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被渣之前》 作者:一波三折 文案: 陈慕死了,在被季准派人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路上跳车死了。 被车子撞飞的那一瞬间,陈慕回顾了很多,从喜欢季准那个盛夏,到母亲死去的这个隆冬,他想,如果有来世,他绝对不会原谅季准。 没想到来世居然来的这么快。 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却当我是条狗,现在我重生了,你说我是该先虐你的身呢还是虐你的心? —— 当那个男人笑着说游戏结束了的时候,季准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陈慕那样狠心的人。 一句话概括就是小受重生回到跟渣攻初遇的时候,想尽办法让渣攻爱上他,并先下手为强渣了渣攻,然后渣攻对小受强(死)取(缠)豪(烂)夺(打)、相爱相杀的故事。 ps:主受,虐渣,he 小攻木有渣到罪无可恕,有误会,小受不知道,后期两个世界的记忆会融合,不过虐渣是一定的。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重生 主角:陈慕 ┃ 配角:季准 ┃ 其它:重生,复仇,虐渣,强强 作品简评: 前世陈慕跟季准是一对恋人,因为种种误会季准对陈慕一直有偏见,陈慕爱的很卑微。后来季准的青梅竹马李雨泽故意挑拨离间,加深两人的误会,间接害死陈慕的母亲,陈慕也在绝望之下跳车身亡。重生后,陈慕一心复仇,把季准玩弄在股掌之间,让前世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当季准爱上他的时候,陈慕毫不犹豫把季准甩了出国留学。十年后,两人再次相遇,面对昔日被他抛弃的恋人,陈慕又该如何选择?本文作为一篇重生虐渣文,当中少不了陈慕报复季准的手段,陈慕对复仇从来没有动摇过,等到复仇成功,他毫不拖泥带水抽身离开。后来发生很多事,当前世跟今生的记忆相融合,季准终于明白陈慕为什么会抛弃他。且看相爱相杀的两人最终能否放下仇恨,破镜重圆。 第1章 重生   当温热的液体流淌在指尖的刹那,一股力气从侧边袭来,将他整个人重重推开,砰地一声,后背抵上了门,凸起的门把硌得后腰生疼,却比不上心底那潮水般将他倾覆的痛苦。   “陈慕,你疯了!”   那个男人素来冷静的脸上龟裂了一丝缺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连最后一丝余温都消失了。   陈慕冷笑,眼里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恨,“他该死。”   “季准,我不想死,救……救我。”   倒在地上的男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徒劳地伸手去够季准的裤腿,鲜血从他的指缝里争先恐后地溢出,顷刻间就在他的肚子上晕开一朵血花。   季准下意识地弯下了腰,恰逢姚远良捧着蛋糕从厨房走出,看到客厅发生的一幕,蛋糕从手里脱落,直直砸到了地上。黑色的皮鞋踩过地上的蛋糕,姚远良惶急地上前将满身血污的李雨泽抱起,“坚持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往门外走,忽然听到季准在身后道:“等等。”   脚下步子一顿,姚远良微转过身,就听到季准说:“陈慕疯了,你现在把他送去市精神病院,我会安排人在那边接应你,雨泽就由我送去医院。”   姚远良一愣间,季准已经走到他身旁,试图从他怀里接过李雨泽。   姚远良下意识地避开了季准的手,怀里的李雨泽却抓住了季准的袖子,姚远良默了默,正要把人交给季准,身后却传来陈慕发疯一般的狂笑声。   季准一顿,快走两步来到陈慕跟前,将他抵到墙上,两手用力提起陈慕的领口,笑声戛然而止,“把送进监狱太便宜你了,你这个疯子,精神病院才适合你,如果雨泽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慕听了,英俊的眉眼间浮起孤注一掷的讥讽笑意,他将唇凑到季准耳边,低声而嘶哑的笑声从他喉间滚落:“我这颗挡在你跟他之间的绊脚石马上就要消失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怔一怔,季准面无表情地伸手箍住陈慕的下巴,然后凑到陈慕的左耳边,薄削的嘴唇张张合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陈慕没有告诉他,他的左耳失聪了,不过季准说什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当身体被抛到高空,剧痛席卷全身的时候,陈慕想,如果有来生……   陈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的发白的毛毯,电风扇呼啦啦地吹着,却还是难掩空气的闷热。   掀开毛毯的手一顿,陈慕愣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还没有褪去少年的青涩,手指白皙修长,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少年的手。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在被姚远良跟季准的司机押去精神病院的路上,他跳车企图逃走,被后面的车撞上了。可如果他没死的话,为什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且,陈慕顿了顿,缓缓转动眼珠,陌生而熟悉的环境引入了他的眼帘。   墙壁有些掉漆,墙上的海报隐隐泛黄,一盏白炽灯伫立在天花板的一角,往下看,床的对面有一张书桌跟一张书椅,桌上还堆着很多书,书桌旁边是一个简易的书柜。   记忆里的场景在眼前重现,陈慕心底忽然有些恍惚。   都说人死了,生前发生的一切会在脑海中闪回,可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连手掌接触到的床面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   陈慕茫然地起身,他身上套着件黑色背心,穿着条白色的大裤衩,当脚伸入蓝色的塑料拖鞋,站在地面时,他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是梦吗?   低头用力咬了下自己的手背,疼痛从手背上印着的牙印处真切地传来,陈慕嘶了一声,当场愣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疼痛,所以说,这难道不是梦?   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客厅很简陋,地是水泥地,沙发是旧的,里面塞着海绵都能看见,沙发正对面是一只24寸彩电,是他妈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简陋归简陋,屋里却打扫得很干净。   这间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是她妈单位给分配的,她妈是厂里老员工,厂里开分厂的时候就把她调了过来,虽然厂里有房租补贴,不过他们每个月还是要交三百块的房租。   靠近沙发的墙壁上挂着一本日历,前面的纸被撕去了,红色的数字显示着今天的日期。陈慕走上前,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日历本上,九月五日,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年份,而是十年前。他对这个日期很敏感,因为这是他跟季准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那时候他因为受到陈晟的帮助,转学去了市重点高中,他的心情很不好,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见到陈晟,这个抛妻弃子,跟有钱女人结婚,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来看过他跟他妈的所谓的父亲。   他妈工作调动后去了a市,想让他上好高中接受最好的教育,所以瞒着他联系了陈晟,他知道后,跟他妈冷战了很久,最后在他妈的眼泪攻势下,妥协了。   也许是带着情绪,在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校园凌霸,他那会儿毫不客气把那两人狠狠揍了一顿。受欺负的那个男孩出于感谢,把身上仅有的零钱全部送给了他,不多不少,正好两百块,这对于家里穷得叮当响的陈慕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陈慕不是什么知恩不图报的人,人家主动给,他当然就收下了。   却不想,这一幕落到季准眼里,就成了敲诈勒索。   太久远的事了,季准早就不记得当初发生的事了,也不知道季准在场。他是在季准的日记本上看到的,日记本上写着:混混果然是每个学校都会存在的垃圾。   原来,他给季准的第一印象这么差。   陈慕小幅度地眨了眨眼皮,回过神来,心底产生了一个古怪而又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他这是重生回到十年前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在厨房忙活的白美兰拉开了厨房的门,探出个脑袋,轻声细语道:“阿慕,早餐做好了,今天第一天上课,不要迟到了。”   久违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慕抬眸,对上白美兰那双江南水乡一般笼着烟雾的笑眼,不知怎么的,眼泪瞬间浸湿了眼眶。他妈妈在十年后已经死了,绑匪绑架了他,然后向他妈敲诈十万块钱,不然就撕票,为了救他,妈妈在来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白美兰吓了一跳,忙从厨房走出来,手忙脚乱地拿袖子帮陈慕擦眼泪,“怎么哭啦,是不是还在跟妈妈生气?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嘛,你好好上学,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总要努力试一次……”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白美兰忽然顿住,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陈慕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哭声一开始还有些压抑,后来忍不住了,直接呜呜地哭出声来。   白美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陈慕哭了,这个孩子个性好强,就算小时候被人欺负,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流一滴眼泪,今天陈慕不仅抱着她哭,而且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呜呜呜。”   哭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愣怔过后,白美兰缓缓伸手抚上陈慕短短刺刺的头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放柔,“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啊。”   陈慕用力摇头,眼泪却像没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不断从眼里冒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如果这只是一个梦,他愿意沉浸在这个梦里永远不醒来。陈慕哭了很久,到后来上学要迟到了,来不及吃早餐,白美兰就在他兜里塞了点零钱,让他在路上买点包子吃。   踏上去学校的路上,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熟悉的柏油马路,豆浆油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菜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   直到这时,陈慕才真切地感受到,他重生了。   一切还没开始,妈妈还活着,他左耳没有失聪,他可以迎接崭新的人生,然而,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如同阴影一般纠缠着他,挥之不去。他虽然变年轻了,可他知道,这具年轻鲜活的皮囊下,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即使一切还没开始,那些曾经有过的伤害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只有让那些伤害他的人痛苦,他才能将过去的事彻底放下。    第2章 相遇   毕竟重生到了十年前,周遭的一切对陈慕来说熟悉而又陌生,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为了不上学迟到,陈慕抄了一条近路,原本对周围事物不确定的他,在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屋瓦砖墙时,封尘已久的记忆迎面而来,不用多做考虑,他就知道该怎么走。   他熟门熟路地绕着弯,步伐轻快又笃定,在拐入一条昏暗冗长的小巷时,忽然听到前方有打斗的沉闷声。   一切宛如宿命,仿佛又回归起点。   陈慕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上一世季准就是因为这个关卡而对自己有偏见的。他没想到来世居然来的这么快,重活一世,他要使季准彻底爱上他,然后在季准最幸福的时候,将他抛弃,让他从云端跌落。他也要让季准尝尝被人背叛的痛苦。   想到这里,陈慕目不斜视,打算绕过那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高个子男生踢了那个四眼仔一脚,正中四眼仔的膝盖,四眼仔嗷地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另一个染着一头黄卷毛的男生趁机抢他的书包,四眼仔见状,死死地抓住书包的带子不肯松开。   “放手!”   黄毛恼了,啪地一下打了四眼仔的头。   四眼仔人很瘦小,被这一巴掌甩到了地上,他努力睁大眼,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洗的泛白的灰色球鞋。四眼仔困难地仰头,昏暗的光线下,少年双手插兜,目光冷漠,眼神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老成跟世故。   他能看出,少年在观察他。   求生的本能,让四眼仔下意识地抓住了少年的裤腿,陈慕步子一顿,浓眉微蹙,就听到四眼仔略带急促地道:“救救我,我可以给你钱。”   眼前发生的一幕跟过去相同,又有些许不同。   那时候陈慕是主动出手把这两人当出气筒揍的,而这会儿却是四眼仔请求他的帮助。四眼仔的真名叫萧子川,低他一届,上一世曾做过他高中两年的小弟,他负责罩着萧子川,而萧子川则需要拿零花钱作为报酬报答他。   后来他高中毕业,萧子川硬把电话号码塞给他,让他跟他常联系,然而高中毕业聚会那次,他喝多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跟季准上了床,那张写着萧子川的电话号码也不知所踪。   他跟萧子川就这么断了联系。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滚远点,小心我连你也一起揍。”高个男生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跟公鸭嗓一样粗嘎难听。   陈慕没搭理他,把裤腿从萧子川手里抽出,后者见状,藏在眼镜背后的双眼黯淡了下来。   黄毛哈哈笑了两声,踢了踢萧子川的肚子,“自不量力,谁没事会找揍——”   “啊”字还含在嘴里,一道疾风闪过,陈慕趁其不备迅速出拳,精准地击中了黄毛的鼻梁,两行鼻血从鼻孔里流出,黄毛抹了一把鼻子,看到掌心的鼻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鼻子要断了。”   高个男生见自己兄弟被打,撸起袖子就要揍陈慕,陈慕哼笑了一声,一脚踢中了对方的肚子,趁着对方弯腰之际,他用手肘猛顶男生的下巴,男生嗷嗷惨叫,陈慕又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把人整个打趴在了地上。   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陈慕的这一身本事,是从小跟人打架练出来的,小时候谁敢嘲笑他是没爹的孩子,他就揍谁。他打架出了名的凶狠,先发制人,专挑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打,因而跟人单挑就没输过。   黄毛反应过来,也不管鼻血了,啊啊叫着朝陈慕扑来,却在看到陈慕手里的东西时停下脚步。陈慕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手上稳稳地拿着一块砖头,“如果你们不怕脑袋开花的话,就尽管过来。”   黄毛怕了,略一犹豫,赶紧把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大高个扶起来,“老大,我们快走。”逃离之间,他还不忘跟陈慕叫嚣:“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会找兄弟狠狠教训你一顿。”   陈慕嗤了一声,抬脚冲着黄毛的屁股补上一脚。   “哎呦。”黄毛跟大高个摔成一团,这一次,两人不敢继续叫嚣,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路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陈慕收回目光,用脚尖踢了踢萧子川的脚,“没事吧。”   萧子川摇了摇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陈慕看不过去,给他搭了一把手,等到萧子川在他面前站定,陈慕道:“以后别一个人走路了,我看刚才那两人以后还会找你麻烦。”   脸上挤开一个难看的微笑,萧子川道:“刚才,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   陈慕随口道了一句,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再过两分钟就是早读课了,反正也赶不及了,陈慕也就不着急了。   “我叫萧子川,是育英高中高一(3)班的学生。”萧子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子川长得不难看,五官虽然没有多精致,但胜在舒服,就是个子矮了点,又戴了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   “陈慕。”陈慕介绍自己。   “我记住了。”萧子川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末了,他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一股脑儿塞到了陈慕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谢谢你刚才帮我。”   陈慕多看了他两眼,也没推辞,只是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明已经重生了,事情的发展却跟前世并没有什么不同,陈慕低头,从那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中抽出一百八,然后将剩下的二十交还给萧子川,“这二十块你拿着吧,别没钱吃饭了。”   陈慕觉得萧子川挺傻的,刚才那两人想抢钱,萧子川宁愿挨揍也不肯给,他帮了他,萧子川就心甘情愿把所有零用钱都献上。其实萧子川要是把钱给他们,那两个人就不会不依不饶了,结果被揍的这么惨,零钱最后还是上交,不还是亏了么。   笑着摇了摇头,见萧子川还想推辞,陈慕直接把钱塞到了萧子川的裤兜,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上学要迟到了。”   萧子川点了点头,正要抬步,余光瞥见陈慕忽然顿住了身形,他一愣,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陈慕没说话,而是微侧过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巷道,直直落到身后的少年身上。少年身形颀长,套着件蓝色的校服,面庞清俊,目光冷如寒星,他站在原地,同样朝陈慕的方向看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上一世的那些痛苦的回忆在他脑海中闪回,陈慕眼底暗藏波涛,晦涩不明,猛然一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漆黑的眼底浮现出了他一贯桀骜嘲弄的笑意。他告诉自己,他对季准的爱,在上辈子已经结束了。   如果他跟季准在这一世注定要纠缠在一起,那他绝对不会辜负上天给他的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么想着,陈慕迈开步子,一步步往回走,直到走到季准的面前。   萧子川不知道陈慕要做什么,迟疑地定在原地,从他这个角度,他看到陈慕提起了那个男生的领子,他吃惊地想,难道陈慕跟男生有仇,要揍他?   与此同时,季准冷冷地看着陈慕的动作,如果这个男生敢把主意动到他身上,对他进行勒索的话,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身体自动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却不想,眼前的这个男生不过是帮他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领口,季准不由拧眉,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陈慕勾了勾唇,将手移到季准的肩上,帮他拍了拍肩膀不存在的灰尘,末了,他后退一步,歪着头冲季准坏坏地笑着:“兄弟,你也是育英高中的学生吧?”   季准一愣,就看到男生冲不远处的另一个男生挥了挥手,“萧子川,过来。”   萧子川不明所以,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等到到了跟前,陈慕一把揽过萧子川的肩膀,笑眯眯地跟季准道:“真巧,我跟萧子川也是育英高中的学生。”   育英高中是a市重点中的重点高中,不分实验班跟普通班,因为师资力量雄厚,在那里上学的学生不是聪明绝顶的天才,就是家境好的富二代官二代,萧子川性格虽然比较软弱好欺,但家庭背景绝对不差的。   听到这话,萧子川眼里闪过惊喜的神色,“陈慕,你也是育英高中的学生?”随即打量了一眼陈慕穿的衣服,迟疑道:“你怎么没穿校服啊?”   “我是转校生,今天第一天报道。”陈慕笑着回了一句,轻轻拍了拍萧子川的脑袋,“以后有我罩着你,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萧子川嘿嘿傻笑了两声。   季准从两人的互动中得知,原来刚才是这个叫陈慕的男生救了萧子川,他差点就误会了人家,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季准跟陈慕点了点头,“以后就是校友了。”   “对了,你是几班的啊?”   “高二(1)班。”   “这么巧。”陈慕缓缓笑了,“我要转的班级,刚好就是高二(1)班。”   有这么巧合的事?季准有些半信半疑,他不动声色地道:“快走吧,上学已经迟到了。”   陈慕笑着点点头,转身的刹那,他慢慢敛去嘴角的笑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这只是第一步,他要消除季准对他的偏见,让季准对他放松警惕。   当季准彻底爱上他的那一刻,就是游戏结束的时候。 第3章 同桌   到了学校,三人分道扬镳,萧子川去了高一教学楼,陈慕在季准的指点下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而季准则独自走进了高二(1)班的教室。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在进行早读,季准安静地落座,刚从书包里把重要的课本抽出,同桌郑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季准,英语作业借我抄抄。”   郑强偏科严重,数理化成绩非常好,就是英语跟天书一样,每每考试都在及格边缘。   季准顿了顿,把英语试卷交给了他,郑强赶紧把试卷垫在课桌下,开始奋笔疾书。他一边抄,一边还不忘问季准:“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啊?”   “家里有点事。”   季准不欲多谈,戴上眼镜,拿出语文课本,温习等会儿要默写的内容。   郑强知道他这个同桌一向惜字如金,也不继续追问,转而开始跟英语试卷奋战。   大约过了十分钟,班主任赵志国领着陈慕回到了教室。   啪啪。   赵志国拍了拍手,“大家先停一下,今天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团结友爱。”随即看向陈慕,“陈慕同学,先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陈慕站在讲台前,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定在了季准身上,“大家好,我叫陈慕,耳东陈,慕是爱慕的慕。”   听到爱慕两字,底下传来一阵哄笑声。   陈慕微微一笑,漆黑的眉眼愈发的英俊逼人,“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虽然是一样的年纪,但底下很多男生还很青涩稚嫩,而陈慕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隐隐有了男人的硬朗,这种介于少年跟男人之间的气质格外的吸引人。   底下有人不自觉地鼓起了掌,继而掌声越来越热烈,如潮水一般经久不散。   等到掌声停下,赵志国道:“郑强,你收拾一下课本,坐刘晓光旁边吧。”   班里原本有五十五个学生,刘晓光作为大高个,一直一个人坐最后一排,现在陈慕来了,刚好可以把最后一个空位补齐。   郑强有些不服气,如果换座位,他以后抄作业就不方面了,于是他忍不住道:“老师,为什么要换座位啊,我坐这儿挺好的,你让陈慕坐刘晓光那儿不就行了。”   陈慕扫了郑强一眼,不经意跟季准的目光相对,他轻笑着冲季准眨了眨眼,后者神色平静地将视线移开。季准不介意跟谁做同桌,老实说,郑强经常问他抄作业确实挺烦的,他之所以不拒绝,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是同桌,关系不好搞得太僵。   他听到赵志国说:“陈慕是转学生,要融入我们这个班级肯定需要一点时间,季准是班长,学习成绩又好,平时可以帮助陈慕。”说着,话题转到了季准身上,“季准,让陈慕坐你旁边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   听到季准的回答,赵志国欣慰地笑了。   他这样做也是用心良苦,他看过陈慕的学习档案了,担心陈慕的成绩会拖班级后腿,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最终,在郑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位”下,陈慕如愿跟季准成了同桌。   上一世陈慕跟季准就是同桌,一开始两人互相不对盘,季准性格安静,成绩优异,标准的好学生,而陈慕成绩糟糕,桀骜不驯,经常跟人打架。两个性格跟成长轨迹截然相反的人,一般来说很难成为朋友。   后来有一次,陈慕被人群殴,季准恰巧路过,看在是同桌的份上帮他报了警,从那以后,陈慕对季准的关注渐渐多了起来。   陈慕回过神来,看了眼讲台上的赵志国,随即抽了张纸,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末了,他神情自若地将纸移到季准的桌面,黑色水笔在纸上轻点了两下,示意季准看过来。   轻扫了陈慕一眼,季准低头,只见纸上写着:很高兴跟你成为同桌。   陈慕的字很好看,笔锋清俊有力,又不失潇洒霸气,没有多年的刻苦练习,是写不出这么飘逸的一手行楷的。   藏起眸底的惊艳,季准想了想,本着较量的想法,在下面回了一句:我也很高兴能跟你成为同桌。   虽然陈慕的字能一开始就夺人眼球,但李准的字也毫不逊色,他很小就开始练字了,十多年的根基,就算闭着眼也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体。   陈慕笑了笑,把纸收好夹在课本里,转而开始认真听班主任讲题。   他十多年没碰课本,学过的知识早就全部还给了老师,现在的他,学习基础比班里成绩倒数的学生还要差,要想考上好大学,不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是不行的。   上辈子的他,一心只想快点高中毕业出去打工,好减轻妈妈的负担,上课从来都不认真听课,后来高考落榜,他拒绝了陈晟的帮助,毕业后就随便找了个修车店当学徒。   重回一世,他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然后想办法取得陈晟的信任,让陈晟把公司交给他。   ***   早读课结束,第一节课上的就是赵志国教的数学课。   陈慕听不太懂,大多时候都埋头啃书本前面的知识。为了给他表现的机会,赵志国抽了道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问题,“陈慕,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被叫到名字的陈慕硬着头皮站起,看了眼黑板上的那道函数解析题,没有说话。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见陈慕回答不出来,赵志国暗自摇头,转而叫了陈慕旁边的季准来回答问题。季准完美地给出了答案。   赵志国照例表扬了季准两句,让两人坐下的时候,给了陈慕台阶下:“陈慕同学可能是今天第一天来这里上课,还不太习惯,慢慢适应就好了。”   说着,他看向季准,又强调了一次:“季准同学,你身为班长,以后要好好帮助陈慕知道吗?”   季准淡淡点头。   “好了,坐下吧。”   两人一起坐下,陈慕重新撕了张纸条,在纸条上写着:季准同学,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纸条传过去半天,也没见季准有所回应,陈慕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黑板上。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叮铃铃——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陈慕收拾了一下课本,正打算去上个厕所,那张纸条姗姗来迟。陈慕看了眼季准,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回了一个字:嗯。   季准是学霸,如果有他帮助,绝对能事半功倍。   “谢啦。”   挥了挥手里的纸条,陈慕冲眸色冷淡的少年微微一笑。他不会忘记自己接近季准的目的,但必要时候,利用一下季准也无不可。   也许是窗外的阳光正好,沐浴在阳光下的陈慕,眉眼清隽,笑容温暖和煦,看着这样的陈慕,有什么东西触及了季准的心弦,心跳忽然慢了半个节拍。   晚上,季准回到宿舍,将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摊开,低头在日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段话:   今天班里新来了一个转校生,他成了我的新同桌,新同桌性格不错,长得很好看,还写了一手好字,我差点误会他了,幸好误会很快解除了,对了,新同桌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陈慕,耳东陈,慕是爱慕的慕。   ***   “诶,你们知道陈慕是怎么进我们班的吗?”   “不知道。”   “我听说陈慕跟荣成集团老总陈晟是亲戚。”   “陈晟是谁?”   “你孤陋寡闻了吧,陈晟就是给我们学校捐了一个图书馆的那个,人家财大气粗着呢。”   “我就说嘛,上次老师问了那么简单的一个函数题目,他都没答上来,这样的智商,如果不是走后门,怎么可能进我们学校。”   ……   新一天的早晨,一群学生围绕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讲起了陈慕的八卦。   陈慕是走读生,挎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几个男生在议论他,聊的最起劲的就是那个郑强,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只猩猩。   陈慕嗤了一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那几人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继续添油加醋地聊着他的八卦,季准收了一圈作业,走到他们那桌时,拍了拍桌子,面无表情地道:“交作业了。”他除了是班长外,还兼职英语课代表。   “等一下,我还有一点点作业没抄完。”   郑强抄季准的作业抄习惯了,今天又问季准要了英语作业,刚才聊八卦聊得兴起,忘了把英语试卷的最后一部分抄完了。   “老师已经在催了。”   季准语气冷淡,直接把自己的试卷抽了回来,郑强哀嚎了一声,抱怨道:“你就不能再等一下嘛。”   “不能。”   抱着一叠试卷转身,季准来到陈慕身旁,“陈慕,交作业了。”   听到陈慕的名字,原先聊得起劲的几个人纷纷噤声,面露尴尬之色。郑强也很尴尬,没再追着季准补完最后一点作业。   陈慕笑了笑,把英语作业交给了季准,看着英语试卷上大段大段的空白,季准下意识地皱眉,抬眸看向陈慕。   陈慕耸耸肩,“不会的都空了。” 第4章 棒棒糖   即使是走后门进的这个班,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   季准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陈慕故作洒脱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抽出自己的试卷,拍到陈慕的桌上,“空太多不好,你再多填几个吧。”   陈慕一愣。   一直瞅着他们这边的郑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道:“班长,你偏心,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季准淡淡地道:“班主任说了,让我好好关照新同学。”   郑强噎住。   季准面无表情地越过陈慕,继续去收其他人的作业了,而陈慕则盯着季准的作业发了一会儿的呆。他还记得,上一世他问季准抄作业,季准死活不给,对他不好好学习的行为嗤之以鼻,没想到这一世他都没跟季准开口,季准就主动把作业借他抄了。   看来,获得季准的好感比他想象中来的容易的多。   嘴角小幅度地弯起,陈慕照着季准的作业把一些空填满,等到季准把作业收齐,重新回到他身边,陈慕把两份试卷递给他,季准看了眼比刚才少一些空的试卷,声音依旧冷淡:“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谢谢。”   陈慕还真没跟季准客气,下课后经常问季准问题,陈慕的基础实在是太糟糕了,有时候会问一些在季准看来很白痴的问题,季准虽然有些不耐,但每次都会很耐心地跟他讲解。   不过陈慕知道,这样是远远不够的,他学习成绩本来就差,又隔了十多年的光阴,想要靠短短几天时间把过去的知识捡回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一天,陈慕正准备收拾书包,一旁的季准跟他道:“今天轮到我们值日。”   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陈慕指了指自己跟季准,明知故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季准道:“值日生是一桌桌轮流的。”   陈慕哦了一声,拉开椅子,去教室后方的角落拿起扫帚跟簸箕,开始从前往后扫下去。季准在原地看了陈慕一会儿,随后把黑板擦了,并用沾了水的抹布把粉笔灰擦掉。   两人分工合作,差不多十分钟后教室就打扫干净了。   “垃圾我倒好了,你先去吃饭吧。”见季准要提垃圾桶,陈慕出声制止道。   季准不想跟陈慕谦让,就说:“一起吧。”   “那好吧。”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垃圾桶,季准话不多,大多都是陈慕没话找话。说了一大通,结果只得到季准嗯哦等简单的回应,陈慕停下脚步,故作无奈地道:“季同学,你平时都是这么跟人对话的么?”   语气虽然听上去有些无奈,但他是笑着说的,眼角眉梢镌刻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像是能发光。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半边侧脸,勾勒出他饱满的额头跟挺括的鼻梁,长睫微微一眨,星子就落入了他的眼底。   季准这才注意到,陈慕的眼睫很长,眼睛自带眼线,笑起来时候,眉目生动鲜活,神采飞扬。   “季同学。”   “嗯?”   陈慕目光落到了季准的脚下,又是那个坏坏的笑:“你鞋带开了。”   季准下意识地看向鞋面,两只鞋子的鞋带都好好系着,他愣了一愣,耳边传来陈慕带着笑意声音:“骗你的,刚才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陈慕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等到把垃圾桶放回原位,他叫住了季准,在季准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下,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只棒棒糖塞在季准的手里。   “谢谢你这几天抽空帮我补习。”   季准动了动唇:“是班主任让我关照你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   把书包往肩上一跨,陈慕转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伸长胳膊跟身后的季准挥了挥手,“明天见。”   季准站在原地,视野里的少年留着板寸头,个子高挑,身板结实,即使套着宽松的校服,依旧是那么的潇洒有型,他轻轻一眨眼,少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掌心握着的棒棒糖略有些扎手,季准垂眸,静静看了片刻,随后拨开鲜艳的糖纸,将红色的糖果放在了嘴里。   是草莓味的。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季准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是他第一次吃棒棒糖,小时候虽然吃过糖果,但都是些进口的糖果跟巧克力,后来父母以蛀牙为由禁止他吃糖果,他也就没吃了。即使小时候他很爱吃糖果,但一直不吃,就不会特别想吃了。   今天吃到另一种糖果,他才发现,原来喜欢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这一厢,陈慕刚出校门,马路对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汽笛声。   循声看去,黑色轿车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熟悉脸孔,陈慕顿了顿,左右看了看车辆,确定没车经过后,他穿过马路走到黑色轿车旁。   车里的男人开口道:“上车吧。”   陈慕没有犹豫,绕过车尾拉开了另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你妈还好吗?”   “挺好的。”   “在班级里待得习惯么?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   陈晟停顿片刻,转头仔细打量着陈慕。他还记得上次跟陈慕见面,这小子跟看仇人一样看他,对他大吼大叫着让他滚,今天态度居然这么好,有问必答。   想到这里,陈晟玩味一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清楚了,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对您,您也是为了我好。”陈慕本来就想找陈晟,现在陈晟主动找上门来,他就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道了出来。   眼前的少年没有了之前的冲动易怒,不卑不亢,有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跟冷静,陈晟慢悠悠地笑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他虽然年近四十岁,但保养的很好,一身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俊美无俦,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只要他想,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往他身上扑。   事实上,陈晟确实一直不缺桃花。   跟白美兰离婚后,他很快就跟荣成集团千金杨思情结婚了,杨家家大业大,只有杨思情一个独女,不想白白把家产送给别人,就起了招婿的想法。陈晟英俊、听话、有能力,再加上杨思情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吵着闹着非他不嫁,杨家就同意陈晟入赘了。   这十多年,陈晟凭借着极强的商业天赋跟过人的手段,在荣成集团站稳了脚跟,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有预谋地收购了集团的股份,到如今,他已经成了集团最大的股东兼董事长。   杨思情身体不好,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原本随母姓,他得势后,硬把儿子姓氏改了回来,叫陈文峰。陈文峰年纪还小,比陈慕小两岁,成天在外面鬼混,上次把一个女同学肚子搞大了,那女孩家长找上门来,他花了一笔钱才摆平此事。   都说三岁看到老,经过那档子事,他对陈文峰并不抱太大的期望了。他不是专一的人,在外面包养过二奶,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明星跟女大学生,本来想重新追生几个儿子,然而她们肚子都不争气,陆陆续续给他生的几胎都是女儿。   陈晟这才把心思动到了陈慕身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陈慕长得比他另一个儿子陈文峰更像自己,如果陈慕是个可造之材,他不介意好好栽培他,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想到这里,陈晟把事先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陈慕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一部手机,上一世陈晟跟他示好,他不但把手机摔碎了,还表示再也不想看到陈晟,此后陈晟估计是被他的态度所激怒,当真再也没来看过他。   这一次,陈慕再不会犯傻,陈晟是他翻身的唯一出路,他当然要好好抓住。   打开包装精美的手机盒,里面躺着的是一只当时的新款手机,陈慕故作惊喜地瞪大了眼,随即一脸欣喜地跟陈晟道:“谢谢爸,手机很漂亮,我很喜欢。”   “你叫我什么?”   陈晟一怔,盯着陈慕,不错过陈慕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爸。”   上辈子他恨陈晟当初抛弃他们母子,从来没有叫过他爸爸,这一世,这个称呼却很容易从他嘴里吐出,陈慕想,仇恨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武器,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出人头地。   陈晟沉默很久,伸手摸了摸陈慕的头发,“好孩子。”他不觉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陈慕就能对他改观,他能看出陈慕状似乖巧背后藏着的野心,一个男人有野心是好事,看来他的眼光没有错,这个继承了他血脉的儿子,果然是最像他的那个人。   微微一笑间,陈晟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了陈慕的耳里。   “说吧,你想要什么?”   陈慕垂下眼,敛去眸底的异色,缓声道:“我的学习基础太差了,大多课程都跟不上,我想请个家庭老师。”   “当然可以。”陈晟道:“手机卡已经装在手机里了,里面存着我的电话号码,等我帮你联系好了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慕:“谢谢爸。” 第5章 笨鸟先飞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   陈慕把下车前陈晟给他的五千块收好,拐去厨房看了看有什么菜。白美兰在附近的电子厂上班,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二个小时,每天都要很晚回来。   虽然厂里包两顿工作餐,只是回来这么晚,总归是有点饿的。   熟练地炒了个青椒土豆丝跟西红柿炒鸡蛋,陈慕从电饭锅里盛了一大碗米饭,大口大口吃饭,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吃完饭,把锅跟碗洗了,陈慕随便冲了个澡,随即窝在房里开始写作业。   学业考试要高二下学期才考,等于说他现在要做九门课的作业,每一门对他来说都是一知半解,只有历史跟政治还能翻翻书找答案。   等到九点多,白美兰下班回家,看到陈慕房间的灯还亮着,就给他冲了杯热牛奶。   陈慕停下笔,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肩膀,接过白美兰递来的牛奶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放下杯子,从抽屉里把那五千块拿了出来。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白美兰很是吃惊。   “陈晟给的。”   牛奶还烫着,陈慕捧着玻璃杯小口喝着,嘴角沾了一圈奶渍。   得到这个回答,白美兰顿时有些沉默。   “别多想。”察觉到白美兰的沉默,陈慕咯地一声把杯子放下,起身转到白美兰身旁,把她带到书桌前的椅子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他殷勤地给白美兰捏着肩膀,“我身体里流着陈晟的一半血,这些钱就当是他给我的抚养费好了,其实钱还给少了,这么多年的抚养费算下来,怎么着也不止五千块吧。”   感觉到白美兰原本绷着的身体放松了,陈慕继续道:“你拿这些钱买点好衣服穿,再买些好菜,钱不够我就去问陈晟要。”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这是他欠咱们的。”陈慕从背后环住白美兰的肩,一米八的大个子,偏弯着腰,把脸靠在白美兰的肩膀蹭啊蹭地撒着娇,“妈,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会让你过好日子。”   “妈不需要过什么好日子,只要你有出息就好。”   雾蒙蒙的眸子自然弯起,白美兰揉了揉陈慕的头发,心里十分欣慰。   还记得以前,陈慕性格比较别扭,不会表达感情,没想到现在他不但下定决定要考大学,对陈晟没那么仇视,跟她也亲近了很多。   看来她家阿慕真的长大了呢。   白美兰弯了弯眉眼,耳边听到陈慕的声音:“妈,以后每个星期六星期天我要去补课了。”   “那补课的钱——”   “当然是陈晟出了。”陈慕理所当然地道:“这是他欠我们的教育资金,现在不过是从他手里拿回来。”   嗯,这个理由没毛病。   白美兰不由笑弯了眼。   ***   陈晟的办事效率很高,隔天就联系他说已经给他联系好了老师,一对一辅导,地址也很好找,就在育英学校旁边。   陈慕按照陈晟给他发的地址找了过去,是一家专门的家教机构。   老师叫方暖,人如其名,是个性格温柔的女人,三十岁,已婚,家里有个三岁的宝宝。据说她以前是市高考状元,她还把儿子的照片拿给陈慕看,照片上的小男孩白白胖胖,粉嫩可爱,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方暖很有耐心,教学方式也很新颖,陈慕获益良多。他脑子聪明,一点就通,以前是不爱学习,现在静下心专心学习,成绩进步飞快。   因为陈慕落下的课业太多,靠周六周日补习是远远不够的,方暖建议陈慕每天放学后到她家来,她好针对性地给他讲作业,只是这样一来,他晚上回家就要很晚了。好在他家离学院不远,十五分钟的脚程,如果走快点十分钟就够了。   本来方暖是想让他晚上住她家,她家房间多,只要他多出个住宿费跟伙食费就行。陈慕担心他妈一个人在家会孤单,而且他回去还能给他妈做饭,就谢绝了方暖的好意。   当然,他还是要在方暖家吃顿晚饭的,放学后肚子饿,只有吃饱了才能集中精力学习。   跟陈晟一说,陈晟见他这么有上进心,当然是欣然同意了,费用他来出。   白美兰倒是有点担心,怕陈慕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为此她还特地给陈慕买了辆自行车。就这样,陈慕开始了他的疯狂补习生涯。   学校有季准帮他补课,校外有方暖给他辅导,陈慕作业完成度很高,课上也渐渐能听懂老师讲课了。   结果却出了问题。   这一天,班主任赵志国把陈慕叫到办公室,碍于陈慕跟陈晟的那层亲戚关系,他不敢当面指责陈慕,而是指着数学试卷上的一道题,问:“你能跟我说说,这道题目的答案你是怎么解出来的吗?”   他指的那道题难度系数很高,全班只有三个人解出,季准就是其中之一,季准是陈慕的同桌,他不得不猜测,陈慕是不是抄了季准的作业。   如果学习成绩不好还抄作业的话,那这人基本上是没救了。   猜到赵志国心里的想法,陈慕扯了扯嘴角,“老师是觉得这道题的答案是我抄来的么?”   被陈慕当面拆穿,赵志国不免有些尴尬,但也不好直接承认,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办公室里其他班的老师纷纷朝陈慕这里看过来,陈慕似无所觉,“老师,有笔么?”   被同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赵志国更尴尬了,赶紧从笔筒里抽了只铅笔递给他,陈慕接过笔,就着试卷的空白处开始把解题过程写出来。他解题的速度很快,基本没有多加犹豫。   这道题,他昨晚花了很多时间才从方暖那儿搞懂解题思路,结果却被赵志国以抄作业为由从心底把他否定了,不是不憋屈的,可他之前成绩确实不好,如果不是开小灶请了家教,他也确实不可能把这题解出来。   等到他把解题过程写出,陈慕直挺挺地站在赵志国面前,“你看看还有哪里没有写清楚。”   赵志国拿过卷子,把陈慕写的过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解题思路很新颖,他都没有想出这么个解法,心底惊诧不已。   “老师,我可以回教室了吗?”   “啊,当然可以。”   脸颊传来一阵燥热的温度,赵志国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抱歉,又放不下面子跟陈慕道歉,只好含糊道:“陈慕同学进步很快呀。”   陈慕没什么情绪地道:“马上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等到陈慕一走,隔壁班的班主任转着椅子移了过来,“老赵,刚才那学生就是走后门进你们班的那个?”   “是啊。”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赵志国叹息道:“之前他交作业经常留大半的空,最近情况好很多,所以我才怀疑他是不是抄作业了。”   没想到居然被打脸了。   “人家有那样的亲戚,说不定是花高价请了补习老师,这也没什么。”   “也是,是我大惊小怪了。”   这一厢,陈慕回到座位,坐在前排的张耀阳回到头,“喂陈慕,刚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干嘛啊?”   “没什么。”   张耀阳不信,“真的没什么?”   “他就觉得我抄作业了,把我叫去问话了。”   “哈,你还抄作业啊。”   张耀阳同桌马文强跟着转过了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慕一圈。他觉得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挺有个性的,不会的就空着,也不问人抄作业。   陈慕一摊手,满不在乎地道:“没办法,人班主任不相信啊,非要让我把解题过程写出来。”   “那你写出来了没有?”   张耀阳俩胳膊趴在陈慕的铅笔盒上,眨巴着眼一脸八卦。   陈慕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你觉得呢?”   “你快说呀。”   陈慕却不说了,“要上课了。”   “切,小气。”   张耀阳跟马文强俩人见没八卦可听,无趣地撇撇嘴,转身坐正了身体。   陈慕勾勾唇,从书包里翻出下一节课要用的课本,不经意瞥到季准投来的视线,陈慕便朝他轻松地笑笑。季准默了默,道:“以后午休的时候去图书馆吧,我给你补数学跟英语。”   他们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睡时间,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午睡还是去图书馆看书。   陈慕故作诧异地扬了扬眉,随即轻轻一笑:“谢谢。”   课间时间毕竟太短了,而且这么多人在场,吵吵闹闹,不利于学习不说,也不方便跟季准培养感情,如果去图书馆的话,既能单独相处又能提高学习效率,一举两得。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赵志国为着刚才误会陈慕抄作业的事儿,特意在课堂上当场表扬了陈慕,还让陈慕上台把他的那种新颖的解题过程写在黑板上。   回到座位时,他收到了季准扔来的纸条:做得不错。   陈慕回:笨鸟先飞而已。 第6章 补课   两人约定好吃过饭就去图书馆报道。   陈慕从不去学堂食堂吃饭,为了省钱,白美兰每天早上会给他准备好午餐。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微波炉,陈慕每天中午会去小卖部,交五毛钱,把饭菜放微波炉热一热。   有了陈晟给的那笔钱,他跟白美兰的伙食提高不少,至少每顿都有荤的。白美兰厨艺很好,以前吃不起肉的时候,她就在素菜上下功夫,能把简单的素菜做出肉的味道。陈慕最喜欢吃白美兰做的东坡肉了。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看着不紧不慢走在身后的季准,陈慕略微停下步子,问:“你怎么不去食堂啊?”   “今天不想吃饭。”季准淡淡道:“想去买个面包。”   其实他对这个新同桌十分好奇,每到吃饭时间就不见人影,这么久了他从没在食堂看见过陈慕,就想趁今天这个机会,看看陈慕平时到底吃什么。   有饭不吃吃面包,真是稀奇。   陈慕在心底嗤了一声,脸上却笑眯眯地道:“我也正要去小卖部,一起啊。”   季准点头。   陈慕早上上学时会提前把带的饭菜放小卖部,嘴巴甜一点,多跟店老板说些好话,店老板会在饭点的时候提前帮他把饭菜热好。   到小卖部的时候,店老板正忙着应付其他学生,看到陈慕,他用下巴点了点某个方向道:“饭菜放那儿了。”   陈慕唇角一扬,“谢谢老板。”   从微波炉旁边的一堆饭盒中找到自己的,陈慕捧着陶瓷大碗在门口等了一等,差不多两分钟后,季准拿着买好的面包走了出来。   陈慕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包,问:“你吃这个能吃得饱吗?”   “嗯。”   陈慕笑了笑,揭开盖子,馥郁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   “好香啊。”   路过的学生瞄了眼陈慕手里的饭盒,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陈慕习惯大口吃饭,也许是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的,他吃什么东西都很香。   见陈慕满足地半眯起眼睛,腮帮子鼓鼓的,油亮亮的嘴唇仿佛抹了一层蜜,默默啃面包的季准忽然觉得嘴里嚼的面包有些没滋没味。   上一世陈慕能跟季准关系有所缓和,还多亏了他妈的好厨艺。那时候季准在他被其他混混围攻的时候报了警,吓退了那些人,陈慕为了表示感谢,主动分一半饭给季准。尝过他妈做的饭后,季准的胃被收买了,从那以后就不怎么去食堂了。   那会儿陈慕还没有接受陈晟的帮助,平时拮据的很,他还打肿脸充胖子,季准提出要给他饭钱,他居然给拒绝了。现在想想,他真是个傻逼,那些饭菜就当是喂了狗,这一次,当初犯过的错他绝对不会再犯了。   想到这里,陈慕压下眼底的郁色,抬眸冲季准微微一笑。   “要尝尝我妈做的菜么?她做的菜很好吃的。”   陈慕已经过了变声期,此时刻意压低嗓音,漆黑的眸底星光闪烁,忽然就多了一丝蛊惑的味道。   季准顿时有些迟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色泽浓郁的东坡肉上。   他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个,嫌太腻,只是刚才看陈慕吃的那么满足,他就忍不住也想尝一尝。   如同上一世那样,季准依旧没能受得了诱惑。   陈慕低低一笑,敛去眸底的讽意,“如果你嫌这双筷子我用过的话,我可以帮你问小卖部老板要双一次性筷子。”   季准是有洁癖,听到陈慕这话,他并没有反对。   等到陈慕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塞到他手里,看到推到他面前的饭碗,季准抿了抿唇,拿筷子夹了块东坡肉。他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先是咬了口瘦肉,细腻的口感伴随着浓郁喷香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季准眼睛微亮,就听到陈慕在一旁诱惑他:“你吃口肥的试试,不腻的。”   季准照他说的咬了口肥的,确实一点都不油腻,反而越吃越好吃。   看着季准三两口把一块肉解决,陈慕又道:“你尝块豆腐,这是我妈的拿手绝活。”   就这样,陈慕碗里的一半菜落入了季准的肚里。   等到满足了口腹之欲,季准伸手去掏纸巾,掏了半天都没掏到,就在这时,一块干净的面纸出现在了他的眼底,顺着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往上看,手的主人嘴角勾起坏坏的笑,漆黑的眸底星河熠熠。   心头似乎有奇怪的感觉在涌动。   季准忽地别开了眼,从陈慕指尖抽出纸巾,转身擦掉了嘴角的油渍。   吃饭完,两人一起回了教室。   季准事先已经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了,两人收拾了一下书本就去了图书馆。   到了图书馆,他们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季准取出眼镜盒,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块眼镜布,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上的灰尘。   季准近视,度数还不低,平时不戴眼镜,只有看书的时候才会戴,因而他平日里看人的时候,眼里总是藏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明明没有什么意思,然而眼神太迷离了,就生了几丝暧昧,容易让人误会。   上一世的陈慕就是那个自作多情的人。   等到把眼镜片擦干净了,季准把眼镜戴上,原本不聚焦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湛有神起来。他跟陈慕道:“先把今天的英语作业做了,不会的就问我。”   陈慕点头。   季准是真正的学霸,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年年稳坐年纪第一,后来高考,他的高考成绩排市里第一省里第三,来学校拿毕业证的时候,很多记者都来学校采访他。   当季准在毕业典礼上被很多人环绕众星捧月的时候,陈慕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打算去修车厂报道。   他跟季准,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陈慕敛了敛眸,将脑子里的那些回忆抛开,开始专心做题。   季准扶了扶眼镜,翻开数学书,低头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等到陈慕把英语作业写完,季准把纸撕下递给他,“马上就要月考了,我挑了一些可能会考到的题型,你回去对照着书本多看看,可能会对你有点帮助。”   “谢了。”   陈慕看了两眼,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夹在书里。   拿过陈慕的英语作业,季准对照着自己的作业,在上面用铅笔做了小的标注,发现陈慕的正确率还挺高,不免多看了他两眼,“进步很大。”   陈慕低头笑笑。   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等到铃声响起,两人收拾一下书本跟作业,准备回教室了。   离开图书馆时,季准顺便借了本书,陈慕瞄了封面一眼,发现季准借的居然是本高等数学书。陈慕记得季准在上一世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奥数竞赛,并斩获一等奖,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月考结束后不久。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季准都是那么优秀跟耀眼,真是碍眼透了。   陈慕垂眸,从兜里掏了个棒棒糖,撕开糖纸含在嘴里,然后掏出另一个扔给了季准。   “接着。”   季准伸手接过,随即看向陈慕。   陈慕含着糖果,腮帮子鼓起了一边,眉眼含笑,声音低柔动听:“谢谢你帮我辅导功课。”   季准嗯了一声,糖纸凸起的棱角有点硌手,跟掌心摩擦,又带来细微的痒。他把棒棒糖收好,抬头看去,陈慕已经走在了他的面前,身形笔挺,双腿修长,利落的板寸盖在他的头上,显得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似乎是嫌他走得慢了,陈慕步子微顿,转过身,阳光渗进了他的眼底,笑意融融,“马上要上课了。”   季准神色平静,加快两步走到陈慕身边。   晚上,季准又打开了那本写满了他秘密的日记本,他在上面写道:   新同桌带的饭很好吃,糖果也很好吃,这一次是苹果味的。   合上日记的时候,他把那张彩色的糖纸当成书签一样夹在了今天写的这一页中。    第7章 月考   隔天,陈慕去吃饭的时候,季准又跟他顺路。   陈慕问:“又吃面包啊?”   季准:“嗯。”   陈慕歪头看了他一眼,“总不能天天吃面包吧。”   “食堂的饭不好吃。”   如果是以前,陈慕肯定会顺水推舟,把午饭贡献一半出来,不过现在嘛,陈慕顿了顿,笑眯眯地道:“我妈今天做了红烧小排跟麻婆豆腐,一会儿分你啊。”   “不用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   “那……谢谢了。”   “如果你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的话,那我以后让我妈也给你准备一份。”陈慕看向季准,“不过现在蔬菜涨价了,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便宜点算给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出钱的话,会好很多。   季准没觉得陈慕问他要钱有问题,只问:“多少钱?”   “一份饭七块钱,一个月算三十天,收你两百块钱好了。”其实并不便宜,算算他们还是有赚的。   季准对这些小钱一向不怎么在意,也没仔细算,只点头道:“可以,不过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明天去宿舍拿了给你。”   陈慕继续笑眯眯:“不着急。”   说着话的两人已经来到了小卖部,陈慕照例跟店老板问了声好,顺便问人多要了双一次性筷子。季准买好面包出来的时候,陈慕已经把一半菜拨到了盒盖上,顺手递给季准。   他很喜欢吃他妈做的嫩嫩的麻婆豆腐,所以他妈通常会给他多装一点。   季准一点辣都不能吃,这会儿看着那裹着红彤彤的汤汁的豆腐犯了难。   陈慕:“怎么不吃啊?”   季准这才动筷,先夹了块小排放在嘴里,觉得好吃,他又夹了一块。   知道季准不能吃辣,陈慕故意跟强烈推荐:“你尝尝豆腐,很好吃的。”他特意让他妈多放点辣椒粉跟花椒粉,又麻又辣,季准肯定受不了。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季准慢慢将筷子伸向一小块豆腐,豆腐很嫩,筷子轻轻一夹就碎成了两半,季准把剩下一小半豆腐塞到嘴里。   然后,他赶紧往嘴里塞了好几口面包。   陈慕:“辣么?”   季准点头。   “我喜欢吃辣,所以让我妈多放了点辣椒。”瞅着季准被辣红了脸,猛地干咽面包,陈慕良心发现,道:“你不能吃辣的话,以后我就让我妈别放辣。”   季准嗯了一声,觉得塞面包不行,就跟陈慕道:“我去买瓶水。”   “好。”   陈慕微笑着目送季准走进店里,随即收起笑,低头继续扒米饭。   现在的进展太慢了,季准估计就是把他当成同桌看待,他们之间连朋友都不是,他到底应该如何取得季准的信任,从而跟季准成为朋友呢?   陈慕压下眉,陷入沉思,不多时,季准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   他把其中一瓶递给陈慕,“给。”   “谢谢。”   季准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水流顺着他的嘴角滑落,顺着下巴流入了颈部。正打算用手背擦一下嘴唇,一块雪白的纸巾出现在眼底,陈慕伸手接过,将嘴角的水跟油渍一并擦去。   季准看了他一眼,忽地伸出了手,陈慕诧异地扬眉,就听到季准说:“脸上有米粒。”   陈慕只觉得脸颊边微凉的触感一闪而逝,再朝季准看去的时候,对方指尖多了一粒白色的米粒。陈慕笑了笑,“吃的太快了,没注意。”   眼看季准打算用拇指把那粒米饭弹掉,有什么念头在陈慕脑海中浮现,他眼神一闪,忽地抓住了季准的食指。   季准一愣,而陈慕就趁着这个机会,低下头,舌尖一卷,那粒米饭就进了他的嘴里。柔软的物体在他指尖擦过,季准一时有些怔忪,他平时脸上表情不多,此刻脸上的表情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就是眼神看着有点呆,长睫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雾蒙蒙的。   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掀开眼皮看向陈慕。   陈慕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小排,一边吃一边道:“你豆腐不吃了吧?”   “嗯。”   “那给我吃吧。”   陈慕用筷子把原先分给季准的豆腐又重新拨回了自己的碗里,末了,他才后知后觉,用歉意的语气道:“我用了我的筷子,你不介意吧?”   季准低头盯着剩下的那几块小排,轻轻摇了摇头。   脑海里却总是想起陈慕抓住他手指,低头把米粒哺入嘴里的那一幕。   回去后,陈慕就跟他妈说了早上多准备一份饭的事,他知道如果照实跟他妈说,他妈肯定会让他把饭钱退回去,所以他稍微撒了一个小谎,说他同学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白美兰见陈慕跟同学相处的这么好,当然十分欢喜地答应了。   ***   临近月考,季准把陈慕拉图书馆,每天都给他讲重点内容。季准是押题能手,几乎每次考试都能猜对百分之六十的题型,他就把那些题型单拉出来,然后跟陈慕讲解题过程。   陈慕虽然进步不少,但毕竟时间太短,后面很多知识还没来得及复习到,有了季准的帮助,陈慕混乱的思绪渐渐理清,心里也有了点底。   很快,高二第一次月考如约而至。   考场监考老师还是看的很严,几乎没人能作弊成功,而且这所高中大部分学生都很聪明,在学习上很有一套,别看他们平时经常抄作业,考试照样得高分。   陈慕给自己的目标就是不要倒数第一就行。   上辈子他走后门进来,一心想着毕业后工作挣钱,全部心思都花在怎么挣钱上了,哪里有心思好好上学。高中两年时间,他牢牢占据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拉了班里不少后腿。班主任赵志国对他恨铁不成钢,其余老师干脆彻底放弃他了。   等到考试结束,其他人忙着对答案估分,陈慕则回到座位,趴在课桌上小眯一会儿。   为了防止作弊,月考是打乱顺序随即排座的,有些学生甚至在别的班级考试。季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慕趴在课桌上,似乎睡得正香。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把笔跟草稿纸收好。   有人看到季准,忙过来找他对答案,季准淡淡道:“我们去走廊外面说吧。”   脚步声断断续续走远了,周围的声音也不那么吵闹了,陈慕把脸从臂弯里抬起,视线越过窗外,往季准的方向扫了一眼。   窗外阳光正甚,季准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皮肤宛如透明。   他能不能自作多情地想,季准是怕吵到他,所以才把众人引到走廊外的呢?   陈慕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阖上了眼。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赵志国拿着一叠考卷走进教室。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座位。   讲台上,赵志国按照惯例说了下十一国庆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以及作业要按时完成之类的官方话。   陈慕揉了揉眼,轻轻拍了拍季准的肩膀,小声问:“考得怎么样?”   季准两眼直视讲台,回:“没发挥好。”一顿,“你呢?”   “估计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季准下意识地蹙眉,没有接话。   台上赵志国发表演讲完毕,就把手里的一叠试卷发了下来,“这是十一假期作业,你们要好好完成,千万不要抄作业,如果被我发现,就罚你们把试卷抄十遍。”   九门课一共十二套试卷,其中数学、物体跟生物各两套试卷,底下传来一片哀嚎。   布置完作业,赵志国宣布放学,值日生留下打扫教室。   众人跟解放了一样发出一阵欢呼声,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讨论着假期去哪儿玩。   陈慕问季准:“国庆打算去哪儿玩啊?”   “要准备下个月的奥数竞赛。”   “那加油啊。”   “嗯。”   ……   两人简短地聊了两句就分道扬镳了,陈慕去停车的地方取自己的自行车,推着自行车出校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司机模样的男子给季准开车门,季准背着书包弯腰上了车。   陈慕做过修车工,当然知道这车很贵,即使搁十年后,没有三十万下不来。   他一脸漠然地收回视线。   因为是放假,很多家长都来接孩子,校门口拥堵了很多车辆,陈慕推着自行车穿梭过拥堵的人潮,等视野开阔了,他才骑上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当自行车驶向那条熟悉的小巷时,陈慕又一次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前世他是出了名的打架王,一切靠拳头说话,这一世他对打架斗殴没什么兴趣,毕竟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本来打算直接无视的,一道熟悉的略带惊喜的声音挣扎着从底下传来,“陈慕。”   陈慕刹车,一只脚踩到地面,扭头看去,那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不是萧子川是谁。没了他的庇佑,萧子川又成了那个经常挨揍被人勒索的小可怜。   “老大,就是他,上次把我大哥打得胃出血,还差点把我鼻子都打断了,您一定要为我跟大哥报仇啊。”   陈慕眯着眼朝两人看去,一人没见过,另一人不就是那个黄毛么?要不是那头标示性的黄卷发,他还真不一定对对方有印象。   “原来是他。”   被叫老大的青年一身腱子肉,胸肌发达地要把衣服撑破,右胳膊上盘旋着一条青龙刺身,模样还挺唬人。   刺身男扔掉嘴里叼着的烟头,转动了下脖子,一步步朝陈慕的方向逼近,而黄毛则狐假虎威地站在刺身男身后,冲着陈慕耀武扬威。   真是冤家路窄。 第8章 冤家路窄   陈慕把自行车停好,活动了一下拳头。   刺身男一脚踹过来的时候,陈慕敏捷地一闪身,回旋一脚把想要偷袭他的黄毛踹开,刺身男趁机出拳,拳速很快,陈慕往后退了一大步,嘴角还是被拳风刮到。   往地上吐了口染血的唾沫,陈慕表情渐渐开始认真起来。   刺身男那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身板结实,力气又大,陈慕只能稍占上风,身上也渐渐挂了彩。   萧子川还在一旁为他打气:“陈慕,加油,你可以的。”   可以个屁。   陈慕真想给这小子来一拳,如果不是萧子川叫他名字,黄毛未必会认出他。   上一世陈慕见过黄毛,就是没见过这个刺身男,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他打架特别注意保护脸,身上怎么打都行,反正看不出伤,脸上就不行了,而这个刺身男却招招往他脸上呼,陈慕火了,看到一旁停靠的自行车,他心一横,抬起自行车就往刺身男身上扔去。   没料到陈慕会来这么一招,刺身男躲闪不及被自行车压到车底下,陈慕趁机骑在自行车上,冲着刺身男的脸一拳一拳地揍过去。   一边揍一边道:“敢打老子脸,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啊啊啊——”刺身男爬不出来,只能挨揍,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你敢打我,你TM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陈慕打累了,扭头看着缩在墙脚的萧子川,“过来帮我打。”   萧子川扶着书包带子,犹犹豫豫地挪了过来,“真要打?”   “他刚才不是打你了么,你不想报仇?”   萧子川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末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害怕。”   “怕个毛。”陈慕被萧子川的这副孬样气笑了,“你不打,我就打你。”   听到这话,萧子川才鼓足勇气,蹲下身,举起拳头。   “你敢!”   刺身男虎目一瞪。   萧子川赶紧缩回了手,“我看还是……还是算了吧。”   陈慕面无表情呼了萧子川一巴掌,“痛吗?”   萧子川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地看着陈慕,陈慕作势要再扇他,萧子川吓得闭上眼,对着刺身男就是一拳。   一声闷哼从刺身男嘴里发出。   陈慕:“再来。”   萧子川闭着眼,又出了一拳。   虽然闭着眼,他这拳头还挺准,刚好打在了刺身男的两只眼睛上,萧子川偷偷睁开眼,刚好对上了刺身男那俩熊猫眼。   陈慕道:“把他衣服剥了。”   刺身男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陈慕阴森森一笑:“奸了你。”   刺身男闻言,顿时用见鬼的表情的看着他,“士可杀不可辱,啊——”   等到把刺身男的衣服全部脱了,萧子川一脸崇拜外加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慕,“陈慕,谢谢你。”   “……”   这小子是怕刺身男不知道他的名字,特地说给刺身男听,好让刺身男以后找人报复他吧。   刺身男把身体缩成一团,又羞又窘,见陈慕看过来,他吓得闭上眼,“你别过来。”   陈慕嗤了一声,把刺身男的衣服团成一团,用力一甩扔到了墙外,末了,他看了看四周,咦了一声,道:“黄毛那小子跑的还真快。”   说着,他把自行车扶了起来,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链子脱落了。他随便找了跟木棍,径自弯下腰开始捣鼓自行车铁链,萧子川看了刺身男的惨状,没忍住咧开了嘴。   嘴巴咧到一半,他看到了什么,吓得哆嗦着嘴,“陈陈陈……慕。”   “干嘛?”   “那那那……边。”   陈慕不耐烦地投去一瞥,等到看到黄毛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从小巷那头过来,他缓缓站起身,神色冷酷而严峻。   见救兵来了,不堪受辱的刺身男发出一声嘹亮的悲鸣:“弟兄们,给我上,把这两个臭小子的衣服剥了!”   见对方个个抄着家伙,萧子川吓得腿软,“陈陈陈慕,我我我……们……”   “我什么我,赶紧跑。”   陈慕把自行车往那群人身上一扔,拉过萧子川的手就往回跑。   “站住,别跑。”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跑步声。   不跑才怪,他又不是傻子。   除了打架,陈慕跑步也是一把好手,就是这会儿带了萧子川这个拖油瓶。要不是顾念上辈子跟萧子川的那点情分,他真想把人扔在这儿。   “四眼仔,跑快点。”   萧子川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声特别粗重:“我……呼呼……不叫四眼仔。”   “别废话了,跑回学校,那边人多,他们不敢乱来。”   “好。”   于是拥堵的人潮中出现了这么一副有趣的画面:一高一矮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奋力在前面狂奔,身后黑压压一群人拿着木棍手指前方,嘴里不断叫嚣着别跑。   陈慕跟萧子川在人群里穿梭,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投以侧目。   季准坐在车里,本来在正耐心地等着前面的人群散去,看到车外的骚动,他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就是这一瞥,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一切都是本能。   季准飞快打开车门,冲着前方朝他的方向跑来的陈慕道:“上车。”   脚下步子一顿,陈慕当机立断,把书包一甩,上了车,顺便把跑得开始翻白眼的萧子川也拉上了车。此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儿,被黄毛那伙儿人吓得,季准盯着前方:“王叔,开车。”   司机发动车子,眼看着汽车要撞上那群人了,黄毛赶紧让路,其余人也纷纷让路,车子成功甩掉了那些人。萧子川扒着后窗看去,只见那群人手拿木棍,指着他们的方向骂骂咧咧着什么。   “呼,真险。”   萧子川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准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萧子川就是上次跟陈慕在一起的那个人,他看向陈慕,没有漏掉陈慕左眼跟嘴角的乌青,“又是路见不平?”   没等陈慕开口,萧子川一脸感激地道:“是啊,陈慕看我被人欺负,出手帮了我,只是没想到戴杰会去搬救兵。”戴杰就是那个黄毛,是隔壁职高有名的混混。   “是这样吗?”季准问陈慕。   陈慕:明明是萧子川主动把他拉下水的。   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陈慕嘶了一声,含糊道:“帮助学弟是我应该做的。”不行,他一会儿得问萧子川要医药费。   萧子川顿时用看救命恩人的眼神看着他:“陈慕,你真够义气。”   陈慕牵了牵另一边嘴角。   侧过眸,不经意看到季准蹙着眉,嘴唇微抿,显然不认同他的这种行为,陈慕收了笑,正色道:“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季准没回应,只问:“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不用——”   季准:“王叔,去市医院一趟吧。”   “……”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去门诊检查了一下,两人受的都是外伤,涂点药就好了。   季准帮他们付了药费,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陈慕客气拒绝:“谢谢,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萧子川紧跟着接了一句:“我家离这里挺近的,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嗯。”   季准没再坚持。   两人下了车,季准摇下车窗,跟陈慕道:“回去记得按时敷药。”   “知道。”陈慕笑笑,“再见。”   季准定定地看了陈慕一眼,然后才让司机发车。   透过后视镜扫了眼站在路边的两个少年,司机迟疑道:“少爷,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季准语气平淡:“同学而已。”   他平时比较低调,一般情况会让司机在离学校近处停车,今天是赶着去参加他一个表哥的婚礼,所以才例外而已,没想到居然会撞见刚才惊险的一幕。   也不知道陈慕的伤多久才能好。   这一厢,陈慕下了车没回家,而是用肩膀碰了碰萧子川的肩膀,“你家离这边很近?”   “是啊。”萧子川道:“再走两百米就到了。”   陈慕把书包挎上,“走吧。”   “啊?”   “去你家。”   “不是吧。”   陈慕:“我这样一幅尊容,不想回家被我妈看见。”   萧子川哦了一声,又听陈慕道:“身上有钱么?”   “有啊。”   “我是为了你才受伤的,工伤费精神损失费怎么着也要千儿八百,我跟你也算是老熟人了,给你打个折,五百吧。”   “……”   萧子川瘪瘪嘴,亏他还以为陈慕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大侠,虽然这么想,他还是乖乖把钱包捐献了出来,末了,还多加一句:“够吗?”   陈慕数了数,“够了够了。”   他上辈子穷惯了,即使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开了两家修车厂,这贪财的毛病也没改过来。季准那时候总说他钻钱眼里了,做什么都不忘钱。 第9章 做客   萧子川家是一栋二层复式公寓,家里布置的简单温馨,很有家的氛围。   在玄关处换了鞋,看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溜儿奖状,陈慕拍了拍萧子川的脑袋,“你小子可以啊。”萧子川孬归孬,成绩却是不错的。   萧子川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恰逢听到动静的萧母从厨房探出个脑袋,看到陈慕,她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跟陈慕点了点头,转头跟萧子川道:“带同学来家里吃饭也不知道先通知我一声,我好提前多准备点菜啊。”   “伯母好。”   陈慕规规矩矩地站直身体,礼貌跟萧母打了声招呼。   “你好。”   萧母弯了弯眼,端着一盘果盘从厨房走出。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鹅蛋脸,五官精巧秀丽,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等到萧母的身形完全显露在了陈慕的视野中,他才注意到,萧母走路姿势有点怪异,即使是穿着半身裙,还是能看出她的另一条腿似乎不着力。   他上辈子从来没有来过萧子川家,只大致知道萧子川家境不错,却不知道他妈妈……   敛去眸里的诧异,陈慕乖乖在原地站定,手脚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   萧母把果盘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招呼他们:“先吃点水果吧。”随即微笑着跟陈慕道:“子川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做客,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说。”   “妈,你就好好休息吧,这些事让李嫂做就好了。”李嫂是家里的保姆。   “李嫂请假了,他儿子国庆结婚。”   萧母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到萧子川青紫的眼眶,柳眉微蹙,“又跟人打架了?”   萧子川傻笑了两下,想起陈慕脸上的伤痕,他又道:“多亏陈慕帮我,不然我可能打不过别人。”   明明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陈慕暗中摇了摇头,嘴上却腼腆地道:“我们是好哥们儿,帮你是应该的。”   萧母略带歉意地看了陈慕一眼,随即拎起萧子川的耳朵,“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惹是生非,少跟人打架你就是不听,现在还连累你同学。”   萧子川跟她提起过陈慕,经常在她面前说陈慕好话,因而她对陈慕印象很好,“陈慕,以后子川打架你别帮他了,免得被他带坏了。”   本来萧子川正在吃橘子,被萧母拎耳朵,他嗷嗷叫痛,听到萧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差点没把嘴里的橘子汁喷出来。   萧母抽回手,道:“我去拿医药箱,你们先看一会儿电视。”   萧子川叫住她:“妈,我们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伤口了,你就别操心了。”   “那就好。”萧母松了口气,随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跟你爸省心啊。”   等到萧母离开了客厅,萧子川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小声跟陈慕道:“我妈不知道我被人欺负的事,你别跟她说,免得她担心。”   陈慕轻轻点头。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萧子川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却从来不跟家里说。   陈慕犹豫着问:“你妈……”   “我妈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左腿畸形。”提起母亲的病,萧子川语气很平静,眼里却夹杂着一丝心疼。   随即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不过我妈遇到了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就是你爸?”   “嗯。”萧子川用力点头,“我爸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我跟我妈最好的生活。”   虽然经常被其他混混勒索跟欺负,萧子川的心态却没有发生扭曲,内心总是充满阳光,如果不是有很好的家庭氛围,萧子川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乐观。   上一世高中毕业后,陈慕跟萧子川就断了联系,后来他曾从报纸上看到过萧子川,那时候萧子川已经成了一家有名的大型连锁超市的董事长,旗下分店开遍全国。   陈慕轻轻拍了拍萧子川的肩膀,忽然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把我爸的超市做大,开很多分店,最好遍布全国。”萧子眼里充满向往,两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陈慕微微一笑:“你会实现的。”   果然啊,除了他重生,其他人的人生轨迹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也这么觉得。”萧子川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两声,反过来拍陈慕的肩膀:“到时候你来我的超市买东西免费,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这可是你说的。”陈慕笑道:“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从萧子川口中得知,萧父经营着三家大型超市,平时在几家超市来回奔波,经常要忙到深更半夜,尤其是节假日,通常是超市生意最忙的时候。   陈慕想着节假日超市应该很缺人,就问萧母超市招不招人,他想去超市做兼职。现在陈晟是肯给钱,谁知道陈晟以后会不会变卦,他现在能挣一点是一点。   萧母说等萧父回来她帮他问问,陈慕表示感谢。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慕跟萧子川睡一间房,他算着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妈没手机,他是打到家里的座机上的,他跟他妈说要在同学家玩几天,为了让他妈放心,他还让萧子川跟他妈打了声招呼。   趁萧子川洗澡的空档,陈慕把白天从萧子川那儿搜刮来的五百块钱塞回了书桌的抽屉里。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萧母人这么好,他也不好意思再拿萧子川的钱。   轮到陈慕洗澡的时候,萧子川给他拿了自己的睡衣,是一身印着机器猫头像的卡通睡衣。   陈慕嫌弃:“你就没有别的睡衣了么?”要他实际年龄二十好几的一大男人穿这种幼稚的睡衣还真有点穿不出去,当然校服除外。   也许是在自己家,萧子川有了底气:“你不穿就裸睡好了。”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陈慕作势要挥拳。   萧子川不怕,他没陈慕高,就两手叉腰,高高扬起下巴,“你打我,我就告诉我妈去。”   陈慕笑了,轻拍了拍萧子川的脑门,“如果你能对欺负你的那几个混混那么横,也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惨了。”说着,他接过萧子川手里的睡衣,趿拉着卡通拖鞋去了浴室。   听到浴室门阖上的声音,萧子川捂着嘴巴偷偷笑了下,随即钻进被窝,捧了本三国志慢慢看着。差不多过了一刻钟,陈慕从浴室走出,身上套着那件明显跟他身材不匹配的卡通睡衣。   陈慕皱眉,“萧子川,你整天吃什么了啊?”   “啊?”   “你就比我小一岁,睡衣这么小,都瘦成排骨了吧。”   “哪有。”   萧子川偷偷摸了摸身上的肋骨。   “个子也不高,又是个四眼仔,小心以后交不到女朋友。”   萧子川憋红了脸,“你才交不到女朋……啊……你干嘛!”   瞥了萧子川一眼,陈慕手上动作不停,把身上那套过紧的睡衣脱了,然后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萧子川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陈慕大手一伸,关了灯,“睡吧。”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萧子川还是能看到陈慕有一身漂亮而匀称的肌肉,两腿笔直而修长,没有一丝赘肉,反观自己,个子只到陈慕的眼睛,身上肋骨根根分明,名副其实的白斩鸡。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有点自卑。   默默把书放回原位,萧子川把被子拉高一些盖到嘴边,停顿了片刻,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陈慕,睡了吗?”   “睡了。”   嘴角悄悄勾了勾,萧子川道:“那个,去超市搬货挺累的,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接济你。”   “算了吧。”   陈慕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萧子川,“你花的还不是你父母的钱。”   是哦。   萧子川在黑暗中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等我以后挣大钱了,我再接济你行不行?”   说的他跟乞丐似的。   陈慕阖上眼,直接把萧子川的声音屏蔽。   久久等不到陈慕的回答,萧子川自言自语了一句:“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第10章 前尘梦   翌日。   陈慕看到了昨晚很晚回来的萧父,萧父个子不高,长相温和平淡,搁人群中不一定能找得出来,不过眼神温柔又不失坚定,一看就是个可靠的丈夫跟父亲。   萧母昨晚跟萧父说了陈慕要做兼职的事,此刻萧父安静地打量了陈慕两眼,轻轻点头,“超市确实缺人,你今天就能上班吗?”   “能的。”   萧父微笑道:“那好,你就负责搬货,每天两小时,工资日结。”   “谢谢伯父。”   “你是子川的同学,不用这么客气的。”   就这样,陈慕顺利找到了兼职,白天抽两小时去萧父的超市帮忙,其余时间则继续去方暖那边补习。萧母看陈慕这么用功,让萧子川多跟陈慕学习,陈慕摆摆手,说应该是他跟萧子川多学习才是。   说来还真是汗颜,萧子川虽然低他一届,高二要学的知识却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有时候看陈慕做题,他还能反过来教陈慕。   这一天,陈慕照常套上超市工作服,去超市干活的时候,遇到了来超市买东西的郑强。   郑强本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倒是陈慕,主动跟郑强打了声招呼,郑强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你在这里工作?”郑强语气有些吃惊。   “兼职。”   高中生兼职的很少,郑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眼里不掩惊诧,“你……是来这里体验生活么?”不怪他会这么想,能花钱走后门上育英高中的人,怎么也不像是家里困难的人。   陈慕也没多解释,只是笑笑:“算是吧。”   郑强还想跟陈慕多说几句,郑强父母在身后催他了,“小强,你在那儿干嘛呢?”   “啊,没事。”   郑强应了一声,转头跟陈慕道:“我爸妈催我了,我先走了。”   “嗯。”   “学校见。”   陈慕:“嗯,学校见。”   晚上回到萧子川家里,萧子川把他拉房间,从抽屉里把那五百块钱翻出来塞到陈慕手里,“这些钱你拿着,给你就给你了,干嘛偷偷还给我。”   “还是你收着吧。”陈慕挥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胳膊,“等你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了,请我吃两顿饭就行了。”   “可是……”   “没可是。”陈慕不喜欢萧子川扭扭捏捏的性格,转移话题道:“以后别傻傻地让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电话号码吧,你记一下。”   “哦。”   萧子川默默记下陈慕的手机号码。   末了,他看了眼陈慕的手机,“这手机要不少钱吧?”老实说,他对陈慕的身世还挺好奇的,能转到育英高中的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儿,而且能用这么贵的手机的人,照理说家庭条件应该不差,怎么看陈慕似乎很缺钱的样子。   “不知道,别人送的。”陈慕随口道了一句。   “谁这么大手笔啊。”   陈慕有些不耐:“我老子。”   见陈慕眉心微皱,神色不耐,萧子川没继续八卦,只是心底总归还是有些好奇。他发现自己对陈慕的家庭一点都不了解。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一天,陈慕跟萧子川的家人道别,萧母让陈慕有时间再来玩,陈慕微笑着答应了。   他脸上的乌青退得差不多了,就是那辆自行车,上次光顾着逃命落下了,事后他再去找,自行车已经不见了。回去前,陈慕拿兼职挣到的钱重新买了辆一模一样的自行车。   白美兰果然没有发现异样,见陈慕瘦了,她只当是陈慕学习太用功,让他好好注意身体。   成功把事情糊弄过去的陈慕,躺在自家单人木板床上,转而思考该如何解决那几个混混,两次跟那个叫戴杰的男生打架,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陈慕倒不怕戴杰,就是担心七天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那次他要不是跑得快,还真打不过那么多人。   陈慕有想过要不要让陈晟帮忙,但他不想给陈晟留下不好的印象,得不偿失,想来想去,他把主意动到了季准的身上。季家家大业大,黑白两道通吃,如果那群混混惹到了季准头上,那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么一来,他既可以成功把那群混混甩掉,又可以来个英雄救美,进一步取得季准的信任,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陈慕翻了个身,缓缓阖上眼,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这一晚,他睡得很不安生。   他知道他在做梦,有关前世的梦,他想醒来,却是徒劳。   梦里,他被困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四肢被绑,嘴巴被封,被绑匪扔在堆满废弃物的角落。他知道身上有很多伤,却感受不到疼痛,昏昏沉沉间,他听到了季准略带焦急的声音,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离他很远。   “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想说他没事,可他说不出话来。透过渗漏进来的细微的光,他看到季准抱着李雨泽,声线轻柔地安慰着什么。   他想起来了,季准来这里,不是来救他的。   李雨泽是他的白月光,而他,不过是条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哈巴狗。   