘴喷粪不说还挂人家悬赏。   李澜风一下就明白过来这高翔干的好事,起初他耐着性子和几个来寻仇的玩家解释并道了歉,后来他也就懒得理了,来一个拉黑一个,反正那些人他也都不认识,他自觉没有义务挨个解释过去。   这事儿李澜风私下里找高翔对质过,但高翔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干,李澜风没有证据,拿他没招,只好自认倒霉改了账号密码。   李澜风心胸宽大归宽大,但他并不是个傻的,他觉得但凡是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都不至于这样坑自己,联系起高翔往日的一些小举动和之前自己没放在心上的酸葡萄言论,李澜风觉得高翔八成是对自己有敌意,这次就是憋着坏故意搞事给自己难堪。   于是李澜风果断给自己柜子抽屉挨个上了锁,把高翔能贪着便宜的东西全锁了起来,无声地表露出拒绝,而且自那之后他就不搭理高翔了,把他当成一团人形自走空气,然后,这件事在李澜风这就算是翻篇儿了。   ……   与心潮澎湃的李澜风正相反,王小溪此时内心毫无波澜,他拢了拢假发,把它们聚到胸前,掩住原本也不明显的硅胶背心与脖子间的接缝。   屏幕里的帅哥眼神灼热,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同为男性,王小溪一看就知道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刚正耿直的王大侠心中顿时充满了鄙夷!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天,王小溪暗自窃笑着,发动了下一波攻势:“师父,我看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李澜风回应道:“我19,念大一,你呢?”   王小溪道:“这么巧,我也是哎……那师父你什么星座?”   李澜风:“白羊的,你呢?”   “我天蝎,”王小蝎子露出一个复仇的甜笑,摇了摇屁股后面的小毒针,娇声道,“比你小半年呢。”   李澜风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专注地欣赏王小溪的漂亮脸蛋和假胸,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翘着,让他看起来有点痞坏的帅气。   “那……以后我不叫你师父了好不好?”王小溪嗲嗲地问。   李澜风:“不叫师父叫什么?”   王小溪忍着恶心,甜甜地道:“叫哥哥呀。”   为了达成最大的杀伤效果,王小溪还刻意把两个哥字都读成了一声,王小溪自己觉得这样叫比第二个哥字读轻声更撩,透着一种小女生独有的清纯娇憨。   果然,李澜风被这声哥哥撩得忍不住坏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才道:“行啊,叫吧。”   笑得这么淫荡,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小溪腹诽着,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哥哥叫得真甜,嘿嘿~   以后的李澜风:叫哥哥(啪啪啪),快叫(啪啪啪)。:) 第5章 李院草与小剧院   王小溪心里鄙视着,嘴上却撒娇不停:“哥哥,你会不会唱歌?”   李澜风慢悠悠道:“会啊。”   王小溪活泼娇俏地一歪头,同时用手托着下巴,以手臂挡住喉结,道:“哥哥给我唱歌好不好,我想听。”   李澜风被王小溪歪头的动作萌得做了个深呼吸,柔声道:“好啊,我先唱,我唱完你唱。”   王小溪一窘,道:“我五音不全哎,哥哥先唱吧,如果唱得好听的话……”王小溪停顿了几秒钟找感觉,精准地拿捏出了一种小女生壮起胆子主动撩拨男神,却又紧张忐忑的神态和语气,“如果好听的话,我、我给你奖励~”   说来也怪,王小溪平时总是一副心无城府天真活泼的少年模样,但一穿上女装扮起女生来,就仿佛瞬间戏精附体,演技精准,分寸到位,COS各种性格的女性都不在话下。   李澜风望着屏幕中符合自己一切审美的漂亮脸蛋,精虫一路蹿升到天灵盖,于是他低笑一声,道:“行,我这边没伴奏,给你清唱一首吧。”   随即,李澜风清唱了一首校园主题的情歌,他嗓音好听,调子也抓得准,如果换成女生的话,八成是要沦陷,然而王小溪只是憋着坏给他录了音,打算留做以后真相大白时和亲友们一起嘲笑喷子之用。   我是一个无情的男人,王小溪冷静地想,无情且坏。   李澜风唱完了歌,颇有几分期待地道:“唱的还不错吧?给我什么奖励?”   王小溪先是闭眼吹了一波李澜风唱得好,随即挂断视频,咔嚓咔嚓现场拍了几张腿照。   他将睡裙扯到膝盖上方十厘米处,再把两条细直的腿交叠在一起,莹润光洁的肌肤美好得宛如羊脂白玉,与浅粉色的裙边相得益彰,诱人得不行。   拍完,王小溪又本着撩死人不偿命的宗旨把腿照们美图了一下,这才给对面发过去。   其实在感情方面王小溪绝对是属于纯情型的,长到十九岁还连妹子的手都没牵过,他之所以扮成女生就能这么浪,是因为他心知自己并不是女生,一切都只是恶作剧与表演。在内心,王小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观看自己的女性身份的,没有代入感,自然就没有羞耻感。   王小溪嗲嗲地问:“哥哥,我刚拍的,好不好看?”   “卧——槽。”李澜风在屏幕另一边看得脸都红了,唇角按捺不住地疯狂扬起。   这种感觉和在网上随便找些小黄图看完全不一样,发给自己这些香艳照片的人可是个活生生的、和自己有交集的软萌妹子,而且这妹子朋友圈的风格清纯乖巧得很,李澜风之前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这可比随便找的小黄图刺激多了。   李澜风自觉是凭实力把妹子撩动心的,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线条干净的下颌与面颊,仿佛在用触觉确认自己的英俊,一双睫毛黑密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中透着略带几许稚气的得色,颇像一头成功猎到小白兔的幼狼。   李澜风踌躇满志,乘胜追击,刻意压低嗓音道:“好看,还有吗?”   她挺喜欢我的,李澜风想。   显然,李院草内心的小剧院开始上戏了!   王小溪听完语音,翻了个白眼,把硅胶背心和小睡裙一脱,团吧团吧扔到下面的转椅上。   两只沉甸甸的假白兔砸在椅子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王小溪前后左右咔咔转脖子放松被假胸坠得酸闷的颈椎,道:“今天没有啦,我要睡觉了,哥哥和我说晚安。”   美腿没了,但大diao管够,想看吗?王小溪暗搓搓地腹诽着。   李澜风定了定神,知道表现得太急色会令妹子反感,遂不再纠缠,柔声道:“徒弟晚安,好梦。”   王小溪听了语音,眼珠一转,笑得露出两颗白白的小尖牙,满脸狡黠地对着手机道:“这句晚安不算,我今天叫你都换了称呼,你叫我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呀?”   李澜风脸上挂着一个一切尽在掌握式的自信微笑,问:“可以,换什么?”   王小溪先是故意晾了他一分多钟,随即模仿着小女生害羞的语气,故意嗯啊支吾着道:“就……嗯……比如那个,宝宝啊,什么什么的……”   虽然视频已经关了,但听着王小溪这条支支吾吾、越说声越小的语音,李澜风也成功地凭借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出了王小溪此时此刻的模样——一个本性清纯腼腆,却被自己撩拨得情难自禁的萌妹子,穿着一条粉嫩的小睡裙W字腿坐在床上,脸红得冒烟,在扭捏了一分钟后还是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对着手机说出了这番撩拨他的话语,说不定说完了这些话,她就会害羞得忍不住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这特么也太可爱了吧?!李澜风被自己堪称天马行空的想象萌得肝儿颤,轻声笑着把手机贴到唇边,祭出自己最性感撩人的音色,慢悠悠道:“好啊,以后就这么叫了,宝宝晚安。”   此时的王小溪正穿着奥特曼四脚内裤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床上,弓着背眯着眼,拈住剃毛时遗漏掉的一根孤零零的腿毛,奋力一拔复一弹,腿毛便慢悠悠地飘到了地上。听见李澜风语调温柔得能拧出水的回应,王小溪哈哈大笑着滚倒在床上,几乎笑到声带撕裂!   宝宝个屁,其实我是你爸爸!不明真相的王小溪欢乐地收藏了这条语音,准备留做日后笑料。   这一幕和李澜风幻想的那一幕相比,着实差得有点儿多……   见李澜风撩妹完毕,刚回寝没多一会儿便自动噤声的丁昱与周政也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丁昱放下抄笔记的笔,抻了个懒腰,与周政随口八卦道:“对了,工程学院那女装大佬今天又穿女装了。”   周政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道:“你看见了啊?我都没见过,什么样儿的?”   丁昱摇头:“没看见,听人说的,穿个裙子进我们对面寝室楼,让大爷给拦下来了,他把假发摘了大爷就让他进了。”   周政拉长声音感叹道:“卧——槽,这么嚣张?就这光天化日地在学校里穿个裙子溜达啊?”   丁昱点头:“对啊,就穿裙子在外面溜达!”   李澜风不是爱关注八卦的性格,室友们闲聊着,他便左耳听右耳冒着,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手机相册上了——他方才视频时忍不住截了几张图,此时正愉悦地欣赏着,他先是用目光扫过王小溪线条鲜明的锁骨、纤细的手腕与小巧的脸盘,接着又扫过那一对雪团似的假胸,越看越觉寝室里热得让人发躁。于是,李澜风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线条紧实的胸口,用手当扇子扇了几下风,心想这妹子的身材怎么能好成这样,这么瘦再加上这胸,简直就是严重犯规。   一般来说女生都是纤细或者丰满两头占一头,王小溪把两头的优势全占了,这样的身材现实中实在少见,也难怪李澜风管不住眼睛。   另一边,丁昱还在向周政科普工程院的女装大佬,用带着一丝迷之兴奋的语气道:“……听说是个小娘炮,长得挺秀气,要不认识的话你和他面对面都看不出来他是男的,就是胸特别平。”   由于大脑尚处于某方面的兴奋状态,李澜风这会儿对“胸”这个字十分敏感,听见室友们吐槽女装大佬平胸,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   周政以为李澜风加入八卦了,便抬头看看坐在铺位上不知为何红着脸的李院草,道:“我看以后咱们看见平胸的妹子都得犹豫一下性别了。”   新收的徒弟可一点儿都不平,李澜风有恃无恐,带着事不关己的敷衍随口接道:“啊,是呗。”   浑然不知此事与他关系其实甚为重大……   如此这般,王小溪与李澜风的关系便算是进阶到暧昧期了,成天哥哥宝宝的腻歪得流油。这几天,王小溪仍是每天与李澜风一同在游戏里日常副本,心情好时就发发自拍撩拨撩拨,哄着李澜风给自己唱唱歌啊、说说暧昧的话啊,活像只捉弄耗子的小猫。   王小猫美滋滋地拈着自己的猫胡须,在脑海中编排着复仇的小剧本儿——他准备再撩个十天半个月左右就勾着喷子向自己告白,而喷子一旦告白,他就立刻真相大白。等真相大白了他就拉上当初惨遭喷子辱骂悬赏的亲友们一起,手拉手把这喷子围在中间,集体为他默哀三秒钟,再痛痛快快地和亲友们联手埋他复活点,让嚣张跋扈的喷子体验一把赔了夫人又挨揍的感觉。   当初喷子伤害的是王小溪和他亲友们的感情,现在王小溪也伤害伤害喷子的感情,十分公平。   只是想想就觉得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宝宝腿真美,宝宝好可爱,宝宝给哥哥卖萌萌~   以后的李澜风:今日食谱,煲仔饭。:) 第6章 小雏鸟与面包虫   下午第二节 大课下课,王小溪斜挎着书包,踏着小学生周五放学回家式的欢快步法走出教学楼。   前段日子这座城市接连下了几场冷雨,原本一直稳定攀升的气温急转直下。春寒料峭,流感肆虐,王小溪的三个室友接连感冒了,每天下课后的寝室简直就是大型聚众放毒现场,王小溪不想这么早就回寝吸感冒病毒,想着情人湖湖边的桃花应该正是时候,便双手插着口袋,信步朝教学楼后走去。   夕阳将路上的小水洼描上淡淡的金,王小溪一边蹦蹦跳跳地躲着水洼走,一边心情愉悦地掏出手机,设置好变声参数,做撩汉日常。   “哥哥在干嘛?”王小溪用担心的语气倾情演绎道,“最近降温好厉害,我寝室的三个女生都感冒了,哥哥要注意保暖丫。”   通往寝室的小路上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王小溪被迫变性的三位室友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大喷嚏。   李澜风秒回消息:“我也感冒了,宝宝注意保暖,别被传染了。”   王小溪在心里骂了句该,嘴上却问:“哥哥好好吃药了吗?发不发烧,难不难受?”   李澜风这会儿正烧得厉害,不过听了王小溪甜得腻人的语音他就来了精神,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打字套路王小溪道:“吃药了,但还是难受,发烧,宝宝说怎么办?”   王小溪愉快地接受套路并甩出事先准备好的福利照,嗲嗲地道:“那我帮哥哥转移一下注意力吧?哥哥帮我挑个颜色,是粉色好还是白色好?”   王小溪发过去的福利仍然是一张精修过的腿照,裙摆处雪白的薄纱层层褶皱堆叠,宛如欢跃的浪花,制作精良的裙摆下方是两条穿着白色长筒袜紧紧并在一起的细腿,拍照时裙子被王小溪拽得很往上,几乎都能看到大腿根,而双腿袜沿的上方都各自套了腿环,一条是粉色蕾丝的,一条是白色蕾丝的。   这些日子心脏已被撩炸了好几个来回的李澜风捂着千疮百孔的胸口,心想粉的白的都一样,裙子再往上拽一拽才是最好,然而身为男神的操守却让他只是克制地瞎几把选了一个颜色:“粉色的比较衬你。”   “那就用粉色的了。”王小溪乖巧道。   李澜风略紧张地问:“宝宝不是要穿出去吧?”   字里行间隐约有醋意蒸腾。   王小溪忙软绵绵地表示:“不啊,我就是在寝室里拍照……哥哥吃醋啦?”   李澜风果断展露出霸道院草的自信,沉声道:“嗯,你这个样子不许给除我之外的人看。”   王小溪发了个小拳头捶胸口嘤嘤嘤的动态表情,翻着白眼捏着嗓子,虚伪地嘤嘤嘤道:“哥哥想什么哪?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啊,我只是拍给你看的!”   李院草顿时舒爽万分,他并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天前,王小溪就已经把自己穿这条新裙子的一整套成品照发在了微博上,大大方方地供十万粉丝欣赏了一遍……   还给置顶了!   置顶了!   王小溪方才上课的博雅楼后有一面人工湖,被众多渴望爱情的单身工科男们命名为情人湖。情人湖的湖畔错落有致地栽种着桃树与樱树,阳春三月,樱树花苞初现,桃树却已绽成了一片烟织水染的云霞,一条青砖小路挽折来去,通往湖中间的湖心亭。   王小溪走在青砖小路上,赏赏花,聊聊骚,或许是因为方才给李澜风的腿照里有一条一看就很贵的小裙子入了镜,李澜风与他聊着聊着,忽然发过来一个微信转账。   钱的数目不小,转账说明是“宝宝买小裙子”。   王小溪愣了一下,问:“哇,哥哥怎么突然给我打钱?今天什么日子啊?”   李澜风霸气道:“打钱就打钱,还用选日子吗?收着,听话。”   王小溪严肃地一板小脸,没点收款,拒绝道:“不用啦,哥哥,我生活费够用的。”   我们男孩子出来穿女装是要讲信用的,说玩弄你感情,就玩弄你感情,绝对不坑钱!   李澜风劝说道:“宝宝拿着买小裙子,这个月我过生日你穿给我看,就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了,好不好?”   李澜风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想拿钱砸谁,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确实对王小溪很动心,颜美、身材好、性格软萌乖巧、说话又甜又嗲,游戏里还只粘着自己不和别的男的瞎聊骚,和她关系亲近的都是妹子……这么完美的女孩子,哪个单身的男生能不心动?   要知道很多时候单身狗找不到对象,并不是因为自身条件不好,而是因为遇不到合适的,李澜风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理想型,自然想要牢牢抓住。但两人现在又没奔现,之前李澜风旁敲侧击询问王小溪联系地址想制造惊喜,王小溪却死活不透露,所以李澜风目前除了打钱之外确实也没什么示好的办法。   王小溪坚持拒绝,用略带一点小生气的语气噘着嘴道:“真的不行,哥哥你别闹。”   李澜风:“和我客气什么?”   王小溪继续噘着嘴道:“这是原则问题,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收男生的钱,你再这样我要不高兴了。”   ——其实人在说话时,面部表情会对语气有细微的影响,想板着脸发出欢乐的大笑声或是想笑着用严肃的语气说话都是比较困难的,所以王小溪在模仿妹子的语气时也会随之摆出一脸少女的表情,模仿噘嘴生气的语气时自然也要真的噘一噘嘴,以帮助自己入戏。   与王小溪擦肩而过的某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用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的眼神瞪了王小溪一眼,王小溪则厚着脸皮对老教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老教授一愣,顿时忘了应该怎么瞪。   李澜风游说不成,忙哄道:“嗯,是我错了,宝宝别不高兴。”   王小溪发了个点头的动态表情,便揣起手机走进湖心亭,湖畔的桃花开得这么美,他想在亭子里坐坐,赏赏花。   打钱被拒的李澜风缩在被窝里,额头上贴着一个退热贴,被烧得红彤彤的俊脸上泛起一个无奈的微笑。无奈是因为李澜风不知道在目前这样相隔两地的情况下,究竟得做点儿什么才能让两人的关系再深入一步。其实李澜风之前有过那么一点儿阴暗的想法,觉得王小溪对自己这么热情如火,说不定也多少有一些想哄着自己花钱的意思,然而实际上,李澜风打钱王小溪不收,想寄礼物王小溪不要,连游戏里送点儿不值钱的灵石王小溪都会给他退回去。   这么一来,王小溪的热情如火就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了!   她是真的喜欢我,因为长得帅所以多少有些自恋的李院草满心甜蜜地想,而且就是喜欢我这个人,不愿意花我钱是怕我误会她,这个小笨蛋……   李院草沉浸在内心小剧院上演的纯爱大戏中无法自拔,浑然不知近两年纯爱二字早已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胸腔中一颗未经世事的少年心被爱意与高烧煎烤得柔软滚烫,只觉屏幕后的那个女孩儿天真单纯得令人心疼。   此时此刻,天真单纯的大diao女孩儿王小溪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凉亭椅上乐呵呵地美着图,挑选着等一下发微博的风景照。忽然,一阵细微的啾啾声从角落中传来,王小溪循声望去,看见凉亭椅下正趴伏着一只小鸟。   小鸟羽翼未丰,一双黑豆眼懵懂地大睁着,雪白的绒毛被春雨化作的泥水打湿,幼嫩的小翅膀不安地张了张,却起不到飞行的作用。它的一条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弯曲着,好像是摔折了,它上方的凉亭檐下有一个塌了大半的鸟窝,显然这只小鸟是从坏掉的窝里掉出来的。它还没学会飞,可鸟巢已被近日连绵的风雨弄塌了,大鸟已不知所踪,小鸟望着王小溪,张着鹅黄的嫩喙一叠声地叫着。   王小溪先是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大鸟不在附近,这才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捡起小鸟,抚了抚它脑袋上的细毛,怜爱道:“这小倒霉蛋。”   王小溪把小鸟放在腿上,他认识的鸟多,知道这种鸟是要吃虫子的,便先没急着带回去,而是拍了张照发在寝室群里,问:“捡到一只骨折的小鸟,想带回寝室养几天,可能会有些吵,还得吃虫子,能行吗?你们怕不怕虫子?”   憨厚的刘寝室长立刻表示没问题,鸟命要紧,另外两个因感冒而变得愈发懒的懒货则趁机要求王小溪给他们带一周的饭,王小溪一口答应下来,便双手捧着小鸟回到寝室。   王小溪初中之前是一直和父母在小县城生活的,小学放寒暑假时还会去乡下找自己承包了田地创业的哥哥王大海,和哥哥一起漫山遍野地疯,虽说初中开始他就和父母哥哥一起搬到大城市长住了,但他的生活技能还是远远超过同龄的城市孩子,小时候也和哥哥一起照料过受伤的小鸟,还算是有经验。   王小溪回寝室,找了个快递的大纸盒,往里面垫了一些手纸,又铺了一件自己的旧衣服,然后用平时晕染眼影用的棉签和一条头带把小鸟断折的腿固定住,才把小鸟放进纸箱里,腿上系着小花头带的小鸟瞬间变身为精致小鸟!   安顿好小鸟,王小溪坐车去离学校不远的花鸟鱼市,买了些面包虫回去喂鸟。   寝室的另外三个男生三脸惊恐地看着王小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徒手从小瓶子里拈起一条条面包虫,用小剪子剪去面包虫的口器,然后喂给纸箱里嗷嗷待哺的雏鸟。   王小溪:“……你们不是说不怕虫子吗?”   李一辰咕咚咽了口口水,道:“我们好像低估了它们的可怕程度。”   王小溪扣好装虫子的容器,冷静地安慰李一辰道:“放心,绝对爬不出来,爬出来几条哥吃几条。”语毕,王小溪就摸出手机,调好变声参数,对着手机疯狂嘤嘤嘤:“哥哥哥哥!吓死我了,我室友用虫子喂小鸟,超——可怕!求安慰!”   三位室友:“……”   超——你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我给她什么她都不要,她就只是喜欢我这个人,真是天真单纯得令我心疼。   以后的李澜风:单纯的是我,打扰了。:)   小剧场2号:   女装时的小溪:嘤嘤嘤~嘤嘤嘤~   不明真相的李澜风:我的小宝贝儿真可爱。   得知真相的李澜风:X年X月X日你穿女装对我嘤嘤嘤了:),现在给我再嘤一遍。:)   男装时的小溪:哥你怎么连这都记着……   李澜风:快嘤。   溪妹粗着嗓子:鹰!鹰鹰鹰!   李澜风:嘤的不对,重嘤。   溪妹流下悔恨的泪水。 第7章 琵琶行与种蘑菇   护宝使者李澜风闻言眉毛一拧,双眼与额头上的退热贴一起迸发出寒气,急问道:“宝宝不怕,什么虫子?”   看起来就仿佛恨不得立刻顺着wifi飞过去救宝宝于水火之中!   王小溪模拟着哭腔,脸上的五官都缩成了一团:“就那种软软的虫子,我室友说是面包虫,真是吓死我了,要哥哥抱抱。”   李澜风倚着床栏咳了一气,一副垂死病中的模样哑声安抚道:“抱抱宝宝,乖,害怕就别看了……是你室友捡来的小鸟?”   王小溪用能榨出蜜一般又甜又糯的声调倾情演绎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孩子:“是我捡的,它从鸟巢里掉出来把腿摔断了,我觉得好可怜,就把它带回来了,我室友说这种鸟要喂虫子的,我怕虫,她就帮我喂了。”   李澜风唇角翘了翘,柔声赞美道:“宝宝你真善良。”   ——却自动忽略了同样很善良并鼓起勇气喂小鸟吃虫子的室友!   呵,臭男人,王小溪哼地冷笑了一声。   “哥哥,我给你拍几张小鸟呀?真的好可爱的。”王小溪一边甜甜地问着,一边坏笑着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裆部的“小鸟”比划了几下。   三位室友见状,纷纷捂着脸转过头。   惨相,已令他们目不忍视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李澜风却被甜得心都化了,也甜甜地回应道:“好呀。”   句尾还“呀”得无比温柔。   王小溪揉着笑得发酸的腹肌,走到柜子前搬出自己的大号首饰盒,首饰盒里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戒指、手镯、项链、耳环、颈环、发夹、头绳……每种首饰都有不下十款样式,怕是比很多同龄的女孩子都要精致。   王小溪美滋滋地试戴着戒指与手镯,换了几种搭配后他满意地挑了一个手镯和一枚戒指,把自己的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走到大纸箱旁,伸出一根手指轻拂小鸟脑门儿上的软毛,一连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摸鸟照,看起来是拍鸟,实则却是拍手。   为了更好地迷惑对方,王小溪用美图软件开着液化把自己手指关节修得圆润了许多,又用滤镜调出了粉色系的色调,五枚小巧的指甲就仿如五片娇艳的桃花瓣。   李澜风心猿意马,瞬间脑补出这只柔软白嫩的小手轻拢慢捻抹复挑的场景。   “怎么样?可爱吗?”王小溪问。   李澜风心里想着王小溪的小手,发自肺腑地赞美道:“可爱,好看。”   这些日子李澜风一直被王小溪暴风狂撩,脑海中的猥琐小人儿营养充足,练出了八块腹肌,一拳下去就打死了日益消瘦的纯情小人儿,于是他决定小小地欺负一下王小溪,笑问道:“宝宝知道《琵琶行》吗?”   不就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嘛?同为男性,王小溪一下就明白过来李澜风在暗示什么,一边在心里大大地鄙视着,一边天真地问:“知道啊,《琵琶行》怎么啦?”   李澜风坏笑两声,道:“没事啊,就随便问问。”   王小溪一个大白眼翻得整个身子都跟着晃了一圈:“……”   一看见可爱的小手,立刻就想到撸,男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姐妹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啊!   又是一周多过去了,在王小溪精心的喂养照料下,小鸟的状态好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么萎靡不振,有人接近时不再紧张发抖,而且会用单腿支撑着自己在纸箱里蹦蹦跳跳地玩耍,时不时还扑扑羽毛渐丰的小翅膀,一副跃跃欲试要学飞的样子。   这天是周五,晚上,王小溪规规矩矩地穿着男装走出寝室楼,而楼门外停着一辆看着挺旧的平价小轿车,一个男人正倚车而立。   男人个头将近一米九,身材健壮魁梧,小麦肤色,穿着一件样式颇有些过时的黑色夹克衫,鼓胀的肌肉将夹克衫的布料绷得紧紧的,整个人活像一座矗立在车边的黑色铁塔。见王小溪步出楼门,男人举起一只手朝他挥了挥,在黑夜中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宛如指引着王小溪前进方向的白色浮标。   “小溪,这儿呢。”男人开口,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这位是王小溪的哥哥王大海了,不得不说这对兄弟的父母起名虽不走心,但却颇有先见之明,这兄弟二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大强壮,一个纤细秀气,倒真挺像是大海和小溪。   “哥!”王小溪仰起小脸冲哥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下楼前台阶。   王大海忙打开塞得满满的后备箱,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展示道:“小溪看,哥给你买的零食,都外国进口的,这个什么气球布丁,这个不二家,这个KO、KOEIDO的大福……”憨厚的哥哥借着寝室楼前不甚明亮的灯光,费力地辨认着那些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品牌名,他不懂这些,知道弟弟爱吃这种包装花哨的进口小零食他就一个月去两次家附近那家售卖海外零食的小超市,每样都买点儿。   “这个好吃,你尝尝。”王小溪心里暖融融的,当即拆了一袋点心,从里面拈出一块塞进王大海嘴里,又塞了一块进自己嘴里,兄弟二人双双鼓着腮帮子面对面地嚼着,活像一对儿仓鼠兄弟。   “……还有这些水果,提子、火龙果、橙子,都你爱吃的,抓紧吃别放坏了。”王大海咕咚一声把甜得齁嗓子的点心咽了,嘴上叨叨不停地把车钥匙丢给王小溪,又将后备箱里的大袋小袋全拎上,随即对两手空空的王小溪道,“帮哥把后备箱扣上。”然后就一口气拎着零食水果跑上了四楼。   ——王小溪家虽在本市,但不是每周都回家过周末,他觉得在学校住更自在些,所以王大海就每周五晚上来看他一次,如果王小溪想回家,王大海就载他回家,如果王小溪不想回家,王大海就送些零食水果日用品去寝室,再带王小溪出去吃顿大餐。   “哥,你放那我回来自己扫。”王小溪略带无奈地看着放下水果零食就拎起扫帚扫地的王大海。   “就几下,马上完事儿了。”王大海好脾气地笑笑,把弟弟那一亩三分地打扫干净了,又连带着扫了扫另外三个室友的地盘,脸上挂着与铁塔般的外形不太搭调的温和笑容道,“屋里灰大你就爱咳嗽。”   放下扫帚,王大海又逗了逗王小溪的小鸟,提醒道:“这眼瞅着就要会飞了,你要是想养,哥明天给你整个笼子过来。”   王小溪摆摆手:“我不养,大爷查寝看见了要扣分,等它腿长好我就把它放了。”   王大海点点头,转脸瞥见王小溪晾在窗边的小裙子,脸一沉,嘴皮子刚掀开还没有一毫米,就被王小溪眼疾手快地捏住了。   “哥——好不容易见一面,别说我好不好?”王小溪可怜兮兮地问。   王大海扁着一张被捏出来的鸭子嘴,无奈地拨开王小溪的手问别的:“晚上吃了没?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王小溪:“没吃,你呢?”   王大海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我吃完了,中午陪客户剩的菜我打包了,晚上热热就吃了,你想吃什么哥坐旁边陪你。”   “你别总吃剩菜,对身体不好。”王小溪秀气的眉一拧,“我要吃芝士火锅,你和我一起再吃点儿,不许光看着我吃,听见了没?”   最后一个问句的语气颇有些没大没小,可王大海对弟弟的没大没小十分纵容,忙点头道:“哥知道了。”   这王大海虽打眼一看是个不太修边幅的糙汉,但仔细端详起来的话,倒也是剑眉星目,算得上英俊。   王大海比王小溪大十岁,这兄弟二人小时候家里不富裕,王大海也没长学习那根筋,所以十几岁的时候他辍学跟几个朋友合伙跑去乡下租了一块地,种植一种新品种的蘑菇。王大海能吃苦又有诚信,加上种蘑菇这条路选对了,所以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手里有了钱,王大海便用第一桶金扩大了自己的种植规模,几年下来就成为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农民企业家,还被当地电视台采访过,做了一期农业节目,名叫《蘑菇王的致富人生》。蘑菇王这个称号有两层含义,一是赞美王大海是蘑菇种植业的王者,二是说明王大海姓王,和泥人张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小时候和哥哥一起洗过澡的王小溪觉得蘑菇王这称号其实还有第三层糟糕的含义……   有了钱,王大海就把父母和弟弟送去了大城市生活,王小溪初中开始就在市里长住,算是个城市孩子,无论性格、爱好,还是看待事物的观点都与王大海格格不入,尤其是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女装爱好。但王大海为人老实憨厚,又一向宠爱弟弟,虽然对弟弟的爱好感到万分不解,但也下不了狠心训斥弟弟。   兄弟两人下楼上了车,王大海发动了三次,才把自己的小破车发动起来。   王小溪一脸无奈:“哥,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劝你换车了,这车从里到外哪都坏过,零件都换个遍了,跟忒修斯之船似的,你还不换。”   王大海心里暗搓搓地琢磨着特什么丝船是什么意思,嘴上小声嘀咕道:“还能开,还能再开一年。”   王小溪无奈望窗外。   他哥这人其实哪都好,勤劳能吃苦、人品好、热心肠、有钱、土帅土帅的、对家人还特别大方……唯一一点要命的就是他对他自己太吝啬,这辆小破车他开了八年被撞过两次还死活不换,王小溪估计他是要一直开到报废了。   “你就别说你哥了,”王大海乐呵呵地岔开话题,“哥把钱给你留着不好么?等你毕业了,哥给你买个跑车。”   “我毕业之后就能自力更生了,哥你这夹克都穿了三年了,你天天赚那么多钱就不能给自己买几套像样的衣服,我要带你逛街你还总不去……”王小溪絮絮叨叨地念着他哥,“怪不得都快三十了还没对象。”   “找对象不着急。”王大海不自在地挠头,一提这码事就脸红,“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客户不嫌我就行了。”   王小溪用犀利的目光将王大海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我严重怀疑我哥现在还是个处男!   美美地和真·哥哥一起吃了顿火锅,王小溪回到寝室锁上门,开始化妆戴假发。   刘寝室长是本地人,周五回家过周末,另外两个也还没回来,趁着寝室里没有人,空巢青年王小溪打算突破下限玩一票大的,给喷子制造一些让他以后每次想起都会恨不得羞愤自尽的超级黑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对不起,不是我好色,都怪我脑海中的猥琐小人儿把纯情小人儿打死了。   以后的李澜风:直男小人儿你醒醒!!!不要输给基佬小人儿啊!!!:) 第8章 水手服与奥特曼   晚上七点半,是王小溪惯常的游戏时间。   王小溪先是如往常一样,和李澜风去野外战区浪了一圈,李澜风收人头,王小溪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给他加血,并适时地崇拜一下师父犀利的操作。护宝使者李澜风被自家宝宝吹得直飘,热血沸腾,牟足了劲把附近的敌对势力玩家清了个干干净净。   有个敌对势力玩家被李澜风杀了之后就躺在地上不起来,近聊嘲讽李澜风是个带治疗的怂货,嘴巴不太干净,李澜风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就把那玩家拉黑了。   王小溪见状,很坏地进行挑拨,想让李澜风暴露出游戏毒瘤的真面目:“那个人骂你哎,好气,哥哥快骂回去。”   李澜风笑笑,道:“算了,哥心胸宽大,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王小溪切了一声,心想你就在妹子面前可劲儿装吧,有你哭的时候。   见李澜风人头收得差不多了,王小溪带着电脑手机爬到上铺,娴熟地进入每日一撩环节,拿捏出一种小恶魔式的勾人腔调问:“哥哥,我想买衣服了,你能不能帮我挑一挑呀?”   李澜风以为只是普通的挑衣服,遂不假思索道:“好啊,发过来我看看。”   王小溪窃笑着,在微信上唰唰唰给李澜风发过去三张照片。   “卧槽!”李澜风定睛一看,险些飙出鼻血。   王小溪发的根本就不是三件“衣服”,而是三套设计得比较夸张的睡衣的模特照,一套是薄纱质地的旗袍,一套是长度堪忧的短款和服,还有一套成人版水手服,照片中模特的身材好极了,也是整体纤细但凹凸有致的类型,只是面部都被打了马赛克。   李澜风怔住,还没缓过神,王小溪的另一条语音便紧随其后,娇声问:“哥哥……你……喜欢我穿哪件呀?”   气血方刚的小青年李澜风被这一记直球彻底打懵了,整个脑袋从脑门儿一路红到下巴颏,活像个被剃了皮的大西瓜。他正愣在转椅上盯着屏幕不知所措,正巧丁昱端着洗衣盆从寝室正中穿过,李澜风听见身后脚步声,惊得一抖,急忙把手机屏幕一翻扣在自己大腿上,活像个看黄片被家长逮个正着的少年。   丁昱被李澜风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好笑道:“风哥干嘛呢?看片儿呢?”   李澜风顶着一张大红脸,毫无说服力地否认:“没看。”语毕,急忙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做贼似的蹿到上铺缩起来。   丁昱:“……”   这明显就是看片儿呢啊!   李澜风按了按胸口,仿佛想抚平躁动的心跳,随即打字道:“都好看,宝宝都买。”语毕,再次不死心地给王小溪转账——李院草微博上的段子看多了,以为妹子说了想买什么自己就得打钱。   可王小溪仍是没收,只是又唰唰唰地发来三张照片,新的三张照片和之前发来的三张照片打眼一看好像是一样的,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新发来的三张模特脸上没打马赛克,而这个模特……就是王小溪本人。   王小溪发出一串银铃般欢快且虚伪的笑,娇俏道:“其实我早都买完啦,刚才逗你玩儿的。”   还有我是妹子这件事,其实也是逗你玩儿的!   知道照片里的“模特”就是近日来的暧昧对象王小溪,李澜风立刻没了道德包袱,飞快地来回滑动着三张照片,双目炯炯有神,放任自己沉浸在绮丽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这眉眼、这嘴唇、这下巴、这腰、这腿、这气质,还有这神态……简直没有一处不符合李澜风的审美,所谓梦中情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真好看。”李澜风试图通过打字表达赞美,怎奈却没长一颗文科脑,词汇严重匮乏,翻来覆去也就是几句俗话,“太美了,宝宝你真的太好看了。”   王小溪咔嚓咔嚓截图,笑得生气不接下气,待气息平复了,王小溪又进一步撩拨道:“那……哥哥要不要和我视频?现在我室友都不在,寝室里没别人哎……”   李澜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他怕室友看见自己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模样,忙用手掩住下半张脸,待好不容易把嘴角压回去了些,他才放下掩着脸的手打字道:“宝宝,我在寝室不能出声,视频我不说话行吗?”   “可是我想听着你的声音啊……”王小溪佯作失望,小小声道。   李澜风胸腔一阵火热,抓心挠肝地探头朝下看,三个室友两个在打游戏,一个在看书,屁股都稳稳地扎根在椅子上,谁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李澜风正犹豫着,王小溪又发来一条语音,嗲死人不偿命似的催促道:“哥哥哥哥,你想先看我穿哪套?你还要不要看啦?”   “看,哪套都行。”李澜风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吧噔一声被撩断了,飞快打字道,“宝贝儿等我十分钟。”随即,李澜风从上铺一跃而下,拿出军训时半夜紧急集合的手速胡乱穿了一身衣服,又从抽屉里翻出银行卡和身份证,然后疯一般一路冲出寝室楼,用体测时跑八百米的速度朝学校对面的宾馆跑去。   专门开房在线聊天,李院草很拼了!   于是,十分钟不到,王小溪就接到了来自李澜风的视频请求。   王小溪用支架将手机立在上铺旁的衣柜顶上,然后穿着暴露款水手服接受了邀请,为了和水手服搭配,他还把头上的假发扎了个双马尾,补了点淡粉色的腮红,又换了樱粉色的唇膏,营造出一种直男最爱的粉嫩果冻少女感。   “哥哥!”王小溪嗲嗲地叫了一声。   说是丧心病狂,并不为过!   “哇……”作为一个曾经较为纯情的男孩子,李澜风短短的十九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遭遇这么刺激的事,兴奋得俊脸通红,心脏狂跳不已,张口结舌地不知说点什么好,只好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措的笑容,道,“宝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哈哈哈哈哈这个傻子!为了视频跑出去开房!究竟是有多饥渴?王小溪发现李澜风居然在宾馆,额头上还沁着一层跑出来的薄汗,顿时没憋住笑,急忙转身偷着乐。   王小溪这件水手服的上衣是在后面绑带的,穿起来时大半个后背都露在外面,能完美展现出穿着者的背部曲线,他这么一转身,李澜风顿时盯着他线条漂亮的背激动得不能自拔。王小溪背着他笑够了,调整出一个羞涩的表情,半回过头垂着眼帘,红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声音软糯地问:“哥哥……我这样子,你喜欢吗?”   然而脸红只是憋笑憋的……   不明真相的李澜风这下彻底被撩疯了,只觉脑海中雷云漫卷轰鸣一片,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李院草内心的猥琐小人儿稳稳地度了雷劫得道飞升,把上次已被打死正奔波在投胎路上的纯情小人儿打了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王小溪见李澜风整个呆住,内心窃笑,表面却撅着嘴巴追问:“怎么不说话了?哥哥不喜欢我穿水手服嘛?”   李澜风猛地回过神,一叠声道:“喜欢喜欢!宝贝儿你真是……太……”   我绝对不是单纯地想睡她那么肤浅,李澜风心想,我是想这辈子就睡她一个!   作为一个下半身动物,这也勉强可算做是爱的宣言了。   王小溪唇角一翘,露出一个邪气的甜笑,问:“有多喜欢?”   “特别喜欢,”李澜风放飞自我,低声道,“宝宝,我都快不行了……”   “那给你发个福利。”王小蝎子屁股后复仇的小毒针高高扬起,危险地摇来晃去,他用手指拈住裙边,将裙子稍稍掀起一角,随即瞬间就盖了回去。   可怜的李院草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目微红盯着屏幕,澎湃得无法言喻。   王小溪娇羞问:“喜欢吗?”   你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我可是很喜欢上面的奥特曼!哈哈哈哈哈!   李澜风抓心挠肝:“再一下好不好,宝宝最乖了。”   当然不好,再看奥特曼就要露馅儿了,王小溪想着,假装害羞地死死按住裙边使劲摇头,险些把假发摇歪!   李澜风一次哄诱不成便不再尝试,退而求其次,美滋滋地看着王小溪对镜头摆造型,各种小话题都聊了一通,二十分钟后,不明真相的李院草被撩进了贤者时间。   “……”李澜风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望着天花板,脑内一片空茫,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实在是太刺激了,浑然不知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这一切简直都太刺激了呜嗷嗷嗷嗷嗷!!!!!!!!   以后的李澜风:人类大概再过多少年能发明出时间机器?在线等,急。:) 第9章 爱情鸟与总统房   李澜风进入贤者时间没多一会儿,王小溪这边就有人回来了。   嫌校园网网速不行所以结伴去网吧吃鸡的张晔和李一辰赶在门禁前回到寝室,两人推开门,半是惊讶半是舒爽地看着上铺穿着暴露的色情裸聊女主播。   王小溪听见门响的一瞬就飞快挂了视频,打字向李澜风解释了有室友回寝后便扭头冲二人挥挥手,露出一个招牌甜笑,随即用清朗的少年音招呼道:“回来了?我刚视了会儿频。”   李一辰虚弱地倚着门框:“你先别出声,让我缓缓。”   张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走回自己的位置,生怕被室友掰弯。   王小溪下了床,活泼地跑到镜子前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随即托着下巴注视着镜子幽幽道:“我都想对着自己撸一把,便宜那货了。”   李一辰闻言疯狂摇头:“哪便宜了?我看一点儿都不便宜。”   张晔深以为然,附和道:“就是,他其实为撸你这一下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那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哈哈,有道理。”王小溪一想也是,幸灾乐祸地坏笑起来。   两个室友不约而同地在心中为王小溪的网恋对象上了三炷香,又拜了拜。   另一边,李院草在宾馆的小房间里坐立难安,很是躁动。   学校对面没有什么上档次的酒店,多得是几十块钱一宿的脏兮兮的小破房间,李澜风从矮子里面拔大个儿,挑了相对最贵的房间住。这间房是这家名为都市情缘的小宾馆中最高端的“总统豪华房”,然而房间装潢丝毫没有体现出豪华,旅店老板只是相当鸡贼地在缺了一角的木制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裱着美国总统照片的小相框,强行总统房,房间墙壁薄得简直让人怀疑这家旅店是不是用纸壳糊出来的,李澜风能清晰地听见隔壁邻居们为爱鼓掌的声音,左边的隔壁是一男一女,右边的隔壁则是俩男的。   在这般暧昧的气氛下,体力充沛肾也好的李院草又可耻地来了感觉,打开手机对着方才视频聊骚时留下的宝贵截图再次疯狂发泄了一番。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李澜风回不了寝室,只能凑合着在这小旅店住下。对生活品质一向较为挑剔的小土豪委委屈屈地枕在隐约散发着前任房客头油味的枕头上,听着右边隔壁的小基佬喊哥哥喊个没完,他打开电视想看看节目转移注意力,电视却收不到什么信号,屏幕上满是雪花点儿。   如果是往常,李澜风宁可在马路边上坐一宿也不会在这么烂的宾馆住,然而此时,坠入爱河的李院草心中正满满地洋溢着人间大爱,他想起王小溪可爱的脸蛋,一瞬间就觉得枕头上的头油味没那么恶心了,就连隔壁小基佬的叫床声都有点儿好听。   我非得和她奔现不可,李澜风枕着手臂四仰八叉地躺着,陷入沉思。   王小溪从来没有向李澜风透露过三次元的信息,而且就算李澜风主动聊起这些,王小溪也会岔开话题或是委婉地拒绝回答,两人暧昧了这么久李澜风却连王小溪在哪念书都不知道,所以现下李澜风只好按比较坏的情况来打算——先假设两人上学的城市离得很远。   殊不知他们的地理位置其实离得很近。   不止地理位置,就连性别也离得很近……   再远反正也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儿,五一、十一、寒暑假,这些时候都能见面,寒暑假还可以一起出去旅游,多好啊,坚持住大学这三年半,毕业了就好说了,异地恋也未必就不靠谱,我不是那种出轨的人,她……她游戏里都不和别的男的说话,朋友圈的内容也那么清纯,她绝对就是太喜欢我了才和我这样的,明明一撩就脸红,小笨蛋……自恋的李院草盘算着,想得很远。   这其实不怪他,如果是个一无是处从来没有桃花运的男人突然被漂亮女生狂撩,那八成是要起疑心的,可在李澜风的观念中,自己被喜欢很正常,只不过之前喜欢他的他一直不喜欢罢了,但被女生倒追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十分钟后……   李这个姓挺好给孩子起名的,李澜风想着,整个儿活在梦里。   激情聊天后的第二天上午,王小溪心情愉快地站在寝室的穿衣镜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涂脂抹粉喷香香,为待会儿出去逛街买衣服做准备。熏暖的春风透过纱窗吹进寝室,撩动着王小溪长裙的裙角与飘逸的齐腰假发,载着王小溪身上甜美的蔷薇香气逸出门上的小窗,化散在男寝走廊中,若有似无地撩动着一颗颗躁动的心。   此时,前段时间王小溪捡回来的小鸟正昂首挺胸地站在纸盒箱里,两枚黑豆眼精光四射,用即将征服星辰大海的豪气目光凝望着纱窗外的天空,连头顶上的一小撮呆毛都精精神神地挺立着!   “啾啾啾!”小鸟踌躇满志地扑了扑羽翼丰满的翅膀。   然而寝室中并没有人留意到它的异状……   李一辰捧着被褥从王小溪身后走过,打算趁太阳好在阳台上晒晒被子。他用从被褥下伸出的手笨拙地拉开阳台门,自己还没迈出去,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便笨拙地扑着翅膀,擦过他的面颊一飞冲天!   “卧槽!鸟,鸟飞了!”李一辰失声大叫,抱着被急得直蹦。   “啊?”王小溪穿着凉鞋吧嗒吧嗒地跑到阳台上,可小东西已飞得不见踪影。   张晔从铺位上探出个脑袋,问:“飞了也没事儿吧?我看它腿好差不多了。”   “我去找找,”王小溪边说着边撩起裙子吧嗒吧嗒往外跑,“我给它固定腿的发带还没拆呢,万一勾在树上什么的……”   王小溪脚上的凉鞋非常不适合跑步,精致的绑带看着好看跑起来却勒脚,而且他今天为了女装效果好戴了一个C杯的假胸,胸前的两大坨硅胶跟着他的脚步左右狂甩,坠得他脖子疼,好在他刚跑出寝室楼门还不到二十米就发现了小鸟的踪迹——在通往食堂的路上,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正低着头凑在一起,其中一个用四分之三背影对着王小溪的男生正用双手捧着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另一个男生则和他说着话:“这鸟怎么飞着飞着还掉下来了?呦,这腿瘸了吧?”   背对着王小溪的男生不答,只像被抽了魂儿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小鸟腿上的樱粉色发带。   王小溪看不见那男生正脸,没留意到不妥,遂放下撩得高高的裙摆,仙气飘飘地朝那男生走去,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准备问他要鸟。   男生像过电一样猛地一颤,又噌地转过身,两人四目相交,俱是一愣,双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此时桃花已谢,樱花盛放,有清风从情人湖面低掠而过,又撩动满树繁花,偷取了一缕清凉的水气与一抹樱花的薄粉,从博雅楼的方向遥遥吹来,穿过两人之间不到二十公分的空隙。李澜风微微低着头,目光定定落在王小溪仰起的脸上,而王小溪也在看他,明丽的阳光斜斜切过寝室楼的檐角落在他们的脸上,给两人都渲染上了一层干净的光。   风与花,阳光与湖水,掌中雏鸟脆弱的触感与心脏怦然跃动的声音,都像爱情。   不过这唯美的气氛瞬间被王小溪扰乱了,他倒抽一口冷气,出于掩饰真相的本能急忙向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从戏剧性的相遇中回过神来,同时找回了思考能力,但表情控制能力都还没上线。   于是李澜风的嘴巴缓缓张成一个O字形:“……”   这不是我的小宝贝儿吗!?   王小溪的嘴巴也缓缓张成了一个O字形:“……”   这不是那个智障喷子吗!?   两个极度震惊的人圆张着嘴相对而立,看起来非常像一对儿接吻鱼!   “你……”片刻静寂后,李澜风先反应过来,脸上飞快展开一个惊喜交加的英俊笑容,激动得舌头都有点儿打结,“我们、我们一个学校的?”   王小溪眼珠一转,大脑高速运作着。   卧槽槽槽槽槽!喷子居然和我一个学校的?旁边那俩他室友?我要是现在就真相大白他可就在室友面前丢了大人了!而且我还能现场看见他表情……王小溪想到这,心思有点小活络,于是他气势汹汹地一手叉腰,一手扬起直直指向李澜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硅胶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准备把这个已经读条了一个月的大招放出来!   她真人也好、好可爱,就是胸好像比视频里小一圈……李澜风捧着手中的爱情鸟,被王小溪叉腰的动作萌得俊脸微红,含情脉脉地望着王小溪,准备近距离聆听他宝宝甜美的娃娃音。   王小溪则用农民伯伯望着秋日丰收庄稼的眼神欣慰地望着李澜风,准备收割这株人形大庄稼!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李澜风:李这个姓还是挺好给孩子起名的,嘿嘿。   以后的李澜风:还是养条姓李的狗吧,李球球,过来爸爸抱。:)   总统房床头柜上的按摩棒:I'm watching you. 第10章 少年心与暖气片   这时,李澜风身后的丁昱坏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李澜风一下,道:“哎呦,这位是嫂子吧?风哥快介绍一下。”   他们有三个人啊……王小溪听见丁昱开口,立时冷静下来,用审视的目光飞快扫过李澜风的身体——他个子少说比王小溪高半头,虽说尚残存着少许少年的清瘦,没有王大海那种成熟雄性的魁梧健壮感,但看着也挺结实,透过外套下的薄衫能隐约感受到他胸部肌肉的强劲,他捧着小鸟的一只手都快赶上王小溪两只手大了,更别说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身高明显超过一米八的男生。   王小蝎子身后高高扬起的小毒针垂了下来,被他怂哒哒地塞回屁股里藏好:“……”   不行,不能当面坦白。   他们三个一人一拳下来,我可能会死。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用紧张……”李澜风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试探着向王小溪靠近了一步。   我得把我的鸟拿回来,不然这货还不得虐鸟?王小溪想着,像头小豹子似的盯牢了李澜风的一举一动,趁李澜风向自己走近的当口,王小溪出手如风一把捞起深陷魔掌的小鸟,随即扭头就跑!   这一刻,李院草的爱情和爱情鸟一起溜走了!   “你怎么了!?”李澜风一怔,在后面喊着。   周政笑嘻嘻地八卦:“风哥昨儿晚上一宿没回寝,禽兽了吧?要不人家怎么一看见你就跑呢?”   李澜风想起昨晚香艳的视频过程和那些没羞没臊的话题,觉得自己是挺禽兽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强行否认:“我什么都没干!”   就是稍微撸了一下啊,这是见着真人害羞了?   见王小溪越跑越远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李澜风只好一头雾水地拔腿追上。   “宝宝!你先别跑!”李澜风在王小溪后面大叫,看起来特别像一个被恋人甩掉的心碎男孩儿!   路上的学生们立刻用犀利的目光锁定了李澜风。   “这妹子跑的还挺快的。”丁昱远远望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运动健将啊。”   周政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儿迷:“个儿也挺高,看着得有一米七四、七五了吧。”   两人仿佛同时想起了什么,机械地缓缓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不可能不可能。”丁昱摆手,“那胸一点儿都不平,听说那大佬平得能跑马。”   王小溪今天穿这一身根本不适合跑步,但为了不被打死,他跑出了小时候在村子里被疯狗追的风采,裙袂翻飞,一手小心地笼着小鸟,一手紧紧按在胸前,固定住随他步伐疯狂摇动的硅胶。   李澜风原本只用八成的速度追着,没想到根本就追不上,反而还被拉开一点距离。   然而这时,王小溪也快到达极限了,毕竟这是他的爆发速度,不可能维持很久。眼看着两人间的距离被开始加速的李澜风越拉越近,王小溪裙摆一撩三两步蹿上博雅楼前台阶想钻进教室避一避,可冲进博雅楼后李澜风与他的距离也就不到十米,王小溪根本没办法在李澜风看不见的前提下躲进教室,就算钻进教室也一样会被尾随而至的李澜风揪出来。   正在王小溪又急又累的当口,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李澜风绝对不敢进的避难所——女厕所。   王小溪从女厕所门口跑过的一瞬,正好有一个女生推开厕所外面的门走出来,王小溪扭头一瞥,在电光火石间看到了女厕所里面的状态——几个隔间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就算有人在隔间里王小溪也什么都看不见,不会惊吓到里面的妹子,于是王小溪猛地一个刹车带折返,疾速冲进了避难所!   悠闲地走出厕所的妹子刚被风风火火疑似严重尿急的王小溪吓了一跳,就被狂奔到女厕所门口随即猛地顿住的李澜风吓了另一跳!   李澜风喘着粗气,喉结滚动,微微泛红的双眼气势汹汹地盯着女厕所的门,脑门儿上全是汗。   刚刚走出厕所的妹子:“……”   帅是帅,可惜像个变态似的。   李澜风站在女厕所外,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宝宝:“你怎么了?你跑什么?”   李院草自认绝不是个见光死,所以此时既茫然又有点儿小委屈。   他倒是没往王小溪才是见光死的方向上去想,王小溪真人和视频里一模一样,唯独就是胸的确小了那么一圈,但因为其他特征都对得上号,李澜风就没把胸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王小溪对李澜风的呼唤充耳不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地走过那些女厕隔间,来到厕所尽头的窗户前,低头检查怀中的小鸟。   小鸟脑袋上耸立的呆毛都被王小溪的假胸压趴了,看起来很像一个帽子戴太久压扁了头发的人,蠢萌蠢萌的,王小溪轻轻笑了一声,动手除去小鸟腿上用来固定骨头的发带与棉签,小鸟啾啾叫了两声,跃到窗台上灵活地跳了两下,显然是已经痊愈了。   本来也该放生了……王小溪想着,双手捧起小鸟,在小鸟的呆毛上亲了一口,用气声对小鸟道:“去吧,有空记得回来看看你爸爸。”   语毕,王小溪落下窗户上的锁,开窗把小鸟轻轻放在外窗台上。   “啾!”小鸟一啾冲天。   李澜风无法,低头站在女厕所门口打字,试图用微信和王小溪沟通。   李澜风:“宝宝,你怎么了?”   李澜风:“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不强迫你见面,但是你回我一句话好不好,你这样躲着我我慌。”   李澜风:“宝宝,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和我奔现,不想让我们的关系牵扯到三次元?”   然而此时王小溪已经从女厕所窗户翻了出去,翻出去后还很贴心地帮妹子们把窗户关严了,然后,他一溜烟儿地朝寝室跑去,边跑还抽空给李澜风回了个“是这个原因”五个字,试图以此暂时稳住李澜风,让他傻乎乎地继续在原地打字,免得他再追上来。   这条回复完,王小溪的手机沉寂了好一会儿,李澜风有足足十分钟没发微信过来,直到王小溪成功回到寝室,安全上垒,一条字数超多的微信才唰地一下从聊天页面底部弹出来,密密麻麻的一大篇字——   “宝宝,我是真想和你奔现好好处,不是只想玩玩,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全,你是女孩子,你需要安全感,但我没让你有安全感。我真名叫李澜风,19岁,身高187,体重75kg,S大物理学院大一在读。我是本地人,父母也在本地经商,我个人目前市中心有房暂时无车,因为我不会开。我的爱好是打游戏、打篮球、旅游、唱歌,没交过女朋友,喜欢的花是樱花,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的食物是火锅,喜欢的人是我爸我妈和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你随时可以问我。”   紧接着这两条信息发过来的,是一张身份证照片和一张学生证照片。   不愧是相貌帅气的院草级人物,李澜风连身份证照片都照得挺好看,别人的身份证照片看着像劳改犯,李澜风的身份证照片看着像个英俊的劳改犯!   当然,像劳改犯是免不了的,这是男性身份证照片的必备属性……   王小溪看见这几条消息,被李澜风自说自话的坦诚弄得愣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被触动的感觉。   片刻后,王小溪猛地甩甩头,回忆了一番一个月前喷子在游戏里日天日地满口喷粪的嚣张姿势,用这些精神黑泥给自己尾巴尖上的小毒针淬毒。   这货绝对是个烂人,毫无素质的游戏毒瘤,我耍耍他没毛病,想想星何让他气的那小样儿……王小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随即深深吸入一口气稳住情绪,清了清嗓子,用清朗的少年音给李澜风发了一条语音:“呵呵,我是男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一条信息发来:“把变声器关了!”   王小溪嗤地笑出声,再次语音道:“我真是男的,不然给你看看diao?”   李澜风被王小溪用少年音亲口说出的这个“diao”字冲击得整个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幻觉,都他妈是幻觉,李澜风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又狠狠搓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再睁开眼时,片刻前王小溪发来的语音消息仍然明晃晃地显示在屏幕上,李澜风不死心地点开重听了一遍。   清爽的少年音:“我真是男的,不然给你看看diao?”   李澜风:“……”   冷静,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刚才看见的绝对是个女生,李澜风在女厕所门口抽了自己一记小耳光,强迫自己镇定。   于是片刻后,王小溪收到一条语气冰冷的质问:“刚才我追着跑的人是你吗?”   王小溪:“是我。”   李澜风的声音机械得像个假人:“哦,那么不好意思,我不瞎,刚才我追着跑的那个人是男是女我分得清。”   王小溪心脏砰砰乱跳,从李澜风告白的一瞬开始缓慢滋生的微妙感与违和感正逐渐变得浓烈。   ……我只是在戏弄人品烂到爆的喷子,为何我的良心会感觉到一丝刺痛!?王小溪迷茫地想着,又是甩甩头,把心软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并发送了一张硅胶假胸背心的照片给李澜风。随即,王小溪按捺住内心愈发浓重的不详预感,强行发出杠铃般的嘲笑声,作死道:“哈哈哈,女装大佬听说过吗!硅胶假胸听说过吗!快来了解一下,爸爸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李澜风被硅胶假胸的照片冲击得身子再次一晃,瞬间被抽空了全部力气,靠着走廊墙上的暖气片缓缓滑坐在女厕所对面的地上,这一刻,李院草曾经柔软滚烫的少年心骤然沉落进冰窟,变得比开春儿停止了供暖的暖气片还要冰冷!   ……我被人……耍了?李澜风神情恍惚地发着愣,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英俊的脸忽而涨得通红,忽而窘得铁青,非常像个红绿灯。   于是,回应王小溪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王小溪越等越慌,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喷子被戏耍之后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马上开始徒嘴挖掘自己祖坟并热情问候自己祖宗十八代全体同仁,这么久的沉默根本就是在崩喷子的人设!   就在王小溪打算主动出击再嘲讽一波时,李澜风的回复终于来了,这次他是打字,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不信。”   这条消息看似平静,实则是因为可怜的李院草已经无法控制住语气,他试着发了几次语音可说话声都变了调儿,因为不想继续丢人所以只能取消语音选择打字!   “你是工程学院的?”李澜风想起了工程学院有个女装大佬的传言。   王小溪刚想回复这一条,李澜风便撤回了消息,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自欺欺人的分析过来:“不可能,我们无冤无仇,之前根本不认识,如果你真是个男的,那么你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整我。”   这平静的反应也太不符合喷子的气质了,就算不全信,措辞怎么可能这么文明?王小溪复仇的气势已经在之前漫长的等待与疑惑中被消磨了不少,他飞快眨巴眨巴眼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带着强烈的心虚红着脸反驳道:“谁说我们无冤无仇了?我们仇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上午的李澜风:我不信,不亲眼看见我绝对不信。   今日中午的李澜风:宝宝的diao形状和我很像嘛,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第11章 祥林嫂与苦瓜脸   李澜风一阵眩晕,发自肺腑地表示疑问:“我和你有什么仇?”   “什么仇?你……你就是一游戏毒瘤,”由于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深重,王小溪紧张得结巴了一下,“寒假的时候你忘了?我哥们儿一新满级的小号在野外群怪不小心打着你一下,你杀了他十好几次,还各种人身攻击,后来我去帮忙,你连我一起欺负,还天天发悬赏发得我根本没办法正常玩游戏……”   听着王小溪大段的控诉,李澜风立刻想通了误会所在,想到这件事居然是因为高翔而起,李澜风恨得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这一瞬间,李澜风内心长期淤积却无处发泄的对高翔的厌弃鄙夷如洪水开闸般倾泻而出,震得他耳膜嗡鸣作响,甚至盖过了被王小溪玩弄感情的惊讶与愤怒,他想起高翔一脸无赖相地咬定自己没登他号杀人的模样,想起高翔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是公子哥的模样,想起高翔腆着一张丑脸笑嘻嘻地占自己小便宜的模样……在短短十几秒内被多重负面感情狠狠冲刷过一遍的李澜风无力得几乎连手机都拿不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冷静到可以正常说话与打字的程度,颤抖着手打了几个字过去:“我没做过这些,是我室友。”   从刚才开始王小溪心中便隐约有所猜测,因为真相暴露后对方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喷子的人设,这简简单单的一条消息像枚炸弹一样将王小溪用力压在心底的猜测全炸出了水面。王小溪一怔,一张原本因心虚而红涨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他焦虑地舔了舔嘴唇,在寝室来回踱了几步,自己有可能真的冤枉好人闯了大祸的认知让他胸腔一阵阵发寒,他也手指微颤地打字询问道:“证据呢?”   李澜风唇角一扯,露出一个苦笑,打字道:“呵呵,有证据,你等着。”   李澜风的朋友圈是只显示最近三天,他点开朋友圈飞快向下翻去,找到了自己寒假在北海道拍摄的雪景,咔咔截了几张带时间的图,又点开旧的寝室微信群——旧寝室群中有四个人,而在决意与高翔划清界限后,李澜风拉着原本就讨厌高翔的丁昱和周政又开了个三人群,这样寝室里有什么事方便沟通,又不必担心高翔在群里阴阳怪气败坏心情。   李澜风翻动着旧寝室群的聊天记录。   李澜风:“账号:*****,密码:*****,随便玩儿,有空记得帮我把日常清一清就行。”   周政:“好嘞,谢风哥。”   丁昱:“谢了,哈哈,可以体验体验用橙武的感觉了。”   高翔:“哎我艹这一身橙装,富家子弟就是牛逼。”   李澜风:“……[流汗]”   高翔:“哈哈哈,逗你玩儿呢,谢了啊。”   李澜风忍着恶心截了这两页带日期的聊天记录,和北海道雪景的截图一起发给王小溪,之前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现下已麻木至面无表情,他动作机械地打字说明道:“寒假结束前我在国外旅游,上游戏不方便,三个室友帮我做日常,欺负你们的人是这个高翔。他私下对我意见很大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接管回账号之后才知道他故意用我号到处得罪人。我一开始解释了,但是解释不过来,就把那段时间骂我的人全拉黑了,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如果还是不信,我可以给你找我寒假那几天在日本的航班和住宿信息,我不至于用宝贵的假期时间大老远跑到日本打游戏吧?”   这条发完,李澜风又怀着百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问:“你真是男的?”   这条没有得到王小溪的回应,于是李澜风又满脸痛苦地追加了一条消息:“看来是了,呵呵,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李澜风再次追加消息:“我以后改名叫李澜疯得了。”   李澜风:“你装得可真像,我服了。”   李澜风:“把我耍得团团转,你消气了吗?”   李澜风:“怎么不说话了?”   ——曾经万事不挂心的豪爽青年李澜风,此时摇身一变成了祥林嫂,微信一条接一条唧唧歪歪轰炸王小溪,不住地试图用语言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这回连站都站不住的人变成王小溪了。   证据已经不重要了,对方在如此崩溃愤怒的状态下还能和自己摆证据讲道理,而且没骂脏字儿,这就足够证明他不是那个满嘴喷粪的游戏毒瘤了。   王小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游魂儿似的飘到椅子上坐下,发了会儿愣,随即猛地丢开手机十指死死揪住假发,把整个脸埋在桌子上,崩溃咆哮道:“我干什么了啊啊啊啊啊!我是傻X吗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发泄完毕,王小溪又一把抓回丢到一边的手机,用疯一般的速度在输入框上不停地打字又删掉,这一刹那王小溪明白了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因为他就是道歉一万遍也不可能让事情回到没发生的状态了,但即便如此,道歉仍然是必须的。王小溪在输入框中删来改去,最后却只是硬着头皮憋出一段平平无奇的道歉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敢求你原谅,只想问问我怎么做才能稍微弥补一下你的损失?真的真的对不起。”   这里叫的“哥”与之前叫的“哥哥”完全是两码事,叫哥哥是聊骚,但道歉时叫哥在王小溪所在的北方城市的文化中有一种伏低做小表达谦卑的意思。   李澜风秒回:“呵呵,对不起?你觉得说对不起有用?”   王小溪冷汗如雨下:“我知道说这个特别没用,但我是真的很内疚,真的抱歉。”   这时,张晔和李一辰从外面回来了,一看王小溪一副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急得要哭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张晔凑过去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语调之温柔就仿佛是在询问一个妹子!   毕竟王小溪还没卸妆卸假发,在视觉效果上的确就是一个妹子。   王小溪一抬头,把手机调到照相模式,往张晔手里一塞,道:“帮我照张相。”   于是半分钟后,正在恨恨地思索应该如何惩治王小溪的李澜风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中,王小溪跪在寝室正中央,两条手臂撑着地面低着头,是漫画里经常能看见的那种跪地道歉的姿势。   李澜风:“……”   王小溪:“哥我给你跪下道歉了。”   李澜风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愤愤地双击放大照片,照片中的王小溪还没来得及换上男装,仍然穿着两人之前见面时的连衣裙,只是把外套脱了。他上半身低低地伏在地上,照相的人又是站着以俯视的角度拍,所以从照片上看得见王小溪那两瓣作为男生来说未免有点过于性感的,圆润挺翘的臀肉,细得仿佛可以一手掌握的腰肢塌陷出一个诱人的曲线,透过连衣裙背部绑带隐约露出的蝴蝶骨脆弱又美好,李澜风盯着照片左看右看,生生瞪红了眼睛,也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李澜风怒而发问:“你屁股也是硅胶的!?”   王小溪一怔,没想到李澜风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此时李澜风说什么他都不敢有异议,忙老老实实地回答:“屁股不是,就胸是。”   李澜风默然片刻,心中不知为何居然掠过一丝“只有胸是假的,还好”的想法,他把这一丝怪异的念头逐出脑海,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住情绪,道:“你已经回寝室了?”   发完这条,李澜风就拔腿往博雅楼外跑去。   王小溪急忙回复,狗腿之情溢于言表:“我回寝了,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澜风面若寒霜:“告诉我你寝室楼号,还有寝室号,我去找你。”   王小溪怂哒哒地拒绝,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打字:“这个就别了吧,哥。”   李澜风暴跳如雷:“你刚说完我让你干什么都行!!!”   结果连门牌号都他妈不给我!   李院草气得在楼门前直蹦跶!   王小溪苦苦哀求,跪着打字:“哥,要不你说个地方,我出去找你,你揍我一顿出出气,我躲一下我都不是人,但来寝室就别了吧。”   李澜风:“呵呵,怂了?”   王小溪点头如捣蒜:“怂了,特别怂。”   李澜风:“晚了。”   王小溪:“……”   王小溪急得直冒冷汗,积极主动地为李澜风制定消气一日游的行程:“那要不这样,哥你挑个地方,我先请你吃顿饭,然后吃完饭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揍我。”   这回轮到李澜风无语:“……”   王导游怂唧唧地补充说明:“吃饱了揍起来有劲儿……”   李澜风:“我不喜欢使用暴力,也不缺一顿饭,你究竟住哪个寝室?”   李澜风此时已走到他之前与王小溪碰面的地方,这是通往食堂的一条路,路的一侧是林立的寝室楼,李澜风估计王小溪的寝室应该离这个碰面地点不远,他不抱多大希望地仰着脸四下张望着,本来想着不然就先把人叫出来当面做个了断,可就在这时,一只小鸟像枚小导弹一样嘭地撞上了A11楼某个寝室的阳台玻璃门。   李澜风:“……”   小鸟被挡在外面,很是不甘,再次扑腾着飞起来,用喙叮叮当当地啄着玻璃门。   很快,一只手拉开玻璃门,放那只小鸟飞了进去。   李澜风直勾勾地盯着有小鸟飞进去的阳台,一双眼瞳黑得就像两滴圆圆的墨印。   李澜风边上楼边问:“A11号楼,405,对吗?”   原本跪在地上的王小溪看了这条,腿软得差点儿直接趴在地上,他用爱恨交加的眼神看着刚刚冲进寝室的小鸟,带着哭腔道:“我让你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你爸爸,也没让你这么快就回来啊……”   张晔和李一辰看着王小溪方才这一连串表现,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见状忙道:“那人是我们学校的?