他知道这是梦,他在做着前世发生过的梦,可重来一次,心底那刀割般的钝痛,依旧让人生不如死。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最亲密的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离开这里。   后来,在李雨泽口中已经逃走的绑匪重新回到了这里。   那个面目狰狞的绑匪狞笑着告诉他,他是受了李雨泽的指使,他还告诉他,只要他打电话给家人,拿十万块钱来赎他,他可以饶他一命。   即使身在梦中,陈慕也咬紧牙关,死也不肯给他妈打电话,他知道打了那通电话,妈妈会在赶来的路上被车撞死。   所以绝对不能给妈妈打电话。   可绑匪却不会放过他,打算干了最后一票,拿着李雨泽给他的钱跑路的绑匪,对他拳打脚踢,陈慕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打的错乱了,到后来,左耳传来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周围忽地沉寂下来。   陈慕在黑夜中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漆黑的眸底藏着一丝惊惧跟茫然。额头被汗水浸湿了,手指发麻,陈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等到剧烈的喘息平息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手背。   他需要用疼痛来确定,重生的这些日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一场梦。   手背处适时传来一阵剧痛,陈慕僵硬的面容得到缓和,他舔掉了手背上渗出的血迹,悄无声息地舒了一口气。 第11章 进步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陈慕的黑眼圈有些重。   白美兰以为陈慕晚上复习太晚,很是心疼,早餐多煮了个两个鸡蛋,让他带到学校吃。陈慕留了一个鸡蛋给她,让她不要担心,他还年轻,扛得住。   到学校的时候,不意外又听到了郑强在跟别的同学议论他,假期在超市的一幕,被郑强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陈慕面无表情地甩下书包,发出不轻不重地一声“啪”,郑强跟其他同学瞬间噤声。陈慕目光冷然地给郑强投去一瞥,后者朝他讪讪一笑,灰溜溜地把目光移开。   耳边不经意听到季准的声音:“作业都做完了么?”   “嗯。”   陈慕把课本跟作业拿出。   季准自然地伸手将他的作业拿过来,仔细地翻阅了几页,“做得不错。”   陈慕一咧嘴,“马马虎虎了。”   季准听了,难得轻笑了一下,嘴角小幅度地弯起一个弧度。他笑起来很好看,当然他不常笑就是了。   顿了一顿,季准轻声道:“刚才郑强的话,别放在心上。”   “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这是假话,他从来都是眦睚必报的人。   微微低头,季准从课桌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喜糖。”季准解释道:“我一个远房表哥结婚了。”   “谢谢啊。”   陈慕弯了弯眼,把喜糖收好。   早读课铃声适时响起,两人就不再说话,专心开始复习等会儿要默写的语文内容。 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女老师,叫刘娟,端庄大方,说起来话温柔和煦。她抱着一大叠试卷走进教室,然后一个个地报出学生的名字,报到名字的学生就去讲台领月考试卷。   因为是按照排名念名字的,第一个叫到的就是季准,“季准,120分。”   众人纷纷用羡慕跟惊叹的神情看着季准走到讲台,这次的卷子挺难的,全校那么多学生,能拿满分的没有几个。   等到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拿到了自己的卷子,陈慕环顾四周,心想完了,这次还真要倒数了。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过,刘娟就叫到了他的名字,字正腔圆:“陈慕,85分。”   这还是陈慕第一次在英语考试上拿到及格,他一脸镇定地走上讲台,听着刘娟夸他:“陈慕,你进步很快呢,要继续加油哦。”   “嗯,我会的。”   能拿到及格,也不枉他没日没夜用功读书了。   拿着卷子回到座位,陈慕就听到老师叫到了郑强的名字,“郑强,83分。”   能压这个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郑强一头,陈慕心下暗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上一世他不爱学习,无论考得多糟糕都无所谓,没想到第一次考试及格,心里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就感。   当然,这次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还要多亏季准考前帮他划重点。   陈慕转头看向季准,小声道:“谢谢你帮我辅导功课。”   季准拿过他的试卷,发现陈慕听力部分扣了很多分,眉心微蹙,“我有一套英语听力习题,明天我拿给你,你回去多听多做,争取提高英语听力。”   “我家里没随身听。”   季准道:“我借你。”   陈慕定定地看了季准一会儿,微笑道:“那谢谢了。”   这高二第一次月考,陈慕的班级排名比预想中要好很多,班里56个学生,他排第40名。本来以为会倒数第一,没想到还有十多个人比他考得还要糟糕。   班级成绩呈两极分化,好的学生分数咬得很紧,班级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在年级里都算是名列前茅,差的学生在年级里也是倒数。   跟前世相比,陈慕虽然进步很大,但也只是从年级倒数第一提高到了倒数第一百。   而季准,雷打不动的年纪第一,比年级第二足足多了二十来分。   陈慕还记得季准说过这次月考考砸了,如果年纪第一也算是考砸的话,那他无话可说。   ***   图书馆里,陈慕埋头认真做题,阳光从一侧的窗户渗漏进来,在陈慕的一半侧脸落下一大片光斑。   季准看了一会儿书,书页发出簌簌的响动。   片刻后,季准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陈慕,状似不经意地道:“伯母做的饭很好吃,能不能让她多加点菜,饭钱我另加三块钱。”   七块钱再加三块钱就是十块了,而学校食堂一份饭不过五块钱。   陈慕停下笔,看了季准一眼,“我跟我妈说一声就好了,不用加钱。”   “现在蔬菜涨价了。”季准淡声道:“加菜的话,钱一定要给的。”   陈慕才不信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会知道蔬菜多少钱一斤。   “那你知道青菜多少钱一斤?”   “……”   “番茄呢?”   “……”   “你不用这么做。”陈慕认真地看着他,“七块钱的饭菜真的足够了。”季准今天这么反常,肯定听到了郑强说的他在超市打工的那些话。   季准闻言,垂下眼,重新把目光投向书本,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始终萦绕着郑强说的那一番话,去超市搬货,应该很累吧。   ***   晚上放学后,陈慕去车棚提了自行车。   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慕。”   脚下步子一顿,陈慕扭头,微微眯起眼看向身后,就看到萧子川咧开嘴,一脸灿笑着朝他跑来。萧子川个头不高,身材瘦小,身上背着重重的书包,跑了几步,鼻翼上就覆上了一层细汗。   等到跑到陈慕身侧,萧子川抹了抹鼻头的汗,微喘着道:“你们放学好晚。”他都等了好几分钟了。   陈慕:“有事?”   “等你放学啊。”   萧子川缺少运动,才跑几步,脸上就染了一层运动后的红晕。   虽然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不过萧子川皮肤白皙,鼻子嘴唇都生的很好,笑起来很乖。   陈慕伸手把萧子川的头发揉乱,哼笑着道:“是不是怕戴杰那伙儿人找你麻烦啊。”   “才不是。”   是有那么一点原因啦。   “好了好了。”陈慕勾了勾唇,道:“如果你放心我的骑车水平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真的?”   萧子川眼睛一亮。   “只要你给我小费。”   “多少钱?”   萧子川当真去书包里掏钱,那副蠢萌蠢萌的模样逗笑了陈慕,陈慕扬了扬唇,“先欠着吧,等你以后挣钱了,再给我。”   “哦,好。”   陈慕重新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走了一会儿见萧子川没跟上来,他又再次扭头,“愣在那儿干嘛?还不跟上来。”   “哦。”   萧子川赶紧背着书包,吭哧吭哧地追了上来。   他没说的是,陈慕刚才的笑容很好看,唇角微勾,漆黑的眼底星芒密布,没有一丝阴霾。如果有相机的话,他真想把刚才的那一幕拍下来。   等到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的背影隐没在了人群中,去而复返的季准从花坛一角闪出,手里还勾着一把钥匙。他是来拿落在教室的宿舍钥匙的,没想到会撞见陈慕跟萧子川在一起的画面。   两人之间的互动是那么的亲密而自然,就如同相熟已久的好友。季准看得出,陈慕的表情是放松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可这样的笑容落入他眼里,忽然就觉得有点刺眼。 第12章 低俗   隔天,季准把英语听力磁带跟随身听拿给陈慕的时候,不经意提到了萧子川,“你跟他关系很好么?”   陈慕低头拨弄着随身听,“还行吧。”   季准闻言,眸色一暗,帮陈慕装好磁带,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你先做两页的听力题。”说着,他径自帮陈慕带好耳机。   陈慕抬眸看了季准一眼,暗自猜测对方提起萧子川的原因,恰逢耳机里响起播音员流利的英语,他定了定神,专心将注意力放到听力习题上。   他的英语基础很差,即使这一个月背了很多英语单词,英语单词连起来他就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似懂非懂地做着听力题,陈慕大多时候要么瞎猜,要么抓住一个关键单词凑数。   等到一轮听力下来,他虽然把空格都填满了,但正确率很低。   季准发现了这个情况,让他继续听,每一部分都听个两三遍,然后把原文给他,让他对照着原文去分辨连音之类不容易听出来的单词,顺便把背过的单词重新复习一遍。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陈慕耳朵里的嗡嗡声还没散去。   他沉沉舒了口气,“感觉就像在听天书。”   “多听就好了。”   季准语气平和,把桌上的奥数模拟习题收好。   陈慕瞄了眼封面,“快要初赛了吧?”   “嗯。”   “有信心吗?”   “没有。”   知道季准经常说反话,陈慕笑了笑,“加油。”   回教室之前,陈慕去上了个厕所,好巧不巧,厕所里就郑强一人。看到陈慕,郑强还主动朝他打了声招呼,陈慕正愁没机会教训一下郑强,他这人最讨厌别人在背后嚼舌根了。   陈慕将目光下移,顺势瞄了一眼,嘴里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   郑强面色一僵,匆忙转身。   陈慕先他一步拦在了郑强面前,“急什么?”   两次说坏话都被陈慕逮到,郑强跟陈慕单独相处总有些心虚,也正因为如此,刚才被陈慕间接侮辱了男性自尊,他也没有直接冲陈慕黑脸。   “要上课了。”   听到郑强的解释,陈慕扯了扯唇角,“我还以为你怕我。”   郑强讪讪一笑,“怎么会。”   “你不是喜欢跟别人议论我的事么。”陈慕上前一步,“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陈慕是笑着说的,郑强却觉得他笑里藏刀,笑得他浑身直发毛,话都不连贯了:“什……什么秘密?”   陈慕跟郑强勾了勾唇,“凑近点。”   见陈慕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郑强咽了口口水,把脑袋凑了上来,然后,他就听到陈慕压低了的低磁声音:“我杀过人。”   “!”   脸上犹带着惊恐愕然的神情,郑强踉跄着后退几步,“你……你开玩笑吧。”   陈慕收起笑,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是不是开玩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我……”   郑强不经吓的模样似乎逗乐了陈慕,陈慕忽又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郑强的肩膀,“我开玩笑的。”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郑强对陈慕刚才狠戾的神色还心有余悸。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郑强又听到陈慕道:“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跟其他同学议论我,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   “你知道的,我未成年。”陈慕点到即止。   郑强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深受刺激,用惊恐的眼神瞪着陈慕,“你你你……放心,我我我……不会乱说话的。”   陈慕轻笑了一声,“那就好。”   看着郑强把自己当做洪水猛兽一样逃离现场,陈慕慢慢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刚才没说谎,他确实杀过人,在上一世,只可惜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人死在他面前。   那一刀并不算致命。   他的死,说不定成全了季准跟李雨泽那对狗男男,不过没关系,他重生了,知道所有通关副本的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收拾好情绪,陈慕缓步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久?”   走到走廊拐角,忽地传来季准清冷的嗓音,陈慕顿了顿,嘴角一歪,没正行地笑道:“憋太久了,尿不出来。”   “……”   “走吧,快要上课了。”   陈慕拍了拍季准的肩膀,加快步伐走在了前面。   记忆里的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青年跟眼前的这个淡漠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陈慕担心他再不走快点,会忍不住想要掐死季准。当然,他没那么傻,不可能为了报复季准而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   重活一世,除了复仇,他还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   陈慕的那通警告果然有用,郑强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再也不敢跟别人说三道四。往常郑强经常厚着脸皮问季准抄作业,现在有陈慕这尊门神挡在他们中间,郑强再也不敢问季准抄作业了。   季准发觉了郑强的异常,联想到之前郑强神色惊惶地从厕所出来,他便问陈慕:“你跟郑强在厕所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   季准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   陈慕就凑到他耳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说他那啥太小了,估计他被我打击到了吧。”   “……”   男生上厕所会比较很正常,只是一想到陈慕看了别人的,他的胸口就有些发闷。季准平时脸上表情很少,别人很难从他脸上窥探到什么,然而陈慕跟季准太熟了,即使时空发生了变化,人还是那个人,他能感觉到季准不高兴了。   误以为季准是因为他说的话才不高兴,陈慕渐渐收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低俗?”   “没有。”   “随便吧。”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陈慕收回了视线。   反正他本来就没文化,粗鲁低俗,即使穿的人模狗样,骨子里还是个流氓,上一世的季准不就是这么想他的么。   季准转头望向陈慕的侧脸,见陈慕埋头写着作业,他微微动了动唇,终是神色寡淡地垂下了眸。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他对陈慕,似乎过于在意了。   ***   放学铃声响起时,班主任赵志国还有最后两道题没有讲完,就稍稍拖了一会儿课。   裤兜里传来一阵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陈慕抬眸看了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赵志国,不动声色地掏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未接短信,陈慕点开一看,是萧子川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放学。   陈慕晚上要去方暖那儿补习,回家都要九点多了,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萧子川家跟方暖家并不顺路,昨天捎萧子川一程,纯粹是出于他跟萧子川前世的那么一点情分。   想了想,陈慕低头编辑了条短信回了过去。   藏在眼镜后面的双眸瞟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季准不由皱眉,陈慕什么时候有了萧子川的电话。   耳听到班主任宣布放学,季准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课本,在陈慕起身的那一刹叫住了他的名字,“陈慕。”   “嗯?”   季准神色认真地道:“我没有觉得你低俗。”   听到季准的话,陈慕诧异地扬了扬眉,他没想到季准还在纠结着刚才他说的话,其实季准心里想什么,对现在的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他还是掀了掀唇,露出他标志性的坏坏的笑容:“嗯。”   季准别开脸,迟疑了一瞬,“你电话号码是多少?”等了一等,没有得到陈慕的回应,季准径自道:“以后遇到不会的题,你可以打电话问我。”   陈慕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倏然一笑:“你报号码吧,我记一下。”   顺利跟季准交换了号码,两人一起下了楼,正要分道扬镳,一个瘦小的身影窜入了陈慕的视野里,陈慕一愣,“不是让你先回去么?”   萧子川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我手机没电了。”他撒了个谎。   “这样啊。”   想起季准还没离开,陈慕跟季准挥了挥手:“明天见。”   季准顿了顿,目光落在萧子川的身上,话却是对陈慕说的:“明天见。”   萧子川傻呵呵地笑着,也跟季准挥了挥手:“再见。”   等到走了数十步,季准慢慢停下脚步,转过身,就看到陈慕跟萧子川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夕阳笼了下来,照在两个少年的身上,那副画面依旧是那么的碍眼。   季准沉下脸,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一厢,陈慕照例去车棚取了自行车,瞅了眼跟在身旁的小跟屁虫,“你不会打算每天都等我一起放学吧?”   萧子川点了点头,眨巴着眼问:“不可以吗?”   “我晚上要去补习,不顺路。”   萧子川闻言,失望地耷拉下了眉,“哦。”   “你不想被人欺负,就用拳头说话。”陈慕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萧子川的脸,“人都是犯贱的,你越懦弱,别人就越是上赶着欺负你。”   萧子川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看他一副孬样,陈慕是恨铁不成钢,“算了算了,今天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萧子川猛地抬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陈慕,谢谢你。”   “别谢我,要钱的,先记账上。”   陈慕哼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知道戴杰是隔壁职高哪个班的学生么?”   “知道。”萧子川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陈慕:“小屁孩,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么?”   萧子川忍不住反驳:“我就比你小一岁。”   陈慕一挑眉,“行呀,还敢顶嘴了?”   萧子川赶紧闭上了嘴巴。   成功从他萧子川口中套到了消息,陈慕很快就买通了一路人甲,让人去给戴杰传个消息,说这个星期五有人要找他单挑。当然,为了不被人认出自己,他全副武装,鸭舌帽口罩一个不落,就连声音也经过刻意的处理。   以他对戴杰的了解,肯定不敢单枪匹马过来,势必会叫上一群帮手。 第13章 被打   陈慕期待的星期五很快到来。   他知道季准周六周日会回家,也知道季准人比较低调,回家会走一段路跟等在附近的司机汇合。他故意跟戴杰约架,就是为了把季准拖下水。   “你今天还要去补习吗?”   收拾书包的时候,陈慕听到季准这样问他,便笑着点头:“是啊。”因为要上补习课,他从来没有跟季准顺路过,不过这次,他提前跟方暖打过招呼,说家里有事。   季准沉默片刻,道:“遇到不会的题目,你也可以问我。”   “我知道。”   说话间,陈慕把书包拉链拉上,规规矩矩地背在肩上。没办法,书包太重了,他几乎把九门课的书跟作业都装在了包里。   教室闹哄哄的,其他同学都为即将跟家人团聚而兴奋不已。   季准似乎没有感染到众人愉悦的心情,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凉淡漠。他挑了几本书装在书包里,把书包斜挎在肩上,跟陈慕一同往楼下走。   陈慕:“你就带这么几本书啊?”   “嗯。”   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陈慕笑道:“真羡慕你学习那么好。”   “你用功也可以的。”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到了楼下,季准又看到萧子川背着书包乖乖地等在楼梯旁。他跟萧子川没交情,也没说过几句话,可就是莫名地看萧子川不顺眼。   季准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没察觉季准细微的表情变化,萧子川所有注意力都在陈慕身上,用力跟陈慕挥手:“陈慕。”   这几天萧子川每天都等陈慕放学,陈慕说过很多次让他不要等了,萧子川都当耳旁风。   陈慕无奈,“你每天都让我载你,你好意思啊。”他要绕一个大圈子才到方暖家。   萧子川垂下眼,“我可以给你路费。”   “你都欠我多少路费了。”   这萧子川是把他当保镖了吧。   听着陈慕跟萧子川熟稔地聊着天,季准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他能看出,陈慕看似数落的背后是对萧子川的纵容。   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季准默了默,神色冷淡地道:“我先走了。”   陈慕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笑眯眯地跟季准道:“星期一见啊。”   季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朝校门口走。萧子川见状,扭头看着季准的背影,跟陈慕小声嘀咕:“你这同学好高冷。”   “他就这样。”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季准听到。   季准身形一顿,再次抬步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有些恼。   什么叫他就这样,他这些日子以来对陈慕的帮助,就换来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评价么?   阴影笼罩了他的眉眼,季准抿了抿唇,加快步伐朝校门口走去。   陈慕收回视线,随手拍了拍萧子川的脑门,“以后别等我了,今天我最后当一回好人,下不为例啊。”   “我这不是怕戴杰打击报复嘛。”   摸了摸脑门,萧子川小声为自己辩解。   陈慕大步朝车棚走去,慵懒散漫的声线从前方传入萧子川的耳里:“以后他们不敢了。”   萧子川闻言,疑惑地皱眉,小跑着跟了上去,“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啊?”   陈慕斜斜递来一个眼神,“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萧子川马上做出一个把嘴巴锁上的动作。   这一厢,季准独自一人走在了马路旁,周围的热闹喧嚣都跟他无关。周五放学的路上是高峰期,很多家长都来接孩子,尤其是校门口,水泄不通,开个车要等个十来分钟,因而没有特殊情况,他通常会走一段路跟司机汇合。   这一条路他走习惯了,平时只要五分钟的时间,也许是有心事,他走的很慢。走走停停间,始终没有看到陈慕骑自行车的身影,季准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眼底渐渐汇聚了一小股飓风。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陈慕想载谁再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他在心底嗤了一声,重新加快步子,在拐入那条小巷时,他看到一群不良少年靠着墙壁抽烟。零星的火星渐明渐弱,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烟味。   季准习惯性地皱眉,目不斜视地打算离开,一道粗嘎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就是这小子,上次陈慕跑了,就是这小子帮的忙。”戴杰记性很好,就是不用在正途,只一眼就认出了季准就是上次坐在车里的那小子。   这话一出,其余人纷纷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扔在地上,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季准。   刺身男推开戴杰,一步步朝季准走来。他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肌肉一晃一晃的,极有压迫力。   嗒嗒嗒。   脚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重,仿佛跟着节拍,敲打着季准的神经。   季准硬是没有挪动脚步,神色戒备而冷酷,等到对方在他面前站定,他薄唇微启,声音透着寒意,“你们要做什么?”他听到了这群人提到了陈慕的名字,很快就联想到上次追陈慕的那伙人。   “我不想为难你。”刺身男脸上咧开一抹假笑:“你只要告诉我陈慕在哪里,我就放了你。”他是这一带的老大,手下跟了一群流氓混混,上次被陈慕折了颜面,他得找回场子,不然他怎么服众。   这一刻,季准不禁开始庆幸陈慕的龟速了。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陈慕来的,在这里守株待兔呢,对方人多势众,如果陈慕被他们逮到,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季准:“我不认识什么陈慕。”   “放屁。”   戴杰爆了句粗口。   他被陈慕揍了两次,自然对陈慕怀恨在心,连带着仇视跟陈慕有关的人。季准长相出众,让人过目不忘,他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的。”   刺身男还有点犹豫,他不知道季准家里底细,万一惹到了不好惹的人,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过,身后的戴杰一个健步窜了上来,对着季准就是一拳,嘴上喊道:“先打了再说——”   话没说完,他闷哼了一声,弓着腰捂着下巴,狠狠地瞪着季准,“弟兄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打。”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季准眸色冷峻,身体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   当那些拳头跟漫天雨点一样砸下来的时候,他只能出自本能护住重点部位,然后找准时机狠狠给与回击。他爸为了让他学会自保,安排他去学过一些格斗术,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身上渐渐挂了彩。   陈慕载着萧子川要过巷子时,就看到一群人在围殴季准。修长的右腿稳稳落在地面,陈慕刹了车,静静地看着眼前意料之中的打斗场面。   “怎么了?”   见陈慕停下,萧子川问了一句。   陈慕没说话。   耳边听到拳头落到身体的沉闷的声,萧子川下了车,探出个脑袋朝巷子里张望,等到认出了戴杰,他惊呼了一声,忙缩回脑袋,小声问:“怎么办?戴杰在里面。”   “嗯。”   “他们又在打人。”萧子川显然没有看到季准。   “嗯。”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因为经常被打,萧子川有些感同身受,不由同情那个被揍的人。   陈慕静了片刻,从自行车上抬下腿,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你躲起来报警,我去救人。”他刚才刻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戴杰他们更多的时间揍季准。   当然季准的这顿皮肉之苦,对比他上一世的遭遇,显然太轻了。   “哦,好。”   萧子川赶紧掏出手机,刚想问陈慕为什么叫他躲起来,陈慕先他一步闪进了巷子,神色嘲弄地看着他们,“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有本事来追我啊。”   “陈慕在那里。”戴杰大叫了一声。   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陈慕的视线徐徐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一脸狼狈的季准身上。上一世高高在上,总是用看蝼蚁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的人,衣着终于不再干净,面容也不再冷漠傲慢,总是雾蒙蒙的双眸看上去有些怔忪。   陈慕深深看了季准一眼,微微一笑,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快追啊。”   不知道谁发出了这一声命令,一群人纷纷朝陈慕逃跑的方向追去,只一瞬间,刚才围堵季准的人就消失无踪,要不是身上还带着伤,季准几乎要以为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一时间,荒谬、愤怒、仇恨这些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最后,闪现在脑海里的,是陈慕把那些人引开时,朝他露出的那一个微笑。 第14章 蝴蝶效应   季准不知道陈慕为什么要对他笑,身体摇摇晃晃间,他重心不稳,重新栽倒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躲在暗处报完警的萧子川跑了过来,试图去扶他,“你没事吧?”   “没事。”   季准摇摇头。   虽然心底莫名不喜欢这个萧子川,但现在显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刚才那伙人下手很狠,他护住了头,身体还是吃了很多记拳头。   全身跟被打得散架了一样,哪哪儿都疼,尤其是左腿,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刚站起来的时候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萧子川看到季准掀起裤腿,肿成馒头一样的脚踝就暴露在了空气里,他惊呼了一声,“站得起来吗?要先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季准嘴唇发白,摇了摇头,道:“别管我,你先报警。”   “陈慕已经让我报警了。”   想到陈慕被那么多人追赶,万一被抓到了,下场肯定很惨烈,季准不由担心起来。担心出警速度太慢,季准又重新给警局局长打了个电话,他家跟局长有点交情,他一开口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很快,警笛声响了起来。   司机见自家少爷久久没来,出于担心,下车过来看看,看到季准被人扶着,他赶忙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季准三言两语将刚才的经过交代了,由着萧子川跟司机一起将他扶上了车。   上了车,季准却不着急上医院,即使左腿疼的厉害,他硬是坚持让司机开车在周围转悠,看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及时救下陈慕,让陈慕上车。   萧子川也没有回家,而是推着陈慕的自行车,顺着陈慕离开的方向开始沿途寻找。   而让两人焦急寻找的主人公,此时正跟那群混混在玩捉迷藏。   陈慕对周边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前世他经常被混混围堵,次数多了他就有经验了,知道怎样能甩掉那些人。他像动画片猫和老鼠里的老鼠一样戏弄着这群人,好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   虽然他大可以毫发无伤地接受季准的感谢,但如果他是为了季准受伤的话,这份感谢就有了更大的力量。他需要做的就是来一出苦肉计。   对面响起戴杰那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陈慕扯了扯嘴角,算着时间从角落里闪出来,略带挑衅地扫过众人,“一群蠢货。”   他挑的地理位置比较明显,便于警察找过来,周围也有零零散散的围观群众,但没有人敢插手。   戴杰气得跳脚,“有本事别跑。”   “我又不是缩头乌龟。”   嘴角扬起一丝讽笑,陈慕徐徐将目光落到为首的那个刺身男身上,食指朝上,冲他勾了一勾,“喂,上次被我剥了衣服,裸奔的感觉不错吧?”   刺身男大怒,狠狠骂道:“变态。”随即指挥众人:“弟兄们,给我上,谁把他衣服剥了,我就让谁当老二。”   众人一听,纷纷跟打了鸡血一样,朝陈慕冲去。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一对十,陈慕自然打不过那么多人,不过对方也没讨得什么便宜就是了。   差不多过了三分钟,警笛声呜啊呜啊由远及近,那伙人怕了,扔下一句“走着瞧”后一哄而散。很快,警察赶来了这里,问清楚一些情况后要带他去警局做笔录,陈慕乖乖配合。   打架的时候他故意没护住脸,身上没什么伤,就是左脸有些肿,看着有些严重,而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在上警车之前,季准刚好赶来了这里。   看到陈慕安然无恙,季准一直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他想下车,左腿脚踝才动一下就痛的钻心,他只能坐下车里,摇下车窗,目光落在了陈慕半边肿起的侧脸,一向淡漠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担忧:“陈慕,你没事吧?”   “没事。”   陈慕咧开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脸上的这个笑就有些怪异。   其中一名民警说:“先去医院验一下伤。”   陈慕上了警车,季准则乘坐私家车一起去了医院。陈慕没什么大伤,脸上敷点药就没事了,季准就比较惨了,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尤其是左腿脚踝,扭伤严重,整个足面肿胀发青,足足有正常脚踝的两倍大。   看季准眉头紧锁,额冒冷汗就知道有多疼了。   陈慕心里一阵痛快,面上却担忧不已,十分自责地道:“都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戴杰他们也不会迁怒你,对你出手。”   “不是你的错。”   季准缓缓摇头,眸色渐深:“那群混混,是该整治整治了。”   去警局做完笔录,陈慕从警局出来,季准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外,“少爷让我送你回家。”   警局离家里有一段距离,光靠两条腿至少要走一个小时,陈慕没有拒绝,笑着道:“代我跟季准说声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慕上了车,报了个地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摸出手机给萧子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噼里啪啦传来一连串问题:“陈慕,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你在哪儿啊?”声音带着哭腔。   陈慕沉默了两秒,“哭了?”   “没有。”   萧子川否认:“我就是担心你。”   陈慕笑了笑,“我没事,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嗯。”   电话那头的萧子川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那辆自行车你没给我扔在那儿吧?”要是自行车被偷了,他手里可没钱再买一辆。   “没有,我推着呢。”   萧子川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陈慕想了想,跟萧子川约了个地点,然后跟司机说好在那里停车。差不多过了十分钟,陈慕跟司机道了声谢,下了车,然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可怜兮兮蹲墙角画圈圈的萧子川。而他那辆自行车就靠在墙边。   瞅着萧子川用砖头在地上画着什么,陈慕凑过去瞄了一眼,是两个漫画小人,画的还挺惟妙惟肖的。其中一个额头裹着伤的,叼着烟一脸痞相的肯定就是他了,另一个带着方框眼镜呆呆傻傻的,不用猜就是萧子川。   两个漫画小人手拉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陈慕笑了,一拍萧子川的头顶,“走了。”   像是要毁尸灭迹一样,萧子川赶紧用砖头把那俩动漫小人涂掉,陈慕见状,道:“画的挺好的,干嘛涂掉。”   萧子川支吾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真的没事吗?”指了指陈慕的脸,“看上去好严重。”   “皮外伤而已。”   陈慕心情很好,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戴杰他们——”   “放心,他们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以他对季准的了解,季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群人,他只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听陈慕语气这么笃定,萧子川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只是想到之前陈慕也说过类似的话,他问了陈慕也没回他,就默默把好奇心压在了心底。   晚上白美兰下班,看到陈慕脸上明显的外伤,心疼不已。不过这一次陈慕是“见义勇为”,有正当理由,白美兰虽然心疼,但还是对陈慕帮助同学的行为表示支持。   ***   季准这一受伤,在医院躺了好些天。   他身上虽然青一块紫一块,但都是外伤,恢复起来也快,就是左脚扭伤有点严重。   脚踝的扭伤虽然经过了治疗,但肿胀要消下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刚开始几天,他晚上都痛的睡不着觉,稍微一翻身,就疼的直冒冷汗。医生说他这属于严重扭伤,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三四个月是不能完全好的。   季准觉得这点伤不是什么大事,左腿不能走路,那就用拐杖好了,倒是他妈姚馨,跟天塌下来一样,非要他住院,顺便把一系列学习资料都给他拿了过来。   俨然是打算让他在医院复习。   鉴于季准学习出色,稳坐年纪第一,姚馨几乎没怎么跟校方沟通,老师就同意了姚馨的决定。   这一天,vip病房迎来了很多高二(1)班的同学,班主任赵志国组织了班上二十多个学生来探望季准,鲜花跟水果堆满了病房。   趁着姚馨热情地招待着学生的时候,季准将目光投向人群,来回扫了三四遍。   没有陈慕。   心底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失落,连带着周围的喧嚣灌入他耳里,带来一阵莫名的烦躁。同学跟老师关切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在他耳边乱叫,季准猛地一闭眼,提高嗓音道:“妈,我累了,想睡一下。”   “哦,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姚馨随即用优雅又不失歉意的语气道:“谢谢你们来看小准,小准他昨晚没睡好,想要休息,不好意思了。”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年纪,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跟贵气,软软糯糯一出嗓,没人舍得怪她。   “没事。”   赵志国笑呵呵地摇了摇手,带着学生离开了病房。   姚馨周到地把人送出门口,等人走远了,她笑盈盈地回了病房,阖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小准,你刚才怎么回事啊,你班主任跟同学才来一会儿,你就让他们走人,有没有礼貌啊。”   季准别过脸,仍是那句:“我困了。”   顾及季准受了伤,姚馨不由软下了语气,帮季准掖好被子,“小准,不是妈对你要求高,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赵香兰那贱人跟她那儿子对咱们的家业虎视眈眈,你只有足够优秀,不管是学业还是待人处事上都挑不出毛病,才能让你爸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知道了。”   见季准仍然把头背对着她,姚馨叹了口气,“我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不能在生意上帮你爸,才让赵香兰那贱人有机可趁,一个小小的秘书居然成了公司部门经理,她有什么资格,还不是靠狐媚劲儿迷住了你爸。”   姚馨越说越生气,猛地把目光对准季准的后脑勺,“小准,你千万不能输给那个杂种,妈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季准闭上眼,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妈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姚馨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来的电话铃声打破僵滞的氛围。   姚馨接起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怒气一收,盈盈笑道:“LV新款包包出来了,你等等啊,我马上就过来。”   说着,她把电话一收,转身跟季准道:“妈跟好姐妹去逛街了,你好好休息吧。”   等到姚馨走了,季准转过头,盯着阖上的门,他松开嘴,苍白的唇上印着一个牙印。以前他妈不是这样的,她温柔爱笑,会在睡前给他讲故事,后来得知他爸出轨,她妈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阴晴不定,把所有精力都花在教导他讨得他爸欢心跟购买奢侈品上。   有时候,待在那个完全感受不到亲情的家里,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季准轻吁出一口气,正要闭上眼,门口忽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叩叩叩。   “季准,我能进来么?”   那懒散低磁的的声音,传入季准耳里,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唇角,“请进。”说着这话的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他看到门被从外面打开,然后那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洞开的门口。   身形高挑的少年微微一笑,又是那个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我来看你了。”   季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吐出一个字:“坐。”   陈慕瞄了眼被鲜花跟水果簇拥的病房,随手把手上拎着的水果放在一边,开着玩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儿是水果店呢。”说着,他长腿一跨,越过那些花篮在沙发上坐下。   季准默了默,道:“我刚才没看到你。”   “哦,我没买水果,中途去了趟医院附近的水果店。”陈慕道:“就这么一点,还挺贵的。”   “这么多水果我也吃不完,一会儿你多拿一些回去。”   陈慕笑道:“不用了,吃不完送你亲戚。”   季准嗯了一声,目光静静落到了陈慕的脸上,陈慕笑的时候,嘴角轻扬,眉眼带笑,比不笑的时候更动人。他想起了陈慕把那些混混引开时对他露出的那个笑,又潇洒又放肆,又温柔又缱绻。   当时陈慕在对他笑什么呢?   想到这里,季准动了动唇,犹豫着要不要问陈慕这个问题,就在这时,原本半阖上的门突然被人为地打开,随即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季准,你还好吧?没被人打残吧?”   这个声音。   陈慕脸上的陡然笑容僵住,瞳仁剧烈地收缩了一瞬。   “呦,有客人啊,是同学么?”   那个声音还在说话,而且听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陈慕抬眸,对上来人好奇看来的目光,他眸色一沉,嘴角却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很好,重生后,他每做一个决定,都会改变命运的轨迹,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本应该在高二下学期见到的姚远良,提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15章 回忆往事   上一世,在他捅了李雨泽一刀后,就是姚远良负责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   姚远良是季准的表哥,比季准大两岁,二世祖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心底也会有喜欢的人,而李雨泽,就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季家跟李家是世交,季准跟李雨泽先认识,而姚远良又经常来找季准玩,久而久之,姚远良跟李雨泽就这么熟了,可以说,他们三人从小青梅竹马。   说起来,前世陈慕能意识到自己喜欢季准,还要多亏姚远良的帮忙。姚远良是个双,既玩男人也玩女人,而且他不太在意世俗的眼光,早早就把自己的性取向摊开在了阳光下。   而陈慕跟姚远良第一次交锋,就发生在高二下学期的那年暑假。   那时候他去ktv做兼职,抬啤酒进包厢的时候,好巧不巧,刚好看到姚远良对一个烂醉如泥的清秀男孩动手动脚,手都伸人家衣服里了,那幅辣眼睛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陈慕还是忘不了当时心底受到的强大冲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男的对男的吃豆腐。   清秀男孩明显是醉迷糊了,嘴里含糊地念着一个女生的名字,看样子应该是失恋买醉,而姚远良却乘人之危,那急色的模样,就差没直接在包厢里干上了。   陈慕恶心的不行,当时就砰的一声把啤酒搁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姚远良面前,一把将他的手从男孩衣服里拉出来。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姚远良的行为太让人恶心了,他想制止,结果姚远良没打招呼就给他来了一拳,嘴里还嚷嚷着要找经理。陈慕火了,直接把人狠狠揍了一顿,工作丢了,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事后姚远良应该是问经理要了他的资料,知道他跟季准是同一个班,隔三差五来找他麻烦。原本季准就对他有偏见,不知道姚远良跟季准说了什么,季准对他的厌恶就差没摆在明面上了。   后来陈慕听说,季准曾试图跟班主任说要调换座位,当然这个要求被班主任驳回了。可见季准对他的厌恶跟鄙视,已经深入骨髓了。   陈慕从姚远良那儿得知原来同性也可以在一起后,渐渐明了了自己的性取向,也知道对季准的过分关注,不是出于什么同桌情谊,而是出于喜欢。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还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有了心动的理由。   那时候姚远良的存在,顶多就是他跟季准之间的一根搅屎棍,陈慕虽然厌恶他,但还谈不上对他深恶痛绝,真正跟姚远良交恶,还是因为姚远良给他的事业带来的打击。陈慕不知道自己跟姚远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姚远良这么乐此不疲地针对他。   上一世他高中一毕业就去修车厂当了学徒,经过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拥有了两家修车店,店里生意也不错,眼看着生活要越来越好了,姚远良却故意给他使绊子,坏了店里的口碑,修车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到最后只能关门倒闭。   将前尘往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陈慕压下眉,嘴角的弧度拉大,主动跟姚远良打了一声招呼:“嗨。”   “嗨。”   姚远良好奇地打量了陈慕两眼,旋即跟季准道:“不介绍一下么?”   季准道:“他是陈慕,是我的同桌。”   “哪个陈哪个慕啊?”   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难道姚远良这家伙看上陈慕了?   季准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也没回答姚远良的问题,倒是陈慕笑了笑,朝姚远良伸出了手:“耳东陈,爱慕的慕。”   “这名字骚气。”   姚远良掀了掀唇,跟陈慕握了握手,“我叫姚远良,是季准的表哥。”   姚远良虽然是个纨绔,但长相并不出众,普通人中算中等长相,打扮打扮能混个中等偏上。额头窄,单眼皮,嘴唇中规中矩,就鼻子长得不错,笔直挺括,换个潮范儿的发型能往型男方向发展。   姚远良估计也知道自身的颜值水平,后期去切了个双眼皮,颜值是稍微上升了一点,不过却失去了自己的个人特色。毕竟姚远良原先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皮薄,眼睛大,还是看得过去的。   这会儿姚远良还没割双眼皮,嘴角微掀,冲陈慕骚包地笑着。   他倒不是对陈慕有意思,陈慕不是他的菜,他喜欢清秀斯文那一挂的,不过他性格就这样,没事就喜欢撩一撩。   了解姚远良的脾性,季准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道:“陈慕,谢谢你来看我,我有话要跟姚远良说。”   姚远良:“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表哥。”   季准没理他,只是看着陈慕。   陈慕识趣:“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别呀。”   姚远良挽留。   “我还有事。”陈慕笑了笑,跟季准道:“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下次别买水果了。”季准道:“浪费。”   陈慕扬了扬眉,笑着说了声好。   等到陈慕一走,姚远良随手拿了个苹果,往衣服上擦了擦,放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你跟你这同桌关系不一般啊。”   “别胡说。”   “我还不了解你。”姚远良又咬了一口苹果,“我刚才就跟陈慕握个手,你就拉下了脸。”   季准蹙眉,警告道:“他人不错,你别打他主意。”   姚远良喊冤:“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嘛?”   “总之你别动他。”季准加重语气。   “知道了知道了。”姚远良摆摆手,转移话题道:“我妈听说你受伤了,非让我给你带她亲自炖的乌鸡汤。”他叼着苹果,把手里拎着的保温盒递给季准,“你趁热喝吧。”   “先放着吧。”   季准没什么胃口。   姚远良把保温盒搁茶几上,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你生日快到了吧?”   季准这段日子又是受伤又是要为奥数竞赛做准备,完全把生日忘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雨泽应该会回国为你庆生。”提到李雨泽,姚远良眉头一舒,语气也温柔了几分:“到时候别忘了去机场接机。”   “嗯。”季准将视线投向窗外,原本冷漠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第16章 电话   陈慕去医院看了季准那一次后,之后就没再去过医院。   没有季准的日子,陈慕不需要想尽办法取得季准的好感,倒是比以往自在的多。他听说戴杰那伙人被学校退学,进了拘留所,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经过这次的教训,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招惹他。   毕竟跟他过不去就是跟季准过不去。   这一边,没了戴杰那群人的威胁,萧子川可以放心上下学了,只是这样他就没有借口等陈慕放学了。好不容易跟陈慕成为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他们之间肯定会生分,这么一想,萧子川觉得不行,中午一下课就跑到陈慕教学楼下,等他一起吃饭。   结果却得到陈慕一句他不去食堂吃饭。   萧子川一听就蔫了,耷拉下了眉,无精打采地准备去食堂。陈慕看了看萧子川那副可怜样儿,心下一动,叫住了萧子川。他正愁季准生病的这些天的伙食费要打水漂了,萧子川这头肥羊就凑上来,于是他笑眯眯喊萧子川一起去小卖部,还把自己的饭菜分他一半。   等萧子川津津有味地把饭菜吃完,摸着还没吃饱的肚子的时候,陈慕趁机提出以后可以给他带饭,前提是萧子川要交七块钱伙食费。学校食堂的饭菜很难吃,萧子川毫不犹豫答应了陈慕的提议,美滋滋想,他以后可以跟陈慕一起吃饭了,简直不能再棒。   这头陈慕跟萧子川打得火热,那头季准在医院躺的有些抑郁。   陈慕说下次再来医院看他,结果他等啊等,始终没见陈慕的影子,季准心底有些烦闷,数次拿起电话,想要打给陈慕,可他又不知道电话打通了该跟陈慕说什么。   总不能说好久没见了,想见见他吧?   待在医院的日子无聊又漫长,季准除了复习功课外,就是在床上拨弄手机,陈慕的号码静静躺在他的手机通讯录上,一次都没有响起过。   仔细想来,他跟陈慕从来没有打过电话。   要不他先打一个?   与此同时,陈慕跟萧子川汇合,顺手拿出手机交给萧子川,“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拿一下,兜太浅手机老滑出来,怕掉厕所里。”   萧子川乖乖接过,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一大老爷们上厕所还要人陪啊,陈慕摆摆手,“你先去小卖部等我,我马上就来。”   “嗯。”萧子川点点头,等陈慕跑远了,他才转身往小卖部走去。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陈慕人又不在,萧子川盯着手机犯了难。要不还是帮陈慕接好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这么想着,萧子川翻开手机滑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季准的名字,他迟疑了一瞬,接通电话:“你好。”   “……”   季准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有打错电话。   “陈慕不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一会儿代为转告。”   “……”   “季学长?”   季准动了动唇:“你是……”   “我萧子川啊。”   难怪他觉得声音那么耳熟。   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底的忐忑跟期待,季准冷下了眉眼,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哦,是你啊。”   “对呀,就是我。”   萧子川语气热情地道;“学长,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了?”   季准敷衍道:“我很好,谢谢关心。”   “对了,学长你打电话给陈慕有什么事吗?”   “没事。”   明明他跟陈慕同一班,萧子川叫他学长,却叫陈慕名字,是为了告诉他,他跟陈慕关系不一般么?   没事那打电话做什么?萧子川挠了挠头,忽然听到季准问:“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吧,你……是跟陈慕在一块儿?”不然怎么会有陈慕的手机。   “对啊对啊。”萧子川开心道:“陈慕人好好,知道食堂饭菜难吃,还特意给我带了午饭,而且好划算,只要七块钱,有鱼有肉,比食堂的饭好吃一万倍——”   嘟嘟嘟。   话还没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萧子川一脸懵逼,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还是季学长不小心把手机挂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季学长重新打过去,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陈慕的声音从后面转到前面:“发什么愣啊?”   “刚季学长给你打了个电话。”萧子川把手机递给他。   “季准么?”   “嗯。”   “他打电话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萧子川也觉得奇怪,没事打什么电话。   他看了陈慕一眼,“要给他回一个电话么?”   “不用。”   如果季准真有事,肯定会再给他打电话的。   这一厢,自从得知陈慕给萧子川带饭后,季准的心情一度降到冰点。原本他还以为这是他身为陈慕同桌的特权,只有他能吃到陈慕带的饭,结果啊,呵,原来只要给钱,谁都可以吃到。   他对于陈慕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莫名不爽,可究其原因,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说起来,自从认识陈慕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受陈慕影响,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他以前从未所有的。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把陈慕当成了朋友,而陈慕可能只把他当成普通同学看待。   季准没有让自己继续陷入这种陌生的情绪里,而是带伤上阵,参加了全国奥数竞赛初赛。一考完试,他妈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问他考的怎么样,季准懒得应付,低头拨弄手机,看陈慕有没有给他回电话。   令人失望的是,从昨天到现在,陈慕都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   难道是萧子川没有跟陈慕说他打电话的事?不然陈慕怎么会不给他回一个?陈慕越想越心烦,姚馨还在耳边问他考试的消息,季准烦了,面无表情地甩出一句:“考砸了。”   “怎么会考砸呢?”姚馨猛地提高嗓音,“我让你把高二课程放一边,专心应对竞赛,你这些天在医院不是天天做奥数题么,你都记哪儿去了!”   季准闭上眼,没说话。   “我昨天去你爸公司,你爸还问我你竞赛的事,我当着你爸跟赵香兰的面保证你一定能过初赛的,你不会在关键时候丢链子吧?我听说赵香兰生的那杂种也参加了初赛,万一他过了你没过,你爸对你失望怎么办?”   见季准始终闭着眼,一声不吭,姚馨拉下他的手,“季准,别装聋作哑,为什么会考砸,你说话啊!”   季准睁开眼,从姚馨手里抽回袖子,盯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漠跟疏离:“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炫耀的工具。”   见季准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她,姚馨怔怔地松开手,嘴唇颤抖着,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季准眼底阴沉一片,嘴角却不合时宜地勾起一丝笑:“你为我好,所以小时候我爸不回家,你就把气出在我身上,如果我考试没有得到满分,你就把我关在衣柜里作为惩罚,你要我事事完美,当你最优秀的儿子。”   顿了顿,季准冰凉清越的嗓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妈,我要谢谢你。”   姚馨神色怔忪地盯着季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容冷酷的少年是她的儿子。而季准,则重新闭上眼,不言不语,等待司机将他送回医院。   回到病房,姚馨并没有多做停留,离开的背影匆忙而惶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等到病房门在他眼前阖上,季准平静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手里的手机上。   他小时候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李雨泽算一个,跟他同辈的姚远良算一个。他不知道陈慕,那个在他被混混围殴时,将他救出的陈慕,会不会是他的第三个朋友。   指骨分明的手指轻点着手机键盘,季准低头,目光澄澈分明,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打出了一行字:为什么不来医院看我。   片刻后,他按下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重新编辑,给陈慕发出了第一条短信:我想吃阿姨做的饭了。    第17章 哈巴狗   陈慕是晚上才看到季准发的短信的。   他手机里就那么三四个联系人,平时上课都把手机调成静音,而且说实话,十年前的手机打打电话发发短信还行,上网网速慢,顶多就登个扣扣看个小说之类的,因而他不怎么玩手机。   这段时间他故意没去看季准,就是在赌季准心里有没有他,现在看来,季准对他也不是无动于衷,这不就按捺不住,主动给他发短信了么。   至少,他在季准心底,应该不仅仅只是同桌的身份。   陈慕愉悦地勾了勾唇,手指轻点给季准回了条短信:我这周六去医院看你。   短信发过去后就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陈慕也没在意,翻身躺在了床上。   睡到半夜,他又开始做梦了。   明知道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像是局外人一样,目睹着上一世的自己,披上围裙在厨房忙上忙下,就为了请李雨泽吃一顿饭。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李雨泽是季准的白月光,只当对方是季准几年未见刚从国外回来的好友。   季准给他介绍时,也说李雨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信了,然后爱屋及乌地对李雨泽好。李雨泽长相斯文俊秀,气质温文尔雅,为人礼貌谦和,跟季准那表哥姚远良很不一样,他是真心欣赏李雨泽的。   梦里他忙得脚不沾地,汗水浸湿了身上的那件白衬衫。他其实不爱穿衬衫,在家里他更喜欢穿背心,不过为了给李雨泽一个好印象,他临时买了一件回来,衬衫标签都没来得及剪,硬质标签硌得后背有些刺痒。   热火朝天的炒菜声中,他想着不能怠慢客人,就抽空切了一盘水果。   也许是炒菜声太大,在客厅聊天的季准跟李雨泽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然而眼前撞见的画面,却让他惊得忘记了出声。   他看到李雨泽从背后环住了季准的腰,温柔的声音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底。   李雨泽说:“我让你等我回来,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季准怔了怔,“抱歉,我不知道——”   话没说完,李雨泽就打断道:“如果是比我好的人我也就认了,可为什么是他呢?那个汽修工,一身机油味,他哪点配得上你。”那个在陈慕眼中有教养、懂礼貌、有学问的李雨泽,突然变得刻薄起来,咄咄逼人,字字诛心。   是,他是个汽修工,只有高中毕业,身上常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机油味,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等他手底那两家汽修店步入正轨,他就可以放手让手下的员工干了,到时候他身上的机油味没有了,挣的钱也会越来越多。   梦里的他把希望寄托在季准身上,希望季准能为他说话。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呢?   呵,季准说的那番话,他就是死也不会忘记,每次想起,心底就在淌血。   他听到季准说:“他哪里都不如你好,没文化,性格差劲,身上机油味重,在床上又没有情趣,当初要不是他像条哈巴狗一样死皮赖脸缠上我,我根本不会跟他在一起,可不知什么时候起……”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下去。   他以为他这么多年的付出总会打动季准,结果原来在季准眼中,他不过是一条狗。   陈慕从梦里醒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这是他第二次梦到与前世有关的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难道是重生的后遗症?还是说,只是借由这些梦来提醒他,不要忘了复仇?   说来也可笑,那时候季准一边嫌弃他身上机油味重,上床不会迎合他,把他说的一无是处,可每晚在床上把他干的死去活来的还是他。陈慕虽然性格离经叛道,但在那方面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保守,反倒是看起来清高冷淡的季准,一到床上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总有方法逼他求饶。   他以为季准喜欢他,就是因为季准在床上对他的那点温柔,可男人对于性跟爱是可以分开的,季准只是喜欢他的身体,不是喜欢他。   把过去那些糟糕的记忆统统丢到角落,陈慕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重来一次,他不会再那么傻,心跟身体,他一样都不会付出。   陈慕继续按部就班地上学跟补课,依旧没有主动联系季准,等到星期五晚上,他给季准发了条短信,说他跟他妈要回老家看望外婆。   短信发出去没有多久,季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陈慕盯着手机,在铃声的最后一秒接通了电话,“喂?”   “是我。”   陈慕故意用歉疚的语气道:“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不能去医院看你了。”   “没事。”顿了顿,季准问:“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功课复习地怎么样?”   “还行。”   “有不懂的你可以来医院找我。”   陈慕笑道:“我会的。”   季准话不多,以前两人相处大多是陈慕找话题,而现在陈慕不怎么想跟季准搭话,也没特意想话题,两人之间就有些冷场。   电话那头的季准沉默了一会儿,道:“上次我给你打了电话,是萧子川接的。”   “哦,子川跟我说了。”   陈慕道:“本来想打给你的,手机没电了,后来学习太忙就给忙忘了。”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然后问:“对了,你上次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事。”   “真没事?”   季准:“好多天没见了,就想问你功课复习地怎么样,英语听力有没有提高。”   “还要谢谢你的随身听,还挺管用,英语听力正确率比以前高多了。”   “那就好。”   陈慕找了个借口:“我妈叫我了,我先挂了,拜。”   “……拜。”   挂断电话后,陈慕随手把手机扔床上,他故意变卦,只是为了探测季准的底线,看季准能容忍他到什么程度,测试的结果还不错,季准的脾气比他想象中好多了。   这么想着,门口传来白美兰温柔的声音:“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陈慕转头看向白美兰,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一个玩得好的同学。”   “改天请同学来家里玩啊。”白美兰很高兴陈慕能跟同学相处愉快。   陈慕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道:“妈,我想外婆了,我想明天去看外婆。”圆谎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谎言成真,他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绽。   更何况,他确实想外婆了。   白美兰想了想,道:“我明天去厂里看能不能请到假,如果假批下来,那我们下去就去看外婆。”   陈慕咧开唇,仰头冲白美兰笑道:“那太好了。”   同一时间,季准窝在床上,盯着手机默默发呆。当陈慕回他那条短信后,他就开始期待这周六的到来,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慕居然要回老家一趟。   原本的期待化为泡影,一时间,季准的心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第18章 谣言   陈慕老家c市是个三四线小城市,坐火车一来一回需要八个小时,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知道他们要回来,外婆早早就准备一大桌的菜等着他们了。   回来的时候菜还是热的,可见她老人家中途把菜热了好几次。   陈慕的外公很早就生病去世了,陈慕是外婆一手带大的,跟外婆关系很好。白美兰工作调动,本来是想把外婆一起接过去一起住的,只是老人家念旧,不舍得离开家乡。   上一世外婆身子骨很硬朗,人也乐观,本来活到八九十岁没问题,只是有一次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一病不起了,没多久就去世了。重活一世,陈慕暗下决心,要挣很多很多钱,给外婆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跟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陈慕在老家待了一天,然后赶上了周日晚上最后一列火车。   他没有松懈,很快投入了高二第一次期中考试的复习中。   陈晟打电话问过他学习成绩,陈慕如实以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成绩还远远达不到陈晟心目中的标准,但他会全力以赴,至少,要比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强。   这一天,陈慕去小卖部取饭的时候,人太多,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当时对方手里正端着一盒泡好的方便面,这一撞,部分方便面混合着汤汁喷溅在了陈慕的校服上,当场在校服上留下一抹黄色的涂鸦。   “抱歉,你没事吧?”   男生的声音低沉悦耳,陈慕抬眸一看,就撞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   眼前的男生个子很高,蓝色的校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有型,五官谈不上多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帅,气质介于少年跟男人之间。   是个很有魅力的一个男生。   看在对方长得帅的份上,陈慕也不要对方赔钱了,他用手拂去校服上的泡面,漫不经心地道:“也不知道洗不洗的掉。”   男生顿了顿,没有说话。   周围的学生在看热闹,萧子川赶紧取了饭,把陈慕拉到外面,“我还有一件校服,虽然尺寸小一号,不过校服本来就偏大,你应该能穿下。”   “那我身上这件怎么办?”   “我帮你洗。”   “算了吧。”   说话间,刚才那个男生重新买了个面包走了出来。   看到陈慕,男生停顿了一下,道:“刚才是我不小心,我们俩身材差不多,要不你穿我身上这件校服吧。”   这个主意不错。   毕竟真要洗还不一定能恢复如初。   陈慕也没跟他客气,点头道:“好啊。”   两人当场交换了校服,陈慕觉得男生人品不错,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就起了想要交朋友的心思,“我叫陈慕,你叫什么啊?”   男生穿校服动作一顿,“顾成溪。”说着,男生嘶啦一声把校服拉链拉上,冲陈慕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嗯。”   陈慕点头,目送着对方走远。   萧子川埋头扒饭,嘴巴赛的鼓鼓的,声音模糊地道:“你别跟他走得太近。”   “嗯?”   “他啊,在学校很出名,据说是同性恋,有人看到他跟别的男生接吻,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他学习成绩却很好,稳居年级前三,也算是学校风云人物了。”   同性恋?陈慕扭头看向顾成溪离开的方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小点。   这时候同性恋这个词远没有十年后那么普及,多数人对同性恋报以鄙视跟厌恶的态度。即使前世陈慕跟季准交往,也是偷偷摸摸的,除了熟悉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因而如果一个男生的性取向公开,即便是谣言,也会受到很多人的指指点点。   陈慕问萧子川:“你歧视同性恋吗?”   萧子川咽了口米饭,“也不是歧视,就是觉得不正常。”   陈慕淡淡嗯了一声,低头专心吃饭。前世他忙着打架跟兼职,从不参与那些谣言跟八卦,顾成溪这个人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傍晚放学去车棚时,陈慕意外看到了中午才见过的顾成溪。今天他值日,放学晚了点,去车棚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顾成溪的身影尤其显然,此时正半蹲在地捣鼓着自行车的铁链。   陈慕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来到顾成溪身边时,他步子一停,半弯下腰瞟了眼对方沾满污渍的手,“需要帮忙么?”   顾成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能弄好吗?”   “应该可以。”   顾成溪就让开身,让陈慕来弄。   陈慕一边熟练地拨弄着链子,一边跟他闲聊,“听说你是同性恋?”   也许是陈慕的语气太随意,完全没有任何嘲讽的语气,顾成溪默了默,自嘲一笑:“是吧。”   陈慕扬了扬眉,“真巧,我也是。”   他这是遇到同类了?   顾成溪愣了一愣,盯着陈慕的侧脸,下意识地道:“你没开玩笑吧?”   陈慕咔咔两声弄好了链子,转身走到自己的自行车边,扭过头,见顾成溪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看着他,他倏然笑了,“你觉得我是开玩笑那就是玩笑好了。”他从不觉得喜欢同性就是可耻的,上一世隐瞒也是应了季准的要求,只能说,他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同性而已。   陈慕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时,顾成溪小跑着追了上来,跟他并排一起走。   “我之前见过你。”   听到顾成溪的这句话,陈慕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好几次了,那时候你跟中午那个男生一起走的。”   陈慕没什么印象。   顾成溪:“个人取向的原因,我看到好看的男生会多留意一下。”   陈慕笑了,“我能把这句话当做是你对我的夸奖么?”   “当然可以。”   顾成溪也笑了。他属于酷帅有型那一类型的男生,不笑的时候酷酷的,一笑就会显得有些傻气。   因为方暖全家要去国外旅游半个月,这半个月陈慕不需要去补习,他跟顾成溪闲聊了两句才发现两人居然顺路。通过聊天得知顾成溪是陈慕隔壁班的,跟季准一样都是学霸。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方暖出国旅行了,季准又在市医院,陈慕正缺个辅导他功课的人,就问顾成溪能不能帮忙。   本来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顾成溪一口答应了,于是午休的那一个多小时,就变成陈慕跟顾成溪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了。陈慕跟顾成溪走得近了,同性恋的谣言就渐渐传到了陈慕身上,说他跟顾成溪在一起了,还看到过两人抱在一起之类的,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陈慕对此不屑一顾,依旧跟顾成溪一起上图书馆。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流言蜚语影响不了他。   等到期中考试临近,季准拄着拐杖来学校上课,就听到了陈慕跟顾成溪在一起的谣言。   第19章 生气   看着季准拄着拐杖行动不便的样子,陈慕故作关心,劝季准好好休息,季准摇头,说他伤的并不严重,不妨碍学习。见季准态度坚定,陈慕没有继续劝他,只在季准上下楼梯的时候会扶他一把。   季准在医院呆了大半个月,陈慕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季准担心陈慕学习情况,就提前回校想帮助陈慕辅导功课,结果一检查笔记,发现陈慕的笔记条理分明、简单易懂,连期中考试可能会考到的题型都一一罗列,他不免联想到了来的路上听到的谣言。   他不是八卦的人,从不会轻易相信谣言,他知道顾成溪这个人,是因为年纪排名顾成溪总排在他后面,至于顾成溪的性取向,跟他无关。   只是现在陈慕跟顾成溪联系在了一起,出于对同桌的关心,他好奇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成功说服自己后,季准轻咳了一声,用手肘碰了碰陈慕的,待陈慕侧眸看他时,季准表情淡淡的,装作不经意地道:“你的笔记做的挺不错的。”   “这要多亏于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重新将目光移到课本上,陈慕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   新朋友?   嘴角的弧度略微拉平,季准忽略心底的不适,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问:“是顾成溪么?”   陈慕停下笔,“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   陈慕扯了扯嘴角,“是不是传我跟顾成溪有一腿?”   没料到陈慕说话这么直白,季准顿了顿,轻声道:“不要在意那些谣言。”   “我没在意。”陈慕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扫了眼讲台上对着黑板写字的物理老师,然后凑到季准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因为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湿热的气息灌入耳里,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痒意,季准表情有一瞬的失神,等到消化掉陈慕话里的内容后,荒谬跟震惊在心头激荡,他整个人当场愣在了原地。   “季准,季准。”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季准有些不在状态,仍然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陈慕推了推季准的手臂,“老师叫你呢。”   嗯?季准看了陈慕一眼,又顺着陈慕的视线,看向讲台上正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物理老师,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从座位上站起。   “季准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季准定了定神,思维飞速转动,很快说出了老师指的那道题的答案。物理老师面色稍霁,道:“季准同学,你虽然成绩优异,但上课还是要专心听讲知道吗?”   “知道。”   “坐下吧。”   季准坐回座位,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陈慕刚才跟他说的那句话。传言都是真的,什么意思?难道陈慕跟顾成溪走的很近?还是陈慕真的跟顾成溪在一起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在季准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   当老师宣布下课,周围的学生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往食堂飞奔。走廊拥挤,陈慕扶着季准小心翼翼下楼梯,等两人到了楼下,季准习惯性要往小卖部走去,陈慕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略带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上课。”   “是没带我的饭么?”   季准道:“我吃面包就行。”   陈慕慢吞吞地道:“带了,给萧子川带了饭。”   季准很快就想到上次打电话给陈慕,结果是萧子川接的那件事,所以,他上次的猜测没错,陈慕果然把他的饭给萧子川吃了?!   他表情本来就少,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跟戴了人皮面具似的,僵硬无比。   偏偏陈慕还在他耳边问他:“你生气了?”   季准:“没有。”   “两份饭三个人够吃了,你今天就将就一下可以么?”   “嗯。”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萧子川冲两人用力挥手,“陈慕,季学长。”   三人汇合后,陈慕跟萧子川道:“季准要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就带了两份饭,一会儿你少吃点。”   萧子川哦了一声,目光落到季准的左腿上,“学长你的腿好点了么?”   季准语气冷淡:“嗯。”   察觉到疏离的气氛,萧子川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陈慕,陈慕道:“季准平常话就不多,习惯就好。”   话音未落,萧子川明显感觉周围的温度更低了,他哆嗦了一下,自动跟季准保持距离,心里却想,季学长脾气不太好啊。   一顿午饭在尴尬的气氛中吃完。   季准本来想着等去图书馆了,他找机会跟陈慕说,他回来了,萧子川应该可以回食堂吃饭了,结果回了教室,他刚收拾好课本,就听到陈慕用抱歉的语气道:“啊,忘了跟你说了,我跟顾成溪约好在图书馆碰面,他辅导我功课,你腿脚不方面,还是在座位上休息,就别去图书馆了吧。”   “……”   这是怕他这个电灯泡搅和他们两人的好事吧。   季准深棕色的眸底怒色暗涌,一向没有感情的语气里带着显然易见的愠怒,“你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打算一脚把我踢开是吧?”这是他第一次对陈慕用嘲讽的语气,显然是气的不轻。   “不是的。”陈慕继续演戏,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你的腿不方便爬楼梯,而且成溪他功课也很好,有他帮我就够了。”   成溪成溪,叫的可真亲密。   他住院才半个多月,陈慕跟顾成溪的进展居然就这么快了,两个男人谈恋爱,这么惊世骇俗的事,陈慕也不知道低调跟避嫌,一点也不爱惜羽毛,是不是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啊。   因为姚远良早早就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季准对同性恋并不反感,可如今陈慕跟别的男生疑似搞同性恋,他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又涌上来了。   季准薄唇紧抿,一声不吭地收拾书本跟作业,完全不搭理陈慕,等到收拾好了,他一手抱着书,一手拄着拐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陈慕轻而易举追上了他,看季准走路困难,他作势要扶,季准拒绝:“不用。”   陈慕讪讪收了手,看着季准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往常三四分钟的脚程,硬是走了十分钟,等到到达图书馆,季准满头大汗,略微苍白的唇上印着一小排齿痕。   图书馆复习有顾成溪,小卖部吃饭有萧子川,季准从未想过,不过是受伤住院半个月,他这一回来,就成了多余的人。   第20章 劈腿   陈慕能感觉季准似乎是生气了,但生气并不代表就是喜欢,也许只是季准的独占欲作祟,毕竟上一世,季准看到他跟别人走得太近,也会对他莫名地发脾气,可那时的季准厌恶他厌恶的要死,怎么可能是喜欢他。   漆黑的双眸微敛,陈慕走到季准身旁,关心道:“没事吧?腿还行吗?”   “不劳你关心。”   季准语气冰冷到极点,冷冷地刺了他一眼,“顾成溪在哪儿?”   要不是季准拄着拐杖,冷汗涔涔,一副虚弱到随时要栽倒的样子,陈慕真要以为季准要找顾成溪打架。   “哦,就在我们以前的老位置。”   季准没说话,拄着拐杖直接往目的地而去。刚才上下楼梯,为了走快一点,他的左腿受了很大的力,这会儿他每走一步受伤的地方就传来钻心难耐的刺痛,可他又不想用单脚跳的滑稽姿势走路,让陈慕看笑话,于是他就一路硬撑到底。   等到走进图书馆房间,季准一眼就看到自己经常坐的那个位置被一个男生占据。也许是拐杖撑地的动静太大,男生转过头来,在季准身上投去一瞥,随即将目光投向季准身旁的陈慕。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顾成溪的眼睛很好看,瞳仁是少见的浅琥珀色,一旦他认真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会传递着一种含情脉脉的讯号。   看到顾成溪看陈慕的眼神,季准脸色更加难看。   “哦,我同桌也要来图书馆,他最近腿受伤了,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说话间,陈慕从季准身旁走过,极为自然地坐在了顾成溪的对面。   末了,陈慕跟站在原地的季准招招手,“过来坐啊。”   季准冷着脸,尽量以正常的走路姿势走到陈慕的身旁,即使脚踝传来的刺痛让疼痛难当。等到在陈慕身旁的座位坐下,一只手朝他伸出,那只手白皙修长,只有经常握笔的中指处留有一层薄茧。   手的主人声音低沉悦耳:“季准,久仰大名,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认识。”   季准视线上移,落到对面的顾成溪脸上。   虽然顾成溪这个名字在年级排名上经常跟他挨在一起,但老实说他并没有认真看过顾成溪的脸,这是他第一次暗中观察一个人的脸,五官舒展,脸型不错,虽然没有陈慕好看,但确实是一张帅哥脸。   得到这个认知,季准的脸色更难看了。   出于教养,他神色冷淡地跟顾成溪握了握手,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陈慕说的那句话,陈慕说传言都是真的,所以,陈慕真的跟顾成溪在一起了么?   就在季准胡乱猜测的时候,对面的顾成溪把一份资料拿给陈慕,道:“这是我帮你罗列的一些复习要点,你照着复习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陈慕看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成溪,“谢谢你,成溪。”   顾成溪笑了笑,“不客气。”   笑的好蠢。   季准在心底嘲了一句,面无表情地低头。   途中陈慕有不懂的地方,会跟顾成溪请教,两人原本面对面坐着,陈慕觉得不太方面,索性走到了顾成溪旁边,而顾成溪耳边的座位放着他的包,陈慕一来,顾成溪自然地把包拿开给陈慕让座。   只留下形单影只的季准面色沉冷地低下了头。   他话本来就不多,现在陈慕跟顾成溪讨论题目讨论的火热,他就更沉默了。虽然过程中陈慕也会让季准多多交流,可这差别待遇太大,季准不能装作没看见,干脆就埋头做题,眼不见心不烦。   可看不到了,却还是能听到,即使陈慕跟顾成溪的声音很小。季准觉得自己不能专心做题了,忍不住说了一句:“能不能小声点?”   对面两人的声音一停。   随后传来陈慕压低的声音:“打扰到你了么?要不我跟成溪换个地方?”   “……不用了。”   短短一个小时,季准却觉得度日如年,心头微堵,恨不得马上走人,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仍是选择留了下来。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可他还就当这个电灯泡了,就当是,就当是他忍着腿伤辛辛苦苦来到图书馆,总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走。   等到铃声响起,三人收拾一下书本走人。   一班二班是邻居,顺路,顾成溪提议跟陈慕一起扶着季准走,这样能走快点,季准本想拒绝,又觉得这样太小家子气,就点头同意了。   回到教室,季准冷着脸,没跟陈慕说一句话。以往陈慕上课有听不懂的地方,跟季准请教,季准总会耐心地为他解答,现在陈慕跟他提问,季准就跟没听到一样,一个眼神也没留给陈慕。   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前桌张耀阳跟马文强察觉后,私下问陈慕是不是跟季准吵架了,陈慕说没有,两人不信,说他们肯定吵架了。   陈慕觉得有些好笑,他跟季准吵架了么?没有吧,就算有,也是季准单方面跟他冷战而已。   ***   季准这次还真生气了,小卖部不去了,图书馆也不去了,不管陈慕怎么逗他,或者是给他说笑话听,季准一概无视。   陈慕暗想他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把季准推太开了,万一季准以后真把他当陌生人,那他复仇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这一厢,季准确实气的不轻。   他觉得自己被他视为朋友的陈慕给抛弃了。人都有独占欲,看到玩得好的朋友把自己扔到一边,跟别的同学好了,任谁心底都会不舒服。   季准以前一直独来独往,现在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状态而已,他告诉自己,以后就把陈慕当成陌生人看待,陈慕跟谁玩跟谁搞同性恋都跟他无关。   他一点都不在乎!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暗示,觉得他能以平常心看待他跟陈慕的关系时,结果就那么不凑巧,他撞见那个跟陈慕搞同性恋的顾成溪劈腿了。   第21章 真相大白   彼时季准心情不好,晚自习跟老师请了个假提前回宿舍,从教室到宿舍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夜晚的风拂在身上略带一丝凉意,季准拢了拢领口,步伐缓慢地往前走,在快要穿过小树林时,一道熟悉的隐含不耐的声音落入了他耳里。   “苏谦宇,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准驻足,微微侧过脸,树影幢幢中,隐约能看到两个男生站在一起。他近视,除了上课跟看书戴眼镜,其余时间都不戴的,这会儿他看不清两人的脸,不过声音还是隔着风声一字不露地传到他耳里。   “成溪,我是喜欢你的,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另一个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叫苏谦宇的。   顾成溪一把挥开苏谦宇的手,声音里带着自嘲:“当初有人看到我们接吻,你害怕自己的性取向被暴露,迫不及待把我推出来,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他呵了一声,“苏谦宇,你既然那么害怕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我放你自由不好吗?你现在缠着我又算什么。”   “成溪,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只是害怕,你知道的,我爸妈对我寄予厚望,我不想他们伤心。”苏谦宇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不厚道。   “我们就这么算了吧。”顾成溪叹了一声。   他知道苏谦宇性格软弱、优柔寡断,他都可以接受,但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他才发现原来苏谦宇这么没担当,他不想再被苏谦宇背叛第二次。   “成溪,不要这样,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苏谦宇哀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以后?”顾成溪反问:“如果以后有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会怎么办?”   “那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不管做不做得到,他先承诺了再说,因为他不想失去顾成溪。   察觉到顾成溪的神情有所缓和,苏谦宇迫不及待揽住顾成溪的脖子,将唇送了上去。顾成溪一开始没有反应,在苏谦宇持续不懈的努力下,他终是搂住了苏谦宇的腰,开始回吻他。   他们不知道,一双冷漠而深沉的眼,早就目睹了一切的经过。   季准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只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离开,然而身体却违背了自己的意识,他控制不住地挪动双腿,一瘸一拐地朝两人逼近。   脚步踩到树叶的簌簌声惊醒了沉迷亲吻的两人,苏谦宇本能地将顾成溪推开,神色慌张地朝四处张望了一番,当跟季准的眸子相对时,他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躲在了顾成溪的身后。   将苏谦宇的一系列举动收入眼底,顾成溪眸色黯淡下来,站在原地,转而冷静地看着来人,“是你。”   季道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   顾成溪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准,不答反问:“你要说出去吗?”   “为什么不?”季准冷笑,左手紧握着手里的拐杖,“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啊,”   顾成溪皱眉,沉声道:“季准,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事我还他妈就管定了。”   顾成溪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敢脚踩两条船,季准心想,他非要把这事儿抖落到陈慕那里,让陈慕知道他的眼光有多瞎,居然跟这样的人搞同性恋。   “成溪,我们该怎么办?”苏谦宇急了,忍不住抓住顾成溪的手臂。   季准把目光投向顾成溪身后的苏谦宇,话却是对顾成溪说的:“这种货色你也要啊,脸是歪的,眼睛鼻子嘴巴没一样好看,丑死了。”