来找你了?”   王小溪皱着一张苦瓜脸,还没答话,手中手机便又是一震。   李澜风:“开门。”   王小溪:“……”   他看到这条信息之后还没过一秒,李澜风就自己推开了没锁的寝室门,像尊煞神一样黑着脸站在405寝室门口,目光如两枚冰锥般直直钉住了王小溪。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我以后改名叫李澜疯得了。:)   疯哥官方吐槽。   溪妹:我怀疑这只鸟是李澜风派来的间谍。:)   溪妹啊溪妹,开始你的赎罪之旅吧╰(*°▽°*)╯ 第12章 奥特曼与无名火   王小溪又怕又内疚,抬头对上李澜风的目光,尴尬得恨不能原地猝死。   张晔和李一辰看见李澜风这个头儿,心想王小溪那小身板挨不了他两下就得躺,便忙陪着笑脸一左一右地迎上,暗暗把王小溪挡在身后,劝道:“哥们儿消消气,有话我们好好说。”   李澜风纹丝不动,雕塑般杵在门口,凝视着王小溪的瞳仁黑漆漆的,看着有点儿没神采,又有点儿吓人,他张了张嘴唇,寒声道:“出来。”   跪坐在地的王小溪忙爬起来,像个赶去接旨的太监一样屁颠屁颠一溜儿小跑到门口,拨开两个不动声色挡在自己前面的好室友,用眼神致以谢意并轻轻摇了摇头,丧气地小声道:“你们别管了,我挨揍也是活该。”   李澜风近距离聆听了他宝宝的少年音,呼吸登时就是一窒,神情愈发变幻莫测。   王小溪理亏得不行,鹌鹑似的缩在李澜风面前,怂哒哒道:“哥,我出来了。”   李澜风咬肌微微抽搐,片刻令人压抑的僵持后,他一把死死钳住王小溪细瘦的手腕,拉着人就往水房与厕所的方向走去。   手腕真细,李澜风咬牙切齿地想,男的骨架怎么能这么小?   王小溪都发话了,张晔和李一辰不好太拦着,但又担心王小溪被收拾得太狠,只好隔开两米距离跟在这两人身后盯着,准备随时把王小溪救下来,张晔还偷偷查了一下本地急救中心的电话。   李澜风把王小溪一路拉进厕所,打开一扇隔间门,冷冷道:“进去。”   王小溪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只得乖乖进去。   李澜风跟进去,反手把门一锁,命令道:“裙子掀起来。”   隔间门外,张晔不放心地问:“哥们儿,你不是弯了吧?”   “外面闭嘴!”李澜风低吼,伸手按住王小溪身后的墙来了个厕所咚,寒声问,“你自己掀还是我掀?”   “啊……啊?”以前扮女孩子时王小溪是怎么浪都不怕,直男包袱早丢到外太空去了,在同性面前撩下裙子按理说没什么大不了,但现下他的厉害劲儿已全被李澜风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吸走了,再加上内疚,平时叱咤风云动辄撩动微博十万少年心的小溪大佬怂得脸都红了,像个惨遭流氓非礼的小姑娘一样双手死死压着裙子小声求饶,“别了,哥,我真是男的,你听我说话声就知道了。”   李澜风不理会,只质问道:“知道在别人面前掀裙子不好意思了?”   王小溪疯狂点头,两人离得极近,他这么一点头,险些磕到李澜风的下巴:“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李澜风眼睛一眯,仿佛在汲取什么能量一样贪婪地注视着王小溪面红耳赤的窘态,从真相大白到现在,他脸上首次浮现出一丝笑意,虽然和他惯常爽朗阳光的笑容不大一样——眼下这个微笑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有点儿阴恻恻的,他压低嗓门,慢悠悠地问:“你昨天晚上在镜头前面掀裙子不是掀得挺开心吗,嗯?”   王小溪几乎快昏过去了,气若游丝道:“我错了……”   李澜风敛起那个不太正常的笑容,再次黑下脸道:“你自己说的,只要我能消气,你什么都愿意做,这么快就反悔了?”   “没,没反悔。”王小溪深深吸了一口厕所中污浊的空气,面颊红如滴血,咬着嘴唇慢吞吞地把裙子掀了起来。王小溪在男生中算是偏矮的,可矮归矮,身材比例却很不错,腿型漂亮得像妖精似的,在那两条又白又直的腿上方,是一条白色四角内裤,内裤正面还印着一个正在交叉双臂施放哉佩利敖光线的迪迦奥特曼。   李澜风唇角抽搐,神态古怪,一副想笑却又怕笑了会没排面的表情,双眼死死盯着奥特曼后方的迷之凸起。   原来这就是我昨天晚上喘了整整三分钟连哄带劝也想看一眼的东西……李澜风想着,由于羞耻感已远远超过临界值导致羞耻槽因过载而崩坏,他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了,周身洋溢着一股没皮没脸破罐破摔的丧气。   王小溪的脸蛋皱成了一个小倭瓜,掀着裙子,强忍住极度的羞耻,像个礼貌的商场导购员一样询问道:“哥……打扰了,请问你看好了吗?”   李澜风调整好面部表情,回复到冷若冰霜的样子,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没看好,继续脱。”   “不行,”王小溪捂住奥特曼正义的脸,“哥你别这样。”   李澜风掏出手机,语气平板机械:“不是我要这样,是你自己要我看的。”   语毕,李澜风飞快将微信聊天记录往前翻了一段,是王小溪刚刚暴露男儿身而他不相信时的对话,李澜风将通话音量调到最大并切换到扬声器模式,在一条语音消息上轻轻一点,王小溪清朗的少年音立时在隔间中响起:“我真是男的,不然给你看看diao?”   “我的天。”王小溪崩溃地一扶额,恨不得顺着下水道逃跑。   李澜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第二遍。   “我真是男的,不然给你看看diao?”   李澜风面无表情地又点,再点,再三点。   “……不然给你看看diao?”   “……给你看看diao?”   “……看看diao?”   在隔间外准备随时施以援手的李一辰和张晔也纷纷扶额:“……”   对不起哥们儿,自作孽不可活,看diao这事儿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   王小溪简直快臊哭了,双手合十连连求饶:“哥我错了,特别错,你别放了。”   李澜风轻轻点点头,收起手机,眨巴眨巴眼,用机器人一样平板的声音道:“你让我看的。”   王小溪走投无路,面颊透红地咬着质感像果冻一样的嘴唇,垂着妆后格外黑密的睫毛,眼中沁着薄薄一层委屈的泪,将手朝自己下方慢吞吞地伸去,搭在内裤边沿上,迟迟不忍下手……   李澜风看着眼前这幕,心头蓦地一热,不自在地命令道:“别咬嘴唇。”   王小溪急忙松口,稍稍仰起脸,一双漂亮的眼睛雾濛濛地望着李澜风。   李澜风愈发焦躁,黑着脸道:“眼泪擦擦。”   王小溪用袖口小心地沾了一下眼睛,怕妆花掉,可眼圈仍是透着浅浅的红,眼睛也仍是湿漉漉的惹人疼。   这居然会是个男的!?李澜风眉梢一抽,终于是按捺不住性子,伸出一根手指勾住王小溪内裤边沿,往外一扯同时探头朝里一看……   一只粉嫩的小鸟正在鸟巢中恬睡。   片刻死寂后,李澜风目露绝望地问:“这不是硅胶的?”   被忽悠疯了的李院草现在看见什么都第一时间怀疑是硅胶的。   “不是!是真的!”王小溪急急地将内裤边沿从李澜风勾起的手指下解救出来,又放下裙子。虽说平时上厕所洗澡时男同学之间互相看见身体很正常,可目前这个状况下被李澜风用这种眼神看,王小溪实在淡定不能,简直羞得快冒烟了。   这人究竟怎么长的?李澜风用研究一道高等物理题的复杂表情盯着王小溪,实在无法理解一个男生怎么可以像女生像到此等地步。   “哥,你确认好了吗?”王小溪小小声地问。   “还差最后一步。”李澜风说着,伸手捏住王小溪胸前的硅胶,由于手感太好,还一时没忍住揉了两下,随即目露痛苦道,“还挺好摸的。”   惦记整整一个月了,总算摸到手了,可李院草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虽说李澜风摸到手的是硅胶,但被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堵在厕所角落里这么欺负了一通,在这样的氛围下王小溪居然真的产生了一种被人袭胸的错觉,好不容易稍稍降下温的面颊复又开始发热。   李澜风受到王小溪的感染,加上手上还残留着假胸柔腻的触感,面颊也莫名其妙地泛起一抹不明显的红,两人红着脸对望了一眼,都像过了电似的双双迅速别过视线。这一秒的对视在李澜风心底燃起了一团无名火,这团无名火与怒火的感觉不太一样,但同样迅速在他体内激起了一股急需发泄的冲动,于是李澜风半是烦躁半是无措地往侧面的隔板上砸了一拳,随即转身打开门,低声道:“你出来。”   “你……不揍我一顿出出气?”王小溪像只出洞的小鼹鼠一样,先从隔间里探出一个鼻尖,再探出一个头,见李澜风好像真的没有把自己堵回去揍一顿的意思,才整个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目睹了全过程的李澜风胸膛忽地又剧烈起伏起来,情绪再度濒临失控,粗声道:“已经摊牌了,就别卖萌了。”   王小溪懵了,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没、没卖萌!”   李澜风恨得磨牙:“还装,你逗我没够是吧?”   站在窗边透气的李一辰见状急忙帮王小溪解释道:“哥们儿,他不故意的,他平时正常也这样。”   张晔进一步分析道:“他有两种萌形态,一种是装出来的萌,一种是天然流露本人并不知情的萌,反正24小时全天处于萌的状态,不是此萌就是彼萌。”   李澜风:“……”   王小溪:“……我们一起住了半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是这样的。”   张晔抬手比了个心:“你千万别多想,我钛合金直男,这就是客观评价。”   李澜风长长吐了口气,对王小溪道:“走,回你寝室。”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终于摸到我朝思暮想的硅胶了,嘻嘻,开心。:) 第13章 英文名与百分比   王小溪垂头丧气地跟着李澜风回自己寝室。   见李澜风确实没有使用暴力的意图,李一辰和张晔放下心,怕两人说话不方便就没再跟着进寝室。   寝室里,小鸟正站在王小溪桌上啄食着薯片袋里的碎末,今天它已经无情地征服了两次星辰大海,目前急需补充一点能量。见王小溪回来,小鸟扑扑小翅膀啾地叫了一声,就仿佛是在喊爸爸。   李澜风望了它一眼,伸手抚了抚它的呆毛,幽幽道:“多亏你了。”   王小溪摸不清李澜风来自己寝室是想做什么,遂小心地问:“哥,你这是?”   李澜风瞟他一眼:“妆卸了,衣服换了,我看看你究竟什么样儿。”   这要求不难做到,王小溪摘了假发,又风风火火地跑去镜子前卸妆,卸完了,他打开衣柜门,从里面胡乱拿了一件衬衫一条长裤。他做这些事的全程,李澜风都抱着怀站在一旁冷眼观望,可当王小溪打开衣柜门时,李澜风瞥见了挂在柜门内侧强力粘钩上的E杯硅胶假胸,冷眼霎时变成了热眼。   王小溪敏锐地察觉到李澜风眼神的变化,忙取下E杯假胸狗腿地呈到李澜风手上,讨好道:“哥你捏着玩儿。”   李澜风咬肌微颤,嘴唇抿成一条线,貌似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却也没躲,任由王小溪把一对假白兔塞到自己手上,然后趁王小溪半掩着柜门在门后换衣服的当口,不争气地在假白兔上狠狠揉搓了两把以解相思之苦。   王小溪换完衣服,从柜门后走出来,李澜风立即黑着脸把假白兔往王小溪的转椅上一丢,双手飞速插裤兜以示清白!   “哥,换完了。”王小溪穿着衬衫长裤,忐忑地站在李澜风面前,微微仰起脸看他,李澜风也稍稍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是20厘米,时下又有温润春风透过纱窗吹入,李澜风一怔,觉得这幕很有既视感,好像一个多小时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二次相遇。   王小溪眉眼漂亮,面部线条柔和,妆前妆后产生变化的主要是气质与精致程度,可五官的好看程度与总体颜值并没有什么本质的提升或下滑,扮女生时他是符合李澜风一切审美的美少女,恢复男性装扮时也一样是个颇为养眼的美少年。王小溪眼型偏圆,自带几分天真活泼的属性,委屈巴巴地垂着眼时显得格外无辜,正午的阳光将他的瞳仁映得像一对即将融化的琥珀。   李澜风事先准备好的凶狠目光一落在这双眼中便像是沉湖的石子般一去不返,两人对视了片刻,李澜风的凶狠目光存量告罄,从量变产生质变,变成了不怎么凶狠的目光。   李澜风仍是恼火的,虽说这其中有误会,但这种糗破天际的事即便心胸再宽大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况且李澜风觉得经过这档糟心事后他的心胸最大值已经从100永久减99变成1了,他让王小溪换回男装就是想让自己心肠硬起来好怼他一顿出出气。   “哥,对不起。”王小溪以男性身份当面正式道歉,并满脸沉痛地给李澜风鞠了一个很深的躬。   宛如参加葬礼。   李澜风气沉丹田,双手抱怀,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归纳整理出一整套不带脏字的狠话,并深呼吸酝酿了三秒钟。   王小溪望着他,紧张地眨眨眼,不带妆也一样黑密的睫毛忽扇忽扇。   李澜风怼人读条被打断,一秒泄了气,端着一副攻击性十足的架势毫无攻击性地干笑了两声:“呵呵。”   王小溪:“……”   既没挨骂也没挨打,王小溪陷入了迷茫。   下不了手打也下不了嘴骂,李澜风满腔负能量无法向外倾泻,只能内部消化,周身黑气愈发浓重。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澜风满身黑气地盯着王小溪看,目光寸寸扫过王小溪的眉眼、嘴唇、下巴、腰、腿……眼前的美少年与视频中令自己心神荡漾不已的漂亮妹子一点点达成了神奇的重合,这种高度的重合多少让李澜风的被欺骗感减轻了一些。   王小溪不敢吱声也不敢动,在被李澜风这般视奸了大约一分钟后,王小溪实在无法忍受这压抑的氛围,壮起胆子问:“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李澜风用视线描摹着王小溪好看的脸蛋,言简意赅:“消气。”   此时此刻李澜风就是上帝,王小溪只好杵在原地让李澜风视奸,配合他消气。   在李澜风直勾勾的盯视下,尴尬的情绪像跳蚤一样惹得王小溪浑身不自在,那因忐忑而不住切换着双脚重心的小动作、因心虚而游移闪烁的目光与忽红忽白的面颊、因困窘而不断在身前绞紧又松开的十根白皙手指……这些象征着尴尬的小动作仿佛起到了抵消李澜风心中尴尬的作用,王小溪那副恨不得立刻溜走却碍于内疚硬着头皮乖乖听话的模样也让李澜风心里升腾起一种微妙难言的愉悦。   于是,气氛凝滞了一段时间后,李澜风忽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你课程表给我一份。”   “喔,好。”王小溪终于从名为沉默视奸的尴尬刑罚中抽离出来,很是松了口气,忙用微信把自己课程表给李澜风发过去。   李澜风低头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仿佛在对比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望着王小溪,道:“还行,撞的不多。”   “撞的不多”的意思也就是李澜风有课的时候王小溪经常是没课的,这种对话经常出现在一个学校但不同专业且想要互相陪课的小情侣之间,然而王小溪一时没想这么多,只是顺着李澜风的话傻乎乎地点头。   “你手机号给我。”李澜风又道。   王小溪飞快报出一串数字,李澜风给他打了过去,道:“我的,存上。”   王小溪忙不迭存上,李澜风幽灵一般侧步平移到王小溪身旁,目光定定落在王小溪手机屏幕上,问:“存的什么名字?”   王小溪恭敬道:“存的是你的名字,李澜风,对了,我叫王小溪……”   李澜风冷酷打断:“存‘哥哥’。”   “啊……啊?”王小溪以为自己幻听了,茫然地睁大眼睛,按自己的理解确认道,“是存‘哥’吗?”   李澜风把眼睛缓缓转向王小溪,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入耳:“存‘哥哥’。”   王小溪抿着嘴唇,不太情愿地把李澜风的名字改成“哥哥2”。   李澜风眼睛一眯,方才好不容易消掉的一点儿气噌地就涨回来两倍!   李澜风:“你还有个‘哥哥1’!?”   “有,”王小溪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特别像一个水性杨花的小基佬,忙解释道,“是亲哥哥,有血缘关系的。”   “那你把他备注改成真名。”李澜风冷酷道,“再把我那二去掉。”   王小溪委委屈屈地改了。   李澜风又道:“还有微信。”   王小溪忙点开微信,由于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王小溪还没来得及给李澜风的微信改备注,通信界面上李澜风的头像后跟着的是明晃晃的sb两个字母。   李澜风一眼就瞟到自己的备注,深黑色的瞳仁幽幽地锁定了王小溪,面无表情道:“还给我起个英文名,真洋气。”   王小溪脸红得仿佛就要爆血管:“对、对不起!我马上改!”   于是这天,王大海的哥哥之位惨遭李澜风篡夺。   一通操作结束,王小溪用汗湿的手掌攥着手机,恭敬地汇报工作:“哥,都改完了。”   李澜风唇角一翘,仍是皮笑肉不笑,道:“叫哥哥。”   “呃……”王小溪的表情蓦地僵住了,红着脸道,“哥,我备注都改了,你就……别让我叫出声了吧?”   “怎么?”李澜风眉梢一挑,聚精会神地欣赏王小溪脸红。   王小溪愁得五官都缩到一起去了:“我一个男的,管另一个男的叫哥哥,多奇怪啊,我亲哥我也就是叫哥。”   李澜风不为所动:“哦,你现在想起来自己是男的了?”   王小溪:“……”   王小溪声如蚊蚋:“哥哥。”   李澜风:“大点儿声,还有,后一个哥字是一声,不是轻声。”   王小溪做足了心理准备,按照李澜风的要求,脆生生地叫了句:“哥哥!”   李澜风瞥他一眼,唇角弯了弯又飞速板直了,冷声命令道:“温柔一点,你之前的语气和现在根本不一样。”   王小溪一心只想赶快让这位煞神消气,遂沉默片刻,在心里把自己的脸皮撕了团吧团吧往地上一丢,清了清嗓子,用之前撩李澜风的语调又甜又嗲地呼唤道:“哥哥——”   清亮干净的少年音软绵绵地对自己撒娇的感觉倒是意外地不坏,原本只是想借故让王小溪尴尬的李澜风怔了一瞬,随即揣上保存了王小溪课程表的手机转身往寝室外走,道:“今天先这样,以后再慢慢和你算账。”   王小溪屁颠屁颠地跟上几步,问:“哥,你……”   李澜风语气不善:“叫我什么呢?”   王小溪:“哥哥,你气消多少了?”   李澜风估算道:“消了百分之十左右吧。”   王小溪抚了抚胸口,心想还好,这就消掉百分之十,只要再经历九次这样的尴尬就可以让对方彻底消气……   李澜风微微一偏头,见王小溪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遂浮起一丝今天新解锁的阴恻恻的笑,缓缓补充道:“不过总数是百分之十亿。”   作者有话要说:   二风哥心路历程——   今天的李澜风:明知道是男的,却还是有一点点想上他,这个让我欲罢不能的小基佬。:)   不久后的李澜风:这小基佬也太可爱了,我收回之前的话,我是超级无敌疯狂想上他,不是一点点。:)   再后来的李澜风:男子汉大丈夫,犹犹豫豫地像什么话?我就为我家小溪弯一次了!高举彩虹旗!!!╰(*°▽°*)╯   溪妹:……哥,我是直男。_(:з」∠ *)_   好不容易因爱变回李澜风的李澜风再次变成了李澜疯。 第14章 新动态与喜欢你   突然失去了宝宝的李澜风走出假宝宝的寝室楼,拖着丧尸般沉重的步子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从距学校大门最远的游泳馆走到大门,再慢吞吞地折回去。他英俊的面容无波无澜,皮相下的内心却在上演一场史诗级别的恢弘战役——卧薪尝胆多年的腹黑缺德小人儿一朝得势,率领心如死灰大军推翻了阳光开朗小人儿的统治,将阳光开朗小人儿收为男宠并册封自己为腹黑领主,李澜风的心灵大陆自此沉沦入无边的永夜。   腹黑推翻了阳光,猥琐打败了清纯,心胸最大值永久减99……李院草的标准男主人设一跌再跌,活生生变成了反派人设!   如此在学校里走了几个来回后,身心俱惫的李澜风决定回寝休息,暂时把一切抛在脑后,睡它一大觉回回血。   李澜风走到寝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便听见里面周政的鬼哭狼嚎声:“卧——槽!就这样的你打死我我都不相信他是个男的!”   丁昱念经似的附和:“弯了弯了弯了,他要是男的,我就是弯的……”   周政狼嚎升级:“这简直就一扳手啊!管他男的女的,就这种颜值的人穿女装站我面前我真把持不住!”   丁昱幽幽道:“他要卸完妆也差不多长这样的话,男装你也未必就能把持住……”   所谓直男,其实就是一种痴迷于美丽生物的生物。   李澜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带着一脸黑人问号,皱眉微笑推开门:“聊什么呢?”   凑在一起的两颗黑脑袋俱是一抖,齐刷刷转头望向李澜风,丁昱迅速给手机锁屏,小心地揣摩着李澜风的表情,干笑了一声打马虎眼道:“就瞎聊呗,你这一下午上哪浪去了?微信都不回。”   ——李澜风跑去追人后就一直没回过两个室友的微信,电话也不接,本就对此事抱有淡淡怀疑的丁昱与周政便重又悬起心来。回寝后,丁昱托了几个同学帮忙打听工程学院的事,辗转得到了工程院女装大佬的微博ID,便和周政一起去王小溪微博参观,想确认工程院的女装大佬和他们今天看见的漂亮妹子是不是一个人……   “你们在看他照片?”李澜风问。   丁昱见李澜风眼神不太正常,遂试探道:“你知道他是……那什么了?”   李澜风黑漆漆的眼直直地锁定了丁昱的手机,用平静得可怕的语气道:“嗯,是男的。”   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李澜风实情的丁昱和周政松了口气,一左一右走上前拍肩安慰:“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咱风哥长这么帅根本不愁妹子,他要是坑你钱了我们一起去要回来,你要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哥几个琢磨琢磨怎么收拾他,实在没招还可以趁月黑风高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反正你别太难受,啊。”   “都不用,谢了,他没坑我钱。”李澜风平和回绝,“你们刚才看的什么?给我看一下。”   丁昱挠头,解锁屏幕:“就是他微博,我托人问的。”   屏幕上是王小溪微博置顶的一套照片,照片中王小溪穿着一条蓝色的小裙子,裙摆缀着雪浪般轻盈洁白的纱边,整个人清丽得像一小块浮在水上的剔透海冰,他穿着一双长筒袜,袜沿上方套着一条白色蕾丝的腿环。   李澜风微微眯起眼,觉得这条裙子的裙边与腿环都很熟悉,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微信,很快就翻到了不久前的一段聊天记录,当时王小溪明面让李澜风帮忙挑选腿环颜色,暗地里秀腿卖萌发嗲。微信照片中王小溪身上的裙子与腿环和微博置顶照片中的裙子与腿环一模一样,而王小溪略带不满的娇嗔犹在李澜风耳畔回响——“哥哥想什么哪?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啊,我只是拍给你看的!”   “置顶了,呵呵。”李澜风脸上再次浮起阴恻恻的微笑,低声自言自语道,“还转发抽奖,送口红……”他说着,点击左上角返回到王小溪微博主页,摸摸下巴道,“十万粉丝,挺多。”   “风哥你没事儿吧?”丁昱忐忑地问,“你这笑容也太瘆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和我们说,别憋着。”   李澜风默然片刻,慢声道:“没事,我已经想开了,不用管我了。”   丁昱:“喔。”   怎么感觉他说的想开和我说的想开不是一个想开……   李澜风在心里记下王小溪的微博ID,便把手机还给丁昱,接着他走回自己的桌前,面沉如水地翻动着堆在桌上的课堂笔记与书本,仿佛是想找张能写字的纸。寻觅片刻未果,李澜风抬手摸向书架,修长手指滑过码放整齐的书与记事本,抽了一个新的黑皮记事本出来。   回寝之前李院草本打算倒头睡上一大觉,暂时抛掉不愉快,可现在他丝毫睡意也无,双目精光爆射,炯炯有神,仿佛可以通宵记仇!   李澜风一手将记事本翻到第一页,一手摸了根水性笔粗鲁地咬开笔帽,用遒劲有力的字体记下王小溪的微博ID与粉丝数。记完这些,李澜风又打开微信确认某段聊天记录的日期时间,并在本上写下“20XX年X月X日X点,王小溪说某条蓝色裙子只是穿给我一个人看的,实际上他将照片在微博置顶并转发抽奖,转发数4523。”的字样。   丁昱和周政两脸惊悚地看着李澜风阴郁的背影,只觉李澜风周身仿佛都弥漫着具现化的黑色怨气。   “你真没事儿?”丁昱小心地问。   李澜风沉浸在复仇的疯狂中无法自拔,浑然忘我,根本没听见丁昱的声音,只望着微信界面发怔,过了一会儿,他提笔在刚才的记录后加了个小括号:“本次聊天过程中,王小溪发送了‘嘤嘤嘤小拳头捶你胸口’表情包一个,择日要求他真人重演。”   不愧是物理专业的高材生,数据记录简直十分严谨!   记完这一条,李澜风将微信记录翻回最新处,打算以由近至远的规律挨条记录某个小坏蛋欺骗自己的细节,在看到今天上午他发给王小溪的一大长串自我介绍与告白时,李澜风忽然肩膀微颤,发出了嘿嘿嘿的诡异笑声。   丁昱与周政:“……”   风哥气疯了卧槽!活活气疯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王小溪已从夺命毒蝎退化成了一颗小毒蘑菇,裹着被子愁眉苦脸地缩在床上和林星何微信聊天。他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林星何讲了一遍,询问林星何如果无辜被骗的是他他会怎么样,想以此确认自己对李澜风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林星何悄咪咪地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个高大英俊符合自己一切审美与幻想的1号疯狂撩拨自己却在自己动心后表示他其实是个妹子……林星何老实道:“我会气哭吧,而且肯定很久都不会再想谈恋爱了。”   王小溪的苦瓜脸顿时变得更苦了。   他正犯着愁,李澜风忽然发来一条微信,王小溪怀着接旨般的心情匆忙点开看。   李澜风:“你欠我一条自我介绍。”   王小溪立刻明白过来,用向老师交作业一样的口吻回复道:“请问是上午你发给我的那段吗?我马上按格式写好发给你。”   李澜风:“少两个字。”   机智的王小溪一秒想通其中关窍,语音补充发嗲:“哥哥——”   李澜风满意:“嗯。”   王小溪复制了李澜风上午发来的信息,放在备忘录里编辑好了,又发回去:“我真名叫王小溪,19岁,身高174,体重56kg,S大工程学院大一在读。我12岁之前在X县生活,后来搬到本地的,父母之前是工厂职工目前无业,哥哥在本地经商。我无房无车,爱好是打游戏、穿女装、看书、COSPLAY,没交过女朋友,喜欢的花是百合,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喜欢的食物也是火锅,喜欢的人是我爸我妈和我哥。”本来他想加上“还有你”三个字,但想想觉得太虚伪了就没敢加。   发完这条,王小溪也学着李澜风的样子发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照片过去,王小溪的身份证照片照得也不坏,看起来像个软糯可爱的劳改犯!   果然,李澜风唧唧歪歪地挑刺道:“只喜欢你爸你妈你哥,不喜欢我?我都说喜欢你了。”   王小溪急忙反悔:“喜欢喜欢!喜欢你!刚才忘了!”   李澜风严格得像一位老教授:“立刻改好,再给我发一遍。”   王小溪如春风一般温暖,又如孙子一般乖巧,忙改好重发给李澜风:“……喜欢的人是我爸我妈我哥和你。”   李院草暗搓搓地一秒截了图,又将截图转移进一个名为“欺负小坏蛋”的手机相册里。   王小溪被迫表白,哭丧着小脸躺回床上,在微博上语焉不详地发泄着自己的憋屈和尴尬:“啊啊啊啊啊!我快要崩溃了!”   评论区立刻有不明真相的天真男士询问王小溪因为什么不开心,甚至还有心怀不轨的天真男士在私信里给王小溪发红包加安慰,试图迅速拉进与王小溪的距离。   与此同时,李澜风的手机弹出一条提示:“您微博的特别关注@XXX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疯:还在微博上吐槽,你心不诚。:) 第15章 磕长头与心不诚   于是,在大多是安慰与询问王小溪出了什么事的评论中,有一条阴阳怪气的评论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倚剑醉千觞:“你心不诚。”   一众不明真相的男粉纷纷追问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这话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   ——“层主解释一下?话说半截容易让人误会。”   王小溪发完抱怨的微博后,似乎已经把寝室当成了家的小鸟从纸盒箱里飞出,一头扎进王小溪怀里,元气旺盛的黑豆眼睁得溜圆,叫道:“啾啾啾!”   啾啾想吃小虫叽!   王小溪想起这只小间谍鸟引李澜风找到自己寝室的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仅没喂小虫叽,还一手拢住小鸟,一手在小鸟脑门儿的呆毛上很轻地拽了一下,瞪圆一双大眼睛佯作凶恶状道:“揪你呆毛,让你通风报信!”   惨遭爸爸毒打加训斥的李啾啾忧伤地飞回纸盒箱。   王小溪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刷评论,想汲取一点人世间的温暖,然而还没看几条就突然撞见倚剑醉千觞这个ID,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扔对面床上。   他怎么找到我微博的!?王小溪用霹雳般的手速把刚刚的微博删了,并发了条新的试图亡羊补牢:“人做错了事,就一定要勇于承担责任,承担责任的过程令我快乐,并教会我成长。”   简直虚伪得难以形容。   目睹了一切的粉丝们纷纷在这条微博下哈哈哈,并询问王小溪是不是被家长抓包了。   发完虚伪的微博,王小溪窘得面红耳赤地给倚剑醉千觞私信:“哥哥,我刚才傻了,乱发的,你别见怪。”   发完私信,王小溪点进李澜风的微博想要侦查敌情,并求情得情地顺利发现了敌情——李澜风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个记事本,本子摊开的这两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而照片的文字说明是“记仇”。   王小溪的小心脏吓得咯噔一声,忙点开大图查看,本子上涉及人名的地方被打了码,其余部分则很清晰,李澜风的字体刚正遒劲,可如此刚正遒劲的字记录下的却是一些小气唧唧的内容——   “20XX年X月X日X时,XXX说他做噩梦了很害怕,想让我抱着他给他唱歌,哄他睡觉。(聊天过程中发送扁着嘴唇抹眼泪表情包一枚)”   “20XX年X月X日X时,XXX说他不会游泳,想以后见面了让我教他游泳,还说会穿泳装给我看。(聊天过程中发送脸红捂脸表情包一枚)”   “20XX年X月X日X时,XXX说他做饭很好吃,想等有机会时亲手给我做饭吃,并使用暧昧语言暗示我吃完饭之后可以‘吃’他。(聊天过程中发送两个小人儿贴在一起蹭来蹭去表情包一枚)”   “20XX年……”   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记仇,记录仇恨,没毛病。   好在李澜风从来不在微博上发自拍或其他有营养的东西,大多只是转转新闻或搞笑视频段子哈哈一下,所以没什么人关注他,这条记仇微博他发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仍是零评论零点赞。   “啊啊啊啊啊他疯了吗!?”王小溪怂如奶狗,吓得瞬间从五根手机握着手机改为用两根手指拎着手机顶端,生怕一不小心手滑点赞引起围观。   “怎么办怎么办……”王小溪喃喃自语着双手揉脸冷静了半分钟,随即沉稳地展开自救,给李澜风发私信:“哥哥,我看见你记仇那条微博了,你不会真的想让我重演一遍吧……求放过,给你磕头了。”   然后发了一个磕头的表情包。   是的,王小溪的“沉稳展开自救”指的就是花式向李澜风卖萌求饶。   李澜风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要你重演一遍。”   王小溪又发了个泪流满面磕头的表情,道:“哥哥求放过,我真人给你磕头,从我寝室磕长头磕到你寝室行不行?”   正在直线距离二十米外的寝室里摆弄手机的李澜风看见这条差点儿笑出声,可不知为何,心情变得愉悦了一些后,他反而更想欺负王小溪了。   于是李澜风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我每周末都会挑一天游泳,今天是没心情了,明天你陪我去。”   王小溪发了个省略号过去,做了一点微小的抗议:“……”   李澜风:“是之前你自己说要穿泳装给我看,还要我教你游泳的,我只是实现你的要求,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王小溪满脸写着绝望:“哥哥,是女式泳装吗?”   李澜风:“你不怕被围观的话,可以。”   虽说李澜风看不见,但王小溪仍吓得摇头摇出残影,运指如飞疾风式打字:“不可以不可以!我突然智障了随口一问,我穿男式的!”   丢开手机,王小溪先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发了会儿疯随即爬下床,他虽不会游泳但周末有时会被王大海带着去海边玩,所以游泳装备是齐全的。王小溪眼含热泪地从衣柜里翻出泳裤、泳帽、泳镜,还有一个扁扁地折叠成方块的小鲨鱼游泳圈,放在桌上方便明天取用。   准备好用具后,王小溪从他的护肤品专用包包里翻出一片提升紧致精华面膜丧唧唧地躺回床上敷脸,生怕自己愁眉苦脸会愁出皱纹。   第二天上午,王小溪忍辱负重地依约来到S大校内游泳馆,这个时间来游泳的人很少,春日煦暖的阳光透过大面积的落地窗洒入,将游泳馆前厅映得透亮,如同一枚盛满阳光的玻璃杯。   王小溪拎着塞满游泳用品的袋子走进游泳馆时,李澜风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双手抱怀,单肩斜背着一个包,姿态潇洒地倚靠着一根廊柱,身上颇具少年感的运动外套随性地敞着怀,让他看起来格外帅气,王小溪进门的一瞬间他的视线便死死钉在了王小溪身上,仿佛在用念力操控王小溪前进。   “哥……哥哥,我来了。”王小溪别别扭扭地走过去,在李澜风直勾勾的注视下几乎不敢抬眼看人。   李澜风冷哼一声,手腕一翻亮出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用责备迟到者的语气道:“我们约的是9点半。”   王小溪忙掏出手机一看:“是9点半啊,正好。”   李澜风拉长声音:“哦?”   这一声哦的尾音尚残留在空气中,王小溪手机屏幕上的9:30就跳到了9:31,王小溪静了一瞬,僵硬地仰起脸:“呃……你不是吧?”   “我手机是北京时间。”李澜风说着,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朝王小溪一转,而屏幕上面,赫然是一个秒表!   王小溪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呆呆注视着李澜风透着黑气的帅脸:“……”   长得这么帅,可惜被我气疯了。   “迟到了25.69秒,”李澜风神情刻板得仿佛在做物理实验,“不过我向来心胸宽广,破例给你抹个零,算25秒。”   约会拿秒表掐点的人心胸究竟哪宽广!?王小溪敢怒不敢言,悄咪咪地把腮帮子鼓起一毫米左右,以示一点微小的抗议。   “我先记下。”李澜风幽幽道,“以后想到怎么罚了再罚你。”   王小溪眼珠几乎瞪到脱窗:“只是迟到25秒居然还值得一罚吗?”   李澜风唇角一翘,对王小溪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怎么?”   王小溪一看见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虚得慌,立刻笑出一口小白牙,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虚伪赞颂道:“没,就是觉得你们理科生真严谨啊,特别棒。”   疯疯怪兽被小奥特曼的可爱光波击中,假笑瞬间转化成真笑,李澜风忙别过脸,边转身朝更衣室走去边一字一顿强调道:“走吧,把你专门给我看的泳裤换上。”   王小溪:“……”   求问距离人类发明出时间机器还有几天?这边已经等不了了,急。   两人进了更衣室,所幸储物柜的号码牌离得不太近,隔着一个拐角两人互相看不见,王小溪生怕李澜风会走过来视奸自己所以只用58秒就换完了泳裤,手速十分霹雳。可就在他提好泳裤的一瞬间,只用了55秒便换完泳裤的李澜风选手疾步冲出拐角,并成功捕捉到王小溪选手的泳裤边边弹在腰上时发出的一声撩人轻响!   “换好了吗?”李澜风选手语气平静地问道,仿佛只是普通的催促。   明明只是普通地换个泳裤而已,却激烈得宛如世界泳裤更换速度锦标赛!   他还真想来视奸我换泳裤!王小溪细思恐极,忙道:“换好了,哥哥。”   哥哥也是叫得越来越顺嘴,一丝丝挣扎都没有了。   “嗯。”李澜风威严颔首,抱怀站在王小溪面前。   这还是王小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李澜风衣服掩盖下的身体,虽说平时出入男澡堂男更衣室他也不少看见脱光的同性,可王小溪这个年纪的男生刚刚经受过高中三年学习重压的洗礼,很少有人有健身的习惯,所以从初中开始就每周都坚持去泡游泳馆又喜欢跑步打篮球的李澜风就从一群尚显稚弱的同龄少年们之中脱颖而出,显得……很不一样。   李澜风线条清晰的锁骨与手长脚长的感觉还像个少年,但肌肉却已在不知不觉中练得很漂亮了,加上身材比例天生就好,打眼一看感觉上个杂志封面也不虚。   王小溪的目光滑到李澜风结实有棱角的腹肌上,不由自主地停驻了三秒钟,心想同龄人里很少见到身材练得这么好的。   “看屏幕。”李澜风手一翻,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向王小溪,王小溪立刻乖乖挪开视线去看手机。   屏幕上是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王小溪当时在说了要穿泳装给李澜风看之后,发送了一个捂脸摇头的娇羞表情包。   王小溪心里蓦地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把这个动作学一遍。”李澜风的俊秀眉眼弯起一个小弧度,和善地微笑着。 第16章 表情包与多穿点   王小溪万万没想到李澜风真的会唧歪到让自己连表情包都重演一下的地步,一想到自己曾经给李澜风发过多少撒娇卖萌的表情包,王小溪就绝望得双眼一片空茫,傻乎乎地呆立着,活像只突然被夺走了瓜子与梦想的仓鼠。   “抓紧时间。”李澜风催促道。   因为后面还有很多报仇项目在排队!   王小溪愁得直搓脸,软绵绵地讨饶道:“哥哥,这只是一个表情包啊……”   “表情包不也是你亲手发的吗?”李澜风周身闪烁起理性与逻辑的光辉,平静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疯狂,“根据我的理解,表情包表达的是你碍于语言局限性无法完整表达的思想,它只是通过直观的图像表现形式完善了你的表达,综上所述,你发出的表情包和你说出的话语只有形式区别,没有本质区别,如果说‘你需要为你说的话负责’这一论点成立,那你就一样需要为你发出的表情包负责。”   王小溪想不出怎么反驳,只能欲哭无泪地沐浴在理性之雨中,违心附和:“哥哥你说的对。”   “既然对,你就快做。”李澜风戴着和善的假面催促道。   见李澜风毫无放自己一马的意思,王小溪只好硬起头皮乖乖模仿表情包,先用双手捂住面颊,再少女感十足地捂脸摇头,动作做完,王小溪尴尬得面颊微红,仰脸问:“可以了吗?”   李澜风如导演般精准地把控着细节:“你脸不够红,还原度不行,接着做,我喊停你再停。”   王小溪脸蛋当真又急得红了几分,但迫于理亏无法翻脸,只能含泪重演,李澜风看着王小溪卖萌的小模样,心中再度泛起那种微妙难言的舒爽。他抱着怀,目光不经意地从王小溪透红的面颊向下滑去,在滑过前胸时,他的视线猛地顿住了……   这个小坏蛋怎么长得这么不和谐!我不喜欢!李澜风心里不屑地痛斥着,却是连眼睛都看直了,这时,王小溪又听话地重演了一遍表情包——这捂脸摇头的动作如果换其他男生做,不喜欢使用暴力的李澜风可能会把对方打死,但王小溪做起来却是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只是24K纯可爱。   本就处于躁动状态的李澜风被可爱得热血阵阵涌动,为了遏制自己隐约变得奇怪的想法,李院草瞬间一个向后转,面柜思过。   你疯了吗?那是个男的,你给我冷静!李澜风在心中威严痛斥自己的大脑,甚至很想勒令大脑写个五千字检讨!   王小溪茫然地望着用后背对着自己的李澜风,问:“哥哥,可以了吗?”   李澜风被这软糯的小声音撩得更来劲儿,忙撵他走:“可以了,你去泳池等我。”   王小溪茫然升级:“你不来吗?”   李澜风冷酷地盯着柜门:“我等一下过去。”   表情包这关总算过了,王小溪怕李澜风再起幺蛾子,遂不敢多问,拎起装东西的小兜快步朝泳池方向走去。   我今天把他叫出来是为了欺负他消气,让他尴尬,让他脸红,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李澜风面对柜门默念着自己的行动纲领,试图以此冷却着突如其来的怪念头。   “同学你好,麻烦让让,我用一下柜子。”这时,一个声音从李澜风身后传来。   李澜风尴尬地背对着对方,像螃蟹一样横着平移了一大步,给想用柜子的同学让地方。   想用柜子的同学:“……”   这位同学怎么怪怪的!   上午的泳池里没几个人,王小溪随便捡了张空桌子放东西,然后把鲨鱼游泳圈吹了起来——王小溪估计李澜风只是想整整自己,不可能真的花时间教他游泳什么的,所以他想着李澜风如果不搭理他,他就套上游泳圈自己玩一会儿。   游泳圈吹好了,李澜风仍是迟迟不来,王小溪百无聊赖,便披上浴巾插上耳机听音乐吃零食,望天发呆。   于是,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李澜风来到泳池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王小溪披着一条大浴巾坐在一张白色凉椅上,细而直的双腿随性地向前伸展并交叠在一起。他没穿拖鞋,圆润小巧的脚趾一览无余,它们一伸一缩地随着耳机里的音乐打着拍子,与光洁的双腿一同,磁石般吸附着李澜风的视线。   性别是假的,但这双李澜风肖想了一个月的腿可是真的,李澜风远远站着,中了邪似的用目光将王小溪的腿从上到下扫视了几个来回。如此这般看了大约半分钟后,李澜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忙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强行把视线从王小溪的大腿上拔开挪到王小溪的脸上……   此时,王小溪正抱着一袋日式小点心,他从袋里掏出一块小点心高高抛起,又像只接飞盘的奶狗般灵巧地一抻脖子叼住,随即闭紧嘴巴鼓起面颊有节奏地嚼嚼嚼,一双圆眼睛愉快地眯着,满脸洋溢着“我接东西很准”的得意。   萌抗性很低的李澜风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王小溪用狗接飞盘式吃空了半袋点心,直到王小溪察觉到旁边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并转头望向他,他才朝抬脚王小溪走过去。   眼见李澜风越走越近,王贵妃竭力揣摩着圣意:“……”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已经站那看我挺长时间了?他几个意思?想干什么?   片刻思索后,王小溪恭敬地把点心袋子双手呈上,黑亮的眼睛探询地望着李澜风,不确定地问:“你吃吗?”   可能是馋了,看我一个人吃这么香,王小溪心想,浑不知自己的姿势像极了一只给人类递小瓜子的仓鼠。   李澜风的心尖掠过一阵躁动:“……我不吃甜食。”   王小溪收回袋子给自己塞了一块点心,一边愁眉苦脸地嚼着,一边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煞神的魔掌中逃脱。   两人的距离很近,而且李澜风站,王小溪坐,这样的角度让李澜风再次瞥见王小溪浴巾遮掩下的胸口。   我一点儿都不想疯狂地抱住他!我!不!想!李澜风猛做一个深呼吸,俊脸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潮。   王小溪不知道李澜风脸红的真正原因,加上场馆内的热风的确开得略大,遂鼓着腮帮子含着半块没咽下的点心,含糊地问:“你热了吗?那快下水吧。”   李澜风,我求你醒醒,你眼前的是一个无耻的爱情骗子!李澜风暗自训斥着自己,突然弯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试图用疼痛镇压自己危险的想法。   王小溪不明白李澜风此举意义何在,警惕地一缩腿,生怕李澜风掐完自己再掐他。   “有个事儿我忘了。”李澜风深吸一口气,挪开视线不敢再看王小溪胸口,低头从他自己背来的袋子里拿出本子和笔,那本子一翻开,竟是已密密麻麻地记了小半本!   王小溪终于亲眼见到了李澜风的记仇本,惊得目瞪口呆。   李澜风呵地一声冷笑,道:“我通宵记的。”   “我了个去!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错就改绝不再犯你别这样啊啊啊啊啊!”王小溪眼前一黑,哀嚎着瘫软在椅子上,紧接着,他就更加崩溃地看见李澜风在新起的一行上端端正正地写下“20XX年X月X日9点30分,王小溪迟到25.69秒,抹零后记25秒,惩罚措施待定。”   郎心似铁!   记完这一笔,李澜风又唰唰翻到前面,把捂脸摇头表情包几个字划掉了,以示该项复仇已完成。   目睹了全套操作的王小溪瘫痪在椅子上。   李澜风记完仇,把记仇本收好,道:“走吧,下水。”   王小溪专注模仿死尸,歪着脑袋,吐出一小截红亮柔嫩的舌尖,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睫毛显得很长。   李澜风:“……干什么呢?”   王小溪掀起一点眼皮,哼哼唧唧地哀怨道:“哥哥,你饶了我吧,我已经是条死小溪了,枯竭了,干涸了,动不了的了……”   李澜风沉默片刻,忽然啪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接着狠狠抹了把脸,冷声道:“起来,别卖萌,我不吃这套。”   “我没卖萌啊。”王小溪百口莫辩,满面愁容地坐起来,随着这个动作,浴巾也从他肩膀上滑脱了,细韧的腰肢,白皙的胸口,笔直的双腿……尽数展露在李澜风眼前。   李澜风暴躁:“你怎么也不多穿点儿!”   王小溪讶异地瞪大眼:“哥哥,我游泳怎么多穿啊?”   他就是找茬儿怼我!我怎么着他都得怼我!王小溪委屈得直冒泡! 第17章 中邪了与流鼻血   王小溪满腔哀怨地捡起鲨鱼游泳圈套在身上,这个游泳圈充满气之后前面会有一个凸出的鲨鱼头,呲牙咧嘴,无敌凶,是旱鸭子铁血硬汉的最爱。王小溪一边调整着游泳圈的角度把鲨鱼头转向正前方彰显气质一边问:“哥哥,问你个事儿,那个罪魁祸首你怎么惩罚的啊?”   李澜风:“游戏里骂你那个?”   王小溪用力点头:“嗯嗯嗯!”   想起高翔的丑脸,李澜风眼底透出货真价实的厌恶,道:“我只知道是他,但没证据逼他承认,所以我打算哪天找茬儿揍他一顿。”   王小溪小声哔哔:“唉,好羡慕,挨顿揍就解决了。”   李澜风:“……你说什么?”   王小溪踊跃举手:“哥哥我也想挨揍!”   李澜风仍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使用暴力。”   王小溪:“那你还要揍你室友?”   “仅限人类范畴。”李澜风冷酷道,“他是猪。”   王小溪一乐,觉得板着脸说室友是猪的李澜风有点好玩儿,他搔搔鼻尖,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那不然这样,我戴罪立功,再装一次女生去骗他,然后你就给我将功折罪了好不好?”   李澜风眸中透出一道危险的光,语气酸溜溜地道:“你敢。”   我懂了,他现在对这种事特别敏感,看见同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重演只会加深他的痛苦,而且我刚道歉说自己以后绝不再犯马上就自打脸,是我不对,王小溪如是想,忙道:“不敢不敢!我就随便一说。”   “游泳圈放下。”李澜风用力盯了他一眼,“我教你。”   王小溪乖乖放下,他今天穿的是一条蜘蛛侠图案的泳裤,前面印着蜘蛛侠,后面则是纯黑色,他朝泳池的方向走了几步,李澜风的视线便无比自然地滑到了他的泳裤上。   泳裤的纯黑色将王小溪的腰和大腿衬托得格外白净,弹性颇佳的布料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紧绷包裹着身体,将那种圆润与肉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偏滑的材质还微微反射着一点光亮,看起来要命的诱人。   有些和王小溪同样身高体重的男生不穿衣服时神似一条排骨,但王小溪体重轻是因为骨架偏小,所以该有肉的地方还有肉。   这……真不是硅胶的?本着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物理学院的优秀学生李澜风对王小溪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观测,并用王小溪走动时肌肉微微颤动的频率和幅度结合万有引力来推理得出质量,之后再通过体积来计算密度,最后用密度来确认构成某部位的物质究竟是硅胶还是人体,计算了一溜十三遭后,李院草得出的结论是:不摸一下怎么能知道!?   这时,走到池边的王小溪顿住脚步,双腿微微岔开,面对眼前的泳池萌萌地一叉腰,一副即将学会游泳制霸S大游泳馆的自信模样。   李澜风看着王小溪的背影,情绪很躁动。   最近一个月来,气血方刚的李院草几乎每天都要看着王小溪的照片自榨一波黄瓜汁,所以王小溪身上除了那啥之外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印在李澜风的记忆中,大脑已经自说自话地偷偷建立起了“识别面部特征与身体特征——确认是梦中情人王小溪——海绵体充血——双手开始机械运动——3、2、1,进入贤者时间”这样的反射通路,完全没有得到李澜风的主观认可!于是忽然间,任性的大脑擅自传递出一股冲动,这股冲动在今天第二次调动起李澜风的全身热血,来势汹汹,所向披靡,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李澜风……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惊悚变化,李澜风飞快把目光从王小溪惹祸的身上拔下来,旋即疯一般狂奔到池边紧接一个纵跃跳进水中,激起水花无数。   被溅了一身水的王小溪愈发内疚:“……”   都怪我,是我把他气得这么疯的。   进水里就看不出来了,李澜风想着,心虚地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游泳初学者都会从最基本的蛙泳学起,李澜风闭起眼,开始回想自己当年学游泳时教练的每一步是如何引导的,试图以此分散注意力,而王小溪则欢乐地把住泳池边的扶手让身体漂在水面上,体验起在水中漂浮的有趣感觉,两条光洁如白玉的腿与泳裤被水打湿,视觉效果颇为养眼。   李澜风无法自控地凝视着王小溪的深色泳裤与被泳裤衬托得果冻般柔软白净的皮肤,同时强迫自己回忆教游泳的步骤。   首先,要让学员习惯水下吐气,水上吸屁股的规律……不是,水上吸气!   其次,是引导学员适应身体在水中的屁股感……不是,漂浮感!   接下来可以学习蛙泳蹬腿动作,把两瓣屁股伸直……不是,两腿伸直!   李澜风愤怒地一拍水:“……”   我中屁股了!   不是,我中邪了!   王小溪在一旁惊悚地看着李澜风突然暴怒拍水,非常慌,瞬间就不敢瞎玩了,乖乖走到李澜风身边鹌鹑状站好。   “好了,开始教了。”李澜风勉强稳定住情绪,讲解道,“第一步是适应呼吸方式,你在水上吸一口气,再把头沉进水里吐气,然后重复这个水上吸气水下吐气的循环,做个十次习惯一下。”   “好!”王小溪元气十足地一举手,猛吸一口气随即把脸埋进水面下。   于是,他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李澜风深藏于水下的秘密。   李澜风:“……”   大意了。   “咳!咳咳!”王小溪哗啦一声抬起头,呛得直咳,同时视线很八卦地在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并果不其然地发现岸上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妹子,都不用看脸,这身段的妹子放在S大肯定至少能混个系花当当。   虽说都是男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饥渴了吧!王小溪看看妹子,又挪回视线看看俊脸微红的李澜风,在心里默默给他盖章了“严重欲求不满”这个称号。   李澜风心虚得几乎原地爆炸,完全没留意到岸边有妹子,只专注于观察王小溪的表情并警告道:“你不许乱想。”   王小溪不想放弃戴罪立功的机会,讨好地朝岸边的妹子一努嘴,道:“哥哥,我去问那个女生要微信……”然后告诉你。   可是他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李澜风打断了,仍然是那两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你,敢。”   王小溪:“不是,我的意思是……”   李澜风:“你敢。”   王小溪:“我……”   李澜风:“再说我要记仇了。”   这个色情狂还挺害羞的,王小溪急忙闭紧嘴巴,老老实实地背对着李澜风做吸气呼气训练。   李澜风望着王小溪纤细的背影,满脸痛苦地站在水中思考人生,他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毕竟自己十九年来一直自认是笔直笔直的直男,完全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对着一个男生接连出现两次这样的感觉,这一刻,李院草对自己的取向产生了淡淡的怀疑。   ——李院草脑海中的基佬小人儿并没有殴打直男小人儿,而是把直男小人儿给睡了,直男小人儿觉得和基佬小人儿睡得很舒服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自此,李院草脑海中再无直男小人儿,反倒是多了一对双宿双飞如胶似漆的基佬小人儿,天天在李院草脑海中么么哒啪啪啪。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体真的很难保持钢管直!   李澜风正在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怀疑,这边做完了呼吸练习的王小溪重又凑过来,问:“十次做完了,然后做什么?”   呼吸训练之后应该是漂浮感训练,这个训练需要学生放松身体漂在水面上,而教练用手轻轻托住学生的身体辅助,在学生适应后教练再渐渐放手,让学生身体力行地明白自己是可以浮在水上的。   李澜风嗓音微哑,将第二步训练简单说明了一下,王小溪立即听从指挥,双腿离地,试着让自己在水中浮起来。   李澜风定了定神,先是规矩地伸出一只手托住王小溪的腹部,然而,被水浸湿的皮肤柔滑得不可思议,这一瞬间记忆力极好的李澜风脑中闪回了无数王小溪的女装照,丝毫赘肉也无的细韧腰肢、白皙得宛如凝练奶油的平坦小腹、恰到好处的浅浅的肌肉线条……李澜风心猿意马,一时没忍住,遂又伸出一只手托住王小溪的大腿,并将先前托在小腹的手一路移到王小溪胸前,冷声道:“这样托得稳。”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疯:这屁股没法儿教了……不是!这游泳没法儿教了!   大脑司令官:全体战斗人员注意!梦中情人已识别完毕!梦中情人已识别完毕!立刻进入战斗模式!over!   心脏:报告长官!跳动频率已提升至180/分钟!over!   海绵体:报告长官!血液填充完毕!over!   双手:报告长官!已经握住目标海绵体!over!   大脑司令官:3、2、1……冲啊!   李澜疯的灵魂:???你们还把我放在眼里了吗???停下!你这个骄纵的小脑子!你们再这样我要出窍了! 第18章 望远镜与绕线器   根本没往搞基上想的王小溪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浮着,心如古井无波。而另一边,李院草却是激动得血压激增,太阳穴突突直跳,正巧这时他发现王小溪水光淋漓的泳裤已再次浮出水面,并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随着波浪一起一伏,活泼地玩耍着!李院草感觉自己仿佛听见了它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一点儿也不想抓住它们狂揉一百下!李澜风在内心咆哮着,鼻腔中蓦地一阵热流涌过。   “我感觉你现在松手我也不会沉……嗯?”王小溪一扭头,讶异地发现水中晕开了一滴鲜红的东西。   李澜风捂着鼻子冲上岸。   就在他冲上岸的一瞬间,那个原本站在岸边的、S大里少见的漂亮妹子,刚好在他们附近的水域下水。   “……”王小溪看着李澜风的眼神顿时变得万分复杂。   李澜风面红耳赤,一手捂着嘀嗒淌血的鼻子,一手从袋里翻出浴巾手忙脚乱地围在腰上,王小溪见状也跟上岸,揪了一小块纸巾搓成一根细长的纸巾卷,上前一步拨开李澜风捂鼻子的手,动作轻柔地将纸巾塞进李澜风流血的左鼻孔,塞纸巾时,他的手指不小心擦过李澜风的嘴唇,而身体离李澜风的距离大约只有五公分。   王小溪仰起脸,关心道:“哥哥你没事吧?”   李澜风鬼迷心窍,喉结上下滚动喘着粗气,塞在鼻孔里的纸巾卷尾端有一小段纸没卷好,被李澜风粗喘的气流吹动得像风中哈达般呈波浪状飘飞,王小溪瞥见这一幕,嗤地笑出声,一双可爱的圆圆眼从满月弯成月牙船,两枚小梨涡萌而不自知地撩拨着李澜风敏感的神经。   于是,李澜风的右鼻孔也飙血了。   这一幕,大约可以跻身李澜风人生中的狼狈场景TOP3了。   而TOP2与TOP1,分别是追风男孩儿李澜风狂追王小溪到女厕所的一幕,以及心碎男孩儿李澜风得知王小溪是个男生进而悲伤得滑坐在地的一幕。   是的,作为一个顺风顺水了小半辈子的幸运儿,李澜风的人生狼狈场景TOP3尽数拜王小溪所赐。   李澜风大脑一片空白,整个陷入了自我怀疑,呆愣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最近……火气有点大。”   “我理解我理解,男生嘛,我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不丢人,而且也没人看见。”王小溪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又揪了点纸给李澜风塞另一个鼻子,同时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   游泳显然继续不下去了,李澜风两个鼻孔插着纸卷,失魂落魄地去更衣室换好衣服,换完之后,他看都没敢再看王小溪一眼,逃命一样跑出更衣室。   王小溪一脸茫然,孤零零地站在更衣室里,一边四下搜寻着李澜风的身影一边给鲨鱼游泳圈放气,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怎么李澜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   不会是急着回去记仇了吧,糗事被我看见了什么的……王小溪犯愁地想。   然而,出乎王小溪意料的是,自打游泳事件过后,李澜风接连好几天都没再找过他的麻烦,没给他打电话,微信也没动静,如果不是微博还在更新的话,简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起初王小溪很慌,总怀疑李澜风是不是正暗搓搓地捧着他的复仇魔法书吟唱大招,可他又不敢主动戳李澜风问个究竟,怕撞枪口上。于是王小溪便悄悄视奸李澜风的微博以刺探敌情,而这几天李澜风果然没再发表什么与王小溪有关的微博,只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发泄和阴阳怪气的日常。   比如。   ——“我死定了。”   ——“啊啊啊!怎么办!”   ——“清醒一点,或许我需要被电一电。”   再比如。   ——“饿了,吃个宵夜,寝室光线自拍模糊。”配图是一堆摊放在塑料袋上的烤串,烤串旁边放着一片电蚊香片。   ——“买了件新衣服,上身效果还可以。”配图是一个鱼骨头形状的耳机绕线器,一条耳机线在鱼骨头上绕来绕去,缠得很规整。   ——“今天去湖边散心了,感觉好像想通了一件事。另:阳光不错,自拍效果很好。”配图是一个卷尺,放在情人湖湖畔的草地上。   每天都来视奸李澜风微博的王小溪全然摸不着头脑:“……”   总之是疯了,而且疯得很厉害了。   这天晚上,李澜风翻过手中《同性恋研究》的最后一页,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从上铺爬下去,而在他的枕头下面,还有一本八成新的《论同性恋的心理成因及其他》。   显然李院草用这几天的时间把自己研究得很透彻!   经游泳馆一役,李澜风对自己的取向产生了淡淡的怀疑,毕竟没有哪个直男会对另一个男性的身体产生如此大的反应,没有!所以李澜风去图书馆紧急借了两本书充电,读得比专业课的书还认真,并犯愁地得出了自己可能是潜在双性恋的结论。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不看书李澜风也能自己想明白,因为这几天他虽然一直在强迫自己少去想王小溪的事,还从丁昱那边拷了近百G的糟糕岛国小电影想唤醒一下直男心,但王小溪的脸蛋、身体以及那些萌萌的小动作回放仍时不时顽强地闯入李澜风的脑海。于是,看岛国小电影时李澜风总会情不自禁地在脑内把演员的脸一键替换成王小溪的脸,如此看了几部下来,可怜的李院草不仅没成功把自己掰直,反倒弯得更厉害了。   最后,绝望的李院草试图通过翻阅记仇本的方式来唤回自己对爱情骗子王小溪的怒火,可翻着翻着……   他妈的,有点儿甜,李澜风砰地合上记仇本,脸黑如炭。   想了想,李澜风又翻开记仇本,埋头记下一笔新仇:“20XX年X月X日,疑似将我掰弯。”   看完《同性恋研究》时已是晚上十点,李澜风下了床,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大盒子,想暂时不去考虑这些事。   大纸盒里装的是一个小型天文望远镜,是李澜风高一时买的,以前一直放在他家的阳台上,当心情不好或学习压力大时,用望远镜观测那些寂然无声地漂浮在宇宙中的星辰总能够让李澜风平和许多。由于是可以在网上轻松买到的小型天文望远镜,所以望远镜镜身不大,只有十斤重,携带和安装都很方便,这次开学李澜风把它带回学校后一直沉迷网恋,没顾得上把它重新组装起来。   李澜风抱起大盒子走到阳台上盘腿坐下,把零件一件件拿出来养护并进行组装,他低着头,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几绺垂下的额发将他俊秀的眉眼遮住了少许,却把他衬得更好看了。   镜筒和支架都装好后,李澜风直了直腰,准备把镜筒安装在支架上,这一低头抬头间,他正巧看见对面寝室楼四层的某扇阳台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到阳台上。李澜风眉梢一扬,这几天被强行按捺住的心脏又不安分起来,他站起身,双臂叠放在栏杆上,用下巴抵着手臂,站在五楼阳台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在晾衣服的王小溪,心情很是复杂。   另一边,王小溪吹着口哨,愉快地将衣服一件件抖开挂好。   他们寝室屋里屋外都能晾衣服,王小溪习惯于把穿在外面的大件男装挂在阳台上晾,把内裤袜子以及女装挂在屋里晾。晾着晾着,王小溪忽地感觉脊梁骨一阵阵发寒,有种类似于小动物被掠食者盯上的不详预感,已从夺命毒蝎退化成小毒蘑菇的王小溪一皱眉,屁股后面用废弃毒针改造成的李澜风雷达咻地竖了起来,一对机灵的眼珠忐忑地转了一圈并求风得风,在视线转到某个角度时成功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目光——李澜风正站在对面寝室楼五楼的某个阳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连续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所以警惕性大大松懈的王小溪吓得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王小溪战战兢兢地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朝李澜风挥挥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开口叫了句:“哥……哥哥。”   能不能听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心诚。   李澜风板着脸,也威严地冲王小溪这边挥了挥手,随即他蹲下身,仿佛是在从地上捡东西。   王贵妃正怂唧唧地揣摩着要不要给圣上发个微信请安,就眼见着李澜风霍地直起身子随即右手一扬,像扛起一个榴弹发射器一样扛起了一个天文望远镜!   王小溪很丢脸地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李澜风唇角一翘,双手捧起望远镜放在眼前,把根本没切换地面目镜的镜筒对准了在阳台上怂成一团的王小溪,作势在看。   王小溪吓得连滚带爬冲回寝室,连洗衣盆都落在阳台上了,他一进屋就飞快关上阳台门,还迅速拉上了窗帘。窗帘拉好后,王小溪悄咪咪地把窗帘掀开一个角,从里面露出半张脸观察李澜风的动向,活像一颗从地穴里探出半个伞盖观察采蘑菇小姑娘动向的小蘑菇!   这时,王小溪的手机振了一声,他忙放下窗帘跑去看手机。   屏幕上,是李澜风发来的信息:“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疯:买不到老式的蚊香,用电蚊香片代替吧,反正都是蚊香。:) 第19章 李啾啾与趴趴熊   扛着天文望远镜的李澜风气势太恐怖,以至于薄薄的一层窗帘已无法给王小溪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了,王小溪怂如奶狗,干脆捧着手机跑到走廊,对李澜风进行了措辞严厉的谴责与抗议:“哥哥,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是的,措辞就是这么严厉,一看就感觉是一个超无情的坏男人。   李澜风斩钉截铁:“不好。”   随即,又发来一段改编过的儿歌:“王小溪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看你。”   王小溪一怔,玩儿心被逗了起来,便也回敬了李澜风一条:“不开不开我不开,大爷没查寝,谁来也不开。”   李澜风:“哈哈哈。”   由于对面也是男寝,王小溪寝室这几个人都没什么习惯性拉窗帘的意识,王小溪回想了一番自己这几天在寝室放飞自我的一幕幕,越想越头皮发紧,怀揣着一丝李澜风其实没疯得太厉害的希望道:“哥哥,你这几天不会真用望远镜看我了吧,开玩笑的对不对?”   李澜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张照片。   黑黯如深海的夜幕背景中,是一枚占据了照片90%构图面积的月亮,银灰色的月面上满是深深浅浅的沟壑与环形山,静寂而苍凉,散发着宇宙天体因廖远和庞大所带来的压迫感与奇异的美感。   李澜风:“刚拍的,手机接望远镜,我在看月亮。”   很快又是一条。   李澜风:“这个望远镜不换目镜的话看不清这么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又不是变态,要是真想看你肯定正大光明去你寝室看。”   男子汉大丈夫,行的正坐的直,怎么可以偷窥呢!   王小溪想象了一下李澜风像个地缚灵一样站在寝室里抱着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这样做的变态程度似乎不亚于用望远镜偷窥啊!只是明着变态和暗地变态的区别而已!   无论如何,总之自己没被偷窥,王小溪舒了口气,回寝室拉开窗帘一角,见李澜风面前的望远镜镜筒果然是冲着天的,这才彻底放下心,大大方方地拉开阳台门走出去看月亮。他先是仰头张望一会儿天边的月,再低头看看李澜风刚发来的月球近景照片,用指尖抚过屏幕上的环形山,想着此时此刻冰盘般澄净皎洁的月亮离近了看其实是这样的,心底便涌动起一缕奇妙的触动。由于此时月亮被王小溪所在的寝室楼挡住了一个角,所以王小溪站得直溜溜的,仰着头,背影看上去就是细瘦的一小条,与侦查敌情的猫鼬颇有几分神似。   李澜风在对面五楼看着,被可爱光波轰得一阵眩晕,便又发了几张照片过去,道:“手机效果不好,这是我以前用单反拍的木星、土星,还有仙女座星系。”   王小溪从没玩过天文望远镜,觉得很新鲜,尤其是这张仙女座星系,成像清晰且拍摄手法很专业,看起来简直和网上搜的太空图片差不多,王小溪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现在你就能看到这些吗?”   李澜风抿了抿唇,打字打得飞快:“能看,想试试吗?”   好奇心和新鲜感暂时战胜了面对李澜风时的忐忑不安,王小溪兴奋得眼睛发亮:“想!”   于是李院草瞬间就脑补出了王小溪站在自己前面笨拙地摆弄着望远镜,而自己以教操作为借口站在王小溪身后将那具纤细的身体整个拢进怀里,王小溪两个白净的小耳朵慢慢变红,两人心跳交融,一起用望远镜找星星的场景……   李院草甚至连BGM都选好了!   能交到这样的男朋友,还当个屁的直男了当直男……已默默纠结了好几天的李澜风毅然决然地抛开了最后一丝自认为宇宙第一直男的执着。   李澜风咬着嘴唇,压制住脸上愈显荡漾的笑意,浑然不知他宝宝还有个叫王大海的哥哥,而如果王大海知道居然有个男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弟弟屁股上了,那怕是锤爆一百个李澜风都不够他消气。   不知前路险恶的李院草打字道:“来我寝室,我在509。”   王小溪犹豫片刻,道:“还是算了,你室友能认出来我吧……”   李澜风急切:“不用管他们,或者你戴个口罩。”   “不了不了,”王小溪仍是拒绝,并另辟蹊径提出了解决方案,“你这望远镜什么牌子的我也买一个吧。”   李澜风不死心,充满理性地帮王小溪拔草:“其实一年用不了几次,就放那落灰,好几千一个没必要。”   再说,一个家里放两台一模一样的天文望远镜既浪费又占地方!   ——异性恋时李院草就动辄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而这个习惯即便当了双性恋也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王小溪松了口气:“几千一个的话,我下个月就能买了。”   毕竟买了不止自己一个人能用,平时放在家里王大海也可以用,王小溪想象着高大魁梧的哥哥像摆弄一个小玩具一样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天文望远镜的样子,心里暖乎乎的。   李澜风眼睁睁地看着幻想中的浪漫看星星场景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甘心地挣扎道:“但是安装和操作都很麻烦,不如我调好你看。”   王小溪乐了:“我可是工程学院的,连个望远镜都安不好估计不用毕业了。”   都怪我有室友!不然就过来了!李澜风失望得在栏杆上捶了一拳,并严肃地把在校外租房一事提上了日程。   这时,一枚小飞弹从王小溪身后大开的阳台门中飞出来,落在王小溪头上敛起翅膀。   这只小鸟伤愈有一周了,也飞得像模像样,可它很通灵性,认得王小溪是救自己的人,被养出感情不肯走了。王小溪没给它关进笼子,它每天都出去飞几圈玩玩,但最迟晚上睡觉时都会飞回寝室找王小溪,王小溪便也这么散养着了,还给它起个名叫啾啾。   啾啾像个国王一样站在名为王小溪脑袋的宝座上,用黑豆眼睥睨着楼下的芸芸众生,过了一会儿它一抬头,望见对面五楼有个更高的宝座,更加有睥睨天下的效果,遂啾地一声飞到李澜风头上。   啾啾:“啾啾啾!”   啾啾认识这个好看的叔叔!   李澜风露出个很好看的笑容,抬手轻轻拢住啾啾,把它从头顶上拿了下来,啾啾和人类亲近惯了,一点儿都不怯,还小眼昏花地在李澜风手腕处的一颗小痣上啄了一口。   虽没多痛,李澜风却仍装模作样地嘶着气给王小溪语音道:“你家小鸟啄我一口,记仇了。”   王小溪抬眼望去,夜色下李澜风容貌模糊,但王小溪眼神好,看得出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知道他是闹着玩儿,便大起胆子问:“这仇你打算怎么报啊?”   为了看清李澜风的表情,王小溪双手紧紧把着栏杆,上半身往前倾着拼命往李澜风的方向靠拢,一双活泼的大眼睛睁得溜圆,他用来当睡衣的大T恤衫上印着一个呆兮兮的趴趴熊,和主人的表情神同步。   李澜风用一种柔软温热的目光把王小溪远远地看着,拿起手机发语音:“身子别探出来,危险,你的鸟我没收了。”   王小溪乖巧地缩回去并制止:“别,这可是我儿子,和我感情可好了。”   李澜风轻笑:“你儿子?”   王小溪:“它叫啾啾!”   李澜风呼唤:“啾啾。”   啾啾在李澜风掌心蹦跶了一下,以示啾啾是它。   李澜风清清嗓子,拿出一把当初撩女装王小溪时的磁性嗓音,柔声道:“以后就叫李啾啾了。”   王小溪心无城府地乐了:“哈哈,别啊,我儿子怎么还跟你姓了呢?”   李澜风就等着他这句,秒回道:“那不然儿子跟你姓?”   王小溪一怔,觉出这一幕颇有些像是小夫妻在讨论将来孩子的姓氏问题,便有点儿莫名的不好意思,忙终结话题:“不不不,你随便吧。”说完,还手足无措地拂了拂干干净净的衣服。   话音落定,两人皆是默契地没再说什么,只是隔着一段模糊氤氲的距离,面对面望着。   时值四月中旬,空气中已飘起了初夏来临前的预告,有开始活跃的昆虫在草丛中鸣叫,月亮被坚硬的楼角固定在天幕中,三两点稀稀落落星辰顽强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风的班车载来远处的音乐响,是一首大热的流行歌曲……   “就承认一笑倾城一见自难忘,说什么情深似海我却不敢当,最浪漫不过与你并肩看夕阳……”   星与歌,虫鸣与春月,对方映在墙上的影子与心弦蓦然撩动的微颤,都是爱情。   一株新生的嫩芽从心中破土,它没有深刻的岁月年轮,亦乏无畏风雨的强壮树干,突如其来又脆弱幼小,可它那么充满可能,那么生机勃勃……   又那么可爱。   忽而一瞬,李澜风躁动的心静了下来。   王小溪挠挠头,脸有点儿热,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太上来,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把那个夜色中浅浅的人影望着。   李澜风找出王小溪的课程表,发现王小溪明天的四大节课都排满了,没法让他过来陪自己,便发微信道:“宝宝,明天上午第二节 大课我没课,我去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疯:我要为爱变回李澜风了。