他其实看不太清苏谦宇的脸,完全是乱说的。   要不是他负伤在身,寡不敌众,他真想替陈慕好好教训这对奸夫淫夫!   也许是季准说话的时候表情太过严肃,让自认为自己长相中等偏上的苏谦宇,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颜值水平。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处理眼前的事情,苏谦宇轻轻摇了摇顾成溪的手臂,软下嗓音哀求道:“成溪……”   顾成溪对他彻底失望,面无表情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放下姿态,跟季准道:“季准,看在我跟陈慕关系不错的份上,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当做没看见?”   不提陈慕还好,一提陈慕,季准这阵子受到的憋屈、烦闷、愤怒全部涌上心头,他没料到顾成溪这厮居然这么不要脸,把陈慕搬出来。季准黑了脸,抬起拐杖就往顾成溪肩膀敲了一棍,“你还有脸提陈慕,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跟别人厮混的事告诉陈慕。”去他的负伤在身,去他的寡不敌众,顾成溪能这么不要脸,他还要顾虑什么。   顾成溪吃痛,捂着肩膀倒退一步,一声闷哼被他压在喉间。   苏谦宇急了,嚷嚷:“你怎么能打人啊。”   “我不仅打他,老子他妈还要揍你。”   季准不喜欢说脏话,今天是彻底被激怒了。   顾成溪虽然对苏谦宇失望,但不能眼睁睁看着苏谦宇被人欺负,就挺身而出,“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我是同性恋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你凭什么打我。”说罢,顾成溪撸起袖子,用力推了季准一把。   季准身体重心完全放在右腿上,顾成溪这么一推,他身体不稳倒退了两步,在顾成溪的拳风朝他面颊扫来时,及时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   “凭什么打你?”   季准扯开一道笑,黑眸幽深而冷冽,“就凭你脚踩两条船,就凭你背着陈慕跟前任藕断丝连!”   脚踩两条船?藕断丝连?   顾成溪眉头越皱越深,“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事儿跟陈慕有什么关系?”   见他一脸雾水,疑惑不解的样子,季准不由冷静下来。   “你在跟我装傻吗?你不是跟陈慕在一起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   顾成溪被季准严肃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原本针锋相对的气氛一扫而光,借着路灯投射的朦胧的光晕,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季准两眼,“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季准面色不快,“什么意思?”   然后顾成溪就跟季准解释了他跟陈慕之间是清白的,他根本没有跟陈慕在一起。季准初时不信,在顾成溪的咱三保证下,从不信变得开始半信半疑。   只是,陈慕不是跟他说了传闻是真的吗?如果陈慕没有跟顾成溪在一起,那他为什么要骗他?   ***   顾成溪的那一推,当时季准没觉得怎么样,事后,他发现原本消肿的左脚踝又肿了起来,他轻轻一按,就疼痛难忍。   虽然现在的身体是脆了点,不过季准居然不点都生气,反而还有点小开心,可以说痛并快乐着。如果顾成溪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说陈慕没跟人搞同性恋,一想到这个可能,多日来的郁闷跟不快消失无踪,天都放晴了。   季准本来想给陈慕打电话,直接在电话里问他跟顾成溪的关系,又想起自己在跟陈慕冷战,不好主动打这个电话,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迫不及待想要等天亮。   也许是心情太好,再加上脚踝疼痛,季准在床上折腾到了大半夜,终于在凌晨一点左右模模糊糊睡着了。   隔天,陈慕到教室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季准看他的眼神不对。   前几天季准一眼都不看他,一副跟他绝交的架势,陈慕正愁该怎么让季准消气,今天季准居然主动看他了。陈慕缓缓眨了眨眼,跟季准对视了半晌,末了,他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边问还一边抹了把嘴,看是不是早餐沾嘴巴上了。   季准面瘫着脸,压低声音道:“我有话问你。”   陈慕点头:“你问。”   “我昨天遇到顾成溪跟他的男朋友了。”季准观察着陈慕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他看到陈慕挑了挑右眉,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是神色平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同桌开始不按常理出牌了呢?   季准皱了皱眉,忽地凑到陈慕耳边,吐字清晰:“你之前在说谎,你根本没有跟顾成溪在一起。”   陈慕听了,轻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跟顾成溪在一起了。”   “……”   “我只是跟你说,传闻是真的。”   “……”   “因为——”陈慕顿了顿,咬着唇冲季准微微笑着,他不笑的时候英俊逼人,笑起来,眼角眉梢仿佛藏着吸人魂魄的魅,让人舍不得移开片刻的视线。   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合,陈慕用口型无声地跟季准说了一个秘密,季准看懂了,陈慕说的是:“我确实是同性恋啊。” 第22章 重归于好   季准目瞪口呆。   敢情他这阵子心底的纠结、憋闷、烦躁都是因为误会么?   眼前的英俊少年表情分明一脸无辜,嘴角却挂着自如的微笑,季准忽然觉得有些恼火。不管陈慕是故意还是无意,自己确实被陈慕的话所影响。   他真的太过在意这个同桌了。   季准面色铁青地收回视线,垂眸不语,握着笔的指尖隐隐泛白。陈慕察觉到这一个细节,料想季准应该还在生气,只是现在在教室,不方便聊那些私人的话题,陈慕也就没有继续。   季准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陈慕当初跟季准开这个小玩笑时,早就想好了退路,而现在,他不过是把自己的性取向透露给季准。   上一世,季准知道他是同性恋后,对他厌恶的程度加深,仿佛他身上有细菌一样,避之不及,而现在,季准并没有对他的性取向大惊小怪,在以为他跟顾成溪在一起时,季准还愿意跟他一起去图书馆,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误会解除后,季准勉强愿意跟陈慕说几句话,但仅限于学习方面。   好不容易挨到上午最后一节课,陈慕贴心地道:“你腿伤还没好,我给你把饭带到教室吧?”   “不用——”   “就这么说定了。”   陈慕微笑着打断,随即跟随大部队一块涌出了教室门口。   只一瞬间,教室里就空无一人。   季准默默坐在位子上,无聊地转着笔,脑海里闪过陈慕离开前的那个笑。陈慕好像很喜欢笑,每次跟他说话都是笑呵呵的,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   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季准面色一僵,趁着没人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他伤了腿又不是伤了脑子,乱想什么呢。   陈慕速度很快,一来一回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提着两只饭盒回来的时候,陈慕额头覆上了一层薄汗,脸颊微微泛红,人也有些喘,显然是一路飞奔回来的。   陈慕帮季准打开盒盖,馥郁的芳香很快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把筷子递过去的时候,季准默了默,掏出纸巾递了过去,“擦擦汗吧。”   陈慕愣了愣,微微一笑,接过纸巾把脸上的汗珠擦掉。   “你上次在医院不是说想吃我妈做的饭了么,尝尝看,看我妈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陈慕不说还好,一说季准就想到了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陈慕除了第一次来看他,后面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还有一次说好来医院,结果他还被放了鸽子。   季准沉下脸,默不作声地吃饭,陈慕看他又变了脸,就问:“不好吃么?”   “不是。”   “脚又痛了?”   “嗯。”   陈慕道:“我认识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师父,他那边有秘方,要不改天把我帮你带一些?”   季准摇头,“不用了。”他妈看得他紧,万一知道他用来历不明的药物,说不定会找陈慕兴师问罪。   陈慕也就随口一说,他巴不得季准的伤好慢一点。   他专心吃饭,冷不丁听到身旁的季准问:“你跟我一起吃饭,那那个萧子川怎么办?”   陈慕扭头看了季准一眼,见他神情自然,眼神却藏有专注,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是在意。陈慕低头,掩去眸中的轻嘲,“哦,他啊——”咽了口米饭,道:“我让他去食堂吃了。”   萧子川回食堂吃饭了?   心底涌上莫名的喜悦,季准不自然地低下头,慢吞吞地嚼着饭。饭菜做的一如既往地合他胃口,季准却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后,季准又问:“那去食堂吃饭,萧子川就没有意见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萧子川就这一次去食堂吃饭,还是以后每天都去,他不好问的太明显,就拐着弯试探。   陈慕似乎没多心,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顺嘴一提:“那小子能有什么意见,先来后到,你既然回来了,他当然该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了,带两份饭已经很重了,我可带不了三份饭。”   所以说,萧子川以后不会跟陈慕一起吃饭了?   季准心底的喜悦又加深了几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哦了一声。   至于顾成溪,不用季准开口,陈慕就主动跟他提起,说顾成溪有事不能去图书馆了。季准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骨气,陈慕招招手,自己就屁颠屁颠凑上去。因而,他想冷陈慕一段时间,让陈慕自己复习,结果没等他实施,陈慕就主动跟他说,他已经跟班里副班长说好了,让副班长给他辅导功课。   季准不高兴了,问陈慕为什么不问他帮忙,陈慕说他扭伤还没好,不方便爬楼梯。本来嘛,季准自认为自己也没多想跟陈慕一起去图书馆,现在陈慕居然找了个总分跟自己差了几十来分的“备胎”,他不乐意了,偏要给陈慕补习。   就这样,陈慕跟季准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很快,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等到考完试,虽然成绩还没有出来,陈慕心里却有底,大约能估算出自己的成绩。原本对他来说像听天书的听力也没有多难,大多数内容他都能听懂。   考完试后就是两天假期,班主任照常叮嘱他们回去要多复习功课,要注意安全之类老生常谈的问题,等到放了学,陈慕推着自行车跟季准在校园里走了一段路。自从上次季准遇袭后,家里司机都会把车开到学校门口。   陈慕让季准把书包取下,放在他自行车前面的箩筐里,然后随意地问季准闲聊了两句,差不多要到校门口时,季准突然道:“这周末是我的生日。”   “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陈慕是知道季准的生日的,反倒是他自己的生日不怎么上心,每次都要他妈提醒。上一世他每年都会精心给季准准备生日,大多数情况季准都不领情。   最后一次生日,陈慕没有给季准过,在听到季准跟李雨泽说他只是条狗的那番话后。那是他跟季准认识的第十年,本来应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时间,陈慕不想再做季准的的狗,所以他跟季准提了分手。   结果却没想到遭到了季准的强烈反对。   “陈慕,陈慕?”   耳边传来季准的声音,陈慕回过神来,“嗯?”   季准看着他,“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反应,在想什么?”   陈慕缓缓眨了眨眼,笑道:“在想回去吃什么。”顿了顿,“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原来陈慕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季准皱眉,“没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校门外,司机上前,从陈慕的自行车上拿过季准的书包。   陈慕笑眯眯地道:“下个星期一见。”   “再见。”   季准冷冷地丢下这两个字,转身上了车。   到了家,陈慕撸起袖子开始做饭,等到三菜一汤上桌,他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了。   陈慕停下嘴,拿过手机一看,短信是季准发来的,只一句话:这周末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陈慕没回,重新拿起筷子,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又来了条短信。这一次,陈慕没看短信,而是专心吃饭,吃饭完,他把桌子收拾一下,洗了碗,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晚上睡觉前,他拿手机调闹铃的时候,看了那条未读短信。   短信还是季准发的,说全班同学都要去,问他去不去,陈慕想了想,回了个去。   他当然要去,上一世,姚馨拿两百万,让他跟季准分手,那时候他对季准死心塌地,死活不肯收下,还受到姚馨的言语侮辱,这一次,他可要给姚馨留下个好印象呢。如果姚馨知道李雨泽喜欢季准,想必事情的发展会很精彩。   就是不知道,季准的生日宴,李雨泽会不会出现。 第23章 白月光   季准生日那天,姚远良开车接的他。为了便于接送,季准跟陈慕说好在学校等他,彼时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姚馨热情地张罗着学生上大巴,轮到陈慕时大巴车上坐不下了,就上了姚远良的车。   车里流淌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姚远良跟着音乐哼了几声,目光越过后视镜望了车后座的陈慕一眼,嚼着口香糖道:“我记得你,名字很骚气的那个,陈——”蹙眉想了想,“陈慕对吗?”   陈慕笑了笑,“对。”   “季准那小子对你很特别啊,知道大巴坐不下这么多人,特地让我跑一趟。”   姚远良已经成年了,有驾照不稀奇。   “就是同桌而已,他平时在学习上帮助我很多。”陈慕看着窗外淡淡地道。   “哦,同桌啊。”姚远良怪声怪调地拖长了音调,嘴巴咀嚼了两下,把嘴里的口香糖吐掉,“要吃口香糖么?”   “谢谢,不用。”   姚远良玩味地勾了勾唇,忽然问:“你就不好奇我那表弟去哪儿了吗?”   “他去哪儿了?”   陈慕应付似的问了一句。   姚远良继续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抽空从后视镜里观察陈慕,见陈慕神色平静,目光流连在窗外的风景,他无趣的撇撇嘴,“他啊,去机场接李雨泽了。”   “哦。”   “你不问我李雨泽是谁么?”   见陈慕一派淡定,姚远良不由有些好奇。   陈慕这才将目光投向姚远良的后脑勺,反问他:“季准有交朋友的权利,我为什么要好奇?”   “好吧。”   姚远良耸了耸肩,直觉告诉他季准跟陈慕之间有情况,不过他这人虽然好奇心重,却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就专心开车了。   车里的音乐换了首抒情的,陈慕缓缓阖上眼,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回荡着姚远良刚才说的话。原来季准去机场接李雨泽去了,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在他跟李雨泽之间,季准始终选择后者。   季准的生日宴安排在市里有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上一世陈慕没来过这家酒店,因为季准的生日邀请了所有人就是没有邀请他。   此刻第一次踏进酒店,陈慕没有被酒店内部奢豪华丽的装修所惊到,前世手里经营的两家汽修店没有倒闭之前,他也能靠自己的本事住类似规模的酒店。这家酒店算是a市的门面之一,是季家旗下的产业,前卫的建筑造型就是搁十年后也不会过时。   进了酒店大厅,姚远良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没影了。   陈慕跟着大部队一起落座,冷眼旁观着姚馨像只花蝴蝶一样满场飞。季准每年生日就会大办特办,不仅邀请季准班级的全体老师学生,还会邀请本市知名企业家们以及他们的夫人共同出席。   跟季准的低调性格相反,姚馨为人特别高调,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多么优秀的儿子。一身昂贵的红色礼服衬得她身姿婀娜,皮肤雪白晶莹,全身上下一套顶级珠宝让她整个人越发突显的珠光宝气,快要四十岁的年纪,硬是看上去像三十多岁,即便到了十年后,姚馨保养的依旧很好。   不管在哪种场合,她都是全场的焦点。   班主任赵志国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姚馨,显然又是一个拜倒在姚馨石榴裙下的男人。   陈慕在心底嘲了一声,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为了显示自己家的地位,姚馨专门花钱请了很多知名明星跟歌手前来助阵,班里学生家庭条件都不差,不过很少有人办个生日宴这么大手笔。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季准姗姗来迟,身边跟了个穿着白西装,温润如玉的少年。今天来的学生都是经过一番打扮的,就连赵志国也掇拾一下,头上抹了发蜡,梳了个大背头。在这么多人的衬托下,李雨泽有多清雅出尘,陈慕就有多寒酸窘迫。   陈晟除了给他生活费之外,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对他多加照顾,陈慕也不可能为了参加季准的生日宴,而花大价钱置办一身行头。   酒店大厅的水晶灯光耀眼非常,将在场的每个人都衬托的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陈慕不得不承认,站在季准身边,享受着所有人注目的李雨泽,确实是个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李雨泽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又不失俊逸,修着略长的短发,宽阔饱满的额头下,一双眉眼称得上是眉目如画,仔细看,李雨泽的右眉上方有一道斜着的白色线疤,将右眉分成了两截,不过却无损他的完美的容貌,反而柔中带刚,在无形中给他增添了一抹英气。   即使跟长相俊秀出众的季准站在一起,李雨泽也没有被比下去。这样优秀的李雨泽,也难怪姚远良这个流连花丛的情场浪荡子会对李雨泽念念不忘。   国外顶级学府毕业,家世长相无一不出众,在十年后把他碾到尘埃的李雨泽,现在还是个尚有些青涩的少年,他看上去安静、优雅,就像是从画中走出。   可就是这个从画中走出少年,把他踩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陈慕敛眸,低头啜饮着杯中的红酒。   他这具年轻的皮囊里住着的是二十七岁的成年男子,他喜欢喝白酒,越烈越好,但他的身体才十七岁,宴会上当场不可能给学生准备白酒,都是一些红酒跟饮料,让学生自由选择。   耳边传来各种对季准的恭维声,李雨泽从始至终都站在季准身边,从容微笑,觥筹交错间,往事一幕幕在陈慕脑海里闪回。他想起上一世跟李雨泽第一次见面,李雨泽也是这副从容的姿态,把车停在他的汽修店门口,向他问路。   当时他对李雨泽的第一印象很好,有礼貌,有教养,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身上有种跟他很不一样的独特气质。陈慕虽然没能成为那样的人,但他确实是羡慕的,后来知道李雨泽是季准的好友时,他也是真心把李雨泽当成朋友看待的。   如果不是那次在客厅,知道季准跟李雨泽的关系,知道李雨泽内心有多看不起他,他可能还会被李雨泽的外表跟笑容所迷惑,继续这么蠢下去。可他到底还是又犯了一次蠢,在看到李雨泽被绑匪挟持,他本想熟视无睹,但终究过不了良心那关,想要把李雨泽救出。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李雨泽设的局。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李雨泽不惜拿自己当诱饵,只是李雨泽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那个杀过人的逃犯,为了钱铤而走险,贪婪无度,竟然把主意动到了陈慕头上,也给了陈慕一线生机。   只是代价,却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   漆黑的眸底风卷云涌,陈慕故作疲累地扶着额,好遮住眼底滔天的仇恨。恰好这时被姚馨领着去隔壁名流人士那里敬酒的季准回来了,看到陈慕面色不好,他跟李雨泽打了声招呼,来到了陈慕身边。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耳边传来熟悉的略带低沉的音质,陈慕掀开眼皮,隔着璀璨的灯光看向季准,今晚的季准,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清俊耀眼,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他,在看向自己时,眼底流淌着浅浅的柔光。   陈慕当然不会被季准的眼神迷惑,因为在上辈子,季准偶尔不经意间,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当时他以为季准爱上他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好在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没什么,喝了点红酒,头有点晕。”陈慕随便找了个理由,坏笑着打趣:“你今天真英俊,就像个白马王子。”   季准一愣。   明亮的灯光遮去了他耳朵上浮起的红晕,他垂眸避开了陈慕漆黑的略带笑意的眸子,声音又轻又低:“谢谢。”   不远处的李雨泽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季准对那个少年的特殊。   他不免暗中观察着陈慕,今天这样的场合,对方穿着俭朴,说明他家世背景并不好,拿酒杯的姿势不对,说明他没有接触过礼仪培训,也有可能是性格不够讲究,除了那张脸,英俊大气,但在灰扑扑的装束下,发挥不了多大的优势。   李雨泽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就在他打算把凝在陈慕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时,原本在跟季准说话的少年,突然朝他看来。李雨泽窒了窒,发现少年的眼睛很漂亮,漆黑而明亮,又藏有笑意,仿佛两颗昂贵的宝石,闪闪发亮。   这个少年虽然没有在座的其他同龄人穿的好,但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生。李雨泽心底突然有了危机感。   陈慕早就注意到李雨泽在看他,因而他大胆地回望过去,对上李雨泽的目光时,他忽地扬起唇角,冲对方轻眨了下眼。   “你在看什么?”季准突然问。   陈慕笑着道:“他是你朋友么,长得真好看。”   顺着陈慕的视线回望过去,季准看到李雨泽微笑着朝他走来,他心底突然有了不舒服的感觉,刚才,陈慕是在对李雨泽放电么?   就在这么想时,李雨泽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我刚才看你们聊得似乎很开心,就没有过来打扰。”说着,李雨泽亲昵地拿肩膀拱了拱季准的肩,促狭一笑:“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哦。”抹去心底因为陈慕对李雨泽放电带来的不舒服感,季准跟两人介绍:“陈慕,他是李雨泽,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   然后又跟李雨泽介绍陈慕:“雨泽,他叫陈慕,是我的——”顿了顿,季准吐出两字:“同桌。”   第24章 威胁   同桌啊。   李雨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是知道季准之前的同桌叫郑强,现在换成陈慕,想来这个叫陈慕的男生应该是季准的新同桌。   “你好。”   清隽的眉眼自然弯起,李雨泽跟陈慕伸出了手。   他的手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骨节连接处流畅自然,完全跟手模的手相媲美,反观陈慕的手,形状虽然好看,但掌心到底是粗糙了些。   “你好。”   陈慕伸手跟李雨泽交握,深邃迷人的目光定定地直视着李雨泽。   李雨泽暗中蹙眉。   他是同性恋,对同性的眼神比较敏感,他总觉得,陈慕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暧昧,而且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俊朗少年确实很有魅力,他并不反感对方称的上是冒犯的眼神。   两人握了下手就分开了。   季准不动声色地插在两人之间,将两人隔开,眸底暗沉一片,他能感觉到陈慕在看李雨泽的时候,眼底火星四溅,再联想到陈慕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只一瞬间,季准就忍不住怀疑,陈慕是不是看上李雨泽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脸上原本挂着的淡笑倏然消失。   季准道:“陈慕,你先坐,我跟雨泽去招呼别桌。”   陈慕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李雨泽身上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雨泽收到过很多男性爱恋的眼神,对陈慕的眸光见怪不怪,陈慕虽然家世差了点,但有张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孔,李雨泽心底当然会有些虚荣。   但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季准,这么多年对季准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自然不会对陈慕动心。   见陈慕对李雨泽那么上心,季准面色不由沉了下来,领着李雨泽转身离开。陈慕遥遥望了眼两人的背影,季准稍微高李雨泽小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很登对。   陈慕想,季准刚才表情不对,是担心李雨泽会被他抢走么?   呵,那季准可就想错了。   他虽然确实有想过拿李雨泽刺激季准,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季准还没有爱上他,等季准真正爱上他的时候,他再出手也不迟。   现任跟白月光有暧昧,想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吧。   想到这里,陈慕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对他来说难喝的红酒也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晚些时候,季准的父亲季绍荣姗姗来迟,上台发表了一些感谢的话,今天虽然是季准的生日,但同时也是方便季氏跟其他公司社交的场合。也许是顾及姚馨的面子,季绍荣并没有让赵香兰跟季扬母子出席。   切完蛋糕吹完蜡烛,就是舞会,舞台音乐悠然响起,很多人起身离席,寻找合适的舞伴。陈慕舞跳得不行,而且对跟女生跳舞这件事没兴趣,就端着酒杯避开了人群,在酒店外面的阳台吹风。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夜风略带凉意,迎面扑来,将身上因为喝酒带来的热度的吹散。陈慕身上穿着宽大灰色卫衣,下身套了件黑色裤子,他是名副其实的衣架子,随便穿一穿就很好看。   夜风驱散了身上的酒气,陈慕现在极为清醒。   他两手握着高脚杯置于阳台的扶手上,子夜般漆黑的目光遥遥投向远处的辉煌灯火。今天是季准的生日,以往他比谁都要上心,现在心里却平静无波,掀不起丝毫波澜。红酒的后劲儿挺大,陈慕刚才喝了不少,此刻有些微醺,整个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   说起来,他上一世能跟季准绑在一起,还真是因为酒,他能戒掉季准,却始终戒不掉酒,   但总算是学会了克制,不会贪杯。   高三毕业那年班级聚餐,他深感自己以后要跟季准桥归桥路归路,分道扬镳了,心里不舒坦,就喝了不少酒。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红的白的啤的都有,胃里翻涌的难受劲让他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两年的明恋跟暗恋,让他身心俱疲,即使他看上去没个正行,但被喜欢的人讨厌总是会受伤,他告诉自己,他跟季准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他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再加上年代太久远,很多记忆片段都很零散跟模糊,陈慕只记得,最后他在ktv走廊外面的洗手间喝吐了,以及那要把身体劈成两半的剧痛。   醒来的时候,陈慕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赤身裸体,床边躺着跟他同样情况的季准。身上到处都是纵欲的痕迹,陈慕即使没有经验,也不难猜出他跟季准发生了什么。   发生那种情况,即使神色淡漠如季准,眼里也不由掺杂着尴尬跟懊恼。   那副想保持镇定,却莫名有些心虚的神色,陈慕在季准的脸上还是第一次看见。季准说他们昨晚都喝多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希望他把昨晚的事忘掉,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慕当然不干。   以前他不是没有喝醉过,以前跟那批混混还有小弟称兄道弟时喝酒是常有的事,他醉了通常睡得像死猪,怎么还能跟别人上床,而且被上的是他,如果他真对季准酒后乱性,以季准对他的厌恶程度,他不想碰他,自己还真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陈慕虽然喜欢季准,但却不是什么软柿子,喝多了被人上了,全身上下跟身体散架一样疼,还能大度地把这事儿翻篇。本来嘛,他确实是想把对季准的喜欢放在心底,从此天南地北各过各的,但经过那次“酒后乱性”,事后季准不但没有跟他道歉,反而给了他一笔钱,还让他当做没有发生过,呵,不可能。   他虽然爱钱,但还不至于没有底线,为了钱卖身,季准的所谓补偿行为,触犯到了他的男性自尊。   陈慕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父亲的缺失,让他从小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格,不给他机会还好,一旦有空子可钻,他就会把喜欢的东西抢过来,哪怕不择手段。   所以他提出要跟季准在一起,不然就把两人睡过的事捅出来。   当时的季准到底单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被他这么一威胁,就妥协了,其实陈慕那时候一没拍照,二没证据,光凭一张嘴,说出去谁会相信,嘿,季准却被他拙劣的伎俩唬住了。   之后的很多年里,陈慕一直觉得自己得到季准的方式不光彩,也承认自己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直到很多年后,他从李雨泽给他的季准的日记本里看到了他不知道的事情经过。   因为喝酒喝断片了,即使觉得自己不可能对季准乱来,陈慕心底其实没有底气的,毕竟还有潜意识这回儿事,但从季准的日记本里,他看到那事儿的的确确是季准主动的,季准还给他按了个故意勾引的罪名。   于是,陈慕对季准的一丁点愧疚也没有了。   前世母亲间接死亡,他恨季准、恨李雨泽,最恨的却是他自己。被人上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讹点钱就是了,为什么贪心地想跟季准在一起呢?如果当初不是他逼迫季准,让季准跟他一起,他就不会遭到李雨泽的嫉恨,那些事就不会发生。   他只能通过对那些人的报复,来完成自我救赎。    第25章 一见钟情   身后响起了细微轻缓的脚步声,陈慕回过神,微侧过头,微弱的灯光映照出来人的脸,只见对方清秀斯文,右眉上方一道白色的线疤清晰分明。   陈慕缓缓转身,神色懒散地将后背斜倚在栏杆上,抬眸冲着来人微微一笑,“怎么不去跳舞啊?”   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分外低沉,又带着勾人的哑。   李雨泽端着酒杯走到陈慕身旁,闭上眼,迎着夜风深吸了口气,“里面太闷了,就出来透透气。”他当然不会告诉陈慕,他是特地过来跟他搭讪的。   “这种场合,你应该很习惯才是。”   陈慕眼里笑意盈盈,转头凝视着李雨泽的侧脸。   松了松系得有点紧的领带,李雨泽呼出一口气,“里面大多数人我都不熟,总归是有些别扭的。”   陈慕笑了笑,问:“不是有季准么?”   “他啊。”一提到季准,李雨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被伯父伯母领着去见那些商界大佬,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招待我。”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李雨泽却是笑着说的,显然并不怪季准的冷落。李雨泽跟季准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交情,季准那张扑克脸,只有在面对李雨泽时,才会流露出平时少见的松弛惬意的神态。   陈慕知道,季准对李雨泽是不一样的。   可笑的是,他当初居然以为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上一世,他跟李雨泽第一次见面是在很多年后了,现在他重生了,很多事情随之改变,他跟李雨泽初遇的时间跟地点也改变了。陈慕清楚,李雨泽不会在这里逗留多久,相信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国外高校,短时间内,他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要在季准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想到这里,陈慕眸色转浓。   李雨泽估计不想让气氛尴尬,主动找话题,拿陈慕刚才的问题问他:“你呢,怎么不进去跳舞啊,今天可是来了不少美女。”   陈慕淡淡笑道:“我不会跳舞。”这是谎话。   基础的交际舞他还是会跳的,就是跳的不算好。前世季准有一天心血来潮,提出要教他跳华尔兹,结果季准教了他很多遍,被踩了好几脚,陈慕还是没学会,季准说他是榆木脑袋,笨的无可救药,就放弃了教他跳舞的想法。   后来陈慕独自练过,勉强能入眼了,可季准却再也没跟他跳过舞。   不会跳舞啊。   李雨泽沉吟了两秒,忽然道:“要不我教你啊?”   他有心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陈慕搞好关系,最好能要到陈慕的联系方式,好随时知道季准跟陈慕的进展。刚才在酒店大厅,他能察觉到季准的心不在焉,虽然在跟自己说话,但视线却越过他在人群中张望着什么。   他猜到季准应该是在找陈慕,这也让他更加肯定,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即使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可未来有太多变数,如果两人互相喜欢,那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才找到陈慕,顺便想刺探一下陈慕的真实想法。   陈慕本来正愁该怎么跟李雨泽搞好关系,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对李雨泽的好感,没成想李雨泽就这么凑上门来,陈慕弯了弯唇,漆黑深浓的眸底暗色顿生,异常的蛊惑人心。   “好啊。”惑人的声线从他嘴里缓缓溢出,陈慕深深地凝视着李雨泽,唇瓣微张,“谢谢你,雨泽。”他自动去掉了李雨泽的姓氏。   这一声雨泽,由他念出,格外的沙哑低磁,饶是李雨泽定力非凡,也不免心神荡漾。本来李雨泽就觉得陈慕看他的目光太过暧昧,猜测陈慕是不是看上他了,现在听陈慕这么亲昵地叫他的名字,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心底自得的同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李雨泽想,如果陈慕真的对他一见钟情的话,那他跟季准在一起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思及此,李雨泽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开始吧。”   李雨泽朝陈慕轻柔一笑,然后充当陈慕的舞蹈老师,开始耐心地教他舞步。   远处灯光闪烁,夜风中隐约有音乐声传来,昏暗的光线下,陈慕跟着李雨泽的节奏,故作生疏地跳着舞步,过程中他“不小心”踩了李雨泽好几脚,李雨泽都没有怪他。   不得不说,李雨泽比季准有耐心多了。   可惜一切都是假象,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包藏着祸心。   等到陈慕“学会”了简单的舞步,能跟李雨泽共舞一曲时,在酒店找了陈慕一圈的季准,终于找到了阳台这里。沉浸在华尔兹中的两人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脸上挂着微微的浅笑,仿佛周围一切跟他们无关,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一个是他好友,一个是他同桌,两人背着他在这里跳舞,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他心里却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陈慕他……真的喜欢上李雨泽了么?   就在季准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发现他到来的陈慕,忽地搂紧了李雨泽的腰。李雨泽愣了一愣,被迫朝陈慕贴近,温热的吐息喷在了他的耳廓,他听到陈慕在他耳边说:“我叫陈慕,耳东陈,爱慕的慕,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七十五公斤。”   “……”   陈慕微微一笑,嘴唇几乎贴在了李雨泽的耳朵上,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肯定在疑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李雨泽的身体早在陈慕靠过来的那一刹就僵住了,他没有推开陈慕,心底隐约知道陈慕接下来会说什么。   下一刻,陈慕夹杂着笑意的声音,被风灌入了他的耳膜:“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季准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李雨泽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陈慕,陈慕没有放开他,无视季准的存在,不急不缓地跟李雨泽道:“吓你一跳吧。”   “别有心理负担,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陈慕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第26章 调戏   后面这一番话,陈慕没有刻意避开季准,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季准听到。   光线跟角度的原因,季准一走进来,就撞到陈慕跟李雨泽依偎着跳舞的身影,两人脑袋跟脑袋之间靠的很近,再加上他又是个近视眼,平时一般不戴眼镜,他真怀疑陈慕刚才到底是在跟李雨泽说悄悄话呢,还是在亲吻。   昏沉的夜色虽削减了视力,但季准还是察觉到,自己的到来给四周增添了尴尬异样的气氛。   因着这份不确定性,季准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逐渐蔓延至脑部,这股莫名的怒火使得他不能像往常那般清醒地思考,寒意浸染了他整张脸,他面色阴沉,径直插到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什么玩笑啊,不妨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他似乎忘了自己出场时那句藏有怒色的质问。   李雨泽略带尴尬地看了季准一眼,他总不能说,刚才陈慕在跟他表白吧?哪有人没事开这样的玩笑的,而且他隐隐觉得陈慕刚才不是在跟他开玩笑,那专注深邃的眸光,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如果不是演技高超的演员,根本不会流露出那样深情的眸色。   李雨泽承认,在季准的声音打破静谧之前,有一瞬,他确实被陈慕迷惑了。   但也只有那短暂的一瞬。   就在李雨泽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季准的提问时,一旁的陈慕替他解围道:“我刚才跟雨泽打赌,能不能在短短半小时内学会舞步,赢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陈慕开始瞎掰,末了,还朝李雨泽递去一个眼神,“雨泽,你说是不是?”   “呃……是的。”   李雨泽愣了一愣,随即轻点着头附和。   他没跟季准透露自己的性取向,不知道季准看到刚才那一幕,会怎么想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心头惴惴,同时心里又对不按常理出牌的陈慕多了几许恼意。   刚才季准已经来了,这个陈慕明知道季准在场,还能用那么亲密的姿态,旁若无人地跟他说那些暧昧玩笑话,他不得不猜测,陈慕是不是故意的。   季准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意味不明地道:“是么。”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久纠缠,当胸腔四窜的怒火升到顶点的那一刹那,他及时把火苗掐灭,在心底告诉自己,没有必要生气,陈慕真跟李雨泽在一起了也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   去他的与他无关,李雨泽是他的好友,他关心李雨泽是应该的!想清楚后,季准面无表情地把视线平移到陈慕脸上,面上跟结了冰似的,眼珠子都不带转动一下。   “赌注是什么?”   陈慕一怔,“嗯?”   “你不是跟雨泽打赌么?”季准继续面无表情地道:“输的那一方需要做什么事?”   这季准还真是较真。   陈慕扯开一个笑,看向一边沉默的李雨泽,“我开玩笑跟雨泽说,输的那一方需要自罚三杯。”他当然不会跟季准说他对李雨泽一见钟情的谎话,还没得到季准的心,他不可能“自毁前程”,直接把季准推远。   所以他故意跟李雨泽说他是开玩笑的,以李雨泽多疑的性格,肯定不会相信这只是个玩笑。   他要的就是李雨泽的不相信。   他把对李雨泽的一见钟情归结于玩笑,李雨泽也不好跟季准多说什么,毕竟他都说是玩笑了,谁当真谁就输了。   果然,季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他的话。   张口闭口都是雨泽,明明才刚认识,搞得有多亲密一样。   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季准直勾勾地盯着陈慕,浅棕色的瞳仁泛起幽凉的光,半晌,他扯动了一下嘴角,“既然都打了赌,怎么能说是玩笑呢。”   李雨泽跟季准认识了十几年,当然能感觉到季准生气了,就是不知道,季准是为谁生气。如果是为了他,他当然高兴,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把对季准的感情说破,就是担心将来两人会做不成朋友,但如果是为了他身旁的陈慕的话……   李雨泽目光一沉,藏起了眸中刀锋般尖锐的刺芒。   听到季准说的话,陈慕挑眉,“那你想怎么做?”   “雨泽酒量不好,我替他喝。”   李雨泽阻止道:“别,你今天喝挺多的……”   季准抬手,制止李雨泽继续往下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慕,语气里带着较劲的意味,“行不行?”   “行啊。”陈慕道:“这酒先欠着吧,以后还。”   三人在阳台吹了一会儿凉风,正到处找人的姚远良掀开窗帘望了窗外一眼,看到三人,他挥了挥手,“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季准:“什么事?”   听声音,他这表弟似乎心情不太好啊。   若有所思地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姚远良笑眯眯地道:“没事,姨找了一圈没找到你,担心你,就让我来看看。”   “你就跟我妈说,我累了,休息一会儿。”他脚伤还没好,今天这种场合又不方便拄拐杖,他刚才一直在强撑。   姚远良点头答应,看向李雨泽的时候,他眼神微微亮,暗藏着雀跃跟欢喜,跟平时那个不着调的公子哥的模样大相庭径。   姚远良跟李雨泽招了招手,“雨泽,你难得回国一次,别光顾着跟季准叙旧啊,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几句话,过来,咱哥俩好好喝上几杯,顺便跟哥说说在国外的境况。”   李雨泽闻言,略有些迟疑地看向陈慕跟季准,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拾起了酒杯,微微晃动了一下杯中的红酒,姿态慵懒惬意,显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而季准则背对着他看向远处的璀璨灯火。   一个犹豫间,背对着他季准开了口,嗓音清冷疏淡:“雨泽,你先跟姚远良进去吧,知道你要回国,这小子兴奋了好几天。”   “……嗯。”   李雨泽转身走了几步,推开门,室内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姚远良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哼哼:“你小子,只有寒暑假或者是季准生日才回来,我前两个月生日,让你回来你就推脱忙,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李雨泽挤了挤唇,“我是真忙。”   目光却越过姚远良的肩膀,想再往外看一眼,姚远良向左移动两步,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的视线,“别看了,走,跟哥喝酒去,你今天不喝痛快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没回来给你过生日么,至于嘛。”李雨泽切了一声。   等到李雨泽跟姚远良离开,季准将投入夜色的目光的收回,转而盯着陈慕,“你不会跳舞?”   “现在会了。”   见陈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点都没有跟他老实交代刚才经过的意思,季准心头微恼,忽地加重语气,道:“雨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把主意动到他身上。”   他一点也不相信陈慕刚才的解释。   “怎么,你担心我把他掰弯了?”   陈慕没把季准的警告放在心上,不仅如此,他还抬起端着酒杯的右手,透明的高脚杯边缘触及季准的唇。冰凉的触感在唇间蔓延,季准的眸色愈渐冷凝,他的这个同桌,似乎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调戏他!   明明应该生气的,甚至是暴怒,他却出奇的冷静,忍耐着陈慕近乎轻佻的举止。他没有张开唇,因为一张开唇,陈慕杯中喝剩下的红酒就会度入他的嘴里。   明明气得要死,却兀自忍耐,看着这样的季准,陈慕扬了扬唇,眼里闪烁着恶作剧成功的光芒,声音却又沙又哑,带着撩人的磁性,也撩动了季准的心弦。   他听到陈慕道:“我是同性恋,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啊?”    第27章 挑拨   看不起他么?   季准怔了怔, 他不否认,当初误以为陈慕跟顾成溪在一起时,他心底确实有点不舒服,但并不是同性恋这个原因,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   季准抬眸,薄唇微动,一字一顿地道:“你想多了。”   是么?   前世明明厌恶他厌恶的要死, 好像被他喜欢是一件多么恶心丢脸的事, 现在季准跟他说他想多了, 那前世的自己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么。   陈慕扯了扯唇, 把酒杯收了回来,见季准用手抹掉唇上的酒液,他双眸倏然转浓, 换了个话题试探道:“如果, 我是说如果啊, 我真的喜欢上了李雨泽,你会怎么办?”   手上动作忽地顿住, 季准猛然抬头盯着他,眉目锋利如刀, 恨不得刺穿陈慕的皮肤,“我说了,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不要把雨泽拖下水。”   什么叫拖下水。   陈慕不以为然, 李雨泽跟他本来就是一路人,瞧季准说的,好像他有多恶贯满盈多十恶不赦一样。   低头啜饮了口红酒,酒液入肠,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习惯,陈慕揉了揉肚子,生生压抑住那股差点涌上喉咙的恶心感。   他笑:“你觉得你真的了解李雨泽么?”   季准压下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慕扶了扶额,“我头晕。”   “……”   前后话题转的太快,季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左肩传来下压的重量,他顿了顿,侧过头,就看到陈慕把头靠了他的肩上,双眼微阖,刺刺短短的头发扎在他的颈窝,又痒又麻。   指尖轻颤了一下,季准呼吸都放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硬:“喝多了吧?”   “没有。”   含糊地应了一声,陈慕用发烫的脸颊在季准的肩膀处蹭了蹭,“红酒真特么难喝。”   季准:“……难喝你还喝。”   是啊,难喝为什么还要喝。   前世跟季准在一起时,季准总会带他去高档餐厅吃饭,陈慕吃不来西餐,喝不惯红酒,但为了跟季准相配,会逼着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其实想想,他跟季准根本不是一路人,对别人而言昂贵的代表着阶层跟品味的顶级红酒,在他看来还不如几块钱的啤酒好喝。   季准对他来说就是那瓶顶级红酒。   陈慕笑了笑,“你说的对,这是我第一次喝红酒,以后不喝了。”   没听出陈慕的弦外之音,季准扳着脸,一本正经地道:“酒这东西还是少喝点,会误事。”   陈慕弯了弯眼,把脑袋扶正,“刚才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一喝酒就容易胡言乱语。”   肩膀的重量一轻,季准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莫名的有些怅然所失,就好像,希望陈慕再靠他一会儿。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季准身体一僵,狼狈低头,唔了一声算作回答。   完全忘了问陈慕刚才究竟跟李雨泽说了什么。   一句话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后,陈慕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细长的盒子,“给。”   “什么?”   季准伸手接过,就听到陈慕道:“生日礼物。”   前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早早就把礼物放到了酒店的礼物专置区,陈慕要真把礼物搁哪儿,肯定会被成堆的礼物盒给淹没,还是亲自要给今天的主人公比较妥当。   季准摇了摇盒子,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钢笔,不值什么钱。”   三百多块,买的时候他肉痛了很久。   “谢谢你的礼物。”   小心翼翼把盒子收好,季准默了默,为自己先前的话道歉:“刚才我好像有些冲动了,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也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   陈慕拍了拍季准的肩膀,“别担心,我刚才真的只是单纯跟李雨泽学跳华尔兹,我跟他之间真的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会喜欢李雨泽,因为——”   陈慕勾了勾唇,笑得痞气,眼神却是温柔似水,仿佛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汇聚在了那双璀璨如星的眼里,“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么?   季准心头微窒,忙转身避开了陈慕的眼,顺便将杯中剩下的大半红酒全部饮入腹中,因为喝的太快太急,他被呛了一下,顿时咳得满脸通红。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陈慕关心的话语,季准一边咳一边摇头,“咳咳……没事……”   好半晌,季准才止住咳嗽声。   夜风呼呼刮过,季准望了眼夜色,下意识地拢了拢双臂,“风好像变大了,我们进去吧?”   “好。”   陈慕笑着点头,没有错过季准在听到他说有喜欢的人时,眼里闪过的怔忪跟慌乱。   等到生日宴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家里有车的同学也被父母接回去,当然,嫌太晚不想回去的也可以在酒店留宿,明早再回去。   酒店离陈慕家有一段距离,没有直达的公交,而且这边打车也不方便,季准就让姚远良送陈慕回去。彼时姚远良正跟李雨泽聊着天,不想被打扰,想也不想就给拒了,“你没看我跟雨泽正聊天着嘛,你随便找个司机送他回去好了。”   先前季绍荣来说了几句开场白后,就一头扎进公司加班去了,姚馨呢,生日宴一结束,就去找姐妹通宵打麻将,再加上司机女儿发烧,对方提前回家去看女儿,季准本来是打算让姚远良送陈慕回去,自己则在自家酒店睡一晚,明早等司机来送他去学校的。   季准事先跟姚远良打过招呼的,这会儿姚远良突然变卦,打了季准一个措手不及,季准不由沉下了脸。   一旁的李雨泽见状,催姚远良送陈慕回去,他们这几人当中就姚远良有驾照。姚远良哪肯让季准跟李雨泽单独相处,说什么也不同意,正僵持不下之际,陈慕主动道:“我打车回去就好。”   季准蹙眉道:“不行,这么晚回去,我不放心。”   李雨泽听了,眸光一闪,道:“要不陈慕跟我们一块儿住酒店得了。”李雨泽的父母都在国外,爷爷奶奶的住处离这边又太远,这么晚了就不想折腾了。   季准看向陈慕。   陈慕道:“可以啊,不过我要先跟我妈打个电话,跟她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事情得到解决,季准绷着的表情有所缓和,不过仍旧没给姚远良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什么好脸色。他领着三人去了三楼的酒店套房,为了方便姚远良跟李雨泽叙旧,给两人安排的房间相邻,在走廊的尽头,而他跟陈慕,则住在了跟李雨泽他们房间相对的走廊另一头。   互相道了声晚安,陈慕回了房,给白美兰打了个电话,然后去浴室准备洗澡。把衣服脱得差不多了,陈慕打开花洒,等待热水的途中,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按下花洒跟水龙头之间的调节开关,确定水只从水龙头流出后,他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敲开了季准房间的门。   当然,敲门之前,他顺便把酒店房间提供的那瓶红酒喝了。   季准开了门,猝不及防看到陈慕此刻的模样,呆了一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有……有事?”   本来季准回了房,一直在翻来覆去思考陈慕说的有喜欢的人的那句话,他越想越心烦,没想到正主居然就出现在了门外,还……穿得这么少。   也许是太吃惊,季准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慕故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刚才想洗澡,发现不会用……”   “这样啊。”季准道:“我教你怎么用”   说着,季准两眼直视前方,跟陈慕去了他的房间,过程中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瞧上一眼。   尽管有意识地避开陈慕的身体,但眼角余光难免会瞥到什么,季准只觉得脸色发烫,身体发僵,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到热水从花洒孔流出,陈慕关了开关,憨笑着道:“季准,谢谢啊。”   “不客气。”季准埋着头,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心道,他今晚果然是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窗的缘故,房间空气干燥而闷热,季准扯了扯领带,深吸了口气,闻到了陈慕身上越发浓重的酒味,再联想到刚才进来时在桌上看到的那只空酒瓶,季准暂时忘了陈慕没穿衣服的事,语气颇为不悦:“又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   陈慕嘿嘿一笑,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他有分寸,虽然一瓶红酒下肚,脑袋昏沉,满脸红晕,但意识却很清醒。身体站的有些不稳,陈慕左右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往季准的身上倒去。   季准下意识地环住陈慕的腰,防止陈慕摔倒,掌心光滑触感让他整个人开始绷紧,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僵硬,“你是不是醉了。”   陈慕没说话,把脸埋在季准的颈部,季准想把他推开,陈慕跟个小孩一样缠着他不放手。跟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季准停止了挣扎,尽量忽略皮肤上那灼热的呼吸,梗着脖子,用哄小孩一样轻柔的语气道:“陈慕,听话,放开我,我扶你到床上去。”   陈慕依旧没有反应。   担心他是不是睡着了,季准不得不推了推他,“陈慕,陈慕?”   好半晌,扒着他不放的陈慕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抬起嫣红一片的脸,迷蒙的眼里没什么焦距,嘴里念念有词,一开始声音很低,直到季准听到了那声喃喃:“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慕本来就长得英俊非凡,此刻酒意染上他的脸,那绯红的双颊,迷离又痛苦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季准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陈慕,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言语尽失。   “为什么不喜欢我。”   偏偏陈慕还在翻来覆去念叨着这句话。   仿佛被蛊惑了一样,季准动了动唇,说出自己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他会喜欢你的。”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他是谁。   得到了这句话,陈慕缓缓笑了,然后在季准怔然的眸色的注视下,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之后发生的事就比较混乱了。   陈慕一直缠着要洗澡,季准担心他会摔倒怎么都不同意,两人相峙很久,最后季准妥协,答应帮陈慕洗澡。季准也不知道怎么帮陈慕洗完澡的,等到把陈慕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季准衣服半湿,浑浑噩噩地走出陈慕的房间,正要回自己的房,一道身影阻挡了他的去路。   季准定了定神,看到李雨泽,他一愣,“怎么还没睡?”   “忘了给你礼物了。”   把手里那只精美的礼盒递给季准,李雨泽轻声道:“生日快乐。”   “谢谢。”季准道了声谢,又问:“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啊?”   “机票已经买好了,后天的飞机。”   季准:“这么快?”   “是啊,下次见面要明年了。”   “那个……”   季准垂眸,解释道:“陈慕不会用酒店花洒,我过去教了他一下。”   如果季准头发没有那么狼狈,衣服不是皱巴巴的,李雨泽可能会相信季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可他只是季准的朋友,没有立场质问他到底跟陈慕做了什么。   当看到季准从陈慕的房间出来,他头皮嗡地一下炸了,嫉妒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能将嘴唇咧到最大,挤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   季准嗯了一声,看着手上精美的礼盒,道:“谢谢你的礼物,太晚了,回房休息吧。”   李雨泽顿了顿,说了声好,转身的一瞬,脸上的笑容退得干干净净。而季准呢,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看了陈慕的房门一眼,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陈慕躺在酒店豪华柔软的大床上,一身清爽,心情愉悦。刚才在浴室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季准给他洗澡时的尴尬跟手忙脚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还记得,上一世季准面对他的喜欢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直男,结果却在高中毕业聚会的那晚跟他上了床,后来还食髓知味,每次跟他上床都无比兴奋。   由此可见,他的身体对季准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当然,这只是他勾引季准的第一步,最好的猎人,是要会设陷阱,让猎物一步步上钩,季准就是他的猎物,这一次,他一定要季准先承认爱上他,然后把季准捧到他面前的一颗真心踩到脚下。   ***   隔天一早,陈慕四人在酒店用过早点后,陈慕就跟季准一起坐车回校了。走之前,李雨泽跟姚远良都还没起床。   经过浴室洗澡那件事后,季准总是有意无意避开陈慕的视线,话也变少了,他之前就话不多,现在整个一闷葫芦。对于季准的变化,陈慕心中有数,丝毫不提那次“醉酒”的事。   李雨在待a市呆了三天,走之前季准请半天假去机场送他。本来姚远良也要来送,不过他学校有事,需要先回学校一趟。   此刻两人随意闲聊了两句,提到陈慕时,李雨泽犹豫了一下,道:“你那个叫陈慕的同学……”他故意停顿。   “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如果是以往,李雨泽不愿多说,季准不会多问,但这事跟陈慕有关,季准忍不住就想知道,于是他问:“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李雨泽为难道:“我看你跟陈慕关系好,本来是不想多说什么的,但是前天在酒店阳台,他……”李雨泽欲言又止。   见他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季准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   李雨泽咬了咬唇,“我那天教他跳舞,他离我很近,还摸了我。”   “……”   “可能是我太过敏感了,他应该是不小心的。”李雨泽慢吞吞地道:“只是那么敏感的位置——”   季准一脸冷然,打断道:“好了,我要回学校了。”   “嗯。”   季准:“到了国外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季准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走了几步,李雨泽叫住了他。   季准脚步微停,半转过身,目光沉静而幽深。   “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不要告诉陈慕。”李雨泽轻声道:“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陈慕他不是故意的。”   “别多想。”季准目光沉沉,“应该是误会。”   听到这话,李雨泽笑了一下,垂下眼敛去眸中的嫉恨,“嗯。”他跟季准认识十多年,没想到季准居然会为只认识几个月的陈慕说话,看来他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那天陈慕说对他一见钟情,以开玩笑的名义,李雨泽不知道陈慕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不管陈慕是不是真喜欢他,他都要阻止季准跟陈慕的关系越来越好。   所以泼脏水这种事,陈慕,对不起了。   回学校的途中,季准脑海里一直闪过李雨泽临走之前说的话,李雨泽强调了好多次可能是他想多了,即使季准打断了李雨泽的话,心底难免还是会猜疑,陈慕是不是真的有对李雨泽不规矩。   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也许,真的只是误会一场吧。   ***   陈慕觉得季准从机场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他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季准看着他的眼神里总有种审视的意味。   知道李雨泽的为人,陈慕很快就联想到季准的不对劲是不是跟李雨泽有关,李雨泽是不是跟季准说了些什么?   果然啊,不能对李雨泽掉以轻心,走之前还不忘坑他一把。   这么想着,陈慕扬了扬唇,索性直接问:“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   季准想起了陈慕那晚跟李雨泽共舞的画面,又想到李雨泽走之前的那些暗示,心底莫名有些烦躁。一方面他相信陈慕不是那样的人,另一方面又觉得李雨泽不会说谎。   李雨泽自己都不确定陈慕是不是故意的,所以,应该真的是李雨泽想多了吧。季准在心底替陈慕做着这样的辩解,只是难免会心存芥蒂。   将季准紧皱的眉心跟挣扎的眼神收入眼底,陈慕默了默,道:“有什么话你不妨对我直说。”   “嗯?”   季准抬头看他。   难道陈慕看出些什么来了?   陈慕试探道:“雨泽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   “没有。”   本来陈慕还在怀疑,听季准这么迅速否认,他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陈慕道:“其实那天我跟李雨泽开了个玩笑。”   “嗯。”   “我跟他说,我对他一见钟情。”   季准一脸愕然:“啊?”难为他平时一副冷漠禁欲面孔,此时做出惊愕的表情时,表情幅度略大了点,看着莫名有些滑稽。   “本来觉得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就没有告诉你。”   从季准惊愕的神色中,陈慕很快就反应过来李雨泽跟季准说的不是这件事,他不慌不忙地接续:“怎么,难道他没跟你提这茬?”   当然没有!   意外从陈慕嘴里听到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季准哪管李雨泽说的那些话,怒火蹭蹭蹭地往头顶冒,几乎称得上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前天还跟我没打李雨泽的主意!”   这句话音调太大,在图书馆复习的其他学生唰唰唰朝两人的方向看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众人马上联想到了三角恋、两男争一女跟情敌一类的关键词。   与季准火冒三丈的态度相反,陈慕无视吃瓜群众投来的关切目光,气定神闲地转着笔,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我是没打他主意啊。”   “……”   “我跟他说了是玩笑,他也知道。”   听陈慕三言两语地谈论起这个对季准而言不能称为笑话的话题,怒火差点烧掉季准的理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厉色一扫,嗖嗖嗖朝周围放冷箭,众人不敌他那吃人一样的恐怖眼神,忙低下头,耳朵却齐齐支着,看能不能听到更加劲爆的八卦。   季准收回视线,声音刻意压低,从鼻腔里发出一句透着鄙视的话:“所以,李雨泽说你吃他豆腐的事是真的了?”   这一刻,季准完全忘了李雨泽交代他不要说出去的事,一心只想弄清陈慕嘴里的一见钟情到底是不是玩笑。   “……”   这个李雨泽果然够阴险,够卑鄙。   “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陈慕不搭腔,以为他是做贼心虚,季准气的面色铁青,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当然不是真的。”   陈慕飞速转动脑筋,以季准现在对他的态度,如果他否认,季准未必会信他,还不如——   陈慕顿了顿,道:“学跳舞嘛,免不了会有肢体接触,李雨泽真觉得被冒犯了,那你代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雨泽走时本来就没把话说死,现在听陈慕这么一说,季准觉得这当中可能真有误会。不过,一见钟情这事儿,陈慕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你那天是怎么跟李雨泽说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活像个捉奸的妒夫。   陈慕只好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跟季准说了一遍,末了,他还补充一句:“那天喝了不少酒,有些话记不清了。”   “……”   季准一字一顿道:“总之,我不准你喜欢他。”   不准,呵,怕白月光被他勾走?他陈慕还偏要“喜欢”李雨泽。   好好的午休复习时间,浪费在了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中。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季准都没搭理他,虽然吃饭照常,图书馆照上,但季准从不跟多他说一句跟学习无关的废话。   陈慕注意到他送季准的钢笔季准还在用,也没太担心,他了解季准,如果季准真不原谅他,肯定会把他送的钢笔扔垃圾桶。   期中成绩出来,陈慕一窜进了班级前二十五名,年级排名又提升了一百多个名次。班主任赵志国很高兴,他再也不用担心陈慕拖他班级后腿了,当众在课堂上对陈慕大肆表扬一番。   陈慕谦虚了两句,不敢在学习上松懈,他的目标是a市两所顶级的大学之一。当然,这个目标离他还很远,但他都能重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很快,冬季校运会即将来临。   班里同学对于运动会并不积极,赵志国看陈慕个高腿长,身形矫健,强迫他报了男子800米、4乘100米接力还有跳远三个比赛项目,而季准身为班长,要起带头作用,就勉为其难报了个铅球。   体育课跟晚上放学半小时,他们会去操场训练,赵志国为此还自掏腰包请他们吃点心。   隔壁班的顾成溪也被拎来训练,陈慕一问,得知顾成溪跟他报名的项目差不多,男子800米他们还是对手。   陈慕笑道:“到时候赛场上我可不会让你。”   顾成溪也笑,一张酷脸笑成了哈士奇,“我也不会让你。”   扔铅球这边,季准一边甩着胳膊,做热身运动,一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往操场的跑道瞄去,这次他戴了眼镜,陈慕跟顾成溪相视一笑的画面,跟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次期中考试,年级成绩顾成溪仍然排他后面,但分数只差了五分,季准不满意,再加上顾成溪跟陈慕交情好,有顾成溪在,陈慕望都不望他一眼,季准对这个顾成溪是越发的看不顺眼,暗暗下定决心,期末考试要发力,一定把顾成溪远远甩在身后。   “季准?季准?”   就在他想的入神之际,耳边响起他的名字,季准收回视线,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尤其是体育老师,睁着小眯眼,开他玩笑:“看操场哪个美女呢,这么专心,铅球都不扔了。”   季准:“没,我在欣赏风景。”   第28章 二更   接到姚远良的电话时, 季准正看着李雨泽被护士推进急诊室。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衬衫,来往的行人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礼,季准疲惫地闭了闭眼,伸手想要抚上抽痛的眉心时,他看到了满手干涸的血迹,殷红的血色顺着指甲渗进了指缝里,眼里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正打算拐去洗手间把手上的血迹洗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李雨泽生命垂危, 他根本没什么心思接电话, 然而手机铃声跟催命符一样, 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季准不耐地掏出手机,想把电话掐了, 却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忽然顿住。   是姚远良打过来的。   这个时候, 姚远良应该在送陈慕去精神病院的路上, 为什么会打给他呢?   季准怔了怔,手指轻轻一划, 在屏幕上留下一抹血色的涂鸦。   “喂?”   “季准,陈慕跳车了。”   电话里传来姚远良慌张而焦急的声音。   听到这个消息, 季准心头一窒,恰巧这时又一名病人被推了进来,季准没注意,被人撞了一撞, 手机啪的一声被甩飞出去,撞到墙上,然后又弹回了地上。   电话就这么断了。   季准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躺在地上的碎了屏的手机,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陈慕跳车了?怎么可能,陈慕是他亲自绑上车的,还有姚远良看着,他怎么可能跳车!   一向平静冷漠的像戴着面具的脸上龟裂了一个缺口,那一刹那,季准茫然地眨了眨眼,脸上不合时宜地闪过怪异而古怪的冷笑。   一定是假的。   那个男人卑鄙又狡诈,还说要一辈子缠着他,怎么可能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跟他抗争。   脸上扯开僵硬扭曲的笑,季准迅速把那只手机捡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指腹按下开机键,等到那只破损的手机开了机,季准想把电话回拨过去,却发现手机触屏失灵了。   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一层薄汗,见手机没有反应,他当机立断,问旁边人借了手机,然后给姚远良打了过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铃声每响一声就拉扯着他的心弦,季准面无人色,沉默地等待着,每多等一秒,他的心就多受一秒煎熬。仿佛有一个世界那么长,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没等姚远良开口,季准声息急促:“陈慕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慕他……”   电话那头,姚远良的声音很沉重,说话吞吞吐吐。   季准的心忽地如坠冰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担心陈慕的安危而心痛的像是要死掉。   姚远良的话像是对他的一种宣判,在给他定罪之前,他跟陈慕这分分合合的十年,在他脑海中一帧帧走马观灯地闪过……   还记得十年前,他跟陈慕第一次相遇时,陈慕正在勒索一个瘦小的男生,瘦小的男生毫不犹豫就把钱拿了出来,陈慕熟练地数着钞票,把钱揣兜里之前,季准看到陈慕抬眸,对着一张百元大钞狠狠亲了一口。   当时他在心底嗤笑之余,留意到了陈慕那英俊飞扬的眉眼。   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上学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后续,那个混混,居然成了他的新同桌。他承认,他很不喜欢这个同桌,不思进取、翘课打架,标准的坏学生,却靠着关系硬塞到了他们班级。   他看不惯陈慕,又不能对陈慕对什么,只能一次次忍耐。   班主任跟各科老师也对陈慕很是头疼,但碍于陈慕那个神秘亲戚给学校捐了一个图书馆,没有哪个老师敢劝退陈慕。   本来季准以为只要把旁边这人无视就好,可他低估了陈慕的恶劣,陈慕似乎很喜欢逗他,没事就让他笑一笑,就跟逗个宠物似的,让他烦不胜烦,更让他恼火的是,每次他生气地绷不住表情时,陈慕总会笑的特别开心。   他觉得陈慕有病,跟他八字犯冲,几次三番跟班主任提出调座位,都被班主任以关爱新同学为由拒绝了。   有时候陈慕也会问他:“你为什么讨厌我啊?我觉得我这人性格挺好的,长得也不差,学校好多女生给我递情书来着。”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早在第一次看到陈慕勒索低年级学弟时,他就讨厌他,后来看到那个学弟没出息地当陈慕的跟屁虫,主动给陈慕钱后,他对陈慕的鄙视达到了新的高度,连带着也看不起那个叫萧子川的窝囊废。   他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虽然看不惯这种恶劣行径,但他也不会出手干涉。只要陈慕不惹到他头上,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后来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陈慕被人围殴,那一刻他心底是痛快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陈慕栽了是迟早的事。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他最后望了陈慕一眼,却发现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   额头的鲜血渗进了那双漆黑幽沉的眼里,染红了眼白,总是满不在乎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三分了然七分嘲讽,仿佛认定他是个见死不救的胆小鬼。   说不出当时心底是什么想法,那一刻,季准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报警。   如果他知道陈慕会为此而缠上他的话,他绝对不会救陈慕。   然而没有如果。   自那件事后,陈慕一改先前对他戏弄的态度,还给他主动带饭,人也规矩了很多,不怎么跟校外那些混混来往,当然,在学习上仍是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陈慕有偏见的话,那在后面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发现陈慕其实也有闪光点,比如讲义气、知恩图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一阵子,他提出给陈慕辅导功课,结果陈慕摆摆手,说他不喜欢读书,打算一毕业就找工作。   两人对于未来的发展规划不一致,陈慕既然不想上大学,那他也不强求。   本来他跟陈慕的关系有所缓和了,结果有一次,陈慕把他堵厕所,跟他告白了。陈慕在学校确实挺受女生欢迎的,长得帅又会打篮球,女生似乎总会被陈慕那样略带痞气的坏男生所吸引,当然,他行情也不差,优等生,成绩年年排年级第一,是老师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季准从小到大收到无数情书,被很多女生当面告白过,却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告白,尤其告白地点还是在厕所。   那时他第一反应是陈慕又在开玩笑了。   陈慕也没解释,直接凑过来,对着他的嘴唇狠狠亲了一口,分开的时候,还发出一个暧昧的“啵”声。   那是他的初吻。   他面色铁青,二话不说给了陈慕一拳,之后两人的关系重新降到冰点。   因为姚远良早早就跟他公布了性取向,季准对于同性恋并不排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搞同性恋。他妈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娶个名当户对温柔贤惠的妻子,他也是这么一步步规划的,没想到陈慕成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的那一个意外。   他又开始讨厌陈慕了。   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季准觉得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他觉得陈慕就是个祸害,如果陈慕不跟他表白,如果陈慕不亲他,他跟陈慕就还是同桌,他就不会在看到陈慕的嘴唇时,像被火烧着一样迫不及待地别开目光。   姚远良说看到陈慕跟萧子川走的很近,还看到陈慕跟萧子川抱在一起,姚远良让他不要把陈慕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这个圈子乱的很,认认真真奔着结婚谈恋爱的同志情侣屈指可数。   姚远良还说,陈慕他啊,就是故意撩他,把他当备胎,不是真心的。   照理说听到这些话,他应该松一口气才是,毕竟被一个同性恋盯上或者意淫确实是一件挺恶心的事,可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里有些堵,尤其是陈慕跟他告白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真如姚远良说的那样,陈慕就是故意撩他,而不是真看上他了。   季准觉得自己也有病。   陈慕越是对那件事只字不提,他就越是挠心挠肺地想知道陈慕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边把陈慕当空气,一边焦心地等待陈慕跟他解释,结果陈慕跟以往没什么两样,打架翘课还有……泡妞。   有一次他逛商场,看到陈慕在扮玩偶哄一个漂亮女孩子开心,他气的脑壳差点都掀飞了,强忍着上前去把陈慕那个男女通吃的花心贱男胖揍一顿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加快速度离开了商场。   自那以后,他连看一眼陈慕都嫌脏了他的眼。   之后高三一整年,他基本都没怎么跟陈慕说话,包括高考填报志愿,他也没有跟陈慕有丝毫的交流。他知道,陈慕那个只知道打架泡妞泡仔的家伙,根本考不上大学,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是啊,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果高中毕业聚会那天,他没有鬼迷心窍的话。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参加聚会的同学哭哭笑笑,要么抱着人痛哭,不舍分离,要么拿着话筒唱着撕心裂肺的情歌,场面一度喧嚣又混乱。   陈慕喝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有女生劝他少喝点,陈慕笑着说他酒量好,喝高了,陈慕顶着张猴屁股似的脸,端着酒杯跟他敬酒,祝他前程似锦。   也许是离别在即,陈慕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他就跟陈慕喝了几杯。   到后来,在座的大部分男生都喝多了,烂醉如泥,吐得到处都是。季准作为还算清醒的少数成员,当然要负责善后,帮人叫出租车把人送回家。   轮到陈慕时,季准不知道陈慕家在哪里,问了一圈没人知道,问陈慕,陈慕就冲着他傻笑,显然喝迷糊了,没办法,他只能跟几人合力把陈慕抬到ktv楼上的酒店,临时开了间房。   出于同桌情谊,他没有马上就走,而是选择留下来照顾他。   喝醉了的陈慕脸儿晕红,唇瓣润泽,眼神迷离又沁着水光,哪有平时惹人厌的样子。联想起陈慕对他做的那些恶劣事,季准心头火起,掐住陈慕的脸,把他的脸故意挤出奇形怪状的样子泄愤。   陈慕不躲不闪,眼神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清澈纯净,觉得疼了,就抓住他的手指,不许他再掐他脸。   被酒液润泽过的唇瓣微张,偶尔从嘴里发出“嘶”声。   这样的陈慕,跟平时那个嚣张跋扈的臭小子完全不同,季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当初说喜欢我,是真的么?”   喝醉的人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哪能回答他的问题,不仅如此,陈慕还把的手指当成糖果啃。心里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断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病了。   身体违背了意识,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朝陈慕俯下了身。陈慕一定给他下了蛊,自从高二下学期的那个吻后,他就忍不住在意起陈慕,明明应该讨厌陈慕的,可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偷看陈慕,有时候陈慕旷课没来上课,他一整节课都会心不在焉,满脑子在想陈慕在做什么。   他只觉得身体发热,脑子发胀,隐约意识到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浑身一颤,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对陈慕,一个酒鬼产生欲望。   想要逃离,脚下却生了根。   然后,就此沉沦。   ……   而十年后的今天,他终究没有逃过审判,姚远良的声音清晰灌入他的耳膜。   “季准,陈慕跳车了,医生宣布当场死亡。”   嗡嗡嗡。   姚远良之后说的话他听不到了,脑海里始终回绕着当场死亡那四个字。   他是在做梦吧?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吧?   陈慕刚才还活生生地站在在面前,他还跟陈慕说要等他,怎么可能转眼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呢?   他都做好了不管李雨泽是死是活,他都要尽全力保护陈慕的准备,老天不可能给他开这个天大的玩笑的。   对,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第29章 校运会   为了近距离欣赏风景, 季准扔完铅球,重新排队的时候,两腿自发地往陈慕那边移去。体育老师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季准充耳不闻,脚下步子移动的更快了,近乎小跑着往陈慕那厢跑去。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一声口哨凭空窜出,季准身体一顿, 原本在跑道上谈笑风生的两人咻的一声, 跟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弹出, 一起出发的还有其他跑道上的学生。   季准:“……”   教练吹着口哨朝他走过来, “别杵在这儿,妨碍选手训练,一边去一边去。”为了最大限度的提高学生的运动能力, 学校一般会把各个班的优秀选手选出来一起比赛, 所以陈慕跟顾成溪明明不是一个班, 却能在一起训练。   季准默默后退,直到退到跑道最边缘, 然后静止不动,目光有意识地追随着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陈慕。他虽然戴了眼镜, 但距离稍远,看不清陈慕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陈慕身上的那件红色的卫衣,火一样耀眼, 遥遥领先其他对手。   那一刻,季准忽然觉得陈慕在跟风赛跑,他是那么的明亮闪耀,那么的迅猛矫健,季准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同桌那么优秀。   等到陈慕一阵风似的从他身旁掠过,扬起他的衣摆,季准下意识地想要喊加油,身旁的女生们校他一步发出了兴奋嘹亮的尖叫声:“陈慕,你好帅啊!!!”   “……”   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已经跑到终点的陈慕把脸从毛巾里抬起,往季准这边望了一眼。   季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莫名期待陈慕能看到他,然而女生们太过凶猛,毫不客气地把他挤到了身后。陈慕看到那群为他欢呼的女生,扬了扬唇,冲她们比了个飞吻,一时间,尖叫声差点没把人耳朵震聋。   季准不高兴了。   怎么说他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不在少数,可就在刚才,人群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陈慕身上。   等陈慕跑完了,那些女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存在,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殷勤地给他递水,季准一律冷着脸拒绝了。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些花痴女原本是想把水给陈慕的,只是给陈慕送水的人太多,她们才退而求其次把水给他。   季准面色难看,愤而转身,重新回到扔铅球的场地。   同学张耀阳拱了拱他肩膀,问他刚才去操场看哪个美女了,季准不客气地回了句看猪头后,拿起铅球,蓄力一扔,结果成绩出奇的好,第一轮季准扔了个倒数,第二轮居然一跃排到了前三。   体育老师朝他竖起大拇指,“不错嘛。”随即跟其他学生道:“人的潜力是无穷,你们要向季准同学看齐。”   季准默不作声,脑海里却闪过陈慕跟顾成溪跑到终点后,两人相拥的画面。   顾成溪不就是跑的快了点么,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脚伤还没完全好,他绝对不会比顾成溪跑得慢。季准扳着张面瘫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周围人不敢跟他搭话,等要进行第三轮训练时,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体育老师撒谎,说腿伤犯了,要休息,体育老师关心了两句,问要不要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季准摇头拒绝,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下,发现目标后,他毫不迟疑迈开了腿。   体育老师纳闷:“不是腿伤犯了么?”怎么走这么快?   这一厢,季准直奔目标,眼看着快要接近陈慕时,又一个碍眼的家伙先他一步靠近了陈慕。萧子川一脸崇拜地看着陈慕,“陈慕,你刚才太厉害了,简直跟飞人一样。”   陈慕笑了笑,转而拍了拍顾成溪的肩膀,“你小子,跑的挺快啊,我刚才差点被你追上了。”   “你就谦虚吧。”   顾成溪甩了甩被汗打湿的额前碎发,把头发往后捋,“我已经拼尽全力了,还是追不上你。”头发捋到一半,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人影,顾成溪呦了一声,跟陈慕抬了抬下巴:“有人找你。”他知道季准跟陈慕关系不错,季准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来找陈慕的。   陈慕闻言,眉头一挑,转头看去,见是季准,他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找我的?”   季准道:“没有,我脚伤犯了,先回宿舍休息了。”   陈慕说了跟刚才那体育老师一样的话:“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季准吐出俩字:“不用。”   走之前,他冷冷地撇过萧子川跟顾成溪,像是骄傲的孔雀,挺直背脊,转身离开。   顾成溪一脸莫名,“我怎么觉得季准在瞪我?”   萧子川缩了缩肩膀,点头附和:“季学长眼神好凶。”   顾成溪是同性恋,对男男之间感情比较敏感,他注视着季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男生宿舍又不是往这儿走的,他跑这儿来干嘛?”   唯一没说话的陈慕眼神一闪,说了个没人相信的理由:“估计是走错路了吧。”   ***   本来季准没把集体荣誉当回事,扔个铅球重在参与,然而顾成溪在跑道上矫健飞奔的身姿严重刺激到了他,接下来的训练日子,他玩命一样练习扔铅球,发誓一定要在校运动会上拿奖。   他要让陈慕看看,其实他一点也不比顾成溪差。   季准跟陈慕的交流依旧仅限于学习讨论,陈慕偶尔跟他说冷笑话逗他,季准每次都扳着脸,就是不笑,次数多了,陈慕不搭理他了,季准又会瞎想陈慕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陈慕背着他勾搭李雨泽,跟李雨泽乱开玩笑,他都没有生太多气,只要陈慕跟他示弱道个歉,并保证下次不再犯,他就原谅他了。偏偏陈慕对这件事不上心,或者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也不道歉,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生气。   季准越想越恼火,真想不给陈慕辅导功课了,当他自生自灭去。陈慕当然不会自生自灭,没了季准,陈慕还有补习班老师,还有顾成溪,季准深切知道这事儿威胁不到陈慕,只能悻悻地打消这个想法。   很快,冬季校运会在十二月中旬如期举行。今年的校运会比往年来的晚,不过学生们对运动会的热情不减,场上的欢呼声不绝如缕。   季准的铅球安排在第二天,第一天没他什么事,就去看了陈慕比赛。当然,他不想让陈慕知道他去了,就躲在了人群后面围观,预赛很顺利,陈慕轻轻松松就得了小组第一,顾成溪没跟陈慕分一组,也是小组第一。   之后两人顺利进入了半决赛,分别取得了良好的名次。   陈慕身体素质很好,同一天他还进入了跳远半决赛,至于接力,班级其他人拖了他后腿,止步于半决赛。   第二天,季准早早比完了铅球,拿了个第三,然后被赵志国叫到校广播站,为班级呐喊助威。季准有些不情愿,今天是陈慕男子800米决赛,他不想错过那么精彩的时刻。后来赵志国嫌他语气不够深情饱满,不能鼓舞人心,找语文课代表把他换下,季准这才得了空赶往操场。   到的时候操场的铁丝网外人满为患,得亏季准个子够高,扬起脑袋就能看见操场里面的场景。也真是赶巧了,他来的时候,陈慕还没跑,在五号跑道候着。   季准松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慕。跑道上一溜儿的大长腿,陈慕却是当中最耀眼的存在,只见他穿着单薄的夏季运动服,背上贴着白底黑字的号码牌,成竹在胸,嘴角挂着蜜汁微笑。   还没比呢,能不能别这么自信满满,万一输了多丢人,季准轻哼了一声,眼神却没从陈慕身上移开半秒。   等到枪声一响,所有人开始发力,拼命往前冲刺。   陈慕刚开始出现了失误,最后一个出发,只一瞬间就落在了最后。季准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两手下意识攥紧,班级同学疯狂地为陈慕加油,季准一开始还能克制,后来看到陈慕一连赶超了前面好几个人时,终于控制不住地跟着班级同学一起为陈慕加油。   一个、两个、三个……   当陈慕离排在第一的顾成溪只有一个身位的时候,终点已经近在眼前。   最后那五十米冲刺,很多选手都累得气喘吁吁,陈慕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眼看着即将赶超顾成溪,胜利就在眼前,意外发生了。   顾成溪摔倒了。   本来陈慕只要继续跑下去,他就是第一名,但顾成溪倒地的那一瞬,陈慕下意识地看了顾成溪一眼,见顾成溪面色陡然一白,他步子慢了半拍,身边的选手绕过他俩,轰隆隆地跑向了终点。   陈慕蹲下身,察觉顾成溪表情不对,不由关心道:“没事吧?”   顾成溪满脸冷汗,强压着痛苦冲陈慕勉强一笑:“我的左手动不了了。”   左手动不了?陈慕一惊,忙把顾成溪扶了起来,旁边的裁判跟老师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陈慕跟他们说明情况后,众人赶紧把顾成溪扶去医务室。   季准站在原地,耳边是班里同学带着遗憾的话语,他脑海里反反覆覆闪过陈慕在顾成溪身旁停下的那一幕,明明只要不到两秒的时间,陈慕就能获得胜利,却因为顾成溪的那一跤,止步在终点前。   顾成溪对陈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30章 分手   顾成溪这一跤, 把胳膊给摔断了。   校医务室医生初步诊断后,建议把人送市医院确诊,隔壁班班主任亲自开车把顾成溪送去医院。从校医务室出来后,陈慕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冷,为了在跑道上有更好的发挥,他身上穿的还是夏季的运动服。   陈慕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没走几步, 就看到季准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阳光打在季准的眼镜镜片上, 给镜片镀上一层光, 陈慕看不清他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神, 但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能把人冻穿的寒意。   季准在生气。   陈慕顿了顿,迈开步子走到季准面前,视线跟季准冰冷而漠然的目光相对, “抱歉, 刚才事出突然, 没能跑完全程。”   “这句话你不应该跟我说,而应该跟全班同学说。”   “我知道。”陈慕点头, “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季准薄唇微抿,盯了陈慕片刻, 突然道:“你刚才完全可以等拿到第一了,再回头去扶顾成溪,根本就不需要耽误多少时间。”   陈慕弯了弯唇,不好意思地笑笑, “当时没想到这一点。”事后他仔细想了,确实跑完了再去看顾成溪也来得及,只是当时看顾成溪表情不对,他忘了是在比赛,一切都是出于本能。   听了陈慕的解释,季准仍是皱着眉,瞟了眼陈慕身上那件单薄的短袖,一声不吭把身上的校服脱了扔给他,“先穿上吧。”   顿了顿,他声音没有起伏地补充了一句:“接下来还有比赛,别感冒了,影响发挥。”   “谢谢。”   季准里面是白色衬衫搭配米色毛衣,外加深蓝色的校裤,脱了校服也不会多冷,陈慕就先把季准的校服套上了。校服上残余着季准身上的温度,挡住了料峭的寒风,陈慕身体不再那么僵冷。   往操场走的时候,季准问陈慕顾成溪受伤情况,陈慕照实说了,季准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没之前那么严肃了。本来见陈慕这么关心顾成溪,为了他连比赛都不顾了,季准心底确实是气的,现在知道顾成溪受伤挺严重的,他也不能那么小家子气,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   毕竟跟断胳膊断腿相比,运动会确实不是那么重要了。   回了赛场,陈慕跟班主任还有同学说明情况后,众人虽然为刚才那场比赛可惜,但还是表示理解,并安慰他继续准备接下来的赛事,不要给自己压力。   好在陈慕比较给力,在之后的跳远比赛中拿了个第一,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遗憾。   ***   因为赛场上的那一扶,陈慕跟顾成溪的绯闻重新被提起,陈慕无惧流言蜚语,把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   顾成溪就比较倒霉了。   他在赛道上的那一摔,除了把胳膊摔断外,也把跟苏谦宇的两年感情给摔没了。顾成溪跟陈慕的同性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苏谦宇担心哪一天绯闻会波及到他身上,他思考再三,最终痛下决心,跑去医院病房跟顾成溪提了分手。   陈慕去医院探望顾成溪时,不凑巧就撞见了苏谦宇跟顾成溪提分手的那一幕。   他虽然没有见过苏谦宇,但之前听顾成溪提起过,那时候他还挺佩服他们,能在流言蜚语中坚守本心,不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没想到就被打脸了。   陈慕悄然把门阖上,只露出一条狭小的缝隙,苏谦宇优柔而痛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了他的耳里。   “成溪,我真的受不了了,你怎么骂我怎么怪我都没关系,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自从你的性取向被当成谣言一样传遍学校,我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我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知道我跟你是恋人,坐实了同性恋的身份后,我们会遭受多少人厌恶跟鄙视的目光。”   顾成溪阖上眼,遮去了眼里的疲色。   他跟苏谦宇的感情让他觉得很累,现在苏谦宇主动要跟他分手,他心里居然觉得很轻松。他没有挽留苏谦宇,声音说的很慢但很坚定:“你既然要跟我分手,那我成全你。”   没料到顾成溪居然这么答应的这么痛快,苏谦宇噙着泪水的眼眸怔了一怔,随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成溪,谢谢你。”   顾成溪仍然闭着眼,不想看苏谦宇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他语气泛冷,话里透着一丝决绝:“苏谦宇,这是最后一次。”   苏谦宇咬了咬唇,然后就听到顾成溪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我之前就跟你提出分手,你苦苦哀求,求我不要跟你分手,跟我说你知道错了,你一直这么反反复复,挤出几滴眼泪让我心软,但我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   “成溪,我……”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次次让我失望,就连当初我们在一起,也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顾成溪心灰意冷,打断道:“这次分手是最后一次分手,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等你踏出这扇门,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彻底结束吗?   眼泪重新涌出眼眶,但这一次,顾成溪不会再像往常那样安慰他了,苏谦宇心底袭来针扎般的痛苦,他不得不捂住心口,颤着声道:“成溪,跟你分手不是我的本意,我还是爱你的,如果将来有机会,我——”   “成溪。”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温柔而低沉的声音。   苏谦宇一惊,脑海里一片空白,近乎惊恐地瞪着倚在门口的陈慕,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不是听到了他跟顾成溪说的话了?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苏谦宇面色惨白地后退一步,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床上的顾成溪,“成溪,他……”   陈慕勾起嘴角,幽沉的黑眸浮起冷酷的笑意,“跟你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陈慕,成溪他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原来他就是陈慕。   有一阵子顾成溪每天都往图书馆跑,说是要给新认识的一个朋友辅导功课,当时苏谦宇虽然也想跟着去,但害怕被人发现他跟顾成溪的关系,就一直忍着没去,   后来他在路过一班窗口时,听到有人叫陈慕的名字,曾远远看过一眼,当时因为心虚,就匆匆一瞥看到了陈慕的侧脸,虽然只是个侧脸,但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艳了。那阵子他正跟顾成溪闹矛盾,自从见过陈慕后,心里的危机感迫使他主动跟顾成溪求和。   没想到这一次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陈慕遇见。   陈慕笑着做完了自我介绍,绕过呆愣的苏谦宇走到顾成溪身边,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上,毫不避嫌的道:“成溪,我来看你了。”   看到陈慕来了,顾成溪原本冷肃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人来了就行了,以后别给我买什么水果了。”在跟陈慕的相处中,他能够感觉到陈慕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   陈慕笑了笑,坐在顾成溪的床边,旁若无人地道:“来看男朋友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口,别说是苏谦宇了,就连顾成溪本人都愕然地瞪大了眼。好在陈慕移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顾成溪的脸,苏谦宇并没有看到顾成溪此刻惊愕怪异的表情。   本来苏谦宇自知对顾成溪有愧,顾成溪对他说多决绝的话他都一概受着,没想到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原来顾成溪早就跟陈慕暗度陈仓,原来传言都是真的,难以置信的事实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苏谦宇憋红了脸,指甲嵌进掌心也不自知。   “顾成溪!”   苏谦宇愤怒地低吼道:“虽然我之前确实对不起你,但你也背叛了我,我们之间两清了!”   顾成溪没说话。   被背叛的怒火促使苏谦宇一改往日的软弱,他通红着眼,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这两人,“顾成溪,你放心,这次我们之间真的完了,我绝对不会再反反复复,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心痛的快要窒息,苏谦宇心里却还是想听顾成溪的解释,然而,顾成溪依旧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默认,再看陈慕,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顾成溪的身边,深邃的眉眼一派悠然笃定。   仿佛认定他不是他的对手。   苏谦宇猛地闭了闭眼,狠狠瞪了那对“狗男男”一眼,以失败者的姿态狼狈退出。   砰地一声,病房门被用力阖上,陈慕垂眸,对上顾成溪复杂难言的眸色,他慢条斯理拿了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道:“对付苏谦宇那种人,就应该用非常手段,不然他以后还会来纠缠你。”   “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手里的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陈慕眼睫微垂,语气听上去极为无辜:“我也没说什么啊,男朋友,你不是我的男性朋友吗?”   这话还真没毛病。   即使刚才才受到失恋的打击,听到陈慕这句投机取巧的话,顾成溪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不管是因爱生恨也好,伺机报复也罢,总之,苏谦宇把顾成溪跟陈慕是同性情侣的事情捅了出去,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第31章 玩笑   苏谦宇现在跟顾成溪分了手,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跟顾成溪的关系了,而且顾成溪之前的同性恋谣言从来没有波及到他身上,即使顾成溪把他们之前的关系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本来陈慕跟顾成溪的绯闻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经过苏谦宇这么一渲染,几乎闹得全校皆知,不过谣言始终是谣言,没有任何证据, 所以陈慕并不担心。   季准表面上没说什么, 心里却很闹心。   之前陈慕跟顾成溪闹绯闻, 源于顾成溪本来就有同性恋的传言, 陈慕跟他走得近,才会受到波及,现在据说时间跟地点都有了, 事情听着挺真的, 即使季准心底不怎么相信, 难免还是会有所怀疑。   与其这么自我纠结下去,还不如与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因为谣言传的人太多, 最初的谣言传播者被模糊掉了,季准花了很大一番工夫, 才找到谣言的发起人——苏谦宇。   季准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半天,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翻出了对苏谦宇的印象。那天撞破顾成溪跟苏谦宇的奸情后,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 他一心想着要替陈慕声讨顾成溪这个渣男,倒是把苏谦宇这个关键人物给忽略了。   只是苏谦宇不是顾成溪的恋人吗?为什么要散布对顾成溪不利的谣言?   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季准找到苏谦宇的宿舍,把人叫出来谈话。苏谦宇一看到季准,跟兔子见了鹰一样,吓得面色发白,路都不会走了。季准是唯一知道他跟顾成溪关系的人,苏谦宇当然心虚了。   季准语气冷淡:“我有话想要问你。”   宿舍的其他男生好奇地朝门口张望,奇怪于苏谦宇是怎么跟一班的季准搭上关系的。苏谦宇虚弱地靠着墙壁,蠕动着发白的唇:“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这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还真像是生了病。   季准目光一寒,声线冷冽生寒:“那我们就在这里说好了,那天晚上——”   苏谦宇吓出了身冷汗,赶紧打断道:“我们出去说。”   季准两手插兜,敛去眸中的寒光,转身走在前面。苏谦宇咬了咬唇,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准后面。两人去了宿舍顶楼天台,寒风飒飒中,苏谦宇外套落在了宿舍,身上就穿了件毛衣,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身体瑟瑟发抖。   “说吧。”   他听到站在他身旁的季准道:“陈慕跟顾成溪在一起的谣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谦宇忽然想起当初季准撞见他跟顾成溪在小树林的一幕时,差点跟顾成溪打起来,虽然后来证明是误会一场,但季准能为陈慕打抱不平,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陈慕跟顾成溪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了。   本来他不想做的这么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真心对顾成溪,顾成溪却背着他跟陈慕在一起,还故意骗他说跟陈慕只是好朋友,他咽不下这口气,头脑一热,为了报复顾成溪就把事情捅了出去。事后他脑子清醒后,就开始后悔了,同时抱着侥幸的心态,安慰自己说是顾成溪对不起他,他做的没有错。   本来他想着没有人知道他跟顾成溪的关系,他不用太过担心,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季准这么个关键人物给忽略了。   此刻苏谦宇懊恼万分,又想着季准手里没有证据,心一横就装傻到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来这套。”   季准不耐地蹙眉,“要不要我去调医院监控?”   “……”   “你不是说去医院给顾成溪带作业时,看到陈慕跟顾成溪抱在一起吗?”将苏谦宇心虚的表情收入眼底,季准嘴角牵起讥讽的弧度,“把你看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苏谦宇为人小心谨慎,或者说胆小怕事,即使去医院探望顾成溪,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此刻面对季准的逼问,他继续嘴硬:“事情就是这样,我确实看到他们抱一起了。”   “你在撒谎。”   沉冷晦涩的眸子像锁定猎物一样锁定苏谦宇的眼,季准脸上泛起一个凉薄的笑,“如果你继续嘴硬,我不介意把当初拍到的照片传到全校所有老师的邮箱里。”   照片?什么照片?   苏谦宇猛地抬头,瞳孔深处剧烈收缩了一瞬,“你……你拍到了什么?”   “你知道的。”   季准眸色寡淡。   “你……你骗人。”   “信不信随你。”季准一脸无所谓,“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苏谦宇他不敢赌。   他一直都在担心自己跟顾成溪的关系会曝光,害怕他的人生会被流言蜚语毁掉,怎么可能轻易跟季准打赌,即使季准还没拿出证据。   一想到陈慕不但得到了顾成溪的爱,还能让季准这样维护他,愤怒跟嫉妒充斥在他的眼里,让他此时扭曲的面容看上去面目可憎,“是,我是说了谎,陈慕跟顾成溪没有抱在一起,但是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他们亲口承认的。”   称得上是咬牙切齿的话语从苏谦宇嘴里溢出,再看苏谦宇嘴唇被咬破了,可见当初的那一幕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季准心头一窒,“继续,把你听到的一字不露地告诉我。”   苏谦宇双眸布满血丝,愤怒迫使他攥紧双拳,从牙关里挤出:“我去医院,是去跟顾成溪分手的,没过多久,陈慕就提着水果来了,他……”   季准沉着脸,认真地听着苏谦宇把完整的经过道出,等到苏谦宇说完,季准道:“请停止对陈慕的造谣。”   “我没有造谣。”没想到季准会说这种话,苏谦宇痛苦地捂住脸,“我说的是真的。”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   季准神色异常镇定,“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   听完季准的要求,苏谦宇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你没有选择。”   季准冷笑,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咔的一声按下开关,霎时间,两人刚才的对话清晰而完整地响起。   苏谦宇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你卑鄙。”   “一开始确实没有证据。”   季准又按了下开关,声音戛然而止,“不过现在有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苏谦宇,季准薄唇微启:“谢谢你刚才的配合。”   “……”   ***   隔天,校园午间广播时,苏谦宇的声音准时出现在了广播里。   “大家好,我是高二(2)班的苏谦宇,有一件事,我想借此机会跟大家澄清,陈慕同学跟顾成溪同学性取向正常,是我,因为嫉妒顾成溪同学的优秀,捏造了这个谎言……”   听着广播里苏谦宇带着哭腔的声音,陈慕疑惑地挑了挑眉。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苏谦宇澄清谣言的?   以苏谦宇懦弱自私的性格,不可能会良心发现。   所以,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就在陈慕陷入沉思的时候,季准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别想了,是我做的。”   声音虽低,陈慕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而把视线投向季准,对上季准冷月寒星般清冽的眸光,他忽地牵了牵唇角,“谢谢你,同桌。”   季准没吭声,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傍晚轮到两人值日时,季准把陈慕堵在了后门,对于季准的行为,陈慕有些莫名,不过还笑着开起了玩笑:“我的同性恋绯闻才刚结束,你这样,不怕别人看到了误会?”   陈慕笑嘻嘻的反应让季准恼怒异常。   两手撑在陈慕的两侧,季准移动脑袋缓缓朝陈慕逼近,在距离陈慕的脸有差不多一个指节的距离停住,“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陈慕一愣。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空气中飘散着季准身上干净的皂角香,陈慕听到季准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道:“先是李雨泽,现在又是顾成溪,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   陈慕很快意识到苏谦宇应该跟季准说了些什么,之前他故意让苏谦宇误会自己跟顾成溪的关系,苏谦宇肯定是深信不疑。   陈慕眨了眨眼,“那个啥,一切都是误会。”   季准:“误会?”   陈慕点头,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跟季准说了。他的目标是季准,不能真让跟他无关的绯闻影响了季准对他的印象。   等到陈慕说完,问季准能不能把他放开,季准沉着脸,阴测测地来了一句:“你觉得我会相信?”   “信不信随便你。”   季准冷笑:“顾成溪跟苏谦宇分手了,你不就有机会了?”   陈慕还真没想过跟顾成溪在一起,他们就是聊得来的很好的朋友,彼此都没有那种意思,不过——   陈慕眼神一闪,道:“季同学,我跟谁在一起好像跟你无关吧?”   “……”   “你不是一直担心我把你的好朋友李雨泽掰弯么,我现在有了新目标,你应该高兴才对。”   “……”   “还是说——”陈慕忽地勾了勾唇,缩短了两人本就危险的距离,几乎贴着季准的唇,问:“你喜欢我?”   季准眼睫微颤,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原本危险的距离瞬间拉成了安全的距离,稀薄的空气变得充盈,面前少年懒懒地靠着墙壁,英俊的眉眼浮起清浅的笑意,用一句话把刚才的话题圆了过去,“同桌,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季准跟陈慕相处时,总是落于下风,轻而易举被陈慕的话所影响。他习惯于占据主导地位,喜欢当控制的那一方,而不是被掌控。   陈慕的出现,让他向来引以为豪的冷静跟自制力统统化为虚有,他能在其他人面前扮演着安静礼貌的优等生,唯独在陈慕面前,他学不会伪装。   开不起玩笑?   并不。   季准暗下眼,在陈慕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重新朝陈慕贴近,微凉的唇不偏不倚抵上了陈慕的唇,他甚至学着陈慕以往调戏他时轻佻的模样,狠狠地对着那两片唇口允了一口。   分开时,暧昧的“啵”声在安静的教室内短促响起。    第32章 礼尚往来   安静, 诡异的安静在狭小封闭的角落蔓延开来。   陈慕眸色深沉如暗礁,在有限的距离里,抬起手指擦掉唇上不存在的痕迹,随着指尖的移动,他脸上漾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而将指尖抵上的季准的下巴。   季准身形虽然瘦削,但个子很高,陈慕183不矮了, 季准比他还高了小半个头, 看上去就像是根人形竹竿。陈慕压低人形竹竿的下巴, 对上季准同样沉默的视线, 嘴角的笑意倏然加深。   “季同学,你能告诉我,刚才那个吻, 意味着什么吗?”   “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季准沉默片刻, 如实回道。   他当然不会承认, 那个吻只是他一时冲动。陈慕说他开不起玩笑,他偏要证明他开得起, 结果失控了。   虽然过程不到一秒,可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却在他唇上流连不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亲吻同性,而且还不觉得反感。   “玩笑?”   他看到面前的少年歪了歪头, 眼底藏着他看不懂的笑意。   季准定了定神,“是的。”   说着,他后退一步,试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才刚有动作,一道力道从他右胳膊袭来,他吃惊地抬眸,就听到陈慕道:“接吻,你是外行。”   说罢,陈慕按着季准的后脑勺,让两人的唇重新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深入纠缠。   陈慕的吻技还是前世的季准教的,那时候季准很喜欢亲他,现在他活学活用,把吻技用到这一世的季准身上。他的吻技说不上出神入化,但对付季准是绰绰有余了。   感觉到季准的挣扎,陈慕更加用力禁锢住他的肩膀,加深这个吻。从抵抗到软化,没有花多少时间,两人从始至终都睁着眼,一个在观察一个在审视,倒是把暧昧的气氛破坏的差不多了。   一吻毕,陈慕松开手,微微喘了口气。   而季准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眸色清冷,唇上泛着水色。他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   季准问:“为什么吻我?”   “礼尚往来嘛。”   “……”   似乎被季准严肃的反应逗笑了,陈慕轻笑了起来:“喜欢刚才那个吻么?”   “……”   这一局,季准惨败。   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季准一声不吭,陈慕悠悠地走在他的身旁,“生气了?”   “没有。”   “真没生气。”   季准抿了抿唇。   陈慕极为大方地道:“要不我再让你亲回来。”   对季准而言,陈慕娴熟的吻技跟撩人的手段,不知道是从多少人身上学来的。一想到陈慕跟好几个人搞同性恋,季准心底的不适感又窜上来了。   他没搭理陈慕,把垃圾倒了,快步走在前面。他一加快步子,陈慕也加快脚步,两人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等到上了楼梯的一个拐角,季准突然刹车,陈慕没留意多走了两步,他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停在原地的季准,“怎么了?”   季准冷冷睨了他一眼,“你亲过很多人?”   只要想要陈慕用亲过很多人的嘴亲他,他的洁癖就犯了,几乎要快抓狂。心底跟被无数爪子挠过一样,他不得不把纠结困扰他的问题问出。   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完全偏离了重点。   “没有。”陈慕眨了眨眼,“刚才可是我的初吻。”   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上次陈慕醉酒还亲过他呢,就是不知道陈慕把他当成了谁?   季准觉得堵心,没再跟陈慕说话,回到教室把垃圾桶放回原位后,就独自一人下楼了。往常两人一般会一起下楼。   等到季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陈慕收了笑,面无表情地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随手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   那个吻过后,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进一步升级,又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了出来,坐他们附近的同学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两人有默契地绝口不提那两个吻,图书馆照去,不过陈慕无意间撞见过季准观察他的目光。每次他们的目光一对上,季准总会平静地把视线移开。   很快,期末考试快要来了。   学生们都往图书馆跑,萧子川跟顾成溪也来了,四人刚好凑成一张麻将桌。   顾成溪左手绑着白色石膏,行动不便时,陈慕都会细心地给他搭把手,每次他跟顾成溪挨得近了,季准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压抑。萧子川个二傻子没察觉到陈慕跟季准之间的异样,他明显很兴奋,能跟高年级的两个优秀学长一起复习功课,他觉得很荣幸。   四人当中就数陈慕成绩垫底,年级前三都坐在他身边,确实会有压力,不过有压力才会有动力,跟前世的自己相比,他已经进步了很多。   等到期末成绩出来,陈慕又进了五个名次,终于挤进了班级前二十。每个班的前二十都是有希望进重点大学的好苗子,但陈慕并没有因此而懈怠,而是继续努力,为未来而奋斗。   他早早就对未来做好了规划。   前世他开过汽修店,有技术有经验,他不会浪费这些宝贵的经验,重活一世,他想创立自己的汽车销售连锁品牌,集整车销售、零配件、售后服务为一体的汽车销售企业。他深刻知道,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陈晟的荣成集团,是陈晟从他后任老婆那里夺来的,竞争激烈,自己未必抢得过,还是利用陈晟的人脉跟资金,发展自己的事业才是王道。   他没有经营跟管理公司的经验,所以他要考上重点大学,然后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接触这些对他而言陌生的知识领域,他相信,以陈晟的能力跟人脉,应该很容易就能替他办到。   当然,在此之前,他会跟季准谈一场以复仇为目的的恋爱,然后在季准最爱他最幸福的时候,将季准狠狠抛弃,接着出国求学,开始他崭新的人生。   这一厢,陈慕积极投身于寒假复习中,那一厢,季准的心被陈慕之前的那个吻搅的心烦意乱。   此时离那个吻已经过去了很久,季准却始终不能忘怀,或者说是耿耿于怀。虽然他跟陈慕后来都没有再提起那个失控的吻,但他还是忍不住会猜测陈慕吻他的动机,难道真的只是玩笑么?仅仅是因为他之前亲了陈慕,所以陈慕也回敬他一个?   季准早早就知道自己很在意陈慕,就是不知道这份在意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除夕夜那天,季绍荣把赵香兰跟季扬带回了住宅。   姚馨大受刺激,跟季绍荣大吵一架,直接回了娘家。季准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没去见那对令人反胃的母子。然而那对母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张香兰端着晚饭敲响了他的门,在门口温声软语劝他吃晚饭,季扬也在一旁搭腔,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听得季准直犯恶心。   恶心归恶心,却不能视而不见,他在季绍荣眼中一直是有教养懂礼貌的优秀儿子,他不能表现出对赵香兰跟季扬的厌恶,至少在没有得到公司控股前不能。   于是他开了门,扶着额,装作头痛的样子,跟赵香兰道:“赵姨,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没什么胃口。”   赵香兰一副慈母的做派,关心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谢谢赵姨关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赵香兰不动声色地往房里张望了一眼,见床单凌乱,似乎真是刚从床上爬起,她很是抱歉地道:“都怪我,好好的除夕夜,被我搅和成这个样子,我不应该来的,不然你妈也不会跟绍荣吵架了。”   不管姚馨怎么克制自己的脾气,她总是学不来赵香兰的温柔体贴识大体,这也注定姚馨不是赵香兰的对手。   季准敛下眸,“赵姨,我没事,你去书房看看我爸吧。”   “好。”赵香兰微笑着推了推一旁季扬的肩,“你们兄弟好久没见了,跟你哥好好聊会儿天,我去看看你爸,别被气病了。”   赵香兰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仿佛季准才是私生子。   “知道了,妈。”   季扬笑着点了点头。   等赵香兰一走,季扬卸去了原先的伪装,毫不掩饰眸中的敌意,“如果我是你,我会跟你妈一起回娘家,而不是独自留在这里。”   季扬长相跟季绍荣有五分相似,浓眉大眼,刀裁似剑眉英气十足,就是个子不高,随了赵香兰,一张高个子脸搭配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子,怎么看怎么怪异。平时季扬都会在鞋里垫内增高,即便如此,跟季准站一起,他仍是矮了季准大半个头,气势上输一大截。   没有被季扬的话所激怒,季准两手交叉置于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扬,语气不急不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呆在这儿?”   “你觉得这还是你家吗?”季扬嗤了一声。   这句冒犯的话让季准微眯起了双眼,警告道:“别这么嚣张,你还不是季氏集团的继承人,凡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季扬一噎,“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季准拉上门,“我要睡了,再见。”   等把门阖上,季准眸中平和的眼神被暴虐的怒火所取代,赵香兰跟季扬这对母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大过年堂而皇之来了季家不说,季扬居然还敢给他来下马威。   季准深吸了口气,把心底翻涌的怒火压下去,冷笑着想,他们母子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季绍荣前不久还跟他说希望他快点读完书好去公司帮他,话里话外透露出他是公司的下一任接班人。   想想也是,一个大公司老总,怎么可能会被感情左右,与其说季绍荣喜欢赵香兰,还不如说季绍荣看上了赵香兰社交的才能。至于季扬,草包一个,他压根就没有把季扬当成他的对手。   经过刚才姚馨的那一闹,季准此时没有了睡意,就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   屋外烟火爆竹声此起彼伏,热闹的过年气氛没有感染到季准,不过却让他放下书本,对着床头的台灯发了会儿呆。   暖黄色的灯光笼在他周身,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季准怔怔地想,不知道陈慕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跟家人一起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第33章 看电影   与此同时, 陈慕刚陪着白美兰跟外婆一起放了爆竹,换好春联,然后回屋看春晚。小小的屋子温暖又温馨,陈慕挨着白美兰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电视直乐。老人熬不了夜,外婆早早回房休息了。   上一世陈慕每年除夕晚上,都会跟白美兰守着电视看春晚直播,一年不落, 这届的春晚他已经看过了, 不过记忆太久远了, 再看一遍重温一下也挺不错。   等到春晚即将结束, 主持人开始倒计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电话。”   见陈慕不接,白美兰不由提醒道。   陈慕道:“一会儿接。”   当倒计时结束, 新春到来之际, 陈慕起身走到一边, 接起电话,“喂”   季准道:“新年快乐。”   本来想在整点跟陈慕说的, 结果电话一直没接通,季准心底还有些小失落。   陈慕也回了句:“新年快乐。”末了, 又来了句:“还生气吗?”   没头没尾的话让季准一愣,“什么?”   “上次我不是亲你了嘛。”   季准:“……我不记得这件事了。”这是假话,事实上,他一直为陈慕那个吻而挠心挠肺地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陈慕到底是什么意思。   玩笑有这么开的吗?尺度也太大了吧?季准完全忘了是他先亲的陈慕。   “好吧,那我也不记得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声,听上去并无恶意,季准却臊的莫名红了脸。他揉搓了一下发红的脸颊,不禁庆幸陈慕看不到他此刻的窘状。   季准把手机拿开,清了清嗓子,然后跟电话里的陈慕道:“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说的跟这个电话是陈慕打给他的一样。   “等等。”   “嗯?”   陈慕微笑着回:“好梦。”两个字,从陈慕嘴里念出,轻柔低磁,道不尽的柔情旖旎。   季准又搓了搓脸,尽量用冷淡的嗓音道:“再见。”   挂了电话,陈慕的那声“好梦”仍然在他耳边徘徊不去,他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的飞快,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四肢发麻。自从陈慕在教室回吻他后,他整个人就变得不正常了,经常会想起陈慕,看书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更可恶的是,陈慕还会出现在他梦里。   季准觉得陈慕一定是给他下了蛊,不然他怎么会总是想起他。   ***   一个多月的寒假很快过去。   开学那天,苏谦宇跟父母来学校办退学手续。事实证明,苏谦宇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强大,自从他在广播里为陈慕跟顾成溪做出澄清后,学生跟老师鄙视的眼神如影随形,最终击垮了他周身看似坚硬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堡垒。   他怕了退缩了,央求着父母给他转学。   发生这件事时,顾成溪还在医院,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来他出院后听陈慕跟他说了,他没有替苏谦宇辩解什么,一切都是苏谦宇自作自受,即使苏谦宇是他的前男友,但在道德层面,苏谦宇确实做的不对。   如果苏谦宇冲着他来,他愿意忍受,但苏谦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试图往陈慕身上泼脏水。顾成溪是真心把陈慕当朋友的,以前他深受同性恋传闻影响,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大多数人都用有色眼光看他,只有陈慕,只有陈慕能不顾流言蜚语跟他做朋友。   光凭这一点,以后无论陈慕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站在陈慕这一边。   只是,苏谦宇是他的初恋,就算他们现在决裂了,可当初在一起时美好回忆却不能被抹灭。苏谦宇落到这么个下场,顾成溪觉得有些后悔,如果他当初能狠下心,不管苏谦宇怎么哀求他都不同意复合,干脆利落地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顾成溪心情抑郁,又不知道如何纾解,陈慕就提议喝酒,一醉解千愁,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两人约好这个周五晚上去学校附近的烧烤店喝酒,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季准的耳里。   季准可是记得上次他生日,陈慕喝多后,烂醉如泥的样子,喝醉后的陈慕特别缠人,还喜欢亲人,顾成溪跟陈慕又都是同性恋,万一……   季准不敢深想下去。   他觉得,出于同桌情谊,自己有必要留下来,防止他同桌酒后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季准提前跟司机说好要晚点回去,等周五放学,他跟陈慕提出想吃烧烤了,问能不能一起。陈慕跟顾成溪有约在先,季准就紧随其后,陈慕不得不怀疑,季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季准也不瞒他,直接坦白了。原来中午吃饭时,陈慕上厕所的那工夫,季准跟萧子川碰了个面,萧子川无意中说漏嘴,说陈慕要跟顾成溪一起去喝酒,语气听上去还酸溜溜的,显然不满陈慕跟顾成溪走的太近而忽略了他。   陈慕上下打量了季准两眼,“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们一起去?”   季准:“我有车,你们喝醉了我可以负责送你们回去。”   陈慕笑着拍了拍季准的肩膀,“那就谢谢季同学啦。”他酒量没问题,顾成溪的酒量就不知道了,没准还真要用到车。   三人在校门口回合,陈慕一拍自行车后座,“上车。”烧烤摊出的晚,现在时间还早,陈慕本来打算跟顾成溪去看个电影,电影票都买好了。   季准挪动了下腿,没等他靠近自行车后座,顾成溪先他一步跳上了后座。陈慕左腿微微使力,稳住晃动的自行车,转头对顾成溪开玩笑:“哥们,该减肥了。”   顾成溪也笑:“一边去。”   季准:“……”   他默默收回了脚,有点尴尬。   跟顾成溪开了两句玩笑,陈慕跟季准道:“我要跟成溪去看个电影,一定要去的话,你先在车里睡一觉吧,晚上八点在那个烧烤摊子见,就老陈烧烤,不知道的话你问下路,附近的人都知道的。”陈慕上补习班,晚上回家前实在太饿,会去烧烤店买两个烤馒头,不贵又管饱。   季准:“……知道了。”   等自行车拉着两人一溜烟没影了,季准的车还堵在校门口,他闷闷不乐地上了车,司机给他递了瓶水,察觉到季准心情不好,司机迟疑地问:“少爷,你同学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要去看电影。”   司机了然道:“少爷也想去看电影?”   季准下意识地否认:“没有。”顿了顿,又道:“王叔,你知道的,我最讨厌看电影了,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说完,季准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   司机都等睡着了,季准摸出手机,数次想打电话过去,问陈慕什么时候看完电影,但又碍于这样做会显得好像他有多在乎陈慕一样,所以就忍住没打。   不过两人男生看电影,想想就觉得奇怪。   再一想,他们是同性恋,如果把两男转变成一男一女,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里,季准坐不住了,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在得知陈慕要跟顾成溪去看电影时,会觉得怪异了,电影院是情侣经常会去的约会场所啊!   季准叫醒司机,让人把车开电影院门口,附近只有一个电影院,很容易就能找到。到了电影院门口,季准才想起忘了问陈慕看什么电影了,没办法,他只能窝在车里继续等。   他最不喜欢等人了。   他头一次等一个人等两个小时以上,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越等越心烦,越心烦越生气,可不管有多生气,他还是继续等。   司机劝他:“要不去那个老陈烧烤店看看,也许你同学已经去那儿了。”   季准没说话,打电话给陈慕,结果却提示关机。没办法,他只能先找去烧烤店等着,然后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九点多的时候,看到陈慕的身影。   陈慕看到他,跟看到救星一样,第一句话是:“你没走啊?”   不等季准说话,陈慕又说了第二句话:“顾成溪酒量也忒差劲了,才喝了三杯就醉了,早知道我不带他喝什么酒了。”   季准:“……你不是说让我等的吗?”   “真不好意思啊,等久了吧,我们从电影院出来看时间还早,恰好肚子饿了,就去电影院旁边的小吃街买了点小吃,本来马上就要过来跟你汇合的,成溪买了瓶啤酒边走边吹,我以为他酒量好,没想到就醉了……”   季准打断道:“手机为什么关机?”   陈慕掏出手机给他看,“手机没电了。”   “……”   季准恨不得把陈慕掐死。   偏偏陈慕还嫌他不够生气,火烧加油道:“帮帮忙,成溪喝醉了,我一个人抬不动他。”   听到这里,季准的双眸彻底冷了,“陈慕,你把我当搬运工了么?”   他在车里等了两小时,然后又去电影院门口等了一小时,然后又在烧烤店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他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就等来陈慕这么一句话?    第34章 白月光归来   陈慕承认, 他是故意没给手机充电的。   季准自己要凑上来,他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当然面上还是要装作十分抱歉的样子:“真的不好意思,为着苏谦宇退学这事儿,成溪他觉得过意不去,这才喝了点酒,等把他抬到宾馆,我再跟你好好道歉行么?”   不行!   季准气的要死, 但他更气自己, 陈慕这么好声好气跟他道歉, 他原先胸腔积累的怒火还没爆发就偃旗息鼓了。   没出息, 真没出息。   季准暗地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冷着个脸,用施恩一般高高在上的语气问:“他人呢?”   然后陈慕就带季准还有司机一起找到顾成溪。   彼时顾成溪趴在一个小店的桌上呼呼大睡, 季准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忍住狠狠踢他一脚的冲动, 跟司机一左一右架起顾成溪的胳膊,还要避开顾成溪受伤的地方。陈慕掏了十块钱给店老板, 感谢店老板帮忙照看他朋友,店老板客气推辞, 陈慕笑眯眯地道:“就是一包烟的钱。”   店老板是个标准妻管严,平时没有私房钱,同样笑眯眯地收下了。   三人合力把顾成溪抬上了附近的宾馆,开好房间, 然后陈慕找到顾成溪的手机,给顾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季准让司机回车上等着,然后跟陈慕一起坐在床边喘粗气。   顾成溪趴在床上,拿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喃喃:“谦宇。”   陈慕瞅了顾成溪一眼,起身去了洗手间一趟,不多时洗手间就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季准没挪身,薄唇紧抿瞪着床上的醉鬼,把顾成溪落在床外的双腿挪开。   “陈慕,别闹。”醉鬼哼唧两声。   季准听了,眸光陡然一寒,心里警铃大作。   顾成溪跟苏谦宇分手了,现在是单身,陈慕又是单身,两人关系又那么好,性取向又相同,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划过,陈慕拿着沾了水毛巾走出,顺手把毛巾递给季准,“帮他擦下脸,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   季准嘴角一抽,攥紧了手里的毛巾,趁着挤出的水滴没落到裤子上之前,他翻过顾成溪的身体,动作粗鲁地给顾成溪擦脸,期间顾成溪唔唔抗议,季准一概无视,支着耳朵听陈慕跟他妈讲电话。   “妈,我今晚不回去了,住同学家。”   “哪个同学啊,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的萧子川。”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人家添麻烦,我明天就回来,对了妈,你明天想吃什么菜,我明早回家去菜市场买……”   等陈慕挂断电话,顾成溪的脸已经被季准用毛巾蹂躏的发红。陈慕吓了一跳,赶紧从季准手里夺过毛巾,瞪他一眼,“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啊?”   季准:“不会。”   “算了算了,你个大少爷估计只有被人照顾的份儿。”陈慕挤开季准,帮顾成溪解开卡着脖子的上衣扣子。   季准坐一旁默默看着,末了,他冷不防道:“你这说谎的本事不错啊,明明跟同学去喝酒,居然骗你妈说你在萧子川家过夜。”   陈慕懒得看他,“我那是不想让我妈担心,这叫善意的谎言懂不。”   不懂,他也不想懂。   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季准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今晚要留下来啊?”   “是啊。”陈慕点头,“喝酒是我提的,现在成溪醉了,我总不能把人丢这儿吧。”   “……”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陈慕道:“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季准怒了。   他大晚上的不回去是为了谁,他又不是为了顾成溪留在这儿的!   季准猛地起身,微一转身在陈慕面前站定,然后眯着眼冲坐着的陈慕俯下身,直到掌心触到柔软的床面,他才停住,冰冷冷地盯着陈慕近在迟尺的放大的脸。   呼吸交缠间,季准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字:“道歉。”   “嗯?”   “我刚才被你放了鸽子,你不是说一会儿会好好跟我道歉么?”   危险的光芒在眸底闪烁,季准神色讥讽,“怎么,我现在没利用价值了,你这么快就反悔了?”   因为季准离他太近,陈慕不得不将身体往后仰,不过还是阻止不了季准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季准似乎没有发现此刻暧昧的姿势,尤其后面还躺着一个顾成溪,如果陈慕再下腰,就要躺在顾成溪身上了。陈慕顿了顿,忽地伸手抵住季准的月匈月堂,“喂,我说,你是要扑倒我吗?”   陈慕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   季准意识到了什么,嗖地一身挺直身体,并后退一步,原本咄咄逼人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他别开眼,“我……我只是要你给我道歉。”   “好吧。”陈慕跟着起身,视线从仰视变为了平视,“我郑重跟你道歉,刚才的事,是我的疏忽。”   “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慕一改刚才抱歉的语气,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过他有车,喝醉了可以送我们回去,不知道这话算不算数呦。”   季准一噎。   陈慕勾了勾唇,“谢谢你的乐于助人,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   季准又憋屈又生气。   偏偏他还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唯一可以放心的是,顾成溪睡着了,应该不会跟陈慕发生什么。   走之前,季准不放心,亲自监督陈慕开了另一间房后,才不情不愿地离开这里。   那天过后,季准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对陈慕奇怪的感情。   陈慕是他的同桌,照理说他们就是比普通同学的关系好一点,可他为什么会对陈慕起了独占的心思,萧子川跟顾成溪的存在,让他总是控制不住他的脾气,只要看到陈慕跟他们走得近了,他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焦躁。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季准没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姚远良跟李雨泽。李雨泽远在国外,他不想拿这些小事去烦他,就找到了感情经历丰富的姚远良,看姚远良能不能给他解惑。   此刻姚远良尽责地充当着季准的感情咨询师跟心理医生,问:“你是说,你看到陈慕跟别人玩得好,会不高兴?”   季准迟疑了两秒,“是的。”   “那没什么问题。”姚远良斟酌着语句道:“你的好朋友抛弃你跟别人玩在一起,谁都会不高兴,就是独占欲作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么?”   姚远良极为肯定地道:“就是这样。”   季准缓缓眨了眨眼,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亲我,我一点都不反感,还会心跳加速,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姚远良把脑袋凑过来,八卦兮兮地问:“谁亲你啦?”   季准伸出五指盖住姚远良的脸,一把将他的脸推开,严肃着脸道:“这只是假设。”   姚远良切了一声,“别蒙我了,你这小子从来不做什么假设,跟哥哥说说,你被谁亲啦?”联系上下语境,姚远良一脸了然,“是不是陈慕亲你啦?”   季准断然否认:“没有。”   姚远良不信,道:“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什么?”   “你不是问我看到陈慕跟别人玩得好不开心嘛。”   姚远良嘻嘻笑道:“我现在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吃醋了。”   “吃醋?”   “对。”   “我为什么要吃醋?”季准一脸的疑惑不解。   姚远良顿时用一脸“你没救了的”神情看着他,“因为你喜欢他啊,笨蛋。”   喜……喜欢他?   季准被吓到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陈慕,一个男生,一个性格恶劣经常开他玩笑,还让他当免费搬运工,成绩普通才艺没有唯一可取的就是长的还行身体素质还行的同性恋?   季准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僵硬扭曲,薄唇微启,阴森森地开口道:“你骗我!”   “好吧好吧,我骗你的。”见季准表情不对,姚远良赶紧开口:“你别胡思乱想了,每个人都有独占欲,就像喜欢一个玩具一样,别人要跟你抢,你肯定会不高兴的,对吧?”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季准的神色。   季准这才缓和下表情,垂下眼,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对,玩具被抢了肯定会生气,所以我没有不正常。”   如此重复了三四遍,季准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甚至反过来劝姚远良:“以后千万不要当心理医生,你推理的方向完全是错误的。”   姚远良:“……”这个白痴。   时间飞逝,转眼高二下学期就过了一半。   如同上一世一样,季准在奥数决赛中顺利斩获一等奖,并获得保送名校资格。学校校长跟老师特意为他订制横幅,横幅在学校里挂了很久,很多其他学校的学生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季准的风采。   季准依旧跟陈慕形影不离,对于外界对他的评价并不关心。   陈慕成绩基本能保持班级前十,到高二下学期了,该学的课程都学的差不多了,陈慕学习方法也掌握的差不多了,其实不太需要季准的帮助了。   当然,陈慕不会错过在图书馆里跟季准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季准对他的在意,但除了在意之外,季准从没有透露什么其他讯息,陈慕吃不准,季准到底喜欢他到什么程度。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情敌来刺激一下季准,可能效果会不错,但陈慕没有合适的人选。其实顾成溪挺合适的,长相人品还有成绩都不错,最关键的还是个同性恋,每次他跟顾成溪呆在一起,季准总是会很紧张。   但陈慕绝不会做利用朋友的事。   就在陈慕烦恼该如何让自己跟季准的关系有进一步的突破时,一个契机悄然而至——   李雨泽回来了。   不是短暂的回来呆几天,而是作为交换生来育英高中读书,期限为一年。   这个消息对陈慕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雨泽也是他报复的目标之一,本来李雨泽在国外,他没什么机会接触李雨泽,现在李雨泽居然回国了,那他报复李雨泽的机会就多了。   上一世李雨泽是在国外大学拿到硕士学历后才回国的,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交换生,这一世李雨泽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说明李雨泽感觉到了危机。   是不是他的存在,迫使李雨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第35章 一场好戏   赵志国对李雨泽的到来显得十分开心, 成绩优异的学生总是不嫌多的,尤其李雨泽又是从国外名校回来,身上自带光环,赵志国个荣洋媚外的家伙脸上乐的笑开了花。   等李雨泽做完自我介绍,赵志国问他:“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我们学校的呢?”   李雨泽微笑道:“众所周知,育英高中是a市有名的私自学校,我选择这所学校,是看中了学校的师资力量跟……”   听着李雨泽在台前吧啦吧啦吹嘘育英中学, 陈慕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   声音不大不小, 足以让所有人都朝他看来。   李雨泽顿了顿, 视线缓缓移到陈慕身上,他没说话,赵志国在一旁帮腔, 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陈慕, “陈慕同学, 你刚才在笑什么?”   陈慕马上从座位上弹起,乖乖认错:“老师我错了。”   赵志国脸色稍缓, 道:“以后要分清笑的场合,在别人说话时笑是不礼貌的行为知道吗?”   “老师, 我知道了。”   “坐下吧。”   陈慕坐回原位时,暗中冲李雨泽眨了眨眼,后者眸色平静,视线在掠过季准时, 稍微一顿,跟季准轻点了下头。   这次回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而迫使他不得不暂时搁置国外学业的理由,是源于姚远良的一通电话。电话里,姚远良用神秘的语气告诉他,季准可能喜欢上陈慕了,并跟他分析了种种原因。   李雨泽上次回国,就察觉到季准跟陈慕之间的不同寻常,当时他出于担心,还故意跟季准编造了陈慕吃他豆腐的坏话,事后季准不但没有跟陈慕绝交,关系反而更好了,在他跟季准数次通电话中,季准都有提到陈慕,次数相对频繁,言语之间流露出季准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缱绻。   那时候李雨泽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国,而姚远良的那通电话,更让他下定决心,即使他的家人都在国外,他也要回去,夺回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李同学,你一个人坐没关系吧?”   赵志国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李雨泽微笑着说没关系。本来班里有56人,李雨泽来了就变成了57个,所以注定李雨泽要一个人坐。当然,赵志国有权力进行内部调节,只是这样一来就对别的同学不公平,因而他衡量再三,还是决定不调整座位。   为了给李雨泽表现机会,赵志国在课堂上数次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而李雨泽也不负众望,每次都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陈慕私底下小声问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的季准:“你知道李雨泽要来我们班么?”   季准淡淡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慕又笑嘻嘻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没得到回答,陈慕也不在意,自言自语似地来了一句:“他来了真是太好了,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不会过得太无聊了。”   当时季准只觉得今天的陈慕莫名的兴奋跟聒噪,等到他明白陈慕话里的意思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下课后,季准走到李雨泽旁边,第一句就是问他:“你回来读书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   李雨泽眉眼带笑,回答的一派轻松:“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姚远良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   季准拧眉:“所以说你是瞒着所有人回国的?”   “没有。”   李雨泽道:“我说服我爸妈了。”   “……”   没等季准再次开口,陈慕也挪了过来,自发地坐在李雨泽旁边的位置,大手一伸揽上李雨泽的肩膀,跟季准道:“语气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大老远过来投奔你,你怎么也要好好欢迎他一下啊。”   瞥到陈慕搭在李雨泽肩膀的那只爪子,季准目光一沉,冷着脸把陈慕拉起来,“回你座位去,这里没你的事。”   季准看着削瘦,劲道倒不小,肩膀处传来的压迫感让陈慕下意识皱了皱脸,“知道了,不打扰你们老友叙旧了。”等季准撤开手,陈慕揉了揉肩膀,回座位前不忘冲李雨泽微笑道:“雨泽,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谢谢。”   李雨泽同样回之一笑。   季准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回了座位,马文强转过身,把陈慕的文具盒移开,好方便他把胳膊搁在陈慕的桌上,“喂,季准跟那个新来的李雨泽认识啊?”   陈慕往后瞟了一眼,“青梅竹马,你说认不认识?”不知道李雨泽跟季准说了什么,季准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薄削的嘴唇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冷俊秀,一个温柔清隽,画面看上去美好又和谐,仿佛没人能插入其中。陈慕眸色转冷,嘴角却挑起一丝奇异的弧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两人痛苦的样子了。   想必会很痛快。   季家跟李家是世交,李雨泽这次回国,理所当然地住在了季家。   因为季准这次奥数竞赛获奖,虚荣又喜欢炫耀的姚馨免不了要为季准举办庆功宴,庆功宴的阵仗跟季准上次生日宴的规模差不多,全班学生能去的都去了。这一次季绍荣忙工作没能到场,庆功宴就成了姚馨的个人专场,哪里都能看到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身影。   姚远良是最后一个知道李雨泽回国的人。   本来看到李雨泽出现在季准的庆功宴,他还十分惊喜,一问才知道原来李雨泽作为交换生要在a市读一年书,他顿时不高兴了,非逮着李雨泽吵着嚷着要他喝酒谢罪。   彼时季准被姚馨拉去跟长辈敬酒了,抽不开身,而陈慕则留在这边,嘴角噙笑,冷眼旁观着看李雨泽喝酒,一点都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李雨泽酒量不好,三五杯就是极限了,上一世陈慕得知李雨泽是季准的至交好友时,曾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招待他。陈慕喜欢喝酒,酒量又好,跟关系好的人吃饭时一高兴总会来上两杯,他从不给人灌酒,喝酒就图个消遣。当时李雨泽也不说自己酒量不行,结果三杯下肚吐得天昏地暗,季准下班回来看到一地狼藉,认定是他给李雨泽灌酒,冲他大发雷霆。   那时陈慕还自我反省,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对,等到后来看到李雨泽从背后抱季准的那一幕,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陈慕缓缓眨了眨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两抹酡红爬上了李雨泽的脸,只见李雨泽眸里水色氤氲,身体晃个不停,最后闭着眼把脸靠在了姚远良的月匈月堂,声线轻柔而低哑,又像是在撒娇:“远良哥,别灌我酒了,我头晕。”   久违的称呼让姚远良的心跟着颤了一颤。   虽然他花心又滥情,但心底始终有一个位置为李雨泽而保留,在他对自己的性取向尚且懵懂的时候,李雨泽就是他心里那最为柔软的存在,他愿意为李雨泽做一切事,愿意给李雨泽一切他想要的,只为了让李雨泽能看到他的存在。   可惜的是,李雨泽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   后来他纵情声色,自暴自弃,就是想要忘掉李雨泽带给他的伤痛,他以为他可以做到,然而他努力尝试过了,却始终不能把对李雨泽的喜欢抹去。只有在李雨泽喝醉时,他才能偷偷地、短暂地拥抱他片刻,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甜蜜又心酸的时刻。   “李雨泽他喝醉了。”   耳边忽地传来陈慕略带低沉的提醒声。   姚远良定了定神,道:“我送他回房间休息。”   “要我替你把关么?”   陈慕转身面朝他,水晶灯璀璨而明亮的灯光将他眼底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映照地一览无遗。   姚远良一改往日不着调的花花公子形象,幽沉的眸光防备而警惕。   “你什么意思?”   陈慕耸了耸肩,把手里端的红酒送到嘴边,笑意自他眼底浮现,光华流转:“你难道不喜欢他?”   姚远良沉默,随即眼含警告地瞪陈慕一眼,“别用你浅薄的思维观察跟分析我。”   “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不想抓住?”   无视姚远良带有怒气的话语,陈慕不急不缓地抛出诱饵。   “……”   “人一旦喝醉,发生什么都可以用酒后乱性来解释,多么完美的借口。”   “闭嘴!”   陈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浅浅抿了口红酒,口中的涩味让他眉心微皱,下一刻,陈慕眉目松弛,微笑着道:“抱歉,我这人喝了酒就容易乱说话,别当真。”   姚远良这才收起眸中犀利的带着审视的眸色。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陈慕刚才那一番胡话的影响,鼻息间闻到从李雨泽身上飘来的混合着酒气跟沐浴露香味的气息时,他忽地有些心猿意马。   想起陈慕还在身旁,他立刻抹去不该有想法,道:“一会儿季准问起,就跟他说雨泽喝多了,我带他先回楼上的酒店休息了。”   “没问题。”   陈慕脸上笑容不减,看上去纯良又无害。   他目送着姚远良把喝醉的李雨泽扶进电梯,等到电梯门一阖上,陈慕收了笑,转而将目光落到了杯中酒红色的液体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摇晃了下高脚杯,杯中的红酒跟着旋转纠缠,克制又放肆。   陈慕心情愉悦,真诚地希望姚远良能控制住自己,别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不然被季准撞见了,就有好戏看了。   第36章 告白   姚远良把李雨泽带走后, 陈慕百无聊赖地找了沙发地坐着,暗中观察着不远处季准敷衍性地跟别人敬酒寒暄,而姚馨则在一旁笑的优雅又得意。   不过她应该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如果姚远良真的跟李雨泽在自家酒店里乱来的话。   “陈慕同学,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么?”   就在陈慕暗自期待的时候,一个穿着礼服有着天鹅颈的漂亮女孩来到了他的面前。陈慕抬首,对上了来人那双翦水秋瞳似的漂亮眼睛,对于美好的事物, 陈慕总会从欣赏的角度稍微留意几下, 他对这个女生有印象, 叫许媛媛, 是班里的班花,长得清纯可人,男生私下聊漂亮的女生时总会提到她。   陈慕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他正愁不知道做什么打发时间呢。   两人来到了舞池, 陈慕右手轻放在了许媛媛的后背中间, 左手伸向侧面, 肘部微弯,轻轻握住许媛媛的手。他神色自如地领着许媛媛在舞池里游走, 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沉浸在陈慕幽暗而深邃的仿佛藏有暗河的眼波里,许媛媛有片刻的失神, 红霞飞速浮现在她的脸颊,好在她今天画着精致的妆容,才没有特别明显。   近距离观察陈慕,她才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陈慕英俊的仿若雕塑的脸, 她暗恋陈慕很久了,早就在陈慕上学期来学校的报到的第一天,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时,她就对他芳心暗许。   喜欢陈慕的女生太多了,她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迟迟不敢跟陈慕表白。要不是她刚才看到陈慕一个人喝酒,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鼓起勇气邀陈慕跳舞。   “你踩到我脚了。”   耳边忽地响起一道低磁沙哑的男声,许媛媛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不知所措,又踩了陈慕好几脚。她紧张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对……对不起。”   陈慕没把手撤开,笑容里多了丝谅解:“别紧张,跟着我的节奏,你刚才跳得很好。”   他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力,许媛媛在他的笑容鼓励下,身体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了,之后没再出错,两人配合默契,舞步优美,即使陈慕没有身着华服,他们依旧是场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季准找了个借口从姚馨那边离开,过来找陈慕的时候,就看到陈慕跟别的女生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舞台上的灯光浪漫而梦幻,把一切照的宛如幻境,陈慕穿了件黑色皮衣,跟那女孩上演了一出公主跟她的黑骑士的戏码,那幅在旁人看来优美而和谐的画面,落入季准眼中,就跟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心底,刺痛难言。   季准没有错过女生眸中闪烁着的点点爱意,陈慕不是同性恋么,居然欺骗女孩子感情,这个混蛋!他在心里狠狠把陈慕骂了一通,身体却违背了本能,控制不住地朝舞池走去,走到一半,音乐骤停,到了中场休息时刻。   人流渐渐疏散,阻碍了季准的步伐,他像只焦躁的豹子,只能徒劳地徘徊在原地,看着那个女生对陈慕露出甜美的笑容。   这一厢,陈慕跟许媛媛跳完舞后,正要离去,许媛媛叫住了他:“陈慕。”   “嗯?”   脚下步子一停,陈慕重新转身,垂眸看她。   “那个我……”   女生有些吞吞吐吐。   陈慕收到过很多女生的表白,一看到许媛媛这副欲语含羞,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许媛媛继续,陈慕先出了声:“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许媛媛一愣。   “容我先自作多情一回。”   陈慕微微笑开,漆黑的眸底笑意潋滟,“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话说的直白又不失含蓄,许媛媛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她很好,但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接受她。   伤心跟失落一齐涌上心头,但更多的却是释然,她知道陈慕顾及到了她的面子,这一番话委婉又带有暗示,避免了自己等会儿被拒绝后的难堪。   许媛媛吸了吸鼻子,嘴角的笑容渐渐拉大,如盛放的玫瑰一样明媚鲜活,“你也很好。”   陈慕微笑。   “虽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许媛媛勇敢地直视着陈慕的眼,“但是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虽然这句喜欢说出口就意味着失恋,她还是努力跟陈慕微笑:“真嫉妒那个你喜欢的女生呢,不过没有关系,我以后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孩子,我那么好,值得更优秀的男生喜欢我。”   女生既温柔又坚定,既谦卑又骄傲,确实值得更好的人来喜欢她。   陈慕眼里笑意加深,正想跟她说些什么,早就受够了陈慕对别的女生微笑的季准,阴着脸一声不吭地把陈慕拉走,等到把陈慕拉离了刚才那个女生的视野,季准强忍怒火,问:“你跟那个女生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   撒谎。   在心里嗤了一句,季准松开手,不冷不热地道:“别想着早恋,赵志国最讨厌班里学生早恋。”   陈慕一脸无辜,“我没想早恋。”   还说没想,刚才冲许媛媛笑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跟他笑都没那么温柔。   季准从头到脚发自内心地鄙视陈慕,这个口不对心的家伙,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季准环顾四周一圈,把话题绕到了李雨泽身上,“对了,你刚看到雨泽了么,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哦,他喝醉了,姚远良扶他回酒店休息了。”陈慕低下头,遮住眸底流转的暗芒,   季准蹙眉,“他为什么喝酒?”   “姚远良让他喝的。”陈慕耸耸肩,“因为李雨泽这次回国没事先跟他说一声,姚远良不高兴。”   季准知道姚远良的脾气,虽然平时没个正行,但对李雨泽却格外重视,李雨泽这次瞒着他回国,姚远良肯定很受伤。   他径自点头,随即又问:“他们离开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季准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们。”   陈慕就等季准这句话,闻言,紧跟着道:“我也去。”   季准瞥他一眼,   陈慕道:“在这里除了吃吃东西跳跳舞没什么事做,无聊死了,还不如去楼上睡一觉。”   季准现在对跳舞两字特别敏感,一想到陈慕刚才跟女生亲密跳舞、相谈甚欢的情景,他气得肝疼,阴阳怪气地跟陈慕道:“无聊吗?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啊。”   陈慕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就别埋汰我了,我个跳舞新手,糊弄一下小女生还好,跟真正的舞林高手斗舞就露怯了。”   对此,季准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他对陈慕浓浓的不屑跟鄙视。   季准给陈慕开好房,把房卡交给陈慕,让他自己去房间,陈慕接了房卡跟季准分开,没有执意跟过去,他不傻,避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万一姚远良跟李雨泽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在场就没有嫌疑,事后姚远良如果怪他之前煽风点火,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这一厢,陈慕美美地回房睡了一会儿,那一厢,季准找到房间,敲响了姚远良房间的门。   叩叩叩。   季准敲了三声,门内没有动静,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房间。本来他担心李雨泽喝醉了,姚远良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想过来看看需不需要他帮忙。   他在门口等了一等,然后又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季准想着酒店前台太粗心了,居然报错了房号,正要转身离开,吱嘎一声房门开了,姚远良头发凌乱衣衫半湿,倚在门口,神色带着少许慌乱,“你怎么来了?”   “听说雨泽喝醉了,我来看看他。”见姚远良表情不对,季准不免有些疑惑。   姚远良掩饰性地抓了抓头发,“他刚才吐了我一身,我给他洗了个澡,现在人已经睡下了。”   季准了解姚远良,如果不是心虚,他不会有这么多小动作,不由暗下了眼,不动声色地道:“我进去看一眼。”说着,他迈开腿就要进去。   姚远良身形一闪,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季准的身体,“别打扰他了,他好不容易睡着,我怕你吵醒他。”   “放心,我会注意的。”季准没有放弃。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房内传来李雨泽略带沙哑的鼻音:“水。”   姚远良一个迟疑间,季准一把推开他飞快地闪了进去,看到李雨泽好好地躺在床上,睁着湿润又迷糊的眸子看他,他略微放下了心,“要喝水么,我给你倒。”   李雨泽点点头,似乎清醒了些,“季准,你先回酒店大厅吧,伯母看不到你该着急了。”   季准嗯了一声,倒了杯水递给李雨泽,而姚远良则神情闪烁地杵在一边,看着李雨泽把水喝下。等到李雨泽把还剩一半水的杯子递还到季准手里,姚远良快步走上来,一把把杯子夺过来,噔地一声放在桌上,然后半推半催促地推季准往外走,“你说你这么急冲冲进来干嘛,我你还不放心啊,雨泽是我的好兄弟,我还能欺负他啊。”   被推到门口,季准越过姚远良的肩膀,朝躺在床上的李雨泽看了一眼,李雨泽弯了弯唇,“你放心回去吧,我就是有点头晕,睡上一觉就好了。”   季准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看姚远良神情闪烁,他还以为姚远良对李雨泽……   果然是他想多了,姚远良再怎么色欲熏心,也不至于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李雨泽出手。   季准笑着摇了摇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随即跟姚远良道:“好好照顾他,等酒会结束我再过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姚远良目送着季准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又矛盾,最后他闭了闭眼,重新进了房。   没走几步,一个枕头朝他的方向飞来,姚远良不躲不闪,任由枕头砸上他的脑袋,等枕头落了地,李雨泽夹杂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姚远良,你这个畜牲!” 第37章 不速之客   那一声饱含着强烈痛苦跟恨意的哭喊甫一道出, 李雨泽不顾身体的疼痛,从床上扑了下来,瞪着红的沁血的眼珠,两手死死抓住姚远良的肩膀,发疯一般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 你为什么要……”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任由铁锈味在他口中蔓延。   啪——   姚远良同样红着眼, 用力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是畜生,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都没关系, 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跟我在一起吧, 我愿意对你负责,我保证以后永远对你好。”   一边说着, 他一边箍住李雨泽的双手,不顾李雨泽的疯狂厮打, 紧紧将他抱入怀里。   “唔!”   肩膀处忽地传来一阵剧痛,姚远良闷哼一声,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用恨不得把李雨泽嵌进自己身体的力道拥紧他。   李雨泽狠狠地咬住姚远良的肩, 眼泪从他布满血丝的眼里跌落,无声地在姚远良的肩头晕开,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到后来他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气,只能瘫软在姚远良怀里,目光虚无地落到不知名的虚空,无声地喃喃:“怎么办,我的身体脏了,季准肯定不会要我了。”   陷入痛苦跟懊悔中的姚远良听到这话,脑海里紧绷的一根线忽地断了,怒火在心底腾地烧起,烧光了他心底仅有的理智,“脏?你是觉得我脏吧,我配不上你,只有季准才配得上你是吧?”   “别碰我!”   察觉到姚远良眼中染上了他熟悉的浓重欲色,恐惧攫住了李雨泽的心脏,他脸色一白,一步步地后退,徒劳地喊道:“你再碰我试试,信不信,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此时的姚远良就是一只暴躁发情的野兽,李雨泽越是无助,他的身体就越是兴奋,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他基因里本身就有暴虐因子,他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无论他道歉还是自责,李雨泽都不会原谅他了,只会把他视作洪水猛兽,那他还不如彻底疯狂一次,在李雨泽身上一次性满足个够。   “听着。”姚远良一步步朝李雨泽逼近,整个人跟平常判若两人,“如果你不想让季准知道你跟我上床了,你就乖乖听话。”   既然季准是李雨泽的死穴,那他就利用这个弱点来让李雨泽妥协。   刚才他给李雨泽洗澡时,欲念一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狠狠发那啥泄,他不顾李雨泽的哭喊跟挣扎,直接强那啥迫了李雨泽。多亏李雨泽喝了酒身上没什么力气,他才能得偿所愿,只可惜——   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夙愿达成,他太过激动,导致发挥失常。这是他的耻辱!   此时看着李雨泽痛苦挣扎的模样,他忍不住阴暗地想,李雨泽这么排斥他,是不是因为他刚才没有让他得到满足,他要跟李雨泽证明,其实他很强的。   完全没有想到姚远良居然拿季准威胁他,李雨泽跟个疯子一样嘶声尖叫:“姚远良,你卑鄙!”   “我是卑鄙,因为你,我快要疯了。   姚远良心一横,直接将李雨泽逼到床脚。   李雨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优雅谦和荡然无存,他跟个求生的兔子,拼命撕咬着姚远良的手臂,却阻止不了身上的衣服被用力撕烂。   眼看着封闭的豪华套房里即将展开一场暴行,就在这时,门口重新响起了敲门声,如同天籁一样传入了李雨泽趋于绝望的心里。   是季准来了,肯定是季准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划过,李雨泽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季准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姚远良就是条疯狗,已经被咬了一口,大不了就当是再被咬一口。   本应该害怕的姚远良此时反而无比的淡定,他后退两步,冷眼看着李雨泽心里挣扎,他甚至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跟李雨泽道:“救你的人来了,要我去开门么?你只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季准,季准肯定不会绕过我。”   “你疯了,我不会跟你一样疯。”   他的人生,绝对不能因为姚远良而毁了。   对,只要熬过这一晚,只要身上的痕迹消除,他不怕姚远良到处说什么,因为没有证据,到时候他大可以反咬姚远良一口,说姚远良爱而不得想毁掉他,所以故意污蔑他。   姚远良平时劣迹斑斑,没有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理智重新回归大脑,李雨泽深吸了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撕扯中残破不堪,他当机立断,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装作在睡觉的样子,然后用眼神瞥了姚远良一眼,“你去开门,不然季准会怀疑的。”   只一瞬间,两人的身份就对了个调,仿佛李雨泽才是处于主导的那一方。   姚远良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去开门,李雨泽又道:“枕头。”   姚远良顿了顿,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扔回了床上,等李雨泽把枕头恢复原位,他才走过去开了门。   等到看到门外的站着的人,姚远良先是一愣,随即蓦地沉下了脸。   他没有忘记,刚才他把李雨泽扶进酒店时,是陈慕怂恿的他。盛放欲望的匣子一旦开启,就再也关不上,是陈慕,陈慕才是打开欲望之匣的罪魁祸首。   “你来干什么?”   陈慕没答话,而是把鼻子凑上去,在姚远良身上闻了一闻,后者见状,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大声呵斥:“陈慕,你干什么!”   听到陈慕的名字,李雨泽缩在被子里的身体顿时一僵,如果陈慕硬闯进来,他完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他想起陈慕曾经说过对他一见钟情的事,又想到陈慕可能是他的情敌,一时间,原本冷静下来的思绪重新变得纷乱繁杂。   陈慕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   而让李雨泽提心吊胆的陈慕,此时倚在门框,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我闻到了情欲的味道。”   姚远良勃然大怒,“闭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别激动。”陈慕慢慢悠悠地打断道:“我开玩笑的。”   原本他在酒店房间睡觉,睡到一半,他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次围观的机会,没发生什么最好,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他刚好可以完美地扮演李雨泽的“救世主”。   姚远良指认他又怎么样,没人会信一个施暴者的话,再说他跟李雨泽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呢?而且事实上他确实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姚远良做的,陈慕根本就什么都不用怕,他甚至化被动为主动,疑惑地问:“你这么警惕干什么,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高。   实在是高。   姚远良不得不佩服陈慕出神入化的演技,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在陈慕的计划之中。现在李雨泽恨他入骨,他说什么都是错,如果他跟李雨泽说是陈慕诱使他犯下这些错误,李雨泽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推卸责任?   毕竟陈慕又不是神,还真能逼迫他强暴李雨泽不成?   是啊,陈慕什么都没做,陈慕只是开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就是这几句玩笑话,让他鬼迷心窍,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姚远良惨笑了两声,忽然道:“陈慕,你真是个魔鬼。”   “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呢?”   对此,陈慕不过是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姚远良没再说话,回头看了李雨泽一眼,披上外套,挤开陈慕,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离开酒店。   姚远良的离开没有让李雨泽松一口气,因为他看到陈慕进来了,生怕陈慕发现什么,李雨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他才悄悄地喘一口气。   陈慕跟参观公园一样在房间里到处走走看看,顺便跟李雨泽道:“今天的酒会实在是太无聊了,我让季准帮我开间房休息一下,也许是酒喝多了,头晕,睡不太着,想起你喝醉了,房间离我不远,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听到这话,李雨泽勉强挤开笑容:“我就是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起来,姚远良真不够意思,居然丢下你走了。”   陈慕嘀咕了两句,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李雨泽:“要喝水吗?”   李雨泽语气一僵:“不用。”   被子里他几乎什么都没穿,还藏有他被撕坏的衣服,他绝对不能起身喝水。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陈慕转身去找水壶。   李雨泽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在陈慕身后不断说他不渴,陈慕一律用“你太客气了”来回应。倒好水,陈慕端着水杯折身回来,作势要把李雨泽扶起。   眼见着隐藏的秘密要被曝光在第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李雨泽面如土色,抖着唇道:“别动我。”   “怎么了?”   “你是故意的吧。”   李雨泽嘴唇抖得更剧烈了,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他硬是强逼自己迎视着陈慕沉默的眸色,“你知道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姚远良:我很强的! 第38章 逢场作戏   “你知道屋里发生的一切, 对吗?”   李雨泽压抑而绝望的声音从喉间滚落,一股脑儿地砸在陈慕的脸上,他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陈慕,已经预感到会从陈慕口中听到什么。   而陈慕也没有让他失望,坦白承认:“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刚才遭遇了什么。”   李雨泽眼睫轻颤,没有说话。   “很抱歉, 我来晚了。”   陈慕动了动唇, 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声线轻柔的不可思议。   听到这话李雨泽的眼睫颤抖的更厉害了。   他不知道陈慕到底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拿今天发生的事来威胁他,会不会把他的遭遇告诉季准,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缩在被窝里, 瑟瑟发抖着, 等待陈慕接下来对他的宣判。   陈慕轻叹了一声,把李雨泽的右手笼在掌心, “你太紧张了。”他耐心而细致地将李雨泽嵌进手心的指尖一根根拔出,然后帮他按揉着僵硬的手指, 声音不急不缓,如春风般轻柔和煦:“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   一直倔强隐忍的眼泪, 终于不堪重负地从眼眶中砸下,李雨泽张了张唇,“你……真的不会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吗?”   “不会。”   陈慕回答地坚定而从容,子夜般幽暗神秘的眸子里,却浮现出了心疼跟怜惜的神色。陈慕轻轻用掌心摩擦着李雨泽僵冷的手指,等到李雨泽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跟防备,他将李雨泽的右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毫不掩饰眸中那能将人淹没跟融化的深情,“你这次回来,我很开心。”   李雨泽怔忪地看着陈慕,一时忘记了言语。   而陈慕也不需要他回答,目光专注又沉迷地锁定了他的眼,“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从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我知道你跟我性取向相同,我也知道,你喜欢季准。”   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听到这一番话,李雨泽不得不开始自我怀疑。   “那时候虽然跟你是初见,但你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之间已经认识了很久,我第一次知道,相逢恨晚是什么感觉。”   “……”   “你是那么优秀而耀眼,跟季准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相配,而我只是一个穷小子,根本配不上你,我只能把对你的喜欢藏在心底,用开玩笑的语气告诉你,我喜欢你。”   “……”   “那次我跟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其实是我的真心话。”   陈慕不由将李雨泽的两手拢在月匈前,眼里的深情快要溢出,“知道你被姚远良那个人渣糟蹋,我恨不得去杀了他,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可是——”李雨泽抽回手,心被陈慕搅的彻底乱了,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呐呐地道:“我喜欢的人是季准。”   “我知道。”   小心翼翼地帮李雨泽掖好被子,陈慕垂下眸,苦笑了一声,道:“你不用马上接受我,我愿意给你时间,我愿意为了你变得更优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马上拒绝我,好吗”   平时一直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人,一旦认真起来,那杀伤力是巨大的。李雨泽被很多人告白过,陈慕虽然没有他们有钱,但却是他们中最英俊的一个,被这样俊美的少年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看着,即使李雨泽定力再强,苍白的脸颊也不由泛起两抹红晕。   更别说,他不久前才遭受侵犯,此刻正是身心最脆弱的时候,他急需要一个温柔而坚实的胸膛依靠。   李雨泽告诉自己,他最爱的还是季准,但是为了安抚陈慕,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他可以暂时利用一下陈慕,让陈慕为他办事,就像曾经利用姚远良一样。   只可惜,姚远良脱离了他掌控,居然对他做这种事。   “我可以答应你,可是这样的话,对你不公平。”李雨泽收回思绪,微微蠕动下了唇,“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季准。”   “没关系。”嘴角漾开一丝卑微而满足的笑,陈慕轻声道:“我愿意等,只要你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我就还有机会。”   说着,陈慕控制不住喜悦地在李雨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陈慕过了一把戏瘾,见李雨泽信了七分,他开始跟李雨泽商量该怎么将刚才发生的事隐瞒下去。李雨泽里面的衣服是彻底不能穿了,西装外套也是皱巴巴的,陈慕干脆把李雨泽的衣服揉成一团扔到浴室,然后给他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袍。   做完这一切后,陈慕让李雨泽在房间好好睡一觉,他会想办法帮李雨泽送衣服过来。   从李雨泽房间出来,陈慕心情很好,勾起嘴角,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没走几步,就撞到了站在他房间门口的季准,季准显然听到陈慕哼歌了,目光凉凉地朝他投来一瞥,然后越过陈慕看向陈慕走来的方向,问:“你刚去哪儿了?”   陈慕抓了抓头发,“哦,李雨泽不是喝醉了么,我寻思着没几步路,就过去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说着,陈慕好奇地看着季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下楼,我妈又要拉我去敬酒,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就会醉,就上来躲躲。”季准解释了一番,语锋一转,又道:“别想转移话题,雨泽不是有姚远良照顾吗,你过去帮什么忙?”   “我去的时候,姚远良刚走。”   陈慕神色自如,道:“对了,李雨泽的衣服坏了,不能穿了,一会儿你给他重新准备一身衣服吧。”   季准蹙眉,“衣服坏了?”   “姚远良那个大少爷根本不会照顾人,李雨泽衣服也没脱就睡下了。”陈慕表情无奈,解释道:“我看李雨泽睡得不舒服,就想给他换身睡衣,结果一个不小心,把李雨泽那件衬衫扯坏了。”   季准听得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他刚才去过李雨泽房间,看李雨泽喝水时,李雨泽身上确实还穿着正装,他当时也没有多想,没想到陈慕居然这么细心,还能想到给李雨泽换衣服。   “我一直都这么热心好不好。”   季准不信。   他想到陈慕当初说漏嘴,说对李雨泽一见钟情的那个玩笑,当时他听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现在看陈慕对李雨泽那么在意,李雨泽喝醉了陈慕还屁颠屁颠跑去照顾人家,如果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能这么面面俱到?   