╰(*°▽°*)╯   风与花,阳光与湖水,掌中雏鸟脆弱的触感与心脏怦然跃动的声音,都像爱情。   星与歌,虫鸣与春月,对方映在墙上的影子与心弦蓦然撩动的微颤,都是爱情。   为了让这两段字数一样我多掉了十根头发…… 第20章 少年音与娃娃音   王小溪心脏蓦地一紧,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眼花,才谨慎反问道:“宝宝?”   李澜风紧张得老脸通红,所幸天黑还隔这么远对方看不清脸色,尚可以装得理直气壮,便问:“有问题吗?”   王小溪琢磨着李澜风这么叫可能是为了戏弄自己,忙躺平任戏弄,道:“没,没问题,你高兴就好。”   李澜风吐了口气:“说好了,明天第二节 大课见,你们在博雅楼326上课对吧?”   王小溪奇怪:“不应该是我陪你上课,给你端茶倒水,给你捶背揉肩,哄你开心好让你消气吗?为什么是你陪我上课?”   李澜风:“因为明天你满课。”   王小溪:“不然你等后天?”   李澜风霸气四溢:“等不了,哥想你了。”   王小溪一怔,心跳有点小小的加速,然而很快,他便十分有自觉地把这句“哥想你了”替换成“哥想整整你了”,方才有点小加速的心脏顿如古井无波,只冷漠脸应了一声:“……哦。”   李澜风祭出杀手锏,强调道:“是你要让我消气,所以怎么消气是我说了算,对不对?”   一提这档事王小溪就瞬间没了脾气,只好用力鼓了一下腮帮子,道:“对,你说了算。”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 大课响铃前,李澜风准时出现在王小溪上课的教室,他双手插着裤子口袋站在门口,微微扬着下巴寻觅王小溪的位置,他的站姿中透着一种帅气的懒散,本已十足俊美的面容被失而复得的爱情滋润得又加了一层滤镜。他出现的一瞬间,教室中有个女生小声说了句什么,她周围的几个女孩子就忽然炸了锅,你拉我我扯你地嬉笑玩闹起来,坐得离她们不远的王小溪闻声一抬头,狗腿地举起手臂大力摇动,叫道:“李澜风!这呢!”   李澜风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坏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他落座的一刹那,王小溪调动起全身细胞做好挨整的准备,噌地把脊背挺得溜直,又唰地笑出一口小白牙,充分展现出了一个专业出气包热情、礼貌、真诚的服务态度,带着昂扬的精神面貌向李澜风请安:“早啊!”   问安完毕,还用白净的小胳膊把李澜风面前就很干净的桌子又抹了一遍,以示心诚。   李澜风低笑一声,伸出手臂一把揽过王小溪,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王小溪白净的耳朵,假装不悦道:“宝宝刚才叫我什么呢?李澜风?”   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廓,王小溪酥痒得一缩脖子,转脸解释道:“这么多同学呢……”   李澜风脸一板:“不管,叫错称呼,记仇了。”   “别,别记仇。”两人脸贴得太近,王小溪感觉自己眨下眼睛睫毛都能扫到李澜风,遂边讨饶边挣扎着想往后退开些,可李澜风的手臂很有力,牢牢地在后面环着王小溪的肩膀,让他分毫动弹不得。   “那重叫。”李澜风的神情软下来,带着点儿笑模样,说话间,带着淡淡薄荷味道的气流轻轻落在王小溪唇角。   一般来说,男生揽男生肩膀并不是什么逾矩的举动,也不存在暧昧,只会给人一种“哥俩好”的感觉而已,但李澜风这一揽也说不准是揽得太紧还是脸贴得太近,总之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是莫名地有点儿怪。   王小溪隐约觉得不对,面颊泛起一点刺痒的热。   “快点儿,数三个数不叫我就这么抱你一节课。”李澜风又紧了紧手臂,玩笑着威胁道,“三、二……”   “哥哥!”王小溪也顾不上周围同学会不会听见了,忙更正称呼。因为不好意思,他的睫毛低垂着,脸蛋也是臊得一秒红似一秒,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加深,见李澜风没有松手的意思,王小溪只得调整好语调,糯糯地拉长调子叫道,“哥哥——”   这青山溪涧般纯净的少年音听惯了其实丝毫不输给娃娃音,而且不止不输,许是动了心的缘故,李澜风现在觉得就是放一百个软萌甜美娃娃音在他周围立体循环播放,都敌不过王小溪的这一声“哥哥”。   李澜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虽然还想再听一遍但这眼看着就要丢人了,遂遵守承诺飞快松了手,脱掉外套迅速往自己大腿上一盖,掩饰住被王小溪叫醒的小兄弟。   甫一醒来就惨遭外套蒙头的小兄弟:“……”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又双叒叕站起来了?   摊上个一见意中人就秒变禽兽的主人,小兄弟每天加班加点起立真的很辛苦了!   王小溪从魔掌中逃出,用双手揉着涨红的脸,见李澜风把外套脱了,为缓解尴尬没话找话道:“你热啊?”   他方才被李澜风姿态暧昧地抱了一下,又被逼着叫了哥哥,却没有什么厌恶感,只是挺尴尬,怕同学看见想太多。   李澜风缓缓点头:“嗯。”   王小溪目光滑到下方:“热还把衣服盖腿上?”   李澜风一字一顿道:“腿冷。”   王小溪:“……”   ——尴尬气氛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加倍了。   两人对视片刻,此时只穿着一件半袖衫的李澜风上半身前倾,将两条手臂搭在桌面上,暗地里憋足一股内劲,强行绷紧了肱二头肌。   猝不及防开始工作的肱二头肌将短袖的袖口撑得满满的,的确很漂亮的肌肉线条成功挥发出了大约0.001盎司的雄性荷尔蒙——这是由于经过几天的半吊子研究后,李澜风自觉对同性恋群体已有所了解,并根据目前已知的有关王小溪的有限信息任性推断出“王小溪肯定是gay,而且还是偏0或者纯0,与本1很般配”的结论,而一般来说,肌肉强健具有阳刚之气的男性对0号是颇具诱惑力的。   绝对错不了,李澜风疯狂诱惑着王小溪并胸有成竹地腹诽着,他要不是弯的,我直播穿裙子。   目前的确不怎么太弯的王小溪目光成迷地打量着仿佛正在绷紧肌肉暗暗用力的李澜风,很不解   想去洗手间就去啊,憋着是要干什么……   男生的确还是有点肌肉比较帅气,不过我还要穿裙子,练了不好看,我摸摸别人的就行了,王小溪想着,脑子一抽,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澜风的肱二头肌上戳了戳。   “……”李澜风被萌得魂飞天外。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宝宝肯定是弯的,只要我多制造一起相处的机会,宝宝显然会慢慢爱上我,开心!╰(*°▽°*)╯   ……妈妈对不起你。 第21章 钛合金与螺蛳粉   一节大课的时间是90分钟,分为两堂40分钟的小课加10分钟休息,王小溪上课时李澜风就在一旁做四级阅读题,最多不过悄悄偏过头欣赏欣赏王小溪线条柔和的侧颜,安安静静的一点都没找事儿,简直就是一只英俊的吉祥物。王小溪起初还分着一半的心思留意李澜风,怕他突然抽风,但没多一会儿就渐渐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课上了,直到中场休息时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   “呃……”王小溪瞥见李澜风,眼皮抬了抬,“你还在这呢”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李澜风帅气地一挑眉:“我这个陪上课的是不是挺合格?一点儿没害你分心。”   “是是是。”王小溪连连点头,侧过身子伸手一左一右捏住李澜风双肩,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讨好道,“学累了吧?给你揉揉肩膀捶捶背?”   他这话说得倒是挺自然,因为来念大学之前,他有时也会主动帮健身完的王大海按按摩,放松放松肌肉。   李澜风先是摇头,可刚摇了一下便计从心来,于是装腔作势地坐直了,道:“嗯,你给按按吧。”   王小溪刚捏了三下肩膀,李澜风便命令道:“捏胳膊。”   王小溪乖巧地改捏胳膊,又是捏了没几下,李澜风就轻咳一声并往前探了探身子道:“行了。”   这根本也没捏几下啊,王小溪缩回手,正迷茫着,就见李澜风转过那张一本正经的帅脸冲着自己,又飞快伸了两只手过来,语气与神态都无比自然地说道:“轮到我了。”   王小溪一怔,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双温热的手掌便搭在了肩膀上,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一下下揉捏起来。因在教室坐着听了一上午课而略显僵硬的肩部先是紧张得一缩,随即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不对啊!等等,这是什么新的复仇方式吗!王小溪受宠若惊地享受着按摩,忐忑道:“呃……哥哥你干什么?”   “我就爱给人按摩。”李澜风瞪着眼睛说瞎话,“我觉得给别人按摩比别人给我按摩还解压,不行吗?放松。”   “必须行,”王小溪不敢反驳,怂唧唧地在李澜风的魔掌下放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澜风计谋达成,心潮澎湃地感受着掌中肩膀的纤细。   这小骨头架怎么像小鸟似的,李院草怜爱地想着,我都不敢使劲儿,怕给我宝宝捏疼了。   捏完肩膀,李澜风又帮王小溪放松颈椎、捏大臂、捏小臂……随着与终极目标距离的拉近,李澜风的表情管理强度也越来越薄弱,目光渐渐从沉稳转化至灼热,当捏到王小溪白白细细的手腕时,李澜风的视线温度骤然达到了峰值!   李澜风道貌岸然:“笔记记这么多,手也酸了吧。”   王小溪老实道:“没记多少……”   李澜风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怕谁拦着似的飞快攥住王小溪的一双手,并饥渴难耐地在掌中捏了捏。   王小溪表情一僵:“呃……”   李澜风双目放光:“嗯?”   我宝宝手真好摸!   是的,李院草今天的终极目标,就是摸小手儿!   肖想了这么久,铺垫了这么多,总算是顺理成章地摸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李澜风想着,不禁在心中流下胜利的喜悦泪水!   王小溪手脚本就爱发凉,加上已在阴面教室里坐了一上午,手正凉得难受,冷不丁地被一双热得发烫的大手紧紧攥住,那温度烫得他心脏都跟着微微一颤,可是出于“两个男生拉着手不太对劲”的习惯,王小溪还是下意识地把手往外抽,推脱道:“那个,我手不酸。”   “不酸也按按吧,可以起到预防作用。”李澜风和蔼得像一位老中医。   我懂,这是开始整我了,王小溪乖乖挨整,只敢用目光表示一点抗议。   李澜风愉悦地捏着小手儿,从手掌一路捏到桃花瓣似的指尖,再捏回去,摸小手儿的同时,李澜风暗自在心里给自己的脸皮镀上一层钛合金保护膜,王小溪的“你要去看精神科了”目光攻击根本无法洞穿李澜风的脸皮!   李澜风就这么一直按摩到上课铃响,爽得漫天都是玫瑰色泡泡。   王小溪冰凉的一对小爪子被李澜风捏得热热乎乎的,而且这热仿佛顺着胳膊一路传到王小溪脸上了,李澜风一松开手,王小溪便急忙按住自己发烫的脸,习惯性地想用手给脸降温。可他这么一按,李澜风手上那股极淡的香皂味儿便隐约飘进鼻子里,让王小溪生出一种是李澜风在摸自己脸的错觉,于是王小溪急忙把手放下了。   李澜风低低地一笑,眸中闪过一缕得色,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当、当然是因为尴尬啊……王小溪不是很有底气地腹诽着,像只趴趴熊一样往前一趴,把脸蛋贴在课桌上降温,嘴上嘟囔道:“热的。”   李澜风唇角微微翘着,拖着长音道:“哦——”   王小溪听着李澜风含笑的声音,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躁动,也说不准是一种什么样的躁动……   反正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对啊!王小溪在心里凌空起跳,抡起大锤,用想象力锤爆了一个李澜风狗头!   一回生二回熟,一起上过一次课后,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澜风整个变成了一块大粘糕,他没课而王小溪有课时,他就一定会跟着王小溪上课,他有课而王小溪没课时,他也要把王小溪叫过来。   王小溪手脚容易发冷却又天天喝凉矿泉水和凉饮料,李澜风就买了一对马克杯,一起上课时一到课间就表面冷峻内心屁颠儿屁颠儿地去饮水机处给他宝宝接热水,每次接完还像模像样地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宁夏枸杞往里撒几粒!   王小溪拿这块大粘糕没办法,稍稍表现出一点疑惑就会被李澜风以“怎么消气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为由语气温柔地怼回去,只好战战兢兢地接受疼爱,总觉得李澜风其实是在吟唱一个大型魔法!   不过,王小溪倒不是真的讨厌被李澜风粘着,毕竟他也不会打扰王小溪上课,而且还像小弟一样给王小溪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的,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话那简直可以说是模范男友了,只是整个人散发出的莫名其妙的阴谋气息令王小溪很不安。   这天中午,李澜风陪完一节课,被单方面的爱情滋润得容光焕发地回到寝室,一推门就闻到一股螺蛳粉的味儿,而高翔正站在他桌前,大把大把地从李澜风的纸抽里抽纸狂擤鼻涕。   “太辣了太辣了……”高翔嘶着冷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我感觉他有点喜欢我了!别问我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在里面!╰(*°▽°*)╯ 第22章 五张纸与打架了   李澜风定定地站在寝室门口,盯着擤鼻涕的高翔,一对眼珠贼亮贼亮的。   高翔一怔,问:“怎么了?”   李澜风热力四射的目光从高翔正在擦鼻子的右手挪到他攥着两张备用纸巾的左手,再挪到他脚边的两个纸团上,慢声道:“五张。”   高翔一丑脸茫然:“啊?”   李澜风语气机械道:“你用了我五张纸。”   高翔呆头鹅似的抻长着脖子,不解地重复道:“用了你五张纸?”   李澜风皮笑肉不笑:“对,听不懂中文了吗?”   ——王小溪刚暴露身份的那几天,李澜风精神低迷,情绪很差,浑身冒黑气,即便是再不懂看人眼色的人也能看出来李澜风当时处于一点就着的状态,所以那段时间就连向来以惹人烦为乐的高翔都没敢给李澜风找不痛快,很是做了几天正常人,不在盆里用臭袜子泡水养蛊了,早晨起床也轻手轻脚不扰人清梦了,打游戏语音时不满嘴放屁了,李澜风说点儿什么也不阴阳怪气地抬杠了……李澜风攒足了怒气槽,高翔却事先缩进壳里藏好了,李澜风磨尖牙齿绕着这枚光溜溜的王八壳寻了一溜,硬是没找到能下嘴的地方。   本来,李澜风都想着干脆不找借口,挑个良辰吉日直接一拳闷倒,但对事情来龙去脉有所了解的丁昱和周政帮李澜风想了个主意——高翔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根深蒂固,就说手纸洗发水这些日用品,他这半年多几乎就没自己买过,所以李澜风可以让高翔占占小便宜,再拿这个当把柄数落他加揍他,这样能让高翔既挨揍又憋气。   于是,这两天李澜风就像个在森林小路上铺设食物引诱野猪走进陷阱的猎人一样,把高翔能用上的小物件们陆续拿出来摆在明面上,高翔见李澜风这几天心情有好转,便也渐渐放松提防,刚才吃螺蛳粉吃辣了就没多想,直接去蹭纸了。   “还我五张纸。”李澜风面无表情地一伸手。   “啊?”高翔懵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赖皮的笑,“不就几张纸吗你至于不啊?”   李澜风沉着脸:“至于。”   高翔切了一声,转身无比自然地打开周政的柜门,一秒就从周政乱糟糟的柜子里寻出一包新纸抽,拆封连扯五张纸往李澜风桌上一拍,满脸瞧不起道:“还你还你。”   被当成空气的周政几乎要对高翔肃然起敬了:“……我柜子那么乱,我自己找都没你找的快。”   对室友物品分布情况了如指掌的高翔闻言竟还有点儿得意上了,揉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澜风戏感十足地从裤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卷尺,量了量周政的纸,又量量自己的纸,道:“比我的窄1厘米,每张的克重也肯定不一样。”   这回连小气得一毛不拔的高翔都被李澜风的叽歪程度镇住了:“我操,你不是吧?”   李澜风眉梢一扬,似笑非笑道:“我操?操谁?宾语呢?”   高翔:“……”   这李澜风不是疯了吧?   李澜风上前一步,黑洞洞的眼睛锁定了高翔:“用不用我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呵呵。”高翔见势不妙,扭头便想往寝室外走,“不就几张纸的破事儿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几张纸的破事儿?”李澜风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危险,“你这半年多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高翔脚步一顿,似是想与李澜风理论,但想想自己压根儿也不占理,便还是放弃理论继续往外走。李澜风见状,钳住高翔肩膀猛地把人往后一拽,高翔踉跄着后退,本可以伸手扶他一把的周政和丁昱默契地闪到一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气氛欢畅得宛如古装剧中老百姓围观大侠惩治恶霸。   高翔一屁股摔倒在地,撞翻一个水壶,水壶汩汩流出温热的水,令坐在水泊中的高翔看起来格外狼狈。   高翔愣了一瞬,嘶声大吼:“操你妈你疯了啊!”   想他高翔纵横占小便宜界十余年,吃拿卡要精通,脸皮固若金汤,哪能想到今天居然会栽在五张薄薄的手纸上面?   于是,向来只会让别人委屈憋气的高翔,在这一刻竟是生生体会到了一把自己委屈憋气的滋味。   “再在我面前骂个脏字儿试试?”李澜风俯身抓住高翔衣领生生把人拎了起来。   他的气势太恐怖,高翔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服个软,李澜风却没给他机会,话音甫落便是重重一拳砸在高翔颧骨上。高翔吃痛,抬手去抓李澜风的脸,李澜风却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后撤一步躲过大部分攻击,随即扬起大长腿照着高翔肚子就是一脚,高翔整个人被踹飞出去,痛叫着再次滚倒在水泊中,全无还手之力。   这时,不知是周政还是丁昱在旁边鼓了几声掌,高翔痛得直抽气,没工夫去管是谁鼓掌,只一手捂肚子一手捂脸地呻吟。   李澜风一拳一脚都使了全力,满腹浊气尽出,踏着水走到高翔身边,像踹条死狗一样在高翔小腿上轻轻踹了一脚,一字一句道:“今天揍你实际上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医药费我认赔,不过以后这三年你再敢给我们三个找一丁点儿不痛快,就不是挨顿揍能解决的了,不信邪你就试试。”   他这话倒也不纯是威胁,高翔一个外地穷学生,在这边无依无靠,而李澜风父母都在本地经商,人脉权势都相当可观,当妈的又极宠儿子,几乎有求必应,李澜风闯点儿小祸父母在本地都能轻松摆平。只不过李澜风向来瞧不上那种在外惹是生非回家抱爸妈大腿的浪荡子做派,故而极少惹麻烦,这次也是对高翔动了真气,不揍不行了。   放完狠话,李澜风转身大步走出寝室,重重摔上了门。   这天晚上,王小溪和室友们在食堂吃饭,他正一手拿筷子一手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手机忽然嗡地一震,是李澜风来了条微信。   李澜风:“宝宝在哪?忙吗?”   王小溪虎躯一震,腰背挺得倍儿直,秒回道:“在食堂吃饭,不忙。”   李澜风发了个二百元的红包过来,道:“正好,宝宝帮我买份饭,再买盒外伤软膏,谢谢。我在学校对面的都市情缘宾馆302号房。”   王宝宝忙道:“哥哥你也太客气了,不用谢,我马上买好给你送过去。”   李澜风:“……也不问问我要外伤软膏干什么?”   王小溪立刻用软糯音调发语音:“我正想问呢,这不是打字慢嘛,你受伤了吗?伤在哪?严重吗?”   李澜风勉强满意,回道:“嘴角,破了一点儿没大事,和人打架了。”   王小溪再次发送虚伪关心三连:“和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了?你不会有事吧?”   李澜风的小心灵得到抚慰,愉悦道:“你先过来再说。”   王小溪脆生生地道:“好的哥哥,马上过去。”   三位室友:“……”   “我给他跑个腿儿去。”王小溪起身。   憨厚的刘寝室长:“你注意安全。”   王小溪乐了:“我一男的,注意什么安全啊。”   张晔忧虑道:“这几天他天天来陪你上课,我观察了一下,感觉他对你不太正常。”   “我果然不是一个人!”李一辰啪地一拍张晔大腿,还兴奋地捏了两下,“我也觉得他看小溪那眼神儿不对!”   张晔默默缩起腿,深以为然:“有一种变态的欲望在里面。”   王小溪:“……你们脑洞真大,写小说去得了,他肯定直男啊,不然一开始他怎么上当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取向是双性恋。”张晔小声哔哔。   “不行我得抓紧了,不然又记我仇。”王小溪没认真听张晔说什么,看了眼手机,便在室友们老父亲看闺女一般忧虑的目光注视下风风火火地跑去买饭和药。   二十分钟后,王小溪拎着东西出现在都市情缘宾馆的豪华总统房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翻阅记仇本):你说过你想让我抱着你给你唱歌哄你睡觉的,今天把这笔账清一清吧!╰(*°▽°*)╯ 第23章 高富帅与矮富美   王小溪轻轻敲了两下门, 第二下刚敲上去门就迫不及待地开了,身上沾了点螺蛳粉味儿而本人并不知情的李澜风站在门后,帅气地用一条手臂搭在门框上, 透过半开的衬衫领口能看见两道线条清晰的锁骨。   ……怎么感觉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屎味儿?鼻子比狗灵的王小溪想着,视线扫过仿佛是故意给人看的锁骨, 落在李澜风的脸上——他的左侧嘴角旁有一道浅浅的血印, 是被高翔抓的。   “哎呀都红了, 谁弄的?疼得厉害吗?”为免被小气唧唧的李澜风找茬儿, 王小溪及时送上浮夸的关心, 并很上道地从袋里翻出药膏催促道,“你去那坐,我给你把药擦上。”   李澜风:“……”   还挺关心我的,这小东西。   李澜风垂眼望着王小溪,嫌热似的扯了扯衬衫领口, 唇角很苏地一翘,轻笑道:“着急了?”   王小溪望着李澜风唇角那条细细浅浅一看就屁事儿没有的小伤,内心毫不着急, 甚至还想下楼散个步,但为了让李澜风开心他还是配合地表演,用力点了几下头道:“着急了。”   李澜风被王小溪假装着急的小模样撩得起火, 逗起来没完:“那心疼没?”   “心疼了。”王小溪乖巧答,并在心里大逆不道地翻了个白眼。   李澜风心满意足, 单方面冒着爱心泡泡走到床边坐好,向王小溪邀功道:“我把游戏里欺负你们那人给揍了, 脸上揍了一拳,肚子上踹了一脚,解气吗?”   “岂止是解气,”王小溪不禁拍起了小手,“简直就是天道好轮回啊!”   这句不是奉承,毕竟罪魁祸首挨揍是真的爽!   “那就好。”李澜风低声道,“我不想回寝了,看见他就犯恶心。”   “嗯……但是你不会有事吧?”王小溪发自肺腑地关心起李澜风,“打架会不会给你记过啊?那人是不是还得让你赔医药费?”   “医药费是小事,我就当花钱出气。记过么,想给我记过他也得敢去找导员告状。”李澜风不屑地一笑,“我下午回寝室和他说了,不告状的话这事到此为止,我以后不再主动找他麻烦,况且他挨这两下也不冤,做错事就是要还,但他如果真去和导员告状给我惹麻烦,我们这事儿就没完了……我这么说完他就没敢去。”   “不记过就好,不然可麻烦。”王小溪舒了口气,拧开药膏用指尖蘸了少许轻轻点在李澜风伤处,这药膏有点儿蜇人,李澜风本能地躲了一下,王小溪便小心地扶正他的头,动作恭敬之程度宛如在摆正一枚传国玉玺,轻声道,“别动,忍一下。”   李澜风想逗逗王小溪,遂握住他手腕,用那磁性又低沉的嗓音撒娇道:“忍不了,疼,宝宝给吹吹。”   又整我……王小溪犹豫了片刻,被从手腕传来的热度搅得有点乱,怀着一种自己也形容不清楚的奇妙心情把嘴巴贴近李澜风的嘴角,撅起嘴唇小股小股地冲伤处吹凉气,感受到王小溪的吐息掠过唇畔,李澜风嫌痒似的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王小溪边吹着气边尽量轻地给李澜风抹药,抹完药,王小溪指指桌上的盒饭,乖巧道:“哥哥,饭我放那了,你先吃,我回寝室了。”   回寝室?想得美,李澜风握住王小溪手腕:“等等。”   其实李澜风跑出来住宾馆,一是实在看够了高翔那张哀怨的丑脸,二则是存着一丝和王小溪一起过夜的小心思。   这孤0寡1夜深人静搂着睡在一起,说不定就会发生点儿什么咦嘻嘻嘻的事情,而就算没有发生咦嘻嘻嘻的事情,至少也能让感情升升温!   ——其实李院草自己想得也很美。   “怎么了?”王小溪心里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李澜风清清嗓子,面颊微热,一字不差地复述起记仇本上的某段内容:“20XX年X月X日,你说你做噩梦了很害怕,想让我抱着你给你唱歌,哄你睡觉,聊天过程中发送扁着嘴唇抹眼泪表情包一枚……难得今天有条件一起住,这笔账抓紧清一下。”   “啊?”王小溪好看的脸蛋瞬间皱成一枚小苦瓜,“今天就要?别啊。”   他是知道记仇本上有这条,但万万没想到清算会来得这么突然!   李澜风啧了一声,英气的眉微微皱起,佯作不悦:“你怎么总对我的要求推三阻四的,我看你道歉还是心不诚。”   “不是不是,我心特诚!我诚得都快显灵了!”王小溪抹了把脸,小声嘟囔着,“我就是……这条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有什么可准备,”李澜风满脸写着冷酷,“两个男的抱着睡一觉又不掉块肉。”   “但是,我这突然过来,什么都没带。”王小溪垂死挣扎,“没带睡衣,连条换洗的内裤都没有。”   李澜风飞速打断:“那就别穿了。”   多刺激啊!   王小溪一窘:“多不好啊。”   李澜风很是躁动:“没事,我陪你一起不穿。”   王小溪:“……我回寝室取一下?”   李澜风面色不虞,一语道破王小溪的小心思:“回去然后就找借口不回来了,是不是?”   王小溪一窘:“不是。”   是。   “就知道你要找这种借口,所以我都准备好了。”李澜风神情得意得宛如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他起身打开衣柜门,从里面翻出一套床上用品四件套、一套洗护用品、一套睡衣、一件宽大的衬衫,以及两条新内裤,一条印着奥特曼,一条印着小怪兽。   这些东西有的是他临时去超市买的,有的是他下午回弥漫着螺蛳粉味儿的寝室取的,取完东西还捎带手恐吓了一下高翔。   李澜风每拿出一件东西,王小溪的表情就凝固一分,而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一个塑封小盒子不知从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王小溪循声瞥了一眼,顿时僵硬得仿佛中了石化术!   李澜风捡起地上的安全套,面不改色道:“赠品。”   王小溪:“……”   “干净的床品四件套有了,洗浴用品有了,换洗内裤有了,睡衣有了……还需要什么?”李澜风神情边说边将对应的物品一件件丢在床上,然而说到“睡衣”时,李澜风丢在床上的并不是那套男式睡衣,而是那件宽松的大衬衫。   “呃……”王小溪缓过神,指指一整套的男式睡衣,“那个不是给我的?”   李澜风果断表示:“那套睡衣是我的。”   王小溪秀气的眉微微拧起。   “这件是我的旧衬衫,我觉得你可以当睡衣穿。”李澜风道貌岸然道,“很宽松。”   语毕,丧心病狂的李院草已在内心脑补出了王小溪的男友衬衫play——刚刚出浴的美少年身上散发着潮湿的水气与香味,边走出浴室边漫不经心地系上衬衫的扣子,可一双细窄的肩膀完全撑不起尺码不对的衬衫,只好领口大开着露出漂亮的锁骨与白皙的前胸,两条笔直的腿从宽大的衬衫下摆伸出来,被衣服衬托得愈发纤细,说不定还会故意把东西掉在地上,再背对着自己弯腰捡起来……   这个小坏蛋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啊!李院草在心里义正辞严地抗议着幻想中的王小溪勾引自己的行为!   而事实上完全没打算勾引李澜风的王小溪面色成谜地扫过那一堆明显是新从超市买来的床品四件套、新内裤、新牙刷、新毛巾,以及……旧衬衫。   王小溪忍来忍去没忍住,小心地问:“那些都是新的,为什么只有给我的睡衣是件旧衬衫?”   李澜风臭不要脸道:“睡衣贵。”   王小溪指指别的:“那这些……”   李澜风沉稳道:“那些都打折。”   王小溪做了个深呼吸,在心中开解自己。   算了,我一个出气包就要有出气包的自觉,好歹内裤是新的啊。   可是男生的大号旧衬衫……王小溪虽然自己没拍过,但也见网上关系好的妹子拍过那种“男友衬衫”主题的照片,不得不说男友衬衫这种东西是在男性群体中热度很高的一种幻想,很有些暧昧与某方面暗示的意味。王小溪暗暗琢磨着李澜风的心态,他觉得李澜风应该是直男没错,这样做可能还是为了让自己别扭,但是……   他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搂着个男生睡难道他不别扭?王小溪不解地想。   这时,李澜风看了眼手机,打断王小溪的思绪:“也不早了,去洗个澡,准备睡觉。”   王小溪眉梢一抽:“哥哥,现在七点,这么养生的吗?”   “早睡早起身体好。”李澜风慈祥得像一位老爷爷。   “你之前不是天天和我玩游戏玩到熄灯吗……”王小溪小声哔哔。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可以抱着睡一宿!这一宿当然越长越好了!这个小坏蛋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李澜风磨着牙,恨恨地想,无奈地退了一步道:“那八点再去洗吧,我先吃口饭。”   王小溪愁眉不展地坐在小沙发上刷微博,可刚刷了没几条,隔壁便忽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起初还不甚清晰且断断续续,可过了没一会儿节奏感就上来了,男孩子带着少许哭腔的软糯声音透过薄得仿佛不存在的墙板强行公放。王小溪一个平日里连小电影都不怎么看的纯情小处男冷不丁听见这么劲爆的现场顿时尴尬得如坐针毡,两个软嘟嘟的耳垂红得发烫,视线虽牢牢锁定着手机屏幕,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被架在火上烤的石头。   李澜风:“……”   还是上次那对儿,他们是把隔壁间包下来了还是怎么着?   王小溪正臊得面红耳赤着,隔壁的小男生忽然用极度甜腻的语调喊了声“哥哥”,而就在这声“哥哥”一波三折的尾音还在绕梁不绝时,原本一直安静埋头吃饭的李澜风忽然暧昧地笑了一声。   某根敏感的神经被戳了个正着,王小溪的羞耻值一秒攀升至顶峰,他腾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结巴道:“我、我去洗澡!”   语毕,王小溪连衣服都没拿,一溜烟儿蹿进浴室锁上门,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然后急忙拧开莲蓬头,接了捧凉冰冰的水狠狠冲了把脸。   第二层门板和哗啦啦的水声虽成功阻绝了大部分现实中的声音,却无法阻绝王小溪记忆中的声音——不知为何,李澜风方才那声笑被王小溪在脑内不断循环回放起来,那笑声低磁性感,透着几分愉悦,尾音轻柔暧昧,一遍又一遍,把王小溪的心脏逗引得噗通噗通狂跳。   别跳了,乱跳什么!王小溪抚了抚胸口,严厉训斥自己的心脏,而就在他方寸大乱的当口,浴室门忽然被敲响了。   “什么事?”王小溪关掉莲蓬头,走到门口。   “给你送换洗衣服和新浴巾。”李澜风的声音很温柔,“别用这家宾馆的浴巾,太脏了。”   王小溪扭头一看,锈迹斑驳的浴巾架上叠放着两条颜色灰突突的旧浴巾,的确是不太能用的样子。   王小溪硬着头皮拧开锁,李澜风绅士地将门推开一个仅仅够递东西的角度,随即,一件衬衫、一条新内裤和一条新浴巾顺着门缝被递了进来。   为防李澜风使坏,王小溪站在门板后,谨慎地用门挡住身子,只探出一张红涨的脸,故作镇定地伸手去接衣服和浴巾,同时还忍不住自虐式地竖起耳朵,强迫症般捕捉着隔壁的声音。他刚刚被淋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小水滴,视线效果就有点儿像刚哭过,又漂亮又惹人欺负。   “等等,”李澜风本来真的只是想送东西,结果被王小溪这副模样撩得迈不开腿了,便抓着衣服和浴巾没撒手,俊秀眉眼泛起一抹促狭的笑,问,“我给你送东西过来,你该对我说什么?”   王小溪飞快道:“谢谢!”   李澜风悠悠道:“不对,差俩字儿。”   王小溪:“……”   这么一会儿没听,一墙之隔的声音便升级了,哥哥哥哥的喊得这叫一个欢实,一会儿哥哥这,一会儿哥哥那,花样翻新,没完没了。王小溪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再想到李澜风也正在听着隔壁这一迭声的哥哥,而自己竟然还要在这样的背景音烘托下管李澜风叫哥哥……王小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脑完全不听使唤地将自己和李澜风代入了隔壁当下的场景中,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却仍羞耻得快要爆血管,脸蛋红得就像两片烧了一整宿的烙铁,仿佛泼点儿凉水上去就能滋滋冒白烟,拿铁锤锤扁了就能直接铸把剑。   王小溪天人交战了几秒钟,顶着红脸蛋,艰难地开口道:“谢谢……兄弟。”   李澜风没忍住,哧地笑出声。   王小溪拽拽李澜风手里的衣服,仍是拽不动。   李澜风轻咳一声,把剩下的笑憋了回去,道:“叫的不对。”   王小溪一手捂着滚烫的脸,一手抓着李澜风手里的衣服和浴巾,绞尽脑汁思索可以替代“哥哥”的称呼:“谢谢这位仁兄、兄台、老铁、大哥、手足……”   李澜风忍笑忍得肩膀直颤,打断道:“都不对。”   王小溪眯起眼睛盯着李澜风憋着坏的帅脸,片刻沉默后,王小溪推开李澜风手中的浴巾和换洗衣物,腮帮子一股,像只愤怒的仓鼠:“那我不用浴巾了,我自然干。”   李澜风:“自然干?”   “对——”王小溪拖着长音赌气道,“待会儿洗完我就往这马桶上一坐,坐十分钟肯定就晾干了。”   “好的。”李澜风意外地好说话,然而这好说话的假象刚持续了一秒钟,李澜风便以迅疾如风的手速将盥洗台上王小溪脱下来的衣服一把抓了去,语气从容道,“楼下有洗衣店,脏衣服我给你送去洗。”   “那我洗完了怎么出去啊!”王小溪急了。   李澜风皱眉摸下巴,故作沉思状,道:“光着出来?”   “你……”王小溪顿时理解了织女在河里洗完澡却发现衣服被牛郎偷走时的心情!   织女当时肯定是想一拳捶爆牛郎狗头的!王小溪在心里抡起大锤反复凌空起跃,一口气捶爆了十个虚拟的李澜风狗头!   李牛郎晃晃手里的衣服:“快叫。”   在隔壁毫无停歇迹象的背景音烘托下,王织女羞耻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然而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屈从于李澜风的淫威,声如蚊蚋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宝宝乖。”配合隔壁的背景音听着这一声哥哥,李澜风爽得灵台一片清明,遂不再戏弄王小溪,把浴巾和换洗衣物都放到盥洗台上,带走换下来的衣服关门离开。   门刚一关上,王小溪就害羞得就像一枚屁股点了火的火箭,咻地一声从门口发射到莲蓬头下方,将冷水拧开到最大,试图用凉水澡给自己全身沸腾的血液降温。   这个李澜风是不是也太……太缺德了啊!?王小溪也说不清自己是羞耻还是怎么,总之忍不住想搞点儿破坏发泄发泄,但浴室里也没什么可供发泄的东西,最后只得咣咣狠跺了几下脚,溅了满墙水花。   王小溪这个澡洗了很久,洗到手指头都皱巴了,估计着隔壁那对儿就算再欲仙欲死应该也结束了,王小溪才关了水擦干身子穿上李澜风的大衬衫。   衬衫很大,王小溪的确撑不起来,身体被宽大的衣物衬托得像一株栽种在白色花瓶中的纤细兰草,两条被衬衫下摆掩去了一截的腿有种小短腿儿的既视感,又可爱又撩人。   王小溪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会对直男产生什么诱惑力,虽然穿着李澜风的旧衬衫的确有些尴尬,但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遮掩,遂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边卷袖子一边走出浴室,走过眼神发直的李澜风,拿着手机用四脚着地式扑上床。床上是李澜风新换的一套床单被罩和枕套,白净得一尘不染——S大建址比较偏远,虽然周边的生活配套该有的都有,但档次都不高,可像样的酒店都离学校比较远,来回一趟很折腾,考虑到要把王小溪哄过来,显然还是距离近的宾馆比较合适,所以李澜风干脆自备床上四件套,把宾馆散发着头油味的枕套换掉了。   李澜风迅速地冲了个澡,三分钟便结束战斗,他走出浴室时王小溪正蜷在被窝里玩手机,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很严实,只露出小半个脑袋通气,像颗藏在地穴里、生怕被人采走的小蘑菇。   采蘑菇的小少年李澜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床上,王小溪正侧身背对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子盖得太严,那枚黑发掩映下的耳垂红扑扑的,被雪白的衬衫领口一衬,让人格外想伸手去拨弄拨弄。   李澜风重重咳了一声,打开局面:“你要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开始了。”   尬演时间到,王小溪转过身,皱着苦瓜脸乖巧道:“喔。”   李澜风手机屏幕一转,亮出表情包:“来,重演一遍。”   表情包是一个扁着嘴抹眼泪的小人儿,是王小溪某天凌晨被尿憋醒,去厕所解手时发给李澜风的,王小溪还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小便池前一手抖diao,一手拿着手机慢吞吞地打字撒娇“哥哥,我被噩梦惊醒了,好害怕,不敢睡了,哭哭”的一幕……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一个小时前还在为高翔挨揍鼓掌的王小溪硬着头皮坐起来酝酿眼泪。   李澜风盯着他看了看,问:“我记得你能鸭子坐?”   王小溪的身子天生就比普通男生软一些,或许骨架也不大一样,总之很多普通男生做不出来的姿势他都可以轻松驾驭,其中就包括做起来很可爱的鸭子坐,穿女装拍照时他经常这么坐着,不仅不疼还挺舒服,想来李澜风就是看到了他鸭子坐的女装照。   “……能。”王小溪答道,两条光洁如软玉的腿从衬衫下摆伸出,又向两边分去,衬衫下摆从两腿之间垂落,完美地将某处掩盖住了,从李澜风的角度望过去,什么不该看的都看不见,然而……   怎么感觉看不见比看见了还刺激?李澜风喉结滚动,浑身发热,只觉仿佛血管里的每一个红血球都在躁动得上蹿下跳,于是他预防性地吸了吸鼻子,生怕重复在游泳馆鼻血喷涌的惨剧。   鸭子坐的王小溪对自己男装时也同样可爱诱人的事实严重缺乏概念,只一门心思地憋眼泪,没有留意李澜风渐渐变得不对的目光。   “……我哭不出来啊。”一分钟后,王小溪愁容满面道。   李澜风嗓音微哑:“哭不出来?”   “我都忘了我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王小溪用软弹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我倒是知道你下次哭是什么时候,李澜风想着,忽然自顾自地一笑,英俊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糟糕!   “不用真哭,”李导演和蔼地给小演员说着戏,“演一下表情动作,同时把台词重复一遍就行,注意细节,我们争取一遍过。”   “……”王小溪红着脸连做几个深呼吸,在内心世界开设机械化大锤,以平均1.2个/秒的流水线作业速度一个接一个锤爆虚拟的李澜风狗头,以平复尴尬至沸腾的情绪,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后,王小溪关掉了心中的砸狗头机并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先是扁扁嘴巴,带着哭腔糯糯地叫了声哥哥,随即举起双手将袖口贴在眼眶附近,做出拭泪动作同时挡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委屈巴巴道:“我被噩梦惊醒了,好害怕,不敢睡了。”   李澜风不语。   “……哭哭。”王小溪吭叽着吐出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语调软萌,额角青筋暴凸。   穿着自己旧衬衫的美少年在距离自己20厘米不到的床上鸭子坐,软糯地带着哭腔卖萌……李澜风被这一波排山倒海的可爱冲击得头晕目眩,原本已在这段日子的锤炼中增厚了不少的脸皮竟又是不争气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潮。   第一段台词念完,王小溪眉毛一挑,暗搓搓地探头看了眼李澜风手机屏幕,随即继续表演第二段,甜死人不偿命地发嗲道:“想让哥哥抱着我睡,哄着我,给我唱歌,好不好嘛……”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王小溪感觉自己已然羞耻到看破红尘,耳畔响起木鱼声。   “好啊。”李澜风低声应了一句。   紧接着,王小溪眼见李澜风的帅脸朝自己贴近,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李澜风的神态与语气招人误解,总之在这极短的一刹那王小溪竟产生了一种会被李澜风亲吻的错觉,他的两瓣嘴唇下意识地翕动了一下,心脏也如重锤般随之在胸腔中撼动,可李澜风却只是紧紧抱住了他并顺势将他压在身下,两人一齐倒在床上的一瞬,柔软的床垫暧昧地上下颤了颤,李澜风扬手扫走了床头柜上的小相框,正带着满脸爽朗笑容朝二人挥手的美国总统掉在了沙发上。   压倒在床——扔掉或叩倒床头柜上会扫兴的相框,这一套动作流程王小溪没少在电视剧里看见,这一幕大多发生在两个角色即将搞事情之前……惨遭李澜风传染所以脑补力骤然突飞猛进的王小溪被自己的代入想象弄得崩溃不已,连脖子都跟着红了起来,他不敢看李澜风,甚至不敢让余光扫到李澜风,于是王小溪脑子一抽,抿着嘴唇紧紧闭上了眼睛。   浓秀黑密的睫毛让王小溪的相貌愈显精致,在宾馆床头暖色系射灯的映照下他好看得像只成精的小狐狸,李澜风喘息渐重,左忍右忍生生忍不住,咬着牙猛地一低头……   “唔?”感觉到一个温软的东西狠狠碾上自己的嘴唇又被火烫了一样飞快离开,王小溪讶异地睁开眼,“什么东西?”   一对上王小溪黑亮澄澈的眼睛,李澜风就从汪汪的狼狗怂成了呜呜的奶狗,他慌乱地舔了下嘴唇,决定先装傻试探:“什么什么东西?”   王小溪的视线落在李澜风嘴唇上,立刻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冷气:“你亲我!?”   王小溪的表情成分很复杂,不过占比最大的是惊讶和害羞,喜悦与厌恶这两者都看不大出来,李澜风摸不准他态度,更不敢就这么承认了,遂嘴硬道:“没亲。”   “那个触感好像就是嘴唇啊,”王小溪懵了,摸摸自己的嘴巴,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刚才什么东西碰我嘴了?”   李澜风沉默片刻,把不知道三个字咽了回去,道:“我的嘴。”   两人面红耳赤地对望片刻,李澜风辩解道:“我嘴滑了一下。”   王小溪:“……”   李澜风咽了口唾沫:“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手滑,刚才我不是悬你上面么,胳膊没撑住,就不小心往下倒了一下,不故意的。”   “真的假的?”王小溪脑袋嗡嗡响,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假的呗,小笨蛋,李澜风想着,嘴上却道:“真的啊,骗你干什么?”   为了加大可信度,李澜风竖起三指发誓:“骗你我是狗。”   呜呜呜!嗷嗷嗷!汪汪汪!发誓完毕,李澜风在心里模拟了好几种狗叫声,当狗当得不亦乐乎。   片刻前温软的触感还隐约地残留着,王小溪面颊红如火烧,心里一团乱麻,他觉得眼下这个场景就算李澜风不是故意的自己也应该生气,或者至少是很不高兴才对。于是王小溪绷直嘴角,皱起眉毛,强行挤出一点在地铁上怼色狼时的凶相出来,可准备好的凶巴巴目光刚一与李澜风对上便瞬间溃不成军,王小溪满脸通红地别过脸,抹了把嘴,毫无气势地结巴道:“这、这可是我初吻,我……我初吻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没了吗?”   “也是我初吻,要不然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李澜风喜气洋洋地安慰道,甚至差点儿笑出声。   “你初吻?不可能,”王小溪红着脸斜眼瞥他,笃定道,“你这样儿的肯定没少交女朋友。”   李澜风蹙眉:“为什么?我哪样儿的?”   “高富帅呗,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你这么帅的男生,10分制的话我给你9分。”就是太色了,缺了点高冷男神范儿,气质分得减1分……王小溪坦诚地夸赞道,并聪明地咽下了后半句。   “我真没交过女朋友,”李澜风长长吐了口气,无奈道,“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上你的当了。”见王小溪仍然一脸不信,李澜风便道,“你也挺帅,不也没交过吗。”   “我没交过很正常啊。”王小溪眨巴眨巴眼,略忧伤,“我不属于帅那一类的,我是矮富美,女生不喜欢我这种的。”   确切地说,王小溪和女生玩得很好,在女生中很受欢迎,也有很多欣赏的女孩子,但处得都像闺蜜或者说是好哥们儿一样,他从没对哪个女生动过心。   李澜风再次被满脸写着单身狗哀怨的王小溪萌得气血翻涌,急急地躺倒在王小溪身侧,把人紧紧揽进怀里,用每一块肌肉细细感受着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又清了清嗓子,用做任务般严肃的语气道:“我要唱歌哄你睡觉了,宝宝想听什么?”   两个人现在是面对面侧躺着的,王小溪整个被拢在李澜风胸前,两人贴在一起,王小溪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度与狂乱的心跳穿透薄薄的两层衣物从对方身体传递过来,害得王小溪也心跳加速起来了,王小溪挣了挣,出于某种想故意打破暧昧氛围的心理道:“小宝宝就要听摇篮曲。”   “……”李澜风顿时感觉自己其实是一位新手奶爸。   “不会唱。”李澜风好气又好笑地拒绝,并微微低下头,把嘴唇贴近王小溪的耳廓,用撩人的磁性嗓音清唱了一首校园风的情歌。这是王小溪前些日子在微博上向粉丝们安利的一首歌,当时王小溪的原话是这样的——“来卖安利啦~《XXX》byXX,超好听!每次听完这首歌都想谈恋爱~有没有可爱的小哥哥或者小姐姐要和我谈恋爱?(*/ω\*)”   唇齿间逸出的温热气流拂过敏感的耳朵,挑动着脆弱的神经,激起一阵阵令人心颤的电流感,王小溪几次酥痒得想躲开,却都被李澜风牢牢按住分毫动弹不得。在这半是舒服半是难受的甜蜜折磨下,王小溪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小动物似的闷哼,向外躲躲不开,王小溪面红耳赤地把头埋进了李澜风的颈窝里,小小声地讨饶道:“痒痒,别冲我耳朵唱。”   李澜风含着笑意的歌声就离得远了些,两个人的心跳狂乱地交织成一片,王小溪脑子晕乎乎的,也不想捶爆李澜风狗头了,只乖乖地半眯着眼睛蜷在李澜风怀里听他唱,如同一只被人类摸顺毛了的小动物。   一首歌唱完,房间中静了几秒钟,只有呼吸此起彼落。   “据说……”李澜风慢悠悠地开口道,“你每次听完这首歌都想谈恋爱,真的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亲都亲过了,感觉过几天就可以去扯证了!╰(*°▽°*)╯   溪妹有一丢丢的、一丁点儿的、淡淡的,弯……弯了1°左右吧……(。 第24章 挠痒痒与水蜜桃   李澜风这话问完, 王小溪却不答,只是一动不动地蜷着。李澜风退开了些低头一看,王小溪双眼闭得死死的, 透红的脸蛋上半点表情也无,看似一副听着歌睡着了的样子, 可那由于眼皮过分用力紧闭而不断微微发颤的睫毛却暴露了他装睡的事实。   “装睡呢?”李澜风好气又好笑, 在王小溪细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我要记仇了。”   王小溪除了疯狂颤抖的睫毛外全身纹丝不动, 假装自己已经被李澜风哄睡了。   “太假。”李澜风缓缓贴近, 与王小溪额头贴额头,鼻尖碰鼻尖,含笑道,“不可能睡这么快,小骗子。”   王小溪咬定了装睡这一招, 心想自己再装一会儿李澜风就该觉得无聊了,便只当没听见,李澜风也不着急, 只是保持着与他面对面的姿势,享受着这种温馨的碰触。   两人呼出的温润气流交融于方寸之间,又被各自吸入胸腔, 气体交换了几轮后,王小溪开始按捺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系统好像都被李澜风身上的清爽薄荷香味给彻底灌洗了一遍, 红血球载着沾染了李澜风味道的氧气向四肢百骸移动,让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注入了李澜风的气息, 而相应的,李澜风也同样在被他的气息沾染缠绕着……这暧昧不已的想象让王小溪莫名地一阵阵手脚发软,于是,几秒种后,面红耳赤的王小溪骤然屏住了呼吸,成功截断了暧昧源!   老子不喘气了!王小溪恼怒地想。   李澜风敏锐察觉到王小溪猝死般的表现,伸出一只手按在王小溪胸前。   胸口微凉的皮肤冷不丁地被一只炙热的手掌覆住,王小溪整个人都是一抖。   “还好,心还在跳。”李导演和蔼地指正演员的错误,“你是装睡,不是装死。”   王小溪闭眼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李澜风,并恢复了呼吸。   “还装,逼我挠你痒痒?”李澜风不依不饶,用指尖搔搔王小溪的肋骨,一身痒痒肉的王小溪猛地一拧身子,紧闭着眼睛笑出两个小梨涡。李澜风见状,也发出一声好听的低笑,双手一齐在王小溪的脖子、小腹、咯吱窝、肋骨等敏感地带四处打游击,搔完这里挠那里,王小溪哈哈大笑着破了功,扑腾得像条砧板上的活鱼。因为笑得太厉害,王小溪一时忘了自己出气包的身份,大逆不道地出手反击,在李澜风身上各种可能怕痒的地方一通乱戳,最后两个大男孩哈哈大笑着在床上滚成一团,你压着我我绞着你,其中一个边笑边气喘吁吁地讨饶道:“不闹了不闹了!”   “嗯,不闹了。”由于力量优势占据上风的李澜风缓缓松开钳着王小溪手腕的手,眉眼弯弯地欣赏着王小溪笑到眼泛泪光的模样。   一直没讨到多少便宜的王小溪双手甫一得到自由,便作死地齐齐朝李澜风敏感的肋骨与小腹袭去,李澜风猝不及防被他得手,痒得一缩,笑着骂了句小混蛋便将王小溪重重压在身下结结实实地搓揉欺负了一番。   “哈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王小溪痒痒肉比李澜风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回真不闹了!”   “刚才你也说不闹了。”李澜风没再上当。   “哈哈哈受不了了!”王小溪又哭又笑地讨饶,细软的发丝在枕头上蹭得起了静电,像李啾啾一样竖起几绺呆毛,求饶道,“哥哥我错了!”   哥哥两个字好像咒语一样,李澜风立刻停下动作。   两人此时身体还纠缠在一起,玩闹间王小溪身上的大衬衫被蹭得卷了上去,衬衫下的奥特曼正对着空气发射光波,而占压倒优势的李澜风是压在王小溪上面的,截止玩闹结束前的一瞬,王小溪的一条腿还高高扬起,正试图把李澜风从自己身上踹下去,于是战斗结束的这一刻,两人骤然定格的动作画面看起来就十分的……糟糕。   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王小溪怂得不敢看人,挣扎着试图从李澜风身下钻出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近来以欺负他为乐的李澜风却先起身下床快步朝浴室走去。   “……咳,我去个厕所。”李澜风嗓音微微沙哑,“你先睡吧。”   结果,李澜风就整整半个小时没从厕所里出来,在不明真相的单纯少年王小溪看来,这真的是相当严重的肠道不通畅。   一看就是平时不爱吃蔬菜……王小溪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这一晚上折腾到现在也是真的累了,只是闭上眼睛脑中就会自动循环起李澜风的歌声,这首歌的歌词中使用了很多校园相关的意象,穿衬衫的少年、落日下的篮球场、男生手中吹散的蒲公英、林荫小路与单车……王小溪抱紧怀里的被子,将骑着单车在林荫小路上飞驰而过的李澜风驱逐出脑海。   我代入他干什么……王小溪无语地想着,坠入黑甜的梦境。   第二天早晨王小溪醒来时,他旁边的床和他睡过去之前一样是空的,唯有尚残存着体温的床单说明李澜风片刻前还躺在这里,是刚刚才离开的,并不是在厕所里便秘了一整宿。   王小溪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把整个被子都抢过来抱在了怀里,也不知道李澜风这一宿是怎么睡的。由于睡相太差,王小溪身上充当睡衣的大衬衫被蹭得卷到了腰部上方,两条夹着被子的光洁细腿一览无余,一小块纯棉的白色布料紧绷地包裹着身体,在穿透了纱帘的暧昧晨光烘托下,就像包裹着两枚饱满的水蜜桃。   王小溪打着哈欠下地,晃晃悠悠地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问:“你在里面吗?”   李澜风略显粗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在。”   王小溪:“你感冒了?”   李澜风粗声道:“嗯。”   以为李澜风在里面上厕所的王小溪催促道:“我有点儿着急,你多长时间能完事?”   李澜风用某种疑似炫耀的语气道:“一般都得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吧。”   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太过刺激的画面,李院草现在躁动得就像一头小公牛。   王小溪:“……”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求你多吃水果蔬菜好吗。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澜风侧着身走出来,十分通情达理道:“你快你先用。”   “谢了。”王小溪进去迅速解决了生理问题,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衣服下楼去买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宝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四十分钟是……算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25章 灰姑娘与蓝胡子   没多一会儿, 王小溪买饭回来,将两盒汤包、两碗粥与重重一提鲜黄的香蕉摆在桌上,跑到浴室门口叫道:“可以吃东西了。”   李澜风闷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叫哥哥。”   王小溪嗲嗲道:“哥哥——可以吃东西啦。”   王小溪叫完哥哥刚几秒钟, 浴室中便响起排风扇的呜呜声与开水龙头洗手的哗哗声,稍后, 水声停下, 李澜风将门推开一条缝, 飞快闪身而出又立刻关上门, 不让内部空气外泄, 他的额角与高挺的鼻梁上皆沁着细小的汗珠,一看就知道他刚刚有多努力!   “我也洗个手去。”王小溪说着,就想绕过李澜风开门进浴室。   李澜风一愣,门神般抱起怀,面色略尴尬地镇守在浴室门口, 道:“等会儿再进。”   王小溪乖巧道:“没事儿,我屏住呼吸。”   李澜风嘴角一抽:“……”   片刻沉默的对视后,李澜风提议道:“你去隔壁洗, 隔壁没人住。”   王小溪只好跑去隔壁的空房间洗手。   今天上午他们两个都是满课,不过现在才七点四十,时间充裕得很, 王小溪悠闲地吃着汤包刷着微博,刷到一条某女明星即将参演某电影的微博时, 王小溪眼珠蓦地一亮,忙点开大图欣赏, 兴奋得扭来扭去,一副恨不得向全世界安利心头好的迷弟脸。   “看什么呢?”李澜风皱眉问。   正竖着耳朵等人问的王小溪眉飞色舞地把手机往李澜风的方向一转,道:“我女神,知道她吧?”   屏幕上的是一位擅长打戏的功夫女星,这位女星是中德混血,身高1米78,练就了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身材细韧有力,五官线条深邃冷毅,上妆后却也丝毫不乏艳丽,像一头危险又诱人的雌豹。只是这种气质的女星不大符合国内主流对女性的审美,所以她虽实力与颜值皆属上乘,人气却并不是很高,近几年已经主要在国外发展了。   李澜风了然:“看过她电影,不错……你女神?”   “我可喜欢她了,她的长相特别戳我。”王小溪兴奋点头。   “是不错。”李澜风随口附和着,神色却略迷茫,有点儿搞不明白王小溪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类型的女明星。   “她太有气势了,你看这个鼻子,是不是有一种希腊人的那种感觉?特别高傲特别有贵族气质的那种。”王小溪说着,满脸嫌弃地摸摸自己精致的小鼻尖,又滑到下一张照片,“还有她侧颜,她侧颜逆天,线条很硬但是好看。”语毕,王小溪痛苦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我就是面部线条长得太柔和,我能有她十分之一的霸气都满足了。”   “嗯,是挺好看。”李澜风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太对,一边敷衍地应对着王小溪的安利,一边用注视着一道复杂高数题的目光打量着王小溪。   直男对自家女神的感情,大多是迷恋之、爱慕之、心向往之。   而王小溪……他这分明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像他女神一样!   有哪个直男在面对女神时会表示“我如果有我女神十分之一好看就好了”?没有这种直男的!没有!   李澜风心潮涌动,忍不住直白地问了一句:“你是gay?”   王小溪一怔,想都没想便脱口否认道:“不是啊,我直男。”   我卖萌、撒娇、叫哥哥、穿女装,但我知道我是钢管直。真正的软萌小受喜欢自诩阳刚、自诩硬汉、天天吵着要在上面。大家肤浅,都只看表面,以为我是个软萌小受。其实我内心很阳刚,很硬汉,我天生就是在上面的——王小溪语。   “呵呵。”李澜风冷笑着夹了个汤包。   突然问这个,不承认倒是也正常,李澜风想。   王小溪:“……”   呵呵?他是在呵呵我的性取向吗?   这时,王小溪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是“会长沈言”四个字。   这个沈言就是王小溪玩的网游里的公会会长,大半年前的暑假沈言刚刚接触网络游戏,满级之后组不到副本队,就在世界上喊萌新求带,高考刚结束闲得冒泡的王小溪见了就顺手把他捡走认了个徒弟。玩了一段时间后,这位不差钱的萌新觉得建公会有意思,就砸钱弄了个挺像样儿的公会,拉着王小溪和另外几个亲友来做公会管理。   混熟了之后王小溪就和沈言交换了不少三次元的个人信息。   沈言是个高二学生,和王小溪在一个城市,他父亲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母亲生了沈言没几年就出轨跟人跑了,前两年沈言父亲给他娶了个年轻的小妈,小妈又生了个儿子。小妈这人毛病不少,拜金、势利眼、庸俗浅薄,但骨子里不是个恶人,没欺负过沈言,沈言也一样,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也从来没找过麻烦。沈言他爸出于对前任老婆的怨恨,对长相酷似母亲的沈言一直喜欢不起来,有了小儿子后更是偏心,唯一一点好处是给沈言零用钱给得相当大方,也懒得管教他,所以这家庭虽说离和睦还差得老远,但也能凑合着过。   沈言智商虽高但是乏人管教又贪玩,所以成绩只是不好不坏,自从知道沈言还在念高中,每次看见他周一到周五敢上线玩游戏,王小溪就呼朋引伴一起仇杀他,沈言身为堂堂会长,时常会被帮众们追杀得满大街抱头鼠窜被迫含泪下线,也可以说是一幕奇景了。   王小溪拿起手机走到门口:“喂?”   沈言带着哭腔抛过来四个字:“我爸打我。”   “怎么了?为什么啊?”王小溪急急地问。   沈言不知是已独自忍了多久的眼泪,此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哇地就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哭,随即便如同打开了哭匣子,哭得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王小溪轻声安抚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恶毒后妈挑拨离间,教唆丈夫殴打灰姑娘的一幕。   沈言哭了一会儿,稍稍平静下来,抽泣道:“我脸都被我爸扇肿了,他还用凳子砸我腿,说要把我腿打折,青了可大一块了,我小妈帮我拦一下他还打了她一耳光,他还是人吗!”   “为什么打你?出什么事了?你在哪,用不用我陪你去医院?”王小溪走出房间关上门,站在走廊连珠炮地发问,并挥去脑海中恶毒后妈糊涂丈夫与灰姑娘的形象,把沈言他爸换成家暴男蓝胡子。   “我不想去医院,我脸肿的可丑了,我现在在酒店……”沈言在电话那边狂甩大鼻涕,边突突地喷鼻涕泡边愤恨道,“他还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断绝了正好,要不然我也不想回去了。”   王小溪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沈言一直在回避“爸爸为什么打自己”这个问题,遂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的,方便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有办法解决呢?”   果然,王小溪这个问题一丢过去就沈言怂了下来,电话那边只有阵阵压抑的抽泣声,过了好一会儿,沈言才怯怯地开口道:“我不敢说,我说了你就瞧不起我了。”   “不可能,”王小溪把胸口拍得砰砰响,“你尽管说,你哥我什么没见过?”   一直叫别人哥哥的王小溪终于在沈言这边过了一把当哥的瘾。   沈言迟疑片刻,结结巴巴道:“我是……就是说我爸发现我是……同、同……”   王小溪:“同?”   沈言鼓足勇气,一股脑吐了出来:“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呃?喔。”明白对方现在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所以虽知道沈言看不见,王小溪仍立时挺直脊背,鼓了鼓单薄的胸膛,极力营造出一副可靠的样子,并压低嗓门想让自己的少年音听起来沉稳权威一些,“同性恋就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本质区别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很正常不应该是常识了吗?你没错,我也肯定不会瞧不起你,你爸打你百分之百是他不对,你别太难过,啊。”   房间里的李院草暗搓搓地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并在门后连连点头。   沈言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轻声道:“谢谢你啊,这事儿我不敢和身边的同学朋友说,我二次元就和你最好了,要是你也不理解我……”沈言用尚存几许少年稚气的绝望口吻道,“我真的,我可能就不活了。”   王小溪忙道:“别干傻事,其实很多很多人都能理解你,真的,就是上一辈的人有的转不过来,得慢慢和他们渗透。”   “嗯,我现在好多了。”沈言情绪好了些,说话虽还透着浓重的鼻音但语调欢快了不少,苦笑着自嘲道,“我刚跑出家门那会儿都想干脆跳海去得了,投入大海的怀抱。”   “你可别,我哥一身肌肉块儿,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好抱。”王小溪说了个冷笑话,“我哥叫王大海。”   虽然这笑话完全不好笑,但感受到善意的沈言还是笑了起来。   王小溪继续软语安慰道:“你吃点儿东西,擦点儿伤药,不愿意出门就叫个外卖,现在很多药店也能外送了,别想太多,玩玩游戏看会儿电视冷静一下,身上钱够用吗?”   沈言先是一句句糯糯地应着,随即幽怨道:“我也不知道,我爸把我卡全冻结了,我身上就带了几个过年收的红包。”   王小溪的大脑瞬间勾勒出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少年,为了省钱被迫窝在脏乱差小旅店里,手里攥着几个薄薄的小红包,愁眉苦脸地计算着怎么花。   “有多少,你数数。”王小溪侠义心肠,主动开口,“不够哥借你,你不用客气。”这个月买完小裙子生活费还剩两千多呢,宽绰,两个人一起用没问题,王小溪天真地想。   “嗯。”沈言在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乖乖应了一声,抹了把红肿的眼睛,打开书包拿出几个红包,把里面的钱都抖出来,看着眼前床上铺散的钞票,凭感觉估计道,“有个两万来块钱吧。”   王小溪:“哦那就好。”   真是打扰了。   门板后的李澜风眼底含笑,脸上写满了爱意,觉得他宝宝善良又体贴,想日。   王小溪安抚好沈言,转身进屋,李澜风用50米冲刺的速度蹿回桌边坐好,沉稳地喝粥。   王小溪继续吃没吃完的汤包,两瓣嘴唇被汤汁浸润得油汪汪,勾得李澜风不住用眼角瞟着他。他昨晚是抱着王小溪睡的,由于太兴奋,断断续续地加起来也没睡几个小时。而王小溪睡眠极沉,一睡着了就很难醒,连睡姿都不换,几乎一整宿都像只幼兽般微微弓着背沉眠在李澜风的臂弯中,呼吸均匀酣甜,偶尔还发出几声含糊的梦呓。天蒙蒙亮时,李澜风实在忍不住,怕王小溪一个姿势睡一宿会把身子压麻,还轻手轻脚地帮王小溪翻了个身。   以后也想这么抱着他睡觉,想这么近地听他心跳,想呼吸有他味道的空气……一颗渴求着爱情的少年心在李澜风的胸膛中活泼地上蹿下跳,一条接一条不住地向李澜风提着要求,嚷得李澜风心慌意乱,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坐立不安。   王小溪吃饱喝足,正要收拾桌子,李澜风却抢先一步动手收拾起来,他垂着眼专注于桌上的一次性粥碗与塑料袋,没看王小溪,声调中带着一缕故作淡定的紧张:“你今天下午没课吧,出来陪我看房子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下午租个房子去,我和我宝宝要有家了!╰(*°▽°*)╯ 第26章 大衣柜与小拇指   下午一点钟, 两人一同出现在学校附近的某家房产中介,在去实地看房前,房屋中介员按照李澜风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型要求过滤出一批房源, 并用电脑将房屋细节一一展示给两人看。   王小溪从进门开始便一直鹌鹑状坐在椅子上刷微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李澜风与中介员讲话, 满脸写着安静乖巧, 如同一只人形跟宠。   “你觉得怎么样?”李澜风忽然开口问。   王小溪闻言坐正身子, 怀揣身为狗头军师的觉悟, 将房屋照片挨张仔细地看着。来看房子之前, 李澜风对他说的理由是“不想和起过冲突的室友一起住寝室,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太尴尬”,王小溪觉得这理由没问题,便没怀疑,老老实实地跟过来帮李澜风参谋。   看完资料, 王小溪认真提议道:“房屋格局不太行,采光可能有问题。”   正好王小溪上学期修了与建筑相关的专业课,肚子里这些新鲜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 王小溪估计李澜风叫自己陪他来看房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中介员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李澜风却坚定道:“不要这套,看看别的。”   显然李院草对他宝宝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中介员便换了一套, 王小溪收起手机,认真凑过去看, 在中介员翻到客厅的照片时憋不住笑出声。   ——电视后的背景墙是一整幅巨大的刺绣画,左牡丹, 右翠竹,孔雀在中央,空白处上书花开富贵四字,客厅上方还悬挂着一盏金碧辉煌的皇家吊灯,拼命彰显尊贵格调。   “不好意思,”王小溪摆摆手,敛起笑容正色道,“这套格局挺好的,就是装修的感觉稍微有点儿……”说着,转向李澜风,“不过租房还是住着舒服重要,你觉得怎么样?”   李澜风淡淡道:“你不喜欢,换。”   王小溪一怔:“……不是,我喜不喜欢无所谓,主要看你。”   李澜风仍是那句话:“换一个。”   中介员又换了几套,王小溪综合了各方面因素考虑了一番,道:“刚才三楼那套最好,各方面都不错。”   李澜风确认道:“你觉得可以?”   王小溪没多想:“可以的,没毛病。”   李澜风贴近电脑屏幕,问:“床够大吗?”   “够大的,是一米八乘两米的双人床,有床垫。”中介员答。   李澜风又问:“有衣柜吗?我看一下衣柜。”   “有的,在卧室。”中介员调出卧室的照片,一个双开门的实木大衣柜就摆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李澜风轻咳一声,抱着怀,奋力管理住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紧张,随即偏头望了王小溪一眼,问:“你看这衣柜够你放衣服吗?”   王小溪原本前倾着身子看屏幕,听了这话立即弹簧般嗖地弹了回来,见鬼一样回望着李澜风:“我为什么要往里面放衣服?”   李澜风高深莫测地笑了两声,却没正面回答,只转向中介员,道:“麻烦带我们看一下这套,谢谢。”   “好的,您稍等。”中介员去问同事拿钥匙,李澜风双手插兜,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若无其事地发呆,王小毒蘑菇却连伞盖都快吓掉了,急吼吼地把嘴巴凑到李澜风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为什么要往那个衣柜里放衣服?你什么意思啊?”   李澜风唇角一翘,斜斜地瞟了王小溪一眼,道:“字面意思。”   “我、我可不和你一起住啊。”王小溪被他这暧昧的一眼瞟得心跳飞快,毒蘑菇的小花伞盖都生生被翻涌的血液加热成了小红伞盖,绷着脸道,“你那记仇本上又没有这条,我装女生的时候没说过要和你同居。”   李澜风为难地抿紧了嘴唇,摩挲着下巴,思考物理难题一样皱着眉道:“的确,你先别急。”   王小溪警惕地瞪着他,重复道:“我先别急?”   李澜风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在王小溪红扑扑的面颊上刮了一下,柔声道:“等我想个借口,逼你就范。”   “你不是吧!?”王小毒蘑菇目瞪口呆,简直连菌褶都气平了!   李澜风:“嗯?”   王小溪情绪激愤,一时口不择言:“大哥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不要脸真的好吗?这种反派的心理活动你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吧?”   “20XX年X月X日X点X分,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骂我不要脸,又不叫哥哥……”李澜风背诵课文般喃喃自语,“等一下我要记本上。”   “李澜风你……”王小溪腾地站起来,正欲揭竿起义,中介员却碰巧取完钥匙从里屋走了出来:“拿到钥匙了,二位跟我来吧。”   李澜风悠然起身跟上,王小溪的起义读条被中介员打断,只好气势不足地跟上,仗着走在前面的中介员看不见,一路掐掐李澜风的腰,怼怼李澜风的肋骨,不停地小声哔哔:“我不和你一起住!李澜风,你听见没?你报复不能太过分!”   李澜风脸上挂着一抹纵容的笑,由着王小溪的小爪子作乱,直到走到单元门门洞口,李澜风才忽然反手捏住王小溪的手腕,道:“小手这么欠呢,是不是得给你铐起来?”   语毕,李澜风的大手又是往下一滑,把王小溪的手整个攥在掌中,手动铐了起来。   王小溪一怔,竟是被李澜风这长辈训斥小朋友一样的语气与温热的手掌隐隐撩到了,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旖旎的情绪来,但王小溪没有琢磨这股情绪的来源,只试图抽回手:“别拉我。”   “不行,坏小朋友就得铐着,走吧。”李澜风牵着王小溪大步朝单元门洞里走,王小溪臊得脑袋冒青烟,一门心思地试图挣脱李澜风的手,然而李澜风手劲儿太大,王小溪拼命也挣不开。正巧这时,楼梯上迎面走来一对牵着手的年轻男女,李澜风看看这对情侣,又偏过脸看看王小溪。   等着年轻男女从他们身边走过,王小溪才面红耳赤地龇起小白牙,低吼道:“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的忍耐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李澜风眨巴眨巴眼睛,面部线条忽然一软,忧郁道:“你玩弄我的感情,还凶我。”   好不容易雄起一次的王小溪被李澜风的委屈脸戳中,一秒怂成软脚虾,放软语气小声道:“哥你不会打算一直这么折腾我到大学毕业吧?”   李澜风眉梢一挑,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望着王小溪,却没说话。   楼道中片刻的沉寂被上面中介员开门的声音打破了,紧接着,是李澜风平静的声音:“不打算,给你个痛快的要不要?”   王小溪眨眨眼:“什么?”   李澜风松开王小溪的手,从斜挎的书包里取出黑皮记仇本,道:“只要你做到一件事,我们这本子上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事你说。”王小溪问。   李澜风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有星标的除外。”   王小溪夺过本子翻了翻,发现有星标的记仇项目也就是他戏弄李澜风情节特别严重的那些,比如穿水手服裸聊什么的,王小溪叫苦连天,把本子塞回给李澜风,道:“其实有星标的才最要命吧,你给我勾销了别的,不勾销有星标的,没什么意义啊。”   李澜风一本正经道:“这是一个可以一笔勾销95%以上债务的机会,不然先不说别的,不勾销的话,你还有167个表情包需要表演,勾销之后只有12个,我这个人很严谨,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我恨!王小溪默默地权衡着各种选择的利弊,却在潜意识中第一时间把翻脸拉黑转身走人这一项选择排除在可能性之外了,虽说王小溪明白自己就算真的翻脸拉黑走人,李澜风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可是……   仿佛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小东西蜗居在王小溪的心窝里,它隐蔽地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用轻得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微小力道一下下搔动着,弄得王小溪心里一阵淡淡的痒,可仔细寻觅起来,却也找不出这痒究竟在何处,它只是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像一缕稍纵即逝的春风,像一抹春日飘游的花香,像一滴细小的春雨落在鼻尖又迅速蒸发,这股痒的存在感很淡,却也无法完全忽视,而王小溪觉得自己一靠近李澜风,这股痒就会化解掉,变成一股股同样微弱得难以察觉的细小电流……总而言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小溪不太想翻脸走人。   是因为内疚,就是因为我骗他了我良心不安,所以我才忍受他的,王小溪在心里气势不足地向自己解释。   “怎么样?”李澜风问,把王小溪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惊醒。   王小溪不自在地咳了声,道:“行吧,你什么条件?”   李澜风俊脸微红,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你……陪我住这个房子,住到这个学期放暑假。”   “啊?”王小溪摇头拒绝,“和你住一起,你说不定要怎么整我呢。”   “我绝对不整你。”李澜风诚恳道,“除了有星标的这十几件事,我什么都不会强迫你做,课也不用你陪了,只要答应我这件事你这学期就自由了。”   王小溪秀气的眉毛一拧,困惑道:“但是你为什么啊?”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样能让我消气就够了,”李澜风拿出霸道院草的气魄,“你就说行不行。”   王小溪摸着下巴沉吟:“唔……”   李澜风继续游说道:“这个学期只剩不到三个月,而且这小区就在学校对面,上课方便,洗澡方便,看书没人打扰不用去自习室抢位置,没有宵禁,晚上不会断网断电,网速比校园网快打游戏不卡……或者,你希望我纠缠你到大学毕业?”   “别!”王小溪先是拒绝,又犹豫了一会儿,绷着脸道,“那行吧……你说话算数啊,不能骗我,而且你不许再往你那本上记别的了,行不行?”   在校外住的好处的确很多,王小溪之前也想过去学校外面租个房子,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这次正好可以先体验一把,也不全是坏事。   “行。”李澜风冲王小溪伸出一根弯曲的小拇指,道,“拉钩。”   “你几岁啊。”王小溪一窘,也伸出小拇指。   “我不骗你。”李澜风勾住王小溪的小指,晃了晃,柔声道,“你这回也不许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成功把我宝宝拐回家了!╰(*°▽°*)╯ 第27章 老父亲与心绞痛   楼上传来中介员催促的声音, 李澜风松开与王小溪拉钩的手,嘴上应着来了,三步并两步飞跑上楼梯。   王小溪晃了晃思绪仍有些乱糟糟的脑袋, 跟着上去,结果一进门就傻眼了。   “等等, 我刚才忘了个事儿。”王小溪啪地一拍脑门, 懊恼地抹了一把从房产中介出来到现在一直在发烫的脸, 小声道, “这屋就一张床啊。”   在寝室住久了难免会产生惯性思维, 方才在楼道里琢磨和李澜风一起住的事情时,王小溪想当然地脑补了平时与室友们一起生活的场景,根本没想起来床的事儿,现在智商瞬间减99,呆住了。   而已就这个问题思考了一路的李澜风智商全开, 轻声问:“你讨厌和我睡一张床?”   “不是不是,”讨厌这个词太重,王小溪出于礼貌本能地否认了, 气势不足地解释,“我就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李澜风淡定地堵回去, “我可以买张折叠床,我也可以睡沙发、打地铺。”   “不不不, ”王小溪被李澜风的以退为进弄得一阵不好意思,窘迫地摆手, “也不是说很介意,就……有空的时候还是弄个折叠床吧?”   李澜风面露微笑道:“好,我弄一张。”   不过这种小事情不着急,下辈子再弄也来得及,李澜风幽幽地想。   王小溪舒了口气,跑到厨房推开窗户,扯着领口让凉风灌进衣服里,给莫名燥热的自己降温,李澜风则双手插着口袋,姿态中透着一丝懒散的帅气,跟着中介人这转转那看看。   方才因过热而运转不灵的CPU渐渐被凉风冷却,王小溪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不是,我怎么变这么好欺负了呢?我以前没这么好欺负啊,已从王少侠默默变成软脚虾的王小溪眉头紧锁,吹着凉风,对自己进行深刻剖析。   做错事当然要赔罪,可太过分的赔罪方式我也有权利拒绝吧……王小溪梳理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愈发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冤,而李澜风最近几天的举动也相当莫名其妙,不过仔细想想,要说最莫名其妙的,却莫过于自己的反应。   他整我整得这么厉害,但我怎么好像……不是特别生气?王小溪暗搓搓地一扭头,李澜风正在门口试厨房照明,两根修长的手指将电灯开关啪嗒啪嗒来回按过,与王小溪视线交汇的一瞬,他暧昧地眨了下眼,就仿佛自说自话地与王小溪交换了什么秘密似的。王小溪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李澜风已转身走进几步外的卫生间检查热水器去了。   不对,我还是生气!王小溪按了按心脏怦怦乱跳的胸口,扭头继续望着窗外吹风。   只是这种生气和普通的生气不太一样,王小溪做了个深呼吸,想找出这种不一样的根源,他在脑内世界将李澜风随便替换成了班上的另一个男同学,并将这一个多月的事情重演了一遍……   于是半分钟后,王小溪在内心世界把那位男同学给揍了,而爆发点就在第一天陪课对方死死搂着自己逼自己叫哥哥的时候。   王小溪一个白眼翻破天,同时拍拍身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换成别人这么做,果然很想为民除害!   更别说躺在一张床上搂着睡觉还误打误撞被亲了,王小溪代入其他男生一想象,简直烦躁得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王小溪又调出原版记忆——那天李澜风大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紧紧揽住他的肩,把嘴唇贴到他耳朵边说话……在整段记忆中占据主要地位的几个记忆点,是李澜风自带三分笑意的唇角、手臂强健如钢铁的肌肉踏实又用力地箍住自己肩膀的触感、气流掠过耳畔的酥痒、带着微笑口吻的磁性声音、骤然加速的心跳与像此时一样发烫的脸,以及被春日上午的光线渲染得仿佛每个细小角落都有微光闪烁的教室。   ……同样的事情怎么换成李澜风来做画风就完全不一样呢?   是因为长得帅身材好声音又好听吗?长得帅身材好声音又好听有这么了不起吗!?   王小溪的CPU再次过热,脑内一团乱麻,虚弱地跌坐在厨房椅子上,蜷着腿弓着背揪着头发,纠结得不能自已,几乎都快把自己榨出毒蘑菇汁来了。   这时,李澜风走过来,在王小溪头上揉了一把,问:“怎么了你?”   “没事。”王小溪缩了缩。   “那走吧,回去签完合同,今天直接就能住。”李澜风直起身子,愉快道,“终于告别那小破宾馆了。”   “今天就住啊。”王小溪挠挠头,“那得回寝室收拾东西。”   李澜风点点头,用无比自然的征询意见的口吻问:“收拾完东西搬两趟,再去超市买圈日用品,集中一天搞定,怎么样?”   “集中一天弄挺好的。”王小溪被李澜风的态度感染得也自然而然起来,答完才意识到自己未免乖得过分,缺乏一个惨遭迫害的态度,遂忙补救道,“我这就是被逼无奈我和你说。”   李澜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道:“嗯。”   李澜风行动力极强,回中介处签好合同拿了钥匙,这时时间是下午三点钟,两人分头回寝室收拾东西。   王小溪回寝时三个室友都在,闺女突然要搬出寝室和小流氓双宿双飞的消息几乎把三位老父亲吓到心绞痛。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张晔痛心疾首地一扶额,“不要瞒着爸爸!”   “谁是爸爸啊!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能有什么,就正常睡觉……”王小溪先是矢口否认,紧接着又想起那个据说是手滑了的吻,眼珠一转脸一红,说话声越来越虚。   李一辰:“你这个表情跟语气,你还是别说话了。”   刘寝室长:“别说话了。”   王小溪哭笑不得:“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不是一直都嫌寝室条件不好么,衣服也放不下,洗澡也不方便,上学期我就总说想出去租房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次正好有机会我就体验一下。”   张晔满脸苦大仇深地一拍桌子:“爸爸不同意!”   李一辰也表示不解:“你不怕他整你啊?这住一起整起来更方便了,足不出户,信手拈来。”   刘寝室长:“就是。”   “不能。”王小溪搔搔鼻尖,转身打开柜子阅兵一样检阅自己的小裙子,“我们已经和解了,他说只要我能陪他住到暑假,他就不找我麻烦了。”   张晔倒抽一口冷气,与李一辰交换了一个“我们家闺女莫不是个傻子”的眼神,憨厚的刘寝室长也跟风狂眨眼睛。   一瞬间,寝室里寂静无声。   “我觉得……他可能真喜欢你了,就是一开始被骗了生气,后来气着气着就喜欢上了,标准小说套路。”张晔冷静地做出名推理,“他现在就是拿这些当借口趁机接近你,我赌一碗二食堂的酸辣粉。”   另外两个室友剧烈点头。   “你也说是小说套路了,这又不是小说。”王小溪摘下柜门后的假胸掂了掂,紧握证据自欺欺人道,“你们是不知道他看见这假胸时候那表情,绝对笔直笔直的,我又没长这东西,他喜欢我什么。”   “他喜欢女的不代表他就绝对不能喜欢男的啊,双性恋了解一下?”自诩直男却比谁都懂的张晔热情科普道,“我们就是怕你稀里糊涂地让人给欺负了。”   “不会的。”王小溪拒绝科普并拿出一条小裙子。   张晔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一副专家脸道:“哎你发现没,你跟他生气都从来不动真格的,这要换我是你我早削他了,就算不削他拉黑他总行吧,他也不能真跟你怎么着……你这就是标准的口嫌体正直啊,我感觉你潜意识里可能并不排斥他找借口接近你,不然深柜了解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影的事儿。”王小溪埋头叠小裙子,只留给室友们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和两枚红扑扑的耳朵,“他肯定就是想怎么让我难受怎么折腾我玩儿,我也就是想赶快把他哄好,不然我良心会痛,别的根本都没有。”   三位老父亲用看透了一切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王小溪通红的耳朵:“……”   闺女大了,不中留了。   王小溪装满了一个箱子,立在门边,又去装下一个,这时寝室门被敲响了,李澜风推开门站在门口,望着站在小裙子堆中间发愁的王小溪,柔声道:“宝宝,你这个箱子我先搬一趟吧?”   王小溪焦头烂额,随口回道:“喔,好,你这趟还得拿你的箱子吧?”   “不用。”李澜风道,“我东西少,已经收拾完送过去了,现在专门给你搬。”   王小溪看着自己堆积如山的衣服,痛苦地朝后捋了把头发,抄起一个熨衣板递过去,道:“那你把这个也带上吧,这不好装。”   “好,你慢慢收拾。”李澜风温柔地应了,一手夹着熨衣板一手拎起箱子就走。   寝室的三个人疯狂交换着眼神儿。   张晔小声哔哔:“我觉得他们跟已经领证了似的。”   李一辰:“……我看已经领证十年了吧,这宝宝叫的太自然了。”   刘寝室长一点头:“同意。”   王小溪轻咳一声,辩解道:“他就是故意那么叫好恶心我,你们脑洞真大。”   显然,全世界只有王小溪本人不同意他已经和李澜风领证了。   张晔一针见血地问:“那你觉得恶心吗?”   的确不觉得恶心的王小溪:“……”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囍!╰(*°▽°*)╯   张晔:深柜了解一下?   溪妹:我看你像深柜……= = 第28章 桃花眼与圆圆眼   傍晚时, 王小溪终于差不多把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又装满了一个箱子,一个大号背包, 还有一个手拎包。   李澜风完全插不上手,送了一趟东西回来后就一直在寝室门口倚着门框等, 李啾啾站在他肩膀上睥睨整个寝室, 而三位操碎了心的老岳父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李澜风, 还时不时埋头哒哒打字, 在寝室微信群里对李澜风进行品评鉴赏。   微信群中。   张晔:“我觉得吧, 这哥们儿有一个肉眼可见的致命缺点。”   李一辰捧场:“您快给说说。”   张晔:“这长得也太特么帅了吧,招桃花啊,小溪一天到晚傻了吧唧的能斗过情敌吗?这哥们儿要自己再花心点儿,天天到处瞎撩,那还了得了?”   刘寝室长:“我也觉得。”   张大仙神神叨叨:“你们看看他面相, 桃花眼说明命犯桃花,嘴唇薄说明薄情,这俩加一起, 我看是要完。”   李一辰和刘寝室长突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李澜风。   李澜风缓缓抬起眉毛,疑惑地望着男朋友的亲友团:“……怎么了?”   两人齐道“没事没事”,又齐刷刷地一低头, 齐刷刷地开始用手机打字。   李澜风:“……”   李一辰:“眼睛是长挺好看的,自带含情脉脉效果。”   刘寝室长犯愁:“他以后真欺负小溪怎么办啊?”   王小溪把化妆包放在手拎包的最上面, 拉好拉链拍拍手,抓起从李澜风进寝室开始就一直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 点开寝室群一看,脸腾地就红了。   李澜风好笑地看看他,又看看另外三个人。   王小溪面红耳赤地埋头打字。   王小溪:“他压根儿都没谈过恋爱,他花心什么啊……”   张晔:“这都开始护上了。”   王小溪撤回一条消息。   王小溪:“不是,我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啊!你们管他花不花心干什么?”   王小溪:“我都让你们带进沟里去了!你们这么腐,真的是直男吗?”   发完这条,王小溪把手机调了个静音,往裤子口袋一揣,不好意思地望向李澜风道:“东西有点多,你帮我拉一个箱子吧,剩下的我来。”   “你来什么。”李澜风嗤地笑了一声,抢着背起鼓鼓囊囊的背包,拎起手拎包,又握住箱子把手,随即大步朝门外走去,“走了,宝宝。”   王小溪两手空空地怔了一瞬,本着搬家的时候多少该拿点儿东西的宗旨,跳起来从床上拿下一个本来没打算带的大号蘑菇公仔,扭头对尚对寝室有所留恋的李啾啾道:“走了,宝宝。”   李啾啾啾地一声飞到王小溪肩上站好。   王小溪把它之前住的破纸盒扔了,想着既然换地方了,就给它买个好看点儿的小笼子。   暮光将校园的道路熏染得很暖,李澜风大包小裹地走在路上,被夕阳投射在路上的影子看起来迷之像一个高达。   王小溪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李澜风侧脸,温柔地瞟了他一眼,问:“笑什么呢?”   “没事,傻笑。”王小溪敛起笑容道,脑中不由自主地滚动播放着张晔的一句话——他可能真喜欢你了,他现在就是拿这些当借口接近你。   不可能,太扯了,别瞎想,王小溪在心里告诫自己,可脑浆又隐然有升温的趋势,害得他一直控制不住地往李澜风的方向瞄。不知道瞄到第几次时,李澜风忽然一偏头,稳稳地捕捉到王小溪的目光,锋锐干净的眉梢一扬,好笑地问:“怎么了?今天怎么所有人都这么爱看我?”说着,一低头,把脸往自己肩膀上蹭了一下,逗着王小溪道,“你往我脸上画小乌龟了?”   “没!我有那么幼稚吗!”王小溪偷看被逮个正着,莫名有种做了贼的感觉,忙找借口道,“我就是看东西太多了,这包给我拎吧。”   “沉,宝宝勒手。”李澜风温和地拒绝了。   “其实我劲儿也挺大的。”因为今天下午被室友们结结实实地开了一顿玩笑思维方向惨遭带歪,所以现在李澜风一温柔起来王小溪简直不是一般的慌,为了能抢个东西拎,王小溪一个箭步蹿到李澜风前面,炫耀了一下自己瘦巴巴的肱二头肌,“你看,我有肌肉。”   “真的不用你,我当锻炼。”说着,李澜风玩笑着把拎包当成哑铃弯举了两下。   “好了我不拎了,你别累着。”王小溪只好捧着蘑菇公仔走回李澜风身边。   李澜风瞥见他手里睁着一双圆圆眼、腮边两块小红晕的蘑菇公仔,道:“这个蘑菇有点儿像你。”   “真的假的?我那几个学姐也这么说。”王小溪瞪大了圆圆眼,“这是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一个学姐送我的,就非说像我。”王小溪把蘑菇公仔拿开些,皱着眉研究,“哪像了?”   李澜风心情愉悦地笑着,没答,只道:“后天周六,我过生日,你有安排吗?”   “没有。”王小溪神情复杂,“你生日不会让我陪你过吧?”   李澜风:“不行?”   “不是不行,”王小溪紧张得狂拨自己头发帘,“问题是你叫我陪你干什么,你说你让我一个仇人平时天天在你眼前晃悠就算了,连过生日你都不放过自己,非得让我给你添堵去,你怎么想的?”   李澜风只是不住地笑,笑得肩膀直颤。   王小溪幽幽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李澜风一秒否认:“没有。”顿了顿,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记不记得上次我给你转账说让你买小裙子,等我生日那天穿给我一个人看……”   “记得。”王小溪委屈巴巴,“这个你标星号了。”   “你说你本来就是穿给我一个人看的,”李澜风说着,虽是在翻旧账,可声音暧昧又温柔,听起来根本就是在调情,“结果发微博上置顶转发抽奖,嗯?”   王小溪被句末的尾音撩得心脏一紧,脑袋冒青烟地表示投降:“是,这是我的锅。”   “所以后天我生日,我陪你逛街,给你买小裙子。”此时两人已走到新住处门口,李澜风掏出钥匙开门,一字一句道,“你回来穿给我一个人看,这笔账我们就算勾销了,你觉得怎么样?”   “呃……好啊。”王小溪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出门逛街买小裙子了,心里本来就痒痒着,闻言不仅没觉得这是惩罚,反而有种正中下怀美滋滋之感,这时李澜风打开门,绅士地把着门站到一旁让王小溪先进。王小溪想着周六可以出去逛街,眉飞色舞地一抬眼,与李澜风满含笑意的眼对视了一瞬。   王小溪:“……”   我这个表情不对!   王小溪一秒扳平嘴角拧紧眉头,强行沉着一张苦大仇深脸走进屋子。   太痛苦了!这种被李澜风压迫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王小溪不住唉声叹气,在心里自欺欺人地呐喊着。脑海中重伤的直男小人儿负隅顽抗,施展忍术变出一千多个幻影分身,看似人多势众无坚不摧,实则都是苍白无力的影子,基佬小人儿一指头一个,各个戳破,在幻影的人海中搜索着直男小人儿的所在,步步逼近!情势十分危急!   两人把东西和李啾啾放下,稍微歇了一下,又直奔超市。   在离学校两站公交远的地方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东西比学校小超市齐全得多,李澜风推着车在货架间缓步穿行,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备忘录上的清单,王小溪两手空空,活泼地东张西望着,颇有些小夫夫日常采购的既视感。   路过厨具区时,李澜风在一个摆满煎锅炒锅的货架前站定,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要给我做饭来着。”   王小溪为难地干笑两声,字斟句酌道:“做,是可以做,但是做出来的能不能吃,就不太敢保证……”   有王大海这种宠弟狂魔呵护着,王小溪这辈子连苹果都没亲手削过几个,做饭简直想都不要想。   “我做,你负责卖萌,喊哥哥真棒就行了。”李澜风悠悠道,煎锅炒锅汤锅蒸锅电饭锅一样拿了一个,又往车里丢了两个电磁炉,外加菜刀小刀碗筷瓢盆若干。   “你还会做饭?”王小溪惊讶,在他的想象中像李澜风这种气质颇有点懒洋洋的大少爷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李澜风迟疑片刻,道:“会。”   王小溪:“好吃吗?”   李澜风坦诚道:“应该能好吃,但是我没做过。”   王小溪一时间是懵逼的:“……那你还会?”   “想吃什么,网上找找菜谱,我现学。”李澜风拿起一个厨房秤和一个厨房用量勺套装丢进车里,一根根板着手指头从容地计算道,“食材的质量、体积、形状,烹饪的火力、时间、手法,调料的克重、品类,这些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来,一克、一秒也不差,新手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不难吃,关键是菜谱得靠谱。”   莫名地觉得这样一本正经的李澜风有点儿帅,王小溪匆匆别开目光,道:“那……回去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本少爷为爱掌勺!╰(*°▽°*)╯ 第29章 马屁精与点唱机   两人在超市采购的商品多到能装满一辆小车的后备箱, 李澜风叫了车,两人在路边等,脚边摆着一圈购物袋。王小溪弯腰从一个袋中翻出购物小票, 估算了一下日用品和食品的总价格再折半,用微信转了这个数字给李澜风。   李澜风看了眼手机又揣回去, 没收, 只扬着下巴留意来往车辆的车牌号, 用极其顺理成章的口吻道:“能让我宝宝花钱吗, 别闹。”   “我不能白吃白用你的, ”王小溪被这语气弄得红了耳朵,忙戳戳李澜风催促道,“你快确认收款。”   李澜风啧了一声,故作不满道:“我这对你进行打击报复呢,老实点儿, 别捣乱。”   “你这也算打击报复?”王小溪问。   李澜风的大手按在王小溪头上重重揉了一把,拖着长声道:“对——我就爱这么报复。”   这时车来了,李澜风打开后备箱, 和来帮忙的司机把东西一袋袋往里搬,王小溪也捧个电饭锅过去往里放,李澜风右手接锅, 左手看似无比自然地在正转身要取其它东西的王小溪屁股上亲昵地拍了一下,道:“不用你, 车里等着去。”   “……”王小溪中了石化诅咒一样定在原地。   李澜风暗暗一握拳,心脏怦怦狂跳。   王小溪僵了一瞬, 怕司机觉得奇怪,动作机械地走开坐进后排座,机器人般板板正正地坐着,某个部位还残留着被手掌轻轻拍打的感觉。   这时李澜风从另一边上车,也坐进后排,用自然的闲谈语气对王小溪道:“这学期放暑假我考个驾照去,下学期拉你出去玩还是买东西都方便,我刚高考完那阵我妈就说要给我买车了,我没要。”   下个学期拉我出去玩和买东西?王小溪纠结得不行,却知道自己问了李澜风也不会好好答,只好按捺住,垂着眼帘轻轻喔了一声,睫毛下小黑石子似的眼珠飞快瞄了李澜风一眼又匆匆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澜风的表情和语调都挑不出毛病,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得多快,他的左手一直虚握着拳,仿佛怕某种得来不易的柔软触感从掌心飞走。   今天不洗左手了!李院草很没出息地想。   两人回了出租屋,李啾啾听见门响便飞出卧室一头扎进购物袋里找吃的,李澜风拎出一袋免剥皮坚果拆了放在桌上,李啾啾半个身子都钻进袋子里吃起来。李澜风一扫平日里略显懒洋洋的气质,拎起两大袋食物走到厨房手脚麻利地往冰箱里放,见王小溪也动手拆锅碗瓢盆的包装,便制止道:“放那我弄,你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行了,书架和桌子我们一人一半,衣柜全你的。”   “那你衣服放哪?”王小溪问。   “床底下是大抽屉,我放那。”李澜风把一个苹果抛起接下,放进冷藏室,“你裙子怕压,在衣柜里挂着好。”   “……谢谢。”王小溪一怔,心脏像是在一汪热乎乎的水中过了一遍,暖得他忍不住唇角上翘,哪里还有半分被压迫的样子!   王小溪收拾完东西,李澜风已系上一条印着趴趴熊的围裙,站在各式厨房用品一应俱全的灶台前,低头看着手机。   “要做什么?”王小溪挽起袖子走过去。   “西红柿炒鸡蛋和可乐鸡翅。”李澜风在搜索引擎输入菜名,一口气点开好几个不同网站的菜谱做参考。   这两道家常菜的烹饪过程比较简便,适合新下厨的人练手。   “我来打下手。”王小溪活泼道。   李澜风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拍拍王小溪的头,还是那句话,声音听起来十足可靠:“宝宝负责卖萌和夸我就行了。”   王小溪立刻履行职责,软软地叫道:“哥哥真棒。”   李澜风被这小声音甜得心猿意马,把手机屏幕往王小溪的方向一转,道:“打击报复来了,你当时发给我的表情包,重演一下。”   屏幕上是王小溪当时说要给李澜风做饭时发的表情包,是一个小人儿把脸蛋贴在另一个小人儿胸口蹭来蹭去,后面还跟着几句腻歪歪的聊骚的话,当时王小溪怀着恶作剧心态只顾着好玩儿了,现在一看那说的简直都不是人话。   自作孽,不可活!王小溪背过身,默默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脑内密密麻麻地飞过室友们今天在微信群里开玩笑的弹幕,想到李澜风假戏真做这种可能顿时臊得脑袋冒青烟。   不能不能,就是他们脑洞太大,别让他们带进沟里去……自我安慰了大约一分钟,王小溪猛地一转身,闪电般一头扎进李澜风胸口,模仿着表情包上的动作把红软的脸蛋贴在李澜风胸前左右蹭了几下,仗着这个角度李澜风看不见自己的脸,王小溪羞耻感稍减,开口小声念起屏幕上的智障台词:“有机会的话给你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看着这么个棉花糖似的小东西粘在自己胸前撒娇,别管他是真的还是硬着头皮演的,反正李院草是被撩得口干舌燥了,他舔了舔嘴唇,才道:“好啊,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呀,看你喜欢吃什么,”王小溪瞟着屏幕念台词,按捺住想一拳打晕自己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发嗲道,“不过什么都没有我自己好吃。”   李澜风笑着配合表演:“真的假的?”   我当时说这是人话吗!王小溪猛做深呼吸,面红耳赤地把脸死死贴住李澜风胸口,道:“就我经常用的那款沐浴乳呀,巧克力味的,每天洗完澡我都想咬自己一口。”   李澜风压低嗓音:“……好啊,那吃完饭吃你。”   王小溪羞耻得魂飞天外,用燃烧灵魂之力继续发嗲道:“才不给你吃呢,坏蛋。”   当时的一段对话就到这里暂告一段落,王小溪的坏蛋二字话音刚落,李澜风便绷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王小溪咻地蹿飞出三米远,被自己的台词恶心得直蹦,疯狂拍打身上的鸡皮疙瘩,红着脸哀嚎道:“我当时!肯定是被魂穿了!”   “知道自己多过分了吧。”李澜风占够便宜,心满意足,把手机切回网页看食谱。   几个美食网站的食谱已尽数刷了出来,李澜风看了几份食谱,两道英气的眉无措地拧起,自言自语道:“适量和少许是几克?”   “我查查。”王小溪急于岔开当下的话题,急忙在搜索引擎输入“菜谱说适量和少许是几克”,向下翻动了一会儿,为难道,“网上没人问这个,不然就……跟着感觉放吧。”   “也好。”李澜风沉着脸,毫不留情地吐槽可怜的菜谱,“菜谱上说用两个鸡蛋两个西红柿,我查了三份都是这么说,但谁也没说要多重的,一个200g的西红柿和一个100g的西红柿能一样么?如果食材的重量不确定,就算调料的克数确定了也没有意义,有一个变量它就还是不稳定。”   人家这是菜谱,又不是物理实验,阿疯真的很严格……王小溪激烈腹诽同时热情鼓掌,牢记自己今日的职责,赞美道:“哥哥真是特别严谨。”   “算了,先打鸡蛋。”李澜风拿起一个鸡蛋,在碗沿上重重一磕,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蛋黄不幸流落在碗外,与紧随其后的蛋清携手滑向料理台边缘,李澜风躲闪不及,脚面一凉,满地满脚都是黏糊糊的蛋液。   王小溪:“……”   这个应该怎么夸?   李澜风不信邪,地也顾不得擦,又抓来一个鸡蛋奋力一磕。   片刻后,李澜风拿了双筷子试图将碗里的碎鸡蛋壳挑出去,俊脸微红,道:“我今天怎么手残了呢,我打游戏挺犀利的。”   为缓解尴尬的局面,王小溪昧着良心夸奖道:“其实这回有进步,至少在碗里了。”   李澜风一侧眉毛高高扬起,缓缓扭头望向身边的小马屁精,王小溪举着个防爆锅盖站在一旁,也正贼溜溜地瞄他,两人默然对视两秒钟,同时笑出声。   “举个锅盖干什么呢?”李澜风好气又好笑,“怕我炸厨房是怎么着?”   你可怕不可怕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王小溪放下防爆锅盖,乖巧道:“没,举着玩儿。”   李澜风抬手刮了下王小溪鼻尖,扯了两张厨房用纸擦地,又跑去卫生间洗脚洗鞋,然后跑出来继续折腾。如此这般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李澜风左手端着一盘糊穿地心的可乐鸡翅,右手端着一盘红黄相间的糊糊,左手食指上包着创可贴,神情空洞地站在厨房中间的空地上,感觉理性正在离自己远去。   “这菜谱太烂了,”王小溪见李澜风情绪低落,马屁发动机全开,奋力数落菜谱,“只说‘用油煎至金黄’,也不说明具体波长,谁知道是黄到什么程度的金黄,只说‘翻炒至汤汁粘稠’,也没说多大功率翻炒多少秒,用词都太主观,不严谨,哥哥你说对不对?”   李澜风厚起脸皮:“对。”   王小溪:“都赖菜谱!”   李澜风:“赖菜谱!”   两人折腾了一整天,从中午直到晚上八点都没吃什么东西,于是最后还是跑到楼下快餐店,点了一份西红炒鸡蛋和一份可乐鸡翅,一人一碗大米饭吃得不亦乐乎。   温吞的晚风透过快餐店的纱窗吹进来,风中有潮湿的植物气息,还混合着淡淡的烧烤味道。   李澜风把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翅夹到王小溪碗里,道:“你吃。”   “呃,谢谢。”王小溪深深吸了一口晚春的风,感觉心脏仿佛如活物般苏醒了,只是一念之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哥做饭特别特别好吃。”王小溪望着碗里表皮润泽晶亮的鸡翅,忽然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片刻沉默后,李澜风自然无比地接上:“那有空让你哥教教我?”   脑海中浮现出哥哥和李澜风双双系着围裙在厨房一个教菜一个学菜的画面,王小溪心脏忽悠悠地一颤,觉得这画面其实也并不讨厌,便埋头扒起饭来,闷声道:“行啊,有空的。”   吃完饭回到住处,两人先后洗了澡,王小溪穿上他平时穿的睡衣,顶着一张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小脸走出浴室,李澜风已在卧室床边铺了条褥子,见王小溪走进来,抱着一床被走到地铺上坐下,道:“你不爱和我一张床,折叠床过来之前我打地铺。”   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被李澜风今天的一整套组合技撩得云里雾里的王小溪强自镇定下来,郑重提醒自己,我就是个出气包,做牛做马百依百顺的人设不能崩啊!   “我们换一下,你上来睡,”王小溪提议道,“我睡地铺吧。”   “不行。”李澜风断然拒绝。   王小溪一手拄着额头,怂得不敢看人,小小声道:“那……就一起睡吧。”   话音未落,李澜风已疯狗般蹿到床上,放枕头卧倒盖被一气呵成!   王小溪:“……”   王小溪关掉床头灯,缩进被子里,卧室里静了一会儿,李澜风伸手轻轻勾了勾王小溪的腰,问:“还听歌吗?”   “……听。”王小溪翻了个身,面对着李澜风。   黑暗中李澜风的眼睛反射着一点窗外的光,显得透亮:“想听什么?投币点歌。”   王小溪柔软的唇角翘起:“怎么投币啊?”   “这么投。”李澜风说着,一只手探进王小溪的被子里,摸索着抓住王小溪的一根手指,引着它在自己嘴唇上轻轻按了一下。   从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让王小溪愈发混乱,他想了想,道:“还听那首吧。”   “哪首?”李澜风明知故问,“你每次听完都想谈恋爱的那首?”   王小溪半个脸缩在被子里,闷闷地答:“嗯。”   李澜风开口轻声唱了起来,王小溪把发烫的脸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紧紧闭上眼睛。   都怪这首歌,王小溪冷酷地想,并不是我自己主观上想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有空和我哥学做菜喂宝宝!╰(*°▽°*)╯ 第30章 物理课与李教授   由于下午搬家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身子实在疲乏,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王小溪硬是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在李澜风温柔低沉的歌声中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屋子里温度偏高, 王小溪睡着没多一会儿就把被给蹬了,蹬完紧接一个翻身, 像只抱着松塔不撒手的小松鼠一样将棉被团吧团吧搂在怀里, 把后背与四肢尽数暴露在外后便睡死过去了。   李澜风忍笑扯了扯王小溪怀中的被, 见扯不动, 便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被子盖了一半在王小溪身上, 又用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环过王小溪的腰,再缓缓朝王小溪贴近,最终悄悄地、慢慢地将王小溪整个拢入自己怀中,嗅着王小溪细软黑发间的洗发水香气,幸福又躁动地闭上眼睛。   趁小毒蘑菇睡着了, 采蘑菇的小少年偷偷把小毒蘑菇挖出来揣进怀里亲近着,虽说明天还要把小毒蘑菇原封不动地栽回去,但这也足够采蘑菇的小少年满意了。   一夜平静度过。   第二天是周五, 李澜风和王小溪都是一整天的课,两人起床后在楼下的早点铺子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分头去上课了。王小溪一去到教室就被脑洞奇大的室友们逮住涮了一通,张晔逗哏李一辰捧哏刘寝室长负责一脸凝重地点头称是渲染气氛, 三人分工合作效率奇高。王小溪起初还舌战群雄奋力狡辩,然而猛虎敌不过群狼, 两节大课下来王小溪硬是被室友们涮得毫无还嘴之力,心底原本就已冒头的小小疑虑茁壮成长, 变成了普通程度的疑惑,并有朝超级疑惑进化的迹象。   王小溪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天,想东想西就是没想正事,直到最后一节大课下课接到王大海电话才想起来待会儿哥哥就要来看自己了。   王大海雄浑厚重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小溪,下课了吧?中南路这边有点儿堵车,哥还有十分钟到,你周末是回家还是住校?”   “哥。”听见王大海的声音,王小溪莫名感觉到一股做错事的心虚,结巴了一下,“我……我这周末也住校。”   “行,那哥把水果零食给你送寝室去。”王大海道。   “呃,那个……”租房的事瞒得了一周,却未必瞒得了一学期,王小溪先是紧张兮兮地权衡了片刻,随即猛然发觉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对啊……我又不是背着家里和女生同居,我慌什么啊?王小溪想着,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道:“哥,我昨天在学校对面和同学一起租了个房子,我不是一直嫌寝室住宿条件不好么,昨天碰巧看见合适的就租了。”   他不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王大海,王大海虽是个宠弟狂魔但性格刚正不阿,如果知道王小溪居然装女生玩弄别人感情,那就算再舍不得也肯定要把王小溪狠狠教训一通,王小溪不打算自讨苦吃。   王大海语声略带责备:“你租房怎么也不跟哥说一声呢?不声不响地就租了?”   王小溪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哥,我忘了。”   王大海:“不是,你事先说一声哥好给你转房租啊。”   本来正准备挨唠叨的王小溪:“……”   王大海:“多钱一个月?是押一付三不?哥待会儿先给你转四个月的。”   “不用那么多,我们合租的,我之前存的生活费够用了。”王小溪面红耳赤地扯着谎,不敢告诉王大海房租全是李澜风掏的。   “哥还是先给你转四个月的。”王大海的语声中透着一股看破一切的憨厚,“你那么能买衣服,你上哪存钱去?”   王小溪鼻子微微发酸:“哥你真是我亲哥。”   王大海笑笑:“把你那同学也叫上,送完东西哥带你们吃饭去。”   王小溪一窘:“他也一起啊?不了吧。”   “叫上叫上,都一起住了吃饭还不带人家一个?哥开车先挂了。”王大海不容抗拒地挂断了电话。   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展开的王小溪只好硬着头皮给李澜风发微信,告诉他晚上他哥请客吃饭并一再强调如果李澜风不想去的话完全可以不去,然而李澜风的回应异常热情,不仅迅速答应下来还飞快发来一列附近饭店的评价排名让王小溪参考,积极得仿佛已经八百年没吃过饭。   晚上和我哥吃饭他怎么积极成那样啊,和同学家里人一起吃饭不该觉得别扭么……王小溪手足无措地揣好手机,脑浆又开始升温。   不、不可能有别的,王小溪猛力甩头制止自己的想象并镇定腹诽,李澜风就是八百年没吃了!   王大海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小区大门口,已提前等在那里的李澜风和王小溪上了车,给王大海指路。   “哥!”李澜风一上车就立刻亲切地叫了一声,自我介绍道,“我是小溪同学。”   “同学你好,你好。”王大海笑出一口白牙,冲着李澜风连连点头。他自己辍学早,没什么文化,所以面对弟弟这些有文化的同学们总是自带三分礼让,“小溪麻烦你照顾了。”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李澜风满脸写着老实厚道,一口一声哥叫得殷勤又谦逊,王大海受宠若惊,对李澜风印象极佳,王小溪托着下巴转脸望窗外,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个说话,内心莫名慌张。   王大海把这周份的水果零食日用品送上楼,在出租屋里参观了一圈,李啾啾活泼地飞到王大海肩膀上,亲热地啄啄王大海的耳朵:“啾啾啾!”   啾啾认识这个巨大的叔叔!   王大海拨了拨李啾啾的呆毛,夸赞道:“房子不错,是比住寝室强多了……这一张床能睡开吗?”   王小溪心虚如惊弓之鸟,被这个问题惊得一颤,正想开口回答就被李澜风抢了先:“能,我买折叠床了还没到货,我昨天打的地铺,哥你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小溪。”   王小溪默默盯他一眼,王大海则连连摆手:“别别别,睡地上多凉啊,你们一起睡。”   听没,你哥让我们一起睡。李澜风唇角一翘,朝王小溪投去暧昧的一瞥,王小溪抹了把发烫的脸,抬眼望天。   放好东西参观完房子,王大海载着周身上下洋溢着新婚小夫夫气息的两人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店吃烤肉。   三人落座,李澜风殷勤地用热水涮起了餐具,边涮边道:“很多南方人吃饭前习惯这么涮一涮,挺卫生的。”   “涮涮挺好,饭店不一定给好好洗。”王大海附和着,从李澜风手下抢过自己的餐具,“同学,我自己来。”   李澜风笑笑,没拦。   “我也自己来。”王小溪见状,也伸手拿自己的餐具。   李澜风却轻轻拨开王小溪的手,柔声道:“水烫,我来。”   王小溪咻地缩回手,只觉被李澜风碰到的地方仿佛比被热水碰到还要烫似的。   目睹了一切的王大海:“……”   我皮厚禁烫,我弟皮薄不禁烫,这么做没毛病。   洗好餐具,各式烤品陆续上桌,李澜风用烤肉夹将一份秘制牛肉上洒的小碎葱花尽数拨到盘沿处,道:“我记得小溪不吃葱。”   原本正打算帮弟弟拨葱花的王大海一愣,忙道:“对,他不吃葱和洋葱,不吃青椒,不吃香菜……”   王大海话还没说完,李澜风已眼疾手快地从一份烤肉汁蘸料中挑出了几片香菜叶子放在垃圾碟里,唇角噙着笑,用貌似责备实乃宠溺的语气道:“嗯,挑食,胡萝卜也不吃。”   前段时间每天互相陪课李澜风是没少和王小溪一起去食堂,对王小溪的口味已有所了解。   原本正打算帮弟弟挑香菜的王大海又是一愣,王小溪则大逆不道地在桌子下踹了李澜风一脚。   李澜风无辜地睁大眼睛:“你踹我干什么?”   王小溪痛苦扶额:“……没有,不小心的。”   ……对啊,我踹他干什么?我闲着没事儿慌什么!   烤盘烧热了,王大海下烤品,李澜风拿着烤夹翻动,烤好的肉源源不断地自动进入王小溪的餐盘,王小溪吃现成的都吃不过来,全程几乎没有主动伸筷子夹东西。   “你别光烤啊,你快吃,夹子给我我烤会儿。”王小溪喝光一杯可乐,试图去抢烤夹,李澜风右手一抬,把烤夹举到王小溪够不着的地方,同时左手抄起可乐瓶飞快给王小溪的杯子满上,含笑道,“你负责吃就行了,我就爱烤东西。”   宠弟狂魔王大海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澜风这一套宠爱连招,竟有种甘拜下风之感。   “别闹,夹子给我。”王小溪在桌下狂踹李澜风的腿。   别在我哥面前把气氛搞得这么奇怪啊!   李澜风被踹得无法,用左腿把王小溪的右腿压在沙发椅边沿上,王小溪一怔,又出一左腿对抗,李澜风便也把右腿加入战团,两人在桌下暗暗较着劲,四条腿麻花似的互相别在一起,李澜风憋着笑,王小溪满脸通红,王大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桌下发生了什么。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王小溪力量拼不过李澜风,只好气鼓鼓地收回腿,李澜风悠然自得地继续伺候王小溪吃饭,王小溪紧张不已,吃饭的后半程一直在贼溜溜地观察王大海的表情,所幸王大海是个粗线条,没往什么奇怪的方向想,只觉得这位李同学真是人太好,另外就是平日里照顾弟弟的活儿全让李澜风抢了去,这一点也让王大海有种淡淡的失落与惆怅。   显然,天生喜欢照顾人的王大海先生需要一个新的宠爱对象了。   打仗一般的晚饭吃完了,王大海把两人送回出租房便驱车离去。   此时王小溪心里的普通疑惑已在一顿饭的时间内迅速进化为超级疑惑,刚一走进屋子,王小溪便忍不住回身质问李澜风道:“你今天晚上什么情况?”   李澜风关门上锁,却没往屋里走,像怕王小溪逃跑似的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什么什么情况?”   “你在我哥面前跟我……那样。”王小溪观察李澜风神情,见他似乎是憋着坏,便瞪圆了眼睛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   李澜风低笑:“我怎么回事儿?”   “你就是,”王小溪深深喘了口气,“你就是想在我哥面前故意那样,让我哥怀疑我,好给我找麻烦,对不对?”   李澜风没答,缓缓上前一步,忽然将左手绕到后面按住王小溪的后脑勺,王小溪正疑惑着李澜风此举意义何在,身子便忽然被推了一下,整个人轻轻撞在玄关的墙上,脑袋枕着李澜风的手。   王小溪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肩膀触到墙上的电灯开关,随着啪的一声响,整个屋子沉入黑暗。可几秒过后,王小溪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便能借着清霜般的月光看见对面李澜风的模样了,他离他很近,还用右手撑着墙,是一个标准的所谓壁咚的姿势。   “你说这话……”李澜风的声音在王小溪耳边响起,“你自己信吗?”   王小溪本能地察觉到就要发生什么了,心跳得胸腔发痛,只觉得空气骤然变得稀薄,怎么喘气都不够用了。   “那你,为什么?”王小溪小声问。   李澜风又往前倾了少许,与王小溪额头相抵,鼻尖贴鼻尖,嘴唇与嘴唇间只隔着二、三厘米的距离,他一开口,温润的吐息便扫过王小溪的唇畔。   “我喜欢上你了。”他说。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在王小溪耳中产生了一万道炸雷轰隆隆劈下的效果,王小溪感觉耳朵里好像灌满了声音,但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再仔细一听却发现原来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声声入耳,响彻鼓膜,让他连站都站不稳。   “你……”王小溪勉强定了定神,颤声道,“那个,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女生呢?”   一瞬间,王小溪甚至萌生了再给李澜风看看diao的冲动!   “没有。”李澜风笑了起来,端平的肩笑得微微发抖,“我又不傻。”顿了顿,李澜风维持着这个暧昧得仿佛随时会亲在一起的姿势,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对我来说你的性别或许是个变量,但我喜欢你的感觉是常量,不会变了。你装女生我喜欢,你男生的样子我更喜欢……这就是李澜风喜欢王小溪第一定律,我讲得够清楚吗?”   仿佛突然回到了高中物理课堂的王小溪忙不迭道:“够、够清楚……那你,是双性恋?”   李澜风温柔地嗯了一声,问:“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我是直男啊……”王小溪怂得拼命往后缩,眼见自己这句话出口后李澜风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了,忙老老实实补充说明道,“但是我现在不是特别确定了!我、我可能有点儿弯,但是你让我想想,我还没想明白,都是你最近总撩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弯了多少了……”   李澜风轻笑:“你找个量角器量量?”   王小溪慌得口不择言,昏头涨脑地附和道:“嗯,我量量,你……总得给我点儿时间吧,性取向这么大的事,我还不得好好考虑考虑。”   李澜风这表白虽说不太成功,可看着王小溪这副明摆着慌乱害羞的模样,李澜风心里半点儿挫败丧气也无,甚至还隐约产生了一种表白已经成功的甜蜜错觉,轻声安抚王小溪道:“好,我给你时间考虑。”   仍然与李澜风额头相抵的王小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那我们能先不贴这么近吗?”   “不能,话没说完。”李澜风道。   王小溪:“那你说。”   李澜风收起按着墙的手,转而抚在王小溪滚烫红热的脸上,问了个貌似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平行时空理论吗?”   王小溪秒答:“基本知道。”   李澜风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这个理论认为,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与我们所在的时空平行而互不干扰的时空,这些平行时空里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可能性,有的时空里或许没有人类,有的时空里或许我没有出生过,有的时空里或许地球已经毁灭,有的时空里你今天早晨吃煎蛋,有的时空里你今天早晨吃包子……”说到这里,李澜风原本严肃的语气一转,重又变得轻柔起来,“可能,在有的时空里,我们是青梅竹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   王小溪的心脏重重一跳,眼睛缓缓睁大了。   “可能,在有的时空里,我不是通过这么气人的方式遇到你的。”李澜风继续说着,“也可能,在有的时空里,我今天和你告白你就答应我了,也可能,在有的时空里,你现在会亲我一下。”   王小溪红着脸眨巴眨巴眼,没动。   李澜风一笑,笑得很好看。   “也可能,在有的时空里,我现在会亲你一下。”   李澜风缓缓说着,微微偏过头,用一只蝴蝶落在草叶上的力度吻住王小溪的嘴唇。   那就是这个时空。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我的人设终于从一个精神病变回物理学院的院草了!╰(*°▽°*)╯ 第31章 玩游戏与我超凶   李澜风微凉的五指带着克制却不容逃避的力度扣住王小溪的后颈, 王小溪躲不开,也没想躲。   刚被李澜风推到墙上按住时王小溪还有些戒备和别扭,可李澜风这一套超水准发挥的情话实在令人无法招架, 他轻轻慢慢地说着话的同时,这间小屋仿佛也随之裂解成了千百万亿个细小的因子, 每一个小到无法捕捉的因子都从宇宙爆炸伊始便严格遵循着自己的轨迹, 运行得分毫无错, 这才锻造出了当下有李澜风与王小溪存在的时空, 他们淌过无穷尽的可能性的洪流, 奇迹般地出生,又奇迹般地相遇,好像就只是为了能站在这间出租房黑暗的玄关中交换一个甜美而隐秘的吻。   ……他们理科生文艺起来真是太可怕了,王小溪迷迷糊糊地想着,心脏几乎快融化成一滩糖稀, 他仰着头,感觉李澜风温软的嘴唇与自己的贴在一起,这个吻起初纯净又温馨, 可很快王小溪就被李澜风逗引着张开了嘴,舌尖相触的一瞬王小溪感觉李澜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四周的温度骤然变得火热, 迅速将李澜风勉力维持的那一点克制蒸发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王小溪忽然唔唔闷哼着在李澜风胸前推了一把, 转身按亮电灯开关,脸红得像只蒸熟的小螃蟹, 装盘就能吃了似的。李澜风也微微红着脸,气息凌乱,两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对视了片刻,王小溪羞耻地低头扶额,结巴道:“你、你要不然去厕所,解决一下?”   李澜风深深吸了口气,声音略沙哑:“不去。”   “那……那怎么办?”王小溪抬手抹了抹发烫的嘴唇,感觉好像都有点儿肿了似的,见李澜风仍是雕塑似的定在原地,王小溪没话找话道,“我怎么还结巴上了,舌头都打结了。”   “再帮你捋捋?”李澜风淡定地问。   “不用,”王小溪朝李澜风某处瞥了一眼,幽幽道,“我这回可算知道你在宾馆厕所里干什么了。”   李澜风眉梢一扬,解释道:“我平时其实没这么欲求不满,你别误会,我对着你……才这样。”   喜欢的人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真的很难不禽兽。   王小溪也不知是脑补了些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就是想抱抱你。”李澜风说着,轻轻将王小溪揽进怀里,很谨慎地让两人腰部以下保持着距离,片刻安静后,李澜风问,“宝宝想考虑多久,能给我个期限吗?”   王小溪把脸埋在李澜风肩膀上,和谐友爱地打商量:“一星期怎么样?”   其实刚才王小溪差点儿就直接答应了,只是他担心自己是一时冲动被撩昏头,未必是真的弯了,毕竟李澜风刚刚那一手就连神仙怕是都要被撩动了。所以王小溪想等情绪平复之后再好好确认一下自己对李澜风的感觉已经自己的性取向。他已经辜负过李澜风一次了,不敢再有第二次,万一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草率地答应了,等新鲜劲儿过去再发现自己其实对同性恋爱关系的接受程度有限,那李澜风还不知道得黑化成什么样。   李澜风抬手抚了抚王小溪细软的黑发,道:“好,那一星期之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王小溪没反驳,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采蘑菇的小少年终于光明正大地把小毒蘑菇拔起来了,只是小毒蘑菇还别扭着不肯被吃,怕自己有毒,采蘑菇的小少年只好软语安慰,温柔抚摸小毒蘑菇的伞盖,试图让小毒蘑菇明白它其实已经没有毒性了。   两人原地抱了一会儿,王小溪贴着李澜风的胸口,带着被告白之后的淡淡的无所适从问:“我们现在……做点什么?”   王小溪觉得就这么抱在一起谈情说爱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李澜风笑笑:“平时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王小溪回忆了一下两人之前在晚上八点多钟时的主要活动,道:“那玩会儿游戏?”   “可以。”李澜风瞟他一眼,“上你大号。”   王小溪之前迫于李澜风的淫威,用大号与他互加过好友,王小溪大号职业是刀客,起名十分简单粗暴,叫“我超凶”。   两人肩并肩坐在桌前开电脑上游戏,李澜风上线就烧了张传送符,屏幕上一个一身橙装的剑仙与一个小刀客站在一起。   王小溪呆呆地盯着屏幕,魂飞天外,回味着今晚的那个吻,他正发着呆,密聊频道传来叮的一声。   倚剑醉千觞:“宝宝走,哥哥带你收人头去。”   我超凶:“……”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宝宝说他超凶!太可爱了!想日!╰(*°▽°*)╯ 第32章 企业家与拳击手   他们玩的这款游戏可以自由设定角色外形, 许是出于缺什么补什么的心理,王小溪给自己的角色捏了一张刚正冷峻的脸,脸上还填了道刀疤, 一柄足有大半个人长的紫武大刀负在背后,十分粗犷霸气, 一看就很称得起“我超凶”这个名字。   李澜风的游戏人设和他现实中是一个路线, 面容俊美, 银发飘逸, 往王小溪身边一站, 硬是被衬托成了一个受。   王小溪不动声色地操纵自己威武雄壮的猛男角色,绕着李澜风的小白脸角色走了几圈,心里有点儿美。   这时李澜风的战场队也组得差不多了,队友们在战场区域集合完毕,这是专门的玩家PK区, 对立阵营的见面不用讲道理,看见就可以杀。几个人四下转悠着找敌对玩家,有个和李澜风玩得挺好的队友在团队频道问:“对了, 千觞你绑定治疗呢?”   [团队]倚剑醉千觞:“这儿呢。”   说着,李澜风绕着王小溪的刀客走了几圈,又道:“这是他大号, 之前那女号是他小号。”   [团队]长幽:“他?你绑定治疗不是个妹子吗?还开过麦呢。”   [团队]倚剑醉千觞:“就是他,他是男的。”   一直觊觎王小溪的另一个队友花容失色:“男的!?他开变声器了!?”   [团队]我超凶:“对, 我开着玩儿的,不好意思。”   一直觊觎王小溪本打算撬墙脚的队友沉默了片刻, 疯狂给王小溪发送密聊。   [密聊]竹九音:“我感觉我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密聊]竹九音:“我给你攒了九十二个烟花!本来想攒满九十九个一起放的!”   [密聊]竹九音:“结果你是开变声器的?你怎么不早说?”   李澜风偏过头看王小溪的屏幕。   [密聊]我超凶:“……千觞在看我屏幕。”   [密聊]竹九音:“卧槽你们住一起啊。”   [团队]竹九音被倚剑醉千觞请离了队伍。   [团队]长幽:“怎么踢了?”   [团队]倚剑醉千觞:“我刚知道他之前一直想撬我墙脚。”   [团队]长幽:“撬墙脚?你们真是一对儿?不对啊,你不也是男的吗?”   王小溪怂哒哒地扯了扯李澜风的袖子,道:“要不你还是告诉他们我是女的吧……”   “我不。”李澜风表示拒绝。   [团队]倚剑醉千觞:“我们都是男的,三次元也认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虽说严格来讲只能算是准男朋友,但李澜风觉得没什么差别。   团队成员们都被李澜风的耿直坦荡镇住了,熟的不熟的都跟着刷了一波祝99。   王小溪面红耳赤地扶着额头:“你还真敢说出来啊……”   李澜风微微偏过脸,露出一抹他这种大少爷才会有的,对旁人眼光浑不在意的笑容,道:“嗯,谁来问我我都敢这么说,怕什么啊。”   王小溪很没出息地被这个笑容晃得心慌,问:“和你家里人你也敢说?”   “敢,我父母挺开明的,而且就算不开明我也不怕。”李澜风重重揉了把王小溪的头发,神情中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果敢与一往无前的天真,“我要是怂那我一开始就偷偷喜欢你,要是撩完了也在一起了,我还天天藏着掖着好像我们多见不得人似的,你不委屈吗?”   王小溪被他这番话说得眼睛一亮——他穿女装的爱好在许多人来看也颇有些惊世骇俗,可在一段时间的挣扎后王小溪也觉得既然自己真的喜欢又没伤害到别人那就不该藏着掖着,否则都对不起那些漂亮小裙子,而李澜风说的这些话正巧句句切中王小溪的内心,对王小溪来说撩人程度甚至不逊于之前的一大段表白。   “我说的对不对?”李澜风征询意见,“还是你想低调点儿?”   王小溪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你说的对!”   李澜风放下游戏不管,贴得离王小溪近了些:“宝宝想得还挺长远,都考虑到和家人坦白这步了?不错。”   王小溪眼珠一转,脸上泛起一点促狭的笑,问:“如果在一起了,和我哥你敢坦白吗?”   李大少爷的帅脸略略垮下来一些,先没答,而是道:“你说你哥是经商的,我看着怎么像拳击运动员呢?”   王小溪笑出声:“他真是做蘑菇种植的,还上过一期农业致富节目呢,他就是有健身的习惯。”   李澜风摆出一张忧愁脸,半开玩笑道:“你哥还真得慢慢渗透,不能急,急了要命。”   这时游戏里传来技能音效声,是团队遭遇了敌对阵营玩家,两人忙操纵起游戏角色来。   李澜风一身顶级橙装手速又逆天,在敌对玩家的小团队中几进几出,机械键盘被他十指翻飞砸得噼啪作响,然而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一分多钟下来李澜风却是一个人头都没收到,王小溪正觉得不对劲,就听李澜风突然冒出一句:“开爆发群他们!”   听见要群,王小溪大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手指却已条件反射地先后按上了刀客的爆发技能与AOE群攻技能,随着一片凌厉刀光闪过,当前频道刷出了长长一排击杀喊话,击杀提示音不要钱似的从王小溪的电脑中传出。   [我超凶]成功击杀XX……   [我超凶]成功击杀XXXX……   [我超凶]成功击杀XXX……   ……   “爽吗?”李澜风长长吁出一口气,甩甩一通高速操作后略显酸乏的手,摇起狼狗尾巴邀功道,“我把他们血线都压到你那个AOE技能的攻击数值下了,你一招就能秒一片。”   王小溪乐颠颠道:“爽!再来一次行不行?”   李澜风抿了下嘴唇,眼睛微微眯起,丛密睫毛遮掩下的瞳仁中泛起一抹坏来,他逗着王小溪道:“宝宝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爽,”单纯小处男王小溪不明所以,茫然地重复道,“再来一次行不行?”   李澜风没绷住,低着头发出一声闷骚的轻笑,王小溪猛地反应过来,炸着毛愤怒地瞪着李澜风:“……”   我觉得我哥真要锤他一顿他也不冤!   “再来可以,”李澜风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一个人头一个亲亲,哥带你飞,击杀五万人的成就你没做吧,那个做完奖励一匹专属坐骑,想要吗?”   “唔——不亲!”王小溪咻地一扭头,力度之大险些把脖子拧断。   李澜风扳着王小溪肩膀迫使他转过来,好笑道:“你前面那个‘唔——’是在犹豫吗?”   的确是犹豫了一下的王小溪:“……”   “算了,我先陪你玩儿。”李澜风回身操纵起游戏角色到处搜寻敌对玩家,唇角愉悦地翘着,“欠几次我记下,一周之后再让你好好还个债。”   于是两人就一直在交战区浪到半夜十二点,李澜风负责压血线,王小溪负责击杀拿人头,队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去睡觉了,当最后一个治疗也下线后,李澜风才开口道:“宝宝,没治疗我扛不住,我们也去休息吧。”   “我把这个人头收了就下。”王小溪应道,挥舞着大刀追砍一个偃师。   偃师有傀儡帮忙格挡攻击,爆发不够很难杀,王小溪刚刚一波AOE唯独没拿下这个偃师,此时好胜心起不杀一下浑身难受,李澜风见状问:“要帮忙吗?”   “要!”王小溪立刻抱大腿,“我爆发都用没了。”   李澜风御剑追上,控住偃师劈头盖脸一顿锤,只留了一丝血皮,王小溪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刀把偃师砍翻,洋洋得意地叉起腰,乐道:“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李澜风退出游戏,抻了个懒腰,一只手臂顺势搭在王小溪的椅背上,悠悠地调笑道:“说了一个人头要用一个亲亲换,一周之后统一还债,你还让我陪你玩到十二点半,就这么想让我亲你吗?”   “……我没有,就是玩忘了。”王小溪底气不足地反驳着,同时扫了李澜风一眼,他嘴上虽是说着没有,可那一对黑亮亮的眼睛却活像只盯着瓜子的小仓鼠。   李澜风被他看得心痒难耐,凑近了些,低声道:“这一晚上你都欠我两百多个亲亲了,到时候一口气亲两百多下,还不得亲出事儿啊。”   “什么事儿啊……”王小溪揣着明白装糊涂,臊得从颧骨一路红到锁骨,他扫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忽然岔开话题道,“对了,现在过十二点了,生日快乐。”   “谢谢。”李澜风忽然飞快啄吻了一下王小溪的面颊,佯作小气唧唧状计算道,“既然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就收个利息,二百多个亲亲一天只收你一个利息,很良心了。”   王小溪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心跳狂乱,木偶似的起身去洗漱冲凉,换了睡衣整个缩进被窝里,死死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浴室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过一会儿李澜风闭了灯爬上床,碰碰王小溪,明知故问道:“宝宝睡着了吗?”   王小溪发出一小串虚伪的呼噜声。   李澜风:“真睡着了?”   王小溪:“呼——”   李澜风自言自语:“那我再偷偷亲一下也没人知道了。”   王小溪:“……”   于是李澜风支起身子,在王小溪黑密的睫毛上落下浅浅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我再偷偷亲一下也没人知道!╰(*°▽°*)╯ 第33章 涂口红与比你大   昨夜打游戏打得太晚, 王小溪一觉睡到十点才醒。   由于主人睡相糟糕所以常常无法履行本职工作的被子日常被踹到地板上,只剩一个小被角还顽强地攀着床沿。王小溪意识尚不清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捞被子,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正被李澜风整个笼在怀里。一条肌肉结实的手臂从王小溪身后探出,带着恶龙守护宝箱的气势牢牢扣住王小溪的腰, 一条大长腿也从后方伸出, 横贯王小溪的两条细腿一路伸到床边, 除此之外, 李澜风的鼻尖也无意识地抵着王小溪的头顶, 温热的呼吸搔得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痒。早起觅食的李啾啾在爸爸和好看叔叔的身上跳来跳去,东啄啄,西啄啄。   王小溪艰难地试图脱身,可他刚把紧紧箍着自己腰部的手臂撬开一条细缝,李澜风就像只被夺食的大型犬一样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把王小溪扣得更紧了。   “我看你是想勒死我,醒醒!”王小溪用胳膊肘捅捅李澜风。   “宝宝……”李澜风睡眼蒙眬,脑内仍延续着片刻前香艳旖旎的美梦, 一时间没分清现实与梦境,扣着王小溪腰部的手臂一松,指尖挑起王小溪的睡衣下摆将整个手掌滑了进去, 还轻轻咬了一下王小溪肉嘟嘟的耳垂。   王小溪被这两下突然袭击惊得一抖,面红耳赤地在李澜风胳膊上拧了一把:“李澜风,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李啾啾歪着小脑瓜观看眼前的一幕:“……”   爸爸和好看叔叔真的很奇怪。   “嘶——错了错了,别掐。”李澜风抽回作乱的胳膊, 心猿意马地捻了捻指肚,回味着方才指尖触到的小东西,嘴角虽极力绷着,可眼底的坏笑根本藏不住。   王小溪蹭地坐起来,胡乱抹了把耳朵上残留的湿润,打量李澜风片刻,愤愤地一拍床道:“你刚才装的吧?”   “一开始不是,真睡懵了。”李澜风的狼狗尾巴不甘心地摇了摇,还想再叼口肉吃,“后来么……”   “你还好意思说。”王小溪在李澜风的腹肌上狠狠戳了两下,转身跳下床。   “宝宝干什么去?”李澜风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洗漱化妆换衣服。”王小溪往脸上拍了点儿水,把蘸着洗面奶泡沫的双手按在脸蛋上转圈揉啊揉,活像只在洗脸的小猫,“今天你生日不是出去玩么,这都十点了。”   李澜风嗯了一声,倚着卫生间门框两手插兜懒洋洋地站着。   “对了,你的生日礼物我下个月补给你。”王小溪耿直道,“之前没想陪你过生日。”   李澜风:“……”   “宝宝不用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你穿小裙子给我看就算生日礼物了。”李澜风柔声说着,专心欣赏王小溪洗漱,汲取着他宝宝不时流露出的自然萌,沉醉在幸福已婚男人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吸猫哪有吸王小溪爽,李澜风美滋滋地想。   王小溪弄完,李澜风也不紧不慢地开始洗漱,他正刷着牙,王小溪捧着一个化妆包走进来,对着镜子扑爽肤水。   李澜风好奇:“抹什么呢?”   “爽肤水,妆前护理第一步。”王小溪解释道,“不化妆试裙子效果不好,所以我逛街买裙子之前都化妆带假发。”   “也对。”李澜风表示理解,王小溪素颜虽然也好看,但一看就是男生,试穿裙子肯定会有违和感。   “我每次一张嘴说话店员就吓一跳。”王小溪嘿嘿一笑,神情有点儿狡黠,又有点儿少年的顽皮,很可爱。   李澜风看着王小溪葱白似的手指在脸上东抹抹西蹭蹭的样子,心尖一阵发痒,抓紧冲了几下脸擦干,凑过去道:“宝宝也给我抹点儿。”   “你抹这个保湿乳液吧。”王小溪拿起一瓶乳液正要往李澜风手上挤,手腕却被李澜风轻轻推了一下,一大坨乳液不偏不倚掉在他自己手心里。李澜风见状,顺势捉起王小溪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痞笑着道:“挤歪了,宝宝帮我抹吧。”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感觉到掌心与李澜风的脸紧紧贴在一起,王小溪的面颊不争气地烫起来,一边动手擦着一边幽怨道,“我看我是该帮你把脸皮搓薄点儿。”   显然,升为皇后之后,王贵妃就开始对圣上没大没小了,哥哥也不叫了,也不乖乖躺平任调戏了,简直可以说是恃宠而骄!   李澜风厚着脸皮享受王小溪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快乐,过了一会儿,李澜风香喷喷地走出卫生间,满脸荡漾。   二十分钟后,美少女版王小溪顶着一头黑长直假发走出洗手间,仙女般飘进卧室打开大衣柜,睡衣一脱,光着膀子叉着腰,在衣柜前走来走去,小裙子们精精神神地立正挺胸,接受首长检阅。   王小溪拿出几条裙子在身上比了比,正纠结着不知穿哪条好,一只手从旁伸出,点了点王小溪右手拿的裙子:“宝宝穿这条肯定好看。”   “我试试。”王小溪套上裙子,脱了睡裤。   这条裙子很短,只到王小溪大腿二分之一处,两条线条优美的腿从质料轻盈的裙摆下伸出,纤细得自带几分脆弱感,领口大开的设计让锁骨一览无余,王小溪反手将两条飘带往身后一系,掐着被勾勒得格外撩人的细腰在李澜风面前转了一圈,活泼地征询意见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裙摆浮起落下,撩起一缕甜香的微风,害得李澜风邪念丛生,他左克制右克制,却架不住喜欢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没完没了地转着圈蹦蹦哒哒。李澜风咬咬牙,猛地勾住王小溪往怀里一带,又把人朝衣柜门与墙壁形成的夹角中一推,用身子抵住不让他跑,覆在王小溪腰上的手贪馋地捏了一把,才又爱又恨地磨牙道:“照你说的,还要考虑六天你才给我答复,这么撩我几个意思,嗯?不想考虑了直说。”   王小溪怔了片刻,轻轻吐出个“想”字,却没试图挣扎,眼睛黑亮黑亮的。   方才化妆时王小溪就一直在想他们的事,涂唇彩时他满脑子都是昨晚的吻,可能是因为太震惊了所以记忆深刻,李澜风的每一个小动作他都可以在脑海中完美回放,粗重而性感的呼吸、滑软得像果冻一样的触感、抚在面颊上的手掌、微甜的薄荷香气、细小粘腻的水声……王小溪在洗手间里自顾自地纠结成一团,热度穿透层层底妆在脸上染出淡淡的粉,都不需要打腮红了。   可以肯定的是,王小溪喜欢和李澜风接吻的感觉,至于比接吻再出格的事,王小溪却是满心茫然,他现在急需确认自己对同性亲密关系的接受度,可这种事情光靠想也想不出个头绪,而俗话说得好,实践出真知,所以……   被李澜风挤在墙角里的王小溪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   李澜风眉毛微微扬起,低声问:“这么乖?”   王小溪缓缓别过头,一脸沉稳地看别处,心中秘而不宣的小念头张牙舞爪攻城略地。   这要是再忍就不是男人了,李澜风气血翻涌,把怀里的王小溪好一顿搓弄,之前某天与王小溪一起游泳时的某种妄想终于圆满达成,见王小溪乖乖地缩在墙角分毫抗拒也无,李澜风忍不住得寸进尺,一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已经放弃觅食的李啾啾忧愁地叹了口气:“啾,啾啾啾。”   爸爸和好看叔叔互相吃,可怜的啾啾没有吃的。   几分钟后,王小溪手软脚软地溜进洗手间补妆,李澜风带着两片娇艳欲滴的红唇以及嘴边的一大圈红紧随其后,跟进洗手间卸妆。   “以后我涂完口红你别亲我!”王小溪挥舞着限量版小口红教训老公,余光瞥见镜子中自己的脖子与锁骨上也有几块模糊的口红痕迹,忙用化妆棉沾了点卸妆水擦掉了。   李澜风开着水龙头疯狂洗嘴:“也就是不涂随便亲?”   王小溪底气不足地斜他一眼:“不是。”语毕,匆匆跑出去给李啾啾的专用小碗添粮添水。   不得不承认的是,方才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过程中王小溪仍然觉得很爽,虽说一想起对方是个男人王小溪就会忍不住别扭一下,可是这别扭带来的却是更多背德的刺激与快感,深感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要擦枪走火,王小溪才硬着头皮把李澜风推开了,严词表明自己想去逛街的意图。李澜风只好悻悻地垂下狼狗耳朵,勉力按捺住邪念,打算攒个大招日后一起爆发。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他们来到商场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随便找了家店吃过饭后,李澜风拉着王小溪开始挨家女装店扫荡。有这么个纤细高挑的美少女走在身边,李澜风从出家门开始的一路上便不断收获过路同性们艳羡的目光,无形的狼狗尾巴在身后得意中带着几分敌意地狂摇。   李小狼狗满脸冷酷地与一个目不转睛盯着王小溪的路人甲擦肩而过:“……”   看屁看,我宝宝diao掏出来说不定比你大,呵呵。   路过某家女装店时,王小溪眼睛一亮,指了指橱窗中某条新款夏季连衣裙,问:“那件怎么样?”   “不错,试试。”李澜风话音未落,王小溪已小鸟般快乐地飞了进去。   “欢迎光临。”店员妹子热情招呼道,“喜欢可以试一下。”   放在平时的话,王小溪穿着女装也一样是百无禁忌,可这次有李澜风在旁边,他怕开口说话会害李澜风尴尬,便闭严嘴巴直奔橱窗快步走去,指了指自己看中的裙子。   店员妹子:“试一下这件吗?”   王小溪疯狂点头。   店员妹子估量着王小溪的身高,道:“先给您拿一件XL的好吗?”   王小溪正了正假发,继续无声点头。   店员妹子去拿了条XL的新裙子来给王小溪试穿,两分钟后,王小溪推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用眼睛拼命向李澜风发射小讯号:好看吗?   李澜风板着王小溪细窄的肩,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含笑道:“我觉得很好看,你喜欢吗?”   王小溪用力点头,几个店员妹子在不远处小小声八卦。   ——“那男的也太帅了吧,我的天啊,可以当明星去了吧?”   ——“矜持,姐妹你矜持一点!人家有女朋友。”   ——“那个女生进门就一直没说话,嗓子坏了?”   李澜风好笑道:“说话,点头看不懂。”   王小溪努力调动五官传达疑问:我说话,你不介意?   李澜风捏捏王小溪的脸蛋,佯做不悦状:“我昨天晚上和你说什么了,我不介意,你舒服就好。”   他知道王小溪平时女装出门也会正常开口说话,既然这样,那有他的时候也不能让王小溪拘束着。   “咳……”王小溪开口,少年音清爽活泼,“这条我也挺喜欢的,那就买了吧。”   不远处的几个店员妹子爆出一阵小小的尖叫声。   “好。”李澜风自动自觉摸裤兜,准备付账。   “我自己来。”王小溪按住他的手,板起脸蛋认真道,“你说的,我把裙子穿给你看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哪有送生日礼物还让寿星付账的啊?”   李澜风一想有点儿道理,勉为其难地收起准备付钱的手,没留意到不远处听见他们说话的几个店员妹子已兴奋至模糊!   