季准不由酸溜溜地想,这家伙对他都没这么殷勤,居然能对刚认识不久的李雨泽这么好,可见陈慕对李雨泽居心叵测。   想到这里,季准眸色一冷,欺身而上,把陈慕抵到门口,“我说过,不要打雨泽的主意,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面对季准极有压迫力的威慑,陈慕不过眨了眨眼,“想什么呢,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这句话季准从陈慕嘴里听到过好几次了。   他心头一窒,继而更加用力地顶住陈慕的脖子,“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结果我到现在连个屁都没看到,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   他总觉得自己被陈慕耍的团团转,陈慕随便几句话就能在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这种被动感让他焦躁不安,辗转反侧,这一刻,他忍不住把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统统抛到脑后,只想从陈慕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让他纠结不休的答案。   “别激动。”   陈慕安抚地拍了拍季准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我喜欢谁,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个屁。   他又不是陈慕肚子里的蛔虫。   季准忍住爆粗口的冲动,将唇抵到陈慕耳边,语气低沉透着压抑:“告诉我名字。”   陈慕扯了扯嘴角,同样把唇凑到季准耳边,声线喑哑地吐出:“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喜欢谁?不会是——”他低低一笑,续道:“爱上我了吧?”   “你别自作多情了。”   季准面色难看,下意地后退一步,冷着脸把耳朵上萦绕的那一团热气抹掉。   陈慕无所谓地一笑:“你放心,总之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李雨泽。”顿了顿,“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季准惜字如金:“这样最好。”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过道结束对话,季准又后退了一步,抿紧嘴唇盯着懒洋洋靠在门上的陈慕,“还睡觉么?”   “睡啊。”   陈慕点头,随即笑着问:“一起?”   季准一脸严肃:“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本来他是打算在陈慕房间待一会儿的,现在他改变主意,打算再开一家房。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在空旷的走廊一阵阵扩散。   季准看了陈慕一眼,接起电话,“喂?”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季准面色突然变得很是凝重,陈慕见状,隐约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等季准挂断电话,陈慕问:“出了什么事吗?”   季准收起电话,道:“姚远良出了车祸,” 第39章 梦中梦   “是不是李雨泽说什么你都相信?他说我推他你就信了?”男人眸色轻蔑, 每个字里都藏着针,一根根钉在他的心上,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既然都决定跟你分手了,我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   季准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他说不出话来。   他阻止不了男人继续说出让他心痛的话来:“季准,就因为李雨泽比我柔弱,比我更需要保护, 所以你才这么护着他, 处处为他着想, 对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 贪婪肮脏,让你觉得恶心对吧。”   “恭喜你,你终于让我对你死心, 我现在放你自由,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男人带着笑地说出这一番话, 随后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刺耳的刹车声刮破耳膜的那一刹,季准猛地从梦中惊醒, 满头大汗,耳边传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他直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愣了很久,才察觉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做噩梦了吧?”   身旁响起他熟悉的慵懒嗓音,季准下意识地屏住鼻息, 随即一双手从一侧伸了过来,极为熟练地将他揽入怀里,“别怕,有我在。”   声音的主人似乎还没清醒,睡眼惺忪,哄了他两句就没有了声音。   季准动作僵硬地转动脖子,直到那张英俊逼人的睡颜印入他的眼帘,他的心才重新开始了跳动,太好了,原来一切都是梦,陈慕没有死。   眼底浮现喜悦的泪水,季准迫不及待地紧紧回搂住陈慕。   他抱得那么紧,恨不得把陈慕箍在他的身体里,似乎是被抱得不舒服了,陈慕推了推他脑袋,含糊地嘀咕:“过去一点,两个人靠那么近热死了。”   “陈慕,对不起。”   “唔。”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跟你分手。”   “谁要跟你分手。”   陈慕似乎不堪其扰,翻了个身。   对了,那一切都是梦,现实生活中他跟陈慕好好的。   季准差点喜极而泣,忍不住从陈慕背后拥抱他,将唇贴在他耳际,小声道:“我只把李雨泽当成朋友,真的,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相信你没有推李雨泽,他从楼梯上摔下去肯定是他自己不当心,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那我把他赶走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应,季准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好像生怕来不及跟陈慕说一样。   “过去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脾气这么坏,不应该对你不冷不热,不应该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把那些不开心的事统统忘掉,重新开始好吗?”   “你不是嫌这个房子太大,没有家的感觉么,那我们明天就去看房,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买什么样的好不好?陈慕,你在听吗?”   “陈慕?”   季准轻轻推了推陈慕,没有得到回应,他便又推了推,掌心黏黏的,他疑惑地把手抽回,然后就看到满手的血污……   季准猛然从黑暗中惊醒。   耳边仍然是他粗重的喘息声,入目的依旧是漆黑的天花板,季准顾不得擦掉额头的冷汗,急忙伸手去够身旁的人,却摸了个空。   他不信邪,开了灯,惶急地叫着陈慕的名字:“陈慕,你在哪儿?别躲了,我刚才看到你了。”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就下了床,满屋子地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季准一脸颓唐地跌坐在地板上,双手掩面,终于不再自欺欺人,原来刚才发生的事情才是梦,真实世界里,陈慕已经死了。   是啊,陈慕死了,他亲眼看到了陈慕支离破碎的身体,也是他亲自将陈慕下葬的。   那天接到姚远良的电话没多久,他就看到救护车把陈慕的尸体运了过来。那还是一具人的身体吗?身体被压扁了,脑浆都溅出来了,陈慕的身体就像具破败的娃娃,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很多人当场就吐了。   季准回忆起那惨烈的一幕,胸口仍旧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陈慕就这样离开他了,以这样决绝的方式。   他们之间,甚至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一次是跟陈慕的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什么也不会把陈慕送走,即使等待着陈慕的是冰冷的镣铐,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护住陈慕。   然而没有如果。   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向陈慕赎罪了。   季准惨然一笑,眼泪顺着指缝溢出,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陈慕离开他的事实。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公司的事务他也不去管,李雨泽是死是活跟他无关。   姚远良说,他把自己活得像个鬼。   “季准?季准?”   门外传来姚远良焦急的声音,季准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好半晌,他才把手从脸上放下,跟机器人一样动静僵硬地从地上爬起,一步步挪到门口。   咔嚓。   门一开,姚远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神色复杂,跟季准道:“李雨泽醒了。”   季准缓缓将头抬起,眼神失焦地看着姚远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嘶哑而绝望的呢喃:“陈慕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姚远良闻言,两手扶住季准的肩膀,“陈慕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是李雨泽的帮凶,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帮凶?”   如同鹦鹉学舌,季准缓慢而用力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姚远良将季准扶到客厅的沙发,许是良心过意不去,他开始跟季准讲述他不知道的事。   原来李雨泽在国外读大学时,家族生意就不好了,投资失败,频临破产。季李两家虽然是世交,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商人重利,李家的事业又都在国外,两家十多年没有生意来往,李家的情况季家并不清楚,即使清楚,也未必会帮忙。   眼看着没钱继续完成学业,李雨泽只好向姚远良求助,姚远良当然愿意提供帮助,姚家虽然比不上季家,但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只是李雨泽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是最好的,他从一个天之骄子落魄成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其中的落差他怎么接受的了。   姚远良资助他的生活费很快就被他挥霍完了。   之后李雨泽再问姚远良要钱,姚远良也都一一给了,尽量满足他的需求。但姚远良不是圣人,不可能不求回报一味付出,在不知道接济李雨泽多少次后,姚远良终于经受不住诱惑,朝李雨泽露出深埋在心底的獠牙。   他告诉李雨泽,他只给他两条路,要么成为他的人,要么停止对李雨泽的资助,让李雨泽自生自灭。以前李雨泽远在天边,他够不到,现在李雨泽落了难,从凤凰变成了鸡,他又有了希望。   他承认自己就是个卑鄙无耻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但李雨泽是他的梦,早在第一次在季准身旁看到李雨泽时,他就喜欢上了他。   这个梦一做就是十多年,现在有机会让美梦成真,他为什么不抓住?   在姚远良期待又忐忑的等待中,他等到了李雨泽的答案。   李雨泽说,他愿意跟他进行肉体交易,但有期限,等他顺利完成学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姚远良对李雨泽的爱卑微又绝望,他想,既然不能得到李雨泽的心,那得到李雨泽的人也是好的,哪怕只有短短几年。   于是他同意了李雨泽的要求。   李雨泽还要他对外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谁都不能告诉,尤其是季准。他也答应了。   此后,他跟李雨泽维持了几年的情人关系,他如愿以偿占有了李雨泽的身体,却始终不能让李雨泽爱上他。   听着姚远良讲述他跟李雨泽之间的那段荒唐的过去,季准无动无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姚远良沉默了几秒,缓声道:“陈慕曾经无意中撞见我跟李雨泽抱在一起。”   听到陈慕的名字,季准才有了反应,幽沉的眸里陡然射出暴虐之色,他怒极反笑:“所以,李雨泽想要杀人灭口?”   姚远良愕然:“你都知道了?”   季准冷笑了一声,道:“陈慕单方面跟我分手后,整个人就人间蒸发了,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我始终找不到他,但我发现,陈慕失踪的日子,正好就是李雨泽被绑架的那一天。”   姚远良迟疑道:“也许是巧合呢?”   “我从不相信巧合。”   季准用那双清透冷酷到能直刺人心的目光盯着姚远良,仿佛要透过眼睛能看进他的心底,“你主动跟我坦白这件事,是想让我放过李雨泽一马对吗?”   姚远良沉默。   “你最好祈祷李雨泽没有把柄落在我手上。”   季准呵地一声笑了,眸里带着彻骨的冷,“否认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第40章 警告   陈慕跟季准两人溜出酒店, 直奔医院,到了医院,找到姚远良的病房,隔老远都能听到姚远良在嗷嗷嗷叫痛。   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可见伤的并不重。   看到季准旁边的陈慕,姚远良的叫声戛然而止。他刻意忽略陈慕把视线移到季准身上,“帮我垫付一下医药费,出来的时候把钱包落酒店了。”   季准嗯了一声, 迈进病房, 扫了眼姚远良额头绑着的白色绷带, 问一旁的护士:“他伤的严重吗”   护士回:“额头破了个口子, 缝了五针,没什么大事。”   姚远良不乐意了,忍不住嚷嚷:“都毁容了还没什么大事——”   瞥到一双长腿朝他走来, 姚远良默默收声, 头顶上方响起陈慕貌似关心的话语:“你好好养伤, 李雨泽他很好。”   听到李雨泽的名字,姚远良眼皮一跳, 彻底沉默了。   在他鬼迷心窍对李雨泽做出那种事后,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雨泽,他痛苦彷徨,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里的苦闷,只好借由飙车这种刺激的行为来暂时忘记痛苦。   可他忘了他喝了不少酒, 身体不受控制,当车子撞到围栏并差点冲入河里时,他头脑一片空白,差点以为他要死了。   幸好,幸好他捡回了一条命。   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他,只能借着大声说话来找回勇气,却不想会见到陈慕。   从李雨泽房间离开后,他不知道陈慕跟李雨泽说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陈慕知道他跟李雨泽之间发生什么。   不然陈慕刚才不会跟他说那些挑衅的话。   就是因为陈慕知道一切,他在面对陈慕时,才格外的紧张跟心虚。他怕陈慕把事情全部抖落出来。   季准只当姚远良沉默是因为担心李雨泽在酒店没人照顾,没觉得奇怪,只道:“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发什么疯,这次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我该怎么跟舅舅交代?”   “我就是……就是觉得酒店太闷,想开车兜兜风。”说这话的姚远良眼神一闪,下意识地瞟了陈慕一眼。   见陈慕神情没有异样,姚远良悄然松了口气。   季准道:“我先去交费,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出院。”   姚远良忙不迭地点头。   等季准跟护士离开病房,姚远良神情防备,问:“我走后,雨泽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   “他……还好吗?”   经过这次车祸,他彻底酒醒了,一想到刚才在酒店做的滚蛋事,他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尤其是之后,他色欲熏心,居然还想对李雨泽霸王硬上弓,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说出那些混账话。   雨泽他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原谅他了。   想到这里,姚远良跟被抽了骨头一样无力地靠在床上,心里的内疚跟羞愧几乎要将他倾覆。   果然啊,姚远良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猪狗不如的东西,雨泽又不是你平时玩弄的那些莺莺燕燕,你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能对雨泽……   “我离开时他已经睡下了。”   耳边传来陈慕平静地陈述,姚远良喃喃:“那就好。”   陈慕瞥他一眼,嘴角忽然挑起个懒洋洋的笑,“你放心,我答应李雨泽,会替他保守秘密。”   这话一出,姚远良身形一僵。   酒店大厅陈慕对他的那番怂恿,让他知道,陈慕对雨泽怀有恶意,他不是傻子,陈慕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后藏着歹毒的心思。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跟陈慕无冤无仇,陈慕为什么要这么害他,但不管怎样,他都会拼尽全力保护雨泽。   想到这里,姚远良恶狠狠地瞪了陈慕一眼,警告道:“你离他远一点。”   “李雨泽需要我。”   陈慕脸上笑意不减,悠悠来了一句。   “放屁!”姚远良猛地从床上坐起,不小心扯到了额头的伤口,他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口气:“陈慕,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雨泽。”   “伤害他的人是你。”   陈慕轻蔑一笑,“要不要我把过程详细地重复一遍?”   “闭嘴!”   吱嘎。   与此同时,季准开了门。   看到姚远良单方面对陈慕怒目而视,季准皱了皱眉,插在两人中间,面色不快地看向姚远良,“你干什么呢?”   那副狰狞的面容,跟要吃人一样。   姚远良一顿,心头火起,又无处发泄,只能重新躺回床上,语气烦躁地道:“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有病。”   季准冷哼了一句,扯过陈慕的胳膊,“我们走。”   陈慕乖乖跟在季准身后,房门阖上前,他看到了姚远良朝他瞪来的愤怒眼神。   出了医院,季准问陈慕是回酒店还是回家,陈慕想了想,说回家。   于是季准就让司机先把陈慕送回家。   之后他去品牌时装店购置了一身衣服,给李雨泽送去。他问了酒店服务人员拿了备用房卡,进门的时候,他脚步声放的很轻,但还是被李雨泽听到了。   对上李雨泽投来的视线,季准低声道:“吵醒你了?”   李雨泽摇摇头,目光落到了季准手里提着的袋子上。   顺着李雨泽的视线,季准看向自己的手,“哦,陈慕跟我说你的衣服坏了,让我帮你重新置办一套。”   李雨泽眼神一闪,“他还有说什么吗?”   季准觉得奇怪,不答反问:“他应该对我说什么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   李雨泽垂下眼,用笑容掩饰他的心虚,“他人不错,刚才尽心尽力照顾我,你看到他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他回家了。”   听到李雨泽说陈慕照顾他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的,季准心里有点烦躁,语气也不由转冷。   他自己没发现到,李雨泽却察觉到了。   “哦,这样啊。”李雨泽下意识地捏紧了被子,转移话题道:“衣服就放床边吧,我头还有点晕,想再睡一会儿。”   季准微微颔首:“你好好休息吧。”   转身离开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侧过头跟李雨泽道:“姚远良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车祸?   听到这个消息,李雨泽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怕季准察觉异样,他故意用焦急的语气道:“他没事吧?”   “没事,额头缝了几针。”季准安抚道:“现在酒会还没结束,我没跟我妈还有舅舅他们提,免得让他们担心。”   李雨泽轻轻点了点头。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季准淡淡道了一句,转身离开,并帮李雨泽把门关上。   等季准一走,李雨泽掀开被子,找到手机,给姚远良拨去了电话。   电话没响几下就接通了,随即传来姚远良小心翼翼的声音:“雨泽,是你吗?”   李雨泽深吸了口气,“是我。”   “雨泽,对不起,刚才我……”   李雨泽打断道:“我知道那件事谁也不想发生,你喝多了,控制不了自己,我明白的。”他刚才在房间一个人想了很久,虽然他恨不得亲手把姚远良那个杂碎杀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姚远良还有利用价值,至少在他那么多追求者当中,姚远良对他最痴情最忠心。   在还没有榨干姚远良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前,他绝对不能把姚远良一脚踢开,他要一点点把姚远良欠他的讨回来。   “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听姚远良的声音,他似乎很激动。   李雨泽道:“我们把那件事忘了吧,只要你以后保证不会再对我做那种事,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   电话那头的姚远良双眸微湿,迫不及待地承诺道:“我答应。”   本来以为李雨泽已经对他判了死刑,没想到会峰回路转,希望的光芒在眼底闪现,他迫切地李雨泽保证:“如果我再对你做出畜生不如的事情,那我就出门被撞死,下雨天被雷劈死。”   “好了。”李雨泽眼里淬着刻骨的恨,嘴角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有对我做出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啊,对。”姚远良顺着他的话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电话挂了,李雨泽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然后跟着爬了上去,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紧。   想起陈慕说的那些话,李雨泽绷紧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陈慕说喜欢他,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守在他身边,如果陈慕说的是真的,那等他得到了季准的心,姚远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陈慕,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与此同时,陈慕回家洗了个澡,洗掉一身的酒味。他套了身宽松的棉质居家服,站在盥洗池边,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年,冷峻、锐利,身上带着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他勾了勾唇,英俊的面容顿时多了抹邪性。   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他,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姚远良说他是魔鬼。   陈慕冷酷地想,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第41章 笨蛋   李雨泽的心理素质比陈慕想象中好很多, 本来以为,经过酒店那件事后,李雨泽会跟姚远良交恶,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风平浪静,关系跟过去没什么不同。   陈慕也不着急。   他知道李雨泽跟姚远良之间肯定出现了问题,短暂的平静背后暗藏着汹涌的浪潮。以李雨泽的肚量,他绝对不可能把那件事当做没发生过, 报复与否只是时间问题。   李雨泽的加入, 让陈慕跟季准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管是吃饭还是去图书馆, 三人总是形影不离,陈慕甚至不嫌麻烦地多带了一份午饭。李雨泽要给他饭钱,陈慕还不收。   这区别对待让季准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陈慕问他要饭钱, 他觉得是应该的, 每个月都会按时交伙食费, 之前他受伤住院那阵子,陈慕跟萧子川一块儿吃饭时, 萧子川伙食费也是照给的。   可为什么李雨泽就成了例外?   他们总共才认识多久,陈慕就对李雨泽这么掏心掏肺了啊?   不高兴, 真的不高兴。   此时季准低着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耳朵却支得高高的,听着陈慕跟李雨泽压低声音, 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聊天的内容十分无趣,无非就是聊天气啊学习啊,季准搞不懂,这有什么好聊的。   啪。   季准忍不住把书本拍到桌上。   这一动静也只是让对面两人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无视他的存在。   季准忍无可忍,表情冷肃,语气严厉:“陈慕,单词都背好了吗?”   陈慕头也不抬,“哦,早背熟了。”   “那好。”季准把数学习题册推到一边,翻开英语书,“我来考你。”   “行啊。”   李雨泽在一旁含笑看着季准给陈慕出题,幽深的眸底有暗芒划过。他认识季准十来年,对季准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有深刻的解读,此时见季准眉心微蹙,嘴角抿紧,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他刚才是故意跟陈慕打得火热,目的就是想要试探季准,看季准会有什么反应。季准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就是不知道,季准到底是因为谁而不高兴。   拿起水杯想要喝口水润润喉时,才发现杯子空了,李雨泽小声打断两人:“我去倒杯水,你们继续。”   季准嗯了一声,继续让陈慕把中文翻译成英文。   等李雨泽一走,季准把书阖上,卷了一卷,然后用书角敲了敲陈慕的肩,待陈慕一脸莫名地朝他看来时,季准用拳头抵在嘴角,轻咳了一声,道:“雨泽的伙食费,我帮他给吧。”   陈慕一笑:“不用了。”   季准听了,不由沉下脸,“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你家庭条件应该不宽裕吧。”他虽然没去过陈慕家,但是从陈慕平时吃穿用度看,陈慕很节俭,连饮料都很少买。   陈慕故作为难,吞吞吐吐地道:“可是,我跟雨泽都说好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季准暗自哼了一声,打断道:“我不告诉雨泽总行了吧。”   为了在李雨泽面前表现对他的好感,陈慕故意没问李雨泽要伙食费,虽然没得赚还要自个儿掏钱补贴,但为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他只能咬咬牙,假装不心疼钱。   现在季准这个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还表示不会把这事告诉李雨泽,陈慕肯定要同意啊,不要白不要。陈慕面上很是为难纠结了一阵,然后问:“这样……好吗?”   见陈慕还不乐意收钱,季准暗骂自己贱,脸上表情更臭了。   “算了,当我没说。”   陈慕:“生气了?”   季准重新翻开英语书,语气生硬:“没有。”   “还说没有。”   陈慕眉头一舒,弯了弯唇角,“我收还不行么。”   说的好像是他硬要给陈慕塞钱一样。   季准把书页翻得沙沙作响,本想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他不给了,结果鬼使神差地,一出口就变成了:“以后每个月月初我就直接给你双倍的伙食费了。”   陈慕笑眯眯地道:“你决定就好。”   李雨泽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慕微笑着在跟季准聊着什么,再看季准,神情放松,没有之前那么僵硬刻板了,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聊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敛了敛眸,走了过去,笑着问:“在聊什么呢?”   陈慕跟季准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道:“没什么。”   嘴角的笑意微僵,李雨泽捧起水杯放到嘴边,借着将开水吹凉的举动隐去眸里的厉色。他是为了季准才回国的,而且又遭遇了那种事,他付出了这么多,对于季准,他势在必得。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任何抢走季准,谁也不行。   ***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高二下学期就要结束了。   陈慕的成绩已经能稳定在班级前十,有时候发挥好,能挺进前五。当然,班里第一第二名始终被季准跟李雨泽两人牢牢占据。偶尔季准还会故意放水,把第一名让给李雨泽,可见两人关系确实很好。   等到学期结束,即将迎来暑假,李雨泽提议趁着这个暑假彻底放松一下,等高三就全力备战高考。季准想了想,说他考虑考虑,然后跑去问陈慕暑假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旅游。   陈慕对旅游没有兴趣,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钱,不对,应该说不舍得花钱。   虽然陈晟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他打钱,如果陈慕成绩好,还会有额外奖励,但陈慕都把这些钱存着给白美兰,为将来做打算,毕竟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在他还没独立挣钱时,他不能大手大脚。   陈慕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季准的提议。   季准一猜就猜到了原因,他告诉陈慕,说旅游经费他来出,陈慕只要带个人去就行了。陈慕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季准不解,问他为什么,陈慕就说无功不受禄。陈慕不去,季准也不怎么想去,就跟李雨泽推脱说马上要高考了,他要在家好好复习。李雨泽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旁敲侧击问季准要不要把陈慕捎上,季准回他说陈慕不去,李雨泽就心中有数了。   当时姚远良在电话里说季准喜欢陈慕,他还不怎么愿意相信,现在看季准这么在乎陈慕,可见姚远良的直觉没有错。   李雨泽想,幸好陈慕喜欢的人是自己。   只要他想办法维持住陈慕对自己的喜欢,就算季准真喜欢上了陈慕,陈慕也不会接受他。   这么想着,李雨泽觉得旅游是增进感情的一种很好的方式,就主动问陈慕参不参加。本来陈慕是不舍得把钱花在旅游上的,但李雨泽亲自来找他了,他当然要答应,他要让李雨泽相信,自己是真心喜欢他的。   陈慕一同意,李雨泽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季准,语气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秘的炫耀的心理。   季准沉默了几秒,问:“你是怎么跟陈慕说的?”   “我就跟他说,D市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我想去那里玩一圈,问他来不来。”   “然后他就同意了?”   李雨泽装作没有看到季准蓦然沉下来的脸,笑着道:“是啊。”   很好。   季准面无表情地想,陈慕之前还口口声声跟他保证绝对没有对李雨泽动心,这个骗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就差没有直接跟李雨泽表白了,如果他再相信陈慕的鬼话,他就真得成了傻子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耳边响起李雨泽略带担忧的声音,季准语气冰冷:“没事。”没事才怪。   “那旅游的事?”   季准:“听你的。”   原本李雨泽的计划是跟季准一块儿去D市旅游,季准不愿意去,他只好勉强把陈慕捎上,结果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姚远良耳中,姚远良专程打电话过来,说他不告诉他旅游的事,是不是还是没有原谅他,没办法,李雨泽就让姚远良也加入了。   而陈慕这边呢,得知他暑假要出去玩,萧子川跟顾成溪琢磨着出去好好放松一下挺好,也想来,还说人多热闹,让陈慕去跟季准他们说了一下。   陈慕就去说了。   季准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不是说没钱旅游么,怎么,现在就有钱了?”   陈慕眨眨眼,“跟朋友难得出去玩一次,没钱也要去啊。”   当初他犯贱主动承诺说吃穿住行由他负担,陈慕还不要,一得知李雨泽要去,就颠颠儿改变了主意,季准气的牙痒痒,阴着脸来了一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打李雨泽的主意,你为什么不听呢?”   “我没有不听啊。”   陈慕叹了口气,忽然正色了脸,极为认真地跟季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吗?”   季准一怔,别开眼,不冷不热地道:“不是因为李雨泽吗?”   陈慕笑了,重复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   见陈慕看他的眼神那么专注,眸底还藏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季准又不确定了,他想,不是因为李雨泽,难道是因为他不成?   想到这种可能,他下意识地挺直地背脊,“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笨蛋。”   第42章 镜头   这一句“笨蛋”, 从陈慕嘴里念出,轻柔又不失沙哑,呢喃中夹杂着叹息,仿佛一个微小的石子,落入季准的心湖,瞬间掀起一片涟漪。   不知道怎么了,季准心顿时慢了半个拍子。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因为不想再陷入自作多情的猜测中, 在陈慕说出这两个字打算抽身离开时, 季准及时抓住了陈慕的胳膊。   手上传来不可忽视的力道, 陈慕扬了扬眉, 眼里的笑意似乎又浓了一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季准那微凉的指尖,淡淡提醒道:“该回教室了。”   这话一出,季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跟陈慕还在厕所。此时厕所只剩下他们, 外面空落落的走廊安静无声。   季准没说话。   在这长久的静默中,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仿佛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育英中学的洗手间装修的不错, 空气中散发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虽然在这种地方谈话有些奇怪, 但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见季准没有回应,陈慕轻微摇晃了下胳膊。   下一刻,季准就把手松开,然后在陈慕抬脚的前一刻, 眸色冷静地盯住他,缓缓开口:“说话别只说半句,说清楚点。”   陈慕却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我们之间亲过三次。”   季准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忽地沉下了眼。   是的,他跟陈慕亲过三次,除却那两次带着玩笑的吻外,还有一次,发生在上次他生日,陈慕喝醉酒后偷亲了他。照例说醉酒的人对发生的记忆很迷糊,陈慕却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吻,只能说明那时候陈慕是有意识的。   想到这个可能,再联想到陈慕刚才的话,一个荒谬地让他的心跳加速的念头从他心底迅速窜出。可是怎么会?陈慕他难道真的对他……   “我知道你跟李雨泽关系很好,好到可以把第一名的位置拱手相让,其实我真的有点嫉妒呢。”陈某也不急着走了,背后贴着身后的瓷砖,表情没有了一贯的漫不经心,而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季准,在季准的心脏微缩的那一刹,缓而慢地道出:“我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跟李雨泽单独出去旅游。”   “……”   “好了,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陈慕语锋一转,又变回了平常不着调的样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尽管那个猜测搅乱了他的心湖,他还是想从陈慕嘴里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似乎明白他心里的想法,陈慕脸上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太透了就没意思了,如果你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那我们就维持现状好了。”   这一番话,陈慕说得很是平静。   维持现状么?   季准懂陈慕的意思,陈慕把话暗示的差不多了,等于说把选择权交到了他手上,如果他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有进一步发展,就不要点破它,维持现状就好。   可是心里袭来的那一阵悸动是怎么回事?陈慕故意借醉酒亲他,他为什么不生气?   季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月匈口,耳边冷不丁响起陈慕近乎自言自语地呢喃:“维持现状也挺好的,我这人啊最没耐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喜欢了。”   “……”   陈慕抬眸笑笑,“我们走吧。”   季准冷眼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扭头就走,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满脑子都是陈慕刚才的那句自言自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喜欢了,呵,这个陈慕还真是可恶,刚才那番话说的模棱两可,既像表白又不像表白,让他嘴里跟塞了鸡蛋一样,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没有听到脚步声,季准抿唇往身后瞟了一眼,见陈慕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又莫名有些恼火。先跟他暗示喜欢的是陈慕,现在故意跟他保持距离的也是陈慕,季准不由皱眉,“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见陈慕神色无辜地看着他,季准又默默放软了语气,“过来。”   陈慕就走到了季准的身旁。   季准重新把视线投向前方,目光不偏不倚,只拿余光偷瞥陈慕,“那个,我们以后还是好同桌。”   “嗯。”   “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   “嗯。”   “好了,今天过后就是暑假了,你好好准备旅游的事,保持电话畅通,等我安排好旅行行程后,会给你打电话。”   陈慕:“我还需要去吗?”   季准顿了顿,道:“为什么不。”   “那好吧。”   回了教室,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剩下他俩,赵志国放他们进来,照例叮嘱了暑期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季准看似在认真听赵志国讲话,实际上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满脑子都是刚才厕所发生的一幕。   这个暑假,因为陈慕先前的那一番暗示,季准的心注定不会平静。   暑期到来,陈慕暂别补习班,好好放松了一阵。手机一直没有动静,陈慕也不着急,他故意跟季准暗示他喜欢他,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季准不反感他的喜欢,这是一种好现象。   陈慕跟季准暗示了喜欢后,就毫无负担拍拍屁股做自己的事了。虽然没去补习班上课,陈慕还是井然有序地安排好自己每天的生活,早上出门买菜,回来打扫屋子,然后做饭,下午看书跟做暑假作业,晚上继续看书。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热的多。   家里没有空调,吊式风扇呼啦啦地吹着,却越吹越热,周围流动的空气都是热的。电风扇年代久远,转叶转得太慢,陈慕就翻出扇子,一边扇一边写作业,实在热的不行了,就去冲个凉水澡,冲去一身的臭汗。   一个星期后,季准的电话来了。   电话里季准坚持吃住行他全包,为期一周,集合地点在校门口,让陈慕跟萧子川还有顾成溪通知一声。陈慕一口应下,他事先就跟白美兰说了暑期出去玩的事,白美兰知道陈慕一向很有主见,通常不会多加干涉,只让他注意安全,并拿了一笔钱给他。   陈慕没要,让白美兰把钱攒着。他从季准那里拿到了一笔可观的伙食费,扣去他花掉的,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有两千多块,尤其是高二下半学期,陈慕从季准那里挣到不少。   D市离A市不远,开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季准租了辆客车,一行人六人坐里面显得车内空落落的。司机在前面开车,导游本想用喇叭给六人介绍沿途的风景,好活跃气氛,季准嫌太吵,就让人休息了。姚馨得知他要跟同学旅游,热心地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事物,等到D市,会有人过来接他们。   车内冷气呼呼吹着,带来一阵凉爽。   昨晚屋里太热,陈慕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顾成溪推了推陈慕,提议斗地主消磨时间,六个人三副牌,三打三。陈慕打了声哈欠,说光玩斗地主没意思,要玩就玩来钱的那种,每次输的人给赢得人一块钱。   小赌怡情,一块钱又不是什么大钱,众人都同意了。   结果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季准默默来了一句:“我不会。”   姚远良在一旁补充:“我姑妈从小就对季准要求严格,不让他玩这类棋牌游戏。”   季准不会打牌就把他排除在外,五人围坐成一圈,季准就坐在一旁看。陈慕斗地主玩得很溜,脑子转的快,又会算牌,赢得多输得少,几轮下来就赢了十几块钱。姚远良眼红陈慕,本着跟他较劲的心思,不管陈慕出什么牌,只要他手里有能压陈慕的牌他就打出去,结果他输的钱最多。   等几轮下来,陈慕又打了个哈欠,说不玩了。   姚远良一拍膝盖,有点输不起的意思,“这才来几局啊,再来。”输的都是小钱,没人在意,可姚远良讨厌输的感觉,尤其是输给陈慕这个小人。   陈慕:“这都打半个多小时了。”   “你及时收手,不会是怕输吧?”姚远良故意拿话激他。   陈慕笑眯眯地道:“就是不想玩了。”顿了顿,又道:“一会儿下车请你们喝饮料啊。”打了这么久总共就赢了二十几,请人喝饮料就不剩多少了。   姚远良明白陈慕的意思,陈慕是在告诉他,他不在乎输赢,也不在乎赢多少钱。   姚远良不高兴。   萧子川在一边打圆场:“我也不想玩了,要不你们玩吧。”   李雨泽跟顾成溪有心想再玩几把,他们都有赌徒心理,正玩得兴起突然不来了难免有点扫兴,三人斗地主也还行,就是没有人多的时候有意思。   陈慕就把视线落到季准身上,语带笑意地问:“看这么久了,应该看懂一点了吧?”   季准迟疑了一瞬,轻轻点头。   陈慕就笑了,“那你来玩吧。”   这一次陈慕跟萧子川就靠边坐,看他们四人来,刚开始也许是手生,季准出错了好几张牌,陈慕就坐到他后面,看他出牌,时不时提醒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并精准地报出了别人手里的牌。   顾成溪忍不住问:“陈慕,你是不是偷看我们的牌了?”   李雨泽没说话,视线在陈慕跟季准身上来回扫。   等季准彻底明白规则后,渐入佳境,到后面大杀四方,从始至终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不管输赢都一脸面瘫。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紧张,陈慕就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座位,两手倚着椅背,每次说话,温热的气息就会喷洒在他的耳廓跟后颈,带来一种难言的酥麻感。   好在他一心两用惯了,没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除了陈慕。   两人靠的近,陈慕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季准僵硬的面部肌肉,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在季准耳边说话,看人打牌就是有这个好处,没人会觉得他们的距离过于暧昧。等季准能单打独斗了,陈慕跟萧子川换了个座位,坐到了李雨泽前面的位置。   季准几不可察地抬眸看了陈慕一眼,周身没有了陈慕的气息,照理说他应该能更加专注于手中的牌,可是陈慕就在他的对面,抬首就能看到陈慕在李雨泽背后指点他,两人姿势暧昧,季准渐渐有些心不在焉,打牌完全凭感觉。   在出错牌放了李雨泽手里一张烂牌后,顾成溪不由开起了玩笑:“季准,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老实交代,你跟李雨泽是不是一伙的。”   季准定了定神,想要补救,然而来不及了。   之后几轮季准都不在状态,一直给李雨泽放牌,输的最多的姚远良看不下去了,“要放牌也做的隐晦点啊。”   季准回过神,看了眼打出去的那张牌,又看了眼李雨泽背后含笑看他的陈慕,终是把手里的一手被他打烂的牌放下,“我输了。”   到了D市,酒店人员第一时间帮他们把行李箱提进去,一行六人在酒店休息了大半天,等下午三点太阳不那么烈时才去附近的古镇转转。   此时正是旅游旺季,古镇人山人海,六人到处走走看看,欣赏沿途的风景。据说这个古镇历史悠久,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质朴地带着古韵的明清建筑随处可见。   李雨泽脖子上挂的相机一刻都不停歇,咔咔咔拍了很多照片。姚远良寸步不离地守在李雨泽身边,充当护草使者,而顾成溪跟萧子川则买了很多纪念品。   陈慕看了一圈,买了条淡紫色的苏绣丝巾,季准觉得好看,也跟着买了一条。   等逛累了,众人就坐了条船,在船上一边吹着微风,一边吃着船家提供的海鲜云吞。李雨泽提议在船上来个六人大合照,众人同意了,李雨泽就把相机交给船家,让他帮忙拍一下。陈慕不喜欢拍照,就站在最外侧,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季准见状,不由出声提醒:“看镜头。”   陈慕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画面就此定格。   拍完照,李雨泽迫不及待接过相机看照片效果,等到看到六人中,五人都看着镜头,只有季准没有看镜头,而是目光专注地在看陈慕时,李雨泽面色一僵,拿着相机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姚远良问:“拍到了么?”   “拍到了。”   李雨泽含糊应了一声,没什么心情再来一张集体照,只勉强挤出一个笑,之后为了不让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他还是假装兴致勃勃地拍风景照,心里却跟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   季准果然是喜欢陈慕的。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季准看向陈慕的目光,刚好被镜头捕捉到了,温柔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陈慕一人。   不行,一定要阻止,在季准没有明白自己对陈慕的感情之前,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在一起。对,陈慕不是喜欢他么,只要他口头承诺跟陈慕在一起,陈慕就不会跟季准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李雨泽平复下慌乱紧张的心情,悄然吐出一口气。 第43章 撞破   晚上六人玩累了, 就去了家当地特色饭馆用餐。   之后众人又欣赏了会儿夜景,到九点的时候姚远良说提前叫了中式按摩,他们便回了酒店。酒店设有专门的按摩房,两人一间,姚远良本来想跟李雨泽一间,结果李雨泽却点名要跟陈慕一间,陈慕微笑着应下,季姚两人见状, 表情都不太好看。   六人很快分好了房间, 剩下四人分别是季准跟姚远良一间, 顾成溪跟萧子川一间。   临走前, 姚远良狠狠地瞪了陈慕一眼,而季准则冷着眼,若有所思朝李雨泽投去一瞥。六人换好酒店提供的衣服, 各自进了按摩房。   进去的时候, 按摩师还没来, 陈慕往只能容纳一人的按摩床上一躺,微侧过脸看向旁边同样躺着的李雨泽, “姚远良刚才好像很生气。”   “别管他。”   提到姚远良,李雨泽下意识地沉下了脸。   想起陈慕还在旁边, 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忽然道:“陈慕,你之前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陈慕一愣, 继而深深地凝望着李雨泽,唇角牵起好看的弧度,“当然是真的。”   “我这些天想了很久。”   李雨泽垂下眼,敛去眸里暗藏的光芒,缓缓道:“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的。”   这话一出,陈慕就知道鱼儿上钩了。   脸上闪过愕然跟狂喜的神色,陈慕装作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样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雨泽:“你是说——”   李雨泽轻轻点头,“是的,我也喜欢你。”   不等陈慕说什么,李雨泽继续道:“可是我高三下学期就要回去了,未来我可能会留在那里工作,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努力。”   陈慕语气迫切,努力向李雨泽表明自己的真心,“我一定会用功读书,将来出国去找你,等高考结束,你等我三年,不,只要一年,我马上就飞过去找你。”   李雨泽微微一笑,根本不相信陈慕能出国找他,嘴上却用最陈恳的口吻道:“陈慕,我相信你。”   听到这话,陈慕的表情看上去高兴极了,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真的不喜欢季准了?”   “他啊。”李雨泽缓缓眨了眨眼,呢喃道:“他是我的初恋,不对,应该说是暗恋的对象,喜欢一个人那么久,我也累了,是应该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人了。”   陈慕面露疼惜的神色,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美梦,“雨泽,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会向你证明,我比季准更适合你。”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按摩师提着工具走了进来,陈慕跟李雨泽就不再交谈,安心享受着这放松的时刻。   陈慕闭着眼,任由按摩师的巧手在他的四肢游走。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李雨泽忽然改变主意接受他,肯定是看出了季准对他的在意,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出手阻止,不过——   悄悄勾了勾唇,陈慕在心底冷嘲道,李雨泽怕是想错了,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季准,李雨泽不过是他报复季准的工具而已。   等到按摩服务结束,按摩师离开了房间,李雨泽才继续了刚才那个话题:“陈慕,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我们现在还是学生,未来还有无数变数。”   见陈慕沉默,李雨泽顿了顿,道:“我这个人对感情很认真,我希望等你考上大学了,我们再在一起,好吗?”   这是要吊着他啊。   陈慕在心底冷笑一声,嘴上却是郑重再郑重地道:“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门口忽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陈慕暗中一惊,跟李雨泽同时看向门口,却见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萧子川站在门外,正不知道所措地看着他们。   该死,他刚才光顾着对李雨泽设套,忘了检查房门有没有关实了,一定是按摩师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去,就没把门关紧,现在萧子川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嘴里欲言又止,肯定是听到了他跟李雨泽的谈话。   想到这里,陈慕穿上拖鞋,径直朝门外的萧子川走去。   “萧子川,刚才——”   才开了个头,顾成溪从隔壁的按摩房走出,一边转动脖子,一边道:“萧子川,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萧子川看了陈慕一眼,跟顾成溪道:“哦,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吵醒你。”   两人说话间,季准跟姚远良也从按摩房里走了出来。姚远良伸了个懒腰,见陈慕杵在门口,他附送了陈慕一记眼刀,挤开陈慕走到李雨泽身边,一脸殷情地关心道:“雨泽,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刚才那个按摩师父手艺很好。”李雨泽挤出个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累,就是有点困了。”   顾成溪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   “那就早点回房休息吧。”   季准眸色冷淡,“明天我们还要去爬山呢。”说着,他瞥了陈慕一眼,率先回了房。   留在原地的几人也陆陆续续回了自己的房间,李雨泽进屋之前,拍了拍陈慕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萧子川的房间,陈慕微微点头,安抚性质地拍了拍李雨泽搭在他肩膀的手背。   等李雨泽进了屋,陈慕在原地略作思忖,敲开了萧子川房间的门。   萧子川开了门,放他进来,神色间带着几许尴尬,他给陈慕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时,他不等陈慕开口就急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陈慕,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   陈慕顿了顿,“谢谢。”   捧着纸杯喝了几口水,萧子川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真的喜欢那个李雨泽?可你们都是男的啊。”   “实话跟你说吧。”陈慕定定地看向萧子川,嘴唇微动,道:“我是同性恋。”   萧子川是个书呆子,同性恋这个词他曾经从书上看到过,但完全没有想过会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他最信任的陈慕。   “你会歧视我吗?”   听到陈慕的话,萧子川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好。”   陈慕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又收了笑,原本舒展的眉眼间多了丝凌厉,他低头盯着杯子,声线沉郁:“刚才我跟李雨泽说那些话,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萧子川举起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做发誓状,“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见萧子川紧张兮兮的样子,陈慕不由重新展露微笑,“好兄弟。”   等陈慕离开了房间,萧子川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睡意。陈慕说他是同性恋,还说他跟李雨泽在一起是有目的的,萧子川不知道陈慕有什么目的,但他忘不了自己在听到陈慕跟李雨泽说的那些话时,心底涌上的失落跟酸楚。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崇拜陈慕,陈慕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可为什么,他会因为陈慕有喜欢的人而伤心呢?陈慕说跟李雨泽说那些话是有目的的,那是不是就代表陈慕并不喜欢李雨泽?一想到陈慕可能并不喜欢李雨泽,他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竟然还有些小窃喜,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这些问题让萧子川觉得十分困扰,更让他困扰的是,在得知陈慕是同性恋后,他居然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还有些小鹿乱跳,难道他也变得不正常了吗?   萧子川的人生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身体往后一倒,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悲惨地想,完了,他不正常了,他竟然会对同样身为男人的陈慕心跳加速,他该怎么办?   萧子川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自己对陈慕到底是什么感情,熬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陈慕过来喊他起床,萧子川开了门,顶着个鸡窝头,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道:“我今天不出去玩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眼瞅着萧子川眼下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陈慕了然,“昨晚没睡好?”   萧子川闭着眼唔了一声。   “那你继续睡吧,看你站着都要睡着了”陈慕摇了摇头,“一会儿我把早餐给你端过来。”   萧子川点了点头,头重脚轻地躺回了床上。   陈慕转身回了酒店大厅,其他人都到齐了,正在用餐区吃早餐。顾成溪看陈慕独自回来,随口问了一句:“萧子川呢?”   “他昨晚没睡好,今天不跟我们出去了。”   想也知道萧子川为什么会失眠,肯定是他昨晚说的那些话把萧子川吓到了,那小子准是胡思乱想了一夜。   顾成溪哦了一声,道:“对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给你拿了一点,不够吃的话你自己去自助区拿。”   “谢了。”   陈慕笑了笑,在顾成溪身旁的空位坐下,不经意对上李雨泽投来的问询的目光,陈慕便朝他轻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   啪——   季准放下餐具,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姚远良瞄了眼季准的餐盘,见早餐几乎没怎么动,不由问:“你不再吃点?一会儿爬山别爬到一半没力气了。”   季准冷眼扫了向陈慕,哼道:“没胃口。”   说完这话,他起身,丢下一句在车里等他们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等到季准的身影消失在了餐厅,姚远良撇撇嘴,“就作吧,一会儿半路走不动了,别指望我背你。” 第44章 泡温泉   结果爬山爬到一半, 最先放弃的人却是姚远良。   他一公子哥,平时沉迷酒色,缺乏锻炼,此时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爬不动了,你们爬吧。”   季准望了眼山顶,问:“真不能再坚持一下?”   姚远良直挥手,“不行了, 真坚持不住了。”虽然他很想陪着李雨泽, 奈何体力有限, 坚持一下还可以, 可爬到山顶还要两个多小时,这不是要他半条命么。   想到这里,姚远良还劝李雨泽:“雨泽, 要不你也别爬了, 回头跟我一块儿下山, 直接在山下坐索道上山得了。”   李雨泽身体素质不算好,爬到半山腰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本来他还想再坚持一下,现在姚远良成了他们之中第一个放弃的人, 他一听姚远良这话就有些犹豫。   陈慕看他面色发白,嘴唇发干,便从包里拿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别继续了。”   “谢谢。”李雨泽接过矿泉水瓶,仰起脖子,凌空往嘴里灌了两口。   把水塞回陈慕手里时,李雨泽想了想,道:“那好吧,我跟姚远良晚点跟你们汇合。”   陈慕笑道:“还不一定谁先到呢。”   他们打算在山上的白云山庄住宿一晚,明早在山上看日出。   季准沉默地看着陈慕跟李雨泽互动,末了,他淡淡出声:“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爬山吧,”   “好,继续吧。”   顾成溪仰头喝了大半瓶水,然后将剩下的半瓶水往头上倒。今天太阳太烈了,热的把他的皮肤晒出了一层盐。   三人跟姚李两人做短暂告别后,又继续往山上爬。   身边很多人都止步在半山腰,但也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继续往山顶冲刺。陈慕从包里拿了只面包,问:“饿不饿,先吃点面包吧。”   季准:“不饿。”   顾成溪眼睛一亮,道:“我饿了,他不吃给我吧。”   季准:“……”   陈慕就把手里那只抹茶夹心面包给了顾成溪。   眼睁睁地看着顾成溪两三口就把那只看起来很好吃的面包解决了,季准板着脸,眼里发射出森森寒气,“可以走了吗?”   顾成溪把面包咽下,“等等啊,我先喝口水。”   话音未落,一瓶水出现在他眼底,顾成溪接过水,“谢了。”   等顾成溪喝完水,把水瓶还给他时,陈慕道:“你拿着吧,你带的水快要喝完了吧。”   季准忍无可忍,直接迈开步子继续往上爬。顾成溪见状,赶紧把水塞包里,“喂,等等我们啊。”   “……”   季准没回答,只留下一个孤独而笔直的背影。   顾成溪皱了皱眉,转而看向陈慕,“我惹到他了吗?”   陈慕回:“他就这脾气,习惯就好。”   后半段路程,三人都没怎么说话,主要是要保存体力。这座山是D市标志性的景点之一,山清水秀,景色秀丽,爬完全程需要五个多小时,陈慕体力再好也难免有些吃力。   等到到达山顶是下午三点。   顾成溪擦了把汗,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疑惑地眨眨眼,“什么声音?”   陈慕没说话,只是看了季准一眼。   顾成溪又仔细听了一遍,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季准那边发出来的。   咕噜噜。   “哈哈,肚子饿了吧。”   顾成溪才不给季准面子,哈哈笑道:“早知道刚才那块面包分你一半了。”   季准:“……”   陈慕打圆场:“我也饿了,一会儿咱们先吃点东西。”   三人顺着指示牌到达山庄,山庄生意很好,很多游客都是奔着看日出来的,房间都要提前预定。季准提前定好了房间,办理入住时,李雨泽跟姚远良姗姗来迟。   季准问他们饿不饿,李雨泽听到了他肚子叫,没有戳穿,顺着他的话说饿了,季准便征询了他们的意见,点了一桌子菜。季准确实是饿狠了,早餐基本没吃,凭着非人的毅力,硬是撑着爬到了山顶,这会儿他虽然用餐一如既往的优雅,但速度却没有落下,没过多久碗就空了,他便又要了碗米饭。   姚远良笑他:“呦,今天胃口这么好啊。”   季准没答话,埋头吃饭。   李雨泽心细,把自己面前的那盘菜放到季准够得到的地方,姚远良见状,就不吭声了,酸溜溜地想,果然啊,雨泽眼里只有季准一人。   提前吃过晚饭,五人出了山庄,找了片视野最好的地方,开始等待日落。站在D市最高的山峰,陈慕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峦,忽然道:“你说我们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成溪想了想,摇头道:“谁知道呢。”   姚远良嗤笑了一声,道:“管它呢。”一顿,语气充满挑衅,“反正我肯定比你过得好。”   陈慕笑笑,也不争辩。   一旁的李雨泽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半眯着眼望着天空,“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工作了吧。”   唯一没有发表的观点的季准,沉默了良久,道:“我从来不会去想未来。”活在当下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希望十年后,他跟陈慕还是好同桌。   看完日落,五人回了山庄,山顶昼夜温差极大,夜里气温挺冷,山庄有温泉提供,刚好可以泡个温泉洗去一身的疲惫。   五人当中陈慕跟顾成溪身材不错,季准看着瘦,但骨架生得好,手长脚长,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加上在他们几人里面最白,还是挺显眼的,而李雨泽是太瘦了,除了脸没什么看头。   至于姚远良,是既没脸蛋又没身材,偏偏还最敢露,要不是李雨泽阻止,姚远良连泳裤都不想穿。   陈慕把湿毛巾搭在脸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中听到姚远良在抱怨穿泳裤不舒服,陈慕心想,不舒服就脱了呗,一点看头都没有,脱了跟没脱差不多。   “陈慕!!!”   听到有人在叫他,陈慕拉下毛巾,“嗯?”   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姚远良涨红了脸,指着陈慕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什么叫一点看头没有,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   周围安静无声。   陈慕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糟糕,他刚才太过放松,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第45章 口是心非   姚远良气的差点把脑壳都掀翻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独在男性尊严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憋红了脸,冲陈慕怒目而视,从牙关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这姚远良素来嚣张,陈慕知道不能轻易把事儿糊弄过去,可他又没说谎,下水时他看到姚远良穿了件骚包的紧身泳裤,跟女人穿泳裤的效果差不多。   思及此, 陈慕顿了顿, 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姚远良的那啥骄傲, 因为对方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池里, 陈慕不好直观地说点什么,琢磨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咱俩比比?”   没料到陈慕会来这么一招, 姚远良措手不及, 赤红着脸, 对上池子里另外三人投来的直勾勾的目光,他咬了咬牙, 硬着头皮道:“比就比。”   在场都是男的,陈慕还真没什么所谓, 反倒是姚远良,大赛当前突然怯场了,比出尔康手,“等一下。”   陈慕:“嗯?”   姚远良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摆摆手,“算了,今天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了。”   “噗嗤。”   围观群众里有人喷笑出声。   姚远良厉眼一扫,顾成溪马上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抱歉,我忍不住。”   “……”   唯一亲自体验过姚远良那啥啥的李雨泽,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好在池里的热气隐藏了他眼底的情绪,“姚远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姚远良突然委屈,“是陈慕先侮辱我的。”他自认为就是平均水平,够用就好了,哪里想到陈慕居然会用这一点针对他。   “好了。”季准冷声斥道:“不泡的话就先回房间吧。”   姚远良不敢跟季准呛声,只好把火气撒在始作俑者身上,“陈慕,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说罢,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温泉池,离开之前,他不忘用浴巾遮住腰部。   那离开的背影看上去匆忙又狼狈。   姚远良一走,池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顾成溪忍笑的很辛苦,肩膀一耸一耸的,季准不咸不淡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顾成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用力咳嗽一边道:“我笑点低。”   季准没再说什么,转眸看向陈慕,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拿毛巾盖住了脸,姿态看上去放松又惬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个的小插曲的影响。   李雨泽看到这一幕,心里没什么起伏,他知道季准喜欢陈慕,不过很可惜,陈慕喜欢的人是他,他毫不怀疑,陈慕刚才肯定是故意羞辱姚远良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他报仇。现在他一点都不担心季准会跟陈慕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承诺过陈慕以后会跟他一起出国留学,虽然那只是应付陈慕的手段,但至少高中这最后一年,他不需要担心陈慕会超出他的掌控。   至于姚远良嘛,李雨泽顿了顿,道:“我泡的有点头晕,我先出去了。”他要去好好安抚一下姚远良,别让姚远良真恨上陈慕,毕竟陈慕对他还有用。   陈慕抬眸看着李雨泽,关心了一句:“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回房?”   李雨泽摇了摇头,“没事,你们泡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动声色地把陈慕对李雨泽的殷勤举动看在眼里,季准眼神泛冷,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去早点休息。”   李雨泽微笑地点了点头。   李雨泽离开后,没过多久,顾成溪困了,也提前离开了。偌大的池里只剩下陈慕跟季准二人,不知道陈慕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动作都没换动一下。   季准默了默,朝陈慕的方向走去,等到来到陈慕身侧,季准憋了憋眉,似在隐忍着什么,最后没忍住,揭开陈慕脸上的毛巾,两眼紧盯陈慕阖上的眼皮,声线沉沉,又透着莫名的压抑:“我知道你没睡着。”   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滚动了一下,陈慕缓缓睁开眼,对上季准幽沉深邃的双目,他微挑了挑眉,静等季准继续往下说。   季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本就冷冽的表情看起来越发的凌厉迫人,“你刚才开的那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知道他说的玩笑指的是什么,陈慕漫不经心地道:“替姚远良打抱不平来了?”   “姚远良的性格我很清楚,报复心很重,你俩今天算是彻底杠上了,以后躲他远点。”   陈慕闻言,两手撑在池边,笑看着季准:“你在担心我?”   季准不躲不闪,迎视着陈慕的笑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   “口是心非。”   嘴角笑意加深,陈慕暧昧不明地呢喃道。   也许是泡的太久,季准忽然觉得有点热,脸颊也开始发烫,他别开眼盯着池面,惹来陈慕一声轻笑后,季准顿了顿,重新将目光放到陈慕身上,“如果姚远良刚才没有反悔,你是不是真要把泳裤脱了。”   陈慕眸光一闪,不答反问:“你在意?”   季准僵着脖子,答:“我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么?陈慕笑了,笑容轻佻而放肆,“脱啊,为什么不脱。”   “……”   陈慕忽然凑到季准耳边,“你又不是没看过,你觉得我会输啊?”他跟季准一起上过厕所,看过不稀奇。   鼻息间充斥着陈慕身上散发的独特气息,季准陡然红了脸,动作幅度很大地后退一步,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因为事发突然,他跟只旱鸭子一样狼狈地在池子里扑腾了几下,温热的水流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眼耳口鼻,好不容易找到平衡,季准闭着眼用手抹了把脸,一条毛巾塞到了他的手里,随即响起陈慕懒洋洋的声音:“擦擦吧。”   季准敢肯定,他从陈慕的语气里听到了幸灾乐祸   胡乱擦了擦脸,等到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分明,季准看到陈慕站在他面前,正冲他淡淡地笑着。季准发现陈慕很喜欢笑,每次跟他说话是总是笑盈盈的。   他听到陈慕说:“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   陈慕转身走了几步,两手一撑坐在了温泉池边,对上季准怔忪的表情,陈慕忽然又笑嘻嘻地道:“骗你的。”   “……” 第46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两人各自回房后, 季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陈慕跟他说喜欢上别人了,紧接着又说是骗他的,季准已经分不清,到底陈慕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他也不知道,如果陈慕真的移情别恋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该死,陈慕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是说, 他在欲擒故纵?   季准越想越心烦, 索性开了灯, 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意调了几个台,没有感兴趣的节目, 电视机投射的光线在季准脸上变换出各种光芒, 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面无表情地把电视遥控器扔一边。   一想到害他失眠的人这会儿早就睡着了,一股邪火窜上季准的心头, 他忍不住坏心眼地想,他睡不着, 陈慕也别想睡着。这么想着,他捞过手机,给陈慕打了个电话。   陈慕睡得正香,突来的手机铃声就把他吵醒了。   这么晚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给他打电话!刚才泡的太舒服了,陈慕这会儿有点不想动弹,本想等铃声自动停止,奈何打电话的人太有恒心,打了一通又一通,陈慕只好闭着眼接起电话,语气不耐:“喂?”   任谁大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电话吵醒,都会心情不爽,陈慕也不例外。   偏偏那个王八羔子在电话那头语气比他还要恶劣,“睡了吗?”   原来是季准。   意识清醒了一些,陈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本来睡了,被你电话吵醒了。”他打了声哈欠,声音有点低哑:“有什么事么?”   季准:“我睡不着。”   睡不着给他打电话干嘛。   陈慕重新闭上眼,随口道:“睡不着就起床做俯卧撑,累了就能睡着了。”   季准半信半疑。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困意重新袭来,陈慕才不管季准失眠,让他自己瞎折腾去。   “等等。”   陈慕:“嗯?”   季准纠结了一阵子,慢吞吞地道:“如果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你睡不着我有什么办法。”陈慕翻了个身,“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啊。”   “……”   “挂了。”   陈慕又打了一个哈欠,挂断电话,调整了下睡姿,不多时又重新睡着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季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慕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先挂了他的电话!明明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人是陈慕,可胡思乱想的那个人却成了自己。   季准实在是睡不着,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开始做俯卧陈。   一个、两个、三个……   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季准越来越喘,身体越来越笨重,到后来,他四肢发软头重脚轻地趴回了床上,浑身汗湿,继续失眠,直到折腾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翌日,陈慕五人准时在酒店餐厅集合,唯独缺了季准。   李雨泽道:“我去叫他起床吧。”   姚远良马上道:“我也去。”   两人一走,顾成溪疑惑道:“季准不是挺有时间观念的嘛,居然会迟到。”   记起昨晚睡到一半迷迷糊糊接的那通电话,陈慕若有所思,淡淡地回道:“也许是爬山太累了。”   十分钟后,季准终于出现了。   因为时间太赶,他只草草地刷了个牙,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就过来了。他皮肤很白,衬得他那两个黑眼圈格外的扎眼,再加上一头杂草般凌乱的短发,嗯,还颇有一点颓废艺术家的风格。   顾成溪见状,吃惊地瞪大了眼,“季准,你昨晚都干啥了啊”   “我有认床的习惯,没睡好。”季准随便找了个理由。   陈慕道:“早餐是来不及吃了,我们快点出去吧,日出快要开始了。”   众人急匆匆出了山庄,刚好赶上日出,起初蔚蓝的天边隐约有红霞划过,渐渐的红霞越来越盛,太阳慢慢冒出了个头。众人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边的那象征的新一天即将开始的太阳,等到太阳露出了身子,李雨泽才后知后觉地掏出相机,把这一刻的美景定格在胶卷中。   看完日出,很多游客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山顶,陆陆续续开始下山,陈慕他们收拾了一下,直接坐缆车下了山,然后跟独自待在酒店的萧子川汇合。他们这七天的行程排的很满,争取把D市几个著名景点都玩一遍。   萧子川有些不在状态,自从得知陈慕跟李雨泽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后,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陈慕,不过陈慕对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而那个李雨泽也丝毫不提那天的事,萧子川都要怀疑那天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他的幻听。   “发什么呆呢?”顾成溪在萧子川眼前上下晃了晃手。   萧子川回过神来,“没什么。”随即转移话题道:“山上好玩吗?”   “山上的温泉挺不错,有机会你可以去泡泡。”   萧子川点点头,目光越过顾成溪看向走在前方的四人,陈慕走在李雨泽的左边,姚远良走在李雨泽的右边,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似,而季准则遥遥领先在他们前面。   也许是嫌他们走的太慢了,季准停下脚步,面色不快地站在原地等,等陈慕走到身侧,他一把扯过陈慕的胳膊,“能不能走快点。”   李雨泽顿了顿,视线定格在了季准抓住陈慕的那只手上。   陈慕见状,下意识地甩掉了季准的手,“知道了。”   追上他们的萧子川,作为旁观者,刚好可以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看到季准因为陈慕甩手的举动而沉下了脸,也看到李雨泽闪烁的眸光以及姚远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神态。   萧子川觉得,他们四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可要具体说出点什么,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七天的旅程很快结束,最后一天,六人好好吃了顿饭。   姚远良故意跟陈慕作对,叫了一箱啤酒,要跟陈慕拼酒,李雨泽想要阻止,姚远良不听劝,就是跟陈慕杠上了。上次姚远良勉强被李雨泽劝住,不跟陈慕计较,只是每天看着陈慕这张脸在他眼前晃,被羞辱的一幕总是在脑海中浮现,姚远良满腔怒火没地儿撒,只能借此机会想要扳回一城。   陈慕道:“行,喝了酒,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想得美。   姚远良在心底哼了一声,嘴上却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大度,过去的事我早不记得了。”   陈慕笑笑,正要倒酒,季准语气淡淡地来了一句:“光喝酒多没意思。”   姚远良把啤酒搁在桌上,“那你说怎么才有意思。”   “来真心话大冒险吧。”   季准垂下眼,不紧不慢地道:“酒瓶对准谁,转酒瓶的人就可以向那人提问或者指定那人当场做一件事,如果对方都不愿意,那就罚酒三杯。”   姚远良想了想,一拍桌子,道:“行啊。”   众人跃跃欲试,靠猜拳决定谁是第一个转酒瓶的人,萧子川运气不错,猜拳赢了,他转到了陈慕,然后就问了陈慕的兴趣爱好意思一下。之后陈慕转动空酒瓶,瓶口对准了顾成溪,陈慕也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放过了顾成溪。   姚远良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嚷嚷:“要不要放水放的这么明显啊。”话音刚落,顾成溪的酒瓶就对准了姚远良。   顾成溪想了想,问:“初夜发生在什么时候?”既然姚远良嫌问题不够劲爆,那他就满足他。   姚远良闻言,下意识地瞄了眼李雨泽,“十五岁。”他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啧。”顾成溪道:“挺早的嘛。”   姚远良瞪他一眼,搓搓手,然后调整瓶口的角度,心里不断默念着陈慕的名字,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他还真转到了陈慕。报仇的时候到了,姚远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直接朝陈慕发难:“在场的人里有你暗恋的人吗?”   这话一出,季准跟李雨泽同时朝他看来,陈慕顿了顿,含笑点头:“有。”   季准缓缓眨了眨眼皮,脸颊有点发烫,他没想到陈慕居然这么诚实地回答了姚远良的问题,真笨,就不能稍微说个谎嘛。他悄悄搓了搓脸,然后低头喝了口冰镇啤酒,冰凉的啤酒入肠,缓解了他脸部的燥热。   而李雨泽则装作在专心吃菜的模样,暗自希望陈慕不要看他,免得别人怀疑到他头上来。他想,陈慕也真是的,不想回答可以喝酒啊,干嘛回答姚远良这个明显不安好心的问题,万一他暴露了,季准会怎么看他啊。   两人各怀心思,陈慕但笑不语,悠悠地抿了口啤酒。   居然这么轻松就得到了答案,姚远良愣了一愣,他还以为陈慕会挣扎一下呢。   另一边,萧子川眉眼黯淡了下来,埋头默默剥着花生。唯一一个没有搅进这趟浑水的顾成溪惊讶极了,忍不住确认道:“这里真有你喜欢的人?”   陈慕懒洋洋地道:“是啊。”   顾成溪指了指自己,开起了玩笑:“你暗恋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季准&李雨泽:“……” 第47章 过火   萧子川从花生壳里抬起脑袋, 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顾成溪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脑补过度,偏偏顾成溪没有接收到讯号,神色莫名地看了萧子川一眼,随即饶有兴趣地等着陈慕的答案。   嘴角露出神秘的笑,陈慕眨眨眼,“秘密。”   顾成溪突然坐直了身体,“我开玩笑的, 你不会真暗恋我吧?”哎呀, 他对陈慕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陈慕笑笑, 低头喝酒。   对面的姚远良看不下去顾成溪的自作多情, 嘴角抽搐,不断冲顾成溪翻白眼,哪来的大傻子, 非要跑进来搅局。顾成溪见了, 问:“姚远良, 你眼睛抽风了啊?”   姚远良:“……”   李雨泽轻咳了两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别玩了。”如果继续玩下去, 万一姚远良又抽到陈慕,问陈慕更刁钻的问题怎么办?   姚远良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立即道:“困啦?那我让服务生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真离开,到时候场面就不在他受控范围之内了,李雨泽当然不肯独自离开,只能以手扶额, 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就是喝了点酒,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姚远良:“要不你在一边看着我们玩吧。”   就在李雨泽犹豫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季准开了口:“不舒服的话那就结束这个游戏吧。”   李雨泽心下一松,心想季准心里还是有他的,知道关心他,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因为季准紧跟着又来了一句:“雨泽退出这个游戏,我们继续。”   李雨泽:“……”   季准暗中瞟了陈慕一眼,罕见地起了好奇心,不知道游戏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也不知道陈慕接下来会回答什么问题,如果姚远良之后问陈慕他喜欢的人的名字,不知道陈慕又会怎么回答。   想想他居然有点小期待。   李雨泽的退出没有让游戏终止,陈慕转动酒瓶,瓶口对准了季准。季准眸色不变,静等着陈慕的提问,陈慕也没有让人失望,问他:“你的初吻发生在什么时候?”   姚远良忍不住鼓起掌来。   顾成溪跟萧子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李雨泽则是暗下眸色,安静地喝了口饮料。   季准顿了顿,看着陈慕道:“去年。”   姚远良嘲笑他:“你也太逊了吧,我十二岁初吻就没了。”   顾成溪一副赞同的神色,而李雨泽嘴角牵起勉强的笑,至于初吻都没有献出去的萧子川,扶了扶眼镜架,默默低下了头。陈慕微笑道:“真巧,我也是。”   “呦。”姚远良意味深长,“真是巧啊。”   李雨泽心下一跳,在脑海里飞速地思考,去年的话,他还没回a市,那陈慕的初吻给的谁?不会是跟季准吧?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李雨泽就听到陈慕道:“跟一个女生,那是个意外。”   季准&李雨泽:“……”   姚远良追根究底,“什么意外?”   陈慕慢悠悠地道:“提问结束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哪能说的那么具体。   姚远良:“……”   之后季准转到了姚远良,就随便问了个简单的问题,轮到姚远良时,他又把酒瓶转回了陈慕。陈慕扶了扶额,“我今天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姚远良眼里精光大盛,问:“你喜欢我们之中的谁?”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季准跟李雨泽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慕,既期待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顾成溪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祷陈慕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刚才真的只是开玩笑啊,万一玩笑成了真,那他是要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萧子川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花生壳碎屑,把剥好的花生匀了点给陈慕跟顾成溪,然后埋头看似专心地吃着花生。   面对众人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陈慕表情淡定,“我选大冒险吧。”   大冒险?   姚远良眸光一闪,脱口而出:“那你选个人亲三十秒。”   萧子川听了,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花生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姚远良,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顾成溪一副从容就义的表情。   李雨泽慢吞吞地道:“姚远良,你会不会玩的太过火了啊。”   季准低着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心砰砰跳着,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怎么办,万一陈慕选他,他真的要众目睽睽之下跟陈慕亲三十秒吗?他可以拒绝吗?   众人无不在心里展开联想,陈慕镇定自若,掀起眼皮瞅了眼姚远良,薄唇微启,“我能选你吗?”   啪的一声,萧子川辛辛苦苦剥好的花生撒了一地。   “呼,好险,吓死我了。”顾成溪拍拍胸口,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一想到陈慕跟姚远良亲吻的情景,李雨泽心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而季准,则嗖嗖嗖地冲陈慕发射眼刀,奈何陈慕正眼带笑意地看着骑虎难下的姚远良,没接收到他眼里的讯号。   季准两手撑着桌面,蹭的一下起身,众人却没有看他,反而将视线落到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的姚远良身上,只见姚远良涨红着脸,大声道:“我拒绝!”   开玩笑,要他在李雨泽面前跟别的男生来个法式深吻,那他以后该怎么面对李雨泽。   季准顿了顿,倾身去够最远处的一瓶橙汁,萧子川见了,好心地把橙汁递给他,季准道了声谢,重新坐回原位。   姚远良的拒绝在陈慕的意料之中,他脸上笑意不减,耸了耸肩,“真没办法,你既然玩不起,那我只好自罚三杯了。”   说着,陈慕拿出三个空杯,一一满上,然后面色不改地连饮三杯,等到喝完,他朝姚远良示意了下空酒杯,“行了吧?”   姚远良黑着脸,没说话。   嫌气氛太冷,顾成溪带头鼓掌,夸道:“好酒量。”   萧子川整晚都不在状态,顾成溪鼓掌,他也跟着鼓掌,陈慕看着两位好友,谦虚道:“我酒量一般般,只能算凑合。”   经过刚才那件事,季准担心姚远良会提出更多无下限的要求,便及时终止了游戏:“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姚远良啊了一声,“我还没玩够呢。”   季准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姚远良,姚远良见状,摸了摸鼻子,不吭气了。   一行六人回了酒店。   互相道别后,陈慕回了房间,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隐约听到敲门声,他关了吹风机,抓了抓半干半湿的头发,过去开了门。   李雨泽出现在了门外,不期然撞见陈慕露出的一大片肌理,他顿时有点尴尬,别开眼,舔了舔唇道:“那个,我能进去说话吗?”他知道陈慕身材很好,就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好。   陈慕挑了挑眉,侧过身,“当然可以。”   等李雨泽从他身侧擦过,陈慕关上了门,看着李雨泽在沙发上坐下,问:“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   陈慕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走到李雨泽对面的沙发坐下。   刚洗澡的缘故,陈慕头发湿润,眼底雾气氤氲,弧度完美的唇瓣跟涂了层胭脂一样,透着天然的淡粉,一袭宽松的白色浴袍将他修长挺拔的身体裹住,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腰带,陈慕弯腰坐下的时候,春光乍现。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热气。   李雨泽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明明陈慕没露什么,可他却觉得这样的陈慕格外迷人,充满着诱惑力。他在国外读书的那些年,什么男人没有见过,但陈慕跟他们比,不但没有被比下去,那充满东方立体感的深邃脸庞,英俊又神秘,让人忍不住想深入探究下去。   “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慕斜倚在沙发上,姿态慵懒而散发,两腿交叠在一起,含笑着看向李雨泽。   “咳咳。”   李雨泽轻咳了一声,真是奇怪,陈慕明明跟他同龄,可他却有种错觉,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成熟的男性。   他回过神来,斟酌的词汇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保密。”   陈慕没说话,只是用那双色泽漂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住他。   在陈慕这样的眸光注视下,热度爬上了李雨泽的脸颊,他硬着头皮道:“刚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差点就以为我们之间的秘密要暴露了。”   