王小溪回更衣室换上来时穿的裙子,付好款,李澜风心甘情愿担任人形移动置物架,拎着购物袋和王小溪的女式包包,继续陪王小溪看鞋、看包、看佩饰……一张英俊的脸没什么表情,看着好像挺高冷,没有人知道这是由于他意淫今晚王小溪穿小裙子表演锤胸口表情包意淫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表情管理荒废,被迫高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晚上宝宝就要捶我胸口了!想想就刺激!╰(*°▽°*)╯ 第34章 创可贴与捏脚丫   买裙子这个主要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王小溪就逛得比较随性,他正想着陪李澜风下一层看看男装,就听身边飘来一句:“宝宝, 那种衣服你有吗?”   这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王小溪没多想, 毫无防备地循着李澜风手指的方向一望, 结果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家女式内衣店!   王小溪咻地把头扭回来, 红着脸怒怼李澜风肋骨,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变不变态啊?”   李澜风攥住他作乱的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一口, 痞笑着讲歪理:“裙子不变态,为什么这些就变态?它们做错了什么?”   王小溪一窘,找不到话反驳。   李澜风游说道:“你外面穿这么漂亮的裙子,里面穿超人和奥特曼,不感觉风格不太搭吗?”   王小溪略心虚地垂着头, 直拿眼角瞄李澜风,等他话说完了,王小溪紧张地眨巴着眼, 确认道:“你真不觉得那样是变态?”   “真不觉得。”李澜风满脸写着诚恳,“这其实和穿裙子没区别吧,就是一个穿外面一个穿里面, 而且这东西也分人啊,我宝宝这么好看, 穿什么都有理。”   王小溪眼珠贼溜溜地一转,先是轻轻哦了一声, 随即踮起脚,拢着嘴凑到李澜风耳边,用糯糯的声调老实交代道:“那个,其实我之前买过几条。”   李澜风:“……”   王小溪红着脸说完,兔子似的撒腿就要跑,可刚迈出一步就被李澜风拦腰勾了回来。李澜风磨磨牙,在王小溪的小白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貌似恼火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好你个小坏蛋,还学会先下手为强了,还先说我变态?到底谁变态?”   “我我我,”王小溪绝地求生,老实讨饶道,“我变态。”   李澜风心痒难耐地收紧箍在王小溪腰上的手臂,道:“走,哥带你再买两套去。”   王小溪摆手拒绝:“不了吧,我之前买的都还没怎么穿呢。”   说着,不由自主地朝内衣店的方向走了两步,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李澜风眯眼看他,眼神危险。   王小溪猛地顿住步子,沉稳道:“腿不听使唤了,呵呵。”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寒腿吧。   李澜风:“……”   十分钟后,两人走出内衣店,人形置物架李澜风的手指挂钩上又多了两个精致的小购物袋,王小溪脸蛋通红却故作镇定地走在他身边。   李澜风热血沸腾,走路带风,转眼瞥见王小溪明明忐忑不安却强行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腾地蹿起一阵邪火,手臂一伸猛地揽过王小溪的肩,低声警告道:“宝宝,我今天晚上可能全身都要不听使唤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王小溪身子一僵,一言不发装没听见,脸却是更红了。   “我去个洗手间。”路过洗手间时王小溪道。   李澜风:“同去。”   语调特别开心!   这就是搞同性恋的好处之一了,对象俩人还带手拉手上厕所的,特温馨,异性恋真的来不了。   王小溪有点别扭:“你等我去完你再去。”   在即将成为男朋友的暧昧对象眼皮底下坦然地小便这得需要多坚韧的神经!   李澜风虚伪道:“你穿这样进男厕所别再让人撵出来,我保护你。”   确实被见义勇为老大爷撵过两次的王小溪没话可说,和李澜风肩并肩走进男厕所。   正在小便池前放水的两位倒霉男士纷纷被王小溪吓得一哆嗦,险些把尿吓回去,并先后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两句“卧槽”。   ——这哥们儿怎么上厕所还他妈带女朋友啊!?   小便池前这两个男人是挨着的,李澜风便站到那两个男人和王小溪之间,隔绝住他们疯狂扫视王小溪的视线,准备自己亲自扫视,可王小溪却长发一撩一转身,仙气飘飘地走进身后的厕格里。   李澜风:“……”   原本,当王小溪掀起裙子的一瞬间,另外两个人也就会意识到王小溪是男扮女装了,可王小溪眼下这个举动让那两个男人注视着李澜风的目光愈发复杂了,李澜风被两人看变态的眼神看得一阵阵发毛,在片刻尴尬的沉默后,李院草也硬起头皮跑进身后的厕格锁上门。   “变态吧,拉个女的进来。”外面传来一声抱怨。   李澜风:“……”   真的不是变态啊!   这时,隔间传来噗的一声笑。   李澜风恨恨地磨牙:“你还笑!”   隔间的少年音笑得很爽朗:“哈哈哈哈哈!”   愉快的一天结束,王小溪逛完自己想逛的,又帮李澜风参谋了几件男装。李澜风仗着自己本身长得帅,平时穿衣打扮都不太花心思,只是普普通通不减分而已,这次经王小溪之手精心打扮一番换了身新衣服,90分的帅立刻被烘托到100分,两人肩并肩走在街上,回头率高得宛如明星出街。   购买欲得到充分满足后,两人打了会儿电动,看了场电影,电影散场后吃了顿大餐,晚上八点多才回到出租房。   “终——于到家了!”王小溪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踢掉脚上的小瓢鞋,光着脚丫啪嗒啪嗒一路狂奔并扑倒在沙发上,边活动着饱受煎熬的脚趾头边抱怨道,“这鞋走多了磨脚,之前就穿了一次没发现。”   “我看看。”李澜风放下手里的大包小裹,走到沙发前单膝跪地,轻轻握住王小溪的脚腕抬起一个角度,看了片刻,吹着气心疼道,“这都磨破皮了,怎么不早说?”   王小溪被李澜风吹出的凉气弄得直痒痒,笑着一缩脚,扭过头,满不在乎对李澜风道:“该走的路说了也得走啊,破这点儿皮没事,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怎么叫说了也得走,你要告诉我你脚疼我马上就背着你,多一步不让你走。”李澜风横他一眼,表情有点凶,却又凶得让人很招架不住。   王小溪怔了怔,哦了一声挪开视线,不好意思看李澜风。   他正慌着,两只酸痛的脚掌忽然又被一双大手分别捏住了,李澜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温和:“不光磨的疼,脚也走酸了吧,给你捏捏。”   “脚脏,你别碰。”王小溪想把脚收回来,李澜风却捏得很紧,他小心地避开被磨破皮的地方,力道适中地揉按着王小溪脚底的肌肉筋膜,含笑道:“宝宝哪都不脏。”   王小溪一翻身,从趴卧变成仰卧,他的裙子本来就短,这么一翻身便卷上去更多,两条光洁的腿几乎毫无保留地从裙摆下伸出来,李澜风用力做了个深呼吸,道:“宝宝你这裙子……全看见了。”   “看就看呗,我有什么你没有。”王小溪嘴上大大咧咧浑不在意,手上却第一时间扯扯裙摆盖住大腿二分之一,从黑发中露出来的一点耳朵是红的。   李澜风半跪着给王小溪捏了一会儿,王小溪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道:“你上来,换我给你捏。”   “不用。”李澜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你那小手捏脚就算了,捏捏别的还行。”   王小溪斜他一眼,冷酷道:“捏diao啊?”   李澜风嗤地笑出声,显然是被说中了!   这时,李澜风手机响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看看:“对了,我得回寝室取个快递,正好再给你买点创可贴。”   语毕,他起身用两手撑着王小溪左右两侧的沙发,将王小溪笼在身下,低声道:“待会儿我回来了,你穿新裙子给我看?”   “好啊。”王小溪轻声答。   “宝宝里面也穿新的好不好?”李澜风用撩人的口吻商量着。   王小溪羞耻得连连摇头:“我觉得,不好。”   “穿一下嘛,宝宝。”李澜风罕见地撒了个娇,又像只小奶狗一样用鼻尖碰碰王小溪的鼻尖,用鬼都不信的借口游说道,“反正我也看不见,你不用有压力。”   王小溪被狼狗变奶狗的反差萌萌得心脏怦怦狂跳,却还兀自嘴硬着:“看不见就更不用穿了。”   李澜风眼见着王小溪的表情变化,看出来王小溪招架不住自己卖萌,遂变本加厉把脸埋在王小溪颈窝里大型奶狗一样蹭来蹭去地卖萌道:“宝宝,宝宝,宝宝最好,宝宝最乖。”   王小溪面红耳赤地推开李澜风,怒吼道:“知道了!取你快递去!”   李澜风哈哈大笑着从沙发上翻下来,跑步前进去取快递。   王小溪走到门口,蹲下翻翻购物袋,翻着翻着,忽然冒着青烟一捂脸。   “啊啊啊啊啊——!”   这特么也太羞耻了啊!   ……   不过羞耻得有点儿爽啊!   王小溪把等下要穿的衣服们拿出来,剪了吊牌,拿回卧室跌坐在床上,没着急换,而是打开微信找沈言。   王小溪怕沈言做傻事,所以这两天每天都抽空和沈言简单聊一会儿,确认他的人身安全。沈言很争气,那天大哭过一气之后就冷静下来了,没干什么蠢事,在王小溪的劝说下还硬着头皮肿着脸去上学了,昨天回酒店写完作业还拍照给王小溪看,情绪基本稳定,所以今天王小溪主要是想问他点儿别的事。   王小溪:“在写作业吗?”   沈言秒回:“没,刚写了一个小时,玩会儿游戏继续写。”   王小溪:“脸还肿得厉害吗?”   沈言发了个笑脸,道:“不厉害,再过两天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王小溪:“你爸今天去学校找你了吗?”   沈言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没找,我看他是真不想要我了,我小妈今天中午倒是来看我了,怕我流落街头给我塞了点儿钱,没说别的……哥你说有意思没,我后妈对我比我亲爸对我还好,我真是服了。”   王小溪安抚了沈言一会儿,道:“你如果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回家的话,不如考虑考虑在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住,住酒店钱肯定花得快。对了,你住的什么酒店?多少钱一宿?”   沈言:“我也在考虑,两千多一宿,我这钱也撑不了几天。”   王小溪:“……”   王小溪语音咆哮:“两千多一宿!这位同学,你离家出走还住两千多一宿的酒店!?”   沈言被吼得一缩脖子,略委屈,语音嘤嘤抱怨道:“哥,便宜酒店我真住不了,都又脏又小的,而且好多都不给好好洗床单,我习惯裸睡的,他们床单是不是好好洗的我后背一贴上去就知道,而且他们网速也慢,早餐也难吃,隔音也不好,隔壁那啥一下我都能听见,地段也不行,要么挨着夜市要么挨着大马路的,还没有浴缸泡澡,我住一宿整个人都颓了,第二天怎么上课啊……”   王小溪被沈言排山倒海般的嘤嘤攻势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以为沈言是灰姑娘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豌豆公主,不,豌豆王子!   ——豌豆公主是安徒生童话中的角色,因娇弱至极,睡觉时能感觉到藏在二十床鸭绒被下的一粒豌豆而得名,说她是嘤嘤界的鼻祖级人物并不为过。   本来还想着帮沈言租个便宜小房或者叫他来自己寝室住的王小溪陷入沉默:“……”   王小溪明白有些娇生惯养的小孩儿是这样的,别的毛病没有但半点儿吃不了苦,王小溪自己虽没这么娇气但却能理解沈言,沈言确实是锦衣玉食着养大的,生活条件下降心态会崩也正常,可是……   王小溪无奈:“那你钱花没了怎么办?到时候你要么来我寝室住,我寝室条件还没快捷酒店好呢,要么就得回家了,你又不愿意让你同学知道这些事,没办法叫他们帮忙。”   沈言那边静了一会儿,道:“哥,我下定决心了,我明天就去住快捷酒店。”   语气之惨烈宛如要上断头台。   王小溪:“……”   被沈言一口一个“哥”叫得有点儿飘的王小溪像一位真正的兄长般忧愁地叹了口气,道:“快捷酒店你也住不久,平时坐车吃饭买书买文具全是钱。算了,我再帮你想想省钱的办法。”   沈言立刻发来一句:“谢谢哥。”   王小溪把帮沈言找个合适落脚处的事记在心上,随即切入正题,不好意思道:“对了,哥想和你请教一件事。”   沈言乖巧道:“哥你说。”   王小溪挠挠头,纠结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脚,问:“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性取向的,还有,是几岁知道的?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说也没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妈妈说我下章就能吃到肉了!╰(*°▽°*)╯ 第35章 小讲座与青年节   沈言不避讳聊这些, 事无巨细地给王小溪讲述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程,一言以蔽之,就是发现自己对符合审美的同性会产生欲念, 对异性则无,而这次取向暴露也是因为沈言某些不可描述的私藏不慎被父亲发现。   沈言:“年龄的话, 我是13岁开始觉得我好像哪里和别人不太一样, 15岁的时候才彻底明白我是弯的。”   王小溪暗搓搓地问:“有没有可能……有的人到19岁才发现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沈言一板一眼地认真敲字:“大多数都是青春期就能发现了, 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有, 只是少。在这种情况里19岁不算晚的了, 有的人三十好几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呢。这个和人的生长环境还有受的教育都有关系,有些人觉得同性恋不好,他潜意识里就会拼命压抑自己,有些人感情方面特别迟钝,开窍特别晚, 他一直没喜欢过异性,可能还会拿‘没碰到合适的’之类的话去安慰自己,有些人是双性恋, 他喜欢过异性他就觉得自己肯定笔直笔直的,但实际上没那么直……反正就什么样的都有。”   王小溪淡定道:“这样啊。”   机智的小沈言:“哥,其实你也是吧?”   王小溪羞耻得在床上滚了两圈, 运指如飞:“高度怀疑中……我之前担心我是一时冲动,因为我觉得如果我真有这倾向的话我应该早几年就发现了才对, 但你那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可能是双, 或者是太迟钝吧。”   沈言八卦追问:“你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吧,哥?”   王小溪用凉冰冰的手捂了捂发烫的脸,在输入框里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却只落实了一个字:“嗯。”   没等沈言回应,王小溪又追问:“如果是笔直笔直的直男的话,有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喜欢同性吗?”   沈言发过来一大长串省略号,又道:“不可能吧。”   王小溪用力攥了攥小裙子边,牙一咬心一横,抛下脸皮不要,努力给沈言提供信息:“他亲我我挺有感觉的,别的没做过什么,我怕我万一不是真同性恋,等新鲜劲儿过去了我会不会接受不了他,我得对他负责……”   沈言一连串发来好几个表示崩溃的表情包,恨铁不成钢地咆哮道:“不可能!哥,你清醒一点,直男被亲哪来的感觉啊?不揍他一顿就不错了,你就是弯的!你不许再狡辩了!”   王小溪啪地一捂脸,心里想着这回真要和李澜风谈恋爱了,既兴奋又不好意思,脸红得袅袅冒着青烟。   男子汉大丈夫,敢弯敢当!   王小溪深呼吸平复情绪,随即打字道:“我想清楚了,谢谢你陪我聊这么多……”   他话还没说完,沈言咻咻咻发来一溜小视频。   沈言:“研究研究。”   其中一个视频的封面是一个坐在桌前的西装男,王小溪打眼一看还当是什么同性恋心理卫生小讲座,遂毫无防备地点开,然而……   道貌岸然的西装男霍地起立,下半身并没有穿裤子!   王小溪:“……”   紧接着,西装男面前的桌子下爬出来一个美少年!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王小溪表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美少年刚刚躲在桌下做了什么,看样子或许是躲猫猫,毕竟美少年为了活动方便连衣服都脱了。   王小溪定了定神退出视频,虚情假意地进行谴责:“沈言同学,你平时天天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学进去习吗?”   沈言:“嗨呀你就快看吧,这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最快手段。”   反正都怪不务正业的沈言同学!王小溪想着,一秒重新打开视频,看得美滋滋。   视频中的两人简单粗暴地商业互撩了一下便迅速进入正题,王小溪喉结滚动,胸膛起伏频率显著加快,他悄悄在脑内把视频中演员的脸一键替换成李澜风的脸,刚幻想了十秒钟不到,就发现自己怕不是也该去洗手间解决一下问题了。   就在这个当口,客厅传来开门声,王小溪秒关视频,可神情仍很不自然,脸也烧得厉害,李澜风捧着一个大快递纸箱走进卧室时王小溪正站在床头用墙给脸降温。   李澜风眉毛缓缓挑起:“……”   王小溪刚才看视频时把李澜风代入意淫了一番,此时心里有鬼,慌慌张张没话找话:“回来这么快,买的什么?”   “给你的小礼物,宝宝打游戏操作挺犀利的,配件也跟上肯定更厉害。”李澜风把纸箱放在地上,淡定道,“等我下个月宽裕了再给你弄把橙武,我们可以手拉手横扫全服了。”   王小溪探头一看,纸箱里是李澜风同款的机械键盘、游戏鼠标与耳机,这些东西换算成女生礼物的话大约就是高端品牌护肤彩妆用品一整套,完全令人无法抗拒。   王小溪识货,知道这些配件贵得令人咂舌,第一时间推拒:“谢了,但这么贵的我不能收,你快退回去吧,我现在用的那些也都挺好的。”   “跟你男朋友客气什么呢?”李澜风挨着王小溪在床边坐下,环着王小溪肩膀把人一把搂进怀里,声音压的很低,“送个礼物怎么了,收着,听话。”   “又不过节,又不是我生日,你送我礼物干什么。”王小溪仍是不好意思收,这要是王大海买的他肯定就屁颠屁颠地收了,可是李澜风……   “怎么不过节,”李澜风英气的眉一拧,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再过半个月不就五四青年节了吗?这就我提前送的五四青年节礼物。”   王小溪被逗笑:“青年节送这个,网瘾青年啊?”   李澜风强词夺理:“你学工程的,平时还不拿电脑做个图什么的吗,我送你这多正能量啊,收着收着。”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收未免就显得矫情,不如先大大方方收下,之后再回赠李澜风一份礼物。王小溪这般想着,下床蹲在纸箱前,把造型炫酷华丽的几样游戏配件挨个拿出来摸摸试试,目光灼亮地回头看看李澜风,道:“那我收下,谢谢了。”   “谢谢了?”李澜风唇角恶趣味地一翘,“谢谢谁了?”   王小溪爱不释手地抱着机械键盘,又甜又糯地发嗲道:“谢谢哥哥。”   李澜风被甜得一阵神清气爽,把王小溪上下打量了一番,问:“新裙子呢?宝宝换上。”   王小溪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和沈言聊天,忘换裙子,便道:“你先出去,我现在换。”   李澜风得了军令般迅速走出卧室关上门,王小溪脱掉身上的裙子,又残忍地抛弃了奥特曼,拈起新买的内裤看了看,忽然想起这刚买回来还没洗,贴身穿不大卫生,便拉开柜门将压在层层衣物下方,被隐藏得很好的一个小收纳盒翻出来,盒子里装着几条他之前买的内裤,因为突破不了心理障碍王小溪几乎没穿过,都和新的没区别。   “王小溪你简直太奇怪了,你是不是变态啊……”王小溪耳垂红如滴血,一边小声嘟囔着进行自我谴责,一边从另一个收纳各式丝袜的收纳盒中翻捡出一对有镂空花纹的轻薄大腿袜与一只蕾丝腿环,面红耳赤地穿上,作为额外的福利,还摸出化妆包补了点儿妆。   王小溪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视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开始在潜意识里希望等一下能撩拨得李澜风对自己做点什么,好缓解那股仿佛已弥散进四肢百骸中的、若有似无却又不能忽视的痒。   王小溪穿上新裙子,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住情绪,这才推开卧室门。门外,李澜风正躁动地转来转去兜圈子,活像只守在兔子洞前等吃的小饿狼。听见门响,李澜风一抬头,王小溪穿着新裙子站在卧室门口,两条被丝袜包裹的细腿在光线恰到好处的映照下诱人得无法形容,由于刚刚补过妆,本就足够好看的五官线条被凸显得格外精致,在暖黄的气氛灯渲染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夺魄的美。   “我艹……”李澜风一怔,爆了句粗口。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愿望!   王小溪被李澜风狼似的眼神吓得一怂,甚至想关门把李澜风锁外面!   然而这次王小溪还没来得及把怂付诸于行动,李澜风便大步向王小溪走去,用手臂钳住他的腰,垂眸扫过他的嘴唇,动作一滞,透支了未来大约十年份的自制力,低声询问道:“宝宝你先卸个妆?”   刚补完妆的王小溪茫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李澜风深吸气,勉力忍住:“你今天上午说化完妆我就不能亲你。”   “化完妆不能亲,但是如果当天之内不打算再出门就可以亲。”王小溪严肃道,“这个是亲亲第一定律,背下来。”   “好。”李澜风柔声应着,低头深深吻了下去,王小溪腿一软,重心不稳,带着李澜风一起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双双跌倒在床上。   “对了……”王小溪的话被激烈的亲吻弄得支离破碎,“我是不是该……捶你……胸口了?”   我们工科生的严谨一点也不输给理科生的!   “锤吧。”李澜风又狠狠在王小溪嘴唇上亲了一口,支起身子。   王小溪攥起拳头,严格履行流程,一手一下在李澜风胸口捶了两下,李澜风含笑握住那双细瘦的手腕,按在王小溪头部上方的床上,并再次吻了下去。   ……   “李澜风你还有完了没?”一个小时后,王小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满身被蹭得乱七八糟的口红印子,试图逃跑。   “你说呢?”一只手勾在王小溪白净的腰上,猛地往后一带,王小溪跌坐回床上被再次压住,李澜风与他额头相抵,气息交融,两人对视片刻,李澜风低笑一声,道:“宝宝,什么都干过了,还要继续考虑吗?”   “怎么就什么都干过了?”王小溪戳戳李澜风的腹肌,“还、还有没干的呢,别瞎说!”   “好——但是宝宝你别吊着我了,我慌。”李澜风把脸埋在王小溪胸前,大型犬一样蹭蹭闻闻,又直起身,“现在开始我就正式是你男朋友了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妈妈说小溪下章答应我了!╰(*°▽°*)╯ 第36章 大天使与小可怜   王小溪原本就不是为了吊着而吊着, 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取向,而这一个小时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再没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是真男人, 就必须要给恋人足够的安全感!王小溪下定决心,勾住李澜风的脖子, 在那张帅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一板一眼严肃道:“李澜风同学, 我们今天开始就正式在一起了。”   小眼神特别坚定!   李澜风一对上王小溪的眼神, 立时又是压着王小溪一通搓揉, 把小毒蘑菇的汁榨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   半个小时过后,王小溪冷酷地推开饿狼般不知饕足的李澜风,从被两人蹂躏得乱七八糟的床单上坐起来,跑到浴室卸妆洗澡。   李澜风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挑起两条长筒袜、一件被揉得皱巴巴的连衣裙, 还有一小块白色的布料,又把被弄脏的床单撤下来,抱着这些东西去浴室。   浴帘后水声哗哗作响, 李澜风想起这一个半小时发生的事情,完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唇角疯狂上扬, 看起来很像地主家英俊的傻儿子。他把床单丢进洗衣机,又拿了两个盆把王小溪的丝袜内裤与连衣裙分别用温水泡上, 倒了点儿洗衣粉开始手洗。   哗啦一声,浴帘被拉开一些, 王小溪从帘后探出个小脑袋。   此时他已卸完妆,假发也早摘了,湿漉漉的头发帘被他尽数捋到脑后,沾了水的眉毛与睫毛黑得格外深,便显出几分英气来,模样很俊俏。   李澜风偏过脸,见他似是有话说,便问:“宝宝怎么了?”   “我现在这个男生的样子你也喜欢的,是吧?”王小溪不放心地确认道,毕竟刚才和李澜风不可描述时他是穿的裙子,又化了妆。   “当然喜欢,”李澜风斩钉截铁地回应并试图顺杆爬,“我原地证明一下给你看?”   “不不不,不用了。”王小溪怂哒哒地拉严浴帘。   和李澜风谈恋爱哪都好,就是太伤肾!   甜甜腻腻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是周日,王小溪严谨地按照惯例懒床到十点,而李澜风比他先起十分钟去买早饭,上午的阳光灌满房间,给一切事物都渲染了一层幸福明快的滤镜。   王小溪惬意地抻了个懒腰,想起昨晚和沈言说过会帮他想办法,便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各大租房网站,想帮沈言看看房,然而,在一口气看过二十几条房源信息后,王小溪愁容满面地关掉了浏览器……   以沈言的挑剔程度,他能住得舒心的房子都价格不菲。况且,王小溪仔细想了想,感觉即便真的撞大运碰到租金低廉条件又好的房子,对沈言来说租房也并非长久之计。沈言现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如果按最坏的情况打算,沈言父亲真的就此对他不闻不问的话——考虑到沈言的小妈又生了个儿子,加上沈言父亲一直由于沈言长得太像妈妈而一直看他不顺眼,父子亲情淡漠,这种最坏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沈言成年之前,他那点儿积蓄再怎么省着花也是不够的,他小妈未必会一直接济他,而就算沈言寒暑假去打假期工,也不可能挣得出一个学期的房租,所以……   还真得给他找个能免费住的地方,王小溪想。   “除了寝室之外,还有什么免费的地方……”王小溪在床上滚来滚去喃喃自语,忽然之间,一张刚正坚毅、土帅土帅的脸闯入王小溪的脑海。   王小溪如遭雷击,咻地爬起来,一拍手:“对了!”   ——王小溪还在本地念高中时,为了让弟弟上放学方便,王大海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房子离学校步行只有五分钟路程,而沈言正巧也是王小溪的校友。这房子面积不小,三室一厅江景房,而且由于房子是王小溪上学住,向来节俭的王大海挖空了心思装修,忍痛斥重金聘请了业内口碑极佳的装修设计师,所有东西都用了最好的,天天跑前跑后地跟着忙活,装修效果极佳,王小溪估计就连沈言那么挑剔的人都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   王小溪刚上高中的时候是自己在那边住,有家政阿姨每天去收拾房间加做一顿晚饭。后来上了高二王小溪学业繁重了,王大海担心雇来的人照顾弟弟不尽心,便干脆亲自住过去料理弟弟的衣食住行,还把公司也搬到了附近的写字楼里,而王小溪上大学后王大海的公司便没再搬,现在为了工作方便,他每周一到周五仍是在那边住,周六周日就带上弟弟或者自己一个人去父母家过周末。   这简直就是完美啊!王小溪兴奋地一握拳,给沈言发微信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询问沈言的意思。   本来沈言正愁眉苦脸地收拾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为退房做准备,一收到王小溪的消息顿时生出一种流浪小动物找到人家收留的感觉,兴高采烈秒回道:“我都行,但是你哥哥能同意吗?”   你都行?你明明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小溪默默腹诽着,打字道:“根据我对我哥的了解,他95%能同意吧,你觉得可以我就问问他。”   沈言冷静下来纠结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算了,哥,还是别勉强了,我一个陌生人突然住进家里去,而且还有可能是长住,换谁都不可能同意。我今天订完快捷酒店了,下午我去学校附近看看有没有能租的房子,而且说不定我钱花完之前我爸就让我回家了呢。”   王小溪被这字里行间皆透着委屈的一段话惹得侠义之情顿生,迅速吹了一波王大海:“一点儿都不勉强,你不知道,我哥这人特别、特别热心肠,你不能用常理揣度他,你就把他想象成蝙蝠侠!”   沈言发来一串省略号:“……”   王小溪见沈言不信,搜肠刮肚地把王大海近些年的好人好事给说了一遍:“我哥真的无敌霹雳好,我哥就是个大天使!三年前A市地震知道吧?我哥捐了三百个帐篷,还捐了一大堆医疗用品,还有,他一年献一次血,贫困山区有一个学校,他去年给邮了好多文具和书,还救过流浪猫流浪狗,呃……你让我想想啊,我能说三天三夜。”   沈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段轻轻软软的语音:“那,哥你帮我问问吧,但是你哥哥要是表现得有一丁点儿勉强你都别强迫他,不然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和沈言沟通好了,王小溪又开始呼叫王大海,由于沈言离家出走的原因略为敏感,王小溪没敢直接说,只含糊地表示不太清楚具体原因,并在征得沈言同意后把他家里的情况简单和王大海说了一下。   亲生母亲远走高飞、暴力倾向的父亲二婚、继母又生了小儿子,听起来简直分分钟就能写出一场狗血淋漓的家庭伦理大戏,加上王小溪又丧心病狂地渲染了一波凄惨气氛,把沈言说成了一个天上有地上无身心皆惨遭重创的小可怜,一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王巨侠瞬间就坐不住了,大手一挥果断道:“让你朋友来,不怕,哥不嫌麻烦,他白天不都在学校吗,晚上回来睡个觉能麻烦着我什么,我把家钥匙给他一把就完事了。”   和哥哥谈好了,王小溪又去联系沈言,叫他把预订的房间退了打车来S大。   “今天晚上你就去我家住吧,”王小溪道,“能省两百是两百,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哥中午来接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看起来十分像一个媒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海:我弟这是……给我做媒呢……?(っ///////c) 第二卷:第二对CP:是大总裁,不是蘑菇王 第37章 大总裁与蘑菇王   沈言听话地退订了酒店, 打车去S大,王大海有工作要处理,要大约下午一点才到, 王小溪打算带沈言进大学里逛逛,就和李澜风一起等在学校大门口。   校门口, 王小溪专心致志摆弄手机, 受到冷落的李院草不甘心地凑过去看, 王小溪却捧着手机咻地一转身, 背对着李澜风。   不给看!   “宝宝背着我看什么呢?”李澜风来劲儿了, 又绕到王小溪侧面,王小溪迅速再次转身,丝毫不给李澜风窥视自己手机屏幕的机会。李澜风啧了一声,从后面把王小溪勾进怀里抱紧,再探头去看, 王小溪已经锁屏了,活泼的圆眼睛里透出一抹小恶魔式的狡黠,道:“我买东西。”   李澜风懒得理会周围的人, 搂紧了就不撒手,轻轻亲了下王小溪的耳朵问:“什么东西?哥给你报销。”   “不用。”王小溪推开李澜风,男友力十足地刮了下他的鼻尖, 道,“是五四青年节回礼, 特别适合你,邮到你就知道了。”   李澜风还欲再问, 一辆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两人面前,片刻后,沈言拖着一个撑得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从车后排座下来,一张原本泛着几分忧郁的脸蛋在见到王小溪的一瞬骤然亮堂起来,他冲王小溪招招手,展颜一笑道:“哥。”   作为一会之长,沈言曾在公会里组织过两次同城面基活动,那两次王小溪都去了,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网友第一次见面时常有的尴尬生疏,沈言的目光扫过李澜风,大大方方地问王小溪:“这位是?”   王小溪迅速迈到道边的路缘石上,狡猾地弥补了自己和李澜风之间13公分的身高差,随即略艰难地用小细胳膊揽过李澜风宽阔的肩,霸气道:“这我男朋友,李澜风。”顿了顿,又向李澜风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游戏公会会长,沈言。”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沈言暗戳戳地想着这位八成就是王小溪昨天提到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确认关系了,不过也难怪,对方这颜值的确很难招架……想着想着,沈言望向王小溪的眉眼便是促狭地一弯,王小溪大约能猜到沈言在想什么,小脸一红,急忙挑起一个正经话题,引着沈言朝校门走:“那个,我先带你进去转转吧,学校里有樱花,现在应该还没全谢,我哥一点才能到呢。”   沈言乖巧地应了声好,随两人进了校门,朝博雅楼后身走去。一路上,王小溪不停地向沈言安利S大,试图激起沈言考取这座大学的愿望。王小溪高中也是在二中念的,二中是本地排名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而且入学选拔很严格,能考进去就说明脑子够用,但沈言太贪玩,在学习方面敷衍懒散,白瞎了一颗聪明的头脑,所以能刺激一下沈言的学习热情还是挺好的。沈言明白王小溪的意图,王小溪说什么他都面露乖巧地嗯啊应着,小脑袋瓜转来转去地东看看西瞅瞅,不知里面在想些什么。   王小溪口沫横飞地吹了半晌,把S大出身的各种学术大牛都搬出来吹了一通,正苦于找不到S大的其他吹点,沈言忽然悠悠地冒出一句:“你们学校男生好多。”   王小溪灵光一闪,顺坡下驴:“不仅多,而且还帅呢。”   沈言深以为然:“嗯,看你们就知道了。”   “谢谢,你也特别帅。”两个小萌gay商业互吹了一波,王小溪又道,“而且女生少,导致很多帅哥都憋弯了,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发愤图强的冲动?”   沈言被王小溪别出心裁的激励方式逗得笑出声:“嗯,有了有了。”   很显然,他今天晚上回去就要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了,王小溪欣慰地想。   沈言和王小溪一样是属于美少年这一型的,在二中算是校园几大风云人物之一。沈言的亲生母亲是个大美人,而沈言的五官几乎就是照着他母亲倒模出来的,小时候沈言与妈妈一起走在路上时经常被路人当做是母女俩。   进入青春期后,在雄性激素的加持下沈言的五官多了几分硬气,但整体看起来,漂亮的感觉仍是略多于英俊的感觉,仿佛一只手掌就能遮住的脸盘白皙小巧,五官精致且颇具立体感,侧颜与四分之三侧颜尤其好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与眼尾飞翘的睫毛以及左眼下方一小颗浅淡的泪痣相得益彰。   其实沈言的举止言谈都很规矩,神态表情也清纯大方,只是抵不住长相天生自带的那一缕媚气。这缕媚气仿佛也知道自己投错了胎,在男孩子身上附着不大合适,所以大多数时候都畏首畏尾地藏着,只偶尔偷偷溜出一丝来。   于是,上一秒还干干净净的小少年,下一秒或许就会忽然天性流露,一个眼神便撩得旁人心猿意马,活似一只修成正果没几年的小狐狸,拈起口诀化了个人形闯入红尘俗世寻乐子,可却因为化形功夫不到家,一条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时不时地就要从裤腿儿里滑出去,需要仔细留心着。   情人湖边的樱花谢了一半,但另一半仍顽强坚守着,景致仍是很美的,沈言把塞得满满的大书包放在岸边,坐在一块大石上,托着下巴跷着脚赏花。另一边,李澜风粘着王小溪自拍,两人的说话声被风吹散了,但仍然能听个大致。   “宝宝,这张合照我发朋友圈好不好?”   “你醒醒,这张我丑绝了!”   “哪丑了?你哪张都好看。”   “嗯哼。”   有人陪真好……沈言大口大口吃着狗粮,从脚边摸了一颗小石子,有气无力地丢进水色缥碧的湖中,心里很空。   这时王小溪的手机响起,他接起,脆脆地叫了声哥,又问:“你到哪了?”   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王小溪道:“我们在博雅楼后面看樱花,你来这接我们吧,正好你也来看看樱花,花开到现在你都没看过。”   沈言想着自己的心事,对背景音左耳听右耳冒,直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有人关车门和王小溪与李澜风异口同声叫哥的声音,沈言才回过神,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旋身望去。   四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回暖了,王大海上身只穿着一件夜市买来的T恤,一身结实健硕的肌肉块将T恤填充得鼓胀,被胸肌撑至紧绷的布料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仿佛这位穿着者随时会像少年漫画中的角色一样爆衫。所幸王大海不仅肌肉发达,个子也够高,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起到了拉伸与提升气质的效果,所以整体看上去并没有粗野笨拙的感觉,只会令人觉得很有型。   在沈言望向王大海的同时,王大海也留意到了沈言,樱树下道行尚浅的小狐狸对王大海礼貌地一笑,姿态优雅地拂去肩上落花,朝王大海走去。   王大海望着沈言那仿佛与烟织水染的粉红背景融为一体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怔了一瞬,直到听见弟弟在旁边做介绍才忽然醒过神,忙朝沈言伸出一只手道:“同学你好,我是小溪他哥,以后你也管我叫哥就行了。”   沈言眨眨眼,眼尾飞翘的睫毛闪了闪,不慎外泄一丝媚气,他握住王大海的手,笑眯眯道:“哥哥好。”   “嗳,好。”被沈言握住手的一瞬间,王大海脑子里忽然嗡地一声,就像是被谁兜头狠揍了一拳似的,只是哪都不疼,只是精神一震。   木头般不开窍的王大海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汹涌澎湃的可爱迎面击中了,而且还是会心一击!   “哥?”王小溪戳戳铁塔般矗立在原地,双目空茫的王大海,“你怎么了?这一分钟不到你走神儿两次。”   “……”沈言默默把手从王大海的大手中抽出来,感觉骨头被捏得有点儿疼。   “……没事儿。”王大海回过神,却仍然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奇怪行为,只好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估计是早晨锻炼过头了还没怎么吃饭,有点儿晕,走吧,哥先带你们吃饭去。”   老实巴交的樵夫偶遇小狐狸,被小狐狸蓬松绵软的大尾巴萌了一脸,心跳不已,却还以为自己只是犯了心痛病。   语毕,王大海转身上了他的小破车,沈言眉梢微微扬起,用上级领导关怀困难群众的悲悯目光将小破车扫视了一遍,才和王小溪一起坐到后排。   按照惯例,王大海又是打了三次火才把小破车发动起来。沈言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烂的老爷车,他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挺好玩儿,便偷偷抿着嘴笑了,而这个笑容被碰巧在看后视镜的王大海尽收眼底,正在偷笑的沈言察觉到有某股视线在窥视自己,遂本能抬眼望向后视镜……两人视线交叠,沈言自知嘲笑别人不对,便飞快敛起笑容,心虚得微微脸红起来,带着一股怕王大海生气的怯弱神色微微睁大眼睛,在后视镜中向王大海无声地认错,这一系列表情变化都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沈言的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一小截,眼角眉梢又透出那股天然的媚气。   王大海:“……”   沈言:“……”   于是,片刻沉默后,一向开小破车开得坦坦荡荡的王大海忽然开口说了句:“这车我一直琢磨想换,就是不知道新车买什么好,小溪你没事儿帮我参谋参谋。”   王小溪欣慰得像个老父亲:“哥你终于愿意换车了!”   “早就该换了。”王大海挠挠头,笑呵呵地道,“哥这不就是工作太忙吗,你以为总裁那么好当啊。”   听见王大海居然管自己叫总裁,王小溪乐得直拍大腿,心想他哥真是太会说冷笑话了。   什么总裁,明明就是农民企业家蘑菇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海:言言笑我,我要换车…… 第38章 夫妻档与欺负人   王大海载他们去的是一家以做螃蟹闻名的私房菜餐厅, 由于王小溪从小就爱吃螃蟹,所以这家店他们兄弟二人常来,王大海征询了李澜风和沈言的意见, 见无人反对便驱车前来。   四月下旬还不大是吃螃蟹的时候,店内没有母蟹供应, 但公蟹也同样美味, 招牌菜上来之后, 四人一人抓了一只螃蟹动手开剥。王小溪处理这种带壳食物的速度一向比较慢, 常常是别人都吃完两三只了他还在和第一只搏斗, 王大海便惦记着先帮弟弟弄好一个自己再吃。如往常一样,王大海用店家提供的工具仔细地把蟹肉一绺绺剔出来,和用小勺挖下的蟹膏一起放进蟹壳里,最后再浇上店里的招牌调味汁,说着话就要往弟弟那边递:“你吃这个弄好的……”   “呃。”王小溪动作一滞, 望了眼餐盘里李澜风刚帮他弄好的蟹,道,“哥你自己吃。”   “喔, 你那有了。”王大海略觉不妥,可由于没往某个方向上想,所以一时也说不出具体哪不妥, 只觉得这位李同学未免好得过分,这哪是同学关系好, 都快赶上学雷锋了。王大海正琢磨着,余光忽然瞥见独自默默吃蟹的沈言, 觉得小朋友好像有点儿受冷落了,明明他年纪最小,但桌上都没人照顾他,悬在半空的手便转了个角度。   随着当的一声轻响,一个蟹壳落在沈言餐盘上,蟹壳中的蟹肉和蟹膏堆成一个小山尖儿,王大海憨厚的低音炮从旁边传来:“同学你吃这个,剔好的。”   沈言缓缓睁大眼,转脸看向王大海。   他不缺钱归不缺钱,但自从亲生母亲和人私奔后他便一直没人疼没人爱的,父亲迁怒于他,除了塞钱什么都不管,一定要说的话,花钱雇来的保姆对待他都比他父亲对待他上心些,所以沈言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王大海见他僵住,忙解释道:“我用工具剔的,手没碰,你吃,我给我弟就这么弄。”   “不是那个意思,”沈言展颜一笑,为表示自己不嫌弃忙夹了一筷子蟹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哥哥,一双眼睛水亮水亮的。   王大海莫名地精神一振,顿时感觉自己还能再剔十只蟹!   开了gay窍的王小溪打量沈言片刻,忽然放下筷子低头哒哒打字,几秒后,沈言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沈言拿起一看,是王小溪发来的,就一句,直击灵魂——“我哥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沈言:“……为什么问这个?”   王小溪:“怕你胡思乱想啊,本来你成绩就挺愁人的,再没心学习了。”   王小溪对单身二十九年的王大海的吸引力颇有信心,他哥虽说打眼一看是糙了点儿,但只要好好相处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王大海绝对是老公首选。沈言喜欢男的,而且九成九是个受,王小溪之前脑子没转过弯,方才看着他哥和沈言相处融洽的一幕幕,才猛然意识到让沈言和王大海一起住似乎……不是特别合适。   沈言唇角一翘:“只是怕我胡思乱想?”   王小溪:“不然还能怕什么,你还能把我哥吃了啊,他到底是不是你喜欢的型?”   沈言笑笑,先是坦诚地打了个“是”字,然而思忖片刻,又怀着类似于“在家长面前声称自己对网游不感兴趣”的心态,谨慎地在前面加了个“不”字。   沈言:“不是。”   沈言:“谈恋爱的话,我比较喜欢那种精致的类型。”   王小溪发了个怀疑的表情包,道:“但是你管我叫哥,管我哥叫哥哥……嗯?”   毕竟王小溪自己可是只有撩汉的时候才会管别人叫哥哥的!   沈言从容解释:“他比我大太多了,我感觉叫哥哥显得更尊重,叫哥好像有点儿随意。”   王小溪放下一半心,像个长辈一样督促道:“行吧,你好好学习,争取后年来给我当学弟,千万别早恋啊。”   “同学你吃菜,别拘束。”这时,王大海笑容憨厚地用公筷往沈言餐盘里夹了块排骨,他眼神儿好,这夹菜时的一扭头就不小心瞥见沈言的手机屏幕了,这时两人起初聊的两句已经被表情包顶上去了,王大海是从“谈恋爱的话,我比较喜欢那种精致的类型”开始看见的,他不太明白前因后果,只是在电光火石间猝不及防地获取到了两条信息。   一,沈言找对象喜欢精致的类型。   二,沈言觉得他年纪太大,所以叫哥哥以示尊重。   按理说这没什么不对,沈言喜欢和什么类型的人谈恋爱和他王大海没有关系,再者,他确实比沈言大十二岁,没毛病,可王大海就是莫名地感觉不太痛快。   沈言意识到王大海转过来,飞快把手机屏幕一叩,礼貌道:“谢谢哥哥,我自己来。”   “不客气。”与精致二字八竿子打不着的钢铁糙汉王大海拧回脖子,闷头吃东西。   吃完饭,王大海把弟弟和弟弟堪比雷锋的好同学送回学校对面的小区,又载着沈言回家。   进了家门,王大海带沈言在家里转了转,家里是两间卧室一间书房,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能看见不远处的江,景致很好。   “这书房你随便用,我用的特别少。”王大海把书房展示给沈言看,“你在这屋写作业,桌子大。”   沈言看见书房桌上的台式机,眼睛一亮,贪玩的心性被勾了起来,客气地问:“我平时可以用电脑吗?”   这乖巧的语调都快把王大海枯木逢春的心脏给揉碎了,王大海连连点头,忙不迭道:“可以可以!你随便用,我平时都不怎么用,就处理点儿文件什么的,开机密码0625。”顿了顿,王大海憨厚地补充道,“0625我生日。”   “喔,是巨蟹座。”沈言道,“怪不得,巨蟹座的人喜欢照顾家人。”   “是,你说这真准。”王大海一笑,“我弟总说我照顾人有瘾。”   沈言眉眼一弯,忽然朝王大海凑近一步,王大海看着那张精致的脸朝自己贴过来,呼吸都是一窒。他正紧张着,忽然感觉头发被人轻轻拂了一下,沈言指尖拈着一小团绒绒的柳絮道:“头上沾毛毛了。”   王大海喔了一声,有点儿不礼貌但又无法自抑地盯着沈言看,心想这位小同学长得太好看了,和小溪都有一拼了。   沈言捻了捻手上的柳絮,正式向王大海道谢道:“谢谢你让我住在这,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儿。”王大海匆忙摆手,“这都是小事儿,不过你要是有机会还是尽量和家里人好好沟通沟通,一家人没什么说不开的。”   沈言神色落寞,小狐狸尾巴丧气地摇了摇,垂着眼帘道:“好。”   王大海动作笨拙地一转身:“同学你自便,我冲把脸去。”   语毕,王大海步履僵硬地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出水最凉的位置,用冰凉的水狠狠冲了两把发热的脸。   王大海直起身擦脸时,沈言正巧探头进来,一副也想用卫生间的样子,两人四目相交片刻,沈言的视线便不经意地落在王大海的毛巾上——这条毛巾比较旧了,虽说王大海爱干净,会定期洗毛巾,但织物一旦旧起来颜色就难免显得灰突突。察觉到沈言在看什么,王大海往架子上放毛巾的手陡地顿住,出于某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诡异心态,突然就把昨天刚刚漂洗过、还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旧毛巾卷吧卷吧扔进了纸篓里。   沈言神色成迷地看着纸篓中惨遭遗弃的旧毛巾:“……”   “一给你拿新毛巾我就想起来了,我这条也该换换了。”王大海说着,打开盥洗台下的柜子取出两条颜色不同的新毛巾,一脸镇定道,“你要哪个色?”   “唔,蓝的吧。”沈言指指。   王大海把两条新毛巾在毛巾架上挂好,快步走出卫生间,去玄关把自己脚上坏了一处但不影响穿的拖鞋也换掉了。   我怎么回事儿呢……王大海反思着今天自己略显失常的行为,觉得自己可能是怕在弟弟朋友面前给弟弟丢脸,越想越觉得这么解释得通,遂放下心来。   卧室里,沈言将自己那点儿行李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好,抽出两本练习册去书房,并果断地打开了电脑……   “我就下个客户端。”沈言喃喃自语道,“等我下完客户端作业也写完了。”   五分钟后,沈言翻开数学练习册做题,他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还能糊弄糊弄拉拉分,其余的科目成绩都比较着急,所以做作业时他也习惯先做顺手的两门,其它科目做不完就抄同学的,如此这般恶性循环,成绩就越来越糟糕。   沈言数学作业还没做完,电脑就传来叮的一声下载完毕提示,沈言脚一蹬,把转椅咻地滑到电脑前,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一边启动游戏一边甩锅道:“这网速下载东西也太快了,打乱我的计划。”   沈言的号也没少砸钱,身上只有三件装备不是橙的,沈言兴致勃勃地搓搓手,正打算去战场收割一圈人头,密聊界面就忽然跳出一条信息。   我超凶:“你作业写完了吗?”   沈言硬着头皮撒谎:“写完了啊。”   我超凶:“写完个毛线。”   沈言:“……”   我超凶:“你要是晚上八点上的我也就信了,我们两点半吃完饭,你回家到现在也就才两个小时,你能写完什么?”   沈言:“哥我就玩半个小时!半个小时!”   我超凶:“写完再玩!不然你半个小时就变成正无穷个小时了!”   沈言还想再耍个赖,就见帮会频道里王小溪刷起了公告。   [帮会]我超凶:“会长又没写完作业就玩游戏,弄他弄他!”   [帮会]倚剑醉千觞:“来了,报坐标。”   沈言一看是陌生的ID,顺手点开倚剑醉千觞的属性界面,险些被对方的一身橙装晃瞎眼。   [帮会]妄言:“这哥们儿谁啊?”   [帮会]倚剑醉千觞:“我超凶他老公。”   [帮会]倚剑醉千觞:“我在你后面了,小屁孩儿写作业去。”   沈言急忙调整视角朝后转,然而后面空无一人,沈言心知上当急忙要转回去,却已被李澜风牢牢控住,唰唰几个连招下了小半管血,沈言急忙解控,可刚解了还不到一秒,就被刀客的控制技一刀掀翻在地。   沈言委屈大叫:“你们不是吧!夫妻档合伙欺负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海:你让言言玩半个小时,别打他,我看着他,肯定不让他玩多。   言言:嘿嘿嘿!来啊杀我啊!come on杀我啊!   溪妹:……我哥怕不是叛变了。 第39章 牛肉面与大蘑菇   沈言被这对夫妻档追杀得屁滚尿流, 堂堂一会之长活活被打成一会智障, 挣扎未果只得认栽下线,眼含热泪重新翻开数学练习册, 恶狠狠地一口气干翻了三道题。   三个人头, 还是连杀!贪玩的小沈言默默自嗨, 把作业想象成敌对阵营玩家。   这时, 书房门忽然被王大海推开一条缝, 语气憨厚的低音炮传进沈言耳朵里:“同学,晚上我煮点儿牛肉面行不行?你有什么忌口的?”   “行的, ”沈言耳朵微微动了动,“我没有忌口, 谢谢哥哥。”   王大海笑出一口白牙:“谢什么, 要不我自己也得做。”   说完, 他转身给沈言带上门,没过一会儿,便有菜刀与案板相碰的声音顽强穿透门板。   沈言心念一动,无声地踱至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 那笃笃笃切东西的声音便明晰起来, 还混合着电磁炉模糊的嗡鸣声和蔬菜嚓嚓被切断的脆响。过了一会儿水滚沸了,随着大团淡白的水汽从锅中腾起,抽油烟机开始工作的声音也加入了豪华音效套餐。沈言想起小学一年级放学回家的场景, 那年他妈妈还没跟人走, 他在小屋里写作业时, 隔着门板听见的就是这样复杂却又有条不紊的声音。   很有家的感觉。   沈言竖着耳朵听了会儿, 掩上门回去写作业,心脏像是泡在一汪温吞的水里,令他在这个尚属陌生的环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王大海来招呼沈言吃饭。   桌上摆着两大碗面条,炖至熟烂的牛肉一块块铺满了大半个碗面,细白面条浸在汤汁里,一小撮香葱像个小宝塔似的垒在面上,肉香浓郁,桌上还有一盘拌土豆丝与一盘皮蛋豆腐,处处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么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小少爷表示惊讶。   “牛肉我提前炖好的,昨天晚上拿小锅煨上焖了一整宿,可烂乎了,你放开了吃,锅里还有。”肉食动物王大海笑呵呵地说着,把冰箱冷藏柜门拉开至最大,把里面冰镇的饮料展示给沈言看,“你看你喝点儿什么?”   “可乐,谢谢哥哥。”沈言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嚼着一块香软得几乎入口即化的牛腩,眼睛缓缓瞪圆了,道,“这个太好吃了,比面馆的还好吃。”   王大海用面巾纸擦擦易拉罐口,帮沈言打开放在桌上,得意得直挠头:“哥做饭一般厨师比不了,得我爸真传了。”   沈言吃得没嘴可说话,只能飞快点头以示同意,几乎快要点出残影。   王大海夹了一大筷子面和肉,吭哧一口全塞进嘴里,一口可顶沈言三口。沈言闭紧嘴唇,脊背挺得溜直,无声而文雅地嚼着面,同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望着吃相风卷残云的王大海。他倒是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王大海吃相挺好玩儿的,像头大老虎,啊呜一口下去好像小半碗都没了似的。   两人对视片刻,王大海咕咚咽下一口面,他小麦肤色看不出脸红脸白,只是表情好像不太好意思。于是下第二筷子时王大海就少夹了不少,还下意识地模仿着沈言的模样,把铁塔似的身体坐端正了些。   沈言机灵通透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小狐狸式的笑意,似是看出了什么却不点破,只安静地继续吃面。   两人面对面吃着,沈言冷不丁抛出一句:“我想起来我爸了。”   王大海:“嗯?”   沈言语气轻快道:“我妈刚走那段时间,我爸不会做别的,当时家里也没钱,他就天天给我下面条,也是两个人这么面对面坐一张桌子吃面,我连吃了一个月。”   王大海摸摸自己的脸,闷声道:“那意思,我像你爸?”   沈言偏过脸笑出声:“不是这个意思。”   当时八岁的小沈言由于长得和母亲太像,是父亲主要的迁怒对象,父子俩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对坐着,吃着没滋没味的清汤面,沈父体格不算强壮,但在当时八岁的小沈言看来也可算是铁塔般高大的存在。那段时间每晚吃饭的时候,小沈言只要一句话说得不称父亲心意亦或是哪里表现得没家教了,可能便会招来一通“不愧是你那个偷汉子妈亲生的”之类的冷嘲热讽,小沈言便只得规规矩矩、悄无声息、小口小口地吃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如果要列举沈言童年最糟糕记忆的话,和父亲连续一起吃面条一个月绝对可以入选TOP3。   九年后的今天,一样是在家里面对面吃面条的场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美味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面,和一个温柔宽厚的人,九年前严重缺失的温度仿佛在今天补了回来,沈言感觉周身暖融融的,好像被大太阳炙热地烤着。   “那是什么意思啊?”王大海问。   “就是……”沈言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却发现这么细腻的想法很难用口头语言表达明白,便摇了摇头,“没事儿,随便说说的。”   王大海只好继续埋头吃面。   饭后,沈言回书房做作业,对时尚的毕生追求只是“干净整洁”的王大海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洗完碗就一直泡在卫生间照镜子,把脸转来转去,对面部细纹进行地毯式搜索。   王大海找了一会儿没找出个所以然,愣愣地走出卫生间,坐在沙发上拄着额头掏出手机,点开王小溪的微信界面又窘迫地关上,他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后,正窝在李澜风怀里看电影的王小溪忽然收到了一条离奇的微信:“小溪,问你个事儿,哥看着显老吗?”   王小溪:“哥你被绑架了吗?另类求助?”   王大海:“……”   王大海:“不是,你要不认识我的话,你看我像几岁的?”   王小溪身子往前一探,暂停了电影,又躺回人形沙发李澜风身上,打字:“听实话?”   王大海:“嗯。”   王小溪坦诚道:“看脸的话26、7吧,你一点儿都不显老,不过你如果平时能稍微注意一下皮肤保养的话,肯定还会更显年轻。”   王大海发自肺腑地不解了:“那不看脸呢?不看脸看哪?”   王小溪幽幽道:“穿衣打扮啊,看衣服的话你的年龄就比较飘忽了,有时候像二十多岁,有时候像三十多,甚至有时候……感觉你不是我哥,是我爸。”   今天第二次被人说像爸的王大海如遭雷击,黑着脸僵在沙发上,从一座铁塔变成了一座黑塔。   王小溪:“怎么了哥,终于想提升一下形象了?用不用我陪你逛街,一句话。”   王大海挠挠头,故作镇定:“不急,就随便找你聊聊,下周你有空再说吧。”   王小溪回了个好字,就窝在李澜风怀里继续看电影。   十分钟后,王大海又发来一条微信,用的还是那种事不关己议论别人的口吻:“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有的男的也爱保养呢,他们怎么保养的你知道吗?”   王小溪:“……”   李澜风:“咱哥,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王小溪冷静了片刻,表示自己明天会整理出一套系统完善的男士保养秘笈给王大海发过去,王大海假意推辞道:“不用了,我就好奇,随便一问。”   王小溪乖巧道:“好的,那就不发了。”   王大海:“……发。”   我弟这小孩儿,怎么蔫坏蔫坏的呢?   王小溪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我哥真是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个大宝贝!   凌晨三点,王大海迷迷糊糊地醒来,下地上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路过沈言的卧室时,王大海脚步一顿。   王小溪睡觉素来不老实,小时候踹襁褓长大了踹被,所以王大海照顾弟弟的十九年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半夜只要他醒了,他就会去看眼王小溪的被,防止弟弟冻感冒。所以这会儿路过沈言的卧室时,王大海也出于照料者的本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沈言卧室门推开一条小缝,检查沈言的盖被情况。   沈言的卧室里不是全黑的,床脚的插座上插着一个白光小夜灯,柔亮的光线将室内的一切都照得很清晰,而沈言睡觉也确实不老实——他把被子全弄到自己怀里,像抱毛绒玩具似的抱着,两条光裸修长的腿夹着被子,线条美好的肩膀、锁骨与胸口尽数暴露在外,也许是王大海开门的声音惊扰到他了,沈言嘴唇翕动,含含糊糊地梦呓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冲着王大海……而他的身上,什么都没穿。   王大海像一尊浇筑在沈言卧室门口的雕塑般定立原地,脑袋里仿佛被几只大号锤子轮番砸过,耳朵里皆是心脏剧跳时发出的咣咣咣的轰隆声,有种前所未有、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奇妙感觉从天灵盖一路滚烫火热地劈下,直抵身体某处不可言说的所在……   “诶?”王大海吓了一跳,惊恐又震怒地低头瞪着自家小兄弟。   蘑菇王的大蘑菇,在这一刻,站起来了。 第40章 王小海与一只眼   这变化出现得太突兀, 王大海被汹涌强烈的震惊与不相信席卷而过, 茫然、呆滞又无助地钉在原地,活像一根被蝗虫卷过的庄稼杆子。   这时,沈言身子动了动,不知是醒了还是又要翻身, 王大海被床上的小东西吓得头皮一紧, 急忙关门, 可由于惊慌失措加力气太大, 王大海这一下没控制好力道, 门板重重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沉闷而强劲的声浪在寂静深夜畅行无阻,别说沈言,就连隔壁邻居怕是都听见了。王大海吃了一惊, 撒腿就跑,结实的脚底板在地板上砸出一连串砰砰砰的爆响,仿佛有人在屋里放二踢脚。   这一串响动搞下来, 床上的沈言已经不是被没被吵醒的问题了,而是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弹了起来,意识朦胧间还以为是X市地震了。   沈言拍拍脸蛋迅速冷静下来,仔细一听便立刻排除了地震可能, 睡眼惺忪的小少年坐在床上, 回想起自己半梦半醒时听见的开门声以及一声惊讶的“诶?”, 再联系起关门声、跑步声, 以及自己裸睡的习惯, 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便飞快成形,沈言眼珠狡黠地一转,在脑内把王大海这一分钟内的一连串举动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   与此同时,王大海正背靠着卧室门喘气,用瞪视阶级敌人的凶狠目光瞪视着王小海,而王小海也回之以倔强而沉默的坚硬,用仅有的一只独眼冷酷地凝视着王大海,丝毫没有退缩!   王大海:“……”   王小海:“……”   受了这么多年压迫,我王小海是时候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儿?”王大海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唾沫,满脸通红地在卧室里转了两圈,脑子里全是方才沈言的模样,令他欲罢不能。   王大海虽迟钝,但眼看就快要三十的人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起初的茫然过后他已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体对沈言的渴求,这种渴求强烈而清晰,容不得模糊和狡辩,他的身体的确就是想用力地抱沈言、摸沈言、亲沈言,甚至还想……   别他妈想了!王大海无声地怒吼,打断脑内的绮思,在心中痛斥自己——   人家小孩儿比你小那么多,还上学呢!王大海你是个人不?再说人家还是个男孩儿!想啥歪门邪道的呢?找不着对象憋出毛病了是怎么着?   王大海正愤怒地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卧室的门板忽然被轻轻敲了三声。   卧室门没锁,王大海又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他吓得一个飞身扑到床上,床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二里地外都快听见了。   “进来吧。”王大海扯过被子盖住下半身。   沈言推开门,只探进去一个脑袋。   王大海之前去厕所,开了床头灯,现在还没关,柔和的光线从斜上方照下来,将肌肉块间的沟壑阴影强调得更加明显,王大海健美且毫无赘肉的上半身在这样的光照下显得更诱人,配上剑眉星目的长相,不看气质衣品单论硬件条件的话,说他是绝大多数小受的终极梦想也并不夸张。   沈言大大方方地看着他,问:“哥哥,刚才我卧室里是你吗?”   王大海起初不想认,可不承认又担心小孩儿会害怕,还是只能承认。因为心虚,沈言还什么都没说,王大海就积极主动地招供了一箩筐:“是我,我就是怕你踹被,我弟天天晚上踹被给我踹出习惯了,总担心别人踹没踹被,我以后就不去看了……”   沈言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抬脚往王大海的卧室里迈了一步。   沈言推开王大海卧室门后,是保持着伸长脖子只探进一个脑袋的谨慎姿势,加上王大海刚看过沈言不穿衣服的模样,就自然而然地以为沈言身上没穿,沈言这么往屋里一迈,王大海瞬间别开视线,窘迫得全身肌肉紧绷,耳朵都红了。   沈言清浅的声音传来:“那就好,我怕进来坏人什么的。”   王大海完全不敢看他,僵硬地盯着自己被子下的腿,摆手道:“没,有哥在你就放心睡,什么坏人也打不过我。”   “好。”沈言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故作困惑状道,“哥哥你怎么不看我啊?”   “没,”王大海窘得挠挠头又搔搔鼻尖,“没不看你。”   看就看,王大海你思想纯洁一点儿!王大海怀着赴死般的心情,老脸通红地一个猛抬头。   然而沈言却穿着一套家居服,扣子严严实实地一路系到领口,脚上穿着棉布拖鞋手还插着兜,全身上下就露张脸。   就露张脸!   白紧张了……王大海瞬间松了口气,他是直来直去不懂掩饰自己肢体语言的类型,所以这个松口气的表现极其明显,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笔直的脊背也随之一弯,就差直接开口说“我松了口气了”。   沈言险些被他逗死,表面却不动声色,只乖巧地说了句“哥哥晚安”,便帮王大海关上门回去睡觉了。   王大海如获大赦,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   虽说欲望消不下去很难熬,但王大海生性正义耿直,实在无法放任自己幻想着年纪这么小的沈言自嗨,可这会儿他脑子里偏偏就只有沈言,少年被小夜灯柔和光芒勾勒出的身体清瘦纤细,每一道线条都美好得无法言喻。   王大海试着幻想了几个漂亮的女明星,未果,又硬着头皮想了几个男明星,也没什么感觉,而且或许是因为亲眼近距离看见的画面印象更深刻的缘故,沈言裸睡的一幕就像在王大海脑袋里生根了一样挥之不去,王大海郁闷地发现自己今天晚上根本无法在不幻想沈言的前提下安抚好自己的欲望。所以最后王大海只好勒令自己忍住,带着烧灼得身体发疼的欲望痛苦地躺在床上数羊,两只大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身体两侧,坚决不肯向龌龊低头!   ……   十分钟后,王大海霍地起身,一脚踹开被子跳下床,一口气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我让你精力旺盛!我让你精力旺盛!”每做一个俯卧撑,王大海就恨恨地念一句。   ……   于是,情窦初开的一夜就这样在汗水与拼搏中纯洁地度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海步行送沈言去学校。   从家通往二中的路王大海熟悉得很,走路五分钟,开车更快,这是沈言从这边去学校的第一天,他带沈言走一遍,沈言以后就可以自己走了。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被欲望折磨得一宿没睡好觉的王大海眼圈微微发黑,神情拘谨,和走在他左边的沈言维持着大约30公分的安全距离,连走路时左手的摆臂幅度都比右手小一些,像怕碰着沈言似的。   “在这边住上学真方便。”沈言开启闲聊模式,“我从自己家到学校一趟坐出租车要15块钱。”   “是方便,专门就为了上这学校买的房。”王大海应着。今天沈言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夏季校服,浅色半袖衬衫配长裤,衬衫领口很随意地开着两颗扣子,清爽中透着活泼的少年气,比穿常服时还好看。王大海早晨起来看了沈言一眼就从头到脚不自在,他怕自己再犯昨天半夜的毛病,这一路上说话时眼睛都不敢看沈言,直勾勾地目视前方,道,“你平时上放学走路就行,不过要是下雨下雪的我就开车接送你。”   沈言的小脸盘一亮:“真的啊?谢谢哥哥。”   “肯定真的。”王大海心想小孩儿也太客气了,“这有什么,一脚油门的事儿。”   沈言一笑:“嗯。”   沈言父亲是在沈言十岁时开始发达的,生意刚有起色不久他就买了车,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沈父的车也越换越好,后来还雇了专职司机。   可是从沈言小学四年级直到沈言念高二这些年,无论学校有多远、天气多恶劣,他父亲也从来没接送过他。沈言自小在父亲不喜欢自己的阴影下长大,苟得久了察言观色就厉害得很,他看得出父亲不管自己只是因为嫌自己麻烦而已,在对待沈言的问题上,沈父秉承着“能靠钱解决的事儿绝对不靠别的解决”的原则,因为他的钱很多,愿意分给沈言的时间和精力却很少。   所以在沈言看来,被人车接车送是件有些奢侈的事情。   这时两人已快到学校正门了,人行道上出现了骑车的学生,一个男生几乎是擦着沈言骑了过去,沈言往王大海的方向躲去,两人之间30公分的安全距离一秒缩成0,两人穿的都是短袖,小臂露在外面的皮肤便贴在了一起。在沈言光滑温热的手臂贴到自己的一刹那,王大海的身体敏感地一颤,结巴道:“小、小心点儿。”   “嗯。”沈言唇角翘了翘,仿佛在忍笑。   沈言没再拉开距离,于是两人的手臂就时不时蜻蜓点水式地互相碰碰,王大海表情越来越僵硬,幸好他们维持着这个状态没多久就走到了学校大门,王大海得救一样站定在校门口,挥挥手道:“晚上见。”   “哥哥晚上见。”沈言乖巧挥手,清凌凌的少年站在校门口的一丛矮花树前,像幅画似的。   王大海心尖一热,叫住正要转身走开的沈言,温声问:“晚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第41章 敷面膜与追追剧   送完沈言上学, 王大海回公司忙工作。   自从靠种植黑皮鸡枞菌赚到第一桶金后,王大海就一直没有停止拓展业务的脚步。   王大海性格虽憨厚, 但偏偏在捕捉市场需求的方面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十年时间下来, 他现已承包了相当大的一片土地,不光种植黑皮鸡枞菌这一种作物, 而是什么赚钱种什么, 只不过因为是种蘑菇起家, 所以“蘑菇王”这个响当当称号还是在头上挂着,当地业内人士一提到蘑菇王就知道是他王大海。   王大海的公司离二中很近,是一个小写字间, 这里工作的员工不多, 主要是负责处理往来订单、客户销售、财务账目之类的事情, 王大海大部分的员工都在郊外的种植场工作。   公司起步之前,王大海天天和这些员工们一起住在种植场, 起早贪黑事必躬亲,甚至还有过亲自撸胳膊挽袖子下地干活儿的经历。如今事业上了轨道,王大海主要的工作场所已变成了办公室, 不过他仍然每周都会抽空去种植场看看。一眼望不断的青空与田野,深浅层叠、在风中起起伏伏的绿浪,奔涌的大河与溪涧……每当看见这些,王大海的种种烦心事儿就会一扫而空, 觉得天大地大, 除了家人之外没什么是值得挂碍的。   王大海处理完工作是下午三点, 他正往公司外走着,琢磨着晚上做点儿什么好吃的,微信提示便忽然响起,王大海一看,是王小溪发来的长长一篇男士护肤保养秘笈,以及一份详细的护肤品清单。   王小溪:“哥,这是我针对你的肤质专门给你写的,你研究研究。”   王大海秒回:“好。”   王小溪那边静了一会儿,又道:“哥,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王大海瞬间否认:“不是,没有的事儿,别瞎说。”   王小溪忧心忡忡:“哥,你如果喜欢上谁了一定和我说啊,我又不会笑你,而且我还能帮你把把关。”   如果换个人当自己哥王小溪肯定不会管这么宽,但王大海实在太好骗了,这么一个老实又纯情的钻石王老五,王小溪是真怕他哥一个不小心让人给耍了。   王大海一本正经道:“真没有,你哥好歹是个公司老板,一天天地不少见客户,不能总灰头土脸的对不对?”   今天又变成公司老板了?不自称总裁了?王小溪疑虑重重,假意附和:“哥你说的对。”   王大海松了口气,上了他的小破车,带着护肤品清单往商业街的方向开。   我这纯是为了见客户有面子,王大海疯狂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客户一看这老板精精神神的保养得好,也更愿意下订单不是?   于是十五分钟后,某商场一楼护肤品专柜前突然冒出一座无声的铁塔。   闪闪发光的展示柜后,妆容精致的柜姐冲矗立在前方的英俊型男嫣然一笑,正欲开口招呼,型男忽然原地转体180度,带着两个通红的耳朵大步走开了。   窘迫得脸通红的王大海在各大护肤品专柜间来来回回穿梭了几趟,用眼角四处瞟着,加上那一身肌肉块,比起来买东西的顾客,倒更像是打劫前负责来踩点儿的绿林好汉……   化妆品与护肤品专区内,国际名模与知名艺人或时尚霸气或美艳绝伦的面容在大幅广告牌上向王大海投之以冷傲的眼神,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们沐浴在刻意设计过的灯光下,在专柜前挑选商品的几个小姑娘与柜姐皆是妆容服饰一丝不苟的模样,某一线品牌专柜前的一个小姑娘似乎说错了一句什么,后面的柜姐立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这林林总总的细节在这一小片区域内织出了一张网,网内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昂贵、高傲,且容错率极低的时尚气场中,可怜的蘑菇王什么都搞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张嘴说话就能把卖东西的小姑娘逗死。   在进行了一番漫长的心理建设后,王大海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买点儿东西就要被巡逻的保安盯上了,这才硬着头皮调出手机里的清单,瞅准了一家专柜走过去。   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王大海的两片薄唇紧抿成一线,只把手机屏幕转向柜姐,指了指上面自己需要的东西。   “先生是需要购买这款乳液吗?”柜姐好奇地打量着王大海。   王大海言简意赅:“对。”   柜姐二话没说,直接给王大海开了单子,王大海如释重负,拿着单子去交完钱回来取东西,整个过程中只说了三个字,“对”和“谢谢”。   首次试探成功,王大海十分满意,如法炮制了几回合,总算是把清单上的东西集齐了。   很显然,农民企业家蘑菇王即将华丽转身成为霸道总裁精英男!   这天晚上,沈言放学回家,一推门就看见王大海系着个小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桌上一盘糖醋鱼,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王大海还端着一大盆菌菇养生汤往桌上放。   “回来了。”王大海笑呵呵地招呼沈言,“快洗洗手吃饭。”   今早晨王大海问沈言晚上想吃什么时沈言的答复是“什么都可以”,所以王大海就随便做了,沈言洗完手回来,不好意思地问:“哥哥,做这么多能吃完吗?”   “能,放心。”王大海把一满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推过去,豪爽道,“哥的饭量你想象不到。”   沈言哧地笑出声,王大海顿时一阵莫名的后悔,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毕竟饭量大和精致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沾边!   沈言在桌边端端正正地坐下,举起筷子,却没急着吃饭,而是开口道:“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王大海忙道:“你说。”   沈言模样很乖,文绉绉地说道:“我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在这吃饭,应该每个月交给你一定数额买菜的钱。”   “不用!”王大海一愣,乐了,“同学你不用见外,我弟托我照顾你,我哪能收你钱。”   沈言坚持:“这和是谁拜托的没关系,就是应该交的,我手里还有很多压岁钱……”   “别别别,你自己留着。”王大海连连摆手,“不然等你压岁钱花完了怎么弄?”   “我去打假期工。”沈小少爷面皮隐隐发烫,“放暑假我就去。”   王大海仍是摇头,语气温柔宽和:“这要是我弟高二好不容易放个暑假还得天天出去打工赚钱,我得心疼死。不然你这样,你就按一个月给我五百算,先记着帐,等你大学毕业有工作了再统一还,哥不收利息。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一顿能吃多少?”   “我很能吃的。”沈言拍拍自己平坦的小腹,见王大海只是笑,便也跟着笑了,“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你是对谁都这么好吗?”   “没。”王大海憨厚地否认,“对谁都好哪行,也好不过来啊……你夹这块肉,五花三层的,好吃。”   沈言听话地伸筷子,夹起一大块形状格外方正,肥瘦道道相间的红烧肉,感觉这种小小的,却又掏心窝的质朴善意自己已经很久没受过了,暖得他眼眶泛起一丝细微的酸。   善良的樵夫把小狐狸抱了起来,用温热的手掌攥住四只凉冰冰的小肉垫,给小狐狸取暖,向来狡猾的小狐狸被暖成了一个毫无威胁的毛团子。   饭后,沈言进书房写作业。   一口气写了一个多小时后,沈言抻着懒腰起身,想去个洗手间,王大海家的书房门对着客厅沙发,所以沈言一开门便看见了王大海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王大海对面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乡村爱情》第十部 ,电视音量调得很小,沙发前方摆着一个泡脚用的小木桶,两条结实的毛腿把小木桶塞得满满登登,一条崭新的擦脚巾叠放在旁边的踏脚凳上,而沙发上的王大海正双手扯着一张面膜的两角,把面膜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脸,眼看就要敷下去……   很坏很坏的沈小狐狸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大海身后,忽然糯糯地叫了声:“哥哥。”   “啊!”王大海惊得发出一声低吼,虎躯一震,差点儿把面膜塞屁股底下。   沈言忍笑忍得脸酸,无辜地问:“在敷面膜?”   “啊,随便敷敷。”王大海见面膜一事已然败露,便不再多做抵抗,慌慌张张地展开拳头,把被攥得皱皱巴巴的面膜抖平了,他怕沈言觉得自己娘炮,遂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都我弟的,他落家里了我就敷着玩儿……”   “喔。”沈言眼珠一转,绕过沙发走到王大海面前,接过王大海手里的面膜问,“你会敷吗?我帮你?”   “好,好。”王大海心虚地连连点头。   沈言一条腿跪在沙发上,一条腿撑着地,这姿势看起来有点儿像是要骑在王大海腿上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哪也没碰着,他穿着一件家居服,领口的第一颗扣没系,线条清厉的锁骨正好与王大海视线平齐,王大海昨晚憋了一宿硬是没发泄,正是敏感禁不起撩的时候,被沈言这姿势撩拨得邪念丛生,急忙别过视线不敢再看。   沈言俯视着王大海,通过王大海的表情变化把王大海的心路历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唇角愉悦地翘了翘,将手中面膜仔细地敷在王大海英俊且极具男人味的脸上,又用指肚将面膜不服帖的边缘按了一遍,就像在摸王大海的脸一样,王大海臊得面颊滚烫,脸上凉冰冰的面膜很快就被他焐热乎了。   沈言帮王大海敷完面膜却没马上走,而是站在沙发前看着电视,一字字念着右下角的四个字:“乡村爱情?”   王大海怕沈言嫌自己土老帽,急忙调动起脑内的全部时尚知识,回忆着王小溪说话时的惯用词,不伦不类地说道:“嗯,《乡村爱情》第十季,我平时闲着没事就爱追追剧。”   沈言肩膀一颤。   王大海透过面膜上的两个窟窿眼儿望着沈言,心头热热的,他被这股热驱动着,继续笨拙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弟说他就没见过我这样的,别的总裁夜生活都特丰富,就我天天在家看电视,哈哈。”   “嗯,的确……我去下洗手间。”沈言敷衍地应了一句,突然尿急似的扭头大步走进洗手间,关上门的一瞬便无声地蹲在地上笑成了狗。   这个人……沈言笑得肩膀直颤,怎么这么可爱的啊!? 第42章 数心跳与开飞机   平静的几天过去, 又到了周六。   周六沈言也是一整天的课,不过晚上六点半就放学,今天早晨吃饭时王大海提议晚上放学了带沈言出去看场电影放松放松,再吃顿火锅烤肉之类家里不方便做的,贪玩的沈言同学欣然同意。现在院线热映的一部超级英雄电影他盼望很久了,自打北美上映之后就一直惦记着, 中午休息时沈言在网上订好了电影票,整整一下午加一个晚自习都美滋滋的。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已整装待发的沈言小豹子一样率先蹿出教室, 一路飞奔到学校大门, 门外马路两侧停满了来接学生的车,沈言抻长脖子搜寻王大海的小破车。然而,比小破车先闯入沈言视线的却是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抱怀站在车旁。   男人长得不丑, 中等相貌,只是脸上皱纹很深,鹰钩鼻显得有些阴鸷, 身子微微佝偻着,不耐烦地咬着嘴里的烟, 虽背倚豪车、服饰考究, 但所谓贵族气质却是一丝儿都没有,一副市侩精明的模样。   沈言瞥见他, 心登时猛地一跳——这是他爸, 沈峻辉, 沈言一看见他就觉得之前被他轮着椅子砸过的腿隐隐作痛。   “言言,来。”沈峻辉也看见沈言,片刻前阴鸷的神色一扫而空,像被加了个和善滤镜一样,眉眼间皆泛着笑意。沈言被他爸善意的表现弄得一怔,只是七、八米的距离而已,他却拔腿朝沈峻辉跑去,冲到父亲面前猛地一个急刹车,忐忑又期待地叫了声:“爸!”   沈峻辉笑呵呵地在沈言肩上拍了拍,用一种油滑的温和语气问:“你这一个多礼拜不回家,同学家也找不着你,公安局也查不着你住宿信息,你住哪了?知道爸爸着急吗?”   父亲居然去公安局找人帮查自己住宿信息……沈言心头掠过一丝阴翳,可他们父子二人每次起争执都是沈言主动认错,沈峻辉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绝不会主动向儿子放低姿态,向来缺少关爱的沈言一时受宠若惊,脑子晕乎乎的,迅速无视了各种不妥,怀着万分之一的期待盼望着父亲这次或许是想通了,以后真的能对自己好,便急急道:“我在一个朋友家里住的。”顿了顿,怕父亲以为自己乱交什么狐朋狗友,又忙连珠炮地补充道,“他是S大的,学习特别好,他高中也念二中,比我大两届是我学长。”   ——机智地模糊掉了他和王小溪是在网游里认识的事实!   沈峻辉点点头,捏着儿子的肩膀亲昵地晃了晃,主动承认错误道:“爸爸这几天反省了,的确是爸爸态度不对,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打你,你不生爸爸气吧?”   沈言把头摇出残影:“不生!”   “真是好孩子。”沈峻辉低了低头,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道,“那跟爸爸回家吧,下个月你爷爷八十大寿,你还得去贺寿呢。”   好不容易被父亲温柔对待了一次,沈言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微微发颤,可警觉的天性让他还是多问了一句:“爸爸,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沈峻辉闻言扭头盯他一眼,仇视的情绪有一瞬的外漏,被沈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这个事儿,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沈峻辉重新挤出一副与人谈生意时的和善笑模样,跟儿子打着太极拳,“你先和爸爸回家,这个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谈。”   “爸……”沈言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沈言明白,出柜的事父母一时接受不了也无可厚非,要慢慢谈也很正常,可沈峻辉方才那一瞬堪称仇恨的眼神让沈言实在无法欺骗自己,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爸,你还觉得我是变态,给你丢脸了吗?”   沈峻辉淡淡道:“没有。”   沈言善于察言观色,一听就知道爸爸是在说谎,心里顿时难过得不行。   “走吧,先上车再说。”沈峻辉催促道。   沈言没动,并完全是出于直觉地四下扫视了一圈,结果这么一扫,他便冷不丁地看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越野车,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在往这边看,他们穿着紧得箍身的迷彩T恤,沈言一望过去他们就纷纷别过视线。   “爸,那两个人干什么的?”沈言警觉地问。   “哪两个?”沈峻辉皱着眉问,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不得不说老狐狸演技还是不错的,如果换个人八成就要被他诓过去了,但沈言可是他亲儿子,十七年的父子不是白当的,沈峻辉脸上哪怕是再细微的不对劲也逃不过沈言的眼睛。   沈言眸光蓦地一暗,冷声道:“爸,你说谎我能看出来。”   父子两人无言对望,一大一小两对眼珠皆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把种种情绪都封在了里面,一段漫长又短暂的对峙后,沈峻辉用谈生意时蛊惑对方让步的纯良语气道:“爸爸去咨询了,你这个能治,学校这边爸爸先帮你请假。”   沈言好看的脸蛋有一瞬的扭曲:“治什么?我又没病。”   “他们治好过你这样的孩子。”沈峻辉压着火,“言言你不懂,性取向是可以后天干预的。”   沈言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像看个疯子一样看着他爸:“网瘾戒除中心?”   “不是。”沈峻辉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青少年拓展训练中心。”   “爸你知道那里面什么样吗?”沈言警惕地瞄着越野车边的两个人,随时准备跑路。他在新闻里看过类似的事件,家长配合教官“抓捕”所谓需要被改造的青少年,而受害者进了那些打着教育机构旗号的倒霉地方就会遭受各种难以想象的非人虐待,比起集中营恐怕也不相上下,类似机构中学员死亡或重伤的案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出一次。   沈言深深吸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瞪着沈峻辉道:“前段时间新闻不是还报了吗?有一个在那种学校训练的16岁男生被教官打死……”   沈峻辉不耐烦地打断:“那不一样!这家是有办学资格的!”   “爸!”沈言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比划了几下,拼命试图解释,“这种机构都是换汤不换药,不管有没有办学资格都一样,爸你……”   沈峻辉不再掩饰,大手一挥粗暴打断儿子的话,厉声喝问道:“你是不是非要当同性恋不可!?”   沈言一抬眼,正对上父亲淬了毒一样仇视的目光。   沈言身子轻轻一晃,感觉地面在塌陷。   “我不是‘非要当’,我是生来就是……”沈言喃喃念着这句话,而这句话他在挨打那天已经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是个屁!”沈峻辉露出了本来面目,精瘦的脖子上青筋暴凸,声嘶力竭地冲着儿子咆哮,“你今天不去也得去!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让人打死在里边,也比你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强!你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屁的能耐都没有,就知道给我丢人!”   沈言眼圈一下就红了,他狠狠咬了下嘴唇把眼泪憋回去,颤声问:“你真觉得我让人打死都比给你‘丢人’强吗?我是你儿子,你不是做过亲子鉴定吗?爸……”   “别叫我爸!你现在没资格叫!”沈峻辉砰地一拍车顶盖,冲不远处的两个教官一招手,沈言见势不妙拔腿要跑,沈峻辉却死命钳住他手臂,一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一记耳光抽下去,沈言拗不过父亲,咬牙准备挨揍。   然而,短暂的静默后,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到来,两个抓人的教官也猛地在一米外站定了,沈言泪眼汪汪地一抬头,看见父亲的手臂被一只鹰爪般的大手牢牢攥住了。沈言使劲眨眨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极力压抑着怒气的脸,小麦肤色,英俊刚毅,两道硬气的眉紧拧着。   是王大海。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王大海沉声道。   沈峻辉试图把手抽回来,未果,吹胡子瞪眼地问:“你是谁?”   王大海警惕地瞪着那两个教官,强行掰开沈峻辉钳着沈言胳膊的手,把沈言拨到身后,铁塔般高大的身体把清瘦的沈言整个挡在后面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做完这些,王大海才自我介绍道:“我弟弟是沈言朋友,沈言同学现在住我家。”   沈言回想着各种关于不正规教育机构的负面新闻,他原本就是半点苦都吃不了的性格,让他进那虐待人的地方真的和让他死没有区别。沈言越想越怕,抖如筛糠,在后面拽了拽王大海的衣服,颤声道:“哥哥,他们是青少年戒网中心的,我不跟他们走,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他们得弄死我。”   王大海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听这说话声也知道小孩儿吓坏了,他没回头,只反手攥住沈言一只吓得冰凉的手,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放心,待会儿哥还带你看电影呢。”   沈言被这一握握得心一颤,眼泪差点儿掉出来,但又被他忍住了。   沈峻辉冷笑一声,道:“我是沈言的父亲。”   王大海早已猜到了,黑着脸粗声叫人:“沈叔。”   沈峻辉顿时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噗。”沈言一秒破涕为笑,在眼眶里蓄了好久硬是没掉出去的眼泪一下子被挤了出来。   沈峻辉冷静了一下,不悦道:“我管教我自己儿子,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我才是沈言的监护人。”   王大海沉默片刻,道:“沈叔,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和你说,反正沈言不和你们走。”   沈峻辉被这个不讲理的“反正”噎得说不出话。   “你上车,在那边,看见没?”王大海把车钥匙塞给沈言,沈言扭头就跑,王大海在沈峻辉与两个教官面前鼓了鼓肱二头肌,满脸鄙夷,“我知道你们那破地方,孩子一送进去你们就往死里打,不拿人当人。”   两个教官仰起脸盯着钻进王大海车里的沈言,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抓人,可看着王大海这一身块儿他们又怂。   “你们,”王大海分别指指两个教官,目光狠厉如鹰,粗声威吓道,“我知道你们敢干这丧良心的买卖肯定有后台,我是拿你们学校没办法,但你们要是敢碰我们家小孩儿,我把你俩三条腿儿全掰折,这个话能不能听明白?”语毕,王大海又勉强维持住礼貌对沈峻辉道,“沈叔,你可能是不知道,他们那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你回去搜搜新闻吧。”   两个教官阴沉地绷着脸不吱声,沈峻辉仿佛还想说点儿什么,可王大海没等他们回话,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去。   沈言坐进副驾驶,想起父亲的话仍伤心得喘不上气,眼睛里含着一包新酝酿出的眼泪,却不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大海进了车,没说什么,只是先把车开走以防节外生枝,他开的方向是商业街,显然是还惦记着要带沈言看那部沈言盼了很久的超级英雄电影。车里很静,沈言粗重的喘气声、吸鼻子的声音,还有因为一直强忍着不肯落泪而不断不受控制地逸出鼻腔的闷哼声,声声清晰入耳。   沈言小时候是个爱哭包,然而妈妈走后就没人再纵容他这个毛病了,沈峻辉很讨厌他哭,觉得男孩哭就是没男孩样儿,没出息,沈言小时候无论是因为什么,总之只要是一开始掉眼泪,沈峻辉就会劈头盖脸斥他一顿,而沈言也深深地把“男生哭等于没出息”这一扭曲的价值观刻进脑袋里,常年累月这么憋屈下来,沈言已练就了一套憋眼泪大法。此时此刻沈言正死死攥着拳头,清瘦的身板因愤怒、伤心与克制而战栗着,他奋力睁大眼睛以增加眼球与空气的接触面积,想让眼眶里的眼泪加速风干。   几个路口等灯的间隙,王大海一直偷眼瞄着想哭却拼命压抑自己的沈言,车子又开出一个路口后,王大海忽然一脚刹车把车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   沈言这会儿脑子里是懵的,反应正迟钝着,只模糊地觉得王大海可能是有事要下车,他正这么想着,左手边安全带的锁扣就被王大海按了一下,安全带咻地缩了回去。   沈言呆兮兮地转脸看王大海,眼里噙的两包泪岌岌可危,仿佛脑袋轻轻一晃就要掉下来,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王大海的身体就忽然越过车中间的变速杆飞快贴近,紧接着,沈言整个被箍进一个结实宽厚的怀抱,王大海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哭就哭,不丢人,别憋着,哥有时候难受了还哭呢。”   “唔……”沈言先是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哽咽,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稳住情绪,可这个怀抱实在太温暖、太踏实了,加上王大海的手掌还哄小孩儿一样一下下在自己背上拍着,沈言心底被强行压抑多年的软弱如泄洪般倾落而下,来势汹涌且理直气壮,沈言吸足一口气,把脸贴在王大海胸口,不带任何内疚与自责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大海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沈言哭得直抽抽,他起初只是轻轻拍着沈言的背,拍了一会儿,又像触碰一枚随时会炸裂的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抚了下沈言的头发,见沈言没抗拒,才像摸王小溪的头一样用力摸了摸沈言的头,问:“你和你家里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爱玩网络游戏?”   “不是。”沈言尽情发泄了一通,已经平静下来不少,可他仍旧把脸埋在王大海胸前,用面颊贴着那一块沾湿的布料,小声道,“我现在不想说。”   “没事没事,”王大海忙道,“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唔。”沈言这次被亲爹伤了个透,加上刚刚这一气儿哭得缺氧,现在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踩着地面的双脚仿佛踏在软绵绵的云上,只有王大海的身体是坚实的、令人心安的,于是沈言就这么维持着被王大海抱在怀里的姿势,听着王大海隔着厚实的胸肌传来的激烈心跳。   而另一边,王大海对抱着沈言这件事也是一百分的愿意,由于那天晚上裸睡事件引发的闹剧,这几天王大海一直避免和沈言有肢体接触,也一直强迫自己不许想那些“歪门邪道”,然而渴望并不会因为压制就变得淡漠,相反,粗暴的压制只能带来更大的反弹,把沈言揽进怀里的一瞬王大海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甚至有种恨不得这么一直抱沈言抱到天亮的冲动。   “那个……同学。”王大海拍拍沈言肩膀,满心不舍地破坏了车中温馨又暧昧的气氛,老实地问,“还看电影不,再二十分钟开场了。”   “今天不看了。”沈言一动不动,像长在王大海胸前了似的。   还需要去电影院看什么超级英雄,这儿有个超级英雄正抱着他呢。   王大海便把手放回沈言背上,继续紧紧搂着他。   两人心照不宣地这么黏了好一会儿,沈言吸溜着鼻涕,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大约一分钟后,沈言晃了晃手机屏幕,指着上面的秒表,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哥哥,你心跳120下每分钟。”   王大海:“……”   片刻寂静后,王大海化身正义使者,愤然道:“可不,让他们给我气的,太不像话了那帮人。”   沈言没接这话,只含笑瞟了王大海一眼,他眼圈还红着,睫毛也湿漉漉,可怜巴巴的比平时更招人疼。王大海被这眼瞟得心跳速率再创新高,一想着小孩儿在这掐表数数呢,王大海顿时怕自己那点儿龌龊不堪的小心思露了馅儿,忙恋恋不舍地松开沈言坐回驾驶位上,慌慌张张地岔开话题:“那火锅还吃不吃?”   “吃吧。”沈言也坐好,系上安全带。   王大海老实巴交地导航火锅店,浑然不知身边的小狐狸精从这一刻开始认真地琢磨要吃人了。   “今天电影你没看上,”导航开始,王大海发动起小破车,边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小孩儿高兴高兴,“那哥明天带你去玩点儿别的?”   “好啊。”沈言问,“玩什么?”   “嗯……”王大海挠挠头,露出一个憨厚中透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哥带你开飞机,怎么样?真飞机。” 第43章 装睡觉与老实人   “开飞机?”沈言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地往王大海腿间某处瞄了一眼, 带着鼻音问, “去哪里开?”   王大海没留意沈老司机这一眼, 兴奋又强捺兴奋的模样有那么一瞬很像一个要带小伙伴去秘密基地的小男孩儿:“先保密, 你到那就知道了。”顿了顿, 又道,“不光能开飞机, 还有别的玩的东西, 可多了。”   沈言好奇心被勾起来,伤心劲儿就下去了些, 猜测道:“能开飞机,还能玩其他东西……是度假山庄吗?坐水上飞机?”   水上飞机沈言坐过, 现在很多景点都有这种项目,新鲜倒不算新鲜, 但确实好玩儿,沈言就是个贪玩的心性,一想着去玩就又来了些精神, 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你当度假山庄理解也行。”王大海嘿嘿一乐, 神秘地卖着关子, “不是水上飞机, 不用水也能飞,而且不光飞机好玩儿,别的项目你肯定也都没玩过。”   “我没玩过?”沈言的眉毛不服气地一挑, “我连蹦极都玩过。”   王大海仍然只是笑, 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   “度假山庄一般就是那些项目, ”沈言掰着手指头数,“骑马、射箭、温泉、高尔夫、狩猎、真人CS、游艇,还有什么你等我想想……”   王大海愈发得意,大手一挥道:“一个都没猜中,哈哈!”   沈言好奇地睁大眼睛,彻底被王大海撩起来了:“真的假的?到底是什么啊?登山?漂流?”   王大海摇头:“不是,你别猜了,你猜不着。”   沈言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搜肠刮肚地想着有什么自己没玩儿过的,倒是不怎么难过了。   火锅店到了,王大海停好车,扭头把沈言端详着,沈言抹了把红肿的眼睛,问:“我现在是不是可难看了?”   “哪难看?好看。”王大海倒不是违心安慰,他是真的觉得沈言怎么着都好看,“就是能看出来哭了。”   说着,王大海打开车上的储物盒,拿出一包没开封的湿巾递过去,道:“你先擦擦。”   沈言接过,发现这包湿巾是自己惯用的牌子,便拿在手里晃了晃,大大方方地问:“这个牌子是你刻意挑的吗?”   王大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前两天看你用来的。”   沈言唇角翘起,王大海见他笑,愈发臊得慌,忙下车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翻了翻,然后拉开副驾的门,往沈言头上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道:“这我弟落车上的,你帽檐压低点儿就看不清你眼睛了。”   心情恶劣时,美食永远可以为吃货带来慰藉。   王大海包揽了下肉涮肉和捞肉的任务,专心投喂他的小朋友,沈言化悲痛为食欲,一直吃到感觉肉都堆到喉咙口了才罢嘴,满肚子的蒙古羔羊肥牛上脑成功中和了一部分痛苦。   在今天之前,沈言对父爱还有期待,这份期待是他的软肋,也是沈峻辉可以攻击的弱点,然而现在沈言已彻底不再幻想父亲能善待自己了,期待没了,自然也就怎样都无所谓了。吃完最后一口,沈言重重放下筷子,把父亲说的那些扎心的话一股脑扫进了精神世界的垃圾桶,他现在只想躲沈峻辉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了才好。   隔着锅子蒸腾的白色水汽,沈言望着王大海的脸,叫了声:“哥哥。”   王大海温和地应着:“嗯?”   沈言在桌下绞紧了手,忐忑道:“我怕他们以后再来学校找我。”   “你不用担心。”王大海安抚他道,“下周一开始我天天接送你,就那俩教官那样儿的我能打他们十个来回。”   沈言又问:“但是万一万一,他们趁你不注意把我抓走了呢?”   王大海眼睛一瞪,透出几分护犊子的凶悍神色,道:“那我就带人砸他们学校去,爱谁谁,闹大了正好让媒体好好曝光曝光。”撂完狠话,王大海又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敛起凶相乐呵呵地逗着沈言道:“哥手底下人可多,还全是种地的,一个比一个劲儿大,到那一锄头轮倒一个,拖拉机当坦克开!”   听起来完全就是农民揭竿起义的架势!   沈言被他逗得止不住地笑,望着王大海的一双眼睛水亮水亮的,像是从井中捞起的一弯明月化进了眼底。   “反正你别怕,你把心都放在学习上就行了。”最后,王大海把手伸过热气蒸腾的锅子,在沈言头上重重揉了一把,浑然不知害他丢了心的小朋友已经很不听话地把心放在他身上了。   吃完火锅两人回到家,为了周日能玩个痛快,沈言换了拖鞋后一秒没耽误,直接钻进书房写作业。   他以前对学业不是很上心,总惦记着玩儿,作业经常是半写半抄着完成的,可现在他知道以后绝对靠不了家里了,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前途真的会成问题,脑内那根一直松弛的弦便自动自觉地绷紧了。   沈言从八点半马不停蹄地写到十二点半,期间王大海进了书房三趟,分别送了一杯热牛奶、两小碗切块去皮的芒果和香梨,还有一盘王小溪最喜欢的那种日式点心——昨天周五,是王大海固定给王小溪输送补给的日子,王大海去采购水果零食时每样都买了双份,一份就是给沈言的——沈言这嘴就一直没停过,被王大海喂得直打嗝。   这么一直写到十二点半,沈言只剩两科比较少的作业没写了,他正纠结着是加把劲儿再写一科,还是明天玩完回来再说,书房门就被王大海轻轻敲了两下。   沈小狐狸正想应门,忽然眼珠一转,转出了一个欺负老实人的坏点子。于是,沈言抿紧嘴唇没出声,把笔随意地一丢,趴在桌上装睡。   可怜的老实人在书房外敲来敲去没人理,只好打开一条门缝朝里看,沈言心里暗笑着,身子一动不动,丰密睫毛在瓷白面容上落下两道浅淡灰影。寻常人装睡时常常会因为闭眼闭得太用力或是因为紧张睫毛发颤而露出马脚,但这么点儿小细节难不倒沈小狐狸,他这睡装得可以给满分,王大海一点儿都没怀疑,只心疼地想着小孩儿真是累坏了,明天必须带他好好玩。   “同学,同学,”王大海碰碰沈言胳膊,“起来回屋睡,待会儿着凉了。”   沈言纹丝不动,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   王大海又叫了几声,未果。   类似的事情在王小溪身上也发生过,学着学着就睡着了对学业繁重身心疲惫的高中生来说也不奇怪,王大海给弟弟当了两年陪读,以习惯应对这种情况。于是,王大海将沈言身下转椅往后推了推,一手捞起沈言双腿,一手揽过沈言后背,像抱只小猫儿一样轻松地把沈言从转椅上抱了起来,随即,他放轻脚步朝沈言卧室走去。   沈言的睡颜很好看,许是因为闭着眼更显睫毛长的缘故,那张精致的脸似乎比醒着时更俊秀了些,王大海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梗着脖子抬头目视前方,摒弃一切丛杂邪念,内心空茫如老僧入定。这么一路艰难地走进沈言卧室后,王大海弯下腰,试图把沈言安置在床上……   然而,就在王大海弓着后背重心不稳的当口,他怀中的沈言忽然梦游似的抬手勾住王大海的脖子,又像抱一只巨型公仔般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勾,王大海毫无防备,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扑倒在沈言身上,把沈言死死压在身下。   沈言瞬间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睛眨了两眨才顺利对焦,戏很足地迷茫道:“哥哥?”   “啊!”王大海惊得低吼一声,霍地跳起来,片刻前被暴力镇压的某些幻想在这一惊之下倾巢而出,王大海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小麦肤色在愈燃愈烈的红潮攻势下溃不成军,一秒憋出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道,“我……你在书房睡着了,我抱你回来……你、你刚才勾我脖子一下我没站稳……”   “喔。”沈言轻轻应了一声,“我刚才做梦了。”   “那、那怪不得,没给你压疼吧?”王大海老脸通红地问,情不自禁地回味着方才把沈言压在身下的感觉。   很清瘦,但不硌人,小小的一个,整个都被自己笼在下面了,大腿挺软,腰细得跟能握住似的,颈窝里有股柠檬的香味儿,让人想……   别想了!王大海你他妈别想了!王大海猛然从幻想中惊醒,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没压疼。”沈言答着,抬眼望王大海,两人对视片刻,沈言忽然故作别扭地将目光滑向别处。   几秒种后,他也随着王大海一起脸红了。   王大海:“……”   沈言:“……”   表现得太坦荡、太粗线条是制造暧昧气氛的大忌!两边都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才能暧昧得起来呢。   ——沈言虽也没谈过恋爱,但奈何脑袋瓜太好用,很多小道理他都可以无师自通地自己悟出来。   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不断在攀升,王大海用力抹了把发烫的脸,低声道:“那个,你快休息,明天哥九点半叫你。”   “好。”沈言脸蛋红扑扑地钻进被窝里,把被子扯到下巴,乖巧道,“哥哥晚安。”   “晚安。”王大海迫不及待要逃离这诱人犯罪的气氛,急吼吼地一个向后转,差点儿撞门框上。   沈言急忙把脸往被子里一缩,怕王大海看见自己脸上的笑。 第44章 小青虾与小黄瓜   第二日上午十点半, 坚挺的小破车吭哧吭哧地奔驰在郊外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王大海集中精力把控着方向盘, 朝他的种植基地行驶。   今天王大海早晨八点就起来收拾东西,把去野外玩可能用上的各种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又下楼买了现成的早点,这才叫沈言起床。来时这一路上沈言仍是好奇地东问西问, 王大海憨笑着不答。道路颠簸,沈言虽没有晕车的毛病但也被颠得眼皮直打架, 脑袋一歪就在副驾驶位上睡过去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稳,王大海用指尖轻戳沈言手臂,唤道:“同学,到地方了。”   沈言睁开蒙眬的睡眼, 小动物似的在座椅上拱了拱,又哼哼唧唧地抻了个懒腰, 王大海不由分说地压下想把沈言搂进怀里狂揉一气的冲动,定了定神按下沈言那一侧的车窗, 道:“你看外面。”   沈言一扭头。   车子此时正停在一大片芦苇荡附近的堤岸上, 不远处柔亮的河水被小丛小丛的芦苇分割成流动的迷宫,在太阳下粼粼地闪着光,水气与植物的清新味道乘着微风拂面而至,瞬间吹去了沈言心底最后一丝阴霾。   沈言精神一振, 飞快开门下车, 踏着泥土间错落的大石块敏捷地跑到水边, 昂着头张望片刻,兴冲冲地回身大喊:“太漂亮了!这是什么河啊?”   王大海见小孩儿高兴,也跟着傻乎乎地高兴起来了,笑着高喊道:“这河没名儿!”   “没名儿?”沈言理解不能。   王大海也踩着石头走过去,道:“就是‘村儿后面那条河’,这么一说就都知道了,也不是景点,没人叫名。”   “喔。”沈言东看看,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王大海扬手朝一个方向指去,介绍道:“再往那边开一公里是我的蘑菇种植基地,我每周来检查一次工作。”说着,又指向另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就进村儿了,他们村里挺多人在我这干活儿的。”顿了顿,王大海近日来蓬勃旺盛的求偶本能让他换了个洋气的说法,“挺多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这么一换个说法,农民企业家王大海和霸道总裁王大海的区别不就显出来了么?   早已看穿一切的沈言在心里偷笑:“那这边有什么玩儿的?这河里能划船吗?我想划船。”   “能!”王大海殷勤道,“哥就是想带你划船,就在前面,几步就是。”   王大海回车取了些东西,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向前走,到了地方王大海也就不卖关子了,向沈言说明起蘑菇种植基地一日游的计划:“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哥先带你在芦苇荡里划船,找找野鸭子天鹅什么的,再捞点儿鱼摸点儿虾,划船完事儿带你上山采蘑菇、挖野菜、野炊,野炊完事儿你要对种树感兴趣,哥带你种棵树体验体验,种树完事儿差不多太阳就开始落山了,然后哥带你开飞机,太阳落山的时候开飞机看风景最好看,飞机是我们自己家的,平时那个……”王大海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尖,“主要是给田里撒农药用。”   沈言一直神情雀跃地听着,毕竟这些东西他一个城里长大的小孩儿从来没玩儿过,确实觉得新鲜,直到听见“撒农药用”几个字他才忽然破了功,嗤地笑出声。   王大海最怕沈言笑话自己,一听见笑声就急了,面红耳赤匆忙解释道:“但是坐俩人没问题,而且哥会开,你想坐多长时间就坐多长时间……”   “没,我喜欢。”沈言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觉得特别可爱。”   王大海放下心来,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脚边的河岸便忽然凹进来一块,形成一个小水湾。水湾中泊着两艘细长的小渔船,一个老头儿叼着烟坐在其中一艘上,低头数着水桶里的鱼虾,见王大海来了,老头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   “刘伯。”王大海和气地叫人,头往沈言那边一摆,商量道,“带我们家小孩儿出来玩,船借我们划划行吗?”   “嗳,你们划!”刘伯的儿子在王大海的种植基地工作,收入比在家种地强多了,刘伯忙不迭地为大老板收拾出一艘小船,往上放了一个捞鱼虾的网兜和一个水桶,乐呵呵地指了个方向道,“你从那边那一大片芦苇绕过去,全是鸟。”   小船下了水,沈言迈上船,王大海用手臂在一块坐人的木板上抹了两把,把上面的两滴小水珠抹掉了,道:“你坐这。”   沈言从来没坐过这种小渔船,遂兴致勃勃地坐下,前后看了一圈,道:“哥哥,没有救生衣。”   王大海乐了:“这地方没有救生衣,打渔的没有不会水的,你放心,你万一真掉下去哥肯定能把你捞上来,哥游泳可厉害了。”   沈言乖巧点头,并牢牢把住船舷。   王大海用竹篙轻巧地一撑,小渔船破开碧缎似的水面无声滑行,朝刘伯说有水鸟的方向行去,芦苇葱绿的苇杆摇曳在煦风中,它们一片片生长得很紧凑,宛如小座小座青玉刻就的浮岛,比起很多名声在外的旅游景点其实也不逊色,沈言东张西望着,愉悦地享受着风景。   王大海撑了会儿船便撂下竹篙与沈言面对面坐下,任由河水推着小船行进。船体擦过一大片密集的芦苇时,王大海伸长手臂扯下一片芦苇叶,卷起来放在唇边吹了声哨,沈言见了,伸手去讨那片叶,活泼道:“我也要吹。”   王大海忙又摘了一片叶给他,渔船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贴得很近,沈言学着王大海把叶子卷起,放在唇边吹,但吹了几下都只有“夫夫”的气声,沈言面露不悦,把叶子往水里一丢,仍是去抢王大海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狡黠道:“你那片好,我这片是坏的,吹不出来。”   “不是,这都一样的,你多试试就能吹出来了。”王大海正说着,贴在唇边的叶子就被沈言抽走了。   沈言把尚残存着王大海唇温的叶子放在嘴边,又是“夫夫”了一气,王大海中了邪似的盯着沈言柔软的嘴唇,想着这片叶子刚贴过自己的嘴又去贴沈言的嘴,心脏登时加足马力怦怦狂跳,面皮又开始泛红发烫,加上他的坐姿还特别霸气,大马金刀的,手里塞柄青龙偃月刀就是一尊现成的关公像。   “吹不出来啊。”沈言说着一抬眼,差点儿被眼前的红脸关公像逗得翻进水里去,狡猾的小狐狸急忙绷住表情,把自己吹过的叶子又往王大海手里一塞,故意无理取闹道,“肯定是这片也坏了。”   “不是,是你没学会使那股劲儿。”王大海讷讷地说着,指间夹的叶子温温软软的,令他浮想联翩。   “不可能吧,我就是像你那么吹的。”沈言佯作不信状,“那你再拿这片叶子吹一下我看看,你现在肯定也吹不出来。”   “我……”王大海低头看着这片叶,怕沈言看出来自己动了歪念头,只好面红耳赤地把叶子贴在自己嘴上,吹出一声变了调的哨响,浑然不知他那点儿歪念头早就被沈言看穿十个来回了。   吹完哨,王大海浑身不自在地放下叶子,道:“这回信了吧。”   “嗯,这回信了。”沈言心满意足,总算放过了王大海。   这倒霉的一片芦苇叶被两人抢来抢去,你吹吹我吹吹,已然委顿不堪,王大海把惹事的叶子往水里一丢,正琢磨着和沈言聊点儿什么能驱散自己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忽然就有一个小东西飞箭般蹿出芦苇丛,啪嗒一声落在船板上,是只小青蛙。   沈言欢乐道:“哇!青蛙蹦上来了!”   城里小孩儿接触不到大自然,连青蛙都没怎么见过活的,王大海想让沈言多看看,便轻手轻脚地把小青蛙笼起放在手心,把它贴近沈言,讲解道:“这东西叫气蛤蟆。”   “蛤蟆?”沈言疑惑,“这不是青蛙吗?”   “是青蛙,但俗称气蛤蟆,它气性可大了,你看。”王大海说着,用指甲在青蛙身上轻轻一戳,片刻前还小小一只的小青蛙呱的一声膨成两倍大,整个儿变成一只青蛙气球,模样十分滑稽。   沈言先是惊得一愣,随即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哈它这张脸!都能做表情包了哈哈哈!”说着,沈言直起身子一掐腰,给小青蛙配音:“超生气的,哼!”   王大海也被逗乐了,两个人在渔船上笑成一团,小青蛙都气成个球了还要吃狗粮,遂趁王大海不注意,呱地一声跃回了芦苇丛。   这时小船已经离刘伯指的地方很近了,王大海起身撑起竹篙调整方向,小船绕过一丛芦苇,一片开阔的水面上几只细脚伶仃的水鸟正伸着长长的喙捕鱼,沈言掏出手机拍鸟,王大海则打开拎了一路的登山包,翻出一个单反塞进沈言怀里:“拿这个拍,我弟淘汰的,我不怎么会用。”   沈言接过单反,简单调整了一下,咔咔拍了好几张,他虽然也是纯门外汉但审美不错,构图抓得很漂亮,小船慢悠悠地漂过,沈言拿着相机凑到王大海身边,把照片一张张按给他看,得意地问:“哥哥,我拍的怎么样?”   “真好看。”王大海发自肺腑地赞美,“比我拍的强多了。”   沈言又美滋滋地拍芦苇和水,边拍边问:“刚才那些鸟在抓鱼吗?这水里鱼多吗?”   “多。”王大海抄起捞鱼虾的网兜,“拿这一捞就上来,就是都不大。”   “我要试我要试!”沈言雀跃举小手。   王大海把网兜递给沈言,口头指挥:“……对,就那么放水里,放低点儿,放太浅捞不着,再低再低。”   沈言充耳不闻,故意不得要领地捞了一会儿,把水淋淋的网兜一举,内里空空如也。   “抓不着啊。”沈言皱眉。   “你放太浅。”就这么简单的事儿,王大海简直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你就使劲儿往深里放……”   沈言的小狐狸尾巴从裤管里漏出来一截,故意装蠢,用糯糯的嗓音撒娇道:“我还怎么深啊,我怕我重心太往下翻下去,哥哥你过来扶着我点儿。”   王大海此时注意力全在捞鱼上,一心想让沈言体验一把成功捞鱼的感觉,便没多想,挪过去贴在沈言身后,用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沈言精细的腰,道:“好了,这样肯定掉不下去,你往深里放。”   沈言唇角一翘,拿着网兜的手臂尽最大努力往下一伸,他这么一动作,他身上的衬衫便也随之向上滑去,质地清爽的布料擦过王大海的手臂,将沈言小腹与腰部光滑的皮肤尽数暴露在外,王大海心里咯噔一声,从胳膊传来的温润触感害得他一秒石化成雕塑。   王大海一动不敢动,好不容易降了温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偏巧就在这时,早有预谋的沈言猛地直起身,举着只网住了三两条小青虾的网兜兴高采烈地叫道:“捞到了!”王大海本来就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沈言这么突然一直身子,王大海躲闪不及,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打眼一看简直像是王大海从后面把沈言搂进怀里了一样。   沈小狐狸没想到计谋得逞得这么顺利,心跳得厉害,另一边,与沈言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把王小海这个小混球弄醒了,王大海怕沈言看出端倪,急忙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整艘小船都被王大海的动作弄得晃了三晃。   沈言假装低头看虾,实则是在偷笑,等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沈言才转身将三条小青虾倒进水桶里,脸蛋微红,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看王大海的样子。   王大海这边本就心虚,被沈言这么刻意一引导更是瞬间虚破天际,恨不得手起刀落把王小海剁了!   王大海你可要点儿脸吧!人家小孩儿要知道你这样,不知道得怎么瞧不起你呢!王大海无声地痛斥着自己,并真的把“看心理医生”一事提上了议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急吼吼地接过网兜,粗声道:“那个,我捞吧,我捞得多,你去照照相什么的。”语毕,把T恤下摆往下扯了扯,弓着腰开始摸鱼大业,生怕沈言看见状态不对的王小海。   沈言一脸纯良无辜地瞟着王大海极力试图遮掩然而实在难以遮掩的某处,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一个小时后,王大海拎着小半桶活蹦乱跳的小鱼和青虾,和沈言一起上了岸。   “我们上山上野炊去。”已经冷静下来的王大海把桶放进车后备箱,“有一块地方特别适合野炊,我以前带我弟去过几次。”   “除了鱼还有别的吃的吗?”沈言这会儿也饿了,肚子咕咕叫着想吃肉。   “有!待会儿我们上山路上碰见蘑菇野菜就弄点儿。”王大海说着,见沈言好看的脸蛋瞬间垮掉,忙补充道,“还有别的,这些就是弄着玩儿,我带的切片牛肉、羊羔肉、鸡翅鸡心,都腌好的,还有茄子土豆、馒头辣酱……还有两个大地瓜,待会儿生个火把地瓜埋下面,火一灭拿出来,香死你。”   沈言听得直吞口水,碰巧这时车子路过一片菜田,道边排列整齐的黄瓜架子上一根根小黄瓜长势喜人,王大海一脚刹车停下,招呼沈言道:“下来一下。”   沈言就乖乖跟着下去,王大海指着黄瓜架,神态无比自然地说:“这种还没长成的小黄瓜扭子可好吃了,又嫩又水灵,哥给你偷几个去。”   第一次见到现实版偷菜的沈言:“……”   “不要了吧,”沈言一窘,急忙阻止,“偷东西多不好啊。”   “没事儿,几个黄瓜怕什么。”王大海说着,跳下去揪了几个小嫩黄瓜,沈言站在车边,既内疚又紧张地帮王大海望风,他神经正高度紧绷着,王大海忽然急匆匆地抱着一捧小黄瓜跑过来,低声道,“快跑快跑,看田的来了!”   沈小少爷吓得一蹦,根本顾不上察言观色,疯一般钻进副驾驶,在车里急得直冲王大海喊:“哥!你把黄瓜还他吧!”   王大海充耳不闻,捧着一堆小黄瓜坐进驾驶位,发动起小破车一脚油门蹿了出去,沈言满怀罪恶感地看着王大海腿上那些黄瓜赃物,惭愧得脸通红。这时,王大海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沈言察觉到不对,挑着眉毛细细观察王大海神色,越看越觉得王大海这憨里面透着丝儿坏,沈言琢磨了一下,幽幽道:“哥哥,那片菜地……就是你的吧?”   王大海再也装不下去,嗤地笑出声。   “你吓我!”沈言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王大海骗到,冷酷地捡起一根小黄瓜打了王大海一下。   “哈哈哈!”王大海被打得十分受用,嘿嘿一笑道,“你现在眼睛能看见的所有土地都是我承包的,我不光种蘑菇。”   简直就是霸道地主!   “黄瓜你快吃一根,可好吃了。”王大海催促道。   沈言拿起一根,用面巾纸擦擦,咔嚓咬了一口。   王大海:“怎么样?”   “好吃,很清香。”沈言认真评价道,把咬了一口的黄瓜递到王大海唇边,“你尝尝。”   王大海开着车只顾看路,没留意到这黄瓜已经是沈言咬过的了,一低头,吭哧一口就咬了下去。 第45章 薛定谔与公主抱   一咬下去王大海才意识到不对, 一口黄瓜含在嘴里, 不敢嚼更不敢吐,他正尴尬着,沈言却貌似自然地把黄瓜拿回去接着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嚼得清脆。   见王大海绷着脸不嚼,沈言很坏地逗他:“哥哥, 黄瓜怎么不嚼?含着吃啊?”   “没, 忘嚼了。”王大海急忙红着脸开嚼,情绪激动得仿佛已然献出了初吻,小破车都快让他开进菜地里去了。   人家小孩儿那么信任你,你就用龌龊的想法回报人家?王大海你这人龌龊,你太龌龊!王大海在心里劈头盖脸地痛骂了自己一顿!   表面纯良内里实则比王大海更加“龌龊”的沈言惬意地微微眯起眼,按下车窗欣赏绿波万顷的农田, 小狐狸尾巴洋洋自得地摇晃着。   车子停在一处山脚下, 这是一座小山包, 山上没有修路,只有一条村民们走出来的小径, 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行,小径两旁是葳蕤的野草花木。   王大海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保温箱和一个登山包, 一个拎着一个背着,指指那条小径介绍道:“这山矮,二十分钟就能爬到顶, 顶上是平的, 还光秃秃的, 往下看风景视线开阔,野炊也不怕起火。”   “好。”沈言懂事地去拿王大海手里的保温箱,道,“给我拎一个吧,我能拎动。”   “有哥在还用你拎?”王大海笑笑,这两个东西都挺沉,他哪舍得让沈言拿,但见沈言不想两手空空,王大海便体贴地塞过去一瓶矿泉水,“你拿这个,帮哥减一斤重量。”   沈言:“……”   王大海指指山路道:“你先上,我跟你后面,你万一摔下来也先摔我身上。”   其实这山路并不如何崎岖,王大海只是出于保护者的本能,想杜绝一切可能的坏情况。   沈言心里暖融融的,拿着矿泉水瓶开始爬山。   二十几分钟后两人登顶,王大海打开登山包,先拿出一张塑料布铺在地上让沈言坐,又从登山包里掏出野炊炉、碗盆筷子,以及……一口大煎锅。   沈言瞥见王大海一脸憨厚地往外掏锅,喝到一半的水全喷地上了:“哈哈哈哈哈,哥哥你真是……”   王大海好脾气地跟着笑:“怎么了?”   沈言抹去唇边的水,稳稳打出一记直球:“真是特别可爱。”   这辈子从没被人用可爱形容过的王大海手足无措地挠挠头,一股甜滋滋的情绪在内心澎湃着,可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况且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只得化甜蜜为力量,愈发迅捷如风地准备野炊的东西,沈言在他旁边不停地打转,想帮忙摆摆东西或者跟着烤烤,待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只好放弃,在塑料布上坐下等吃现成的。   煎锅里,腌制好的肥美肉片滋滋冒着油,吸足了油的茄子片与土豆片被烤干了水份,干巴巴地只剩下要命的香,距野炊炉不远处还有一个自顾自烧着的原生态小火堆,下面一对儿地瓜正肩并肩躺在一起慢慢变熟,王大海还把他们上山沿途采的几颗小蘑菇用山溪水洗了洗,丢进锅里烤着,虽然吃不了几口但主要是个情趣。   “这三颗是我摘的。”沈言用筷子指指三颗迅速被油煎成金黄色的小白蘑菇,公正地执掌分配权道,“我们一会儿一人一个半。”   这可是劳动果实!特别有意义!   王大海纵容地望着他笑,道:“好,一人一个半,我摘这四个灰的一人两个。”   宁静的山间空地中弥漫起谈恋爱的酸臭气息,然而其中一位当事人对此并不知情……   沈言吃得滚瓜溜圆,起身坐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捧着微微烫手的餐后甜点烤地瓜,边吃边欣赏山下的风景,他虽长得清瘦,但十来岁的少年常常会有与身材不相称的旺盛食欲,好像干吃不胖只长个儿。王大海见小孩儿吃饱了,才放心地放开肚子大吃起来,一点儿食物都没浪费,保温箱里只剩下几个装冰块的密封袋。   下山时,两人的顺序就换成了王大海在前沈言在后,两人走着走着,娇里娇气的沈小少爷忽然脚下一滑,很符合人设地在山道上摔了一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没事吧!?”王大海吓了一跳。   沈言狼狈地坐在地上,感觉脚腕崴得挺疼,他第一时间转了下脚腕,发现活动没受限。   沈言张了张嘴正想说没事,脑袋里却暗搓搓地冒出一个缺德主意,于是一个“没”字在唇边打了个转,便被沈言咽进肚了。   “嘶——好疼。”沈言秀气的眉一拧,将嘴唇咬得发白并戏精附体强行酝酿出一星泪意,眼睛周围脆弱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   老实人王大海顿时心疼得仿佛心脏被切片!   “你别动。”王大海半跪在沈言脚边,动作极轻柔地卷起沈言的裤腿,查看沈言脚腕的情况,额头急出冷汗,喃喃道,“没红没肿,还好还好,你试试能不能动?”   沈言目光灼亮地望着为自己着急的王大海,眼珠转了一圈,心想装得太过分怕不是就要提前回去看医生了,但他还想和王大海一起开飞机呢,遂适当转了转脚腕道:“活动没问题。”   “那应该没伤着骨头。”王大海松了口气,搀着沈言的胳膊将他扶起来,“你慢慢踩一下地试试,看看能不能使劲。”   沈言听话地踩了一下地,觉得完全站得住,只不过就是疼些,但也是完全能忍受的程度,真要让他自己从山上走下去那咬咬牙都能走,但本着欺负老实人的宗旨,沈言还是狡猾地措辞道:“能使劲,骨头肯定没事,就是疼,可能是筋抻着了。”   “扭伤得先冷敷,过半天再热敷……”王大海念叨着自己知道的常识,忽然一拍大腿打开保温盒,从里面拎出一个半化的冰袋,“这不正好冷敷么!”   语毕,王大海迅速脱了上身的白T恤,先把湿哒哒的冰袋放在T恤里裹住,再将T恤折了两折弄成一长条,缠在沈言脚腕上,虽看着挺笨重的,但好在确实能起到冷敷的效果。王大海身上除了这件白T恤什么都没穿,这么一脱上半身就是裸着的了,一身精壮健美的肌肉一览无余,棱角分明的腹肌像八块垒得齐齐整整的砖块一样,每个毛孔都拼命挥洒着荷尔蒙。   沈言万万没想到崴一下脚还能崴出此等福利,貌若乖巧地盯着王大海瞧个没完,在心里连吹了好几个小流氓式的口哨。   “好了,这么就行了。”王大海固定好冰袋,直起腰拍拍手。   “谢谢哥哥。”沈言见王大海看过来,忙垂下眼帘,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看人的清纯小白兔模样。   王大海在沈言面前光膀子也是臊得要命,但他没带备用衣服,没什么办法,只好按捺住羞耻心,背朝沈言半跪在地,道:“你上来,我背你下山。”   沈言对着王大海小麦肤色肌肉精悍的后背咽了口口水,美滋滋地趴了上去,双手搂住王大海的脖子,把下巴抵在王大海肩上,呼气时呼出的小气流不偏不倚地打在王大海右耳上。王大海过了电似的一抖,那只右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结巴道:“那个……别冲哥耳朵吹气儿。”   “喔,不好意思。”沈言忍笑把脸别向外。   王大海一手勾着保温箱和登山包,背沈言下山。   山路颠簸,王大海每走一步,他背上的沈言就会轻轻在他身上蹭一下,两人皆被这细小的摩擦弄得心猿意马,加上沈言这边确实是受了些物理方面的刺激,于是没过一会儿,沈言便窘迫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话了……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平时沈言欺负王小海欺负得欢,没想到报应全落在沈小言头上了!   沈小言在黑暗中醒转,睁开一只独眼,怯怯地起身,捅了捅王大海的腰。   王大海的两个耳朵骤然变得通红通红,显然是感觉到了,只是为免除尴尬故意装傻。   沈言尴尬并爽着,也慢悠悠地红了脸。   于是,下山路上的两人皆是面颊通红,各自在脑内浮想联翩,王大海这回也感觉沈言的心跳了,和他一样快,到最后王大海也分不清谁的心跳是谁的了,反正都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的节奏。   十分钟后,王大海总算下到山脚,甜蜜的折磨宣告结束,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将沈言放进去。两人这一分开,沈言才发现自己前胸的衣服都被浸得发潮,显然王大海这一路后背没少出汗。   王大海光着膀子坐进驾驶位,车内寂静了一瞬,沈言用微哑的嗓音开口道:“哥哥,那个,不好意思……”   王大海干笑两声,忙道:“没事没事,理解,这个属于正常反应。”   沈言脸蛋红扑扑地嗯了一声,半真半演地低头绞着手。   王大海一心怕沈言尴尬难受,脑子一抽,现身说法道:“别往心里去,男的这样正常,我也总这样,我今天上午捞鱼的时候还……”   操!说溜嘴了!   王大海倒抽一口冷气,一秒石化,呆愣愣地目视前方,感觉自己正直伟岸的形象正在崩塌。   沈言一怔,一偏脑袋,拄着额头小声地笑。   “哎,你,”王大海羞耻得抓耳挠腮,“同学,你……别笑了,都是意外。”   沈言平定了一下情绪,见再逗下去眼前这只大可爱就要爆炸了,便体贴地岔开话题道:“我昨天就想说了,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叫我‘同学’,多别扭啊。”   “也是。”王大海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快接过话茬儿,“那哥以后直接叫你名?”   沈言冷漠脸盯了他一眼,没吱声。   王大海再粗神经也知道这是表示不同意,忙对刚刚的答案进行挽救:“我管我弟叫小溪,但你名就一个字儿,那……”王大海喉结滚动,忐忑道,“那叫你言言?”   沈言唰地露出一张笑脸,表示答案通过。   王大海试探地叫了一声:“言言。”   沈言被王大海的低音炮撩得身子一酥,举小手应道:“到!”   王大海不禁露出已婚男人式的幸福微笑,感觉叫完这一声,唇齿都是甜的。   王大海担心沈言脚疼,本来想着提前回市里上医院看看,但在沈言接二连三的“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肯定没事儿不用看医生”以及“我想开飞机”的攻势中败下阵来。   王大海早些年为了住宿方便在这边置办了一个小农家院,他有时来这边检查工作或者处理些事务,晚上懒得开车回市里的话就会在农家院住,里面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王大海先回农家院找出一件备用上衣穿上,然后按原计划带沈言去开飞机。   虽然沈言一直说着没事没事的,但王大海车一停,沈言的脚却又是疼得走不了路了,从车到飞机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王大海便干脆一个公主抱,抱着沈言一路上了农用飞机。   两人在飞机上坐定了,王大海仍是不放心,小心地叫了声:“言言。”   沈言:“嗯?”   王大海得到回应,心里一甜:“你脚真没事儿?可别硬挺。”   沈言坚定摇头:“没事儿,现在这样不疼。”   简直就是薛定谔的脚疼!   王大海农场里的飞机虽说是农用的,但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的沈言也看不出来它和普通的小型直升机有什么本质区别,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看看,确认道:“哥哥,你飞机开得怎么样?”   “开得不错,放心,哥前几年考过私照,绝对有证驾驶。”王大海指指降噪耳机示意沈言戴上,笑呵呵道,“耳机戴一下,待会儿我们交流用耳麦,这东西噪音大,除了会飞跟拖拉机也没啥区别。”   沈言好笑地戴上耳机,心想这和想象中的“霸道总裁开私人飞机”差得有点儿多……   但是,他喜欢。   起飞前的准备工作进行完毕,旋翼在周围卷起微型的飓风,细碎的草叶与尘土四散飞舞,飞机飘飘悠悠地起飞,没多一会儿,地上的农田就变成了一个个边缘清晰、深浅不一的色块,霸道总裁王大海颇为自豪地向沈言介绍他的商业帝国:“东边那一片种的是特种玉米,南边那一大片种的是蓝莓,种蓝莓特别赚钱,现在市场上蓝莓果干、蓝莓汁,都卖得好,供不应求,种多少卖多少……”   沈言笑吟吟地听着,乖巧地点头,天边将暮的太阳将山峰与云层的巨大阴影投射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浓重的暗影与暖橙色的夕照将地面分割得很有艺术感,被勾勒出淡金轮廓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沈言掏出手机自拍,并很心机地把王大海的侧脸也框了进去,王大海面部线条英气有棱角,所以侧脸比正脸颜值更高,说是完美侧颜也不为过,沈言咔咔拍了好几张,拍到最后干脆就是在偷拍王大海了。   ……挺般配的嘛,沈言低头看照片,小狐狸耳朵愉悦地抖了抖。   飞机朝着落日与群岚的方向飞去,一切都很美好。 第46章 递浴巾与咨询师   由于本来就没多大事, 沈言极力抗拒去医院,王大海无法, 只得忧心忡忡地直接拉他回家,两人到家时, 天已经黑透了。   沈言还差着两科作业没写, 这么一天玩下来体力消耗挺大,他本来纠结着要不要偷个懒, 像以前一样明天起早去学校抄抄,但想起自己当下不容松懈的处境, 沈言便立即清醒过来,打算还是先洗个澡灌杯咖啡去写作业。   王大海把沈言背进卧室放下,便在客厅收拾东西, 卧室门没关,沈言单腿蹦跳到柜子前翻出换洗衣物——仍然是那套家居服, 他当时满心绝望地离家出走, 没怎么认真收拾东西, 还能记得带一套家居服和一套常服就已经不错了, 但现下实在是不够穿了。   下周六放学得去买买衣服, 沈言想着, 悄悄瞥向客厅里着装朴素得令人发指的王大海, 心想下周六正好可以帮王大海挑几套衣服, 这么令人垂涎的身材, 这么英俊的脸, 全让那一身身土里土气的穿搭给埋没了。   沈言抱着换洗衣物, 浑身是戏,单腿蹦向浴室,还拿余光密切关注王大海的动向。   果然,王大海放下刷到一半的煎锅,在围裙上擦着手就要过来:“你别动,我扶你。”   “不用的哥哥,我能行。”沈言笑笑,巧妙地拿捏出一种娇弱小可怜儿伪装坚强的神色,随即一路单腿蹦到浴室门口。   王大海凝望沈言背影,按按胸口,一颗枯木逢春的心脏几乎要被沈言伪装坚强的模样融化了,浑然不知沈言不是在伪装坚强,而是在伪装伪装坚强!   沈言跳进浴室关上门,脱光衣服,又做戏做全套,咣咣一路蹦到莲蓬头下,演得天衣无缝。   ——真正的戏精,即便在没有观众的时候也不会忘了表演。   门外,王大海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竖着耳朵紧张地听着浴室里的动静,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响了十来分钟,停下了,王大海担心地面有水沈言单脚蹦会滑倒,便大步走到浴室前敲敲门,低声问:“言言,用不用扶?”   这话一出口,王大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脸红了。   “用——哥哥进来。”沈言拖长声答道,语气里有一点撒娇的成分,后面四个字更是软软糯糯的,简直都像是在挑逗了。   王大海心跳骤然加速,半是兴奋难抑半是自我唾弃地推开门。   沈言光溜溜地站在莲蓬头下,有趣地观察王大海的表情,王大海面红耳赤着——其实小麦肤色不怎么爱显脸红,所以起初沈言常常不太能确定王大海究竟是脸红了还是没脸红,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察言观色技能点点满的沈言就能轻松解读王大海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含义了——头部机械地维持着一个低垂的角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仿佛他的驱壳虽然走进浴室了,灵魂却被正义挡在了浴室外!   沈言早就猜到王大海会是这个反应,忍笑问:“哥哥,浴巾递我一下好不好?”   王大海一转眼,精确无比地将目光投射在浴巾架上,拿下沈言的浴巾,又僵硬地盯着地,踏着水淋淋的地面走了几步,把浴巾递过去。虽说王大海的中心视线是地面,但走近之后他的视野上方还是出现了两条光腿,白净笔直,脚踝与脚踝连接着小腿肚的一段尤为纤细,但也不乏少年的力量感,让人想到小鹿。   王大海心头一热,有种想握住那双脚腕把这两条腿左右掰开的龌龊冲动,忙背转身看别处,不敢继续往下想。   “哥哥,我好了。”沈言戳戳王大海的背,“衣服我拿着回卧室坐床上穿吧。”   王大海转身,见沈言把浴巾围在腰间遮住了关键部位,遂松了口气掺住沈言,让他可以瘸着走。沈言重心不稳,半个身子黏在王大海身上,而王大海穿着短袖,手臂都露在外面,沈言刚洗完热水澡的皮肤光滑微烫,肉贴肉起来简直要人命,王大海全身肌肉乃至下颚线都难耐地绷紧了。   沈言腰间围着浴巾,被搀着走进卧室。   这些天相处下来,沈言已经把王大海揣摩得很透彻了,他知道王大海这样老实又传统的人肯定会万分介意自己学生加同性加未成年的身份,虽说沈言下学期高三开学就成年了,不利因素会少一个,但也仍是困难重重。沈言预测王大海这样的人肯定会出于道德考虑先逃避一波……所以,想让王大海能抛开一切和自己谈恋爱,必须得先撩他个死去活来,撩到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谈恋爱就要死才行!   于是,两人一迈进卧室门,沈言便一边说着“可以了哥哥”一边松开王大海的手臂,单脚朝床蹦去。他腰间的浴巾故意围得很松,加上故意蹦得很用力,所以在他双手撑住床准备转身坐下的一刹那,那条负隅顽抗许久的浴巾终于咻地滑了下来,两团圆润光洁白得就差发光的臀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王大海眼前!   王大海猝不及防惨遭美色突袭,看得眼睛都直了,脑海中的正义巨人被成千上万个邪恶小人儿群起而攻之,眼看就要跪。   沈言虚伪地小声惊叫:“呀!”   王大海也惊得虎躯一震,低吼一声:“啊!”   沈言飞快转身坐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王大海已经溜得没影儿了,卧室门外传来一串二踢脚式的沉重奔跑声。   沈言一个翻身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狂笑,被王大可爱逗得肚子疼。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沈言敛起笑容,只余下眼角眉梢柔和的一抹,他回味着今天发生的每个小细节,用指甲漫不经心地搔刮着枕套,越回味心里越暖,越觉得王大海简直是个稀世宝藏,幸亏穿得土里土气又神经大条,不然肯定早就让人抢走了。   沈言把脸抵在枕头上来回蹭了蹭,蹭掉了眼角的一点点湿润,直觉告诉他,这十七年来他被亏欠的许多爱,以及他给不出去的许多爱,或许全是在这里。   另一边,王大海已旋风般冲回自己卧室关上门,背贴门板魂飞魄散状喘粗气,仿佛刚才看见的并不是美少年的屁股而是撞了鬼!   王大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在内心深处严肃地与自己对话。   人家是个男孩儿,又不是女孩儿!王大海你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找不着对象憋傻了?   王大海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敢再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关键词“X市心理咨询”……   真得咨询咨询,再不咨询我就精神错乱了,王大海心有余悸地想着,十分行动派地预约了一次明天下午的心理咨询。   约完心理咨询,王大海心里有点儿底了,只是在脑海中不断飘飞来去的两瓣屁股仍然令他欲罢不能。   于是,王大海决定去冲个冷水澡以浇灭自己变态的欲望。   他推开卧室门,先是做贼般探出一颗头,见客厅浴室都没人,这才放心大胆朝浴室走去。然而,一走进浴室,王大海的目光便立即被盥洗台上沈言换下的脏衣服吸引了——裤子和衣服随意地堆放在下面,而一条式样堪称性感的黑色内裤则平平整整地摊放在上面,简直就像是故意摆给谁看的一样……   别瞎想!人家小孩儿才没那意思!你这人心脏!王大海痛斥着自己,机械地挪开视线,走到莲蓬头下拧开水,又把水温调到最冰。   冻得人皮肤微微发痛的水让王大海片刻前混沌不堪的头脑清明了些许,运转得也更顺畅了,以至于王大海现在完全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沈言穿着那条内裤的模样……哪里不对。   “王!大!海!”王大海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重重一拳砸在浴室墙上,水花飞溅。   一场冷水澡冲下来,王大海的欲念仍然没有被浇熄的倾向,反而由于一直忍不住想象沈言刚才在这里洗过澡而愈发炽烈,他浑浑噩噩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木头桩子一样沉沉地往沙发上一杵,盯着脚面发呆。   这时,罪魁祸首沈言穿好衣服,坚强勇敢地单腿一路蹦进浴室,王大海焦虑得五内俱焚,魂飞天外,全然没留意到沈言的举动。沈言进了浴室,眼睛四下扫视了一圈,很坏很坏地将一袋放在明面上的洗衣粉收进柜子里,随即又蹦跶着出去,软软地问:“哥哥,洗衣粉放在哪里?”   王大海一个激灵猛醒过来,边往浴室走边下意识地答道:“台上要是没有就在下面的小柜里,你要洗什么放那,哥帮你洗呃……”   最后这个“洗”字在王大海再次瞥见沈言的内裤时变了调,并戛然而止。   王大海:“……”   “不用了,”沈言艰难地用一只脚撑着地,身子还故意左摇右晃着,小声道,“太麻烦哥哥了。” 第47章 青年节与嫁我吧   王大海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道:“不麻烦不麻烦。”   “但是……”沈言仍假意迟疑着, 单脚站立的身子故意摇来晃去假装不稳。   王大海见他站都站不稳,急忙再次催促道:“哥劲儿大,几下就搓完了, 再说你脚也不方便,快回书房做作业去。”   戏已做足,沈言不再推托, 乖巧地说了句“谢谢哥哥”便倔强地单脚蹦回了书房。   目送沈言进了书房, 王大海怕自己失态的模样被看见,谨慎地锁上浴室门, 接了一小盆温水, 撒了点儿洗衣粉进去,随即运足一股内力,气沉丹田,拈起沈言内裤浸在水里,又动作僵硬地抓起那一小块布料搓揉起来,在感受到手中柔软触感的一瞬, 王大海整个人从天灵盖一路红到了脚底板!   这是言言的……别想!   王大海愤怒地一甩头以甩去脑中绮念, 用力之猛仿佛恨不得把自己脖子拧断自杀。   这个地方贴过言言的……你可当个人吧!   王大海嚯地低吼一声,体内浊气尽出。   这布也太小了能遮住屁股蛋儿吗……遮不遮得住关你王大海卵事!?   王大海把手里湿漉漉的布团往水里一扔, 困兽般在狭小的浴室中转着圈踱步,踱来踱去仍是心猿意马躁动不已, 遂抹了抹手身形一矮, 在马桶与盥洗台之间窄长的一条空间中一口气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数数上。   三分钟后……   忍受着巨大的精神诱惑洗完了内裤, 王大海又放着洗衣机不用,继续给沈言手洗衬衫长裤。   这是因为内裤不方便机洗,可其他的东西都机洗唯独内裤不机洗又显得自己像个变态似的!   几件衣物都洗好晾上了,王大海才如打下了一场硬仗般长长舒出一口气。   走出浴室,王大海去储藏室翻出医药箱,把红花油点在纱布上,然后去书房送蘸了药的纱布。由于方才在脑内意淫了不少不应该的画面,王大海满心愧疚,看都不敢多看沈言一眼,梗着脖子神情僵硬地走到书桌前,粗声道:“言言,把这个红花油敷一下。”   沈言从书堆中抬起头,转椅往后退开些,无比自然地朝王大海伸出伤腿,王大海本想把纱布递过去就逃跑,但小孩儿这么一伸腿,他也不好说让他自己弄,只得硬着头皮往身后另一张转椅上一坐,动作轻柔地捞起沈言的小腿,让他把脚搭在自己大腿上,再将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纱布缠在沈言脚腕上。纱布这么一缠,王大海对沈言脚腕之细立时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想握一下”的冲动也愈发强烈,纱布缠完,王大海讷讷地眼望别处道:“我在网上查了,说扭伤48小时内不让按摩,但是可以敷药,你也记着点儿,别按它。”   “好。”沈言祭出最甜的嗓音道,“哥哥辛苦了。”   “没事儿。”王大海被这小声音撩拨得双腿一阵酥软,在转椅上坐了一小会儿才起身道,“哥下楼跑几圈去,回来给你带点儿宵夜,前几天那凉拌鸡爪爱吃不?”   “爱吃!”沈言欢快地答道,一想起前几天那份特别好吃的凉拌鸡爪,顿时觉得还能再马不停蹄地学四十分钟。   王大海下楼夜跑,试图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躁动。沈言趴在桌上,眼睛亮晶晶地回味着方才王大海低头认真帮自己缠纱布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甜甜的暖,他想了一会儿王大海,催着自己打起精神写作业。   没到四十分钟,沈言就又搞定了一科作业,接下来就只剩一套英语卷子,沈言决定先奖励自己玩十五分钟再继续写。他先是打开常玩的手游登陆签了个到,又刷了刷朋友圈,把今天在飞机自己和王大海的自拍合影传上去,配了一个开心的颜文字表情。   没过一会儿,沈言看见王小溪点了个赞。   沈言:“……”   沈言正想着要不要回一下,王小溪的微信就杀了过来:“今天上我哥那种蘑菇基地玩去了?”   沈言:“嗯,划船、野炊、开飞机。”   王小溪那边静了一会儿,幽幽道:“我哥笑得可真甜,跟谈恋爱了似的。”   沈言不置可否:“哈哈哈。”   王小溪不放心地提醒道:“小屁孩儿好好学习听没?别胡思乱想,别早恋。”   沈言回避了后半截话,只回应前半截:“我好好学习了,我作业一点儿都没耽误,昨天写到十二点半呢,现在就差一科英语了,而且这一周我都没怎么上游戏你知道,哥你就放心吧。”   