李雨泽强迫自己看着陈慕那双具有蛊惑力的双眼,声线轻柔中透着诱哄:“我希望我们现在能以学习为重,未来对我们来说有很多不确定性,我想确定我们能一起出国后,我们再交往,然后对外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吗?”   陈慕沉默了几秒,微微颔首:“我明白的。”顿了顿,道:“你放心,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别人。”   “那就好。”   李雨泽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那个,你的初吻,真的是给一个女生了?”   陈慕闻言,一脸促狭地冲李雨泽笑,“吃醋了?”   李雨泽下意识地想要说没有,又想到要安抚陈慕,让陈慕以为他是在意他的,便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陈慕脸上的笑容幅度加大,眼里笑意盈盈。   李雨泽装作害羞地垂下眼,“太晚了,不打扰你了,我先回房了。”   “好。”   陈慕起身,要送李雨泽出门,两人刚走到门口,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两人具是一愣。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陈慕?李雨泽疑惑地看向陈慕,陈慕朝他笑了笑,然后过去开了门。季准本来见门内没有反应,正想再敲几下,手刚伸到半空中,吱嘎一声门开了,陈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季准放下手,语气很淡:“我有话跟你——”   “说”字还没从嘴里吐出,季准在看到陈慕身后的李雨泽后,猛然收声,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表情阴晴不定。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   即使在这场脚踏两条船的游戏中随时有一脚踩空的危险,陈慕硬是沉住了气,等待对方先开口,届时他好见招拆招,把可能被他忽视的漏洞一一补齐。   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李雨泽率先回过神来,出声打破了僵滞的氛围:“季准,你也是来找陈慕的吗?”   季准没说话。   李雨泽有些尴尬,在季准淡漠冷然的眸色下,他垂下眼,生怕季准怀疑他跟陈慕之间的关系。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季准,如果反而把季准推远,那他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自顾自地道:“我过来问陈慕借个吹风机。”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声音的主人探了个脑袋,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三人,末了,他向陈慕,眨巴了下眼睛,“呦,你这儿好热闹啊。”随即又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那个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对上顾成溪那张酷帅有型的俊脸,陈慕乐了,哪里需要回避,顾成溪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第48章 自作多情   陈慕跟顾成溪道:“不用回避了, 都是自己人。”一顿,又问:“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顾成溪下意识地瞄了眼季准跟李雨泽,两人都对他虎视眈眈,好像他说错一句话就要扑过来咬他,怪吓人的。   他挠了挠头发,“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清楚。”   来的三个人都说有话想跟他说, 李雨泽说完了, 就差季准跟顾成溪了。陈慕想了想, 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顾成溪:“……在这里说?”   陈慕扬了扬眉, “不方便?”   顾成溪:“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只是当着季准跟李雨泽的面说那些话,他说不出口啊。   见顾成溪一脸为难, 陈慕眸光一闪, 转头跟季准还有李雨泽道:“要不你们先回房吧。”   李雨泽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一听陈慕这话,他如释重负, 道:“那我先回房了。”   “等等。”   陈慕叫住他,随即回了房间, 留下三人站在原地干瞪眼。   面对季准跟李雨泽的左右夹击,顾成溪颇不自在,“那啥,晚上好。”   季准没说话, 李雨泽客气地道:“晚上好。”   不多时,陈慕从房间出来,把吹风机塞李雨泽手里,“吹风机。”   原来是拿这个。   李雨泽笑了笑,只觉得面部肌肉僵硬无比,“我明天还你。”他差点把这茬忘了。   等李雨泽一走,陈慕把目光落到季准身上,“我跟成溪有话要说,你看……”   季准把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有些紧绷。他突然想起了陈慕之前的那句玩笑话,陈慕开玩笑说他喜欢上别人了,如果不是玩笑,莫非那个别人就是顾成溪?   想到这个可能,他两腿像是生了根,跟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没事,我等着。”   “这不好吧?”   季准打定主意不走了,冷冰冰地睨陈慕一眼,“怎么,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叫不可告人的秘密,顾成溪不爱听了,忍不住讽刺道:“想偷听就直说。”他跟季准没什么交情,可不会卖季准面子。   头一次被人冷言冷语,季准一顿,正要反唇相讥,陈慕充当和事佬,语气温和道:“别都站门口了,进来说话吧。”   顾成溪皱眉,“陈慕——”   “没事。”陈慕朝他安抚一笑,“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三人进了屋,季准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两杯水,两杯水都有人动过,很显然,李雨泽刚才在房间待过一段时间。   他不动声色地敛眸,暗自猜测李雨泽来找陈慕的目的。虽然李雨泽给了他合理的解释,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陈慕把杯子收了,重新给两人倒了水,季准跟顾成溪坐一起,陈慕坐他们沙发对面。三人谁也没有先开口,陈慕捧着一次性纸杯,低头喝了口水,率先打破一室的静默,“你们谁先说?”   季准跟顾成溪异口同声道:“他先说。”   陈慕低低笑了,平时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默契。   季准不自觉地坐直身体,忽然有点后悔跟进来了。为了阻止陈慕跟顾成溪单独相处,他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一会儿他该说什么呢?   顾成溪暗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想想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呢,不知道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见两人都挺直背脊,两手放在膝盖,一副乖宝宝的坐姿,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陈慕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你们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季准:“……”   顾成溪:“还是我说吧。”   陈慕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顾成溪用指甲扣着纸杯,把纸杯抓的有点变形,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有多么挣扎,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深吸了口气,大有豁出去的架势:“陈慕,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兄弟。”   陈慕嗯了一声,又喝了两口水。   他挺好奇顾成溪会跟他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话,才能让顾成溪这么为难。   而季准则眉心一跳,身体顿时僵住,他意识到顾成溪要说什么,下一刻,他就听到顾成溪道:“我刚才在房间想了很久,一直在想你暗恋的人是谁,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噗。”   陈慕没忍住,直接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水喷到了顾成溪的脸上,因为季准坐在顾成溪旁边,也受到了波及。   两人被喷了一脸,都很懵逼。   “对不起,刚没忍住。”   陈慕赶紧抽了纸巾,作势要帮两人擦。   季准比较讲究,他抬手阻止了陈慕的动作,从衬衣口袋里抽出条白色的手帕。   即便他现在有点狼狈,但他的动作依旧优雅,用手帕吸干了脸上的水珠,脑子也慢慢恢复了转动。   为什么顾成溪会觉得陈慕暗恋他?陈慕不是该暗恋自己吗?   而另一边,顾成溪一瞬间积累的勇气跟被针戳破的皮球一样,漏了气,蔫蔫儿地瘫坐在沙发上,摆摆手,“陈慕,我自己来。”   陈慕便坐回了原位,等两人处理好脸上的水渍。   大约过了三分钟,两人整理得差不多了,话题继续。   陈慕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黝黑的眸子里隐有笑意,他问顾成溪:“你为什么觉得我暗恋的人是你?”   顾成溪道:“刚才的真心话大冒险,我问你了,你回避了我的问题。”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以他对陈慕的了解,如果不是,大可以直接否认,为什么要故作神秘地跟他说秘密呢,害他不得不多想,不过现在看陈慕的反应,应该是他自作多情了。   顾成溪哪里知道,陈慕说“秘密”是说给季准跟李雨泽听的,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多想。   此刻陈慕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随即一脸打趣地看着顾成溪,“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   岂止是吓到了,他真怕因为感情的问题,跟陈慕朋友都没得做。   顾成溪当然不会承认,“怎么会,我像是吓大的人吗?   陈慕轻笑了下,转而看向另一旁的季准,“接下来轮到你了。”   围观了一场乌龙的季准放下了心,眼也不眨地撒谎道:“我来是替姚远良跟你道歉,刚才真心话大冒险,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在针对你,他这个人小肚鸡肠,容易钻牛角尖,但人不坏,希望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陈慕一眼就看出季准在说谎,他也不说破,只微笑着回:“放心,我这人大度着呢,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顾成溪彻底卸下了心理负担,这会儿一身轻松,还帮陈慕数落起了姚远良,道:“我也不喜欢这个姚远良,眼睛长在头顶,看上去牛逼到不行,其实就一二世祖,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傲的。”   姚远良再不好,那也是他表哥,季准听顾成溪这话,总觉得顾成溪是在拐着弯骂自己。   季准面色一沉,眸里寒意顿生。   没发觉季准神色不对,顾成溪还想再吐槽几句,陈慕抢在他开口之前,出声制止道:“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陈慕成功把话题岔开,顾成溪顺着他的话道:“把话说开了好,这下我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说着,顾成溪起身,季准也跟着起身,陈慕叫住季准,“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季准一顿,垂眸看他。   陈慕随即跟顾成溪道:“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顾成溪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难道——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这六人中唯一不知情的顾成溪,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苗头。   陈慕跟季准……   是啊,陈慕除了跟他玩的好之外,跟季准那是相当于形影不离,天时地利都有,两人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你小子。”顾成溪被石头击中了天灵盖,恍然大悟,一拍陈慕的肩膀,“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陈慕看了眼季准,话却是对顾成溪说的:“别多想。”   “保证不多想。”   顾成溪爽朗一笑。   继而犹豫了片刻,跟季准道:“那啥,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正主在这儿,他刚才还跟陈慕那样说,实在是忒丢人了。   隐约知道顾成溪在想什么,季准也没澄清,只淡淡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谢了。”顾成溪松一口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   季准:“……” 第49章 我喜欢你   等顾成溪一走, 季准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澄清?”   “你不是也没澄清吗?”陈慕气定神闲地反问了一句。   季准顿时噎住。   眼瞅着陈慕神色从容,唇角含笑的模样,季准忽然倾身朝陈慕逼近,两手撑在陈慕身侧,将陈慕禁锢在他的身体跟墙壁之间,漆黑的双目倒映出了陈慕放大的脸,只听他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故意的。”   陈慕只是笑。   季准根本不知道该拿陈慕怎么办,“你刚才故意留下我, 是为了让顾成溪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定定地直视陈慕, 嘴唇微动:“告诉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太多了。”   陈慕弯身从季准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重新坐回沙发,两腿交叠,姿态看上去放松而随意, “我留下你, 只是因为你刚才没有说实话。”   “……”   陈慕抬眸看向季准,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季准刚才确实撒谎了, 他来找陈慕,其实是想问陈慕, 他的初吻对象到底是谁?明明之前陈慕还说初吻是给他的,结果真心话大冒险又冒出来个不知名的女同学,他想质问陈慕究竟对他说了多少谎,只是碍于顾成溪在场, 他不方便问出口,因为他不想让别人以为他很在乎陈慕。   结果却弄巧成拙,让顾成溪发现了陈慕真正的暗恋对象是自己,季准不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有没有陈慕的推波助澜,陈慕是不是为了逼他就范,故意给顾成溪暗示,好坐实自己跟陈慕之间的恋情。   把这个略显阴暗的念头压下,季准顿了顿,道:“没什么事。”   “真没事?”嘴角掀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陈慕不紧不慢地道:“你来不是想问我初吻的事?”   “……”   季准真怀疑陈慕是不是有读心术,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猜中他的心思。   陈慕微笑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女同学。”   季准不信。   接吻技巧那么好,骗鬼呢。   可转念一想,他又没有什么立场质问陈慕,只能把闷气压在心底。   陈慕留季准下来当然不是为了跟他解释这些,他在这场狩猎游戏中花了太多时间了,眼看着高三将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得到季准的明确答复。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眉眼间尽是悠然的笑意:“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   季准一愣,为着陈慕没头没尾的话而困惑,“什么?”   “我喜欢你。”   季准闻言,心头一窒,他没想到,陈慕居然会如此坦然地毫无顾忌地说出这四个字,一时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反应,是拒绝还是无视?   陈慕也不需要季准回应,慢慢悠悠地继续道:“我说过,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现在很喜欢一样东西,说不定过几天就不喜欢了。”   他顿了顿,暗中观察季准的表情,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冷下了眼,陈慕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其实之前那些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不过这四个字,还没有正式地跟你说一次。”   季准静静地看着陈慕,没有说话。   陈慕淡淡一笑:“喜欢一个人应该让他知道,我一直这么认为的。”   “……”   “不要有心理负担。”   陈慕道:“今天过后,我会真的把你当同桌看待。”   真的只把他当成同桌看待吗?   季准怔了一怔。   照理说,听到陈慕这番话,他应该松一口气才对,毕竟一直以来纠缠他的症结将不复存在了,可为什么,他心里跟压了一块巨石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一想到陈慕以后真的只把他当成同桌,他又是焦躁又是不安,急切地想抓住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季准动了动唇,语速迫切又不失强硬:“等一下。”   “嗯?”   季准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还远远不够,陈慕需要从季准嘴里听到他的真心话。看似放弃的背后实际上暗藏玄机,如果不冒险地来一次以退为进,他跟季准的关系就止步于此。   陈慕微微收了笑,深邃的眸底流淌着暗河,深沉而又炙热的情感克制在暗河之中,他仰起头,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季准,等待那句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话。   而季准也没有让陈慕失望,他在心里权衡良久,迟疑过、挣扎过、动摇过,最后,他抵挡不了心里的声音,极缓极缓地道:“给我点时间。”   陈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傻。   这么想着,季准道:“你明白的。”   陈慕依旧否认:“我不明白。”   不想在无关紧要的话题上多做纠缠,季准转过身,背对陈慕,“我需要时间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些日子以来让他感到困惑的,那些因为陈慕而产生的复杂的情绪。   第50章 承诺   季准最初接触同性恋这三个字, 是从姚远良那里听来的。姚远良比他大两岁,叛逆、早熟,青春期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并且骄傲地跟他宣布了这个事情。   季准不知道姚远良是从哪里了解到这方面的相关内容的,当时他觉得姚远良是个脑残,而姚远良也因为自己的脑残付出了代价——   跟家里人差点决裂。   最困难的那阵子,姚父断了姚远良的生活开支,是季准悄悄接济的姚远良。   后来姚母心疼儿子, 苦苦哀求姚父放姚远良回来, 姚父心软, 父子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姚远良做出选择, 早早出柜,姚父不指望他继承家业,但提出一定要有孙子, 姚远良不同意, 家里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等姚远良大学选择住宿,姚家才清静了一些。   季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但同性恋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有点遥远,在陈慕之前,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跟他一样带把的男生。   如今轮到他做选择了,季准忽然想到了姚馨,如果姚馨知道他是同性恋,估计会疯, 而那个一心扑在工作上兼包养二奶的季绍荣,肯定也会雷霆震怒。   想到家里可能会发生的局面,季准不但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反而还觉得十分痛快,他已经对扮演乖儿子这个游戏厌烦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有了这个念头后,原本让他烦恼困惑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   他从不觉得同性恋是让人恶心的群体,他不需要去刻意压抑自己心性,他想要什么就去要,因为他不需要顾忌任何后果。   不想陈慕真的只把他放同桌,不想陈慕喜欢别人,会因为陈慕跟别人走的太而生气,会被陈慕三言两语就弄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他愿意跟陈慕试一试。   结束七天旅游后,季准想了一整个暑假,最终在高三开学那天给了陈慕答复。   季准说:“已经高三了,我希望我们现在以学业为重。”   “嗯。”   “感情的事,等考上大学再说。”   “嗯。”   “我的目标是A大,你要跟我一起吗?”   陈慕:“嗯?”   季准抿了抿唇,一脸正色:“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追上我的脚步。”   唇角扯开淡淡的笑,陈慕微微颔首:“好,我会尽力的。”   季准跟李雨泽说的差不多,要陈慕高三努力复习,然后争取考取同一所大学,感情的事等高考结束再说。   不同的是,李雨泽是在拖延时间,而季准,是真的在考虑他跟陈慕的未来。   一旦他跟陈慕的关系曝光,他势必会跟家里人发生争执,只有他变强大了,他才有底气跟家里人抗争。   虽然季准并没有明确跟他说在一起,但陈慕知道,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得到了季准的口头承诺后,两人的相处方式跟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不算真的在交往,只是有了约定,季准就没有把他跟陈慕的事告诉李雨泽跟姚远良。   陈慕依旧在两条船上摇摆,随时有翻船的可能;季准依旧当他的高冷学霸,偶尔在没人的时候跟陈慕偷偷拉手;李雨泽继续陷在他自认为的感情漩涡里,无法自拔;至于姚远良,已经彻底放弃治疗,无可救药了。   时间就这样流逝得飞快。   众人都被淹没在成堆的题海中,陈慕也不例外,他不是什么天才,只能靠自己自己发愤图强,现在学习被他摆在第一位,小情小爱只能排在后面。   而李雨泽,依然跟陈慕还有季准形影不离,他现在已经不再把陈慕当做自己的威胁了,他没看出陈慕跟季准之间有什么暧昧,陈慕只是他的一个恋慕者,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陈慕对他死心塌地。   他享受着被人喜欢的感觉,尤其是被陈慕这样英俊的人喜欢,偶尔他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季准,他说不定真会喜欢上陈慕。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偶尔从他脑海中闪过,季准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可撼动。   时间按照着既定轨迹慢慢推进。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陈慕破天荒地拿了个班级第三,紧挨在李雨泽之后。赵志国毫不吝啬地在课堂上表扬了陈慕,还用一匹黑马来形容陈慕的进步。   寒假到来之前,陈慕把季准堵在后门,两人缩在狭窄的门与墙壁的细缝里,季准的肩膀还露了半边。   陈慕问:“我这次考了个第三,有奖励么?”   季准:“你想要什么奖励?”   陈慕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   “……”    第51章 做客   两人在狭窄而逼仄的空间默默对视。   昏暗的视线下, 季准默默将目光落到了陈慕的唇上,陈慕的嘴唇弧度很好看,唇峰明显,像爱神之弓,唇角自然翘起,不笑的时候也带了三分情意。   尤其是刚才陈慕用食指触了触那两瓣,弹弹的,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   季准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亲一下的时候, 陈慕砰地一声把后门关上, 两人的身影就暴露了。正在做值日的两人抬头, 神色莫名地瞧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人问:“你们躲那里干嘛呢,吓我一跳?”   陈慕微微一笑:“跟你们开个小玩笑。”   说着, 他看向季准, “不介意吧?”   季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恰巧李雨泽找了他们一圈没找到, 又回到了教室,看到两人, 他一脸纳闷:“你们去哪儿了啊,我刚怎么没看到你们, 差点以为你们先走了。”   陈慕跟季准互看一眼,道:“跟你玩捉迷藏呢。”   李雨泽心下觉得奇怪,嘴上却笑着道:“幼不幼稚啊。”   有李雨泽这个大电灯泡在场,季准至今没有跟陈慕有除了牵手之外更亲密的行为, 就连牵手,他们也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一想到错失了刚才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季准觉得有点遗憾,都怪陈慕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害的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季准坐在车上,想起刚才那个错过的吻,越想越心痒。他没亲上去,陈慕会不会觉得他太怂呢,早知道他就不应该顾忌什么,直接亲上去就好了。   就在季准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的李雨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想什么?”从上车到现在,季准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这真是反常。   “没什么。”   季准定了定神。   李雨泽就不说话了。   季准喜欢陈慕他是知道的,可陈慕真的对季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陈慕跟季准相处时的气氛有点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两天后,陈慕接到了季准发来的短信。   短信上,季准约他去他家玩两天,似乎是担心陈慕觉得别扭,季准还刻意强调他爸妈不常在家,让他不用觉得拘谨。陈慕想了想,答应了。   陈慕跟白美兰说了去同学家玩两天,顺便一起复习功课,白美兰经常听陈慕提起季准,知道季准学习很好,当然是欣然同意了。不过去同学家做客不能两手空空去,白美兰就让陈慕带了点她自己做腊肠,再让他买点水果带去。   上一世陈慕从没去过季准家,自从陈慕被姚馨用支票羞辱后,季准就有意无意阻止陈慕跟他的家人见面。   到季准的家时候,季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季家是独栋别墅,古朴典雅、宽敞明亮,从门口到主宅需要经过一个花园,虽然已是冬天,花园里却没有冬天的萧条,一簇簇山茶花开的正艳。   季准提着陈慕的行李箱,慢慢走在他的身旁,“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想吃什么我让大厨做。”   陈慕问:“李雨泽呢?”   “他要回家过年,明早的飞机,现在在房间整理行李。”   陈慕:“那他知道我要来吗?”   “我跟他说了。”   陈慕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有行李箱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周围回响。到了宅子,暖气扑面而来,季准帮陈慕把行李箱放在客房,然后让佣人泡了两杯咖啡。   陈慕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咖啡,热度顺着陶瓷杯传到掌心,驱散了他手上的寒意。季准本来坐在对面,后来看陈慕喝咖啡时长睫垂下,就像两排小扇子,扇啊扇地,都扇到他心里去了,就默默坐到了陈慕的旁边。   不知道说什么,他就开始没话找话:“伯母知道你来我这里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   陈慕放下杯子,走到房间,翻出行李箱中包装完好的腊肠塞给他,“我妈做的,一定要我带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喜欢的。”   瞅了瞅怀里慢慢一大包腊肠,季准轻声道。   “李雨泽哪间房啊,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他住楼上,左边第三间。”   季准还在研究白美兰做的腊肠,头也没抬。   “我去看看他。”   陈慕跟季准说了一句,便踏上旋转楼梯,不多时就找到了李雨泽的房间。   房间门半开着,陈慕敲了敲门,蹲坐在拉杆箱旁的李雨泽抬起头来,看到陈慕,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笑,两手扶着膝盖起身,“你来啦?”   陈慕把门阖上,走到李雨泽身旁,“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陈慕故意用失落的语气道:“本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多待一会儿。”   李雨泽本来对季准邀请陈慕来家做客这件事颇有微词,以前季准从来没带别的同学回家过,就陈慕是个例外。他知道季准喜欢陈慕,就是不知道喜欢到哪个程度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把自己跟陈慕捆绑在一起,陈慕喜欢的人是自己,季准不过就是单相思罢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好受点了。   “大半年没回去了,这次过年过得早,所以就早点回去跟他们团聚。”把行李箱拉链拉上,李雨泽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要在这里待几天?”   “你明天就走了,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陈慕道斟酌着道:“等明天送你去机场,我后天就走。”   李雨泽听了,彻底放下了心。   两人在房里聊了两句,李雨泽担心聊太久会让季准生疑,就跟陈慕一起下了楼。回到客厅,陈慕一眼就看到季准在吞咽着什么,视线往旁边一扫,就看到那袋拆封的腊肠。   陈慕一愣,“你吃了?”   季准点点头:“挺好吃的。”   陈慕面色古怪,缓缓道:“可是那是生的。”   “……”   季准顿时停住咀嚼的动作,嘴角抽了一抽,然后慢吞吞地把嘴里的生肉咽下,神色平静地道:“我就喜欢吃生的。”难怪他觉得腊肠好吃是好吃,就是味道有点怪。   说完这话,季准在陈慕跟李雨泽两人一脸讶异的注视下,镇定地转身,“我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下。”抛下这话,他加快步子往洗手间走去,不多时就传来冲水的声音。   李雨泽忍笑,“他就这样,爱面子,一会儿我们别拆穿他。”   陈慕也是忍俊不禁。   也许是那些生腊肠掏空了季准的胃,吃晚饭的时候,季准神色虚弱地坐在餐桌上,没什么胃口。季家大厨厨艺很好,一盘盘佳肴上桌,色香味俱全,陈慕专心享用美食,期间状若关心地问季准怎么不吃,季准就说中午饭吃的有点多还没消化完。   饭毕,三人去了家庭影院看电影。   李雨泽坐在中间,陈慕跟季准分别坐在两边。屏幕上放映着最新的好莱坞大片,陈慕津津有味地看着,李雨泽也是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就季准没什么心思,时不时拿余光去瞟陈慕,只是当中隔着个李雨泽,他啥都瞟不到。   电影看到一半,李雨泽去上个厕所,中间的那个位置就空了。   季准终于可以转过头,光明正大地看陈慕了,光线太过昏暗,陈慕的五官并不清晰,季准就坐到李雨泽的位置,掌心挨着裤腿,擦了擦手心的虚汗。   “陈慕。”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慕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嗯?”   扭头的动作做到一半,陈慕忽然顿住,原来季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旁,把脸凑了过来,陈慕一转头,两人的唇刚好贴在了一起。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在唇上流连,陈慕在黑暗中缓缓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不经意扫过季准的脸,季准心痒痒的,忍不住探出舌尖,飞快地在陈慕唇上擦过。   过程不超过一秒。   等到唇上的触感消失了,陈慕轻眨了下眼皮,朝季准看去,季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得端端正正,两眼目视前方,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电影。   要不是唇上还残余着一丝余温,陈慕几乎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不过季准会主动亲他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陈慕能感觉到,季准对他的喜欢程度还达不到深爱的地步,这样的话,等将来他把季准甩了,季准顶多就自尊心受挫,还不至于痛苦万分,所以他给了自己一年的期限。   再好的感情都有一个冷却期,一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让季准对他的喜欢到达顶峰。   终于得偿所愿的季准,完全不知道陈慕心里想的是怎么甩了他,此时他摸了摸嘴唇,唇角悄悄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等到李雨泽上完厕所回来,嘴角的笑容也没有消失。    第52章 亲亲   隔天, 陈慕跟季准一块儿送李雨泽去机场,姚远良也早早赶了过来,等把李雨泽送走,姚远良说跟家里人闹矛盾了,要在季准这边住两天。   前脚才走了一个电灯泡,后脚又来了一个,季准不怎么乐意。   他哪里知道,姚远良是受了李雨泽的吩咐, 特意过来监视他们的。李雨泽性格多疑, 想了一夜还是不放心让陈慕跟季准单独相处, 所以才让姚远良过来。而姚远良早就看陈慕不顺眼, 跟李雨泽的想法一拍即合,连夜拿了行李过来。   此时三人回了季家。   季准跟陈慕在客厅做寒假作业,姚远良就坐他们对面, 一边啃着苹果, 一边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他自己带过来的杂志。陈慕远远看了一眼, 杂志封面是个性感的外国女郎,姚远良的口味一向荤素不忌。   “专心点。”   似乎察觉到了他陈慕的心不在焉, 季准拿笔轻点了桌面两下。   陈慕压低声音道:“姚远良在这儿我没法专心。”   季准便放下笔,看向姚远良, 语气波澜不惊:“你能回房看你的杂志么?”   姚远良一听,脸上露出一副“果然你俩有奸情”的表情,“怎么,嫌我在这儿打搅了你俩的好事, 所以故意把我支开?”   “你想多了。”季准道:“你想待在这儿也可以,只要你能保持绝对的安静。”   姚远良闻言悻悻地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搁一边,然后把杂志合上,老僧入定般地合上了眼。陈慕跟季准互看一眼,彼此都朝对方投去无奈的眼神,然后继续埋头做寒假作业。   姚远良这一待就待了三个小时。   期间困意袭来,他开始打瞌睡,脑袋跟小米啄米似的点个不停,到后来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揉了揉眼,重重打了个哈欠,扔下一句我先去睡一会儿后就回房了。   没了姚远良的监视,陈慕放下笔,把脑袋凑过去,瞅了眼季准那摊开的工工整整的作业,“你都做到这里了啊,借我抄抄。”   季准:“自己做。”   陈慕偏要跟他开玩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真不借我抄?”   季准沉默了一会儿,把作业推到陈慕面前,“抄吧。”   以前陈慕不爱抄作业,那是因为他不会做那些题,现在他都会做了,就不想浪费时间在解题过程上面了,他一边抄一边跟季准调笑道:“有个学霸男朋友的感觉真不错。”   “……”   “我想吃橙子了,帮我剥一个吧。”   “……”   默默帮陈慕切好橙子。   “我想喝咖啡了,帮我泡杯咖啡吧?”   “……”   季准又去泡了杯咖啡。   季准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回来,陈慕还没喝,又道:“我想——”   季准黑着脸打断道:“你使唤我使唤上瘾了吧。”   陈慕眼睛亮晶晶的,像缀满了细碎晶莹的宝石,冲着季准笑:“生气了?”   季准没说话。   陈慕就仰起脸,“那我让你亲一下。”   季准一噎,顿了顿,俯下身,飞快在陈慕的嘴唇上碰了一碰。直起身的时候,脖子被手揽住,季准抬眼,却见陈慕重新贴了上来,一并将唇里的橙子送了过来。   季准的脸顿时一皱。   “酸吧?”   “有点。”   陈慕眨了眨眼皮,“有没有糖?”   季准就去拿了两个棒棒糖回来,一个草莓味的,一个苹果味的。陈慕拿了个草莓味的叼进嘴里,随口道:“没想到你喜欢吃棒棒糖。”   季准本来正在剥糖纸,听到这话,他默了默,道:“你忘了吗,棒棒糖还是你给我吃的。”   “是吗?”   陈慕疑惑地歪了歪头。   季准抿了抿唇,捡起陈慕扔在一边的糖纸,跟自己手里那张一起小心翼翼地叠好。气氛忽然有些安静,陈慕正犹豫着该如何打破这过于静默的氛围,季准出了声:“我以为你喜欢吃。”跟陈慕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被他珍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没想到陈慕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季准是有点不高兴。   陈慕看出了季准的不高兴,可他不知道季准为什么不高兴,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道:“别生气了,要不我再让你亲一下?”   眼瞅着陈慕无辜的眸色,季准被气笑了。   他故意板起脸,一脸严肃,“不管用了。”    第53章 同眠   陈慕才不管管不管用, 把季准拉到身边坐下,指尖在季准掌心若有似无地挠啊挠,季准觉得有点痒,想抽手,陈慕按住他的手,贴着膝盖然后慢慢哔。当那啥那啥时,季准跟被烫到一样,迅速把手从陈慕掌心抽离, 一向清冷淡漠的眸子里破天荒地染上一丝慌乱, 耳朵尖尖噌地一下红透了。   而始作俑者却满眼笑意, 没正行地笑道:“那我们要不要深入研究一下?”   “……”流氓。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原来陈慕居然这么色。   季准只觉得脸颊发烫,就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杯冷水下肚, 身体没那么热了, 他才深深吸了口气, 义正言辞地跟陈慕道:“我们还是学生。”   “嗯。”   “那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陈慕装傻,继续笑, “哪种事?”   季准噎住,一脸恼怒地瞪着他, 薄唇微动,吐出俩字:“就是那种事。”   “做爱做的事?”   “……”   “知道了。”   陈慕也没打算真跟他发生关系,笑嘻嘻地道:“我就开个玩笑。”   听陈慕这么一说,季准又不高兴了, 敢情陈慕刚才就是故意耍他玩的,害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那副样子一定蠢透了。   想到这里,季准不由沉下脸,语气生硬:“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我错了。”   陈慕立刻道歉。   这么一来,季准恼怒之余,又觉得憋闷,偏偏陈慕还在一旁道,“是你说亲嘴不管用的,不然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季准觉得自己不能再被陈慕牵着鼻子走,不能再让陈慕三言两语就撩拨自己的心弦,陈慕故意撩他,就是吃准了自己不敢真的对他出手。   凭借着心底陡然生出的那一股气,季准把陈慕从沙发上拉起,在陈慕一脸疑惑的目光中,把他推到了书房,伴随着砰地一声响动,季准的唇随之压上了陈慕的唇上。   过程不可描述,总之差点擦枪走火,要不是最后陈慕喊停,季准还真要一条道走到黑直接把陈慕就地正法。   两人整理衣服的时候,本应该在房间睡觉的姚远良闻讯而来,站在门口把门敲得咚咚响,嘴里还大喊大叫:“把门关上干嘛,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陈慕朝季准投去一瞥,本来是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成想季准会错意,把他压到书桌上,又抱着他亲了上来。   居然还亲上瘾了。   陈慕压下眼里的不耐,转而搂上季准的脖子,轻咬了下他的唇,贴着季准的唇轻喘道:“你说姚远良会怎么想我们?”   “给我开门,信不信老子把门给你们撬了。”姚远良在门外破口大骂。   低磁沙发的音质落入季准的耳里,他心跳都慢了半个节拍,再看陈慕眼神朦胧,唇瓣翕动,一副性感惑人的神态,季准暗下了眼,目光沉沉地锁定了陈慕的眼,“别管他。”   陈慕就笑,拿他之前的话堵他:“我们还是学生。”   “……”   “不可以做那种事。”   “……”   季准词穷,只能略显狼狈地从陈慕身上爬起。   等到书房外的姚远良喉咙都要喊破了,拳头捶的发红,季准过去开了门,“喊什么喊?”   姚远良摆出一副捉奸的架势,推开季准往书房里面走去,没有看到陈慕,他愣了一愣,不信邪,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结果就一无所获。   季准明知故问,语气淡漠地开口:“找什么?”   “陈慕呢?”   “他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姚远良:“什么时候?”   “你回房没多久。”   季准回了一句,随即面色不快地道:“你审问犯人呢?”   姚远良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先走了。”走之前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他刚才明明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很大的关门声的,还以为有事发生,结果什么都没有。   等姚远良一走,躲在书柜后面暗阁的陈慕闪了出来,瞟了眼大门,故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不把我跟你的事告诉他?”   “姚远良藏不住事。”   季准自然地把陈慕扯到跟前,又亲了亲他的嘴,“以后再跟他说吧。”   听季准这么一说,陈慕放下了心。   他跟季准的事,绝对不能让姚远良知道,不然姚远良那家伙铁定会把事情抖落到李雨泽那里去,到时候船就要翻了。   晚上的时候,姚远良被他爸一通电话叫了回去,离开之前姚远良不放心,盯着陈慕说他还会回来的。陈慕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没了姚远良这个大电灯泡,季准嫌冷,敲开了陈慕房间的门,抱着枕头跟被子要跟他挤一屋。陈慕怀疑的目光落到季准身上,“你真冷?”屋里暖气很足,他都要热死了。   季准脸不红心不跳地嗯了一声,抱着被子爬上了陈慕的床。   主要是他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忍不住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越想越清醒,季准索性地就找到了正主,两个人还能聊聊天。   一张单人床躺两个人,他们被子各盖各的,肩膀挨着肩膀。   距离太近,近的都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陈慕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季准的落在外面的手,温度确实挺低的,陈慕便抓着季准的手伸进了他的被窝里。季准眨了眨眼,掌心触到一片温热的肌理,他手指微蜷,惹来陈慕低哑的一声:“别动。”   季准就乖乖不动了。   他两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没什么睡衣,就轻声唤道:“陈慕。”   “嗯?”   陈慕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他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他也能很快睡着。   季准慢慢吞吞道:“你想……那个吗?”   “哪个?”   “就是……做爱做的事。”   没得到陈慕的回答,季准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其实也没准备好,主要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如果跟姚远良请教的话,目的太明显了,姚远良肯定会怀疑。   “那个。”   季准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现在我们主要是以学业为重。”   “……”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互相探讨。”   “……”   依旧没得到陈慕回答,季准一扭头,“陈慕?”入眼的是陈慕放大的睡脸,陈慕睡相一向很好,不打呼噜,呼吸声都很轻,两排长睫垂下,配上精致的唇形,怎么看怎么迷人。   季准看的心痒,忍不住伸出食指去触碰了一下,然后手指下滑,轻轻勾勒着陈慕的面部轮廓。第一次遇到陈慕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关系,感觉特别奇妙。他依旧对未来没什么概念,不过如果十年二十年后,他还能跟陈慕在一起的话,那确实值得期待。   陈慕在季准家待了五天。   这五天里,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一起看书学习跟做寒假作业。姚远良走后没空过来监督他们,宅子里的佣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不学习的时候,季准会跟陈慕一块儿在花园里散步、打游戏、看电影,或者让司机载他们去市中心逛街。   夜深人静的时候,季准就溜到陈慕房里,两人缩在被子里亲吻。两人从各盖一条被子变成了盖同一条被子,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季准越来越习惯抱着陈慕睡觉,陈慕嫌两个人睡一起热,拿脚踢他,季准也不生气,反而跟个无尾熊一样死死粘着陈慕不肯松手。   这种情侣间安逸和谐的生活终止于姚馨的回国。   跟小姐妹出国旅游的姚馨回来了,从季准嘴里得知季绍荣这几天都没回来,当即扔下新买的各种奢侈品,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季准知道家里又要不太平了,便用略带歉意地语气跟陈慕道:“我妈回来了,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陈慕轻轻点头。   季准有点不舍得陈慕走,如果姚馨能晚两天回来就好了。   送陈慕出门的时候,季准余光瞥到了姚馨扔在客厅沙发上的那大堆东西,他忽然想起跟陈慕在一起时,他好像没有送过陈慕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听到季准问他,陈慕很快猜到了他的意图,“你要送我礼物啊?”   “嗯。”   “不用了。”陈慕扯开一道笑,“送我贵重的东西还不如直接给我钱来的实在。”   季准:“呃。”   陈慕笑着比了个数钱的动作,“我就是这么俗。”   等陈慕上了车,目送着车子驶出他的视野,季准默默地想,难道他真的要送陈慕钱?可是别人送人礼物,哪个不是去礼品店精心挑选,直接送钱,太简单粗暴了,有点拿不出手啊。   季准在送礼物这事儿上犯了难。   第54章 弟弟   这一厢, 陈慕回去没多久,就接到了陈晟的电话,电话里陈晟希望陈慕去他那里过年,父子两人好好聚一聚,陈慕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陈晟很忙,在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陈慕跟他总共就没见过几面,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电话联系, 就像是汇报任务一样, 陈慕每次都会跟陈晟汇报自己的近况。   两人虽然是父子, 但跟其他普通父子相比, 多了陌生跟客套。   陈慕知道,陈晟的目的不是要跟他重修什么父子情,而是在找一个有着他的血统的合格的继承人, 要不是陈晟只有他跟陈文峰两个儿子, 陈晟未必会想起他这个被抛弃多年的儿子。   活了两世, 陈慕也活明白了,他有白美兰就好了, 陈晟对他来说就是一块人生跳板,他要好好抓住这个机遇。   把这件事跟白美兰说了, 毫无意外得到的是白美兰的强颜欢笑,对于陈晟那个薄幸功利的男人,白美兰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心了,对她来说, 现在最重要是儿子,她一方面希望陈慕会有美好的未来,一方面又不希望陈慕跟陈晟走的太近而忽略了她。   陈慕明白白美兰的顾虑,好好安慰了她一番,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事,白美兰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待在家里过年。   除夕前夜,陈晟派司机接的他。上一世,陈慕给陈晟吃了闭门羹后,父子两人的关系形同陌路,陈晟不喜欢不听话的儿子,陈慕性子野,又对他充满仇恨,即使陈晟再欣赏陈慕这个儿子,也只能打消接纳跟培养陈慕的念头。   重活一世,陈慕在陈晟面前乖巧、听话、投其所好,即便都是装出来的,陈晟都一概接受。这个儿子有野心、有城府、有拼劲,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陈晟没有理由不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   对于陈慕的到来,陈晟现任杨思情只能勉强挤出笑容欢迎他,任谁大过年的家里来个丈夫前妻的儿子,都会觉得不痛快。   陈慕跟杨思情没什么交集,前世只有过几面之缘,记忆中是个温柔优雅的贵妇,虽然是千金小姐出身,但脾气跟教养却很好,只可惜太没有主见,一辈子被陈晟牵着鼻子走。   明明是陈晟入赘到杨家的,结果杨家的产业在这些年陆陆续续全部由陈晟接手,杨思情作为杨家的一份子,对此无能为力,对于陈晟在外面包二奶的行为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慕不知道杨思情有没有后悔过,毕竟以她的家世背景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不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杨思情还是介入他妈跟陈晟之间的第三者,落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是她自己作的。   此时杨思情张罗着佣人端茶倒水,然后坐在陈慕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些关心的话。陈慕礼貌地应着,不时用目光打量着周围,这栋别墅应该是陈晟另外购置的,据传闻,自从陈晟用不正当手段夺取了荣成集团的控股权,把公司前董事长,也就是杨思情他爸气病之后,陈晟跟杨家二老的关系就彻底闹僵了。   陈慕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杨思情顿了顿,道:“他要在公司加班,应该会晚点回来。”   陈慕嗯了一点,极为自然地道:“文峰呢?”   “他啊。”提起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杨思情眼里掺杂了丝无奈,“跟同学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家丑不可外扬,她总不能跟陈慕说是她儿子玩弄女孩感情,被几个女孩家长找上门来大闹一场,然后被陈晟打了一顿赶出去吧。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杨思情带陈慕去看他的房间,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陈慕客气地道了声谢。差不多到晚上八点,陈晟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干净俊秀的男生。   男生眉眼跟杨思情有几分相似,脸型跟身高继承了陈晟的基因,十足的小帅哥,小小年纪就有一双大长腿,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往他身上扑。   陈慕跟陈文峰还挺熟的,主要是陈文峰性格骄纵嚣张,上一世陈文峰知道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后,每次跟陈慕偶遇时,总会故意来挑衅滋事。陈慕越不理他,他还就上赶着来招惹他,后来陈慕烦了,直接把他揍了一顿。从来没吃过苦头的小少爷,除了老子打过他还没人敢打他,被陈慕揍了一顿,不得了,隔三差五来找陈慕麻烦。   那时候陈慕故意激他,跟他说有本事他们单挑,陈文峰就跟他杠上了,屡败屡战,越战越勇,截止到陈慕死前,陈文峰的胜绩依旧是零。   此时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那个混世魔王眼睛瞪的有铜铃那么大,眼睛盯着陈慕,头却是朝杨思情那儿偏去,“妈,他谁呀?”   杨思情下意识地看了眼陈晟,瓮声瓮气地回:“你哥,陈慕。”   “……”   陈文峰是知道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但不在同一个城市,他也就从来没放在心上,现在他爸一声不吭就把人带回家里了,陈文峰忘记自己前不久还被陈晟揍过,气的把脸鼓成了包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爸,你怎么把他带回家里来了。”   “你在质问我么?”   在公司忙活了一天,还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大喊大叫,陈晟额头青筋暴起,充满成熟魅力的俊脸上带着几分薄怒。   陈文峰就不吭气了。   陈慕站起来,喊了陈晟一声爸,然后主动跟陈文峰打招呼:“文峰你好。”   陈文峰死死地盯着陈慕的脸,没有给予陈慕任何回应,一旁的陈晟不客气地拱拱陈文峰的肩膀,“叫哥。”   “……”   眼看着陈晟眼底怒色翻涌,杨思情赶在他发火之前,赶紧把陈文峰拉到一边,催促道:“叫哥啊?”   瞥见自家母亲眼里的祈求之色,陈文峰终于不情不愿地出了声:“哥。”   陈慕应了一声,然后将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这是送你的礼物。”   陈文峰接过礼物,敷衍地道:“谢谢哥。”他碍于杨思情的面子服了软,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之后四人一起用餐,陈晟当着陈文峰的面表扬了陈慕,说陈慕学习进步很快,还问陈慕对未来有什么规划。陈慕就把自己留学跟创业的想法跟陈晟说了,陈晟当然是表示支持,看着陈慕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陈文峰看的有点不是滋味,晚饭都没吃完,找了个理由回房了。   晚上陈慕睡觉时,陈文峰不请自来,直接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陈慕猛然从床上坐起,伸长手臂开了灯,却见陈文峰穿着卡通睡衣,正阴阴地瞪着他。   陈慕:“……有事?”   陈文峰把身后抱着的纸箱子移到月匈前,继而开口朝下,哗啦一声把箱子里装着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陈慕目光跟着落到地上,就看到各种塑料跟螺丝四零八落地撒了一地,仔细看,正是他送陈文峰的那个飞机模型。   见陈慕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陈文峰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踏过一地飞机模型的尸体,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床上的陈慕。   “识相的话,赶紧给我滚出这里,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约莫是处于变声期的关系,陈文峰的嗓音粗嘎难听,十足的公鸭子嗓。   陈慕瞅了眼陈文峰稚气未脱的脸,两手交叉环在胸前,气定神闲地道:“怎么个不客气法儿?”   陈文峰一噎,随手指了指地上的残骸,“这就是你的下场。”   虽然陈文峰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还是有中二时期,陈慕懒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挥了挥手,“洗洗睡吧。”   “……”   陈文峰眉头一竖,指着陈慕的鼻子骂:“你TM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让你滚出我家!”   陈慕闻言,冷下了脸,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双眸衬得幽凉而沉冷,像淬了一层薄冰。陈文峰被陈慕看的身体发冷,忍不住虚张声势地叫嚣:“你瞪我看嘛?想打我啊?有本事你来啊,你敢打我我就让我爸把你赶出去。”   陈慕一听这话就笑了。   “你笑什么?”   陈文峰皱眉。   “没什么。”   陈文峰性格差劲,却没啥心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陈慕敛起笑,在陈文峰愕然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陈文峰短促地啊了一声,两只眼睛瞪得溜儿圆,“你你你……你疯啦。”   陈慕眼里带笑,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推开陈文峰走出房间,拐去书房。陈晟是个工作狂,一般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睡觉。   十分钟后,本应该安静的客厅突然响起了陈文峰嗷嗷的惨叫声。   陈慕安心地回了房,伴随着陈文峰的惨叫声进入了梦乡。   第55章 魔术   隔天, 陈晟领着陈文峰到陈慕面前,要陈文峰跟陈慕道歉。陈文峰瞪着兔子一样红的眼睛,梗着脖子宁死不屈:“我没有打他,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陈慕温和道:“爸,文峰他就是跟我闹着玩,不是故意的,您别怪他。”   “放屁。”被陈慕故意陷害,陈文峰是有苦说不出, 恨不得上去跟陈慕拼命, 嘶声力竭道:“明明是你自己打的, 我——”   “住口!”   陈晟厉声呵道。   大半夜的陈文峰不睡觉, 不仅拿钥匙开了陈慕房间的门,还把陈慕送他的礼物给拆解了,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儿, 再加上陈文峰前科累累, 也难怪陈晟不相信他。   陈文峰一哽, 恨恨地瞪着陈慕。   啪——   脑门立刻挨了一记,还是当着陈慕这个小人的面儿, 陈文峰捂着头,气的说不出话来。   陈晟训他:“他是你哥, 你瞪什么瞪。”   “……”   “道歉。”   陈文峰倔强地抿紧嘴,“我就不。”   陈晟一抬手,陈文峰跟条件反射一样瑟缩了一下,不知道牵扯到了身上哪里的伤口, 他哎呦一声,包子脸顿时皱成了面疙瘩。   陈慕装好人,“爸,算了,我也没受什么伤——”   陈晟:“他这叫目无尊长,我如果纵容他,那他以后还不骑到我头上来。”说罢,他用力扯过陈文峰的胳膊,语气越发的冷酷严厉:“跟你哥道歉。”   跟陈晟较劲,陈文峰就没有赢过,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他硬是没让眼泪落下,“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你——”   眼看陈晟又要发怒,陈慕一把揽过陈文峰的肩膀,温声安抚:“爸,今天是除夕,都是一家人,我们好好过个年,文峰他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一会儿跟他好好说说。”   “陈慕,让你看笑话了。”   这是陈慕第一次来他这里过年,没想到陈文峰这么不让他省心。   “文峰还小,我比他大两岁,理应让着他点……”在陈慕的好说歹说之下,陈晟才没有跟陈文峰计较。   好不容易把陈晟哄走了,陈慕把陈文峰拎到自己房间,门一关上,陈文峰迫不及待把胳膊从陈慕手里抽出,精致的脸气的有点变形,“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谢你,你这辈子永远别想我真的把你当哥,要不是你故意陷害我,我爸也不会拿鸡毛掸子打我,我陈文峰今后跟你势不两立,我——”   吧啦吧啦了一大堆。   陈慕不耐,打断道:“我也没想跟你做兄弟。”   陈文峰一噎住。   陈慕淡淡道:“既然见识到了我的手段,如果你识相的话,以后别来惹我。”   陈文峰:“想得美。”   他吃了个闷亏,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越想越气,发誓要抓到陈慕的把柄,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陈文峰决定赖在陈慕房间,方便监视陈慕,他一屁股坐在陈慕的床上,结果刚一坐下他就跟装了弹簧一样迅速弹起。   “哎呦。”陈文峰叫了一声,对上陈慕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直挺挺地处在原地,脸部肌肉因为那不可忽视的疼痛而微微抽搐。   陈慕良心发现,问了一句:“涂药了吗?”   “不用你管。”   他妈想给他涂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说什么都不干,昨晚就自己随便抹了两下。   陈慕自己打的那一巴掌其实并不重,隔了一晚上就褪红了,陈文峰绝对比他严重,以陈晟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对陈文峰手下留情。   陈慕笑了笑,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管药膏,陈文峰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似乎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陈慕淡淡道:“一个小魔术而已。”   膏药是他问杨思情要的,魔术是他上一世就会的,为了在季准生日上给他惊喜特意去学的。   陈文峰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后少不了要跟他接触,陈慕不想多一个敌人,昨晚来那么一出,不过是震慑陈文峰的手段而已。   至于打个巴掌又给颗蜜枣这种事,陈慕做起来驾轻就熟,毕竟前世他就是这么对陈文峰的。   陈文峰完全被陈慕的魔术吸引了,完全忘了两人先前的“不共戴天之仇”,一脸好奇地围着陈慕转了一圈,问:“还会变别的吗?”   “可以。”   把空无一物的右手伸到陈文峰面前,陈慕虚晃一圈,信手拈来就变出了朵山茶花。   山茶花本来插在花瓶里的,被他临时捡来用一下。   陈慕把花插在陈文峰的衬衫口袋,“满意了么?”   陈文峰满眼惊叹之色,又不能在陈慕面前表现出来,就故意板着个脸,“马马虎虎。”   陈慕语锋一转,“把裤子脱了。”   “你要干嘛!”   陈慕冲陈文峰阴阴一笑,不顾陈文峰的挣扎,把他翻过身推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剥了他的裤子。   当那啥暴露在空气中,陈文峰羞愤地闭上眼,“你变态啊。”   陈慕抽了眼那青青紫紫的部位,一边把软膏挤在手上,一边道:“昨晚的事我俩都有错,就算扯平了。”   “明明错的人是你。”   意识到陈慕在帮自己抹药,陈文峰脸色微红,倒是不怎么挣扎了。   陈慕语气平静地陈述道:“你半夜不请自来,还把我送你的礼物弄坏了,你没错?”   陈文峰:“……”   他就是为了给陈慕一个下马威而已,哪里想到会踢到冷板凳。   “你知道那飞机模型我选了多久吗,你就这样拆了,我很难过。”陈慕手上涂药的动作不停,语气听上去确实有点低落。   陈文峰听了,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正在默默反省之时,冷不丁听到陈慕道:“那玩意儿挺贵的,花了我五百大洋,把我心疼的。”   “……” 第56章 秘密   陈文峰瞬间收起不该有的愧疚心, 奋力挣扎,顺便扯开嗓子嚎道:“放开我,我不要你假好心。”   “别动。”   陈慕啪的一声打了他的屁屁。   陈文峰陡然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你……你这个变态王八蛋!”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被除了他老子之外的人打过!   “等涂完药我让你打回来行了吧。”陈慕懒懒散散地开口道。   这个王八蛋有这等觉悟?   陈文峰满腹狐疑,下一刻,他就听到陈慕来了个后续, “前提是你要打得过我。”   “……”   敢小瞧他?   因为背对着陈慕趴着, 不方便用眼神杀死他, 陈文峰只能费劲地扭过头, 用力瞪他,“你等着,等我伤好了, 我一定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分出个高下。”   “随时奉陪。”   陈慕被陈文峰带偏了, 也跟着中二了一把。   抹完药,陈慕背对着陈文峰, 等他把裤子穿好。这要求是陈文峰提的,陈慕照办, 转身之前故意说他还不想看陈文峰那玩意儿,免得长针眼。   结果毫无意外得到了陈文峰羞愤欲死的大喊:“陈慕,我跟你势不两立!”   等陈文峰衣着齐整地站在他面前,陈慕道:“等你屁股的伤好了, 我们较量一下,输的人管赢的人叫哥。”   陈文峰还从没被人叫过哥,一想到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反过来叫他哥,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身后那难以启齿的疼痛都被他忽视了。   “一言为定。”   陈慕笑道:“一言为定。”   虽然是除夕,这里却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   晚上他们用过饭,陈晟难得没去书房待着,而是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也许是他本人气场太强,没人敢大声说话,就连看小品看到好笑的地方,也只能努力忍笑。   杨思情倚在陈晟身旁,安静地削苹果,而陈慕跟陈文峰则坐在另一侧的沙发,陈慕在认真看春晚,陈文峰对这些节目不感兴趣,又不能先回房间,就低头无聊地抠着指甲。   节目放到一半,陈晟忽然想到了什么,冲陈慕招招手。   陈慕走到陈晟面前,一个分量不轻的红包出现在了眼皮子底下,陈慕伸手接过红包,从善如流地道:“谢谢爸。”   陈晟拍了拍陈慕的肩膀,“六月份就要高考了,好好发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慕神色恭敬:“我会的。”   杨思情也给陈慕一个红包,红包的信封是定做的,陈慕悄悄掂量了一下,两个合起来估计要两万多。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   拿着红包回到沙发上坐下时,陈文峰探着脑袋看着那塞得鼓鼓囊囊的红色信封,眼冒红心,忍不住跟陈晟道:“爸,我的呢?”   还想要红包?   陈晟重重一哼,“你看看你这两年做的好事。”   陈文峰抿了抿嘴,别过脸。   他在陈晟眼里就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无论他做多出格的事都是应该的,他也懒得跟陈晟解释,就是要气死他。   至于红包,他不稀罕!   “过来。”   “嗯?”   陈文峰猛地转过头。   他都两年没收到过他爸给的红包了,平时零用钱也没多少,只能靠他妈跟外公还有其他亲戚给的红包度日。他妈虽然会偷偷给他塞钱,但怕他爸发现,每次给的也不多。   陈慕拱拱他的肩,“爸叫你呢。”   陈文峰完全忘了之前的想法,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过去,等到到了陈晟跟前,陈文峰一看到陈晟手里的红包就萎了,那薄薄的一个信封里能装多少钱啊。   会不会是支票?   抱着仅有的一丝微小的希望,陈文峰撕开信封瞅了两眼,不瞅不要紧,一瞅他心就凉了半截。五张毛爷爷,都不够他带数十个兄弟去好点的餐厅搓一顿。   “爸,你太偏心了!”陈文峰忍不住叫嚷。   杨思情赶紧掏出另一个红包塞他手里,“你爸是怕你乱花钱,大过年的,不要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要不是看在他妈给的红包分量还算可观,再联系到屁股的伤还没好,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陈文峰忍住委屈跟愤怒,重新回到陈慕身旁坐下。   陈慕拿了那么多压岁钱,这会儿正春风得意着,畅想着回去给他妈买什么礼物,冷不丁瞥到陈文峰哀怨怨愤的眸色,他顿了顿,凑到陈文峰耳边,“一会儿别忘了赔我飞机模型的钱。”   陈文峰顿时生无可恋。   “你不是送我了吗?我总有处置它的权利吧!”   陈慕眨巴了眼,小声道:“你没弄坏它的话我当然不用你赔,可你现在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好意,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你这是趁火打劫。”   这厮太卑鄙太无耻了,看到他有了压岁钱,居然跟他要钱!   陈慕:“那等我打赢你了,你再把钱赔我好了。”   说的好像他一定会输一样。   陈文峰不服气,“那我赢了,你把你的压岁钱全部给我。”   陈慕:“这个赌注不公平。”   “你抢钱就公平了?”   陈慕一想,做人不能太无耻,就点头道:“那成交。”   一旁的杨思情看兄弟两人亲密地咬耳朵,说着悄悄话,便跟陈晟道:“他们兄弟俩关系不错啊。”当然她说这话也有讨好陈晟的意思。   陈晟瞥了他们一眼,显然很受用:“也不看是谁的儿子。”   春晚结束,佣人选在零点时分将一早准备好的烟花点燃,一束束烟火在天空中开出绚丽的花朵,四人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夜空中炫目的美景。   陈文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影了,陈慕也没在意,跟陈晟他们道了声晚安,便打算回房睡觉。房间灯没开,陈慕摸到开关,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陈文峰的身影就跃入了他的眼帘。   陈慕一愣,目光落到了陈文峰手里拿着的手机上。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了门,走到床边,朝陈文峰伸出手,“把手机还我。”   陈文峰把手往身后缩了缩,一脸八卦,“季准是谁?”   他刚才故意趁陈慕没注意的时候,溜到他的房间,本来是想找找看陈慕有什么把柄,结果发现陈慕的手机遗留在了床头。   听到他这么问,陈慕一猜就猜到了什么。   “刚季准打电话过来了?”   陈文峰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免得又被陈慕牵着鼻子走,“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陈慕眸色淡淡,“他是我同学,经常帮我辅导功课。”   “是吗?”   陈文峰不信。   陈慕两手抱胸,懒懒地反问:“那你觉得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陈文峰被问住了。   他没接触过同性恋,还不知道同性之间也可以谈恋爱,就是觉得电话里那个人的语气有些古怪,尤其是问自己是陈慕的什么人的时候,要不是那人是男的,他还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来捉奸的。   见陈文峰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慕趁他分神之际,轻而易举地夺回了手机,打开手机通讯簿,调出通话记录,发现季准这通电话还挺长,足足有三分多钟。   陈慕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跟他聊什么了?”   陈文峰耸耸肩,“也没什么,他就问我你人呢,手机怎么会在我这里,”   “你怎么回答的?”   陈文峰嘻嘻一笑,“我就说你猜。”   陈慕低低笑了两声,“还有呢?”   “他让我转告你,一会儿给他回个电话。”陈文峰皱了皱眉鼻翼,“他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陈慕笑着冲陈文峰晃了晃手机,“谢了。”说罢,他走到一边,给季准回了个电话。   陈文峰初时没反应过来陈慕为什么要跟他说谢谢,等看到陈慕走到一边打电话,他才意识到了什么,啊啊叫了两声,神色间颇为懊恼。   陈慕侧头看了他两眼,等到电话接通,季准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视线,“手机房间了,被我弟拿到了。”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弟弟。”   季准在这一头沉下了脸,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陈慕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   陈慕轻巧地回了一句:“同父异母的。”随即扭头,又看了陈文峰一眼,“怎么还不走?”   “谁想待在你这里。”   陈文峰切了一声,推门而出。   陈慕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浴室放水,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他靠在墙上,神色疲懒地阖上眼,“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本来想掐着零点跟你道贺的。”没想到去年跟今年都错过了。   陈慕语带笑意:“现在说也不晚。”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随即想起季准清冽而优雅的嗓音:“陈慕,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一厢,季准原本蹙起的眉头不由放松下来,声音也轻柔了下来,“事不过三,我希望明年我们能一起跨年。”   “好。”   陈慕幽幽睁开了眼,“明年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提到礼物,季准又在烦恼该送陈慕什么礼物了,“什么礼物啊?”   明年他们都成年了,难道是——   想到某种可能,季准脸颊一热,及时把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掐掉。   陈慕脸上笑容加深,“秘密。”   第57章 开房   陈慕在陈晟这里住了一个星期。   鉴于陈文峰伤势还没好全, 两人约好改日再战,为了防止陈慕变卦,陈文峰要了陈慕的联系方式。   寒假一过,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到来了。   开学之初,季准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趁没人的时候塞到陈慕书包里。   陈慕扬了扬眉,“送我的礼物?”礼物盒分量还挺重。   “嗯。”   “里面装的什么啊?”   季准表面一本正经实则忐忑不已,“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陈慕歪头笑笑:“这么神秘啊?”   回去的当晚, 陈慕把礼物盒拆了, 里面躺了一只杯子、一个用项链串起的男士尾戒以及一沓钱。陈慕数了数, 不多不少刚好十万块, 没想到他那时候随口一说,季准居然当真了。   礼盒底下静静躺着一张片卡,上面写着:如果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那请你明天给我一块钱。   一块钱换十万块, 说什么都是陈慕赚了, 他毫不心虚地把钱收了,打算把这些钱全部留给白美兰。不过他没想到季准对他这么大方, 一出手就是十万,难不成他还真打算跟自己长长久久啊。   隔天陈慕回教室, 把一早准备好的硬币塞给季准,假模假样地推辞道:“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万一以后我们分开了,我可还不起这么多钱。”   “不用你还。”季准好脾气地道:“而且我们以后不会分开的。”   陈慕眼神一闪,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季准眉头微蹙。   陈慕轻声哄道:“好,没有万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正值高三冲刺阶段,陈慕跟季准约会地点都在图书馆,以陈慕如今的成绩,只要稳定发挥,考上好的大学不成问题。   至于李雨泽,一年的交换生时间已到,不久就要回去读书了。走之前,李雨泽私下跟陈慕长谈了很久,无非是鼓励陈慕努力读书,然后跟他在国外团聚,陈慕装作很感动的样子,向李雨泽保证一定会去找他。   等到李雨泽一走,陈慕安心复习,闲暇之余忙里偷闲跟季准约个会看个电影。两人感情稳定,季准越来越习惯跟陈慕在一起的感觉,走路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走在陈慕的左边,天冷的时候,他会把陈慕的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他会第一时间跟陈慕分享。   他跟陈慕无比的合拍,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不想陈慕放弃他,所以答应跟陈慕在一起的话,那之后相处的日子里,季准渐渐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到对方在自己身边,就会心生欢喜,就会觉得宁静跟幸福。   而陈慕这边也没有闲着。   本来他的计划是高中毕业就去留学,但一些前期准备还没来得及办,而且高三主要是学习,跟季准恋爱的时间太少,还不够让季准对他们的感情有深刻的认识。   因而他决定大一再出国。   陈晟已经替陈慕联系了国外几所著名的大学,顺便帮他准备出国手续,签证护照好办,之后的导师推荐信也没问题,就是托福考试,要靠陈慕自己。陈晟提前为陈慕请了这方面的专业老师,只等陈慕高考完,就给他进行突击学习。   之后的一模二模三模,陈慕成绩都不错,稳定在班级前五。   等到填报志愿时,陈慕按照计划,在第一志愿填报了A大。其实以他成绩,其他学校不成问题,但A大还是有点勉强,不过陈慕无所谓,不管考上还是考不上,他留学的计划都不会变。   高考考完的那一天,季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问他考的怎么样,听语气,季准似乎比他还要紧张。陈慕说考得马马虎虎,季准反过来安慰他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慕故意道:“你不是说要考上A大,你才会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   “怎么办。”   陈慕故作烦恼地道:“难道我们一毕业就要分手吗?”   “……”   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   季准默了默,“不在一个大学也没关系,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可以飞去看你。”   陈慕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陈慕这次高考完全是超常发挥,总分超过A大十多分,成了育英高中为数不多的A大录取生的一名。之后毕业聚会,很多同学来跟陈慕敬酒,说他是他们这届考生中最大的一匹黑马,陈慕谦虚地笑笑,来者不拒,不会儿就喝了不少酒。   季准看不过去,就替陈慕挡了几杯,众人只当他俩是同桌,关系好,并没有多想。   吃完饭,众人辗转KTV,打算玩个通宵。   陈慕喝多了有点犯困,就躺在沙发上睡觉,一旁的季准担心他着凉,就问服务员要来了一条毛毯披在陈慕身上。后来看其他同学唱得太嗨,吵得陈慕睡不安稳,季准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领着陈慕去KTV楼上的宾馆休息。   陈慕虽然喝的有点多,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就是身体不受控制,走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像是喝醉了。季准平时话不多,也许是今晚多喝了几杯,此刻他打开了话匣子,在陈慕耳边絮叨:“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万一被人卖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在么。”   眼神找不准焦距,陈慕便嬉笑着回了一句。   季准扶着陈慕进了电梯,陈慕背靠在电梯墙上,手指顺着季准的掌心慢慢往上,不安分地游弋着。   狭窄的空间,温度迅速上升。   季准抓住陈慕作乱的手,声音有些哑:“别动。”也许是今晚替陈慕挡酒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季准觉得身体有些热。   陈慕乖乖不动,把头靠在季准的肩膀,“我头晕。”   “以后还喝这么多吗?”   陈慕眯着眼笑笑,声线慵懒而喑哑:“不喝了。”   说话间,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季准扶着陈慕走出电梯,开房的时候却被告知只剩最后一间房了。季准迟疑地看了陈慕一眼,然后把最后一间房订走了。   来宾馆开房的大都是学生,资金有限,因而宾馆的住宿条件一般般,房间不大,没有窗户,一张大床就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二。把陈慕扶到床上躺下,季准拐去浴室查看下基本设施,浴室挺简陋,没有浴缸,花洒跟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勉强能容纳下两个人。   季准回到床边,轻拍了下陈慕的脸颊,“洗澡吗?”   陈慕点头,摇摇晃晃地起身,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浴室的房间走去。季准不放心,在陈慕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看着陈慕要一头撞到门上,他及时扶住陈慕的胳膊,“小心点。”   “要一起洗吗?”   陈慕也没在意,趁机发出邀请。   一起洗……   脸颊一热,季准动了动唇,本来想拒绝的,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地却说出:“可以吗?”   陈慕勾勾唇,“我开玩笑的。”   “……”   一碰冷水浇灭了心头的火热,季准撤开手,转身背对陈慕,“那你自己洗吧。”   陈慕回头看了季准一眼,耸耸肩,走进浴室,不多时,里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季准坐在床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浴室门口,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可以想象陈慕在里面肯定什么都没穿。   他越想心跳的就越快。   见鬼,陈慕有的他都有,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咔擦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季准抬眸,等到看到了什么,他轰地一下赤红着脸,下意识地别开了脸。陈慕什么都没有穿,只在腰间围了浴巾,看那浴巾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样子,他真担心陈慕会走光。   陈慕笑了笑,趿拉着拖鞋走到季准面前,拨弄了一下头发,故意将头发上水珠溅到季准的脸颊,“我洗好了。”   季准唔了一声,强装镇定地起身,绕过陈慕往浴室走去。   等到门重新关上,陈慕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如果是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他就是在这一晚跟季准上床的,重回一世,他不打算跟季准发生关系,但作为情侣,必要的暧昧是少不了的。   还有半年,陈慕告诉自己,只要再忍半年,等他甩了季准出国留学,他就要跟过去彻底说再见了。   这一厢,季准在浴室磨蹭了很久。   他跟陈慕之前不是没有独处过,只是这一次意义不同,他们同时考上A大了,按照约定,他跟陈慕已经算是在正式交往了。情侣睡在一起,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难道今晚,他就要告别处男之身了吗?   季准此刻内心十分忐忑,虽然他曾偷偷摸摸看过相关方面的影碟跟书籍,但从没实践过,如果表现的不好,陈慕会不会拿异样眼光看他?   不管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季准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杂念摇散,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而出。   第58章 抓奸?   季准刚走出没几步, 冷不丁撞上床上旖旎的风景,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给绊倒了。   只见陈慕斜倚在床边,神色慵懒迷离,矫健迷人的身形在刻意调暗的光线的投射下,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再往旁边看,一条雪白的浴巾罩住了床头的台灯, 不难猜测盖住陈慕月要间的薄被之下……   季准及时打消不该有的想法, 悄悄摸了摸鼻子, 确定自己没有流鼻血后, 他轻咳了一下,轻飘飘地移到了床前。   陈慕懒洋洋地问:“洗好了?”   “嗯。”   陈慕扯了扯嘴角,往旁边让了让, 然后顺势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睡吧。”   季准只觉心跳如鼓,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他头重脚轻的爬上了床, 对上陈慕含笑的眉眼,他声音有点紧绷, “要关灯么?”   “关吧。”   季准就把灯关了。   黑暗瞬间笼罩住了房间,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季准犹豫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体, 转身背对着陈慕,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陈慕身上散发的惑人的气息扰乱心神。   大约过了五分钟,季准绷着的声音重新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睡不着。”   陈慕眨了眨眼。   隔着一条薄薄的毛毯,除了陈慕跟季准,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到后来季准额头布满了汗水,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就在他忍耐到极限,猛地转身面对陈慕的时候,却见陈慕打了声哈欠,“我困了。”   “……”   “晚安。”   一声轻柔的呢喃从陈慕嘴边溢出。   季准只觉得一个羽毛般轻缓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他愣愣地看着陈慕,身体热的发烫,却没有什么动作。   片刻后,他凑过去亲了亲陈慕的唇,“晚安。”   经过刚才那磨人的一出,季准现在完全没有睡意,他忍了一忍,控制住朝陈慕伸手的冲动,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打算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这微小的动静似乎吵醒了陈慕,只听陈慕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季准:“……空调是不是坏了,我觉得有点热。”   “没有吧。”   季准轻声道:“我再去冲个澡,你先睡。”   他等了一等,身后传来陈慕含糊的“嗯”,季准这才走进了浴室。   等到水流声响起,陈慕扯开一个笑,翻个身,毫不顾忌地睡去。季准冲完澡出来的时候,陈慕已经睡着了,他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爬上了床,然后从背后轻轻搂住了陈慕的腰。   季准在黑暗中闭上眼,想起自己刚才狼狈的一幕,嘴角不由掀起一个淡淡的笑。   ***   高考过后的这个暑假特别漫长。   为了让陈慕专心准备托福考试,陈晟邀请陈慕在主宅长住几个月,陈慕想着他家离厂区太近,平时很吵,不利于学习,便一口应下。他已经跟白美兰提了留学的事,白美兰当然是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陈慕一来,陈文峰第一件事就是要跟陈慕单挑。陈慕满足了他的心愿,把陈文峰揍了一顿,得到了陈文峰不情不愿的一声哥外加五百块钱。   陈文峰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越挫越勇,三天两头跟陈慕挑衅,誓要让陈慕反过来叫他哥,当然每次都没有成功。后来陈文峰学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前脚刚被陈慕揍完,后脚就跑到陈晟那里告状。   陈晟领着陈文峰跟陈慕当面对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慕主动认错,道:“爸,这件事是我不对,文峰比我小,我不应该因为他挑衅我就对他动手。”   陈文峰得意洋洋,心道这下他爸应该要好好惩罚陈慕了吧,结果又被啪啪打脸了。   陈晟道:“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你帮我打,倒是省的我动手了。”   陈文峰:“……”   这是亲爸吗?他别是领养的吧。   陈慕微笑着看了陈文峰一眼,跟陈晟道:“文峰就是性子比较皮,好好教导会改过来的。”   陈晟能感觉到,陈慕就是陈文峰的克星。   他琢磨了一下,道:“陈慕,你学习好,有空的话辅导一下你弟的功课吧,他这次期末考试又拿了好几门不及格。”   陈文峰一听,大惊失色:“我不要。”   “闭嘴。”陈晟怒斥道:“在我面前,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   陈文峰终于亲身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含义。   陈文峰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让他拿课本简直就是要了他老命。曾经他还是青葱小少年的时候,也幻想过好好读书,让他爸对他刮目相看,但事实证明,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把成绩从不及格提高到及格。   于是他跟陈慕打着商量,问他能不能不监督他学习,陈慕说可以,前提是要他当他的小弟。小弟跟弟弟区别可大了,弟弟是拿来宠爱的,小弟是拿来使唤的。   陈文峰:“我是你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慕凉凉地来了一句:“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   陈文峰语塞,愤愤地鼓起脸,“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吃橙子了,给我剥一个。”   “……”   “暑假作业一页没动吧,要不要我帮你?”   陈文峰有些心动。   以往每到开学的时候,他才紧赶慢赶把假期作业赶出来,陈晟会定期检查他的作业,一旦发现跟他本人的字迹不符,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因而陈文峰不敢花钱让别人代劳。   如果有陈慕帮忙,他到时候就不需要手忙脚乱了。   想到这里,陈文峰一咬牙,“行吧。”   被暑假作业收买的陈文峰,屁颠屁颠跑去给陈慕拿水果,杨思情见了,十分欣慰,睡前跟陈晟道:“文峰他真的是长大了,我今天白天看到他给陈慕剥橙子来着。”   “他们兄弟感情是好事。”这样他才能放心把公司交给陈慕,而不用担心他们两兄弟会为了争权夺利而勾心斗角。   ***   暑假过了一半,陈慕接到了萧子川的电话,约他出来吃个饭,说是庆祝他考上A大。高三下学期他忙着备考,跟萧子川联系很少,偶尔在学校碰面也只是点个头,陈慕仔细一想,他跟萧子川确实很久都没好好坐在一起吃个饭了,等他出国留学,跟萧子川更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这么想着,陈慕一口应下。   得知陈慕要出去跟朋友吃饭,陈文峰嗅到了奸情的味道,硬要跟着一起去,不管陈慕怎么解释那个朋友是男的,他不听不听就不听。   结果到了目的地,看到摘了眼镜,打扮的斯斯文文的萧子川,陈文峰耷拉下了肩膀,没劲儿。陈慕跟萧子川挥了挥手,压低声音跟陈文峰道:“我说是男的吧,你偏不信。”   陈文峰哼了一声。   陈慕没再理他,走到萧子川面前,目光在萧子川清秀的脸上扫了一圈,笑道:“你就应该早点把眼睛摘掉。”   萧子川顿时有点害羞。   为了这次的会面,他特意打扮了一下,还戴上了隐形眼镜,虽然不怎么习惯,但能得到陈慕这句夸奖,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看向一旁臭着脸酷酷拽拽的男生,问:“这位是?”   “我弟。”   萧子川微讶,“亲弟?”他怎么从没听陈慕提起过。   陈慕笑着点了点头:“一个爹生的。”   萧子川没再问,领着陈慕到订好的包厢,陈文峰两手插兜,不远不近地跟着。这家私人菜馆比较有名,一般要提前预约不说,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萧子川他爸跟饭馆老板是故友,所以才例外。   进了包厢,菜陆陆续续上桌,挑剔如陈文峰,也忍不住埋头吃菜。   萧子川道:“陈慕,恭喜你考上A大。”   “谢谢。”陈慕道:“明年轮到你高考了,你也要加油啊。”   萧子川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努力,争取能继续当你的学弟。”   陈文峰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支着耳朵听陈慕跟萧子川说话,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打岔道:“你当不了我哥学弟啦。”   萧子川一愣。   陈慕趁机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陈文峰一脚,惹得陈文峰扯开嗓子嚎了一声。陈慕镇定自若地收回脚,跟萧子川道:“我这弟弟就喜欢泼人冷水,你别理他,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一定能考上A大的。”他出国留学的事还是要暂时保密的。   萧子川闻言,弯了弯眼,嘴角开出两朵梨涡,“陈慕,谢谢你。”   等到脚背的疼痛劲儿过去,陈文峰恨恨地瞪了陈慕一眼,动了动唇,在陈慕眼带威胁的注视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之后陈慕以上厕所为由出了包厢,准备买单的时候,被告知萧子川已经提前买单了。他看了眼消费的金额,这一顿不便宜,便想着一会儿把钱给萧子川。   有时候真的是命中注定。   回包厢的路上,陈慕路过一间包厢时,刚好撞见包厢的门开了,他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就是这么一瞥,他从门的缝隙中,窥见本应该待在国外的李雨泽搂着一个男生在说什么。   