王小溪敏锐地抓住重点:“你故意回避我后半截话还是让我不太放心。”   沈言:“……”   你们兄弟两个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沈言只好道:“逗你玩呢,我和你哥真的没什么。”暂时。   王小溪又叮嘱了一番沈言把心放在学习上,高二高三这两年这么重要,王小溪是真有点儿怕自己不小心帮了倒忙把沈言学业毁了,至于他哥……   首先王小溪不觉得王大海是弯的,据他这段时间粗浅的观察研究,gay好像一般都挺精致,而他哥简直是从骨头缝里往外透着直男气息。   再者,退一万步讲,王大海眼看就快三十岁的人了,谈恋爱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王小溪插手,王小溪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哥被坏心眼的人欺骗玩弄,至于别的……王小溪自己爱穿女装、又弯得一塌糊涂,放在传统标准中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他自己是这样的,哪里还会用世俗的标准要求他哥。   沈言显然不是坏心眼的人,所以王小溪不怎么担心王大海,而是主要担心沈言。   见沈言言之凿凿一顿保证发誓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王小溪才放下心,把手机往身边李澜风的裤兜里一揣,抚了抚没口袋的表演专用小裙子,道:“我们回去吧。”   再过两天就是五四文艺汇演,前几天有个文艺部的女生临时有急事回老家,一个舞蹈节目少了个领舞,上学期碰巧排过这个舞的王小溪就被文艺部学姐拉过去救场,这几天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都在活动室和妹子们一起练舞。李澜风天天晚上跟着去,王小溪练舞,他就在场外看,一对狼狗耳朵精精神神地竖着,觉得他宝宝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今天的排练已经结束,王小溪练得有点累,就在休息区坐着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两人肩并肩走出活动室,仗着自己带妆又穿了裙子,王小溪大大方方地伸手去挽李澜风的胳膊,李澜风含笑瞥他一眼,牵住他的手,来了个更亲昵的十指交握。   路过寝室楼时,王小溪顿住步子道:“对了,我有个快递在寝室,等我一下。”   “坐那等。”李澜风指指寝室楼下的长椅,“我上去拿。”   “好,辛苦了。”王小溪正欲转身去长椅坐,李澜风却忽然扳过他肩膀,低头又轻又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跑腿儿费。”   语毕,撒开大长腿三两步跑进寝室楼。   王小溪摸摸脸,敛起地主家傻闺女式的笑容,以大马金刀式雄赳赳气昂昂地抱着怀岔着腿往长椅上一坐,裙子自然垂落在腿间,和哈士奇图案的安全裤一起完美杜绝了走光可能。走过路过的男生见着王小溪这张二次元美少女般的脸蛋都忍不住要多瞄他几眼,可再一看他这关二爷同款雄壮坐姿,再想想关于女装大佬的都市传说,顿时都是细思恐极,不敢过去搭讪。   这时,一个大胆的男生拿着手机朝王小溪走来,开口道:“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想认识你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王小溪清清嗓子,压低调门,用自己这少年音能达到的最低沉浑厚的声音打断道:“哥们儿,不好意思,我是男的。”   男生脸红挠头:“你说话之前我就看出来了。”   王小溪:“……”   这兄弟是个干大事的。   王小溪只好指指捧着快递盒从寝室楼门跑出来的李澜风:“不好意思,那是我男朋友。”   “你找我媳妇儿有事?”李澜风眼睛一瞪,一副要冲上来咬人的样子。   “没没没。”男生慌忙摆手,火速逃离现场。   王小溪摸摸脸,沉稳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吧。”   李澜风挨着他坐下,被独占欲折磨得肝儿疼,磨着牙把王小溪往怀里一揽,道:“我真恨不得走哪都把你揣兜里,谁也不给看,没事儿就掏出来亲亲摸摸。”   王小溪一阵心跳,却插科打诨道:“那可别揣后屁股兜里,一不小心,噗唧一声。”   李澜风:“……”   李澜风狠狠亲了下王小溪破坏气氛的嘴唇,松开他,掂掂手里轻飘飘的快递箱,问:“宝宝买的什么?”   王小溪看了眼发件人,脸蛋开心得一亮,道:“五四青年节回礼,定制的,才送到。”   “现在可以拆吗?”李澜风急切地问。   “拆拆拆。”王小溪抢过快递箱,摘下发夹,用上面的装饰物唰唰几下把胶带全划坏了,然后又娇滴滴地把发夹戴回去,打开纸箱从大团大团减震填充物中翻出两个精巧的小盒子,随手丢进李澜风怀里一个,道:“打开看看。”   李澜风匆匆打开,眼睛一亮:“戒指!?”   “准确地说,是陨铁戒指。”王小溪从戒指盒里挑出一枚造型古朴大气的蓝灰色戒指,举得高高地看着,透过戒指中空小小的圆环碰巧能看见一颗星,戒指内环刻着LLF三个字母,而另外一枚刻的则是WXX,“你不是对天文感兴趣吗,其实我也挺感兴趣的,就买的这种戒指,也不知道是从哪颗星星掉到地球上来的。这不是正好五四青年节嘛,这份礼物就象征着我们对宇宙的不断探索,特别有一种进步青年的感觉……”   他话没说完,李澜风就扳过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口红……”王小溪小声抗议。   “都吃进肚了。”李澜风用舌尖反复舔舐着王小溪的唇瓣,并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李澜风拿过王小溪手中刻着LLF三个字母的戒指,起身,绕到王小溪面前,单膝跪地,把戒指套在王小溪无名指上,又低头在他指尖亲了一下,道:“宝宝嫁我吧。”   “行,我娶你。”王小溪红着脸纠正,“你起来坐这,我也给你跪一个。”   李澜风自动自觉地把刻着WXX三个字母的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含笑道:“我不用你求,我就是你的。” 第48章 咨询师与姨母笑   两人公然在单身率高达98%的S大男寝楼下你侬我侬。   你侬我侬不算,这眼瞅着都求上婚了!   走过路过的南来北往的单身狗都看不过眼, 有心理阴暗者甚至想泼一盆浇花水下去。然转念一想, 物理学院的学生可大部分都分散这两座寝室楼里, 根据水的落点咔咔几个方程式列出来逮到真凶杀上来多不划算, 遂俱是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吃狗粮。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十指交握回到租的房子。关上门, 王小溪正欲弯下身子换鞋,李澜风却环着他的腰把人一提,回手按在门板上,用并不粗暴但王小溪也恰好挣不动的力道压住他,低头微微弓起背,双手捧着王小溪的脸从额头到下颌细细地亲着, 不过大部分的吻还是都落在那两瓣嘴唇上了。王小溪涂的唇膏在寝室楼下就被李澜风吃了个干净,但唇瓣本身的颜色也被吮得红润鲜亮, 红玉般光滑诱人。   “宝宝, ”李澜风把人好一通亲吻搓弄,轻轻咬了下王小溪的耳垂,嗓音很低, “我都让你娶进门了,是不是该洞房了?”   王小溪被一连串亲密火热的接触弄得手软脚软,红着脸瞥他一眼:“怎么还想起来问我了?你哪次不是直接……”   “这次不一样。”李澜风把王小溪的演出服撩起一些, “我想做到底, 想好几天了。”   “你……等我换身衣服。”王小溪静了片刻, 身子一矮从李澜风撑着门的胳膊下钻出去,跑进卧室砰地关上门,算是默许了这个要求。   每次穿女装那个什么的时候小裙子都会被李澜风蹂躏得乱七八糟的,演出服就这一套没得替换,王小溪怕被他搞坏了。   李澜风舔了舔嘴唇,按捺住急切乖乖待在卧室外,像只被主人勒令等待的小狼狗,焦躁得竖着尾巴不住踱步,却不敢朝肉骨头扑过去。   过一会儿,卧室门开了,王小溪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朝李澜风勾勾手指:“进来。”   李澜风几乎是飞进去的。   王小溪穿着一条粉嫩且暴露的小睡裙,是他装女生第一次和李澜风视频时穿的那条,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没戴假胸——这段时间王小溪询问过李澜风的想法,表示李澜风如果偶尔会思念软软的胸部的话,自己也可以装女生装全套戴一戴假胸,可李澜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并痛苦地表示自己有点儿晕胸。   也是落下心病了!   床垫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王小溪被饿极的小狼狗扑倒在床上,从头到脚吃干抹净。   第二日早晨,王大海按之前说好的那样亲自送沈言上学,还一路扶沈言到教室门口。   “哥哥,我自己进去吧。”教室里的同学已到了大半,沈言在王大海面前是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但在同龄人面前却很知道不好意思。王大海松开搀着沈言的手,不放心地压低声音叮咛道:“上厕所还有出去吃饭什么的不方便就开口让同学帮一把,别逞强。”   “好的。”沈言乖巧地笑笑,朝教室里蹦去,“哥哥晚上见。”   王大海语声温和:“晚上见。”   他道别完,人却没走,像个被罚站的超龄高中生一样姿势规矩地在走廊站着,等沈言班主任出现。   过了一会儿,早自习铃打响。   沈言坐在倒数第二排靠教室后门的座位,能听见走廊传来的声音,先是班主任老秦的高跟鞋由远及近哒哒叩击地面的声音,随即,是王大海土苏土苏的低音炮把老秦叫住了:“您好,请问是秦老师吗?”   “是我,您是学生家长?”老秦脚步声顿住,说话声响起,沈言忙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   “我是沈言同学的哥哥……表哥。”王大海扯了个谎,见秦老师没有表示异议,便向秦老师说明了沈言昨天脚不慎扭伤活动不便的情况,意思就是想帮沈言请几天课间操和体育课的假。   一般来说老师只认学生父母,表哥这种级别的所谓“家长”并没有和老师沟通学生状况的权利,然而秦老师从高一上学期就开始带这个班,对沈言家的特殊情况有了解,知道沈峻辉对孩子一直是能不管就不管,加上王大海其人与旁人交流时自带质朴诚信光环,方圆五米范围内一切人形生物每秒增加2点信任值,所以秦老师并没难为王大海,只简单追问几句便放过了他。   这星期不用做间操也不用体育课跑圈啦!由于脚确实已经不怎么疼了所以连自己都忘了这茬儿的沈言趁秦老师从后门走到前门这短短几秒的空档给王大海发了条微信:“哥哥我太爱你了!”   王大海摸出手机,腿一软,差点儿跪走廊上。   老秦走进教室,沈言用桌上摞成长城的书挡住老秦视线,继续观察手机屏幕。   王大海的微信界面上方不断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又消失,却好半天什么都没发过来,沈言窃笑,适时地又发了一条:“谢谢你帮我和老秦请假,哈哈。”   王大海半是失望半是松了口气,道:“应该的,你好好上自习。”   沈言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在老秦走过来之前把手机往桌膛里一划拉,一脸认真地写起数学课外拓展的习题集——老秦是数学老师,而且每天早自习班主任都会来巡视,所以沈言固定在早自习时学数学,没有哪个老师不愿意看见学生认真对待自己教的科目,加上沈言整体成绩中下游,但数学确实学得挺好,在老师面前又是一副乖巧嘴甜的样子,所以秦老师对他观感还不错。   秦老师走到沈言座位旁,让沈言把伤脚给自己看看,沈言便挽起裤腿展示了一下自己涂了红花油的脚踝,秦老师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恍恍惚惚的一上午捱过去了,中午王大海简单吃了口饭便驱车前往心理咨询中心。他在等候室等了半个小时,才忐忑不安地走进咨询室。   心理咨询师是一个挺年轻的小姑娘,也或许只是显年轻,王大海在一个姑娘面前笨嘴拙舌地不好意思说自己那档事儿,后来在咨询师百般安抚引导下,才把自己二十九年来的人生经历简要说明了一下,随即怀着宛如向警方招认罪行般的心态磕磕绊绊地把自己这些天对沈言种种不正常的想法和冲动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王大海怀着必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是不是很不正常,算不算是……心理变态?”   小姑娘先是没答话,而是定了定神一秒扼杀笑意,换上一副专业且冷静的表情!   王大海用力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刚才仿佛在这位年轻女性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慈祥老姨母看见年轻小辈儿谈恋爱时才会露出的欣慰笑容……   肯定是我看错了,人家没笑,王大海心想。   “考虑到您目前是单身,且处于一个适婚的年龄段,那么您所说的这个情况,是完全正常的。”心理咨询师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您说我这个情况……正常?”王大海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这事儿怎么能是正常的呢,他一个小孩儿,还是男孩儿。”   “您刚才提到的这一位,令您心生爱慕的对象已经年满17周岁了,”心理咨询师淡定道,“一般来说,我们确实不会鼓励18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去进行恋爱的行为,因为未成年人的心理尚未发育成熟,还有就是出于可能会影响到学业的一些考虑。但是,您单方面对年满17周岁的同性产生爱慕的情感,从心理卫生的角度来看,并不存在您所说的‘心理变态’的情况。同性恋是很正常的一种性取向,在2001年时我们国家就已经把同性恋从精神病的领域中排除了,您现在需要做的是尽量正视自己的感受,您不要去压抑它,也不需要自我责备。”   王大海听得一愣一愣,三观被对方轻飘飘的几句话轰得粉碎,他又倔强地和咨询师辩驳了几轮,论点却被咨询师温和从容地一一化解,最后王大海无言以对,只脸红脖子粗地低头盯着鞋面发呆。   我对言言有那样的感觉……不是变态。   王大海用力咽了口口水,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坐不住,他现在理智上已经认可了咨询师的说法,只是情感上仍有些别扭,只好在心里不断重复咨询师的话。   主要是不能耽误言言学习,注意正确引导,喜欢同性和喜欢异性一样正常……   心理咨询师默默盯视着王大海:“……”   请这位先生快去谈恋爱OK!?我们工作很忙的好伐!   王大海一个激灵猛醒过来,冲咨询师点点头道了句谢,提现木偶般僵硬地走出咨询室,脑内思绪万千。   所以我其实就是……喜欢上言言了?   王大海用力抹了把脸,背对着人来人往的走廊,把滚烫的额头抵在墙上,心跳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第49章 雷暴雨与小夜灯   下午四点, 天边逐渐汇聚起积雨云。   马鬃般丝丝缕缕的云絮散发着阴郁的微光, 堆叠成厚重的云墙沉沉压在城市上空, 最后一小节晚自习快下课时一道骇人的巨雷隆隆地炸响, 顷刻间便是大雨倾盆。   王大海有每日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知道今天晚些会有雷阵雨,给沈言带了伞, 但也有很多学生被早晨的好天气迷惑了,放学铃响起时教室里一片怨声载道。   沈言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婉言谢绝了要扶自己走路的热心同学, 等同学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地朝教学楼门口走去。教学楼前房檐下聚集着一群没带伞的学生,沈言想着自己有王大海接, 就打算做做好事, 他抬眼一扫,瞥见同班的一个女生张珊珊, 便单脚跳到她身边, 问:“你怎么回去?”   张珊珊原本苦着脸,看见风靡全校的美少年, 小小的脸盘顿时一亮, 说的是抱怨的话, 语调却轻快:“坐232路公交, 走过去得五分钟呢, 愁死我了。”   沈言和善地一笑, 撑起折叠伞:“一起。”   张珊珊清秀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摇头摆手疯狂拒绝:“不了不了,我等雨小的……”   和沈言这种级别的美少年打一把伞走到车站?走到一半老子原地窒息给他看啊!   “别客气,”沈言朝校门扬扬下巴,“门口有人接我,你先陪我走到门口,然后这把伞你用,明天记得带回来就好。”   “喔,好的!”张珊珊吐了口气,发自肺腑地赞美道,“太感谢了,人美心善就是你!”   沈言笑出声,撑起伞并很绅士地把大半都打到张珊珊那边,张珊珊见他脚不方便,规规矩矩地伸手托住沈言小臂让他借力。两人间隔着10公分的礼貌距离,看起来丝毫暧昧也无,只是同学间互帮互助的感觉。   然而……打着伞等在校门外的王大海不这么想。   清秀纤细的少女,比起马上就要迈入三十岁大关的男人,明显还是前者和沈言更般配。   沈言一路瘸到校门口,看着挺行动不便的,实际上张珊珊觉得自己手都没怎么用劲儿,她正迷糊着,沈言把伞往她手里一递,往前蹦了一步蹦到王大海伞下,冲她挥挥手,笑容清爽:“明天见。”   “明天见。”张珊珊也挥挥手,单纯地觉得沈言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是我们班的,简直与有荣焉!   一阵裹挟着雨点的凉风吹来,沈言耸肩抱怀,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战:“好冷好冷。”   王大海沉着脸,没吱声,只拉开副驾车门让沈言进去,又去后排座拿了件自己的外套递过去——他就猜到晚上下雨沈言会冷,特意带了衣服。   “谢谢哥哥。”沈言得救一样用王大海的外套裹住自己,冲他甜甜地一笑,可王大海却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只不怎么高兴地嗯了一声,绕了一圈坐进驾驶位。   车内静了一阵,只有引擎打火的声音,王大海则沉默不语,这不是正巧这会儿没话可说导致的普通沉默,而是乌云般的负面情绪在两人头顶沉沉压下的沉默。   很会读空气的沈言眼睛一转,稳准狠地捕捉到了王大海不高兴的根源,他佯作不知,从过长的袖口中伸出一小截手指,戳戳王大海的手臂,小声问:“哥哥,你今天不高兴了?”   王大海牵动面部肌肉,做出笑的动作:“没,对了,你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哥今天忙工作忙太晚没做饭,带你上饭店吃去。”   ——如果在家里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面红耳赤地抱头苦思、在网上搜索同性恋相关资讯、想沈言、想沈言,以及疯狂地想沈言算是“忙工作”的话……那这位敬业的王总确实是忙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雨天车不好开,尤其学校前面这条路堵得厉害,沈言鼓了鼓面颊,趁小破车被堵在车流中动弹不得的当口把手在王大海眼前挥了挥,接着整个凑到离王大海极近的地方,道:“你就是不高兴了。”   王大海一阵内疚,他确实不高兴了,可他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不高兴,便笑了笑道:“没有的事儿。”   “你这个笑也太假了。”沈言戳戳王大海的脸,又把脑袋搭在王大海肩上蹭来蹭去,一迭声地撒娇,“哥哥,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王大海心都化了,他咬了咬牙,道:“真没有,就是工作一天有点儿累,哥开车呢,别闹。”   沈言哼哼唧唧地缩了回去。   车子里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王大海才装出一副随便的口吻道:“对了言言,刚才那位女同学……和你挺好的?”   沈言在心里偷乐,一脸无辜道:“和我打一把伞那个女生?我们平时都不怎么说话,我就是看她没带伞,才和她打一把,助人为乐嘛。”他身子坐得很正,脸也朝着前方,一双狡黠的眼睛却一直在斜着瞟王大海。   王大海自以为风轻云淡地喔了一声,实际上灌铅的嘴角已按捺不住地扬了起来,全落在沈言眼里。   沈言抿了抿嘴唇,道:“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打算交女朋友。”   王大海点点头,道貌岸然状:“不交是对的,你现在学习是第一位。”   沈言又用小爪子抛出一点儿诱饵:“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也不交女朋友。”   王大海怔了怔,车子正堵着,他便讶异地扭头看看沈言,道:“那哪行?”   沈言与他对望片刻,察觉到今天的王大海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那是一种细微但确实的改变,沈言用鉴定古董的审慎目光盯着王大海,直到把王大海看得红着脸转了回去,沈言才忽然明白过来——之前王大海看他的眼神一直很克制,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类似“再多看沈言两秒就会被警察抓走”的气场,可今天王大海的神态坦然了不少,仿佛在短短一白天内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   沈言摸摸下巴,觉得出柜时机大约算是成熟了,便回答起刚才的问题:“因为我不喜欢女生啊。”   王大海虎躯一震,没吱声。   沈言观察他神色,慢悠悠地用狐狸尾巴尖搔刮王大海的神经,小声道:“我要交也是交男朋友。”   王大海立时如屁股上扎了钉子一样不安,躁动得车都快不会开了,颤声道:“言言,别乱开玩笑。”   “没开玩笑啊。”沈言垂着脑袋,搓弄王大海外套的衣角,拿捏出心虚的语气嘟囔道,“我就是因为这个被我爸撵出来的,他觉得我是变态,给他丢脸了……”沈言语声越说越小,委屈巴巴明知故问,“哥哥,你歧视同性恋吗?”   王大海握着方向盘的手激动得青筋暴凸,几乎是用喊出来的:“不歧视!那个……2001年我们国家就把同性恋从精神病的范畴剔出去了,这就是一个正常的性取向,你、你得学会正视自己。”   咨询师下午和他说的,他这一扭头就和沈言说了。   现学现卖!   一直都很懂得正视自己的沈言被王大海逗得想笑不敢笑,忍得肚子疼,心想这大可爱最近莫非是跑去听心理健康讲座了吗?措辞这么官方的?   沈言藏起笑意,用受伤小动物终于找到依靠的安心语气软软地道:“谢谢哥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之前都不敢和你说,就怕你也瞧不起我……”   “怎么会。”王大海说着,把车子靠路边停下。   “怎么了?”沈言问。   “发动机,那个,有点问题。”因过于激动眼前一阵阵发黑所以不得不靠边停车冷静一下的王大海结巴道,“冷却一下。”   冷却了一会儿自己的脑子,王大海又发动起小破车,没敢告诉沈言自己对他的感觉。   一来他不觉得沈言会喜欢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沈言喜欢的类型,二来就算沈言有那个意思,他也不敢,他怕耽误了沈言。   王大海摸摸自己的脸,想想两人之间12岁的年龄差,无声地叹了口气。   两人在一家川菜店解决完晚饭,回家已是将近十点。   沈言愉快地进书房写剩下的两科作业,王大海惯例打开电视收看乡村爱情第十部 ,眼睛是盯着电视的,却不知实际上看进去多少。   雷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炸雷一道接着一道,仿佛附近有妖怪在度雷劫。一转眼到了十一点半,王大海打着哈欠四下摸索遥控器准备关电视,可遥控器还没摸到,电视屏幕便先一步暗了下去,整个房子都随之陷入黑暗。   ——停电了。   “哥哥!”书房里传来沈言的叫声。   王大海忙跑进书房:“言言,没事儿吧?”   沈言飞扑进他怀里,软软的脸蛋贴在他胸前蹭了蹭,道:“没事,就吓我一跳。”   王大海心神一荡:“……可能打雷打的,把哪边线路打坏了,作业做完了吗?”   “就差一道大题,”沈言黏在王大海胸前,“我明天早晨做就行了。”   “那洗洗睡吧。”王大海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找找你手机,把手电开开。”   沈言回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吞吞吐吐道:“哥哥,有个事儿你能不能答应我?”   王大海:“什么?”   沈言拽着他胳膊晃了晃,糯糯地撒娇:“先说能不能答应?”   王大海傻笑了一下:“能,说吧。”   沈言不好意思道:“我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今天晚上我去你卧室睡行吗?”   王大海一下想起那天半夜他去检查沈言盖被情况的一幕,当时沈言的卧室里确实开着一盏小夜灯。 第50章 蘑菇王与蘑菇云   可是, 沈言的睡觉习惯不光是要开小夜灯, 他似乎还……   王大海脑子里一阵嗡鸣,想起暗昧卧室中沈言光润的腿与清瘦的腰线, 难耐地吞了吞口水,又结巴了一下:“哥、哥去你屋陪你睡, 等你睡着了, 哥再走。”   “我知道我一睡着你就走,我就睡不着了。”沈言得寸进尺,把王大海肌肉强健的手臂抱进怀里和他撒娇, “哥哥,拜托拜托,不然我要吓死了。”   王大海紧张不已, 被沈言抱着的手臂绷得钢筋一样硬。   他拿撒娇的沈言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在黑暗中涨红着脸鼓足勇气问:“那……言言, 你……能不能穿点儿衣服?”   沈言:“啊对, 我平时裸睡。”   王大海匆匆挥散脑内的糟糕画面, 怕在沈言面前丢脸。   沈言:“哥哥怎么知道我裸睡的?”   王大海吸足一口气,防眩晕。   他正欲解释,沈言恍然大悟:“对了, 哥哥那天晚上去检查我踹没踹被来着。”   王大海又把刚刚吸足的气吐出来了。   “我今天穿着衣服睡。”沈言痛快地同意了。   王大海总算稍稍放下心, 他再老实毕竟也是男人,况且还是禁欲多年的老处男, 欲望一旦开闸, 王大海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对沈言做什么, 但却无法保证不露馅。   沈言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生怕还没睡过去就突然恢复供电,洗漱完,他用手机照着亮回卧室穿上家居服,就抱着被子和枕头跑到王大海卧室,占了一小半的床,然后缩进被窝里装乖。   王大海留心听着沈言的动静,洗了个慢吞吞的澡,在浴室里磨蹭个没完,想着多磨叽一会儿沈言说不定就睡着了,可以减少清醒地躺在一张床上的尴尬。沈言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见王大海进来,揣摩出了王大海的心思,将计就计,先是缩在被窝里玩手机,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便一秒锁屏闭眼假寐。   王大海在门口站了会儿,见床上那只隆起的小山包一动不动,心想沈言果然已经睡了,这才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侧身躺下,和沈言保持最大距离。   不然……打个地铺?王大海心神不宁地想着。   但这个答案很快就被他否了。   我保证什么都不干就行了,绝对不干,王大海默默下着军令状,拼命说服自己留在床上,与沈言同床共枕的机会这辈子说不定也就这么一次了,哪怕中间隔开一米远。   所以,让王大海去打地铺……他舍不得。   另一边,蜷在被子里的沈言也很不争气地心跳加速了,他侧身面朝王大海的方向躺着,耳朵贴着枕头,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悄悄用手压住心口,想把胸腔中蹦跳不已的小兔子按住,可想想自己接下来的一系列小计谋,心脏只是跳得更夸张了。   沈言抿了抿嘴唇,扬起一条腿,动作自然地翻了个身,并顺着这一翻之势,将身上的被子往双腿中间一夹,像抱一只抱枕般抱住被子,后背全露在外面。   王大海绷得像一尊雕塑,卧室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沈言翻身踹被子的动静便十分明显。防止小朋友踹被是王大海的专业领域项目,他支起身子,轻手轻脚地想帮沈言把被盖回去,可沈言夹着被的腿与搂着被的手都纹丝不动,王大海用的力气大了,沈言就迷迷糊糊地哼哼,一副要被惊醒的样子。   王大海等了一会儿,见沈言没有要松手或松腿的倾向,怕他着凉,只好把自己的被窝匀过去一半,将沈言笼进来。   沈言乖乖地待着没动。   王大海轻轻吐了口气,闭着眼数羊,为防胡思乱想,王大海还提高了数羊难度,时不时一口气跳过去好几只羊,做做加法,再时不时放进去一只狼,做做减法。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王大海总算有了一点儿困意。   为实施计划,沈言一直强撑着没睡,见王大海已经好一会儿没动静了,沈言便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王大海蒙眬中感觉到了,却没在意,只当是小孩儿睡觉不老实。   半分钟后,一条睡裤被沈言缓缓蹬到脚底下。   又是半分钟后,一件睡衣也步了睡裤的后尘。   沈言身上只穿了一件昨天王大海亲手给他洗的、布料很少的衣物,安静地蛰伏了一阵,随即朝着王大海的方向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叽里咕噜地滚进王大海怀里,王大海是朝着沈言的方向侧躺的,沈言这么一滚,两人正巧形成面对面贴在一起的姿势。   半梦半醒的王大海被一个激灵抖精神了,一身结实的肌肉块儿俱是一颤!   沈言险些被王大海这一下抖得笑出声,好在他还是忍住了,睡颜貌似恬静,还抬起一条腿压在王大海双腿上,用额头抵住王大海的锁骨,发出一声细弱甜软的梦呓,便不吱声也不动弹了。   王大海睡觉时穿的是背心和大裤衩,整条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黑暗中,这些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都接收到了一种光滑温软的触觉信号,王大海喉结滚动,心跳得胸腔发痛,他颤抖着手将被子掀起一角,不可置信地往里一瞄,瞬间就被一片要命的白晃得死死闭上眼。   沈言感觉到一小股冷空气钻进来,知道是王大海在掀被子偷看,唇角微微一翘。   “……”王大海飞速压下被子,内心之惊骇震动宛如一千颗精神炸弹争相在脑内引爆,蘑菇王心中接连升腾起大片大片的蘑菇云!几乎炸得他无法思考!   “……言、言言?”王大海慌张地压低声音呼唤,“言言你衣服呢?”   老实人活了将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睡着睡着突然睡光腚了的!   简直都能上《走近科学》了!   ——雨季少年缘何梦游脱衣?睡衣睡裤究竟下落何处?是时空的神秘扭曲?是外星生物的善意玩笑?亦或,是来自小狐狸精的无言诱惑?   沈言打定主意不吭声,只黏糊糊地腻着王大海不放,他心跳得很快,如果换个心眼多的沈言这会儿已经露馅了,可王大海着实太纯情,直接被撩到CPU过热死机,心跳得仿佛二里地外都能听见,完美地掩盖了沈言的心跳。   沈言狡猾的狐狸脑袋飞速运转着,谋划着如果王大海下床跑路的话剧本应该怎么改,可王大海却迟迟没有跑路。   他只是全身肌肉紧绷,纹丝不动地侧躺在床上,感受着拥沈言入怀的美妙滋味,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炙热的石像。王小海也精精神神地起床值夜班,抵着沈言的大腿,用一只炯炯有神的独眼盯着自己素未谋面的一生挚友沈小言。   感觉到腿部贴到的东西,沈言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面皮渐渐红热起来。   卧室里很是安静了一会儿,王大海忽然哑声唤道:“言言,你……醒了吗?”   沈言睡得像死了似的。   王大海这回没那么容易相信了,又断断续续地叫了好几遍,可沈言着实没有露出什么装假的迹象,王大海就又被忽悠懵了,心想小孩儿可能是裸睡习惯了穿着衣服不舒服,所以半梦半醒的时候把睡衣脱了的。   认定了沈言在睡觉,一时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王大海一边在心中痛斥自己是个臭不要脸的,一边拼着老脸不要,哆哆嗦嗦地犯下了一桩惊天重罪!   ——他伸出一只胳膊,把沈言轻轻抱住了。   健壮有力的手臂环过沈言光洁的背,两人的身体立时贴得更紧。   就这么一次,我这辈子就臭不要脸这么一次,这下子不抱一辈子都后悔……王大海面红耳赤,死死闭着眼,把什么道德、什么原则,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就在王大海放飞自我抱住了沈言后的几秒钟,沈言也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了王大海的腰,那是一个很坚定、很清晰的“环住”的动作,半点缱绻蒙眬的意味都没有,根本不像一个睡梦中的无心之举。王大海以为自己疯了胡乱意淫,忙垂眼望去,他怀抱中,沈言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睁着,眸光清亮,仿佛一秒都没有睡过。   “啊!”王大海猛地一退,险些滚下床。   沈言用力勾着王大海,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道:“小心,要掉下去了。”   王大海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全身紧绷如惊弓之鸟,一副只要沈言斥他一句他就立马卷铺盖亡命天涯的架势。   “哥哥,”沈言执起王大海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前。   “言言,你别闹……”王大海又爽又难堪,臊得直想缩手。   沈言轻声道:“不是,你感觉一下我心跳。”   胸前微凉的皮肤被王大海炙热的手掌熨熨地贴着,沈言心跳得愈发快了,他一低头,把脸埋进王大海的颈窝,糯糯地道:“我也每分钟120下了,哥哥。”   王大海心里空的一声,魂儿从天灵盖里蹿飞出去,在外游荡了一圈,又凉飕飕地钻了回来,王大海手一抖,直勾勾地盯着沈言:“言言,你这……你这什么意思?”   沈言开口,故意用温热的吐息扫过王大海的脖子:“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王大海被这股暖气流撩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笨嘴拙舌地讨饶道:“哥错了,你别拿哥开玩笑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沈言在王大海怀里拱来拱去的,软绵绵地撒着娇问,“你就说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王大海魂飞天外,整个瘫软成一坨烂泥,理智全面溃退,满心满眼都是怀里又甜又嗲的小东西,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于是片刻后,王大海颤声道:“喜欢,哥……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沈言腾地坐起来,被子从他肩上滑落,黑暗背景中浮起一个纤细的白色轮廓,少年神采飞扬的双眼清凌凌地望着王大海,语气轻快得像是一颗渐次点落在高矮叶片上的小水珠,“哥哥,谈恋爱吧!” 第51章 晚安吻与当个人   “哥哥, 谈恋爱吧!”   王大海一阵晕眩,因震惊而动弹不得, 身体仿佛飘在某种甜度极高的温吞溶液中, 让他一时弄不清当下是现实还是做梦。狂喜与不信两股情绪交替冲刷着血管壁, 令他激动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禁庆幸起自己平时有健身的习惯,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昏过去。   沈言眼眸灼亮热情, 满是少年一往无前的冲劲,还有点儿野,平日软糯文弱的面具被他一把撕了下来。在等待回答的短暂静默中, 沈言已猜测到王大海接下来的反应了,为了把王大海的话堵回去,沈言抢先一步道:“再过四个月我就成年了。”   王大海张开到一半的嘴巴讷讷地闭上了, 他拼命平复着情绪, 过了一会儿才颤声确认道:“你也……喜欢我?是……喜欢哥哥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 ”沈言明知故问,“你喜欢我是哪种喜欢?你把我当弟弟喜欢了?”   王大海脸红得都快冒汽儿了,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再抵赖摆明了是侮辱沈言的智商, 只好梗着脖子坦白交待:“不, 不是当弟弟, 是……那种喜欢。”   “真巧, ”沈言大大方方道, “我对你也是, 喜欢男朋友的喜欢。”   王大海嗫嚅着,心里一百万个想顺应自己冲动的念头,却偏偏有无数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在脑内盘旋,他不是热血上头便恣意妄为的少年了,相反,他还必须得对有热血上头嫌疑的少年负责。眼见着卧室中的气氛正迅速变得暧昧,王大海生怕自己会按捺不住,试着打开床头灯,才发现电已经来了。   暖黄灯光泼洒在沈言近乎全裸的身上,如同给他涂了一层薄薄的蜜糖,比起黑暗中的淡白轮廓简直是十倍的诱人,王大海一阵热血翻涌,急忙又把灯关上了。   还不如不开,更难受了……王大海咬牙忍受来自王小海的折磨。   “言言,”王大海舔舔嘴唇,口干舌燥地试图讲道理,“哥比你大太多了。”   沈言红着脸,隔着被子在王大海身上摸了一把,王大海被摸得边躲边叫唤:“哎!言言!干什么!”   小流氓一本正经:“是比我大不少,那又怎么了?”   “你……”王大海脑袋都快炸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平时乖得像个小白面团似的沈言居然能奔放成这样,情急之下他没控制好力道,紧紧攥住沈言不老实的手,慌乱道,“别乱碰。”   沈言忍笑:“哥哥,手捏疼了。”   王大海忙松开手,一边捧着沈言的手又吹又揉的,一边苦口婆心地向沈言阐明利害关系:“言言,哥是……真喜欢你,喜欢得都想撞墙了,哥活二十九年了从来没这样过……”   沈言一低头,笑了:“但是呢?”   王大海忍着心酸沉声道:“但是哥比你大太多了,一个是怕和你有代沟,这个是最好办的,你喜欢什么我都愿意了解。再一个是,这属于早恋,我怕影响你学习。还有就是,你现在太小了,你圈子窄、见的人少,可能还觉得我挺好的,将来你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周围全是比我好的、比我有文化的……我怕你到时候就后悔跟我了。”   顿了顿,王大海像只大型犬一样委屈吧嗒地垂着脑袋,攥着沈言的手闷声道:“言言,我这人脑袋一根筋,你要是一开始就不跟我,我难受难受可能也就过去了,你要是先跟我在一起了,让我认准你了,再觉得不合适想和我分……那和要我命没区别。”   沈言没出声,嘴角瘪了瘪,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王大海叹气:“要是真那样,哥这辈子都得想着你了。”   “那我不和你分手不就行了吗!?”心窝里的软肉仿佛被王大海粗糙的手指戳了一下,沈言莫名心酸得不行,带着哭腔腻回王大海怀里,两条胳膊死死勾着王大海脖子不撒手,他都有点儿生气了,恼火地咆哮道,“再说,你知不知道你多好啊?你清醒一点儿!”沈言气鼓鼓的,“我眼光高着呢,王小溪给我取个外号叫豌豆王子,说我连二十层鸭绒被下面放个豌豆都能嫌硌,我这么挑剔都觉得你好,你还敢嫌自己不够好?”   见王大海还想开腔,沈言又堵他:“早恋也不用担心,我们学校回回考试年组第一的学霸还早恋呢,人家照样年组第一,我这几天天天想你,不也没耽误写作业吗?”   王大海被“天天想你”几个字击中,心化得一塌糊涂,除了紧紧回抱住沈言别无他法。   卧室静了一阵,只有高度重叠的心跳声激烈鼓荡。   沈言在王大海怀里扭了扭,兴致勃勃地问:“那,哥哥,我们开始谈恋爱了?”   王大海被沈言蹭弄得一阵心猿意马,忙退开些,面红耳赤道:“哥一想起来你没成年,就还是别扭……要不,言言我们这样,等你四个月之后十八岁生日到了,那时候你要还是这个想法,我们就在一起,你这段时间也能给自己一个缓冲。哥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你要是没变,哥这辈子都不变。”说到这,王大海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儿像是在调情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们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不急这几个月。”   “唔——”沈言琢磨了一下王大海的话,明白王大海确实只是怕他年纪小一时冲动,想对他负责而已,这一点倒是也在沈言意料之中,于是,那漂亮的眉眼狡黠地一弯,痛快地答应了,“好吧,就等我十八岁生日。”   王大海还没来得及从狂风暴雨般的撩拨中松口气,沈言便撅起两片红软的唇瓣,撒娇道:“哥哥,晚安吻先来一个。”   “别闹。”王大海心脏猛地一跳。   “来嘛,先交个定金表示你有诚意,不然你就是哄着我玩的,根本就没想和我谈恋爱。”沈言捉住王大海一条胳膊狂摇一通。   “好好,哥没哄你玩。”王大海就怕沈言胡思乱想难受,闻言只好连连答应着扳住沈言肩膀,凑近了,笨拙又温柔地在沈言额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嘴呢?哥哥,嘴呢?”沈言心跳不已,却不满足,继续高高撅着嘴巴,像只小猪似的粘着王大海。   “不行,嘴不行。”王大海偏过头,看都不敢看沈言了,老实道,“哥怕亲上就停不下来了,哥活到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自制力……可能不太行,你千万别胡闹。”   可让我当个人吧,王大海痛苦地想。   沈言哼唧,王大海默默堵住耳朵,坚决不肯越雷池一步。   沈言好气又好笑,恨自己怎么就没早生四个月。   “对了,言言你穿上点儿。”王大海在床上四处摸索,在床尾摸到一团衣物,递给沈言,憨厚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疑惑,低声嘟囔着问,“你这衣服怎么睡着睡着还睡没了呢?”   沈言轻笑:“你说呢,哥哥?”   王大海脸烫得能煎蛋:“你……”   沈言一记直球暴击,再也不试图掩饰狐狸尾巴:“我故意脱了的。”   “唉,你这小孩儿,唉。”王大海挠头抹脸,臊得快昏过去。   沈言用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王大海耳畔,一字一顿轻轻软软地说:“我在勾引你啊,哥哥。”   “……”王大海要爆血管了。 第52章 王小海与沈小言   王大海几乎是用滚的翻下床, 喘得像头公牛,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言言,你怎么跟、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言举起两只小爪子放在脸旁,做了个鬼脸:“这是我的真面目, 怕不怕?”   “那倒不怕, ”王大海老老实实回答,“就是挺没想到的。”   将看似软萌温顺的小狐狸带回家的樵夫万万没想到, 夜半三更时分,小狐狸竟摇身一变,成了个爱光着身子钻人被窝的美少年……   “其实我这人可坏了, 心眼也可多了,一点儿都不乖。”沈言扯扯王大海衣角,糯糯地问, “我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王大海认真地一点头,“已经喜欢上了, 怎么都喜欢。”   沈言鼓了鼓面颊:“那你下地躲我干什么?”   “没躲你, ”王大海转身, 疾步朝门走去, “就是去个厕所。”   自打沈言住进来,对沈言一见钟情的王大海为防止自己犯下“思想罪”就一直忍着没自我纾解过, 再这么个憋法儿憋一宿,怕是后半辈子王小海都要闹罢工, 所以王大海觉得自己必须得发泄发泄了。   沈言用屁股想都能猜到王大海实际上要干什么去, 但他只是喔了一声, 貌似乖巧地穿上睡衣,开了床头灯玩着手机等。   玩了一会儿,沈言估计着应该差不多了,趿拉上拖鞋欢快地跑到浴室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模糊的声音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哥哥。”沈言甜甜地叫。   “在,你要用厕所?”王大海粗声道,“哥马上用完了。”   沈言明知故问:“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王大海窘迫地撒谎道:“就……上厕所。”   沈言拖着长声:“不是吧——”   王大海臊得不敢吱声了,他现在知道自己喜欢沈言不算变态,又知道沈言也喜欢自己,几吨重的道德包袱总算是抛掉了,此时正幻想沈言幻想得不可自拔。之前种种被暴力镇压的龌龊想法集体破土,倾巢而出,王大海万万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自己居然能在脑内制造出如此香艳下流的幻想,心中残存的背德感让他既内疚又觉得刺激,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他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沈言扒在门上不依不饶地问:“你现在在想我吗?”   王大海:“……”   王大海崩溃道:“你回去睡觉,听话。”   “我不听话,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沈言坦荡得不行,一下下懒洋洋地拍着门,“放我进去我帮你呀?我想学雷锋做好事,扶王小海过马路。”   “言言你、你……”王大海几乎快被逗弄疯了,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脑内激烈幻想的对象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面,这个事实让王大海更加无法自持。   “让王小海和我们家沈小言认识一下嘛,交个朋友以后一起玩。”沈言从拍门改为挠门,用班主任式的严肃口吻道,“你们家王小海也太不合群了。”   王大海被逗弄得头昏脑涨,恨不得冲出去给沈言跪下求他收手。   见王大海没开门的意思,沈言只好退而求其次,在门外自嗨:“哥哥,要不要我叫几声?”   王大海坚定拒绝:“不用。”   然而沈言已强行开叫,嗓音甜糯得像块红豆年糕:“哥哥——哥哥——”   王大海爽得打了个哆嗦。   半分钟后,浴室门开了,王大海英俊且红涨的脸出现在门后,满眼温柔的无奈,道:“你这小孩儿。”   “该我用了。”沈言一侧身,挤进浴室。   王大海不敢搭话,像怕晚一步就会被妖精吸阳气似的,大步往卧室走。   沈言好笑地叫住他:“哥哥,我那什么的时候,可以想着你吗?”   王大海脚一软,差点儿啃地上,反射性地答道:“别。”   沈言:“那我想象别的男的和我那样,你不吃醋啊?”   王大海满脸苦大仇深,眉头紧锁:“……吃。”   沈言谆谆善诱:“那你让我想谁?”   王大海把仅存的一点儿良心掏出来剁吧剁吧喂狗了,面红耳赤地一扶额,小声道:“……想着哥。”   沈言轻声一笑,感觉心脏甜得都在胸腔中起飞了,比啪上一百次还爽。   出于心脏健康的考虑,王大海不敢再和沈言搭话,二踢脚式蹬蹬跑回卧室。   等沈言回到卧室,王大海还没睡,虽然现在来电可以开小夜灯了,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让沈言回自己卧室睡的事,王大海关了灯,规规矩矩地躺好,片刻安静后,沈言又开始作妖,一脚蹬飞自己的被子:“哥哥,你一个被窝抱我睡。”   王大海:“……”   沈言:“哥哥——”   王大海乖乖翻身搂住沈言,把被子盖好。   由于欲念已得到过纾解,两人依偎在一起时只有温馨甜蜜的感觉。明天他们都要早起上班上学,沈言不敢再搞事了,最后一个小要求被满足后就老老实实闭眼睡觉。两人这大半夜的折腾累了,虽说心情很激动但也都睡了过去,只是多少还是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一想起对方都要迷迷糊糊地激动一下。   第二天一早,王大海被手机闹铃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往身边摸了一把,没摸着人,被窝也是凉的。   王大海尚未清醒,还以为昨晚的告白是自己做梦,险些吓得心脏骤停,他霍地起身下地,拖鞋不知踢哪去了,便光着两个大脚板晕头转向地冲出卧室找沈言。   沈言惦记着昨晚停电没做完的最后一道大题,所以比王大海早二十分钟起了床,他正在书房埋头做题,王大海忽然穿着背心短裤一脸茫然无措地撞进来,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和两条大长腿让哈欠连天的沈言一秒睡意全无。   “哥哥!”沈言用手肘拄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向王大海一噘嘴,“早安吻来一个。”   不是做梦……王大海松了口气,大步走过去,双手撑着桌面,上身越过桌子,在沈言散发着洗面奶香气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   “哥哥进步很快啊,昨天亲额头,今天亲脸,那明天就亲嘴,后天就亲……”沈言美滋滋地给王大海做第一个五天计划。   王大海听得脸热,急忙打断:“言言早晨想吃什么?”   沈言摇头晃脑地叹气:“想吃王大海你又不让,就退而求其次,吃碗王大海做的面条吧。”   王大海不懂得怎么接这调情的话,只知道看着沈言傻笑,道:“哥给你做,二十分钟吃。”   他正要转身往外走,又觉得不对——在此之前沈言每天早晨都是手机闹铃加王大海三请四催才能勉强爬起来的小懒蛋,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今天居然还能利利索索地起这么早做题?   王大海:“对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困不困?”   “困。”沈言用力搓搓脸蛋,一秒斗志昂扬,“但我可是要考上S大的男人,这么一点点困不算什么。”   王大海眼睛一亮:“想考S大了?”   沈言瞄他一眼,嘀咕道:“我们市好大学就这一所,我考不上的话要么去差的,要么就得去外地念,就你这样早晨一眼没看见我就慌得满屋子乱窜的,还不得想死我。”   王大海憨笑着点头:“嗯,我肯定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他太老实,不会说撩人的话,可有时候直白的大实话也一样能撩到人。   王大海去做早饭,做到一半,搞定了作业的沈言腿脚麻利地跑过来,嘿地一声从后面拦腰抱住王大海。   王大海一愣,忽然意识到不对:“言言,你脚……好这么快?”   “本来也没扭得多重。”沈言把脸蛋贴在王大海背上,小声道,“哥哥,和你说个事儿你别骂我。”   王大海基本猜到了,转身正面对着沈言,无奈又纵容道:“说吧。”   沈言仰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交待罪状道:“我脚当时崴得是挺疼的,但没我表现得那么疼,我说我走不了路,是想让你抱我……哥哥对不起,你生不生我气?”   王大海不仅没来气,心里还被弄得挺甜,他拿大手揉揉沈言的头发,笑了:“这么点儿小事哥还能和你置气?”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真的。”沈言紧了紧环着王大海腰的手臂,“以后有什么想法我都直说。”   “好!”王大海一拍胸口,“只要哥能做到的,有求必应。”   沈言无辜地眨眨眼:“那接个吻先。”   这、这小孩儿……王大海不敢吱声,干脆装没听见,红着耳朵转身拨弄锅里的面条。   转眼又到了周五,这周末王大海和王小溪说好了,兄弟俩一起回家陪陪爸妈。   晚上,王大海先去S大接了王小溪,又照例去学校接沈言放学。   沈峻辉自上次和沈言彻底闹崩之后没再带人来学校找过沈言,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来找过只是被王大海吓退了的可能。所以王大海仍然放心不下,毕竟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孩儿现在就他一个能依靠的人,王大海半点也不敢疏忽。   车在二中校门口停下了,离放学时间还有三分钟,王大海按下车窗,翘首以盼。   “哥。”王小溪都观察他哥一路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他哥仿佛周身都洋溢着一股春暖花开的气息,那向来憨厚正直的气场中竟透着一丝淡淡的……浪。   “嗯?”王大海回头。   王小溪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沈言在你那住挺好的吧?”   王大海别扭地咳嗽一声:“住挺好。”   静了片刻,王大海问:“你和你室友也住挺好的吧?”   王小溪不知想起什么了,脸一红:“也住挺好。”   两人再次陷入迷之安静的状态,皆是一肚子不敢说出口的话,宛如一对表面兄弟!   这时,学生开始涌出校门,王大海这边的车窗正对着学校大门,沈言跑过来时没看见坐在副驾的王小溪,几步开外便用能齁死一头大象的甜度呼唤王大海:“哥哥——”   王大海既幸福又惊慌,还没来得及回应,王小溪忽然身子前倾,用看破一切的超然表情冲沈言挥挥手,道:“……嗨。”   你这个叫哥哥的调调和老子撩李澜风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沈言用无比正常的语气招呼王小溪道:“哥,你也来了。”   王小溪:“……嗯。”   语气差太多了啊这个小混球! 第53章 沈小猫与穿裙子   车内外的气氛一时皆有些尴尬, 沈言抱着书包坐到后面, 王大海惯例献上殷殷关怀:“言言饿了吧, 哥先拉你们回去, 然后带你在家附近吃点儿东西行不行?”   沈言乖巧回答:“行,我课间吃饼干了,不怎么饿。”   王大海不放心沈言自己住,所以这周回家陪父母就把沈言也带上了, 这样明天周六他护送沈言上放学也方便, 这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王小溪慢悠悠地一回头, 慈祥呼唤:“言言。”   沈言:“……哥你没事儿吧?”   王小溪啧啧道:“差别对待啊, 我哥这么叫你就答应。”   沈言乐了:“但是你平时不都叫我沈言吗?”   王大海见势不妙,急忙插话以吸引弟弟的火力:“对了小溪, 待会儿回家你就和爸妈说言言是你朋友,你带他回家住两天。”   王小溪缓缓眨了眨眼, 道:“……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先统一口供?”   王大海被问得一愣。   王小溪幽幽追问:“沈言不是我朋友,是什么?”   沈言在后面咳了一声像要发话, 王大海虎躯一震, 生怕沈言乱说话,用慌乱的语气和表情将事情越描越黑:“他是你朋友,哥没别的意思, 就、就随口确认一下。”   沈言在后排座上闷笑出腹肌。   王小溪也转脸望窗外掩饰脸上无奈的笑意。   意识到多说只会多错的王大海打开广播, 回家的一路上沉默得活像一枚紧紧合拢的大蚌, 蚌壳闭得溜严, 一声不吭,王小溪觉得他哥特好玩儿,就故意逗他开口说话,王大海打定主意不吱声,被逗得狠了就在等红灯的间隙黑着脸瞪王小溪,用目光无言地传递着下个月要扣生活费的威胁!   王小溪:“噗。”   我哥怎么这么可爱!   王大海怕自己与沈言的事情败露,倒不是因为别的,一个是因为沈言一天没成年他们的关系就一天不能板上钉钉,还有一个原因是,王大海自己不怕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也有信心说服家人接受,但这个说服的过程会否漫长、会否艰难、会否多少影响到沈言的情绪,却是王大海无法确认的。而沈言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高中时期,王大海不想在这个阶段给沈言增加额外压力,所以在他的构想中,最佳的出柜时机应该是在沈言高考后,而远不是现在,他想把他的小朋友保护得好好的。   带两个小朋友去家附近的饭店把肚子填饱后,王大海开着小破车进入别墅区,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王大海父母都已年过半百,在大儿子发家后他们辞去了县城小工厂的工作,搬进城里享清福。   考虑到父母有养小动物与种菜的爱好,王大海专门为老两口购置了一套独门独院的小别墅,老两口平时就在院子里种种菜养养鸡。每周大儿子回家,老两口都会向他输出一波绿色纯天然作物,偶尔还会有一只被五花大绑的鸡,并殷殷叮嘱大儿子烧给小儿子吃,院子里这一轮长大的鸡都宰干净吃光后,老两口就相携出去旅游,小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三人进了屋,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王小溪表示沈言是自己朋友,王大海为了避嫌,站到离沈言三米开外处,目光僵硬地盯着王爸爸这几天正在刻的一个根雕。   老两口上了点儿年纪,喜欢家里热闹,跑来跑去给三个孩子拿吃的,有些颜控属性的王妈妈对沈言赞不绝口,直夸沈言长得好看,还笨手笨脚地试图给沈言削梨。   “你可把刀给我吧。”王爸爸嗔怪地夺过王妈妈手里的梨和刀,貌似不耐烦道,“待会儿再把手指头切了,我还得给你上药。”   王妈妈飞去一枚眼刀,转而去攻克难度小的香蕉,掰下一根直往沈言手里塞:“你吃水果,别客气。”   沈言冲王妈妈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王妈妈双目炯炯有神,转向王小溪,感叹道:“我要是天天看着你这个同学,我能多活十年。”   王小溪瞪圆眼睛,狂指自己的脸蛋:“我呢我呢?我也好看啊!”   王妈妈嫌弃脸挥挥手:“你我都看够了,看十九年了。”   王小溪端着杯子默默喝茶,心想确实是亲妈。   王妈妈沉稳道:“你要穿裙子,我还能多看你两眼。”   王小溪一口茶喷了满地:“噗——”   “妈你看你,你还总撺掇小溪。”王大海卷起袖子擦地,“我劝他都劝不过来。”   “他穿得挺好看的嘛,他又高兴穿,那就随他便。”王妈妈云淡风轻地一摆手,冲王小溪努努嘴,“妈妈说的对不对?”   王小溪疯狂点头:“对!对!”   王妈妈本是青城山下蜀地人士,十几岁时随父母来到北方安家,不知是不是在性格成长期受到了道家文化熏陶的缘故,性情向来恣意潇洒,两大人生信条分别是“关我锤子事,你开心就好”以及“关你锤子事,我开心就好”。   王妈妈年轻时追求者众,其中不乏条件好的领导家儿子,可她却不顾家人反对,挑了个和她一样在工厂车间上班、家里穷得叮当响、个人也没多大前途的王爸爸,就是看中了王爸爸长得帅、懂浪漫,又知道疼人,贯彻了开心就好的人生准则。王爸爸和她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也渐渐被感染成这样的性格,两人活得像对儿不问世事的神仙一样,年轻时有穷的开心,上了年纪儿子有出息又孝顺,也有富的开心。   几人正聊得起劲,一只肥嘟嘟软绵绵的橘猫从楼梯上流下来,身后还陆续跟着四只和它一样胖滚滚的奶猫,五只猫咪一水儿的橘色。   “哇,太可爱了!”沈言捞起一只奶猫,放在膝盖上怜爱地抚着,其他几个人也各自逮住一只猫,五个人正巧五只猫,聚众吸猫,醉生梦死。   “这只猫……是我救的。”王大海见沈言喜欢猫,便突兀地插了句话,不错过每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   沈言仰脸看他,一副在认真听的神情,王大海挠挠头,继续道:“去年春节我在路边捡的,有几个小学生往它尾巴上绑鞭炮,让我看见了,我就把它救回来了。”   沈言规规矩矩道:“哥你人真好。”   没听见甜甜的“哥哥”,王大海莫名失落,呆呆地低头盯着脚背:“……”   “叔叔,阿姨,我得去写作业了。”沈言放下奶猫,拎起书包。   “我带你去书房。”王大海抱着被他救过的大猫,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三楼的书房平时没什么人用,书桌上落了层灰,王大海一手托着粘人的猫,一手从纸抽里扯了两张纸,帮沈言擦桌子:“言言你就在这做作业,待会儿我给你送点儿水果零食,我爸妈都爱热闹,喜欢家里来客,你千万别和他们见外……”   王大海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沈言推了一把,重心后移,跌坐在一把躺椅上,橘猫身形一晃,跳到地上。   沈言盯了一眼地上的猫,取而代之蜷进王大海怀里,问:“哥哥,你喜欢猫呀?”   王大海双手老实地搭在躺椅两侧,不敢乱碰沈言,只答道:“喜欢,猫安静,要是流浪狗我可能就给它收拾干净送人了……”   沈言勾着王大海脖子,糯糯地叫了声:“喵——”   王大海咕咚咽了口口水,一张英俊刚毅的脸涨得通红。   “哥哥抱我。”沈言绵软的发丝擦过王大海的颈窝,柔滑得像猫毛,软语诱惑着规矩得出奇的王大海,“我是小猫,抱抱小猫没事儿的。” 第54章 牛皮糖与考单词   王大海仿佛被钉在躺椅两侧的手臂挪了挪, 克制又用力地环住沈言的腰与背, 手臂上的血管激动得微微凸起。   两人依偎片刻,沈言又扭了扭, 道:“再摸摸小猫,摸小猫不算耍流氓。”   “言言,”王大海咬牙,勉力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 “哥禁不住你这么逗。”   “我是小猫,听不懂你说什么。”沈言蜷起腿, 清瘦的身体尽数窝进王大海怀里, 软软地叫, “喵。”   王大海口干舌燥,两人这种撩拨与柳下惠的斗争已持续了将近一周, 王大海还从来没赢过, 他昏头涨脑地抬手覆住沈言的背,撸猫似的一下下抚着。   炙热的掌心熨熨地反复滑过脊背, 这种被宠爱呵护的感觉让沈言很受用, 他半合着眼, 幼猫似的在王大海怀里惬意地享受着抚摸。   过了一会儿, 沈言又得寸进尺, 勾着王大海脖子往上蹭了蹭,与王大海视线平齐, 一双眼睛水雾朦胧, 喝醉酒了似的, 道:“再亲亲小猫。”   “言言……”王大海被撩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恨不得跟沈言求个饶。   “快亲,亲完我就要去做作业了。”沈言用指尖轻柔搔刮王大海的脖子,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今天还得抓三只老鼠才算完成作业呢,喵。”   王大海心脏剧跳,笨拙地用双手捧着沈言的脸,克制地亲亲他的额头,又在沈言“不够,再亲,不够,还要亲”的要求下蜻蜓点水地亲过沈言的眉毛、眼皮、颧骨、面颊、下颌……就是不敢碰那两瓣红软的嘴唇。   亲着亲着,沈言索吻的声音染上笑意,王大海也无奈地笑起来,他退开些,用拇指抹了抹沈言的脸蛋,低声道:“做作业去,听话,你再这么样哥真忍不了了。”   “谁让你忍了啊?”沈言瞪他。   沈言瞪人的样子太要命,王大海干脆垂眼不看,一手勾腿一手揽背,自己起身的同时把沈言也抱了起来。随即,王大海大步走到书桌后,像摆弄个布娃娃似的轻巧地把沈言放在桌后转椅上,又在沈言清瘦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防止小牛皮糖再粘上来,沉声道:“好好写作业。”   “这就写啦——”沈言拖长音应着,从书包里抽出习题集,神情餍足得像一只吃饱了小鱼干的贼猫。   沈言保持着做四十分钟作业玩十分钟手机的节奏,十一点,三科的作业都做完了,沈言抻着懒腰抱着英语书走出书房,想着睡觉前再温习一下单词,因为睡前记东西效果好。   王大海没关卧室门,正挥汗如雨做着俯卧撑,一身肌肉被汗水浸润得湿亮,沈言探进一个脑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大海鼓胀的胸肌,问:“哥哥,我今天住哪?”   “你住客房,我给你收拾好了。”王大海本来光着膀子,一见着沈言就飞快把背心套上了。   自告白后,这些天沈言就没有一个晚上是老老实实在自己卧室睡的,每天晚上都能找着借口溜到王大海床上腻着,连“我的卧室磁场方向不好我睡不踏实”这种玄学理由都厚着脸皮用了,反正只要沈言开口王大海就招架不住。   不过今晚沈言只是貌似乖巧地应了一声,把英语书放在王大海床上,问:“客房在哪?”   客房就在王大海卧室隔壁,王大海带沈言去了,指指床上宽松的旧T恤衫和沙滩裤,道:“哥平时睡觉就穿背心大裤衩,没有睡衣,小溪也没有多余的男式的,你穿这套凑合一下,后天放假哥带你去商场好好买趟东西。”   沈言前几天穿的睡衣今早洗了,在另一个家里晾着,他确实需要添置些衣物了,便点点头,道:“我换衣服。”   王大海转身往外走。   沈言坏笑:“哥哥想看吗?”   “哥不看。”王大海老实回答,急吼吼地关上门。   沈言穿上王大海的大T恤,把花花绿绿的土气沙滩裤遗弃在床上,光腿溜进王大海卧室。王大海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言就在他床上坐下,抓起事先放在床上的英语书,问:“哥哥,能不能帮我考一下单词?明天上课老师要听写。”   王大海直觉沈言并不是真的想考单词,却说不出口,只为难地搔搔头:“哥英语也不行啊。”   “我把每个字母都拼出来,你照着看就好了。”沈言道。   王大海认字母还是没问题的,只好应下:“那行。”   沈言往床里面退了退,大大咧咧地盘起两条修长白净的腿,把书塞给目光飘忽的王大海,道:“就这页的两竖行。”   王大海眼睛发直,不由自主地盯着T恤下摆投射在沈言两腿间的一小块阴影。   其实沈言若是直接把T恤撩起来,王大海或许能更克制些,这么将露不露的,反倒会勾起人的窥视欲。   沈言耿直发问:“用我掀起来吗?”   “不用!”王大海一惊,背对着沈言坐下,从沈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着两只红耳朵。   “咳,第一个词,获得,实现。”王大海一板一眼地照书念。   “achieve,”沈言秒答并拼写,“A-C-H-……”   王大海一脸认真:“正确,下一个……”   过了一会儿,两束列单词都考完了。   “就错三个,挺好的。”王大海全程背对着沈言,自言自语着把书放在床上,“回屋睡觉吧。”   沈言却没做声。   王大海:“言言?”   仍然无声。   王大海机械地一回头,发现顶多就在三十秒前还在开口背单词的沈言已紧闭双眼卧倒在床,一副熟睡的样子。   王大海:“……”   沈言:“呼——”   王大海就是再单纯也明白小孩儿这是和他耍赖呢,便笑了笑道:“言言,别装睡。”   沈言唇角微微一翘,露着破绽,却是不起。   “言言听话,回你屋睡去。”王大海轻轻推推沈言肩膀。   沈言纹丝不动,像焊在床上了似的。   王大海跪在床上,弯腰想把沈言抱起来,无奈道:“你就想让哥犯错误,是不是?”   沈言探手握住床柱,表现出死也不撒手的决心。   王大海:“……”   卧室里静了几秒,王大海纵容道:“你压着被呢,你往那边去一下,我给你盖上。”   王大海这边家里的床是摆在卧室正中央的,二中附近家里的床却是贴墙放的,沈言闭着眼一时迷糊,还当身后有墙,叽里咕噜一滚,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沈言:“……吭叽。”   王大海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把人捞起来,沈言揉着摔疼的脑袋,也不装睡了,怒戳王大海胸肌:“都怪你。”   王大海心疼得屁都没一个:“都怪我都怪我。”   本着脑袋不能白磕这么疼的宗旨,沈言趁机争取权利:“你以后就直接答应和我一起睡,别总逼我想借口。”   “一起睡一起睡。”王大海把无理搅三分的小孩儿塞进被窝里,还主动俯身亲亲脸蛋,道,“哥去冲个澡。”   沈言化身盯裆猫:“你那什么的时候必须想着我。”   王大海:“……我真是去冲澡,今天锻炼完还没洗澡呢。”   沈言充耳不闻:“不许想别人,你想别人我能感觉到。”   王大海老脸通红,一溜烟跑进浴室。   这个家离二中很远,所以周六早晨王大海没空给沈言做吃的,开车路过快餐店时王大海下去买了份早餐,让沈言在车里吃。   套餐里有豆浆,王大海怕小孩儿喝鼻子里去,车开得很仔细,逢井盖与不平整处只要后面安全距离内没车跟着就一定带一脚刹车慢慢滑过去。   沈言咽下最后一口早餐汉堡,抹抹嘴,趁等红灯时凑过去亲了下王大海的脸,用或许是少年独有的热情坦然表达自己的喜欢:“哥哥你真好,我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王大海激动得坐立不安,急切回应道:“我也是……特别喜欢你。”   “对了,”沈言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与王大海的对话框,把手机凑到王大海唇边,“哥哥你重说一遍喜欢我,我要存着。”   “别,你存这个干什么……”一想到沈言这是要录音,王大海有点儿不好意思。   “存着来回听呗。”沈言眼睛亮亮的,“你这嗓音可是标准低音炮,你知道多苏吗?”   “我说话声……苏?”王大海一脸迷茫。   “就是撩人、有魅力,”沈言简单粗暴地解释道,“一听就想和你睡觉。”   “言言你……”王大海面红耳赤的,差点儿把车开飞出去。   沈言不敢再逗他,把手机收了回去,这时车也正好开到学校了,沈言下车。周六没间操,他索性就不装瘸了,冲王大海挥挥手便汇入人潮中。   沈言进了教室,班主任还没来,他刚在自己座位坐好,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沈言拿出来一看,是王大海发来的一条长长的语音。沈言点开,王大海仿佛刻意压低了稍许的声音撩动着沈言的耳朵,笨拙但认真地说着情话:“言言,哥也特别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一想你我就心跳。言言,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你等你长大的,你就知道哥有多喜欢你了。”   沈言呆坐在座位上,脸红得像只被煮熟的小青虾,他怕同学看出自己不对劲,忙用校服外套蒙住头趴在桌子上假装补觉,在外套制造出的一小片黑暗里把王大海发来的语音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   “……你等你长大的,你就知道哥有多喜欢你了。”   沈言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差点儿就被撩硬了。 第55章 搭配表与牵小手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高二下学期便宣告结束,在度过了名为暑假实为补课的四十天后, 至为关键的高三上学期拉开帷幕, 沈言的十八岁生日也随之来到。   这天是周六,晚自习下了课,沈言单肩斜背着塞得满满的书包, 怀里捧着大小不一的礼物盒, 胳膊下还夹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公仔,边灵巧地绕开堵在过道的同学们往外走,边礼貌地向每一个送了生日礼物的同学道谢。   作为一个性格亲切软萌的美少年, 沈言一直被高三四班全体同学视为班宠, 所以今天十八岁生日他收礼物收到手软。走到教室门口时,几个平时和沈言关系不错的同学拦住他,提议晚上一起出去庆生,却被沈言委婉谢绝, 表示待会儿有安排了。   几个同学闻言纷纷起哄。   “有安排,跟谁啊?”   “此事绝逼不简单!”   “行了行了, 成年人的事儿,你们这些未成年人少问两句。”   沈言粲然一笑, 道:“和我对象约会去。”   “先说男的女的。”一个很懂的同学一针见血道。   沈言狡黠地一笑:“这个先保密。”   “要保密肯定是男的啊!”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大家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沈言不反驳也不承认, 只加快步子往校外跑去, 由着同学们瞎猜。   王大海早早就等在校门外了, 在沈言的精心调教下, 王大海的穿衣打扮早已摒弃了往日的地摊清仓甩卖风,一身恰到好处的搭配将他的身材烘托得既有型又不显粗野,他抱着怀,背倚一辆造型豪迈霸气的越野车,乍一看简直像是给越野车拍广告的硬汉风男模。   “哥哥——帮我开车门!”沈言离老远就喊起来了。   王大海忙不迭拉开车门,让沈言把东西放进车里。   这辆新车是三个月前沈言和王小溪一同帮他参谋的,两人都认为这款很贴合王大海的气质,之前那辆年事已高的小破车终于光荣退出历史舞台。由于它是王大海人生中的第一辆车,王大海舍不得白菜价转卖或是送去报废,就把它停放在父母家常年闲置的车库里。   回家看父母时,王大海偶尔还会偷偷溜进车库看看小破车,回首一下它陪自己四处征战打江山——也就是拉着他到处见客户以及往返与田间地头看庄稼——的峥嵘岁月。   后排座上放着王大海订的生日蛋糕与花束,沈言把礼物挨着它们放好,直起身看看王大海,眉眼浅浅一弯,道:“哥哥,周围人都看你呢。”   王大海冷静地低头检查裤子拉链。   “是看你帅。”沈言好笑。   王大海:“我照你给的搭配表穿的,能不帅吗。”   沈言高高抬起手,像摸一只大召唤兽一样摸摸王大海的头,道:“哥哥真乖。”   王大海这人除了性向是弯的之外,其它各方面皆与最钢筋直的直男无异,什么衣服搭配什么裤子,什么裤子搭配什么鞋这种事情能活活难死他。为了让准男友能每天潇洒帅气地出门,沈言先是陪王大海狠狠买了几趟衣服,又不顾王大海的长吁短叹,强硬地把那些土掉渣的地摊货全清理了。   接着,沈言利用课余时间,把自己给王大海挑的每件单品都单独拍了照片,导入电脑进行编号、排版,再打印出来装订好,上书“衣物编号对应表”七个大字。   做完这些,沈言又给王大海量身打造了春夏秋冬四份服装搭配攻略,每份攻略中都详细记录了十种左右的全身搭配,如“休闲套装一:1号上衣 2号长裤 4号皮带 1号鞋”、“商务套装一:1号衬衫 1号外套……”,简明易懂一目了然,即便是审美再如何无药可救,只要严格按照攻略执行就绝对不会出错。   一边是王小溪提供的护肤攻略,一边是沈言打造的穿搭攻略,王大海总算从土帅土帅的农民企业家摇身一变成了时尚型男,这些日子不仅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路飙升,每次周末回家陪父母时也会受到弟弟、爸爸和妈妈的神秘目光三重洗礼,不过王大海这方面较为迟钝,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为了给沈言庆生,王大海提前两个月预订了一家人气爆棚的私房菜餐厅,这家餐厅每天只接待三桌客人,客人无法点菜,能吃到什么全仰仗老板当天的心情,且价格极其昂贵,可当地的美食爱好者们偏偏趋之若鹜,恨不得把这家店吹捧到天上,王大海就想着带他家小朋友来体验体验。   王大海从没来过这种视逼格如命的餐厅,起初有些别扭拘谨,可沈言对这些精致宛如艺术品的菜品喜爱非常,高兴得仿佛整张脸蛋都在发光,王大海看着他开心,也就忘了旁的事。