陈慕顿了顿,挪动步子朝包厢靠近,等到包厢内的情景全部落入陈慕眼里时,他也看清了李雨泽搂着的那个男生的全貌。清俊精致的脸孔、高挑颀长的身形,还有蹙眉时眉心笼罩的那一抹忧郁,不是季准是谁。   好家伙,居然会在这里撞见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幕。   真是太好了。   第59章 挑明   陈慕脚下没挪一步, 静静等待两人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李雨泽搂住季准的脖子,不断把身体往季准身上贴,他似乎喝多了,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眼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水光,模样看上去还挺诱人。   反观季准,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期间数次想要把李雨泽的手撤下, 好不容易撤下了, 李雨泽又搂上了他的腰, 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 “季准,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   “你醉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李雨泽喜欢他,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李雨泽咧开嘴笑了, “我没醉。”   本来他不想这么早就挑明的, 可是陈慕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果陈慕真的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出国找他, 那他就完了。到时候如果他接受,那就是违背了本心, 如果拒绝,以陈慕的性格,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万一陈慕反过来找季准,这个可能, 他不敢想。   思及此,李雨泽压下眸里的暗色,“我喜欢你很久了,现在我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些,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如今他只有尽快确定他跟季准的关系,最好让季准跟他一起出国,然后切断跟陈慕的一切联系,到时候他的谎言就不会被拆穿了。   季准沉默片刻,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小时候我贪玩,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是你接住的我。”他抬眸看向李雨泽右眉上方那一条白色的线疤,“那时候看你满脸血,却还安慰我不要紧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李雨泽嘴唇轻颤:“只是……好兄弟吗?”   季准眸色暗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去:“对不起,本来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其实我已经有——”   叩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季准跟李雨泽同时朝门口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陈慕站在门外,黝黑的眸里流淌着晦暗的波涛。   他将目光落到李雨泽搂住季准腰的手上,薄削的嘴唇轻启,“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李雨泽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的他透心凉,他条件反射地推开季准,朝陈慕走去一步,又忽然顿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该死,他刚才好像忘了把门锁住了,还有陈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太巧了吧。   当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李雨泽不知道陈慕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又听到了多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刚回国没多久,本来正打算通知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碰面。”   陈慕冷笑一声,转而将视线移到季准脸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   陈慕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季准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心虚感?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季准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把门拉到最大,“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   陈慕眸色冷漠,先是看了眼李雨泽,然后又看了看季准,“我已经跟人有约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陈文峰的声音:“哥,原来你在这儿啊。”   季准循声望去,发现是个陌生的男生,听对方对陈慕的称呼,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上次接电话的人。   陈慕面无表情地回:“遇到熟人,就聊了两句。”   随即看向季李两人,“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他之所以风度那么好,没有马上撕破脸,不过是因为两人都是他的“男朋友”,他对哪一个发难都会引起另一个的怀疑,还不如静观其变,如果他们心虚,肯定会主动找他解释的。   说完这话,陈慕没看两人一眼,潇洒地转身。   陈文峰好奇地看了季准跟李雨泽两眼,没有说什么,跟陈慕回了包厢。   等两人一走,季准在原地定了片刻,沉声道:“雨泽,如果我过去有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我真的只把你当成好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季准说的这么清楚了,李雨泽也不好继续做无谓的纠缠。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纠结季准喜不喜欢他了,看陈慕刚才的反应,显然应该听到了他跟季准说的那些话,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怎么哄回陈慕,别让陈慕这颗定时炸弹出什么差子。   “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   李雨泽心不在焉地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更适合当朋友。”   听到这话,季准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   “别有心理负担,我们还是好朋友。”   李雨泽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其实他这会儿心理压力更重,没什么比当面被人撞见自己心口不一更让人难堪跟尴尬的事了。   季准心里也不好受。   怎么会那么巧,会在这里撞见陈慕,他忘不了陈慕离去前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已经给他判了死刑,这下子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厢,两人各怀心事,那厢,陈慕心情不错,还要了两瓶啤酒。   陈文峰瞅着陈慕自斟自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暗戳戳也想要来一杯,手刚碰到啤酒瓶,啪的一声,手上就挨了一记。他眉头一竖:“你干嘛!”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去你的。”   陈文峰道:“你就比我大两岁。”   陈慕挑眉:“我成年了,你呢?”   切,还真把自己当他哥了。   陈文峰一脸郁闷,一旁的萧子川把插着吸管的椰汁移到陈文峰手边,“你喝这个吧。”   萧子川是陈慕的朋友,陈文峰不好跟萧子川发难,只能咬住吸管默默喝着,喝到一半,他松了吸管,问:“刚才那两人是你的谁啊?”   “同学。”   萧子川也跟着看向陈慕,“碰到熟人了?”   “嗯。”   萧子川提议:“要不咱们拼个桌,人多热闹嘛。”   陈慕扯开嘴角,懒洋洋的开口道:“不用了,这会儿估计他们两人需要静静。”   “啊?”   萧子川一脸疑惑。   陈慕没做作解释,但笑不语。   用餐完毕,三人出了包厢,走到门口时,季准跟李雨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萧子川主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季准没反应,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陈慕身上,而李雨泽则勉强挤开一丝笑作为回应。   陈慕两手插兜,收起脸上的笑,一脸漠然地瞟了对面两人一眼,将季准复杂的眸色跟李雨泽欲言又止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扭头跟萧子川道别,并约好下次他请客。   跟陈文峰坐上车之前,季准叫住了他:“陈慕,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李雨泽心想,季准对陈慕的喜欢已经到了不需要掩饰的地步,因为怕陈慕误会,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找机会跟陈慕解释了吗,不过很可惜,陈慕喜欢的人是他。   萧子川没想太多,他以为陈慕跟李雨泽是一对,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整个人都快抑郁了,至于季准,陈慕跟季准是同桌,季准也许有事要跟陈慕商量。   唯一一个不了解内情的陈文峰,凭着天生极为灵敏的嗅觉,马上察觉到到陈慕跟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如果那俩是女的,他会毫不犹豫认定这是一出三角恋,可惜的事,他们都是男的。陈文峰解释不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能归结于他的第六感失灵了。   本来众人都以为陈慕会跟季准走,然而陈慕只是冷冷地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季准眸色一暗,“陈慕。”   陈慕:“我们走吧。”说完这话,陈慕扯过还想看好戏的陈文峰的胳膊,两人一起上了车。   回去后,陈慕接到了无数通未接电话,他一概没回,后来又收到了两条短信,分别是他那两个“男朋友”发过来的。   季准在短信里跟他解释他跟李雨泽只是朋友关系,希望他不要误会他,陈慕故意晾着季准,转而打开了李雨泽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就是想约他出来,两个人好好谈一谈。   陈慕确实要跟李雨泽好好谈一谈,因而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三天后,陈慕按照约定,在一家咖啡厅跟李雨泽碰了面。   午后的阳光顺着落地窗照射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咖啡厅的冷气很足,陈慕悠悠抿了口咖啡,先发制人,道:“如果你要跟我解释,你跟季准的关系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就不必了。”   李雨泽沉默。   陈慕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发挥他炉火纯青的演技:“你说你已经放下季准了,我信了,你还说等我考上大学了,你就跟我在一起,我也信了。我没日没夜地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跟上你的脚步,可到头来,你却重重给了我一记耳光,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换来的却是你跟季准的告白。李雨泽,我不是傻子,我只相信我的眼睛跟耳朵,不会在被你骗得团团转后,被你哄两句就没骨气地冲你摇尾巴。”   “陈慕,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   陈慕身体前倾,用前所未有的冷酷眼神锁定李雨泽的眼,“既然你放不下季准,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在陈慕强大气场的压迫下,李雨泽嘴唇翕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慕也不需要他开口,语气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知道季准喜欢我,而我喜欢的人是你,为了不让季准跟我在一起,你故意拿自己当筹码,来说些哄骗我的谎话,对吗?”   陈慕完全说中了他的想法,李雨泽被陈慕强硬的态度逼得节节败退,原先想好的说辞全部忘光了。   “既然你那么不想我跟季准在一起。”   微凉的指尖温存般地拂过李雨泽的唇瓣,陈慕忽地放柔了声音,给与李雨泽温柔一刀:“我偏不如你所愿。” 第60章 分手吧   “不, 你不可以这样做。”   往日斯文优雅的外壳被击碎,李雨泽脸上血色尽失,顾不得什么风度,用力抓住陈慕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唇上印着斑斑齿痕,嘴唇微微颤颤抖着。   对于李雨泽徒劳的反抗,陈慕不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毫不留情地把手从李雨泽的掌心抽出。   “你都能利用我, 欺骗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嘴角挑起优美的弧度, 陈慕压下眉,漆黑的眸底携裹着黑暗汹涌的潮水,就这么面带微笑着看着李雨泽。   李雨泽从来都知道陈慕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但他没有想到陈慕的反击会这么狠, 狠到不惜把自己都搭进去。   嘴唇上下颤动, 他低声下气地跟陈慕道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还是忘不了季准, 那天喝多了,忍不住跟他告白了, 季准他拒绝了我。”   “所以呢?”   “我也应该死心了。”   对上陈慕带着轻嘲的冷酷眸色,李雨泽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心底的某一处居然会传来一阵细微的钝痛感,就像有一把小刀, 在一寸寸地凌迟他的心脏。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在跟陈慕的这场虚情假意的骗局中,他终究是忍不住对陈慕动了心。季准拒绝他,他没有多失望,因为他早就有预感,反而是陈慕知道了他的欺骗,让他忍不住对陈慕心生愧疚跟不安。   擅长玩弄人心的他,利用过很多人,他何曾愧疚不安过,只有陈慕,这个英俊又执着的男人,是那个例外。他不知道一个人心里能不能装下两个人,或许他最爱的还是季准,但陈慕确实已经开始走进他的心。   种种念头划过心间,李雨泽鼓起勇气,重新抓住陈慕的手,手心炽热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心,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咽了口口水,缓缓道:“陈慕,别说让我难过的话,我知道错了,季准就是我的梦,现在梦应该醒了,只有你才是真实的,你现在考上大学了,我也应该实现我对你的承诺,跟你在一起。”   说他现实也好,势力也罢,季准跟陈慕之间,他总要抓住一个。陈慕能考上A大,已经证明了他的优秀,更别陈慕还有一种让男女都心动的英俊脸孔。如今自己已经开始对陈慕动心,他不想轻易错过陈慕。   本以为他这番情真意切地自我剖析能让陈慕回心转意,却不想,陈慕只是看着他笑,笑容阴冷又压抑,看的李雨泽浑身发冷。   下一刻,他就听到陈慕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道:“因为季准不要你,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我?”   “我没有……”   “李雨泽,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你就错了。”   陈慕眸光一寒,再次把手抽出,转而捏住了李雨泽的下巴,“我爱你的时候能为你付出所有,同样,一旦我开始恨你,我会做出一切让你痛苦的事。”   “陈慕,你……”   陈慕冷笑一声,放开李雨泽的下巴,收起满身凶悍的匪气,从容地低头喝了口咖啡,只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镇定,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地砸在李雨泽的脸上,“你要记住,是你,把我推向季准的。”   这次的会面,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等到陈慕买单走人,李雨泽独自坐在咖啡厅里,仍然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他是想阻止陈慕跟季准在一起的,为什么反而会促成他们在一起。陈慕对他的爱太恐怖了,居然会因爱生恨,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不行,他不能任由他爱的男人跟爱他的男人在一起,趁陈慕跟季准还没在一起之前,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这一厢,小小地报复了李雨泽后,陈慕心情不错。   他回去后没多久,又接到了季准的电话,他继续无视,该干嘛干嘛。晚点的时候,他收到了季准发来的短信,说他现在人已经到他家了。   陈慕没料到季准居然会找到他家,又一想,季准的司机曾经送他回家过,虽然没有送到家门口,但跟附近的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   陈慕赶紧给季准打过去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季准,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要去我家,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不要牵扯到我家人!”   “对不起。”季准以为陈慕在气头上,好脾气地一概受着,“我联系不到你,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才找到你家的。”   陈慕:“我现在不在家里。”   “我知道,伯母跟我说了。”   今天刚好是周末,白美兰正好在家,陈慕担心白美兰跟季准说太多,把他要出国留学的事抖落出去,当机立断,道:“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来。”   这边,听到陈慕终于肯见他了,季准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不管怎么样,只要陈慕还肯见他,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四十分钟后,陈慕跟季准见了面,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季准状态有些不太好,黑眼圈很重,嘴唇因为脱皮还渗出了血丝,看到陈慕,他眼睛微亮,声线疲惫又充满眷恋地道:“陈慕,你终于肯见我了。”   陈慕没给他好脸色,态度冷漠,像是在应付陌生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话,季准脸上的笑容窒了一窒,垂下眼,道:“我来是想跟你解释那天发生的事。”   陈慕冷冷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话间,白美兰端着水果走了出来,看到季准站着,她忙道:“站着干嘛,快坐呀。”她听陈慕提过季准,因而她对季准的印象非常好。   “谢谢伯母。”   季准规规矩矩地坐好。   白美兰招呼道:“吃水果。”说着,给季准递了一个香蕉。   季准微微弯腰,伸手接过,目光却落到了一旁的陈慕身上。陈慕也拿了一个香蕉,熟练地剥皮,三两口就解决了一根,白美兰在一旁笑他:“慢点吃,也不怕让你同学看笑话。”   陈慕:“他敢。”   “你这孩子。”   白美兰摇了摇头,跟季准道:“他说话就这样,不知轻重,你别放在心上。”   季准轻声道:“不会放在心上的。”   白美兰坐了一会儿,让陈慕跟季准好好聊,她则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好在她早上刚去了菜市场一趟,菜都是新鲜的,不至于怠慢了客人。   等白美兰一走,季准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巴巴地道:“伯母人真好。”   陈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陪李雨泽啊,跑这儿来干嘛。”   季准顿了顿,将陈慕的手拢在掌心,清隽地眉眼间镌刻的微微的笑意,“吃醋了?”   “没有。”   “李雨泽就是趁这个暑假回来玩一玩,本来那天还有姚远良的,他中途有事回去了,我不知道李雨泽会跟我表白,如果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他单独相处的。”   陈慕作势要把手抽回,季准不肯,陈慕就冷言冷语道:“你跟他从小青梅竹马,你敢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李雨泽喜欢你?我跟你总共认识两年,哪里敌得过你跟他十几年的感情,我看我就应该要有自知之明,主动给他腾出位子,让你俩双宿双飞才对。”   “你讲不讲道理。”   季准何时这么低姿态过,没想到陈慕压根就不领情,他不由有些恼了,压低声音道:“我承认我在感情上有点迟钝,没有看出李雨泽喜欢我,以后我会跟他保持距离,可你就因为撞见他跟我表白,就给我定罪,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感情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陈慕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踢了季准一脚,季准吃痛,手上力道一松,陈慕趁机收回手,起身朝外走。   季准忍住膝盖上的刺痛,问:“你去哪儿?”   “上厕所。”   季准赶紧跟上。   等到走到洗手间门口,陈慕冷冷睨了眼身后的跟屁虫,挑了挑眉,语气挑衅:“怎么,要跟我一块儿上厕所?”   季准薄唇紧抿,趁陈慕不备,直接把人推了进去,然后用脚勾起门,把门带上的同时,他把陈慕抵到墙上,咬牙切齿地道:“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跟你不合适。”   无视季准要吃人的眼神,陈慕故意道:“分手吧。”   “……”   这是季准第一次从陈慕嘴里听到“分手”二字,他想不通,明明就是一件小事,陈慕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居然还要跟他分手。   他怒极反笑,眼里风卷云涌,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当初说要在一起的人是你,现在说分手的也是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玩具吗?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   陈慕别开脸,没吭声。   季准哪里肯让陈慕逃避,在他的观念里,情侣之间无论怎么吵怎么作都可以,就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提分手,如果对方能轻易就提分手,就代表他对他们的感情不坚定。   于是他用力掰过陈慕的脸,强迫陈慕看着自己,“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下巴几乎要被季准捏错位了,陈慕强忍疼痛,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老子今天就要跟你分……唔……”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结结实实堵住了,陈慕用力挣扎,嘴唇死死闭上,却敌不过季准那天生的怪力,季准看着瘦,力气却出奇的大,更别说现在他正处于盛怒的状态,到最后陈慕嘴唇都被咬破了,只能被迫接受着季准唇舌的侵入。   偏偏这还没完。   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的白美兰敲响了洗手间的门,“阿慕,你在里面吗?”   陈慕不敢出声,季准吃准了陈慕害怕被白美兰知道的弱点,被怒火驱使的他,肆无忌惮地亲吻着陈慕,陈慕不得不扬高了头,“妈,什么事?”   “家里没酱油了。”白美兰在门外道:“帮妈去打瓶酱油吧。”   “唔……好,我马上就出来。”   季准这个混蛋,吃准了他不敢反抗,居然…… 第61章 亲够了吗   确定白美兰的脚步声远去后, 陈慕一把扯过季准的头发,将他拉离自己,顺手抹掉脖子上印上的痕迹,“亲够了吗?”   季准脸上毫无愧色,“如果你还要跟我分手,我就把你拉到你妈面前,跟她坦白我们之间的关系。”   “……”   陈慕怒瞪了他一眼,“无耻。”   “跟你学的。”   季准毫不相让。   陈慕没想到季准居然变这么无赖, 差点被气笑了, 现在还没到分手的时候, 他不过是故意气季准两下, 真要分手,他绝对拍拍屁股走人,不给季准找到他的机会。   他推开季准, 转身要去开门, 季准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上个屁。”   他就是想上厕所, 也被季准刚才那么一出给惊得把尿憋回去了。   出了洗手间,陈慕拿了零钱, 加快步子走到前头,季准只道陈慕还在气头上, 没有在老虎头上拔毛,而是选择默默跟在陈慕身后。走到一半,陈慕忽地停下步子,扭头冲身后的季准勾了勾手, “过来。”   季准以为这是和好的讯号,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还没立定,冷不丁吃了陈慕一脚,他下意识的因为那难言的痛楚而躬起了身体,冷汗瞬间从额头沁出,“你……”   陈慕:“这下我们之间扯平了。”   “……”   这个眦睚必报的家伙,不就是背着他妈在厕所跟他那啥么,至于对他下这么重的狠手。   季准深深吸了一口,以缓解某处袭来的剧痛,眼看着陈慕走远了,他不得不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在路过那条小巷时,季准拉住陈慕的手,难得低声下气地哄他:“不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   季准低低笑了:“骗子。”   陈慕重重哼了一声。   指尖在陈慕的掌心轻轻搔刮了一下,季准摊开五指,牢牢握住陈慕的手,并摇了一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以后一定尽量远离李雨泽,如果跟他单独相处,我一定随时跟你报备,这样该消气了吧。”   陈慕:“看心情吧。”   一听这话,季准知道陈慕气消了大半,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跟陈慕打着商量:“以后打人可不可以换个地方。”   “……”   “挺疼的。”   “……”   “万一坏了怎么办?”   陈慕嗤了一声,道:“坏了你就当太监好了。”   季准:“……”   白美兰的厨艺很好,季准在陈慕家吃了个大饱,吃完饭一看时间快要晚上七点了。陈慕的同学难得来家里做客,白美兰显然很开心,还提议让他留宿一晚,季准有些心动,想答应,陈慕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说家里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离开之前,白美兰让他改天再过来玩,季准应了一声,在陈慕跟白美兰的目送下离开了这里。等季准走了,白美兰还在感叹季准多么有礼貌,多么优秀,让陈慕多跟人家学着点,陈慕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白美兰又赶紧哄了他几句,笑说这么大的人了性格还像个小孩子。   这一厢,季准回到家里时,李雨泽正坐在客厅等他。   看到他回来,李雨泽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装作不经意地道:“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他回国一般都住季准家。   “去见了一个朋友。”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每次跟李雨泽单独相处,季准都会觉得不自在,倒是李雨泽心理素质比他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   李雨泽知道季准没什么朋友,一听这话就知道季准有事瞒着他。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一转眼,暑假马上要过去了,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我们几个一块出去玩一趟,对了,把陈慕也带上。”   季准不知道李雨泽专门提陈慕是什么意思,或者,李雨泽已经知道他跟陈慕的关系了。季准无意隐瞒李雨泽,之前没说是因为他跟陈慕的关系还不确定,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把陈慕规划到了他的人生计划中。   “看时间吧,陈慕不一定有空。”季准敷衍地应了一句。   从白美兰口中,他得知陈慕去他父亲那里过暑假去了,之前他从来没听陈慕提起父亲,他还以为陈慕自小出自单身家庭,现在看来,学校那些传言只真的,陈慕确实有个家世显赫的亲戚,那个亲戚还是陈慕的亲生父亲。   李雨泽能感受到季准对他的冷淡,自从他把对季准的感情挑明之后,这些天季准就一直在有意地避开他,李雨泽不知道,季准的避嫌,是不是跟陈慕有关。   思及此,李雨泽知道事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季准,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陈慕?”   “……”   没料到李雨泽会说出这话,季准忍不住猜测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见季准没有否认,即使李雨泽早就有心理准备,心头还是忍不住有苦涩蔓延开来,他没想到,他跟季准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居然抵不上跟陈慕认识的短短两年。   把心里的苦涩压下,李雨泽深吸了口气,一脸正色地看着季准,“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季准没说话,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在季准安静的注视下,李雨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如果陈慕跟你告白,答应我,不要答应跟他在一起,他是别有用心的,他是在利用你。”   季准一听这话就冷下了眉眼,声音低沉中蕴含着薄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慕是他的心上人,他不能容许别人当着他的面说陈慕坏话,即使那个人是李雨泽也不可以。   这是季准第一次用这样陌生的带着控诉的眼神看着他,李雨泽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心头传来一阵阵难言的痛楚,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是他错了,他不应该采取那样的手段阻止陈慕跟季准在一起,陈慕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他,是他,亲手把陈慕推开的。   他是喜欢季准,但他从来没有不喜欢陈慕,他已经分不清不想陈慕跟季准在一起的原因了。   李雨泽张了张嘴,语气艰难地道:“陈慕他喜欢的人是……”   铃铃铃。   突来的手机铃声阻止了李雨泽的话,季准看了李雨泽一眼,道:“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没再看李雨泽一眼,拿着手机走进了房间。   第62章 信任危机   电话是陈慕打来的。   因为陈慕之前光顾着让季准患得患失, 忘了季准跟李雨泽住一起这个严峻的问题,他还不希望船翻的太快,就想打电话跟季准提醒一下。   接到陈慕打来的电话,季准显然很开心,“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想我了?”毕竟他们才刚见面。   陈慕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家没有。”   两人的相处方式好像反过来了,经过上次的分手风波, 现在变成季准迁就陈慕了。被陈慕泼冷水, 季准也不在意, 主动道:“我应该跟你打电话报平安的。”   陈慕这才轻笑了一下, 随即故意装作想起什么的样子,跟季准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听出了陈慕话里的凝重, 季准的心情跟着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陈慕在电话那头语气沉重地道:“我今天下午跟李雨泽见了面。”   “嗯?”   季准知道李雨泽今天下午有事出去了, 他没问,原来是去见陈慕了。   “他约的我。”陈慕斟酌着词汇道:“本来不想跟你提起这件事的, 今天傍晚对你态度那么不好,也是有这个因素在。”   听到这里, 季准心下一沉:“他跟你究竟说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事,需要李雨泽瞒着他告诉陈慕。   “算了,还是不说了。”   那厢陈慕沉默了一下,反而不说了。   季准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 哪里能轻易让陈慕说不,“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不怕我瞎想啊。”   陈慕也吃不准李雨泽会不会把真相跟季准和盘托出,他下午来那么一出,李雨泽不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与其让自己被动,他还不如先发制人,赌季准在他跟李雨泽之间到底更相信谁。   想到这儿,陈慕把一早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也许是上次在私人饭馆的那次争执,让李雨泽看出了点什么,他警告我离你远点。”   “什么!”   “别激动。”陈慕出声安抚道:“我当然没有同意,”   “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季准暗自疑惑,以他对李雨泽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转念一想,李雨泽刚才还当他面说陈慕的坏话,也许,他从来没有看清过李雨泽的为人。   陈慕在电话这头解释道:“爱情会使人盲目的。”一顿,他又凉凉地翻起旧账:“你之前不是也没看出他喜欢你吗?”   季准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道:“我承认我在这方面有点迟钝,我保证会跟他保持距离,等他这次走了,以后他回国,我让他直接住酒店好了。”   “你舍得?”   季准失笑:“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随即忽地放柔了声音,道:“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都听你的。”   陈慕没想到季准居然这么好说话,如果换做前世,他说一句李雨泽不好季准都会跟他翻脸。那时候他甚至想,是不是他的存在,才导致季准跟李雨泽错过这么多年。   其实这一世的季准严格意义上讲没做错什么,跟他交往的这些日子,对他挺好,虽然没什么浪漫细胞,但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男友,陈慕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心挺硬的,或者说是麻木,无论季准对他多好他都不会感动,在他的字典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陈慕跟季准打着商量:“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别告诉李雨泽,如果他问起你跟我之间的关系,你也别跟他说我跟你在一起了。”前脚他才刚跟李雨泽说那一番话,如果后脚他就跟季准在一起了,李雨泽肯定会有所怀疑。   季准低头思考了片刻。   仔细想来,李雨泽针对陈慕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很久以前李雨泽就跟他说过陈慕对他动手动脚,当然他是不信的,再加上李雨泽对他的那番表白,让他有理由相信,李雨泽之所以针对陈慕,是出于嫉妒。   如果真是这样,他不敢保证,李雨泽知道他跟陈慕在一起的事后,会不会把事情捅到他父母那里去。他虽然不怕被人知道,但难免他父母,尤其是他妈会不会对陈慕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思及此,季准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得到了季准的保证后,陈慕放了心,挂断电话之前,故意跟季准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季准挺好哄的,随便说几句就能哄季准高兴。   隔天,李雨泽找到季准,跟季准说陈慕喜欢的人是他,季准静静听着,末了,他薄唇微启,嘴角勾起一抹轻嘲:“为了阻止我跟陈慕在一起,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被季准的冷言冷语所刺伤,李雨泽默了默,道:“你觉得我在说谎?”   季准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这个暑假快要过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李雨泽闻言,愕然地瞪大了言,不敢相信会从季准嘴里听到这种话,他嘴唇轻颤,见季准无动于衷,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冰冷漠然,他终是忍不住抖着唇道:“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毕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老友,李雨泽为了他还在右眉上方落下了道疤,为此,他一直对李雨泽心怀感激,此时看到李雨泽一脸受伤的神色,季准终究不好继续对他冷言冷语,不由放软了语气,道:“你这么久没回去,伯父伯母该想你了。”   李雨泽虽然喜欢季准,但不是没有骨气的人,既然季准都明面上赶他走了,他也不好继续死皮赖脸待在这里。   他死死咬住嘴唇,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我这就定明天的机票。”   甩出这话,李雨泽便打算回房间整理行李,季准在身后叫住了他,“以后寒暑假来这边玩,提早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帮你定酒店。”   李雨泽身体倏然一僵。   季准轻声道:“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是有些事是我的底线,你明白吗?”他答应了陈慕的事就要做到。   “……知道了。”   明明他说的是实话,季准却不相信,心机手段如李雨泽,也不由感到委屈。他不知道到底哪一步错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知道自己会一下子失去季准跟陈慕两个人,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跟季准告白。   然而太迟了,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纵使他有再多的手段,也不能扭转乾坤。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姚远良身上了。   回房间后,李雨泽给姚远良打了个电话,说他要走,姚远良听出李雨泽声音里的异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李雨泽不肯说,姚远良急了,当即就开车赶了过来。   为了避免尴尬,季准刻意避开李雨泽去了书房,姚远良一来,就直奔李雨泽的房间,看到李雨泽在收拾行李,他大步上前抢过李雨泽的手里的衬衣,“不是还有十多天才开学吗?怎么走的这么急?”他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想爸妈了。”李雨泽勉强一笑。   一眼就看出李雨泽是在强颜欢笑,姚远良抓了抓头发,暴躁的像头狮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   李雨泽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想到李雨泽住在季准这边,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跟季准有关,姚远良沉默了一会儿,问:“跟季准吵架了?”   “没有。”   李雨泽抢过姚远良手里的衬衫,把衬衫叠好塞进行李箱。   他否认的那么快,反而让姚远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想李雨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主动跟季准吵架,他容不得李雨泽受一丁点委屈,一跺脚,道:“季准在哪儿,我找他说理去。”   “别去。”   李雨泽眼明手快扯过了姚远良的胳膊。   姚远良皱了皱眉,低头看他,“那你跟我说说,你跟季准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雨泽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把姚远良拉到床边坐下。瞅了眼李雨泽牵着他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姚远良心神一荡,忍不住反握住李雨泽的手,李雨泽也没挣脱,道:“我确实跟季准吵架了。”   “为什么啊?”   虽然李雨泽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姚远良还是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中,季准跟李雨泽从来没有吵过架,季准那么性格冷淡的一个人,对李雨泽比对他这个表哥还要好。   抿了抿唇,李雨泽道:“因为陈慕。”   然后李雨泽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姚远良,当然他说的话所有保留,不可能事无巨细地透露给姚远良听,他只着重强调了两点,一点是陈慕喜欢他,第二点是陈慕因爱生恨,为了报复他意图跟季准在一起。   他想要姚远良在他不在的时候阻止陈慕跟季准有过多的接触。   等到把李雨泽的话在脑海里消化掉了,姚远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等等,你说陈慕喜欢你?”   对上姚远良不相信的目光,李雨泽恼了,“连你也不相信我?”   “不是。”   姚远良觉得这太滑稽了,陈慕怎么可能会喜欢李雨泽。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雨泽的额头,李雨泽把他的手拽下,“你干什么!”   “没有发烧啊。”   姚远良自言自语了一句。   李雨泽道:“我没有在开玩笑,是陈慕亲口跟我表白的,他还说要跟我一起出国留学。”陈慕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在说谎。   听李雨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在说假话的样子,姚远良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真的是陈慕亲口跟你说的?”   “我发誓!”   “可是——” 第63章 车祸   姚远良想起自己强暴李雨泽的那一晚, 陈慕说的那些恶意满满的话,他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但陈慕的那番话绝对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因而他认为陈慕喜欢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喜欢李雨泽。   “可是——”   如果他跟李雨泽说实话,李雨泽会不会觉得他在推卸责任,而且他跟李雨泽约定,那晚发生的事以后都不要提起。   想到这里,姚远良把即将到口的话咽进肚里, “没什么。”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李雨泽抓住姚远良的肩膀, 神情中充满恳切。   能不相信吗?李雨泽是他喜欢的人, 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他。   姚远良点了点头:“我相信。”   “那你一定要答应我, 阻止陈慕跟季准在一起,我不想让季准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好,我会帮你。”   姚远良相信李雨泽不会骗他, 但他也相信陈慕不会喜欢李雨泽, 唯一的可能是, 陈慕跟李雨泽说了些什么,让李雨泽以为陈慕喜欢他。   虽然不知道陈慕到底想干什么, 但他绝对不会让陈慕伤害李雨泽。   翌日,李雨泽乘坐了最早一班飞机离开了a市。   回来的路上, 姚远良第一次给季准甩脸色,季准看出了姚远良的闷闷不乐,也没开口解释李雨泽提前离开的原因,只是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安静地欣赏着倒退的风景。   姚远良终究是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质问道:“是你让雨泽走的?”   季准也不否认,只问:“他跟你说了?”   “没有,我猜的。”   季准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姚远良,“我这样做,对我跟他都好。”   他把李雨泽赶走,一方面是不想让陈慕吃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李雨泽好,李雨泽虽然说跟他还是好朋友,但从他私自约陈慕谈判的种种行为判断,李雨泽应该还是没有对自己死心,所以他要态度坚决一点,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希望。   “什么意思?”   姚远良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季准道:“没什么。”   为了顾及李雨泽的面子,他不方便跟姚远良说李雨泽跟他表白的事。   清楚他这个表弟的性子,姚远良没有再追问下去,李雨泽跟他说,陈慕对李雨泽求而不得,看出李雨泽喜欢季准,陈慕因爱生恨意图把季准搞到手。   姚远良有点弄不懂这里面的逻辑,不过他知道季准喜欢陈慕,就算李雨泽不拜托他,他也不会放任陈慕跟季准走到一起。陈慕心机太重,又没有背景,根本配不上季准。   在脑海里想了一圈,姚远良给了季准一个忠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不要跟陈慕在一起,那小子心机重的很,肯定会利用你的。”   对于姚远良的劝诫,季准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太迟了,他已经跟陈慕在一起了,而且他不认为陈慕心机深沉,“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陈慕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这话,姚远良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季准,“你干嘛这么维护那小子,你不会真要跟他在一起吧?”   季准没有否认,“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   “你会后悔的。”   对此,季准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因为在他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后悔二字。   很快,陈慕跟季准正式迎来了大学生活。   两人专业不同,宿舍离的又远,为了能有跟陈慕单独相处的机会,季准索性申请了外宿,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大一头一个月是军训,每天都在太阳底下暴晒,季准的皮肤容易晒伤,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晒,皮肤就会发红,还会有刺痛感,他妈姚馨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他准备了很多防晒霜跟修复面膜。   陈慕笑他娘,季准也不生气,把陈慕拖过来,亲自给他敷面膜。陈慕不想涂防晒霜,季准就会在休息的时候跑过来监督他,一来一往,陈慕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陈慕有个好哥们儿叫季准。   等到军训结束,班里大多数男生都晒成了非洲黑人,晒伤脱皮的不计其数,陈慕小麦色的肤色在人群里倒显白了,而季准,是越晒越白,在一溜儿的新生中格外扎眼。   军训过后就是十一小长假,季准跟陈慕去e市的一个古镇游玩,姚远良听说了,非要跑过来当电灯泡,有姚远良这个大电灯泡在,两人途中玩的不怎么尽兴。   此时三人坐在通往另一个有名景点的大巴上,陈慕跟季准坐一起,姚远良坐他们前面,转过身跟他们聊天。知道陈慕跟季准在学校外面合租,姚远良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陈慕,说陈慕跟季准交朋友是为了季准口袋里的钱,陈慕听了没生气,季准倒是怒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姚远良装无辜:“我也没说什么啊。”他只是内涵一下陈慕而已。   季准不知道陈慕跟姚远良到底有什么过节,思来想去,陈慕得罪姚远良,只有可能是那次真心话大冒险说姚远良短小的事了。   想到这里,季准暗下了眸子,“我知道你为什么看陈慕不顺眼。”   姚远良:“为什么啊?”   一旁的陈慕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季准朝姚远良勾了勾唇,后者跪坐在车椅上,身体前倾,把耳朵凑了过来。不知道季准跟姚远良说了什么,陈慕看到姚远良面色发绿,直接转过身坐直身体,没再回过头跟他们说一句话。   陈慕小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季准一本正经地回:“我说他那个不行。”   那个不行?   陈慕眨眨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听到笑声,坐在前面的姚远良身形一僵,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陈慕不打自招:“我没笑你。”   “……”   姚远良把目光移向季准。   季准:“我什么都没说。”   憋屈,真憋屈。   姚远良愤愤地回过了头,他那啥是小了点,但是技术杠杠的,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后半程时候陈慕有点困了,就靠着车窗眯了一会儿,季准把陈慕脑袋拨到自己肩膀,没一会儿陈慕又无意识地靠着车窗,季准就把车窗上的窗帘拉下,挡住刺眼的阳光。   大巴上的游客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没人发现大巴司机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当车祸发生时,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大巴被一辆失控的卡车从侧方撞上,加上司机犯困没有及时避开,大巴硬生生被横着拖行数十米,然后重重撞上了马路侧边的围栏上。   人体的撞击声、惊恐的尖叫声还有玻璃尽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那是陈慕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几秒,被剧烈的撞击惊醒的他,发现自己被季准牢牢地护在怀里。季准抱的他很紧,就像是一面墙压了过来,陈慕眼耳口鼻全部被季准的胸膛堵住,差点就不能呼吸了。   等到大巴彻底停止下来,陈慕轻轻地推了推季准的背,声音不知道怎么有点哑:“季准,我们安全了。”身上的人没有反应,陈慕把手抽回来,满手的血在他眼里放大,变成一片红色。   第64章 春梦   “陈慕出了车祸, 当场死亡。”   听着电话里姚远良传来的声音,季准有一瞬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陈慕怎么可能会死呢?   季准怔怔地站在原地,有护士推着病人快速从他身边经过,不经意撞到了他的胳膊,手机从他掌心脱落,砰地一声撞到墙壁,然后又反弹到了地上。   大巴跟卡车发生车祸的时候,他明明用身体挡住了陈慕, 为什么他没事, 陈慕却出了事?不对, 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姚远良绝对是在骗他。   季准迅速将手机捡起,给姚远良回拨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忽地变了, 远在电话那头的姚远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沉默地拍着他的肩,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   季准神情木然,视线慢慢地落到眼前那具被白布蒙着的身体上, 姚远良还在他耳边说:“车祸发生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阻止, 陈慕他……的身体被撞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场车祸谁都不想的,完全是个意外,姚远良有什么能力阻止而且他为什么需要心理准备, 他都没在车祸中丧生,陈慕怎么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季准忽地伸出了手,他要看看藏在白布底下的人到底是谁,如果姚远良敢用陈慕的生命跟他开玩笑,他绝对不会对姚远良客气。   “季准。”   身旁传来姚远良的阻止声,季准充耳不闻,缓缓将白布掀开。当那熟悉的浸透着血污的半张脸印入他的眼帘时,他苦苦支撑的内心世界突然分崩离析。   “陈慕!”   季准猛然睁开眼,声息急促又惊慌地喊出了陈慕的名字。   “阿准,你终于醒了。”   一直守在他病床的姚馨喜极而泣。   胸腔响起的震动声咚咚咚地敲击着他的耳膜,季准神色茫然地看着姚馨,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四周,雪白色的病房干净整洁,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车祸的那一幕灌入他的脑海,季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你快要吓死妈妈了知道吗?”   姚馨紧紧抓着他的手,眼里泪水涟涟。   “妈,我没事。”   刚才那场噩梦让季准有些后怕,他整个人像是从河里捞上来一样,浑身都虚脱了。   “你爸刚出去接了个电话,我这就去叫他。”   季准叫住她:“妈,陈慕跟姚远良怎么样?”因为害怕梦境成真,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姚馨的回答。   “你那同学没事,就是手臂有些擦伤,至于你表哥——”姚馨叹息了一声,道:“真是作孽啊,你的伤都在后背,他的伤都在脸上,如果玻璃再往前一寸,远良眼睛都要被戳瞎了,这不,我哥嫂连夜把人送去国外,就怕远良那孩子会毁容。”   季准全身被裹成了木乃伊,身上麻醉药效过去,他只觉得哪哪儿都痛,“他伤的这么严重吗?”   “这次车祸死了好几人,二十多人重伤,你们都算是幸运的。”姚馨道:“就是远良那孩子伤哪里不好偏偏伤在脸上,本来就基因突变,是家族里最不好看的孩子,现在又有毁容的风险,哎,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毕竟是他的亲表哥,季准不由对姚远良多了几丝担心。   之后季绍荣进了病房,看到季准醒了,松了一口气,嘱咐他好好养伤。季准昏迷了三天,这三天季绍荣一直在医院守着,公司的事都是通过电话处理的,现在季准醒了,季绍荣就先回公司了。   看姚馨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季准就让她先回家休息,姚馨也没有推辞,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确实累了,走之前,她不忘叮嘱看护好好照顾季准。   陈慕等季准父母离开病房后,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受了刚才那个十分真实的梦的影响,季准现在看到陈慕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不禁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梦境跟现实。梦里,他看到陈慕脑袋瘪了一块,鲜血跟脑浆糊在了他的脸上跟头发上,那副场景太过真实跟恐怖,他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会不会,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梦,真正的陈慕已经在车祸中死了?季准为着这个莫名的想法而心惊肉跳。   “季准,你终于醒了。”   陈慕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季准缓缓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在你没醒之前,我怎么可能离开呢。”陈慕在季准床边坐下,转而拉起了季准的手,漆黑深邃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我这么做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他从一开始接近季准就是为了复仇,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除非季准为了他而死,否则复仇还将继续下去。他跟季准纠缠地也够久了,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陈慕的掌心温暖又有力量,季准感受着从陈慕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是梦,陈慕还在。   “我是你男朋友,我应该保护你。”季准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他被包成了木乃伊,只露出眼睛跟嘴巴,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见陈慕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季准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你一直都很帅。”   陈慕轻轻笑了,俯身将唇印上了季准被绷带裹着的额头。   季准的心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有些不满足,故作冷淡地道:“你就亲我这儿啊?”隔着绷带,他一点都感觉不到。   陈慕顿了顿,低头亲了亲他的睫毛,语带笑意地道:“这样可以了吧?”   季准眼睫微微阖上,等陈慕的唇离开了,他睁开眼盯着陈慕的唇,“不够。”   “嗯?”   可怜季准浑身动弹不了,在陈慕一脸兴味的表情,他有些恼怒地努努嘴,用命令的口吻道:“亲我这里。”   “真拿你没办法。”   陈慕摇了摇头,语气纵容。   等季准嘴巴噘的有些发酸,陈慕才低头亲上了上去,嗯,味道不怎么好,毕竟季准三天没刷牙了。   季准伤口主要集中在背部,当时车玻璃砸下来全被他用后背挡住了,因为伤口密集,需要在医院修养一阵子。好在医院离学校不算远,陈慕一般会晚上过来看他。本来陈慕是想在医院陪夜的,但是季准觉得陈慕这样做太辛苦,就给拒绝了。   季准换药那天,陈慕在场,看到了季准后背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纵横交错,凹凸不平,看上去异常狰狞。当时手术时,陈慕就听医生说了,季准的后背以后免不了会留下疤痕。   看着季准原本光洁无暇的后背被这些凹凸的伤口所取代,陈慕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如果可以,他宁愿季准不要救他,就算他在车祸里丧生了,那也是他的命,他认命。   此时季准趴在病床上,由着护士帮他换药,察觉到陈慕的沉默,他忍着满脸冷汗,反过来安慰陈慕:“别担心,一点都不疼。”   陈慕轻轻嗯了一声,之后没再出声。   上一世季准负他,这一世他负季准,他跟季准就扯平了,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等到护士出去,季准跟陈慕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季准病服的纽扣,陈慕问:“什么梦?”   “我梦到你死了。”   陈慕手上的动作一顿,“梦是反的。”   “是啊。”季准轻轻点头,拉过陈慕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微微阖上眼,语气里带着一股庆幸:“幸好那只是梦,现实里我保护了你,你还在我身边。”   陈慕眼神落到了窗台上放置的那束百合上,牵动了下唇,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嗯,那只是个梦。”前尘旧梦。   ***   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后,季准发现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越来越多地梦到陈慕,梦里他跟陈慕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缠绵,陈慕迷离的眼神跟隐忍的口申口今让他着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这么疯狂。   也许是那些梦境太过真实,季准每次醒来看到陈慕都会面色古怪。   陈慕对季准的那种眼神很熟悉,因为前世季准每次想那啥了都会这样看他,只是没有想到季准都成木乃伊了,居然还能精虫上脑。   季准也不想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些,而且梦里的一切那么的真实。在梦里,他对陈慕的身体似乎很熟悉,他清楚陈慕的一切反应,知道怎么取悦陈慕,他甚至知道陈慕的月夜下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虽然知道梦境跟现实不能划等号,季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证一下,不亲眼确认的话,他心里总跟有羽毛搔刮一样,痒的厉害。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季准动了动唇,一出口,声音喑哑难辨,透着压抑的磁性:“陈慕,你……可以把胳膊抬起来吗?”   陈慕:“……”   鉴于季准是为了他受了伤,陈慕就照做了。   第65章 破产   可惜陈慕穿的是短袖, 就算陈慕抬起了胳膊,季准依旧是什么看都不到。   于是季准动了动唇,催促道:“把袖子提上去点。”   不会脑子真出毛病了吧。   陈慕一脸莫名,还是乖乖把袖子往上捋。他体毛不算浓密,但也不稀疏,不过刻意把月夜毛露出来还是怪怪的。   季准记得梦里陈慕月夜下一厘米处有颗暗红色的小痣,所以他专门盯着那处看,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慕:“好了吗?”   “你抬另一条胳膊吧。”他好像记错左手跟右手了。   陈慕却不干了, 放下胳膊, 两手抱臂环于月匈前, “你到底在看什么?”   季准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把梦中的一切告诉陈慕吧, 还不被陈慕当成色中饿鬼,而且梦终归是梦,如果他把梦跟现实联系在一起, 陈慕肯定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就在季准犹豫不决的时候, 陈慕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也不怪陈慕多想, 季准这几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   要不要说呢?   那些个香艳旖旎的梦,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梦里发生的一切,可梦就是梦, 又不是真的,确不确认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   避开陈慕略带探究的眸色,季准含糊道:“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   “……”   陈慕试探性地问:“春梦?”   如果不是春梦,这小子怎么会用欲求不满的眼神看他。   没料到陈慕一下子就猜中了, 季准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陈慕一耸肩,随即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他两眼,“不过你现在这幅样子,做这种梦不怕肾虚吗?”   “陈慕!”   本应该因为做春梦而尴尬脸红的季准,气的差点要从床上弹起。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眼看着季准要暴走了,陈慕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你让我抬胳膊,是想确认什么?”   季准一脸郁闷,道:“梦里你腋下有颗痣。”居然说他肾虚,陈慕没试过怎么知道。   陈慕闻言,不动声色地道:“傻瓜,梦里的发生的事怎么能算数呢。”   是啊,梦里发生的一切是不作数的,果然是在床上躺太久脑袋秀逗了么?   季准没有再坚持要看陈慕另一条胳膊,只是若有所思地想,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他对陈慕,真的已经到了情难自禁的地步了?   本来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陈慕却多了个心眼,他对自己的身体没那么上心,尤其又是那么隐秘的地方,不过他回去后,还是把另一条胳膊抬起,看到底有没有什么痣。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因为有月夜那啥毛遮盖,他洗澡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次还是仔细找了,才看到季准说的那颗痣。陈慕不由联想到季准曾经跟他说的梦到他出车祸死了的事,有没有一种可能,季准梦到的是跟前世有关的事,那些春梦,就是他们前世做爱的片段?   想到这种可能,陈慕顿时陷入了沉思。   隔天,陈慕去看季准的时候,季准又拿那种古怪的眼神瞄他,陈慕对这种眼神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吃不准季准又梦到了什么。   没等陈慕询问,季准就吞吞吐吐地道:“陈慕,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提起那个地方,季准还有点尴尬,就含糊地道:“你身上有个月牙形胎记。”   说实话,季准也挺困扰的,因为梦境太真实,每次见到陈慕,他都不免想起梦里陈慕在他身下的神态跟表情,不过梦里陈慕的脸较现在成熟了很多,所以还是很好区分的。   这个月牙形胎记陈慕是知道的,地方也确实尴尬,就在大那啥月退内侧,但也从侧面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并不知道季准梦到前世的原因,也不知道季准究竟梦到了多少,为了以防万一,他要在季准把一起想起之前,先下手为强甩了他。   觑见季准时不时偷偷瞅他,陈慕知道季准想知道什么,便主动提起:“你想知道我身上有没有胎记?”   “……嗯。”   “没有。”陈慕道:“不要把梦境跟现实混为一谈。”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会联想到一块儿,他甚至想,会不会他跟陈慕前世就认识,今生只是再续前缘而已。   因为季准做得那些零零散散的梦,陈慕开始减少去医院探望季准的次数,当然他也没有闲着,一边准备托福考试,一边跟远在国外的李雨泽勾搭上了。本来李雨泽单方面给他发消息,他一条都没回,后来看晾李雨泽晾得差不多了,他才断断续续跟李雨泽联系。   之后李雨泽跟他电话联系少了,说是打国际长途太贵,两人一般都是通过聊天软件联系。照理说李雨泽家庭条件不错,应该不会舍不得话费,陈慕隐约意识到李雨泽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聊天中,李雨泽问陈慕,姚远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联系不上姚远良,陈慕就知道季准没有把事情告诉李雨泽。把姚远良的状况告诉李雨泽后,李雨泽在电话那头担心不已,说恨不得马上飞过去看姚远良,陈慕就开玩笑说他要吃醋了。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阵后,李雨泽吞吞吐吐地问他有没有钱借给他,他最近资金有点紧张。陈慕的情况李雨泽是知道的,既然李雨泽能问他开这个口,陈慕就知道李雨泽家里确实遇到了困难。   陈慕十分抱歉地说手里没多少钱,李雨泽就安慰他说没关系,他也不是非常缺钱。为了表示真心,陈慕还是给李雨泽转了一千块钱,他在李雨泽眼中是个穷光蛋,李雨泽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一千块钱是他的所有存款。   陈慕的想法没有错,对于陈慕的帮助,李雨泽很感动,认定陈慕对他是真心的,不过感动归感动,真正在一起,还是要找个像季准那样有钱的男朋友。如果换做家里没破产的时候,李雨泽可能会选择跟陈慕在一起,然而通过这些日子遭遇的挫折跟窘迫,李雨泽深刻明白了什么是世态炎凉。   陈慕是指望不上了,失联的姚远良也指望不上,李雨泽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季准身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话,他是决计不会要季准帮忙的,季准就是他的一个梦,虽然够不到,但他还是希望自己在季准眼里永远是完美的。   现在这个希望要破灭了。   李雨泽跟学校请了个假,然后用陈慕给他的一千块加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买了回a市的机票。一到a市,李雨泽直奔医院,甚至没来得及通知季准一声。   对于李雨泽的到来,季准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李雨泽勉强挤开一丝笑,“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季准一愣。   他没有跟李雨泽说过车祸受伤的事,李雨泽又是怎么知道的?   把疑惑压在心头,季准招呼他坐,李雨泽就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几个月不见,李雨泽憔悴了很多,神色闪躲,远没有以前的自信从容。   季准关心了一句:“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吗?”   李雨泽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季准点头。   李雨泽垂下眼,两手局促地交缠在一起,说话吞吞吐吐:“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不说了。”在心底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李雨泽终是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我不想麻烦你。”   季准微微直起上半身,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清楚自己这次回国就是来找季准帮忙的,李雨泽也不好太矫情,就把近两个月的遭遇告诉给了季准听。季准听了,沉默了片刻,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李雨泽苦笑了下:“我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你。”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季准的。   季李两家虽然是世交,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季准清楚,李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爸那边不可能没有任何风声,商人重利,如果两家旗鼓相当,那就是世家,如果一家破产,另一家事业蒸蒸日上,没有上去踩一脚已经算是厚道的了。   如果没有意外,李家破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季准不能让李氏集团起死回生,只能尽可能地让李雨泽不要生活的太窘困。顺利从季准那里拿到了一笔钱后,李雨泽没有马上就走,而是选择在医院照顾了季准几天。   季准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上次他问陈慕身上有没有胎记后,陈慕一次都没有来医院看过他,每次给陈慕打电话,说不到几句陈慕就推说忙,把他电话关了,次数多了,季准难免会多想。陈慕以前从来没有对他这样冷淡过,除了误会他跟李雨泽有染那次。   可仔细想来,他跟陈慕最近也没闹什么矛盾,除了他做的那些春梦。说来也奇怪,陈慕不来看他后,他就没再做过跟陈慕有关的春梦了。   “在想什么啊?”   耳边响起李雨泽温和的声音,季准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没什么。”   李雨泽闻言,眸光一闪,“陈慕他——”   刚提起陈慕的名字,说曹操曹操马上就到,陈慕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的两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暗下了眉眼,扯了扯嘴角,“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李雨泽没跟他说要回国,不过这样也好,有些戏码,需要李雨泽的配合。   第66章 决裂   本来陈慕的计划是让季准发现他跟李雨泽的暧昧短信, 从而让季准知道他脚踏两条船的事,不过在看到李雨泽出现在这里的一刻,陈慕突然改变了主意。   季准已经开始梦到跟前世有关的事情了,陈慕不清楚季准梦到了多少,一旦季准看到了他身上的胎记跟红痣,势必会对梦中的一切有所怀疑。   这对陈慕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要在季准想起前世记忆前结束这一切,为此他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 把计划提前。   对于陈慕的出现, 李雨泽明显有些慌乱。   为了避开陈慕, 他特意旁敲侧击问过陈慕, 陈慕明确告诉他,出于校友的情谊,他去医院看过季准一次, 之后就没去看过了, 李雨泽一想季准怎么着也算是陈慕的情敌, 陈慕不可能跟情敌走得太近,这才彻底放了心。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被陈慕撞个正着。   李雨泽又是尴尬又是心虚, 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主动跟陈慕打招呼:“陈慕, 好久不见。”   陈慕神色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季准见陈慕这幅表情,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跟李雨泽的关系,本想解释, 又一想到陈慕这些天对自己的冷淡,他便按捺住想要解释的冲动,不冷不热地道:“你来了。”   “是啊。”   沉默过后,陈慕忽地一扬唇。   陈慕的笑容落入两人眼中,有了两种不同的解释。   季准以为陈慕对李雨泽的到来不痛快,在强颜欢笑,他想,只要陈慕不要太忽视他,能多花点时间陪陪他关心他,他就原谅陈慕。   李雨泽却在陈慕微笑的那一刻浑身冰凉。   他觉得这是陈慕发怒之前的前兆,他不知道陈慕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了张嘴,李雨泽试图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陈慕在朝他走来。等到走到了李雨泽的旁边,陈慕停下脚步,轻扫了床上的季准一眼。   季准本想压抑心头的雀跃,让季准继续误会下去,然而身体却违背了主人的意识,在陈慕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嘴角就忍不住轻轻扬起。   算了,陈慕这些天没来看他,可能真的很忙,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跟陈慕计较了。季准在心里为陈慕开脱,藏起眸中的期待,等着陈慕先开口。   然而陈慕的下一个举动,像一记闷棍一样,砸了他个措手不及。   季准眼睁睁地看着陈慕拉起了李雨泽的手,然后用看小丑一样轻蔑的目光看向他,这是季准从来没有在陈慕眼里见到的眼神,陌生而锋利,像利剑一样刺进了他的心窝。   “你在干什么?”   他听到困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那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困惑中又藏着一丝及不可察的恐惧,他在恐惧什么?   “还不明白吗?”   陈慕眸色讥讽,在季准怔忪的眸色下,忽地搂住了李雨泽的腰,然后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李雨泽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奋力在陈慕怀里挣扎,然而陈慕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季准来说是那么的荒谬而离奇,他的男友居然会当着他的面亲吻他的发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碎了,季准只静静地看着,不让自己的目光有一丝一毫的转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慕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等他一松手,脸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颊袭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嘴里有铁锈味蔓延,陈慕舔了舔破了的嘴角,声音泛冷:“你打我?”   因为愤怒,李雨泽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是喜欢陈慕,但没有人能替代季准在他心里的位置,他不能容忍陈慕用这样激烈的方式跟季准撕破脸。   “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陈慕疯狂大笑:“李雨泽,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就忘不了季准!”   在陈慕跟季准之间,李雨泽早就有了选择。   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季准那一边,大声承认:“是,我就是在骗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就是喜欢季准,我还会一直喜欢下去,你满意了吧?!”既然谎言迟早要被揭穿,那就由他亲自来揭穿。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   这场演出,正是因为有了李雨泽的加入,才有了完美的谢幕。   陈慕诡异一笑,放轻了语调,用一种情人间的温柔语调道:“那你知道,我也骗了你吗?”   “什……什么?”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生,李雨泽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季准,这个在他跟陈慕发生激烈争吵之时,充当着合格观众的季准,这个目睹了这场闹剧的发生,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季准。   季准那么聪明,从两人的话里已经可以推测出点什么了,但他还是想听陈慕亲口跟他说,于是他苍白着脸,声音轻的能被风吹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尽管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他还是希望陈慕能骗骗他。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陈慕脸上的笑容奇异又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李雨泽,我是为了气李雨泽,才跟你在一起的。”   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因为陈慕这番诛心的话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季准忽然想到了当初陈慕跟他开的那些个玩笑,陈慕说他不答应跟他在一起,他就要去喜欢别人,原来陈慕说的是真的。他之前一直警告陈慕不要打李雨泽的主意,到头来,原来陈慕早就对李雨泽动了心。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又算什么呢?只是陈慕报复李雨泽的工具吗?   季准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以前季绍荣每次不回家,姚馨就会把愤怒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他被关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箱子里,姚馨就在一旁哭,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季绍荣,然后生下了他,她还说她每天都生不如死,心痛得快要死去。   所以季准一直觉得心痛就跟死亡的感觉差不多。   此时他一脸木然,面对着陈慕充满快意跟挑衅的眸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用拳头敲打他的心口,就像是敲木鱼,一下又一下,如此往复,无休无止。   察觉到季准行为异常,李雨泽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转过头用通红的眼睛瞪着陈慕,像是在看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陈慕,是我骗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你就冲我来,你为什么要伤害不相干的人。”陈慕不心疼季准他心疼!   陈慕轻飘飘地道:“因为你喜欢他呀。”   这句话落入季准的耳中,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他从李雨泽手里抽回了手,眼里平静无波,只是轻声呢喃了一句:“你有没有哪一刻喜欢过我?”   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   陈慕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从来没有。”   好了,他明白了。季准一脸漠然地想,陈慕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只是因为李雨泽喜欢他,陈慕为了报复李雨泽的欺骗,才跟他在一起的。   逻辑关系很好理清,追根究底就没什么意义了。   即使事实真相摆在眼前,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季准还是把他碎了一地的骄傲捡起,一眨不眨地直视陈慕的眼,“从来没有人这样耍过我。”   陈慕冷笑道:“那我很荣幸。”   “你最好现在就滚出我的视线。”   季准薄唇轻启,不管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平静的有些诡异:“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你当我稀罕留在这里。”   来见季准之前,他托福考试刚刚通过,其他手续陈晟都帮他办妥了,只等办好退学手续就能走人。这也是他敢把计划提前,不怕被季准报复的原因,因为他早就把退路安排好了。   甩出这话后,陈慕最后充当一次情圣,朝李雨泽伸出了手:“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选择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也许是觉得陈慕的话太可笑了,李雨泽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陈慕的手。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陈慕沉默了一会儿,惨然一笑:“你说的对,有季准在,我永远没有上位机会。”说着,他越过李雨泽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之前,他低低笑道:“祝你们天长地久。”   开了门,不意外撞见一群在门外偷听的医生跟护士,陈慕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神色坦然地离开了这里。   穿过长长的走廊,陈慕的步伐越来越轻快,快要踏出医院大门之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季准所在的医院。季准痛苦与否已经跟他无关了,这场游戏,足够令季准对他永生难忘。   是时候跟过去说再见了,至于季准,今天过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陈慕微微一笑,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他很快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将在病房录下的录音经过剪辑寄给了姚馨。说来也巧,去医院的路上,他刚买了支录音笔,本来是打算用在季准身上,让姚馨知道他跟季准的关系,然后好在临走之前讹姚馨一笔,没想到阴差阳错用在了李雨泽的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姚馨帮他对付李雨泽好了。   第67章 游戏结束   那天过后, 本来就话不多的季准越发的沉默寡言起来。   他一个人躺在医院,多数时间都在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李雨泽见季准这样,心里难受极了,当初他只是想要阻止陈慕跟季准在一起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季准。   “季准,对不起。”   季准轻轻眨了眨眼, 目光仍然落在窗外,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可是——”   张了张嘴, 李雨泽不敢在季准面前提起陈慕的名字。   而季准却主动提起了对他们来说是禁忌的名字:“对不起我的人是陈慕。”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如果不是他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眼出卖了他的情绪,李雨泽几乎要以为陈慕的背叛对季准来说不算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季准微微仰头,盯着窗外屋檐上的那三两只白鸽, 午后的阳光倾洒下来, 将雪白的羽毛镀上了一层光, 白鸽们跟同伴嬉笑打闹,好不惬意。散养的白鸽, 总是比关在鸟笼里的鸽子快乐活泼。   他神色漠然地收回视线,忽然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付他?”   李雨泽神色复杂, 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很矛盾,陈慕是因为他才跟季准在一起的,虽然陈慕的手段决绝了点, 可陈慕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不然不会在自己都那么窘困的情况下,还给他转了一千块钱。更何况,他对陈慕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舍不得了?”   就在李雨泽陷入思考的时候,耳边响起季准略带冷淡的声音。   李雨泽挤出一个笑,“没。”   懒得看李雨泽脸上僵硬的假笑,季准缓缓阖上眼,微微摆了摆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李雨泽起身,正打算离开,季准又叫住了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也应该回校了吧。”   季准虽然说没有怪他,但却以实际行动在冷淡他,李雨泽心头微涩,轻声道:“我这两天就走。”   淡淡地应了一声,季准继续道:“以后没事的话,你不用回来了,好好待在国外完成学业吧,将来毕业后,在那边找份不错的工作。”   “……嗯,我知道了。”   陈慕的欺骗跟背叛,果然还是影响了他跟季准的多年来的友情。   李雨泽闭了闭干涩的眼。   经过这么多事,他确实应该对季准死心了,现在他自身难保,季准给他的钱够他支撑一段日子,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可能一直问季准要钱,等姚远良那边能联系上了,他还是要紧紧抓住姚远良这棵最后的救命稻草。   离开季准的病房后,李雨泽准备先回酒店收拾一下行李,在经过医院走廊的拐角时,不期然碰到了姚馨,他礼貌地跟姚馨打了声招呼:“伯母好。”   啪——   话音未落,尖利刺耳的巴掌声陡然响起。   李雨泽被姚馨一巴掌打的侧过了脸,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印上三道鲜红的抓痕,李雨泽只觉得脑袋发昏,脸颊胀痛难忍,嘴里也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姚馨这一巴掌,当真是一点都没有留情。   “伯母……”   “别叫我伯母。”姚馨用看垃圾一样嫌恶的眼神瞪向李雨泽,“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以前你每次回国,哪次不是住在我家,生活费全免不说,我还自讨腰包让你跟季准出去玩的开心点,可你是怎么对我们的?”   李雨泽捂着肿胀的脸,眼睛慢慢红了,“伯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为了顾及自己优雅贵妇的形象,她恨不得跟泼妇一样上去把李雨泽的脸扇成猪头,“我们季家好歹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自己搞同性恋,干嘛要把我家阿准拖下水,我要是知道你对阿准有着那么龌龊的心思,我当初就应该阻止你们来往。”   姚馨是怎么知道他的性取向的?难道是有人告密?可他长期在国外留学,生活圈子都在国外,在国内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寥寥无几。   李雨泽满腹疑惑,不知道姚馨究竟拿到了什么证据,才会这么肯定他是同性恋的。   “伯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脸颊的肿胀开始蔓延到左眼,李雨泽的左眼有些睁不开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一定很狼狈,可他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他。   “误会?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蒜?!”姚馨本来顾念两家旧情,还想过只要李雨泽好好认错并承诺离开季准,永远不再回来,她就不跟李雨泽计较,没想到李雨泽居然这么会装无辜。   她怒极攻心,顾不得保持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优雅礼仪,直接上手,一把扯住李雨泽的头发,用力往外撕扯,“你这个下贱胚子,竟然敢勾引我儿子,家里都破产了,居然还知道来找阿准要钱,看我今天不撕下你的真面目。”   自从听了那段录音后,姚馨就去调查了季准的账户,果然看到不久前季准刚给人转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多亏了陈慕的神剪辑,录音经过剪辑传入姚馨耳中,变成了一段狗血虐心的三角恋,陈慕喜欢季准,季准跟李雨泽相恋,陈慕爱而不得,怒而将事情真相告诉姚馨。   当然,这里面陈慕的声音是经过模糊处理的,姚馨不知道是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过早的暴露,他威胁姚馨说他还有备份,警告她不要把录音的事说出来,否则,他就把这件丑事捅出来,让季家彻底抬不起头来。   正因为如此,姚馨才会有顾虑,即使跟李雨泽当面对质,也没有把录音的事说出来。   两人在空旷的角落扭打在一起,李雨泽顾虑到姚馨是季准的母亲,又是女流之辈,一直在忍让,到后来他头发都被扯掉了一撮,头皮都露出来了,脸上也是血痕斑斑,他终于失去理智,跟姚馨还了手。   姚馨拿尖利的指甲跟脚上的尖头高跟鞋当武器,即便李雨泽仗着身高优势跟男生的力气优势,也没有在姚馨手里讨得便宜。   那个位置本来就靠近楼梯,两人都打的失去了理智,到后来姚馨处于下方后,她打红了眼,低头狠狠咬住李雨泽的手背,恨不得把他的肉咬下来嚼进嘴里。季准是她最优秀的儿子,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毁了她儿子!   李雨泽试图把手从姚馨嘴里抽出,姚馨却咬得死紧,李雨泽痛的说不出话来,用另一只手去抽姚馨的嘴,冷汗跟血污沾满了他的脸,到后来,姚馨不敌李雨泽的抽打,终于松了嘴,而李雨泽也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朝后仰去。   “啊!”   一声尖叫从匆匆赶来的护士嘴里溢出。   世界终于安静了。   ***   陈慕安顿好一切后,动身前往机场。陈晟工作繁忙,没能来送他,陈文峰不知道跟他闹什么别扭,听杨思情说一直躲在房间不肯出来,白美兰本来想请假来送他,陈慕不想让离别显得太伤感,就没让她来。   上飞机之前,陈慕接到了季准打来的电话,他静静盯了手机屏幕一会儿,在最后一秒接通了电话,“我以为你不会再打电话给我。”   “我妈把李雨泽推下了楼梯。”电话里响起季准没头没尾的话。   陈慕一怔,倒是没想到姚馨会这么偏激,他没问李雨泽的伤势,只淡淡地反问:“这跟我有关系吗?”   “别装了。”季准道:“那段录音是你寄给我妈的,对吧?”   在李雨泽被推入急诊室的时候,心理素质一向很差的姚馨终于崩溃,哭着把那段录音交给了季准。虽然陈慕的声音经过处理,季准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录音是经过剪辑的,录音现场就是之前病房的那次争吵。   当时病房就他们三个人,他跟李雨泽不可能自掘坟墓,只有陈慕最有作案动机。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陈慕还有点可惜,本来游戏还能多玩一会儿的,他语气轻松:“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季准知道陈慕在装傻。   