餐厅提供的菜式上齐之后,王大海摆出生日蛋糕,用粗壮的手指拈着两枚小巧的数字蜡烛插好点燃,温声道:“言言,吹蜡烛许愿了。”   沈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静了几秒,一口吹熄了蜡烛,隔着缭绕的轻烟望向王大海,道:“哥哥,我许的愿是……”   王大海小孩儿似的慌忙制止:“别说,说出来不灵。”   沈言失笑:“但是这个愿望要你给我实现啊。”   王大海明白过来,沈言这是借着生日许愿向自己提要求,立刻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你说,你有什么愿望,哥现在就答应你了,只要哥能办到。”   沈言将食指中指竖直杵在桌面上,让这两根手指像两条小腿儿似的载着自己的手,哒哒哒地朝王大海搭在桌面上的手“走”去,勾着王大海来抓自己。王大海早已习惯沈言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动作,温柔地一笑,手向前一探,攥住沈言这只手,道:“说吧,言言。”   “我今天开始就是成年人了,所以,我希望……”沈言眨眨眼,眼尾小小的一颗泪痣在餐厅的光照下很明显,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愈发俊秀撩人,“从今天开始,我能正式谈恋爱,还希望我男朋友对我禽兽一点儿,别总想当人,成年人有权利合理合法地享受性生活。”   王大海惊得虎躯一震,匆匆四下扫视,见周围没人才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用力攥了攥沈言的手,面红耳赤道:“是,之前说好的,等你十八岁生日我们定一下……你想好了?”   “四个月前就想好了。”沈言用力回握住王大海的手,“就这么定了。”   “你今天要是定了,你这辈子就都得跟我定。”王大海臊得脸烫,却强迫自己与沈言四目相对,带着一种质朴的坚定发表他的乡村爱情宣言,“哥肯定一辈子对你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什么都听你的,不管什么东西、什么事儿,只要你想要,只要哥能做到,你想怎么都行。但唯独有一点,就是你以后要是想和我分,那我……肯定不听你的,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就跑不了了。”   沈言眼角原本有泪花闪动,听了最后几句话,没绷住,嗤地笑出声。   “你还笑,哥说认真的呢。”王大海急道。   沈言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不可能,你别总觉得我年龄小一时冲动好不好?这都四个多月了,我一口气冲动四个月?我累不累啊。”   “哥知道了。”王大海高兴得合不拢嘴,宛如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娶到了村花,“那……我以后就是你男朋友了,你就别叫我哥了。”   “又不懂了吧?叫哥哥是情趣。”沈言露出个坏笑,“多刺激啊。”   “唉,言言你真是……”王大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都不敢看沈言了,只埋头攥着沈言的手,手掌不住地紧了松,松了紧,发摩斯电码似的。   “哥哥,我们回家吧,我作业还有好多没写。”沈言惦记着回家和王大海干点儿不可描述的事情当做成人礼,一本正经催促道。   王大海忙叫服务生来结了账,两人起身往外走,沈言无比自然地与王大海十指交握牵着手,王大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沈言的手回握得更紧。   此时天已黑透了,路上行人寥寥,两人牵着手从店门口慢悠悠地走了十多米,走到王大海停车的地方,沈言正想甩开王大海的手上车,王大海却舍不得松手似的把沈言抓牢了,道:“言言,再走一圈?”   沈言轻笑:“怎么?”   王大海不好意思:“哥还想和你牵会儿手。”   于是两人纯情地牵着小手原路返回,走到餐厅门前,又走回车边,对视片刻,一起笑出来了。   上了车,沈言仗着外面黑,路人看不清车里的状况,按住王大海打火的手,用双臂勾住王大海脖子,与他额头相抵,道:“哥哥,考考你,作为我的正式男朋友,现在这个场景你应该对我做什么?A,亲我,B,车震,C,……”   王大海不敢再听那个C,慌慌张张地一低头,堵住了沈言的嘴。   四片唇瓣摩挲片刻,沈言便乖巧地将嘴巴张开一条细缝,王大海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他越吻越激动,一手紧紧钳着沈言的细腰,一手摩挲并固定着沈言的下巴,上半身渐渐越过变速杆,将手软脚软的沈言抵在副驾座椅靠背与车门的夹角间。他压抑了太久,也肖想了太久,甫一冲破禁锢,所有的克制与忍耐都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安静的车内水声啧啧,掺杂着沈言动情的轻哼。   沈言起初还热情地迎合着王大海的进犯,可没过多久就被亲得有点儿透不过气,加上王大海箍在他腰间的手也不怎么老实,害得沈言脸红心跳缺氧缺得更厉害。“唔……”沈言偏过脸,想从疾风骤雨般的热吻中缓口气,王大海却追着他的嘴唇亲了过去,沈言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又被堵了个严实,眼底泛起薄薄的晶亮的水雾。   “哥哥……”沈言轻声叫着,又是一偏头,王大海惩罚性地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低声道,“别躲。”   “我喘不上气了啊。”沈言在王大海肩上锤了一下,有种在锤橡胶轮胎的感觉。   王大海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目光灼热地盯着沈言,两秒钟后,王大海急吼吼地问:“喘上气了吗?”   “嗯……”沈言一阵恍惚,觉得王大海的眼神好像变了,让他有种不小心惹到了野兽的错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大海便再次发狠地亲了下去。 第56章 布娃娃与我错了   这个热烈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 最后沈言甚至有种嘴唇都被吮得发肿的错觉,一吻终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沈言瘫在副驾座椅上, 一双桃花眼水濛濛的, 神色还有点儿呆。   他的校服衬衫开了两颗扣子,从面颊到锁骨一片滚烫,他皮肤白皙, 情绪一激动便泛起大片浅淡的桃粉, 颈部还有几小块色深的绯红痕迹,被狼啃了似的。   “……哥哥,我们先回家吧。”沈言抿了抿微微发烫的嘴唇,莫名有点儿怂, 拢起校服领口把自己遮严了, 乖巧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   沈言善于揣度别人想法,而此时此刻, 他有种再看王大海一眼就会立刻被拖到后排座狠操一顿的感觉。沈言刚才虽然撩得欢,但实际上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车上做那些, 遂不敢再浪,老老实实地把狐狸尾巴爪子耳朵收起来,低眉顺眼地在副驾上缩成一团。   “好。”王大海沉声应着, 却没发动车子, 只是退到驾驶位上坐好, 胸口不住起伏, 目视前方。   沈言提醒:“哥哥, 回家?”   王大海粗声道:“哥太激动了,冷静一下,这么开走我怕撞电线杆子上。”   沈言憋着笑,转脸望窗外。   两人回到家。   沈言从书包里翻出家钥匙,开锁、开门,把魂飞天外的王大海推进去,随即放下书包就朝浴室去了,语气自然地问:“哥哥,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王大海面红耳赤,习惯性谦让道:“你先。”   沈言站在浴室前摸出手机,在屏幕上一通点,王大海的手机随之响起一连串微信提示音。   “哥哥,这些视频学习一下,等会儿能用上。”一回到家沈言顿时又觉得自己行了,浑然忘记了半小时前自己被王大海亲得喘不上气满面潮红唔唔哼唧的小模样,再次作死开撩,并愉悦地摇着小狐狸尾巴走进浴室关上门。   王大海平时压根儿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无戒备地随手点开视频……里面的两个演员激烈得几乎快把床板摇塌。   王大海头昏脑涨,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言言怎么会有这种视频!?   这时,沈言又疯狂作死,推开浴室门探出一张好看的脸蛋,在两位男演员制造出的微妙背景音中软绵绵地问:“哥哥,一起洗吗?”   王大海太阳穴突突直跳,忙定了定神,道:“……你先洗。”   过了一会儿,沈言又探出个光溜溜的上半身,问:“哥哥,沐浴乳你喜欢哪个香型?巧克力的还是柠檬的?”   王大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定。”   “这个得你定,”沈言一脸认真无辜,仿佛在讨论什么很正经的事,“待会儿你如果想舔我,但是不喜欢我的味道怎么办?”   王大海一阵眩晕,双目赤红道:“……巧克力。”   沈言就又缩回门里。   王大海坐立不安,像头掉进陷阱的老虎一样焦躁地踱来踱去,心潮澎湃地看了一会儿视频,想起沈言说不喜欢自己想别人,便迅速抹去记忆中男优的面容,锁了屏一心一意地想着沈言,身体被欲望折磨得发痛。   为了分散注意力别那么难受,王大海把没动几口的生日蛋糕转移进盘子里,覆上保鲜膜,和少量剩菜一起放进冰箱冷藏。   特别会过日子!   沈言洗得很快,十分钟就吹干头发出来了。   他腰间围着一条窄窄的浴巾,迈着两条小鹿般细长的腿在王大海的灼热注视下走到门口,弯腰从书包里抽出笔和习题集,吹了声口哨,愉快地走进王大海卧室。   “哥哥你快洗啊!”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王大海如梦初醒,一头扎进浴室。   他虽心急,洗得却没沈言快,想想待会儿就要和沈言亲密接触了,王大海生怕细节不到位会败坏气氛,这搓搓那搓搓,无比细致,只恨不能把自己像个袋子似的翻过来从里到外好好洗洗。   洗过澡,王大海刷牙漱口,喷了点儿男士香水,做完这些,王大海又想起沈言发来的小视频里攻用手指帮受做准备的一幕,便强行压着心里那股火,坐回浴室的小塑料板凳上,高大的身体不太舒服地弓着,用指甲锉将本已足够短的指甲修得更圆润了些。   一切准备就绪,王大海腰间围着浴巾,走出浴室。   卧室中,沈言正趴在被窝里做题,王大海洗得慢,这二十来分钟沈言已经做完一篇选择了,王大海走进卧室时,沈言提笔在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括号里画了个龙飞凤舞的C——要考上S大这一清晰目标确立了,沈言这几个月着实认真起来了,对待学习不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四个月来抄作业的次数屈指可数,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沈言在班级的成绩排名从期中考的三十九名一跃提升到二十四,高三上学期开学的摸底考,沈言又从二十四前进到十五,华丽完成了从中下游到中上游的转变,是这段时间班主任老秦的重点表扬对象。   没人知道沈言百分之八十的动力来源只是希望大学四年和王大海见面方便……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处在可以为喜欢的人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年纪,所幸在王大海的引导下,沈言把这股劲儿都用在正地方上了,恋爱谈得甜滋滋,学习也一点儿都没耽误。   王大海杵在门口,见沈言竟是在被窝里做题,顿时不敢打扰,带着濒临崩溃的王小海朝门外退了一步,对循声望过来的沈言道:“言言你学你的,哥看电视去。”   “哥哥你回来。”沈言扬手把被子一掀,王大海眼睛立马就直了。   沈言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野炊开飞机那天王大海帮他手洗的黑色短裤,王大海还记得自己当时内心的疑惑——这块布也太小了,能遮住屁股蛋吗?   答案是,不能。   沈言合上习题集,冲王大海勾勾手指头,作死发嗲道:“哥哥来呀,陪我做点儿成年人才能做的事。”   四个多月过去了,王大海终于不用再强行做人了。   不做人的第一个小时过去……   “来真的吧,哥哥。”沈言觉得自己还能控制住场面,持续作死。   “哥怕你受不了,第二天该疼了。”王大海勉力克制道,不敢上本垒,“你就这么帮帮哥,就行了……”   “我能受得了,真能,哥哥——”沈言搂着王大海不住地撒娇,“再说,明天我放假一整天呢,又不用出门。”   不做人的第二个小时过去……   沈言哭唧唧地试图逃跑:“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不瞎撩了……”   刚爬到床边,被王大海拖了回去。   “我想写作业,”沈言哼哼唧唧地使出杀手锏,“你再这样我写不完了!”   “不许。”自两人认识以来,王大海第一次拒绝了沈言的合理要求,十分冷酷。   沈言软绵绵地求饶:“哥哥,哥哥,饶了我吧。”   王大海默不作声:“……”   沈言气呼呼地一拍床:“王大海!”   王大海身体力行:“……”   沈言连哭带叫:“王大海你能不能做个人!?”   ……   沈言被破了戒的王大海一直折腾半夜,总算见识到了三十年陈酿的威力,也身体力行地体会了一把耽美小说中所谓的“像个破布娃娃”是什么感觉,他累得瘫在床上,连气都不想自己喘了。 第57章 真男人与打战场   两人回家时是八点多, 现在是深夜一点,抛去洗澡的时间,加起来竟然活活折腾了四个小时。   沈言蜷在王大海怀里,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累得不听使唤。   另一边,王大海总算将四个多月来一直被撩而不得的憋屈一股脑发泄出去了, 猛兽捕食般危险贪婪的神色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温和老实的模样。   重新开始做人的王大海直觉自家小朋友仿佛有点儿生气, 便讪讪地唤了声:“言言?”   沈言正背对着他, 小猪似的用屁股狠狠拱了他一下,恼火道:“死了。”   王大海不敢逆他的意, 憋了半晌, 小声问:“……怎么死的?”   沈言凶巴巴道:“被你干死的。”   王大海闻言, 一张刚毅英俊的脸涨得通红, 他小心地低头, 把下巴搭在沈言肩上,低声哄道:“哥错了, 以后你说不要了我就停。”说着, 他轻轻捏了把沈言的腰, 无奈道, “你今天主动和我……那样儿, 我实在忍不住。”   沈言知道是自己之前撩得作死, 也没真生气, 哼哼唧唧地转过来, 抓着王大海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撒娇道:“给揉揉,可酸了。”   王大海立刻给沈言揉起来,炙热手掌覆在酸痛的腰部,让人很受用,揉了一会儿,王大海关切地问:“这么揉好点儿没?”   “好多了,”沈言惬意地半合着眼,喃喃道,“继续。”   王大海一手按摩不停,一手将被子掀开些,检查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心疼道:“看你身上挺红的,疼不疼?用不用上点儿药?”   “就刚开始疼,不用上药。”沈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充分还原耽美文中的事后套路,“哥哥,我想洗澡,但我不想动。”   王大海温和地笑笑,转身下床:“哥给你放洗澡水去,放完抱你洗,你歇着不用动。”   沈言又垂死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道:“还想吃蛋糕,体力消耗太大,饿了。”   王大海:“哥给你拿过来你在床上吃,再给你热杯牛奶吧?”   沈言贪馋道:“行。”   十几岁的男生经常有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沈言就是这种类型,完全不用考虑热量的问题,想吃就吃。   王大海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执行系列任务,先把生日蛋糕切下两块摆在盘子里,又热了一大杯高钙牛奶,怕小朋友蛋糕吃多甜齁着,王大海还弄个小碟抓了一把盐焗腰果让沈言甜咸中和。他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沈言手边的床头柜上,往光溜溜地坐在床边吃东西的沈言身上披了件外套,才去浴室放热水。   沈言享受着生活不能自理式的照顾,心里暖得恨不得直接拉着王大海去国外扯证。   前一天晚上体力消耗太大,第二天沈言上午十点多才爬起来。   为了能没有负担地过生日,沈言充分利用了昨天周六的自习课乃至课间十分钟,拿出拼命的架势疯狂做题,所以周末两天的作业已做完了不少,沈言感觉有必要奖励自己一下,吃过上午饭就直奔书房打开电脑,登陆游戏。   这几个月沈言很少上游戏,而且因为不敢乱花钱,代练也不敢请了,身上装备的跟新换代跟不上大部队,浪不动,只能当个佛系玩家随便休闲一下。   这时,王大海走进书房,按照惯例给沈言输送水果零食。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号玻璃碗,小颗小颗红玉似的石榴籽堆得冒尖儿,玻璃碗壁上还结着一层淡白霜气,看着很凉似的。   “言言吃石榴。”王大海把玻璃碗放到沈言手边,递过去一个汤匙,“舀着吃。”   看着这一大碗剥好的石榴沈言眼睛都亮了,忙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石榴籽在口腔内颗颗爆开,满嘴都是鲜甜冰凉的汁水。沈言满足不已,又舀了一大勺喂给王大海,道:“好甜,哥哥坐这陪我吃。”   王大海见沈言喜欢吃,眼底透出几许得色,絮絮地道:“哥去早市买的,挑的最大的两个,放冰箱冻一上午了,知道你爱吃凉的……”   沈言一扭头,在王大海线条很有棱角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正想继续打游戏,就被王大海一把勾回来,压在转椅靠背上狠狠亲了一通。直到音箱中传来角色的死亡音效,沈言才唔唔挣扎着推开王大海,定睛一看,角色已经死回复活点了,一个刀客站在沈言角色的尸体上,还蹦了两下。   沈言面颊一鼓,不悦道:“我被人打死了。”   王大海凑过去看那令他眼花缭乱的游戏界面,皱着眉,一脸护犊子地问:“谁打你的?”   沈言气呼呼道:“王小溪,他游戏里总欺负我。”   “……这人是小溪?”王大海护犊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拿不准应该护哪只犊子为好。   [近聊]我超凶:“你作业写完了吗?”   [近聊]妄言:“写完了。”   [近聊]我超凶:“咳——呸!”   [近聊]妄言:“……我就玩一个小时,真的。”   [近聊]我超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二十四小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近聊]妄言:“那是我以前,过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是真男人了,真男人讲信用,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王大海原本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聊天,见了沈言这话,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密聊]我超凶:“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怎么就真男人了?”   沈言轻咳一声,十指翻飞:“昨天我过十八岁生日,成年了,真男人。”   [密聊]我超凶:“那你前面那句话为什么不说‘昨天’,而是说‘昨天晚上’?”   [密聊]妄言:“因为我妈是晚上生的我。”   [密聊]我超凶:“……小屁孩儿你好好学习啊,高三最重要,别分心。”   [密聊]妄言:“我知道轻重,就玩一个小时,哥你带我打个战场呗,我这装备进去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啊。”   [密聊]我超凶:“去去去,作业写完我再带你,再不下线组团追杀你了啊。”   沈言委屈唧唧地扭头看着王大海,开始告状:“哥哥,王小溪要组团追杀我。”   王大海犯愁地抓抓头,商量道:“要不然咱先把作业写完?”   “我都计划好了,玩到十二点,然后下午和晚上专心学习。”沈言眼巴巴地望着电脑屏幕。   “好好,哥给你说。”王大海一个电话拨过去,“喂,小溪?……言言就玩一个小时,我看着他,没事儿……昨天晚上?就带他出去过生日了……没有,真没有,你哥是那种人吗……”   顿了顿,王大海又嘱咐王小溪道:“那什么,你再带言言打个战场,是叫战场是吧?”   王小溪:“……喔。”   我隔着十公里都闻到恋爱的气息了我哥居然还不承认?当我是傻的吗!?   撂了电话,向弟弟撒了谎的王大海别扭得满脸通红,向沈言邀功道:“我让小溪带你打战场了。”   “哈!哈!哈!”沈言发出小人得志式的大笑,钻进王大海怀里一通蹭,又扑到电脑前,点王小溪组队。   [团队]妄言:“啦啦啦,哥我来了,战场走起。”   [团队]我超凶:“小屁孩儿你等着,让我老公收拾你。”   [团队]妄言:“你哥在旁边看着呢。”   [团队]我超凶:“……手滑,我老铁,老铁。”   王大海皱眉盯着屏幕,一脸黑人问号,可自己心里也有鬼,根本不敢向弟弟提起这种话题,只好将疑惑默默憋了回去。   沈言被王小溪带着进战场,一路躲在王小溪身后猥琐,敌对玩家来了就缩卵,敌对玩家残血就补刀,连没玩过网游的王大海都看出端倪了,忍不住问:“言言你怎么不打?”   “我装备太烂了。”沈言随口解释道,“这游戏上个月开新赛季了,我这身装备还是上个赛季的,走哪都让人吊着打。”   王大海半懂不懂地听着,心想小孩儿一周也就玩这么一两个小时,玩得还不尽兴,那多难受,便问:“那你装备怎么才能好?”   “要么就是自己经常上来玩,做任务赚点数和npc换,或者打副本从boss身上爆装备,但我肯定没时间。”沈言耐心地解释,“要么就是找代练,让代练做这些。”   “那咱们就找代练。”王大海飞快道。   流落在外的沈小少爷唇角无奈地一翘,道:“不找,做全套的话代练费挺贵的。”   ——上次和沈俊辉彻底闹翻后,沈言又接到过几次沈俊辉的电话,每次这个渣爹都是先好言好语地哄哄沈言,接着话锋一转就转到沈言的取向问题上。而一聊到这个,沈俊辉的冷血动物本性就会显露出来。在几次令人绝望的沟通后,沈言确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父亲有什么交集了,未来只能自力更生,所以从家里带出来的钱沈言完全不敢挥霍。   王大海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怎么关注过沈言的零用钱问题,毕竟沈言平时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衣食住行的花销全被王大海承包了,确实没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之前王大海也提过两次要给沈言零花钱,但都被沈言以“我还有钱”为理由拒绝了,王大海知道他家小朋友心思重,怕沈言有心理负担,也就没敢再提。   “贵不要紧,你玩得开心就行,”王大海道,“哥以后每个月给你转钱。”   “不要。”沈言连忙摆手,僵硬地盯着屏幕,“我没那个意思,我如果缺钱早就和你开口了……我这还有存款呢,有挺多的。”   王大海:“但是……”   沈言急急打断:“再说,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弟弟,我们是平等关系,我不用你给我零花钱”   沈言之前问沈俊辉撒娇讨零花钱时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毕竟那是他父亲,父亲给孩子零花钱是很寻常的事。可是王大海对沈言来说是喜欢的人,“向喜欢的人承认自己囊中羞涩”与“向喜欢的人伸手要钱”这种事会刺痛沈小少爷的自尊心,这几个月虽然衣食住行都是王大海主动掏钱,但这和直接给钱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沈言焦躁地敲打键盘释放技能,开始后悔刚才不小心和王大海提到代练费的事。   我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丢死人了!沈言恼恨地磨着牙,脸蛋因为羞耻而慢慢变红了,看都不敢看王大海,生怕王大海一言不合就打钱。   “言言。”王大海轻声叫他。   沈言搓搓发烫的脸,试图逞强:“我真不用,我的存款花到高中毕业都没问题。”   王大海不吱声了,起身走出书房,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沈言前段时间帮他挑的1号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上,道:“言言,今天开始这两张是你的,密码都是我生日。”   见沈言梗着脖子不看也不搭腔,视两张卡如空气,王大海便把沈言的转椅转了个方向,迫着他看向自己,道:“言言,你别和我见外。”   “我没见外。”沈言脸蛋通红,“我真的不需要。”   “那你要我不?”王大海在沈言对面的转椅上坐下,牵住沈言的双手放在自己腿上,温和地看着他。   沈言点点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要你。”   “这些,”王大海朝那些卡一努嘴,“也是我的一部分,你要我,就得连这些一起要。”   沈言张了张嘴唇,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出自王大海之口。   “哥有公司,钱能一直赚着,你现在是学生,还得读好几年书,”王大海语气很诚恳,“你身上没点儿钱,心里肯定不踏实。这个事儿哥之前疏忽了,早想到的话早给你了,这两张卡里的钱你自己琢磨着买点儿理财,盈利也够你日常开销了。你说的对,我们关系平等,我每个月给你转零花钱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所以钱你自己支配,你看行不行?”   “我……”沈言既感动又羞耻,话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言言,你别不好意思。”王大海捏捏沈言的手,用他质朴的乡村爱情观梳理这件事,“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得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吗?我们既然打算一起过一辈子,你的我的就不用分那么细。现在你念书、我工作,我就多照顾你一点儿,将来万一我公司干不下去了,你有大成就了,你不是也能一样对我这么好吗?能不能?”   沈言泪眼汪汪,狂点头:“能!”   王大海笑笑,在沈言头上重重揉了一把,道:“那你就别多想,拿着,听话。” 第58章 叫嫂子与塑料情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 上周为了给沈言庆生王大海没回父母家, 这周周五晚上二中放学后,王大海接上弟弟和沈言, 三个人一起回去。   这四个多月来,王大海每次周末回家都会让沈言以“王小溪朋友”的身份跟着去, 生怕他沈叔趁他不在对沈言下手。   本来王大海对这件事比较忐忑,毕竟朋友偶尔回家做客正常,但哪有周周都跟着的。王小溪看出来王大海的担心, 为了让这件事显得更合理, 王小溪把当时和王大海讲过的那套“亲妈出走多年亲爸二婚后妈生小儿子”的家庭伦理剧梗概又给爸妈讲了一遍, 以解释自己为什么周周把沈言往家里带。   “……他这不是和家里关系闹僵了吗,他爸前段时间嫌他不听话,就想把他送网瘾学校改造,”王小溪拼命渲染恐怖气氛, “就杨永信那种的,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王妈妈倒抽一口冷气:“这还是亲生的嘛!这人怎么当爸的?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 有了小儿子就不管大儿子了啊?”   “就是的,太过分了,我和我哥听说的时候都惊呆了。”王小溪绘声绘色地进行表演,“那些网瘾学校只要家长同意都敢直接抓人, 上次他爸带两个教官去学校堵人,让我和我哥给撵走了。我哥就说这也不行啊, 万一沈言上放学路上被他们套个麻袋就给塞面包车里带走了怎么办, 我就说那周末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然万一真被抓走他这辈子不就毁了吗,我哥就说行。”   王妈妈欣慰地拍拍王小溪肩膀:“我儿子是个好样儿的,这件事做的对。”   在王小溪的倾情演绎下,王爸爸王妈妈顺利接受了沈言每周一起过周末的设定,王妈妈更是把长得好看又嘴甜的沈言当成了半个儿子,一到周末就忙前忙后地催促丈夫和大儿子给沈言做他爱吃的菜。   ——王妈妈被丈夫宠了一辈子,没怎么下过厨,拿手菜就只有一道烧开水,只能通过催别人做拿手菜来表达对沈言的喜爱之情。   三人回到家,沈言先是帮王妈妈参谋她这周买的新衣服,提了些穿搭建议,又在看衣服的过程中不着痕迹地把王妈妈从颜值到气质全方位暗夸了一通,刷爆了本周王妈妈好感度后,沈言愉悦地晃着小狐狸尾巴去三楼书房写作业。   书房里,王小溪正在书架前找书看,两个小gaygay交换了一波眼神,沈言乖巧地叫了声:“哥。”   “嗯。”王小溪威严点头。   沈言:“叫嫂子。”   王小溪:“……”   王小溪眼睛一瞪,手里的书一扬,作势要揍人。   沈言坏笑着跑到书桌后,道:“错了错了,别打我。”   “不开玩笑了,”王小溪敛起怒相,正色问,“你和我哥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你想的那样。”沈言把作业一本本垒在桌上,又抽出一张成绩单在王小溪眼前晃了晃,道,“我没耽误正事,你看我开学摸底考排名。”   王小溪幽幽道:“……其实你俩第一天见面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还真让我猜着了。”顿了顿,王小溪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脸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哥真是弯的,他隐藏得太深了!”   “他除了性取向之外,哪都很像直男。”沈言深以为然。   王小溪妙语连珠:“对,我哥不是弯的,我哥那根本就是折的啊。”   除了折的那个点,哪都笔直笔直!   “对了,”沈言怕王小溪误会,补充说明道,“他不是我掰的,我是看出来他是了,才……”   “我知道。”王小溪摆摆手,“这都天生的,真直掰不弯,真弯也掰不直。”   书房静了一瞬,沈言再次贱兮兮地凑过去,逗王小溪道:“哥,叫嫂子。”   王小溪撸胳膊挽袖子:“我揍你个小屁孩儿!”   “哈哈哈!”沈言大笑,绕着桌子转圈躲避王小溪的追击。   书房中洋溢着欢声笑语……   确认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疑惑,王小溪下楼找哥哥,王大海正在地下一层他专属的健身室锻炼,跟随着动感节拍做仰卧起坐,一身肌肉块被汗水浸得发亮。   王小溪走进健身室,反手把门锁上,王大海停下来,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问:“有事?”   王小溪走到他哥面前,蹲下:“哥,问你个事,别骗我。”   王大海心里略过一阵不详的预感:“什么?”   王小溪开门见山,直白道:“你和沈言在一起了吧?”   王大海虎躯一震,结巴道:“尽、尽瞎说,没有的事儿。”   “喔。”王小溪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那你是直男吗?”   “直!”王大海怕出了柜会给沈言惹麻烦,几乎把头点飞,“直男直男!”   王小溪皮笑肉不笑:“我也是,特别直,我那合租的室友也特别直。”   一提起弟弟那个相貌英俊又爱学雷锋的室友,王大海瞬间想起上周日看沈言玩游戏时王小溪对沈言说的那句“小屁孩儿你等着,让我老公收拾你”,虽说后来王小溪第一时间表示手滑本来想打“老铁”,但王大海还是很疑惑。   王大海:“……”   我弟真不对劲。   王小溪:“……”   我哥还不承认?   一对表面兄弟在健身音乐的动感节拍中沉默对望,商业互直。   “直说了吧。”王小溪决定先亮底牌以示诚意,“李澜风是我男朋友。”   “啊!?”王大海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头鲸。   他一方面是惊讶弟弟的取向,另一方面是惊讶弟弟居然如此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取向!   “我都承认了,你也承认一下呗。”王小溪用胳膊肘捅捅他哥,“我们兄弟俩就别商业互直了成吗?有这互相瞒的精力还不如想想怎么跟爸妈交待。”   这不弯则已,一弯弯俩,王小溪不禁开始担心来自父母的阻力。   不过王小溪知道自己爸妈很道系,老两口这么多年来一直专注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王妈妈洒脱随性,王爸爸温和宽厚,从来都没给过这兄弟两人施加过什么压力。比起学习好、有成就、能给家里挣面子之类的特质,他们更看重孩子的道德与人品,认为只要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就是好的。   所以王小溪心里倒不是特别慌,而是慌中带稳,稳中带皮。   “我就说那小子怎么跟学雷锋似的!”王大海沉默片刻,愤怒地一拳砸在身下的垫子上。   王小溪戳戳王大海的脸:“哥你生气了?”   王大海脸黑如炭,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生气。”   这股情绪确实不是生气这么简单,王大海有种自己在温室里辛辛苦苦呵护了十多年、世上仅此一颗的珍稀蘑菇被半夜潜进大棚的野猪偷偷叼走的感觉,而且这颗珍稀的小蘑菇还乐呵呵地站在野猪那一边!对自己被叼走一事丝毫没有表现出沉痛与不舍!   虽说这头野猪长得十分英俊……   王小溪揣摩着他哥的心理,好笑道:“哥,你是不是有种白菜让猪拱了的感觉?”   王大海气哼哼地嗯了一声。   王小溪悠悠道:“那你不也拱沈言去了吗?”   惊觉自己也是猪的王大海:“……”   “你对沈言有多好、多认真、多喜欢,”王小溪沉稳地开导他哥,“李澜风对我就也一样,你换位思考一下就能理解了。”   “那小子……”王大海回忆起李澜风那张怎么看怎么招桃花的帅脸,面色仍是不虞,低声嘟囔道,“看着就感觉不老实。”   “他哪不老实了?”王小溪怼怼他哥最怕痒的肋骨,怼得王大海直缩,“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他是宁缺毋滥型,那么多人喜欢他他都没谈过恋爱,我是他初恋。”   “他肯定得那么说,哄你。”王大海嘴撇得老夸张,恨不得一撇撇到下巴。   王小溪不乐意了,按着他哥两侧嘴角硬生生揻出个笑容来,随即连珠炮地为李澜风辩解道:“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我们在一起之后没多长时间他就把我们关系公开了,他周围人都知道他出柜还有男朋友了。还有,他手机我可以随便看,虽然我不看。还有,我们天天除了上课干什么都在一起,他一个暧昧对象都没有,不在一起的时候我给他发视频他都秒接……他特别好,真的,你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就歧视他啊。”   看见帅哥就觉得肯定花心靠不住,这不是歧视是什么!   王大海目光飘忽,像个嫁女儿的老父亲一样想挑女婿点儿毛病,可思来想去也挑不出什么,只好黑着脸确认道:“你是一直就……喜欢男的?还是让他给弄的?”   其实王小溪同性取向的觉醒确实是被李澜风撩出来的,但王小溪怕这么说会降低李澜风在哥哥心目中的评分,只好拖女装大佬们挡枪:“我一直就喜欢男的,哥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儿,直男哪有天天穿裙子装女生的?我这明显就是天然gay嘛。”   虽说女装大佬的群体中其实有不少直男……   王大海想想,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便不吱声了。   王小溪看他哥还是不大愿意接受的样子,便使出杀手锏:“前段时间他和他爸妈都摊牌了,如果不是认真的,能做到这程度吗?”   而这也是王小溪急着想和自己父母摊牌的原因。   王大海一怔,重点立刻转移到怕弟弟受委屈这一点上了,急忙问:“他家怎么说?你见着他家里人了?”   “见着了……”王小溪一窘,挠挠头,“其实是个意外,就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我穿女装和他出去玩,在街上碰着他妈了。”   那天,李澜风陪女装的王小溪在商场看包包,两人皆看得很投入。   “我觉得这款挺称你的。”李澜风拿起一个四边镶嵌着水钻中间还有个大蝴蝶结的浮夸包包,在王小溪身上比划了一下。   王小溪面色成迷,正要开口,一个腔调慵懒的中年女声在一侧响起:“不好看。”   说着,一只手从旁伸出,拿起另一款提手上系着蓝白红丝带的白色包包,递到王小溪眼皮底下,慢悠悠道:“这个还不错,试试。”   那只手骨节小巧,线条修长,一枚娇翠欲滴的玉镯衬得手腕白如皓月,王小溪顺着那只手望去,看见一个美艳中透着霸气的妇人,正在用仿佛是她能做到的最和善的表情望着自己。   李澜风嗖地一回头,吓得原地一蹦,失声叫道:“妈!?”   王小溪一阵腿软,忙扶住柜台,冲李妈妈灿烂地笑出八颗牙,却不敢出声。   “怎么了,吓成这样。”李妈妈嗤地一声轻笑,剜了李澜风和他手里的水钻蝴蝶结包一眼,嘴一撇,浓郁的嫌弃几乎快要具现化出实体,“和你爸一个眼光。”   李澜风:“……”   李澜风不动声色地把王小溪往自己身后扒拉,干笑着和他妈周旋:“哈哈,呃,我随便一拿,妈你自己来逛街啊?”   “自己。”李妈妈懒洋洋地拖着长声应着,眼睛不住瞟着王小溪,问,“你们紧张什么?那孩子怎么不说话?”   “没紧张,那个,他嗓子发炎了,说不出来话。”李澜风抹了把额头冷汗。   其实他出柜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只差家人这关而已,但李澜风本来打算自己先把他们说通了,再让王小溪和他们见面,哪能料到第一次见面居然就如此修罗场。   “……”王小溪保持着地主家傻闺女似的灿烂笑容,拼命冲李妈妈点头,以示自己真的特别嗓子发炎。   李妈妈怔了片刻,突然掩着嘴巴笑出声,在李澜风背上重重拍了两巴掌,边笑边道:“还骗你妈!都盯你们半天了,我走过来之前他说话不说挺好的么?不就是个男孩子么?” 第59章 化妆棉与化妆水   见到李妈妈的反应, 两人震惊至凝固,皆是表情僵硬、纹丝不动地呆立原地……宛如时间静止。   “还不给妈妈介绍一下?”李妈妈开腔,解除了李澜风身上的时间静止魔法。   李澜风醒过神, 侧开一步,把刚才被自己扒拉到身后护住的王小溪露出来, 道:“他叫王小溪,妈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阿姨您好。”王小溪怂得恨不得一头钻进李澜风手上那个包里, 一边使劲浑身解数散发乖巧可爱的气质, 一边拼命回忆自己这几分钟有没有和李澜风说什么出格的话, 慌得脸都红了。   “你好。”李妈妈微微颔首,唇角一翘,随即转向李澜风, 和善的语调中透着不容哄骗的威严,“是同学, 还是男朋友?”   李澜风心知瞒不下去, 而且看他妈刚才的反应似乎有戏, 便悄悄把手向后一伸, 握住王小溪手腕, 道:“男朋友。”   李妈妈闲闲地捋了捋鬓边碎发, 竟是没流露出多少惊诧, 只嗔怪道:“你这孩子,谈朋友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妈妈这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妈……你没生我气吧?”李澜风小心地确认。   “我有什么气好生的?”李妈妈反问着, 旋身张望片刻, 扬手指了指商场落地窗边的一排小沙发,淡定道,“我们去那边坐下喝点东西,慢慢聊。”   王小溪同手同脚地跟着李澜风与未来婆婆走进咖啡店,在心里不断安抚自己“不怕不怕李澜风说他爸妈特开明”。   他能感觉到李妈妈对自己没有敌意,但出柜对国内绝大多数家长来说都是个要命的事,而且他们这回一点儿铺垫都没有,直接就修罗场了,所以王小溪仍止不住地冒虚汗。出于紧张,王小溪无意识地在李妈妈面前弱化自己的男性特征,颠儿着小碎步怂哒哒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腿并得溜严且微微斜向一边,双手温婉地交叠放在腿上,淑女得我见犹怜,丝毫不见平日里大马金刀的关二爷式坐姿。   “喜欢喝什么,自己点。”李妈妈要了一杯苏打水,将餐牌往两个孩子的方向一转。   王小溪一副低眉顺眼的软妹表情,轻声细语道:“我要一杯橙汁,谢谢。”   李妈妈将王小溪打量一番,忽然别过脸,朝向窗外。   李澜风心里也没底,忙悄悄抻长脖子,窥探她的表情。   李妈妈:“……”   李澜风:“……”   我妈好像是在……憋笑?   侍应生走远了,李妈妈转回脸,对王小溪露出个看穿一切的微笑:“你放松,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我都盯你们半天了。”   “呃……好。”王小溪忙不迭应着,坐姿垮下来些,没那么板了。   “你是小风的同学?你平时也是这样的一个生活状态?”李妈妈用闲谈的语气问着,从小手包里摸出一盒烟,拈出细长的一根,征询王小溪的意见,“介意吗?”   “不介意!”王小溪岂止不介意,简直恨不得冲过去帮她点上,静了一瞬,王小溪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问题,便一板一眼答道,“我也是S大的,工程学院,和李澜风是校友。我平时不这样,女装就是我的一个爱好,偶尔穿着玩儿的。”   李妈妈吞云吐雾,点点头:“嗯,明白。”   李澜风在桌下扣住王小溪的手,忐忑地问:“妈,你真没生气?我看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李妈妈一弹烟灰,从容道:“看见你卧室枕头下面压那两本书的时候就惊讶过了,所以现在不惊讶。”   李澜风不知是想起什么,俊脸一红,哑火了,低头狂灌冰水。   王小溪好奇脸戳李澜风:“书?”   李澜风红着脸攥攥王小溪的手,不说话。   ——其实就是两本小说,李澜风当了十九年直男,突然为了王小溪倾情一弯,对这圈子里的各种文化挺好奇,就在网上买了些耽美向的小说漫画看着玩儿。这些书中不乏一些内容不大和谐的成人读本,李澜风本来也有一部分目的是想广泛学习一些开车技巧,有机会好和王小溪一起实践出真知,哪能想到王小溪不知道受哪个高人点拨,花样儿比书里还多……总之,暑假快递没法邮学校,加上他父母从来不私自翻他东西,李澜风就把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藏卧室里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保姆给你铺床,不小心翻出来的。”李妈妈解释道,“但我觉得这个是你的隐私,就给你放回去了,一直想等你什么时候主动找我们坦白,结果你也不说。”   李澜风羞耻得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自己杯里的冰水喝空了,又去喝王小溪杯里的,甚至窘迫得开始抖腿,抖得整个桌子都跟着颤悠。   “别抖了。”李妈妈一脚踩住李澜风抖个不停的那只脚。   李澜风一激灵。   见儿子已游走在崩溃边缘,李妈妈沉默片刻,竟是反过来开始安慰他:“你别想太多,这个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也就是惊讶一下,没想到而已。”李妈妈叼着烟,不以为意地一笑,从贵妇一秒切换成社会大姐头,“我和你爸爸一起在外国留学的时候见多了,人家天天举着彩虹旗搞游行,我们早都看习惯了,你念初中的时候我和你你爸爸还讨论过这个呢。”   李澜风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妈:“……讨论这个?”   李妈妈点头:“讨论如果你是同性恋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澜风一脸惊悚:“……你和我爸怎么想起来讨论这个的?”   难道我一直gay而不自知!?   李妈妈托着下巴追忆往昔:“我记得当时是看了个新闻,说一个同性恋男青年被家里逼婚,自杀未遂,当时我就和你爸爸说这家人太愚昧了,如果我的儿子是同性恋,我绝对不干涉他。”   “妈你真是太……”李澜风狠狠抹了把脸,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开明了,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开明,就是没想到这么开明。”   “这个不叫做开明,这个叫做理所应当。”李妈妈一字一句地纠正道,霸气地碾灭烟头,“性取向是天生的,改变不了,作为父母我们除了支持之外,其实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难道非得逼你和你喜欢的人分手,再逼你去骗个女孩子结婚,让你们一生都不幸福,才算是负责任的父母吗?这种观念简直就是扭曲的……”   接下来,就是长达四十分钟的李妈妈育儿小课堂。   李妈妈不愧是年轻时在外留学,归国后与丈夫共同创业的成功女性,疼爱儿子的同时也懂得保持界限,而且对同性恋有正确的认识,观念可以说是领先国内家长平均水平二十年。   见李澜风和他的小男朋友一直忐忑拘谨,李妈妈还不住安抚他们,帮他们摆正心态。王小溪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受宠若惊到眼睛湿润,眼妆花成熊猫,热泪盈眶地接过李妈妈递来的棉签与化妆水,并惊喜地发现李妈妈和自己用的是一个牌子……简直相当有默契,婆媳关系想不和谐都难!   “不开口说话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孩子,”李妈妈细细端详着儿子的小男友,啧啧感叹,“比我年轻的时候还漂亮。”说着,转向李澜风,“儿子,有你们两个平时的照片吗?”   “有。”李澜风忙打开手机里名为“欺负小坏蛋”的相册,光速滑过最上面几张限制级的,点开一张王小溪男装时的正常照片给妈妈看。   李妈妈看一眼照片,瞄一眼王小溪,如此反复几次,公允地评价道:“男装帅气,女装漂亮,我儿子好眼光。”   王小溪脸蛋倏地红了,再次露出地主家傻闺女式的灿烂笑容……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开了,自那之后,李妈妈得闲时偶尔还会带他们出去玩,意在与王小溪多一些时间相处,以考察王小溪的为人与各方面的条件。几次愉快的会面后,李妈妈对王小溪未来干儿子的身份便基本认可了,同样早有心理准备的李爸爸对此也无异议,所以,当下最后一道需要攻克的难关就是王小溪的父母了。   “哥,我知道你怕影响沈言,所以我先去开路。”王小溪把胸口拍得砰砰响,满脸先驱者的慷慨悲壮,“我先在出柜的边缘试探一下,看爸妈什么态度,你只要帮我说说话就行,行不行?”   王大海重重嗯了一嗓子,又粗声道:“那小子要是对你不好了,你就说,哥帮你收拾他。”   “不会的,”王小溪眉眼一弯,神秘兮兮地打趣道,“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所处的是一个皆大欢喜团圆美满而且过程中间一点儿波折都没有的那种,从头甜到尾的时空。”   “时空?”这种充满文化气息的词汇王大海一听就脑瓜仁儿疼,“什么意思?”   “平行时空理论,我给你讲。”王小溪盘腿坐在王大海面前,兴致勃勃地给哥哥复述告白当夜李澜风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有一种假说认为……” 第60章 喜欢他与回音壁   周日下午, 王大海闲着没事, 去后院帮父母干活。   秋天正是作物大批量成熟的时候, 有不少蔬菜水果可收。院子里, 王爸爸用竹竿捅树上的果子, 王妈妈美滋滋地端个小盆边捡边吃, 享受甘甜的劳动果实,王大海在后院的另一角挑拣长成的作物,脚边的筐里堆满杂七杂八的蔬菜,气氛温馨融洽,老两口心情愉悦,正是个摊牌出柜的好时机。   “哥。”王小溪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走进院子, 鬼鬼祟祟地凑到王大海身边,几绺没干透的黑发在朝阳下泛着点儿微光。   王大海瞥他一眼, 也低声问:“你要去?”   “嗯。”王小溪振振衣领, 抖起一阵沐浴乳的香风, “我刚沐浴焚香完。”   王大海:“……”   “我看爸妈这会儿心情挺好的,心情好的时候好说话,”王小溪理智分析,用气声和王大海咬耳朵, “我先做出第一轮试探,你在这听着, 要是情势不妙你就赶快上来打岔, 转移话题把我救出去, 怎么样?你就说沈言让我上去给他讲题。”   王大海一攥拳头, 重重一点头:“行。”   ——在王小溪的游说下,对李澜风仍是不大放心的王大海硬着头皮与王小溪统一了战线,兄弟两人制定了一个“王小溪负责正面冲锋,王大海负责火力支援”的出柜作战计划,而今天就是第一次作战演习。   “你……去吧,先别说太明显。”王大海拍拍弟弟的肩,眼中饱含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式的悲壮。   王小溪做了几个深呼吸,气沉丹田,朝爸妈走去。   “爸——妈——”王小溪用甜得能齁死一头大象的嗓音深情呼唤爸妈并没话找话,“摘水果呢?”   “嗯,犯什么事儿了?说吧。”王妈妈沉稳地问。   王小溪瞪着眼睛噎了片刻,故作轻松地一笑:“没犯什么事儿啊,就来陪陪你们。”   王妈妈斜睨着他,冷冷一哼:“你考试一没考好叫人就这个声,都能让你齁出糖尿病。”   甜度五个加号的王小溪:“……”   “……没事儿。”王小溪被弄得不敢说了,丧气地夹着尾巴想溜,可刚一转身就被王妈妈叫住:“哎,你过来,你没事我有事。”   王小溪忐忑地问:“什么事?”   王妈妈踮脚,目光跳过王小溪,望了眼大儿子,随即她将王小溪扯开好几步,离王大海远了些,这才轻声道:“妈妈问你,大海和言言怎么回事?”   王小溪全然没想到他妈会突然问这个,惊得脸一绿,下意识地扯谎道:“没怎么回事,我哥就是帮我照顾他,我拜托的。”   “没怎么回事?”王妈妈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我看他是喜欢上人家了,他是不是派你探我口风来了?”   “呃,”王小溪胸口一紧,把否认三连咽了回去,见王妈妈神色还挺平和的,忽然福至心灵,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话茬儿试探道,“妈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呢?”   “我自己儿子我还不了解?”王妈妈犯愁,“你哥那人一点儿藏不住事,还用我有想法吗,我看他就差把喜欢人家几个字儿写脑门上了。”   “……”王小溪品了品平时沈言在场时王大海思春少年般的言谈举止,竟是无法昧着良心反驳。   王大海对沈言的喜欢根本就藏不住,王小溪此前也有被爸妈看出端倪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倒也不是很惊讶。   这时,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的王大海警惕地望向他们这边,并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王妈妈见状,立刻拽着王小溪又走开几步,离王大海远远的,不许他来搅浑水。   王大海:“……”   两人再次站定,王妈妈对着小儿子长吁短叹:“哎呀,你说这可怎么办?”   王小溪贼溜溜地瞟着他妈,揣摩她的表情,谨慎发问:“什么怎么办?”   王妈妈也贼溜溜地瞟回王小溪,压根不提性别的事,只慢声道:“人家孩子小他十好几岁呢,还那么好看,眼光肯定得高,能看上你哥嘛?”   两道贼溜溜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了一瞬,又各自默契地别开,王小溪沉默片刻,没有打破眼下心照不宣的闲聊氛围,也和他妈一样直接绕过性别的问题,含糊道:“就小十二,其实只要都是成年人,年龄不是太大问题。”   “这倒也是。”王妈妈用闲聊家常的口吻道,“年纪大的会疼人,你爸比我大六岁,什么都让着我。”   王爸爸沉默且专注地仰头捅果子,貌似没在听,实则一个字都没漏下,自打王小溪过来他那根竹竿就一颗果子都没弄下来,全怼树皮上了,啄木鸟似的。   王小溪商业附和:“是呗,其实我哥这性格就适合找年纪小的,他爱照顾人,但是性格太闷,年纪小的一般比较活泼,正好能和他互补。”   王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小溪也干笑着回看她。   院子里静了一瞬,一对表面母子的神情俱是露出一道裂缝,王妈妈一张嘴,王小溪本能地缩了一步,就听见王妈妈一针见血地发问:“你哥真喜欢他?”   ——这就好比兄弟两人都在柜子里猫着,王小溪自告奋勇,把柜门推开一条缝,正鬼鬼祟祟地扒着门缝往外看,王妈妈就猛地一把拉开柜门,把根本没打算出去的王大海给拽出来了!   这和我们的剧本不一样啊!王小溪还在揣摩他妈表情,王妈妈却及时地加了一句:“真喜欢也不怕,一家人,有什么事儿不能摊开来商量的?我刚才套你话,就是怕你不承认。你放心,我和你爸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想想你们兄弟俩从小到大,我们逼你们做过什么你们不愿意的事儿吗?不一直放养吗?”   “呃……那个……”王小溪仍是踌躇,如果当下出柜的主角是他,那他妈这话一撂下他肯定当场就出柜了,但现在主角是他哥,虽说王小溪觉得成功率几乎已经百分百了,但也不敢帮王大海做决定,遂回头喊了一嗓子,“哥——!”   总算逮到机会出场的王大海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目光逡巡了一圈,耿直地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说辞道:“小溪,言言有题不会了,想让你上去给他讲讲。”   王小溪抹了把脸,道:“……哥,计划有变。”   王妈妈无比冷静地望着大儿子,道:“你是不是喜欢言言,说实话。”   王爸爸也不捅树了,拄着竹竿转过来,附和道:“你说实话。”   王妈妈:“都观察你好几个月了,你那点儿心思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王爸爸重重一点头,附和媳妇:“对,早看出来了。”   宛如一道回音壁。   ——说好的我弟出柜,怎么变成我出柜了?王大海疯狂冲王小溪使眼色。   ——阴差阳错很难解释,但是出柜很安全。王小溪也疯狂把眼色使回去。   “你那眼睛都快眨抽筋了。”王妈妈幽幽道,“你不用瞒着了,我们有心理准备……都三十岁的人了,没交过女朋友就算了,连个喜欢的都没有,让你相亲你也总是不去不去的,我和你爸早就往这方面猜过。”见王大海仍是一脸惊恐,王妈妈叹了口气道,“喜欢男的也就喜欢了,没什么,我十五岁搬到北方来之前,在我们那边见过两对,和一男一女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在一起过日子。”   王大海呆呆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结巴着问:“妈,爸,你们……这么……不在乎,这个?”   “在乎有什么用,”王妈妈仙风道骨地摆摆手,“要是我说我们不让你喜欢男孩子,你听我的吗?”   王大海攥了攥拳头,从心底某个发霉的角落翻出足有十成新,打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用过的青春期叛逆,斩钉截铁道:“不听。”   “这不就得了。”王妈妈悠悠道,“还非得先不同意,和你斗争到底,斗得家没个家样儿,家人弄得像仇人似的,才正常啊?再说我和你爸也背着你们咨询过好几个专家了,都说这个是正常的,后天干预不了也不应该干预……没看我们这两年都不张罗给你相亲了吗?”   王大海眼底泛起不大明显的泪意,颤声道:“爸,妈,你们这是……同意了?”   王妈妈点点头:“你们过得高兴就行了,反正用你们的话说,我们家不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吗?同意了。”   王爸爸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回音壁,附和道:“我们同意了。”   王妈妈满面愁容地把话题引了回去:“但是人家能不能跟你,可是个问题。”   由于知道王大海不想现在出柜,沈言在人前对王大海装得客气又礼貌,丝毫逾矩表现也无,王妈妈实在猜不透沈言在想什么,只觉得是自家大儿子一头热,怕是累死也追不上人家。   “我看那孩子,就算他也喜欢男的,他眼光也低不了。”王妈妈唉声叹气,“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王大海不知是想起什么,脸倏地一红。   王小溪不服气道:“妈,我哥也不差啊,正经高富帅好吗?” 第61章 铁锅炖与剥橘子   王大海张了张口, 欲向父母说明沈言也喜欢他,然而这股思绪甫一冒头便不听话地发散开来,王大海想起沈言像块新出炉的糖糕似的热乎乎地窝在自己胸前,甜甜糯糯地撒娇的样子,想起沈言眼神清亮、大方又坦荡地向自己诉说着爱意的样子, 想起沈言半夜小泥鳅一样光溜溜地钻进被窝, 腻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样子……   言言这么好,眼光又高,但是他喜欢我,而且他就喜欢过我一个, 以后也不可能有别人了……王大海呆兮兮地发着愣,被这蜜糖似的念头糊了嘴,红着脸自顾自地笑, 不看那一身肌肉块的话,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青葱少年。   王妈妈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家傻儿子。   “爸,妈。”王大海笑着挠挠头, 低声道,“我和言言……已经在一起了,他过十八岁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王妈妈惊诧得宛如见鬼,瞪圆眼睛打量王大海,重复道:“在一起了?真的假的?”   ——显然是对大儿子的恋爱能力充满了质疑!   “真在一起了, ”王小溪佯作哀怨, 打趣道,“沈言还让我叫他嫂子, 真是反了他了,等他高考完的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王大海闻言,碰碰王小溪,讨好道:“你要是来气,你就收拾我吧。”   深觉自己在哥哥心中地位不保的王小溪:“……”   “好啊——”王妈妈围着深藏不露的大儿子走了一圈,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还真小瞧你们了。”   王大海低着头只是笑。   眼见哥哥这边出柜顺利,王小溪心里其实也想趁热打铁跟着掺一脚,但一天之内两个儿子接连出柜冲击未免太大,王小溪正想着还是让爸妈先适应一段时间再说,王妈妈却一转脸,冷不丁地朝他抛来一句:“还有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   思维正巧与这个问题完美契合的王小溪恍恍惚惚道:“我过段时间的。”   王妈妈从容道:“喔,今天也可以,你爸你妈能撑住。”   王小溪:“……”   哪里不对。   原本只想在出柜边缘用脚尖轻轻试探的兄弟二人接连被妈妈暴力拽出柜门,并肩大鹏展翅!   空气凝滞如铁,王小溪噎了一瞬,脸蛋通红:“……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王妈妈抱起冷怀,轻哼一声,道:“从你买裙子穿那天开始,这个事儿我们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你手机壁纸上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吧?”   “……嗯。”王小溪红着脸应了一声,没好意思反驳自己穿女装纯粹是被学姐拖进坑的并不是因为别的。   王妈妈幽幽道:“上次问你,你还跟我说是你喜欢的明星。”   王小溪这时候还不忘吹一波李澜风,小声哔哔:“有的明星都没他帅。”   王妈妈深以为然:“帅是真挺帅的,我一开始都没怀疑。”   王小溪:“那后来怎么怀疑了?”   王妈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你爸看见你偷偷亲手机屏幕来着。”   王爸爸正童心未泯地用竹竿疯狂拦截一只无辜蚂蚁的去路,给蚂蚁营造出一种鬼打墙的感觉,听见王妈妈提到自己,猛地一直腰,提供证据道:“对,我看见了,这顿亲。”   “……”王小溪羞耻地扶着额头掩住眉眼,不敢说话。   王妈妈拍拍小儿子的头,温声道:“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又不是给我们过的,你们自己过得开心就行。”说着,王妈妈扯了把王爸爸的手臂,现身说法道,“当时你们姥姥姥爷就死活都不同意我们,嫌他家里穷,但我就看中他了,这不是也过得挺好吗?谈恋爱的事儿父母不能乱插手。”顿了顿,王妈妈语气柔和道,“下周你把他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王小溪忍着泪意,用力点头。   接下来,四人又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王小溪发现自家父母是真的很道系,活得洒脱,看得通透。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来父母确实没强迫过他们什么,再大的事情也向来只是顺着他们的意愿给些引导和建议。   当年王大海高中没念完就辍学去种蘑菇,王爸爸王妈妈看出大儿子确实不是念书的料,逼着他念也是徒劳无功,便也就-->>   同意了,而王小溪头脑聪明成绩一直在班级名列前茅,学习这方面就被抓得很紧。   无为而治也要讲基本法,王爸爸王妈妈并不是由着孩子们胡来,只是不会违逆他们的天性而已。   与父母的长谈结束,兄弟两个分别将出柜成功的喜讯通知了沈言和李澜风,想着以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四人都是心中大石落地。   一周后,王小溪按着之前和爸妈说好的,把李澜风带回家了。   四个人一辆车,王大海开车,王小溪把沈言撵到副驾,自己和李澜风坐后面,小夫夫十指紧扣,恩爱地拉着小手。   车内气氛有些凝重,毕竟这兄弟俩年龄差距大,王小溪是在王大海无微不至的宠爱下长大的,王大海还没来得及从“弟弟年纪还小,需要我照顾,也只能是我照顾”的定位中脱离出来,就突然冷不丁蹦出来个人把王小溪拐走了,王大海心里那一抹老父亲嫁女式的酸楚尚未消化干净,所以对李澜风略带敌意。   ——幸好王大海对李澜风此前针对王小溪的一系列“报复”行为毫不知情,不然很可能会直接一拳将李澜风捶爆。   红灯亮起,王大海在白线后停稳,面无表情地一扭头,检查后座的猪有没有欺负他的宝贝弟弟。   李澜风见大哥看过来,忙恭敬地一点头,深情呼唤:“哥。”   王大海沉着脸,用意念答应了一声,目光跳过李澜风招桃花的帅脸,落在他与王小溪十指交握的手上。   “……”王大海张了张嘴,正想说点儿什么,沈言就忽然把手往王大海握着变速杆的手上一搭,王大海瞬间失去一切立场,把刚张开一条缝的嘴紧紧抿上了。   “哥,”李澜风一口一个哥,叫得熟稔又自然,仿佛自己已经过门了,“哥你有空教教我怎么做菜行吗?我一下厨就像要炸厨房似的,你教我几道小溪爱吃的,我以后有空给他做。”   给弟弟做好吃的看弟弟风卷残云吃得一脸满足的特权惨遭他人分割,王大海失落地攥紧方向盘,粗声粗气道:“哦。”   哥教你道铁锅炖自己咋样?   沈言默默在王大海肋骨上一戳,王小溪也在后视镜里向他哥投以威胁的一瞥。   王大海腹背受敌,只得放软语气道:“那今天晚上你去厨房给我打打下手,我教你。”   李澜风乐了,倒不是因为可以学做菜,而是因为这是一种肯定,遂欢快道:“谢谢哥。”   王大海被后视镜中弟弟的眼神凶巴巴地监督着,委屈着一张黑脸道:“不用谢。”   四人回了家,李澜风在王爸爸王妈妈面前成功展现出谦和有礼、讨长辈喜欢的一面,饭点儿到了就屁颠屁颠地跟在王大海与王爸爸身后,瞅准一切时机帮忙干活儿,王爸爸只要一个溜号,手里的土豆与削皮刀、正在搅拌的鸡蛋、淘到一半的大米……就会瞬间被李澜风偷走并强行打一波下手。   虽说有人帮忙是好事,可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大少爷帮的时常是倒忙!   最后,忍无可忍的王爸爸与王大海左右一边一个将李澜风押解回客厅,把这个挣扎着还想回厨房的捣蛋分子按回沙发上,塞给他一袋橘子,勒令他陪王小溪与王妈妈吃水果看电视。   “走,炖排骨去。”镇压好为害一方的妖怪,王爸爸霸气地一甩头。   “好。”王大海低吼一声,捏着拳头跟上。   很显然,厨房,是成熟男人的战场,毛头小子不得染指。   李澜风垂头丧气地用包着创可贴的手指抠橘子皮,王小溪碰碰他的手,关心道:“怎么弄的?口子大吗?”   “不大,没事儿。”李澜风的狼狗耳朵耷拉着,把剥好的橘子塞到王小溪手上,略挫败,“切土豆,刀滑了一下。”   王小溪摸大狗一样摸摸李澜风的头,安抚道:“橘子剥得真好。”   李澜风唇角一翘:“哪好?”   王小溪一本正经地赞美:“看这橘子瓣,一瓣儿是一瓣儿的,特别分明。”   李澜风乐了,仗着王妈妈坐在电视前的小板凳上头也不回地专心看电视,把王小溪逼到沙发边缘好一通揉搓,王妈妈托着下巴,冷漠脸听着身后再明显不过的动静。   年轻人,年轻人,王妈妈心想。 第62章 橙操作与橙走位   或许是因为太单调, 高三的日子虽辛苦却过得飞快,为了能在本地念大学,沈言卯足了劲儿,彻底收起吊儿郎当的懒散习气,全身心投入备考。   上学期沈言还偶尔允许自己放松一下, 到了关键的高三下学期, 他自发杜绝了全部娱乐活动,平日连手机都上交给王大海保管,只专注学习。   进入高三下学期后,学校将晚自习下课时间调到十点, 一整天高强度脑力劳动轮转下来,沈言每晚放学走出校门的步子都是虚的,从学校开到家这一脚油门的路也恨不得争分夺秒地打个盹儿, 所以王大海在副驾驶靠背上方固定了一个小枕头,还在下方放了个腰枕,靠背角度一调, 约等于一张小床。   “晚自习一口气做了两套卷子,累死我了,”沈言瘫在副驾上,嘴巴轻轻一噘,“哥哥, 给个奖励。”   王大海凑过去, 亲了他一下,温声道:“你闭眼睛眯会儿。”   沈言听话地合上眼, 他一坐进王大海的车,嗅到王大海身上熟悉的气息,听见王大海的声音,就仿佛小动物钻进了温暖干燥的巢穴,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立刻就松弛下来了。校门口有点堵车,车子在拥挤的马路上缓慢爬行,发动机发出令人困倦的噪音,沈言静了片刻,脑袋一歪,睡得像昏过去了一样。   过了几分钟,车子开到家楼下,王大海不舍得把小孩儿叫醒,但怕锅里的甲鱼汤会凉透,只好拍拍沈言的头,低声唤:“言言起床了。”   沈言困倦地睁开眼,哈欠连天道:“这几分钟我都能睡着……”   “学习太累了,小溪高三那会儿也这样。”王大海下车打开副驾门,把沈言打横从车里捞起来,用脚关上车门,抱着沈言走进电梯。晚上十点多钟,进楼的一路上都没别人,沈言配合地伸手按电梯,把头搭在王大海肩上,享受忙里偷闲的短暂亲昵——自从下学期开学,王大海怕浪费沈言宝贵的时间精力,几乎没怎么碰过他,心甘情愿地过起了和尚日子,沈言既知道利害关系又知道王大海的厉害,也一反常态不再瞎撩,两人平静的外表下都压着股火,只等高考结束再一股脑发泄出来。   沈言吃过晚饭,回书房继续挑灯夜战,下学期开始后他就几乎没在前半夜睡过觉。   过了一个小时,估计着沈言的胃应该空出来些了,王大海往书房送了一波切好的水果与热牛奶,又轻手轻脚地给书桌旁装满的纸篓换了个垃圾袋,宛如一颗奔波在体内运输养分带走废物的大号红血球。   凌晨一点,沈言游魂似的飘进王大海的卧室,王大海原本没有熬夜的习惯,但怕沈言寂寞,也没睡觉,靠着床头看手机。   见沈言来了,王大海撂下手机,把小男友揽进被窝抱住,沈言在他怀里猫似的拱了拱,安心地闭眼睡觉。   平静充实的一天又一天缓缓流逝着,六月初,万众瞩目的高考终于到来,并宛如一阵持续了两天的飓风般卷去了高三带来的一切压力束缚,最后一科考完时,被用作考场的整座学校就仿佛有什么结界被冲破了一样,空气中的每一颗微粒都洋溢着新鲜自由的气息。   沈言打迈出教学楼的一瞬就风一般朝考场学校大门外掠去,左躲右闪避过堵在门口的考生家长,一头撞进王大海怀里,欢快大叫道:“哥哥!我解放了!”   高三一年他不要命地学,二模三模都稳稳当当地超过了S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加上沈言心理素质不错,这两天顺利发挥出了正常水平,想上S大不成问题,沈言想想大学后无拘无束的生活,脸蛋都亮起来了。   王大海笑着,两条结实的手臂顺势把沈言往上一托,沈言就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了,两人视线平齐,目光灼亮地对视片刻。王大海心头火热,加上这会儿周围也没人有闲心关注他们,便大着胆子在沈言嘴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很实在地替沈言高兴道:“明天你就能睡懒觉了,想几点起几点起。”   “就这——?”沈言勾着王大海脖子的手臂一紧,像只小野兽似的嗷呜了一声,把脸埋在王大海肩头猛蹭一通又吭哧咬了一口,发了顿疯紧接着发狠道,“我都快憋成和尚了,我要今天晚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行行行!”王大海生怕周围人听见,忙不迭地应下,把沈言往地上一放,拉着他上车。   高考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沈言把被压抑了一年的贪玩本性完全爆发了出来,每天除了作死缠着王大海不可描述再被弄得哭天喊地求饶之外,就是驻守在电脑前疯狂打游戏。   不用提心吊胆被王小溪组团追杀,沈会长总算是有个会长的样子了,天天带着帮会里的小弟们搞事情,一呼百应,在野外浪到飞起。   [团队]妄言:“哥。”   [团队]我超凶:“嗯?”   [团队]妄言:“叫嫂子。”   [团队]我超凶:“咳——呸!”   [团队]倚剑醉千觞:“小屁孩儿挨打没够?”   [团队]妄言:“我也有橙武了,根本不虚。”-->>   倚剑醉千觞退出了队伍。   [帮会]倚剑醉千觞斩杀了妄言。   [团队]倚剑醉千觞:“哥不仅有橙武,还有橙操作、橙走位,小屁孩儿不要太嚣张。[微笑]”   [团队]我超凶:“666!”   [团队]妄言:“……”   [团队]妄言:“又杀我,我要告状了。”   “……”李澜风想起王大海的黑脸,沉默了片刻。   [团队]我超凶:“我怕你啊?”   [团队]倚剑醉千觞:“别啊,嫂子。”   [团队]我超凶:“……”   一物降一物,是为天道。   沈言天天宅在家里昏天黑地打游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排解成绩没出来的忐忑。   好在,最后成绩出来,比沈言估的还高十分,S大已经稳了。接下来,沈言除了等录取通知书没别的事,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沈言总算可以放开了玩儿,王大海便认认真真地制定了一个十五日自驾游攻略,打算带小朋友玩一圈去,之前买的越野车也终于可以发挥发挥实力,在野外驰骋一下了。   “路线我定好了,”王大海捧着一摞装订齐整的A4打印纸,憨厚道,“沿途住宿的地方我也查了,只要行程出入不大,一路都保证你能住上五星级酒店,我听小溪说你不住五星级就睡不好觉。”   沈言怔了一下,乐了,想着王大海素来节俭,怕他住动辄两三千三四千一宿的酒店会心疼,忙道:“那是以前,现在我在哪都能睡,有你陪我怎么都行。”   “不不,”王大海摇头摆手,“我不能让你降低生活标准,再说哥也没住过那么高档的,正好跟你一起体验体验。”   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然而几千几千的人民币真的流水般花出去,只为了住上一宿,的确还是让王大海略有一丝心疼,具体就表现在酒店越贵,王大海当天晚上就越不是人,床上、落地窗边、沙发上、浴缸里……好像不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用”一遍就对不起这么昂贵的住宿费一样。   自驾游开始的第三日,沈言揉着酸痛的腰瘫软在副驾上,风景也不看了,专注怒视王大海,忿忿道:“王大海,我们得谈谈。”   王大海一到白天就很是人,老实巴交地问:“怎么了?”   “是不是我高三下学期这几个月给你憋变态了?”沈言幽怨道,“你该做人的时候还是得做做人的。”   王大海满脸通红:“那,今天晚上不那个了……哥把车停道边,给你揉揉。”   “你还想揉!”沈言倒抽一口冷气,啪地打开王大海伸来的大手,“都被你揉一宿了!”   “不是,”王大海张口结舌,“是揉腰,你腰不酸吗?”   “开车开车,还是我自己揉安全,”沈言在副驾一缩,小声嘟囔,“现在我根本信不过你,你也太不是人了……”   王大海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挠头,继续开车。   原本计划十五天的旅行持续了二十多天才宣告结束,录取通知书邮到了王大海父母家,一家这也算是出了三个S大的高材生,王爸爸王妈妈都得意得满面红光。   暑假期间,除了李澜风时不时回他自己家之外,另外三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王爸爸王妈妈的小别墅里悠闲度假。   开学第一天,王大海一车把他们三个都拉了过去,车后备箱里满满当当地全是行李,王小溪和李澜风东西少,两人在出租房里简单安顿了一下,就和王大海与沈言一起去学校报道。   这次开学王小溪和李澜风就是大三了,他们报道很简单,去导员办公室给学生证盖个章,再签个字就算完事。   李澜风和王小溪分别报道完,本来该分别去自己学院帮忙迎新,但王小溪给王大海打了电话,问了他们在哪后,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充当起迎新学长的角色,拉着办完手续的沈言和王大海在学校里转来转去地参观。   “这边是食堂,那边是博雅楼,再那边是博文楼……”王小溪把各种常去的地方一一指给沈言看,“再往后是图书馆。”   王大海走在沈言左侧,提着东西,听得比沈言还认真。   李澜风走在王小溪右侧,垂在身边的手上戴着与王小溪同款的戒指。   开学时是初秋,有几片急性子的叶子已经挣脱树枝的束缚,飘落在地上。   几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林荫小路,阳光被树冠零散地筛下来,洒了一地,前路尽是星星点点的,明亮的光斑。   有树叶被踏碎的声音,沙沙作响,浮起落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