可他不明白陈慕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慕口口声声说喜欢李雨泽,却一手策划了这段不利于李雨泽的录音,还把录音寄给姚馨,这根本就是想把李雨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或许——   季准暗下眼:“陈慕,我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你。”   陈慕看了下时间,“你不需要看懂我。”   季准抑制住满腔的怒火,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甩了我,把李雨泽害的进了医院,差点让我妈成为杀人犯,你做这些,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嘴角勾起隐秘的笑,陈慕嘴唇翕动:“你没机会了。”   耳边隐约听到陈慕那头嘈杂的声音,季准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时间到了。”陈慕拿下手机,将唇凑近,用情人般温柔低哑的语调对季准说了最后一句:“游戏结束了,再见。”说完这话,陈慕干脆利落地拔出SIM卡,随手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   他不知道通话结束后,联系不到他的季准有多么的气急败坏,多么的惊慌失措,他带着对未来的满满憧憬,登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   第68章 十年   十年后——   陈慕从机场出来的时候, 接到了秦皓的电话,秦皓是他在国外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他的至交好友兼商业合伙人,本来秦皓的父亲是希望他去自家公司做事,秦皓却一心跟着他创业,最终于五年前,两人创立了一家集销售跟售后服务为一体的汽车销售公司——腾飞集团。   本来两人是打算一块儿回国的,秦皓临时被他爸叫去相亲, 这才有了现在这通电话。   陈慕道:“我刚下飞机, 打算先去看我妈。”   “那代我向伯母问好。”   电话里响起秦皓低沉又不失磁性的嗓音。   陈慕回了一声好, 随即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他有意将公司发展重心放到国内, 这次回来,也是做好了长期待在a市的准备。   “估计要三四天,我爸一次性给我安排了十多个相亲对象。”   陈慕一点也没有对好友的遭遇感到同情, 反而跟秦皓开起了玩笑:“相亲怎么样, 女方漂亮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女的没兴趣。”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奈, 显然被相亲一事搞得十分头疼。   陈慕轻笑了一声,余光瞥到徐徐停在他面前的车子, 车门被打开,随即走下来一个英俊高挑戴着墨镜的青年。青年直直朝陈慕走来, 走到跟前,他瞥了眼陈慕耳边的手机,撇撇嘴,弯腰提起陈慕的行李箱, “上车。”   “不聊了,我弟来接我了。”   跟秦皓说了声再见,陈慕挂断电话,看着陈文峰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愉悦的笑:“挺准时的嘛。”   陈文峰哼道:“我只是今天刚好有时间。”   两人上了车,陈慕接过陈文峰递来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期间目光数次落在陈文峰短的几乎可以忽视的光头造型上。   “你不是一向最宝贝你的头发吗?”   “前不久拍了部清宫戏,导演非让我剃。”   提起这个,陈文峰也是一脸郁闷,本来他想戴头套的,导演不肯,只给他两条路,要么剃要么滚,鉴于他入行三年还是个小透明,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他只好咬咬牙忍了。   照理说陈晟有钱有人脉,陈文峰完全可以带资进组,偏偏陈晟不同意他演戏,还抛出话说如果陈文峰敢用他的名号在娱乐圈混,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陈慕问:“爸还是不同意你当明星?”   “别提他了,一提他我就心烦。”   陈文峰岔开话题,问:“去哪儿?”   “去我妈那儿。”   “好咧,坐稳了。”   陈文峰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而出。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车内的音乐也由劲爆的摇滚切换成了抒情的情歌,陈慕侧眸看了陈文峰一眼,后者察觉到了,问:“看我干嘛?”   陈慕笑了笑:“谢谢你来接我。”   “那么客气干嘛。”   陈文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有些害羞,接下来一路都认真地开着车。   陈慕在飞机上没睡好,这会儿就阖上眼休息一会儿。   这十年里,他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给妈妈跟外婆换大房子,创立属于他的汽车销售公司,有三五个知己好友,也谈过那么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也许是因为上一世在季准身上耗尽了他所有的激情,陈慕现在对感情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一心都扑在了学业跟创业上,所以他的恋情都不长久,基本都没有超过三个月,而且他还是被甩的那一方。   最后一段感情结束在三年前,被他抓奸在床的前男友当着奸夫的面骂他不是男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还诅咒他一辈子抱着工作睡觉。   因为最后那段分的太难看,陈慕也就绝了谈恋爱的念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事业做大。幸好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腾飞集团短短三年成功上市,公司年销售额在汽车销售这一领域能排上前三。   这几年,陈慕断断续续回过a市几次,但他跟季准再也没见过面,偶尔从报纸上看到季准的消息,看到季准继承公司,把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他也不过一笑置之。十年的时间,足以将仇恨抹灭,季准对现在的陈慕来说不过是一个很久不见的陌生人。   ***   陈慕创立腾飞之初,就计划着未来要将公司发展重心放到国内,因而他早早就在a市创立了分公司。因为在国内腾飞的知名度不算高,公司销售业绩只能算马马虎虎,不过陈慕倒是对公司未来很有信心。   动身去分公司视察之前,陈文峰偏要跟去,陈慕问他是不是很闲,陈文峰高昂着头,道:“我想换辆车不行啊。”   陈慕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你有钱?”据他所知,陈晟可是断了陈文峰的资金。   “少瞧不起人了,几百万的车买不到,几十万的车还是买得起的。”他拍戏的片酬加上他妈偷偷给他的零花钱,还是够买辆四五十万的车的。   “好吧。”   陈慕道:“一起走吧。”   陈慕开了辆卡宴去公司,陈文峰坐他车里,东摸摸西摸摸,眼里好不艳羡。自从陈晟断了他的生活资金后,陈文峰穷的能吃土,开的车还是二十岁生日那天他妈送的。虽然买不起车,但他经常关注新车资讯,陈慕这辆车少说也要五百万。   更气人的是,陈慕名下有五辆豪车,每辆都是顶配,他一辆都买不起。   就在陈文峰羡慕嫉妒恨的时候,他听到陈慕用一种诱惑的口吻道:“喜欢这辆车吗?”   问他这个干嘛?难不成要送他?   想到这个可能,陈文峰心里砰砰跳,咽了口口水,“喜欢。”   陈慕随口道:“等你红了,我送你一辆新的。”   “……”   等他红了,他自己买得起,还要他送?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腾飞集团门口停下,陈慕下了车,公司各部门经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陈总。”   陈慕轻点了下头,“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随便看看。”   把人支走后,陈慕领着陈文峰到处参观,后来陈文峰看上了一辆一百多万的车,陈慕在他试开的时候跟底下人招呼了一声,定了个陈文峰付得起价钱,差价算他的。   趁着陈文峰选车试开的空档,陈慕上了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不经意跟人撞了一下,陈慕习惯性地抬头,“不好意思——”   话到嘴边,看到来人的脸时,忽然一怔。   只见来人二十上下,穿着白衬衫跟黑裤子,一头利落的短发,模样很英俊,给陈慕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再看对方跟他的表情如出一辙,同样愣愣地盯着自己。   陈慕帮青年捡起落下的一串车钥匙,“给。”   “谢谢。”   青年回过神来,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   “你是来买车的?”   陈慕在手心挤了点洗手液,洗手的时候顺便跟身旁的青年攀谈起来。   青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老板买车。”   陈慕会意,刚才掉地上的那串车钥匙,应该也是这个青年的老板的。洗完手,把手放到烘手机下烘干时,陈慕听到青年问他:“你也是来买车的?”   陈慕笑了笑,没有跟他表露身份,“算是吧。”   青年闻言,顿时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陈慕:“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买得起车。”   “只要努力工作,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话间,一名汽车销售员过来把青年叫走,说是老板找他,青年急急忙忙出去了。陈慕直起身,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刚才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那么熟悉。   那个人的五官轮廓,跟他有七分相似。   陈慕笑着摇了摇头,能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也算是一种缘分,就是忘了问对方叫什么名字了。   回到陈文峰那儿,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陈文峰终于选好了车,他也疑惑选的车为什么低市价那么多,陈慕眼也不眨地撒谎说公司最近做活动,打折,陈文峰听得半信半疑,只是他真的挺喜欢那辆车的,就没想太多。   办手续时,销售经理面露喜色,跟陈慕道:“今天公司来了个大客户,眼也不眨地买了辆刚到没多久的新款劳斯莱斯幻影,全球一共就那么几辆。”   陈文峰买不起贵的,就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就爱开几十万的车。   陈慕心情不错,毕竟卖出了辆豪车。   因为买了新车,陈文峰兴致高昂,提议开车带陈慕去兜风,陈慕笑着同意了。出去的时候,那辆蓝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还没开走,一个穿着西装身量颀长的男人倚在车旁打电话,而陈慕刚才在洗手间碰到的青年就侯在一旁。   陈慕这个方向看不清男人的脸,只隐约看出对方露出的一截手腕很白,是一种莹润通透的白。陈文峰忍不住多瞄了眼那辆豪车,差点走不动路,陈慕见状,轻拍了拍他的脑门,提醒道:“不是要带我去兜风吗?”   陈文峰应了一声,最后再看了那辆豪车一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车子飞快从莱斯莱斯车旁经过,掀起一阵气流,恰逢男子结束了电话,他漫不经心地朝车子离开的方向投去了一眼,跟身旁的青年道:“我们走吧。”    第69章 重逢   陈慕回国后, 很快就联系上了昔日好友顾成溪跟萧子川。顾成溪现在是一名投资公司高管,而萧子川则按照前世发展的那样成了大型连锁超市老板。   这些年来陈慕每次回国就会跟他们小聚,平时工作再忙都会抽空跟他们电话联系,因而即使隔了十年的光阴,他们的之间的友谊也没有褪色。   三人约好在一家昔日常去的酒吧喝酒,陈慕去的时候,萧顾两人已经到了。他们要了一个包厢,啤酒小吃已经点好了, 陈慕跟他们分别拥抱了一下, 笑道:“这次又是我最后一个到。”   陈慕向来守时, 奈何萧子川跟顾成溪都习惯早到。   萧子川笑着看向陈慕, 打趣道:“你哪次不是最后一个,我们都习惯了。”经过十年的磨砺,他蜕去了曾经的青涩懵懂, 五官长开, 身高抽长, 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而有风度的男人。如果单看他现在自信稳重的模样,很难想象他读书时期是个瘦小的经常被人欺负的四眼仔。   “我不管, 你最后一个到,老规矩, 先自罚三杯。”顾成溪刚下班就直奔这里,身上还穿着正装,他把西装外套脱了,然后解开里面灰色衬衫的袖口, 把袖子挽到手肘处,一副打算大醉一场的架势。   陈慕闻言,嘴角扯开一个懒洋洋的笑:“就算我自罚三杯,你也喝不过我。”即使隔了这么多年,顾成溪的酒量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就像他的人一样,岁月的流逝只给他的容貌增添成熟魅力,他仍是保持着颗赤子之心。   顾成溪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就把萧子川搬出来,“我喝不过你,不是还有小萧嘛。”这些年做生意萧子川可没少喝酒,酒量自然是不会差的。   “别灌他酒啊。”陈慕熟练地满上三杯酒,端起其中一杯,笑看了萧子川一眼,“不然弟妹又该不高兴了。”   萧子川是他们三个里最早脱单的,已经有了未婚妻,未婚妻长相好家世好,虽然是零食业巨头的千金,却没有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他们订婚的时候,陈慕还去参加过。   “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多喝几杯是应该的,她不会怪我的。”说着,萧子川端起陈慕倒好的另外两杯酒里的其中一杯。   陈慕阻止道:“那是我要喝的。”   把最后一杯塞给了顾成溪,萧子川道:“一起喝才痛快啊。”   顾成溪笑着跟陈慕道:“小萧还是那么维护你。”话刚说话,脑袋就被拍了一下,随即响起萧子川的声音:“喝你的酒吧。”   他们三个里面,就数萧子川变化最大。顾成溪摸了摸头,笑呵呵地端起酒杯跟他们碰面,一杯酒下肚,顾成溪打了个酒嗝,随口问:“这次打算在a市待几天啊。”   陈慕道:“以后应该不走了。”   倒酒的动作一顿,萧子川看向他,“想清楚了?”   陈慕淡笑着点头:“想清楚了。”   “那挺好的,以后需要帮忙,尽管找我。”萧子川接上倒酒的动作,给自己倒上酒,然后分别给陈慕跟顾成溪也满上。   “放心,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三人虽然嘴上说要喝个不醉不归,但萧子川以前应酬多了,喝伤了胃,顾成溪又酒量不行,所以他们只是适量地喝,大多数时候都在聊着各自的近况跟身边的趣闻。陈慕跟顾成溪本来就聊得来,一聊起来就收不住边,而萧子川则安静地在一旁嗑瓜子剥花生,偶尔插上几句。   陈慕问他什么时候把婚礼给办了,萧子川说这段时间太忙,等过阵子再说。顾成溪则感叹自己为什么情路坎坷,老是被甩。原来在这些年,顾成溪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谈了五年,因为对方要出国工作吹了,一个谈了不到半年,比顾成溪小了八岁,前不久刚分,分手时说什么在一起没有激情,要去找小鲜肉,说白了就是嫌顾成溪老。   砰地一声,顾成溪重重把酒杯搁下,拿手背一抹嘴,“28岁算老吗?算老吗?还说我性格太闷,没什么情趣,那他当初就别追我啊。”顾成溪一共谈过三段,都是被追的那一方,同时也是被甩的那一方,他只是长得酷,其实很好追的,对方只要多花点心思,性格好,长得不要太对不起观众就行。   一听顾成溪这话,陈慕也开始思考年龄的问题,转头问萧子川:“28岁老吗?”   萧子川把剥好的瓜子跟花生放到陈慕面前的白色碟子上,然后又拨了点给顾成溪,道:“这还没到三十呢,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吧。”   “听到了没?”陈慕安慰失恋的顾成溪:“你一点也不老,只是缘分没到。”   顾成溪仰头喝了杯酒,“也只能这么想了。”   本来他们不打算喝多的,顾成溪酒量忒差,没一会儿就喝醉了,陈慕跟萧子川打了个的,合力把人送回了家。从顾成溪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陈慕抬眸看了眼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问:“真决定跟那个妹子过一辈子了?”   “嗯。”   “说起来,你俩也真是进展神速,相亲认识三天就在一起了。”萧父认为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萧子川大学还没毕业就安排他相亲了。   萧子川转过身,在路灯下眸色温浅地凝视着陈慕,声音温柔和缓:“她挺好的,家世性格都好,模样也清秀,我现在事业能发展的那么好,少不了她家里的帮助跟支持。”   “那就好。”   见萧子川提起未婚妻时神色这么温柔,陈慕放下了心。虽然男人以事业为重,但他还是希望萧子川能找个真正喜欢的女孩结婚。   恰逢萧子川的手机铃声响起,陈慕便促狭地看着他,“家里人催你回去了吧。”   萧子川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接,而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说起来我曾经暗恋过一个人。”   “谁啊?”   “我也是在他走后很久才明白的。”   路灯朦胧的光线衬得萧子川的眉眼清隽而柔和,摘去眼睛的他,五官其实很好看,有点漫画里男主角的调调。   “谁没个初恋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陈慕习惯性地像过去那样揉揉萧子川的头发,用眼神示意了下他的手机,“接电话吧,不然弟妹该担心了。”   “是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萧子川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在陈慕的眼神催促下,接通了手机。   等萧子川打的离开后,陈慕觉得今晚的月色不错,就打的让司机带着他兜了一圈。经过以前住过的房子楼下时,陈慕让司机停车,下了车,后背靠着车身,点上一根烟。   一点火星在夜风中时隐时现,陈慕吐出烟圈,隔着烟雾将目光遥遥落到某一处的窗户上。经过十年的变迁,原本她妈工作的工厂已经搬走了,供厂里员工居住的居民楼里的住户也走的差不多了,夜色朦胧中,周围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   这些年来,陈慕很忙,忙着完成学业,忙着创业,忙着交际应酬等等,他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一回首,他才惊觉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如果不是a市的变迁提醒他时间的消逝,他还以为只过去了短短两年。   也许,他是时候放慢脚步,好好享受生活了。   ***   两天后,秦皓终于如约赶了回来,陈慕亲自去机场接的机。一见到陈慕,秦皓便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笑着问:“我没来晚吧?”   他有四分之一的混血基因,高鼻深目,既有西方的立体又不失东方的含蓄,身材高大,尤其一双是眉眼,深邃而迷人,是他五官当中的点睛之笔。当初刚跟秦皓认识的时候,陈慕还开玩笑说他不去当模特可惜了。   “没有,你来的刚好。”欣赏完秦皓美色,陈慕道:“今天晚上有个慈善晚会,很多商界大佬还有主流媒体都会参加,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既然决定把事业搬回国内,打开知名度跟拓展人脉圈就成了首要任务。   “行啊。”   秦皓微笑着答应。   两人一个高挑洋气,一个英俊神秘,站在一起就是移动的风景线,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季准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注意到前方有些小骚动,他只当是什么明星,没有在意,弯腰上了车,跟开车的司机道:“去公司。”他刚出差回来,现在要先去公司开个会,处理公事,晚上还有一场慈善晚宴要参加。   “是,总裁。”   何宇凡恭敬道。   淡淡地扫了眼何宇凡的后脑勺,季准神色寡淡地阖上眼。   何宇凡是他的助理,最近因为一直给他开车的司机王叔去医院割了阑尾炎,要静养一阵子,季准就让何宇凡暂代司机之职。说起来,何宇凡虽然名牌大学毕业,学校简历很漂亮,但缺少工作经验,进季氏当个普通员工还可以,总裁助理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他。   季准破例让何宇凡当自己助理,还要归功于对方有张跟那个男人相似的脸。   十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陈慕带给他的痛苦跟屈辱。这些年来,陈慕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他们做着情侣间会做的事情,陈慕会给他做饭,给他精心准备生日礼物,他们会在房间里留下各种欢爱的足迹,可梦境再真,再甜蜜,终究只是一场梦。   醒来后,面对满室的冷清,面对陈慕不在他身边的事实,迟来的痛苦像刀割一般折磨着他的心。   梦是潜意识的折射,季准认为他会做梦,是因为他忘不了陈慕。为了戒掉陈慕,他把跟陈慕有七分相似的何宇凡安排在身边,每天看着对方的脸,从一开始的恍惚到后来的无视,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他甚至越来越讨厌何宇凡这张跟陈慕相似的脸。   可再怎么像也不是陈慕,他能做到对何宇凡不动心,却忘不了那个该死的男人。   或许,他应该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   ***   季准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恭维,微微摇晃了下手里的高脚杯,看着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翻涌旋转,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早就厌倦了这类宴会,可不得不参加,跟他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人谈笑风生,哪怕心里有多么不耐烦,他还是要保持他的优雅风度,装作认真聆听的样子。   这场慈善晚宴的主人也算是a市的传奇人物,从一个被人贩子拐卖,没上过大学的女孩,一步步走到如今房地产大拿的位置,这过程中要经历多少艰辛付出多少努力没有人知道,虽然年近六十,但是精神气很足,众人会亲切地叫她秦姨。   秦姨死去的丈夫是季绍荣的义兄,早年在事业上帮助过季绍荣,季绍荣那么骄傲霸气的人,谁也不服,唯独服这个大哥,后来季绍荣身体抱恙住院的时候,有人想趁乱夺权,是秦姨力排众议把季准扶上季氏总裁的位置。   因而今天这场宴会,季准必须要来。   此刻秦姨走到季准身旁,问起了他父亲的情况,季准回说一切安好。秦姨也算是看着季准这孩子长大的,知道他父母的情况,对季准特别疼爱。   不想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秦姨就笑呵呵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我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们认识,你们年龄相仿,应该能聊得来。”   季准没问是谁,只道:“秦姨介绍的人那一定要见见。”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了一些骚动,秦姨循声望去,看到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那个人,笑了,“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   季准顺着秦姨的目光看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原本平静淡然的面容出现了一个缺口,各种复杂的神色在他脸上飞快闪过,从初时的惊愕到最后克制之下的从容,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因为速度太快,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曾经发过誓,陈慕这辈子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就算要死,他也要拖着他一起死。   很好,季准想,十年后,这个可恨的男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第70章 旧爱   陈慕跟秦皓甫一出现在宴会大厅, 就受到众人瞩目,众人纷纷猜测他们的身份,毕竟今天到这里的不是有些年纪的企业老总,就是受到家族荫庇的富家子弟,其中后者大多长相端正,但能俊美的跟明星相媲美的没有几个。   无视众人打量的视线,陈慕淡定自若的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等看到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他朝还在张望的秦皓拱了拱肩, “你姑妈在那儿。”   顺着陈慕的指引看去, 秦皓发现秦姨正一脸慈祥地笑看着自己, 他也跟着露出欣喜的笑,大步上前,毫不犹豫的给了秦姨一个拥抱。陈慕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然后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们姑侄相拥。   短暂的拥抱过后, 秦姨拍了拍秦皓的肩, “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啊?”   “他是……咦, 人呢,刚才不还在这里的吗?”   “一会儿介绍也是一样的。”   秦皓一把揽过陈慕的肩膀, “姑妈,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陈慕,腾飞集团总裁, 也是我的商业合伙人。”   秦姨老早就在电话里听她弟说秦皓要创业,她弟想秦皓继承公司,她倒是很支持秦皓的决定,因而她对陈慕的名字早有耳闻,现在看到真人,才发现陈慕比她想象中要年轻的多。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什么人没有见过,出席这场慈善宴会的人当中不乏当红一线明星,但这个陈慕跟他们比不但不输,反而比有着精致面孔的明星们多了一丝雍容优雅的气度。   她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地道:“秦姨,您好,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今天总算是亲眼看到真人了。”   “你好。”秦姨笑着跟陈慕握了握手,“我也经常听阿皓提起你。”她对陈慕第一印象很好。   两人简短地客套了几句,秦姨作为宴会主人,少不了要满场周旋,当然她是个聪明人,今天这样的场合,很适合拓展人脉,她就将陈慕跟秦皓带在身边,把他们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季准找了个角落,冷眼旁观着陈慕游刃有余跟身边的人交际攀谈。十年不见,陈慕似乎比以前更加英俊,身上有着岁月沉淀后优雅淡然的气质,一身高定西装将他衬托成了个成功人士,看来,这些年陈慕过得很好。   然而陈慕过得越好,事业越成功,落在他眼里就越碍眼,真的刺眼透了。   因为他这十年里过得一点都不好。   姚馨因为推李雨泽下楼那件事大病一场,清醒后突然惊觉,这些年她把自己过成了一个疯子,然后姚馨开始修身养性,性情也越来越温厚,她开始找回曾经的那个自己。季绍荣则生了一场重病,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他不再执着事业,平时打打高尔夫,跟三五个朋友爬爬山。至于赵香兰跟季扬那对母子,在季绍荣病重时想要趁机夺权,季准一坐上总裁位置,就用雷霆手段把二人赶出了公司。   事情看似往好的方向发展,季准却一点都不快乐,他用工作麻痹自己,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有时候他真想永远活在梦里,活在有陈慕的梦里。   而现在,那个让他念念不忘又极其痛恨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慈善拍卖正式开始。   陈慕跟秦皓坐在一起,看着一件件拍品被呈上来,期间陈慕看着一些人争相竞价,没有动作,等到最后一件拍品,也就是秦姨捐出的私人珍藏的一幅名画时,陈慕才开始举牌。   他一来就叫了一个让很多人望而生却的数目,对于这幅画,他势在必得。当然,他看中的不是画的价值,而是秦姨手里的一块地。   秦皓低声道:“悠着点,秦姨是我姑,只要我开口,她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陈慕凑到秦皓耳边,“你也说了,她是你姑,不是我姑,争那块地的又不只我们一家,总要表示出我们的诚意。”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痒痒的,秦皓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敏感察觉到有一道犀利的视线刺到了他的身上,他不由皱眉,四下张望。   耳边传来陈慕的低问:“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看你的人多了。”陈慕小幅度地动了动唇,看有人举牌,他神色懒散地跟着举牌,这么一来,落到他们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了。   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他们的身份,当中不乏名媛千金,不少人用钦慕的目光往两人身上瞟,秦皓虽然有混血基因的优势,但在陈慕华丽张扬的容貌对比下,难免被抢去不少光芒。   拍卖员在台上兴奋地道:“三千万,还有没有人再出更高的价,没有的话,这幅画就归这位陈先生所有了。”   没有人举牌。   拍卖师巡视周围一圈,见没有人响应,他便拿起拍卖锤,“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三千万——”   “四千万。”   就在陈慕即将得到这件拍品时,横空出来了个程咬金。   一下子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一千万,众人哗然,秦皓扭头,想看看截胡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陈慕没回头,眼也不眨地道:“四千五百万。”   “六千万。”   听到这个数目,即使镇定如陈慕,也不由转头去看那个发声的人。   恰逢对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陈慕恍惚了一瞬,对上男子冷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陈慕脑海里闪过四个字,冤家路窄。   从决定回a市发展之初,他就做好了会遇到故人的准备,就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不过他跟季准十年没见了,相信往日恩怨早就磨灭在了时光这条洪流之中,如今再遇季准,陈慕神色坦然,只是淡定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季准眸色冰冷,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慕,他没想拍这幅画,只是陈慕要,他就要抢,他就是要陈慕不痛快。   秦皓来回扫量两人,迟疑道:“你们认识?”   “算是吧。”   “那咱们还拍不拍?”   “不拍了。”陈慕收回目光,道:“既然对方想要,那就让给他好了。”   看季准势头强劲,陈慕就知道这次是争不过了,不是没有资金,而是值不值得问题,原本他的预算是五千万,超过五千万的话,他就不会再参与竞争,更别说季准一出口就一千万上下的幅度,再继续下去,除了把价格抬高到一个天文数字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台上的拍卖师还在喊:“六千万,有没有比这位先生出价更高的了?还有没有?”说话间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陈慕身上瞟,见陈慕没有要竞拍的意思,他便接着道:“六千万一次,六千万两次,六千万三次,成交!这幅画最终由季氏集团总裁季准拍得。”   季准从座位上站起,礼貌地朝众人鞠了个躬。   等到拍卖会结束,舞会开始了。   灯光暗了下来,优雅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在场男士们纷纷领着自己的女伴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陈慕没带女伴,就跟秦皓在自助区用餐。   期间秦皓看到一个人十分眼熟,忍不住朝那人多看了两眼,待对方回望过来,秦皓总算认出对方是谁了,这不就是三年前给陈慕戴绿帽的那个邹青吗,真是见鬼,居然会在这种场合看到他。秦皓刷地一下沉下了脸,他可没有忘记,陈慕自从跟邹青分手后,再也没有谈过对象,可见被邹青伤的不轻。   “你怎么了?”   发觉秦皓脸色不对,陈慕不由顺着秦皓的目光朝那厢看去。   秦皓反应很快,一个转身挡在了陈慕的面前。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厅有点闷。”   陈慕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只道:“不舒服的话,要不去休息间休息一下。”   秦皓道:“不用,在这边坐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他拿余光偷看刚才的方向,见邹青没影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季准端着红酒,站在二楼,这里视野最佳,刚好可以将楼下的一切收入眼底。他看到陈慕跟秦皓在聊着什么,不久后,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生过来请秦皓跳舞,陈慕就落了单。   季准眸色淡漠,抿了口红酒,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目光始终落在了陈慕的身上。那些人本来想要跟季准结交,见季准态度冷淡敷衍,自讨了个没趣,便悻悻地离开了。   之后季准断断续续看到好几个女生过来跟陈慕说话,端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不知道陈慕跟那些女生说了些什么,女生个个笑的花枝乱颤,看的季准眸色越来越冷,仿佛都能结冰。   不管过了多久,这个男人拈花惹草的性格还是没变,还是那么会说甜言蜜语,把人骗的团团转。   季准看的心头火气,仰头把杯里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放到从他身旁经过的侍应生拿的托盘里。下楼之前,他再看了眼陈慕的方向,却见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季准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黑着脸下了楼。   他先去舞池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他就把大厅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陈慕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凭空消失了。好不容易逮住陈慕,季准怎么可能放任他再次消失在他视野里,他耐下性子,把休息室跟洗手间全部搜遍了,最后在酒店阳台找见了陈慕的人。   彼时陈慕正被给他戴绿帽子的前男友缠住了。   邹青从背后搂住陈慕的腰,把头贴在陈慕的背上,话里充满了哀求:“陈慕,我错了,当初我只是想气气你,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我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随便从酒吧拉了一个人,你走后我就让他滚了,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陈慕想把邹青的手扯开,邹青死死抱住不肯松手,“陈慕,原谅我吧,我听说了,这三年来你也一直没交男朋友,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早就后悔了。   躲在暗处偷窥的季准,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花了很大的自控力才忍住上前将两人分开的冲动。这十年来,他一直活在陈慕带给他的阴影之中,活的像个禁欲的苦行僧,反倒是陈慕,不知道谈了几个男朋友,居然在这种场合,还能遇到前男友。   如果加上他,还是两个前男友。   很好,真的好极了。 第71章 解围   陈慕跟邹青在一起总共不到三个月, 分手却已经超过三年,真要让陈慕对邹青有什么旧情是不可能的。邹青比他小六岁,两人当初认识跟偶像剧的桥段一样,邹青不小心别了他的车,商量赔偿的时候邹青以身上没带够钱为由,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他们就认识了。   邹青有一双好看的笑眼,一笑起来眉眼弯弯, 眼里跟藏了星星一样。陈慕觉得爱笑的男孩性格不会太差, 再加上邹青人长得干净清秀, 挺白净的一个男孩, 陈慕对他印象不错。后来熟了,邹青对他展开热烈的追求,陈慕本来觉得邹青年纪太小, 没同意, 没成想邹青一伤心就哭了。   平时那双一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哭成了兔子眼, 模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陈慕不知怎么地却笑了。邹青见陈慕笑, 哭的更伤心了,说他没有同情心, 拒绝了他不说还笑话他,陈慕忍不住逗他,说只要他不哭,他就同意跟他在一起。   结果邹青的眼泪说收就收, 马上不哭了,两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事后,陈慕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草率答应邹青的告白,这不像他的风格,也许,是因为邹青热情单纯,让他有一种保护欲。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时候公司正要上市,陈慕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打算亲自登门跟他的小情人赔罪,结果却撞见邹青衣衫半褪,搂着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接吻。   当时那一幕陈慕到现在都能记起。   被抓奸在床后,邹青反过来控诉陈慕忙于工作不陪他,他是因为寂寞才带陌生男人回家。陈慕没听他解释,坚决果然分手,邹青挽留无果,便大骂他不是男人,自己送上门来都不碰他,还怀疑他是不是性功能有问题。   陈慕虽然长着一张拈花惹草的脸,骨子里却趋于保守,本着对另一方负责的态度,他认为双方交往三个月之后,对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后,他们再有更深入的身体交流。   两人理念不合,大可以把话摊开了说,邹青却背着他偷吃,这一点陈慕绝不能容忍。后来听秦皓说邹青毕业后就回国了,陈慕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专心投身于工作之中。   三年不见,邹青爱哭的毛病是一点都没变,一哭起来就跟没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陈慕却再也对他生不起怜惜,“别哭了。”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手。”   邹青是个忍受不了孤单的人,他其实撒了谎,这三年他陆陆续续谈过几段恋爱,想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陈慕的影子,可没有一人比得上陈慕。其实他早就后悔了,早在三年前他出轨,陈慕转身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本以为他跟陈慕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没想到老天会安排这样一场重逢,邹青坚定地认为,这是因为他跟陈慕之间的缘分还没有断,他们还能再续前缘。   陈慕道:“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邹青语气里带着急切,仿佛要在陈慕身上寻找认同,他松开手,翻过陈慕的身体,两手扶住陈慕的肩膀,双眼在昏暗的夜色中牢牢锁定陈慕的眼。   陈慕不由皱眉,伸手去掰邹青的手,语气陡然变得有些严厉,“够了,你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不要对我这么绝情好不好。”   邹青哭的眼泪鼻涕都冒出来了。   陈慕却没有像当初那样对他心软,“抱歉,我——”   话刚开了个头,一道低沉冷漠的男声凭空响起:“抱歉,陈慕已经有我了。”   没料到这里会有第三个人在场,陈慕跟邹青具是一愣。邹青睁着泪眼迷糊的眼,努力去辨别来人的脸,这些年他一直托他在国外的朋友打听陈慕的消息,都说陈慕在他之后没谈过对象,难道消息有误?   陈慕则沉默地看着季准。   他不知道季准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被前男友戴绿帽这种事,被人知道始终不太光彩,尤其对方还是他的第一任前男友。   认出季准的身份后,邹青吃了一惊,顾不得擦脸上的眼泪,下意识地扭头问陈慕:“他说的真的,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季准冷眼看着陈慕,如果陈慕敢否认,他就堵住他的嘴。   陈慕没有否认。   虽然不知道季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季准有心替他解围,他当然不会拒绝,刚好可以让邹青对他死心。   果然,误以为陈慕跟季准是一对,邹青略显狼狈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如果他知道陈慕有男友了,他绝对不会说出那些话。   一想到刚才一幕被陈慕的现任撞见,他简直要无地自容。他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些年一直没去找陈慕就是放不开面子,今天是喝了酒,再加上对陈慕的思念抑制不住了,他才将自己的感情全部释放出来。   “现在知道也不晚。”   季准脸上没什么笑意,缓步走到陈慕身边,一把揽过陈慕的肩,当着邹青的面跟陈慕道:“亲爱的,我找了你很久,原来你躲在这里。”   肩膀传来不可忽视的力道,陈慕顿了顿,抬起眼,对上季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陈慕配合道:“大厅太闷了,就出来透透气,下次一定事先跟你说一声。”   “没有下次。”   食指轻抵上了陈慕的唇,季准笑容里透着狠,声音却轻柔地不可思议,“以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我会生气的。”   “知道了。”   陈慕神色间满满都是纵容。   两人当着邹青的面“打情骂俏”,邹青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眼泪又有了往外冒的趋势,但他不能哭,因为他知道,陈慕再也不会因为他哭而哄他了。   “那个,我先走了。”   忍住鼻酸,邹青声线低哑地说了一声。   “等等。”   陈慕叫住他。   敏感地发觉季准搭在他肩膀的右手在悄然收紧,陈慕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等季准撤回了手,陈慕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邹青,“擦擦吧。”   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顺着眼眶流淌下来,邹青赶紧伸手接过,胡乱地把眼泪擦掉。陈慕一直是温柔的,他们在一起那两个多月,陈慕再忙,也会抽时间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他因为陈慕没时间陪他无理取闹,陈慕每次都会耐心地哄他,那时他太年轻,不懂事,把这么好的陈慕弄丢了。   邹青在眼泪决堤之前,飞快地转身背对陈慕。   “陈慕,祝你幸福。”   等到邹青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季准语带讽刺的声音在陈慕耳边响起:“你对前任还真是温柔。”他指的是陈慕给对方递纸巾的事。陈慕对一个背叛过他的人都能那么温柔,却对痴心对他的自己那么绝情,想想还真是讽刺。   陈慕没答话,只平静地道:“看不出季总是个喜欢在别人背后偷听的人。”   “只是碰巧而已。”   季准才不会承认自己为了找陈慕差不多把整个酒店都翻过来了。   “对了,我刚才帮了你那么大的一个忙,你该怎么谢我呢,前男友。”到底是意难平,季准忍不住在前男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嘲讽了意味。   陈慕勾了勾唇,反问道:“那请问前男友,你想我怎么谢你呢?”真是没想到,十年后再次重逢,他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开始谈话。   “怎么说我们也十年没见了,等宴会结束,一起吃个饭吧。”   陈慕不明白季准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嘲讽,却还要约他吃饭。陈慕拒绝道:“抱歉,我刚才在宴会上吃过了。”虽然没吃饱。   “拒绝的还真干脆。”   季准扯了扯嘴角,眼里铺天盖地的暗色压了下来,他忽然道:“虽然这句话迟了十年,我还是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甩了我。”这也是困扰了他十年的一个谜团。   陈慕随口道:“因为李雨泽啊。”   “撒谎。”   如果真按照陈慕说的那个理由,他后来跟李雨泽核实过了,陈慕跟他在一起的时间线根本不对,早在陈慕跟李雨泽摊牌之前,陈慕就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陈慕笑了笑:“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不觉得纠结十年前的旧事很没有意义吗?”季准真要找他讨说法,陈慕的家人都在国内,陈慕不信季准找不到他,十年来都相安无事,现在却旧事重提,陈慕倒有些看不懂季准了。   “那是你的想法。”   季准冷下了眼,“我要知道原因。” 第72章 作对   陈慕还真说不出真实原因, 重生这种离奇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抱歉,我得进去了,我朋友该找我了。”   季准一把扯住陈慕的手臂,皱眉盯着他:“别试图转移话题。”   陈慕瞥了眼季准抓住自己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却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力道,他漫不经心地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是。”   陈慕扯开一道笑, 问:“看过《傲慢与偏见》这本书吗?”   听着陈慕没头没尾的问题, 季准顿了顿, “你觉得我傲慢?”   陈慕摇头:“不, ‘傲慢’的人是我。”   眉头的褶皱更深,季准问:“什么意思?”   陈慕没打算跟季准说清楚,对他来说, 他跟季准的恩怨在十年前就了了, 该报的仇也报了, 他跟季准就没必要再联系了。   恰巧秦皓找陈慕无果,看到邹青从阳台的方向走出来, 脸上犹带泪痕,他便猜测可能跟陈慕有关, 就一路找了过来,看到季准一脸阴沉地拉着陈慕的胳膊,他本能地上前把季准的手拉开,身形一闪插进了陈慕跟季准中间。   “陈慕, 原来你在这儿啊。”   秦皓来的正是时候,陈慕笑眯眯地打趣道:“舞跳完了?”   “这不是遇上女同学,没好意思拒绝嘛。”   秦皓回了陈慕一句,然后装作刚认出季准的样子,跟季准道:“呦,这不是季总么,幸会幸会。”   季准跟秦皓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知道秦皓是秦姨的侄子,就是没什么交情,他没错过秦皓维护陈慕的举动,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幸会。”   陈慕脸上笑容不减,道:“我跟秦皓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说着,他也没等季准回答,便拉过秦皓往外走。   季准独自站在原地,冷冷地目送陈慕跟秦皓离开,在陈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终是提步跟了上去。   这一厢,秦皓敏感地察觉到了刚才陈慕跟季准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陈慕在拍卖会说季准是他的一个故人,可看刚才的状况,两人可不像是故人那么简单。   秦皓忍不住小声问:“你跟季准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同学。”   老同学重逢,不应该高高兴兴的嘛,可他完全感受不到啊,秦皓再次确认了一遍:“就只是这样?”   “哦,我曾经把他甩了。”   “……”   “今天画没拍到,还挺可惜的,明天你跟我去秦姨家一趟吧,我想尽快把地皮的事确定下来。”秦姨手里有块地处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如果他能把总公司搬到那里,绝对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前一刻陈慕还在轻描淡写说甩过季准,后一刻就能一脸认真地跟秦皓谈论公事,秦皓简直对陈慕神奇的脑回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还是不死心地想把话题拉回来:“你居然跟季准有过一段?”   “都过去的事了。”   陈慕一句话揭过,继而道:“你回去好好准备,明天就看你的了。”   秦皓只关注前半句,“怎么跟季准分了啊?”   陈慕顿了顿,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秦皓悻悻一笑,以一句“是人都有好奇心”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陈慕不愿多说,他虽然好奇,但还是选择尊重陈慕。   两人光顾着聊天,没注意到季准回了大厅。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季准冷眼旁观着陈慕跟秦皓亲密地聊天,他们看上去关系不错,站一起的画面很养眼,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刺眼呢。   翌日——   陈慕备上厚礼跟秦皓一块儿上秦姨家时,佣人告诉他们秦姨有贵客登门,这会儿两人正在书房商谈事情,让他们稍等片刻。陈慕就等了。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   等秦姨从书房出来,陈慕跟秦皓起身相迎,冷不丁就看到了跟在秦姨身后的季准。四目相对,陈慕不由皱眉,季准则意味不明地冲陈慕勾了勾唇。   秦姨笑容和蔼,“你们来啦,坐啊。”   陈慕便重新坐了下来。   身旁的秦皓起身坐到秦姨身边,微笑道:“姑妈,我这次回国,打算在a市长住,以后我可以经常过来看你了。”   秦姨笑呵呵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她虽然年近六十,但头脑清明,一看秦皓把陈慕带来,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有事找她,她性格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便直接问道:“你这次回国,应该不是单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   秦皓笑道:“瞒不过姑妈的眼睛。”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季准一眼。   “季准不是外人。”   秦皓虽然是她的侄子,但长期待在国外,而季准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要说关系亲厚,季准跟她还要更亲一些。   秦皓顿了顿,抬眸看向陈慕。   陈慕一脸镇定,道:“秦姨,是这样的,我想把公司重心放到国内,听说您手里有一块待出售的地皮,地段很好,我想问您买下这块地。”   “原来是为这事啊。”   秦皓跟着劝说:“姑妈,我知道想要那块地的人很多,价钱可以商量。”只要价钱合理,再加上他跟秦姨这层姑侄关系,秦姨没道理不把地卖给他们。   没想到秦姨听了,一脸遗憾,道:“真不凑巧,你们来晚了。”   秦皓一惊:“难道您把地卖出去了?”不应该啊,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姨已经答应把地卖给我了。”一直没出声的季准冷不丁地开口道。   陈慕本来看到季准出现在这里,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听到这话,他也没有太吃惊。季氏集团本就是做房地产发家的,没道理要问秦姨买,陈慕不得不猜测季准这样做的用意。   一旁的秦皓跟他想一块儿去了,“据我所知,季氏集团旗下应该不缺地皮吧。”   “是不缺。”季准眸色淡淡,“只是秦姨这块地段最好,很适合季氏接下来发展的一个大型项目。”他昨晚回去后想了一夜,陈慕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拍秦姨捐出的那幅画,肯定是有求于秦姨,他知道秦姨要抛售一块地皮,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陈慕想要的,他还是赌了。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可是——”   秦皓还想再说什么,陈慕打断道:“那真是不凑巧,我们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了。”陈慕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虽然不知道季准是从什么渠道得知他要买这块地的,但他总觉得季准是在故意跟他作对。   离开前,陈慕把带来一幅名画留了下来,秦姨很喜欢画,收藏了很多名家的画,一看就知道是真迹,她不肯收,陈慕便道:“我知道您懂画,名画就应该让真正爱它的人收藏。”   秦姨还是不肯收。   陈慕想了想,道:“就当是我提前在您这儿预订个人情,今后我们在a市,少不了需要您的帮助。”   秦姨笑着摇了摇头,把画收了,道“好,以后需要什么忙尽管来找我。”陈慕知礼节懂进退,原本秦皓跟着他干事业,她还有些不放心,现在她是彻底没这个顾虑了。   只是刚才的事,秦姨顿了顿,“如果你们能早来一步就好了。”商人要讲诚信,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陈慕道:“我明白的。”   秦皓跟秦姨好久没见,姑侄俩少不了要好好叙叙旧,秦皓就留了下来。陈慕走之前,秦皓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陈慕回说他再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别的好的地段,只是好地皮有,主人肯不肯卖就不一定了。   季准看陈慕要走了,便跟秦姨告辞,说公司还有事需要他处理,秦姨没有多想,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何宇凡本来正坐在驾驶座上无聊地玩手机,看到季准出来,他忙下车,帮季准开车门。季准没急着上车,而是转头朝陈慕的方向看去。顺着季准的目光望去,看到陈慕,何宇凡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人。   陈慕同样看到了季准旁边的何宇凡,真没想到,原来这个青年的老板居然是季准。把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放在身边,季准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他旧情难忘,所以把一个替身放在身边?   想到这种可能,陈慕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很可笑。   季准注意了陈慕在看到他身边的何宇凡时,脸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着他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丝的怜悯跟嘲讽,好像他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一样。   季准面上维持着清冷漠然的神色,心里却懊恼得无以复加,他居然忘了何宇凡有张跟陈慕相似的脸,早知道他来之前就应该把何宇凡换了,陈慕一定会觉得他还喜欢着他,所以才会找个替代品。   是,他承认,他是忘不了陈慕,越想忘就越难忘,陈慕现在肯定很得意,甩了十年的前男友居然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季准偏要捡起最后的自尊,一把揽上了何宇凡的肩,用他自以为最温柔的话语问:“等很久了吧?”   一向无视自己的总裁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何宇凡吓得话都不利索了:“没……没有。”   “今天我来开车吧。”   季准一脸宠溺地揉了揉何宇凡的头发,微笑着把何宇凡推进了后座,在何宇凡诚惶诚恐中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坐上驾驶座之前,季准装作不经意地朝陈慕方向投去一瞥,却见陈慕已经上了车,他赶紧跟着上了车,发动车子,跟在陈慕的车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73章 你要什么?   坐在宽敞而舒适的后座, 何宇凡直愣愣地看着季准的后脑勺,战战兢兢地道:“总裁,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公司。”   “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他只是一个小助理而已,真的承受不起啊。   季准:“闭嘴。”   何宇凡不敢说话,又不能一直盯着总裁的脑袋看,只好一脸僵硬地转动脖子,把目光投向窗外,这一看, 他发现这不是回公司的路。   身为总裁助理兼代理司机, 何宇凡认为自己有必要纠正这个错误, 他咽了口口水, “总总总裁。”   “不是让你闭嘴么。”   季准扯开领带扔到一边,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车辆。   何宇凡吓得浑身一抖,彻底不吭声了。果然, 刚才的温柔总裁是他的幻觉。   陈慕本来打算先回公司一趟, 察觉季准在跟踪他, 他便改变了想法,带着季准在a市东绕西绕。见季准一直紧追不舍, 陈慕没想着把季准甩开,索性把车停在路边, 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到陈慕下车,何宇凡轻咦了一声。   季准没说话,把车停在了陈慕的车的前面,他没有急着下车, 而是靠坐在车里。差不多过了一分钟,陈慕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季准把车窗摇下,引入眼帘的是陈慕的那张极具冲击力的笑脸。   “季总跟了我一路了,不知有何贵干。”   何宇凡这才恍然,他刚才光顾着忐忑紧张,居然没发现总裁在跟踪这个人。   季准眸光淡淡地笼在陈慕的脸上,声音听上有些漫不经心:“明天我就要跟秦姨办地皮交易手续了,如果你想要那块地,我可以考虑要不要割爱。”   “条件呢?”   陈慕手边确实没有更合适的地皮,如果季准肯让给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这人一向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因为过去跟季准的关系,而拒绝跟季准的合作。   前提是,季准不要狮子大开口。   “这是我的名片。”   将一张烫金的名片递了出去,季准耐心地等了一等,等陈慕把名片接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什么时候有空了,打我电话,我们两个好好坐下来,慢慢谈。”最后三个字,他可以放慢了语速。   垂眸瞥了眼名片上的信息,陈慕当着季准的面把名片收了,“好,等我有空了,我会联系季总的。”   坐在后座默默充当隐形人的何宇凡,将眼前的一切收入眼底,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大佬真不愧是大佬,办事都这么的与众不同,谈个生意还要上演追车戏码。不过他跟车外那个男人长得真的挺像的,自己平时也算是一个帅哥了,当初他女朋友就是因为他长得帅才主动追的他,可跟眼前这个男人一比,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就在何宇凡暗自跟陈慕比较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对方突然朝他看来,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犹豫着要不要跟男人打招呼时,对方忽地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跟季准道:“新男友啊?”   季准没有否认。   何宇凡却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僵在了车座上。   新新新男友?他他他怎么不知道?不对,这不是重点,听男人话里的意思,他家总裁是同性恋的?不会吧,没听说过啊,难道是他误会了?   下一刻,他听到男人淡淡地给与了评价:“你们挺配的。”   季准:“……”   何宇凡:“……”   无视两人各异的神色,陈慕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陈慕回到车上,绕开季准的车离开了这里。这一次,季准没有再跟上去。   回公司的路上,何宇凡又变回了司机,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当初他去季氏面试,总裁留他当助理,就是因为他跟刚才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他没心情去猜测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去,整个人心事重重。   最终何宇凡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季准,鼓足勇气道:“总裁,我有女朋友了。”   季准睁开眼,眼神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犀利冷漠。何宇凡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分神注意着后视镜里的季准,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我跟我女朋友关系很好,是要结婚的。”   见何宇凡吞吞吐吐,说话没个重点,季准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宇凡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总裁,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如果总裁真的移情于他,他只是狠狠心,把这么好的工作辞了。   “……你想多了。”   季准道:“回公司后,你收拾一下,去市场部报到吧。”   何宇凡如释重负:“好的总裁。”   把名片发陈慕后,季准一直在等陈慕的电话,然而始终没等到陈慕的电话。因为事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季准很烦躁,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直笼罩着一团乌云,周身气压低的让公司员工人心惶惶,不知道谁又惹总裁不高兴了。   而惹季准不高兴的陈慕,飞了m国一趟,去处理一些公事,一忙就是一个星期,等把季准这事想起来的时候,陈慕给国内的秦皓打了个电话,让秦皓跟季准联系。   当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时候,季准第一反应就是陈慕打的,季准心道,没想到陈慕挺能忍的,忍了一个星期才联系他。为了表示自己对陈慕一点都不在意,季准没接,他想看陈慕还会不会给他打,然后他如愿等来了第二个电话。   季准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起电话,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喂?”   “是季总吧。”电话那头响起陌生的男声:“我是秦皓,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时间谈一下地皮交易的事吧。”   季准:“……”   “季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季准不答反问:“陈慕呢?”   那厢秦皓愣了一愣,道:“是陈慕让我给你打电话的,现在他人在国外,还需要两天才能回来,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他怎么说也是公司的副总。   “让他来找我谈。”   季准黑着脸甩出这话,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等了一个星期,结果居然就等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电话,季准越想越气,又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被挂电话的秦皓一脸莫名,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季准原话转告陈慕,季准的电话就打来了。难道是手机信号不好?这么想着,秦皓接起电话:“季总。”   “把陈慕电话发我,我要亲自跟他谈。”   秦皓却多长了个心眼,道:“陈慕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找你。”陈慕跟季准过去毕竟有那么一段,还是陈慕甩的季准,季准现在点名要找陈慕,难保没有存了报复陈慕的心思。秦皓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作为陈慕的朋友,他肯定要挺陈慕到底。   季准故意用平淡的语气道:“行吧。”一挂掉电话,他用力把手机掷到沙发上,心里跟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又痛又痒。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收购陈慕想要的地皮,只为了让陈慕有求于他,结果陈慕拍拍屁股去了国外,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告诉自己,再给陈慕三天时间,想要那块地皮的人多得是,如果陈慕再不来找他,那就别怪他把地皮转手了。   五天后,陈慕终于找上门来。   公司前台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这个消息时,季准如死水般平澜无波的心湖终于掀起了涟漪,他告诉前台说他在开会,让陈慕等十分钟,然后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其实他压根没在开会,陈慕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他就是想给陈慕一个下马威,让陈慕知道求人应该要有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十分钟这么难熬。   另一厢,陈慕在季氏楼下的会客区坐了一会儿,随手拿本杂志看了一会儿。前台小姐给他倒了杯水,陈慕微笑着道了声谢,对方见了,脸一红,害羞地退了出去。之后前台小姐频频往陈慕的方向看,看的都有些入迷了,她自认为不是花痴的女生,只是对方长相气质太过出众,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陈慕察觉到了,也只是跟对方礼貌一笑。   季准从电梯一出来,就看到他的员工在跟陈慕“眉来眼去”,一想到他在办公室里煎熬,陈慕却在这里撩妹,季准体内窜起的怒火就有些控制不住。他冷着脸走到前台小姐旁边,屈指在台面敲了三下,“看够了吗?”   前台小姐吓白了脸,“总……总裁。”   这些日子公司员工都知道总裁最近脾气不好,前几天刚把一个犯了错的员工开除,见总裁眼里阴风阵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她都快吓哭了。   还是陈慕从会客区走出,替她解了围:“季总,会开完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季准不冷不热道:“陈总最近很忙啊。”   陈慕回:“还好还好,刚接了一单生意。”   难怪一脸的春风得意。季准在心里嗤了一句,把陈慕领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等一落座,陈慕问季准有什么条件,季准道:“我看陈总对这块地皮也没有多么重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卖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陈慕承认,他是没有那么上心,季准横插一脚,摆明了就是跟他过不去,陈慕可不会拿热脸去贴季准的冷屁股。他听秦皓说季准要他亲自来,他就来了,但他基本没抱什么希望。   此时陈慕没顺着季准的话回答,而是道:“如果季总真肯把那块地卖我,就直接开个价吧。”   “如果我不要钱呢?”   做生意的人不要钱才是最麻烦的。   陈慕神色不变,问:“那季总要什么?”   季准身体前倾,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慕,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我?”陈慕语气玩味:“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啊。”   季准故意讽刺道:“开个玩笑而已,跟你学的,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开玩笑么,放心,我对快要三十岁的老男人没什么兴趣。”   陈慕听了也没生气,“我当然是比不过季总那个年轻鲜嫩的小情人。”   听到这话,季准有一瞬没明白陈慕话里的意思,等到想起何宇凡,他以为陈慕吃醋了,心里积累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如果你还想要那块地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第74章 姚表哥出没   陈慕虽然觉得跟季准没有吃饭的必要, 不过季准这次能抢他看中的地皮,难免下次不会又抢别的,陈慕觉得在商场上能少一个敌人是一个,就答应跟季准吃饭。   为了防止陈慕变卦,季准破天荒地提前下了班。   一下班,他就开车带陈慕去了超市买菜。陈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是说吃饭吗,怎么把他带这儿来了。似乎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季准道:“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陈慕无所谓去哪儿吃。   季准:“你做饭。”   “……”   季准补充道:“做的好吃, 我就把那块地皮送你。”   这几年忙于事业, 陈慕很久没有下厨了, 不过他很小就会做菜了,厨艺自然不会差。虽然不知道季准到底搞什么名堂,陈慕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买好菜, 季准又开车把陈慕带回了家。季准几年前就从季家主宅搬了出来, 搬进了当时新开发的别墅区, 小区绿化做的不错,环境清幽, 车子顺着小道徐徐行驶,最后在一栋红砖绿瓦的别墅前停下。   两人进了屋, 季准习惯性地把灯都打开,然后把菜提到了厨房。陈慕在周围扫量了一圈,跟着进了厨房,随口问:“家里就你一人?”   “嗯。”   “没跟你那小情人同居啊?”   “……”   季准忍不住想陈慕在国外那些年, 是不是也跟别人同居过。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停不下来,连带着把陈慕刚才吃醋(他自认为的)产生的那点喜悦感也磨没了。   他抽了条崭新的围裙套陈慕脖子上,在陈慕说我自己来后,退到一边,面色阴阴地看着陈慕低头系围裙,末了,季准来了一句:“看来你在国外过得不错啊。”   “还好吧。”   陈慕掏出蔬菜,“想吃什么?”   “交了几个男朋友啊?”   察觉到了季准语气里的阴阳怪气,陈慕手上的动作一顿,“记不得了。”   是交过多少男朋友,才会连交过几个男朋友都不记得啊。季准的表情及不可察地僵了一僵,随即装作毫不在乎地样子,岔开话题道:“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吗?”   陈慕道:“你先说,我看我会不会做。”   季准存了刁难陈慕的心思,故意报了一连串菜名,陈慕顿了顿,道:“这么多我们俩吃得完吗?”   “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季准冷冷道:“冰箱里空得很。”   陈慕笑了笑,“好吧。”   一顿,陈慕没忘了正事:“那块地皮——”   “我答应卖你了。”本来说好送的,他反悔了,一想到陈慕有过不知道几任男朋友,季准心里的火没处撒,就打算狠狠敲陈慕一笔,以泄他心头之恨。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得到季准的承诺,陈慕放了心。   只是季准报了十多个菜名,其中还有好几道硬菜,他看陈慕忙的额头沁汗,终是忍不住心软,又不想让陈慕看出来,他就说他忽然不想吃了,硬是把十几道菜砍到了六道。其实他早就学会了做菜,在陈慕离开他的最初几年,他为了把陈慕忘记,专门去找大厨学了做菜,而且是怎么复杂怎么来,有时候在厨房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甚至幻想过,只要陈慕回来,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给陈慕做一辈子饭。当然,那些没出息的犯贱的念头,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最终被磨成齑粉,消失在时光这条长河之中。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机会打听到陈慕的消息,可他忘不了他跟陈慕的最后那通电话,什么叫游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在陈慕眼里竟只是一场游戏吗?勾引他跟李雨泽,脚踏两条船,然后制造一场录音风波,借姚馨的手对付李雨泽,这一切计划的那么周详缜密,仅仅只是为了好玩?   不,他不相信。   而现在,那个突然闯进他的生命里,然后又绝情将他抛弃的男人就站在他眼前,微低着头,在为他做一顿晚饭。   季准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你知道李雨泽后来怎么样了吗?”   陈慕一顿,“怎么样了?”   “他瘸了一条腿。”   “嗯。”   “你满意了?”   陈慕笑了,“当然满意了。”   季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人心会这么坏,一个人能毫无理由地伤害另一个人,事后还能没有任何悔过之心。”   陈慕渐渐收了笑,扭头看着季准,“那你现在知道了。”   季准没接话,而是道:“我饿了,把菜做好了就端出来吧。”   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脚下步子一顿,背对着陈慕道:“李家破产了,李雨泽瘸了一条腿,学业也中断了,你是不是以为他这些年会过得很不好?”   说着,他兀自冷笑:“那你就想错了,李雨泽过得很好,可以说比大多数人过得都好,我给他买了房子车子,给他找了工作,每个月都会给他汇一笔丰厚的生活费。”   听到这里,陈慕脸上彻底没有了表情,“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看到李雨泽过得好,你很不痛快吧。”   季准就是要陈慕不痛快,“他是我的朋友,又被我妈推下楼梯瘸了腿,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一个足够放弃帮他的理由,我会养他一辈子。”   话音刚落,一道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季准没有防备,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两手下意识地扒住门框,他等到身体稳住,他灵敏地躲开陈慕的攻击,抓住陈慕的肩膀,硬是凭借着力气优势将陈慕逼到墙角,“怎么,生气了?那块地皮不要了?”   陈慕冷笑:“你威胁不了我。”   锅里在炖的排骨汤咕滋咕滋地往外冒,季准似无所觉,神色阴戾而压抑,“你一手剪辑伪造的那段录音,我把它销毁了,知道为什么吗?”   陈慕皱眉。   “因为我怕李雨泽知道是你做的,会报复你。”说到这里,季准看着陈慕的眼神充满了矛盾的恨意,“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你伤害了这么多人,我还在维护你,李雨泽是我发小,我却帮着你隐瞒他。”   “你……其实不用这样做。”   他根本不怕被李雨泽知道。   季准自嘲一笑,正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陈慕一眼,后退一步,丢下一句“把厨房收拾一下”后往客厅方向走去。   陈慕关了火,拿过抹布擦掉溢出来的汤汁,漆黑的双目被阴影所笼罩。   李雨泽现在的结局显然不是陈慕希望看到的,李雨泽用一条腿的代价换后半生无忧,这笔买卖未免也太划算了点。上一世季准对他的伤害,他已经报复了回去,但李雨泽间接害了他妈一条命,这一世却还能因祸得福,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容忍。   客厅里。   “什么味道这么香啊。”   姚远良用高挺的有些不自然地鼻子对着空气嗅了嗅,作势要去厨房看看。   季准道:“你脸还没恢复,怎么就出来了。”   原来姚远良自那次车祸毁容后,去某整容发达国家进行修复的时候顺便整了个容,因为动的地方太多,这么多年过去,整容后遗症渐渐显现,姚远良就会时不时去医院修修补补。   姚远良的手术总体还是很成功的,虽然看着略有点不自然,不过比他原来颜值高了不少,在路人中也能算有点小帅,就是每次打玻尿酸,脸就会僵硬浮肿一段时间。   “我这脸不是还没恢复好嘛,不好到处走动,只能来你这儿了,不过你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说罢,姚远良越过季准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季准在原地顿了顿,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姚远良大叫了一声,“呦,你家里什么时候藏了个男人,哎不对,我瞅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季准脚下步子不停,走到门口,姚远良突然爆了句粗口:“卧槽,陈慕你他妈还有脸回来!!!”   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咆哮,陈慕顿了顿,不确定地道:“姚远良?”   不怪他认不出来,实在是面前这个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姚远良的影子,真应了那句整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要不是脸上细看还能发现皮肤有些疤印,他还真不一定猜出来来人的身份。   “难为你还能认出我。”   姚远良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又回来找季准了?”   当初他整容回来后,可是目睹了季准那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来他听李雨泽说是因为陈慕,他才知道,原来陈慕不声不响就把他表弟勾到手了。   第75章 留下   陈慕语气平和:“我来是跟季准谈生意的。”   “谈生意?给季准做饭就叫谈生意啊?你骗鬼呢。”姚远良压根不信。   季准目光沉沉地看着陈慕, 话却是对姚远良说的:“我跟陈慕确实在谈生意。”   “……”   嘴角抽了一抽,姚远良看了看两人,道:“当初他那么对你,你还帮他说话?”   季准不欲多谈,只道:“吃饭吧。”   见姚远良还想说什么,季准声音泛冷:“陈慕是我的客人,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姚远良听了,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我这是在帮你啊。”   季准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清冷的散发着寒意的眸子盯着他, 姚远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摆摆手:“好了好了, 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因为鼻子做了好几次,他不敢摸得太用力。   吃饭的时候,姚远良一直暗中打量两人, 陈慕跟季准都在安静地吃饭, 没有说话的意思, 姚远良觉得无趣,就没话找话:“陈慕,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陈慕:“开了家小公司,混口饭吃。”   “小公司啊。”   姚远良眼神透着轻蔑, 不好当着季准的面讽刺陈慕,就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不知道你公司效益怎么样?”   陈慕笑笑:“还行吧。”   肯定是不怎么样。   姚远良神情间透着一抹自得:“如果混不下去了,你可以来我们姚氏集团, 你有开公司的经验,怎么着也能混个中低层管理当当。”   “姚远良。”   季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姚远良转头看着他家老表:“干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切,没劲。”   讨了个没趣,姚远良撇撇嘴,想不通这个陈慕到底有什么好,季准被甩了还这么向着他。   吃饭完,季准打发姚远良去洗碗,姚远良不乐意,季准就让他走人,在洗碗跟走人之间,姚远良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前者。   而季准跟陈慕则坐客厅沙发上商量地皮的事,季准同意把地卖给陈慕,就是价钱要翻两倍。陈慕本来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只是没料到季准狮子大开口,这个数目,足以把要买这块地的很多老总逼退。   见陈慕沉默,季准挑起个懒洋洋的笑,故意问:“陈总在想什么?”   陈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块地不值这个价。”   “值不值我说了算。”   季准道:“如果陈总出不起这个价,那我就把地卖给出得起这个价的人了。”   “我相信没人会当这个冤大头。”   季准语气轻松:“没人买我就自己留着。”他就是要故意刁难陈慕。   看出季准压根不想把地卖给他,陈慕没有说什么,从沙发上起身,“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谢谢季总的晚餐,我先走了。”   “别急着走啊。”   季准两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陈慕,“除了钱,我们还可以谈其他。”   陈慕挑眉:“比如?”   “比如叙叙旧情,说不定我一开心,我就把地送你了。”   陈慕呵了一声:“季总真爱说笑,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旧情。”这季准摆明了就是想要耍他。   这话一出,季准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   对他来说,陈慕是带给他伤痛,却又让他难以忘怀的初恋,可他对陈慕来说,到底又算什么呢?一块踏板?一段风流的过往?还是供陈慕炫耀的谈资?   季准失了笑,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冷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以后在商场上见面,我就不需要对你手下留情了。”   陈慕回的随意:“季总高兴就好。”大不了他放弃国内这片市场。   眼看着陈慕要走,季准终是起身,快步走上前去,挡住陈慕的去路。只见他眉心紧拧,眼里情绪翻涌,声音压抑中透着无力:“陈慕,你就不能哄哄我吗?”他真想敲开陈慕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陈慕没说话。   碍于姚远良这个大电灯泡在厨房洗碗,季准抿起嘴角,一把扯过陈慕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伴随着门关上的一声咔,唯一的光源也被阻挡在了外面。   房间没有开灯,窗帘密合,季准将陈慕抵在门上,两手撑在墙上,将陈慕困在他怀中。他很清楚,一旦陈慕踏出了大门,以后陈慕永远不会踏足这里。   要比心狠,他永远比不过陈慕。   陈慕垂下眼,两手抵着季准的肩,声音依旧平静:“我该回去了。”   季准在黑暗中紧紧锁定陈慕的眼,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我要你今晚留下来,你愿不愿意?”   安静片刻,陈慕冷静道:“季总又说笑了。”   “你就当我是说笑吧。”   季准扯了扯嘴角,忽地把唇凑到了陈慕的耳边,“只要你留下来,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准备好地皮转让协议书。”   一块地还不值得陈慕这样做,他淡淡地道:“季总还真是大手笔,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个。”说着,陈慕兀自轻笑,“季总还是找别人吧,我相信只要季总勾勾手指头,多得是男人愿意爬上季总的床。”   怎么越说越偏了。   季准下意识地皱眉,“只是单纯陪我睡一晚,什么都不做,这你也不愿意?”在他看来,这笔买卖是他亏本的好不好。   陈慕顿了顿,“什么都不做?”   季准终于明白了什么,差点被气笑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卑鄙无耻下流吗?”就算他想跟陈慕上床,也不会用这种强迫的方式。   “……”   也不怪陈慕想岔,都是成年人了,睡一起不就是滚床单吗,这年头居然还有纯睡觉的。   把陈慕的沉默当做是不放心他这个人,季准刷地一下沉下了脸,后退一步,冷冷地道:“算了,你要走就走吧,我也不会强留你。”   说着,他走到一边,啪的一声开了灯。   暖色的灯光顷刻间驱散了房间的黑暗,季准走到床边坐下,等了一等,没听到开门声,他不由抬眸,却见陈慕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季准瞬间有些不太自在,“看我干嘛?门没锁。”   陈慕却改变了主意,“你刚才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陈慕倒不至于担心季准会对他做些什么,季准这人自尊心强,出尔反尔这种事他还不屑于做,他靠在墙边,略作思忖,确认道:“到时候你不会又狮子大开口,开一笔天价吧?”   “说送你了就送你了。”季准有些恼怒,又硬生生忍住,瞧陈慕说的,好像他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一样。   陈慕点点头:“好吧。”   两人谈妥后,一前一后出了门,厨房里传来乒铃哐啷一阵脆响,季准招呼陈慕随便坐,然后拐去厨房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姚远良摔破了好几个碗。   看到季准,姚远良讪讪一笑:“手滑。”   季准道:“放着吧。”   听到这话,姚远良如释重负,一口气还没吐完,又听季准接着说了一句:“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走吧。”   姚远良顿时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一晚。”   “又跟舅舅吵架了?”   想到出门前的那顿争吵,姚远良一阵头疼,“我都三十了,家里人催的急,这不,刚又为相亲的事跟我爸大吵一架。”   季准皱了皱眉,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住我家。”自从搬出来住后,他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家里连佣人都没请。   “我是别人吗,我可是你亲表哥啊。”没办法,顶着张还没消肿的脸,他不好意思去他那些狐朋狗友家暂住。   最终,季准还是勉强同意姚远良在这里住一晚。   被季准轰出厨房后,姚远良闲着无聊,打算去游戏室玩一会儿网游,路过客厅时,发现陈慕在看电视,姚远良眉头一竖:“你怎么还没走啊?”   陈慕淡淡地道:“哦,我今晚不走了。”   姚远良忍不住奚落他两句:“呦,想赖在这里啊,好趁机勾引季准是吧,想得美,我告诉你,季准他不喜欢陌生人住他家,你识相点赶紧走人。”   “就是季准邀请我住下的。”   “……”   看着姚远良一副便秘的表情,陈慕嘴角噙笑,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你这张脸很贵吧?”   “你问这个干嘛?”姚远良一脸莫名。   陈慕捏了捏拳头,适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好久没打架了,你说我一拳打你脸上,你的整容医生能不能把你的脸修复好啊?”   “你你你。”姚远良下意识地往后跳开,“我没得罪你吧?”他好不容易才从一其貌不扬的路人变成有点小帅的型男,可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不对,是解放前还不如。   陈慕勾了勾唇,眼里没什么笑意,“如果不想鼻子里的假体被我打出来的话,以后说话给我客气点。”   “卑鄙!”   姚远良愤愤。   陈慕懒懒地睨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姚远良怂了,“我什么都没说。” 第76章 打脸   季准房间的床很宽敞, 两个人躺上去也不会挤。   此时坐在厚实柔软的床垫上,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啦啦的水流声,只穿着宽松白色睡袍的季准,不得不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他所说的纯睡觉。   光是听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洒声,他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帧帧少儿不宜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他做过的春梦, 现在梦里的另一个男主角跟他共处一室, 怎么能让他不乱想。   他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真想马上就到天亮, 又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跟陈慕多相处一会儿。   真是没出息, 季准心想。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 陈慕穿着他准备的黑色浴袍出来了。   陈慕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看到季准小学生坐姿一样,两腿并拢, 两手放在膝盖,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他不由一愣,“怎么还不睡啊?”   等你啊。   季准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回:“要睡了。”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那一双澄澈分明的眼,直勾勾地往陈慕那儿看。   陈慕察觉到了,只当没看到,站着又擦了一会儿头发。   季准指尖微动,忍不住道:“抽屉里有吹风机。”   陈慕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那一排抽屉上。季准坐不住了,直接走过去把吹风机拿出来,递给陈慕道:“吹一下再睡吧。”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来帮你吹吧”。   “谢谢。”   陈慕伸手接过吹风机,插上电源。   当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时,季准默默退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了靠墙的那一边,俩眼睛跟装了灯泡一样,明亮又炽热。   即使陈慕侧对着他,也感受到了季准眼神里散发的温度。   吹完头发,陈慕把吹风机放回抽屉,转身走到床边时,他礼貌地问:“要关灯吗?”   季准窝在床上,脸面朝墙,及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关吧。”   陈慕便关了灯。   床很大,被子却只有一条,不知道季准是不是故意的,陈慕没有多问,翻身躺在床的外侧。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闭上眼,不需要多久就能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到季准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语气微微上扬。   季准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面朝陈慕,“我睡不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以往他睡觉,习惯开宝宝催眠曲入眠,今天陈慕来了,他不好意思放音乐,就怎么也睡不着。   陈慕眼也没睁,随便出了个主意,“睡不着就在心里数羊。”   “这个方法对我没用。”   “闭上眼睛总能睡着的。”   陈慕正困,含糊地嘀咕了一句,翻个身背对着季准。   季准顿了顿,一点点把身体挪了过去,等了陈慕的后背触手可及,他在黑暗中小声地问了一句:“陈慕,睡着了吗?”   回答他的是陈慕清浅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   没想到陈慕睡眠质量这么好。   季准屏住呼吸,慢慢把手伸了过去,隔着被子从身后搂住了陈慕,之后他等了一等,确定没有吵醒陈慕后,他才大着胆子缩短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距离。当他的月匈月堂贴上陈慕后背时,一直以来缺了的那么点东西终于补齐了,季准在黑暗中安心地阖上了眼。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是他睡着之前,脑海里划过的最后一丝念头。   只可惜——   好久没梦到的春梦不期而至,季准又陷入了那一个个香艳蛊惑的梦里不可自拔,当一身热汗地从梦中醒来,季准眨了眨眼,对上陈慕那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他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于是他犯蠢地掐了把自己的脸,疼痛袭上脸颊,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季准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为了不吵醒陈慕,他特意去了外面的浴室冲了个澡,冲澡的时候免不了又想起刚才那些个旖旎的梦,然后又激动了一把。   在浴室折腾了半天,再次爬回床上时,季准没忍住,拿着手机偷偷钻到了被窝里。虽然陈慕十年前就给了他答案,可是如果不亲自确认一下陈慕那里有没有胎记,他心里的那阵痒意就始终不能退去。   陈慕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看到被子隆起了一团,饶是他一向胆大,也不由吓了一跳,不过他身体向来灵敏,出自本能地踢了一脚。   “唔!”   一声闷哼从被窝里袭来,然后又是咕咚一声闷响。   陈慕伸长手臂摸了开关,啪的一声,灯亮起的同时,季准连人带被掉下床的狼狈模样也印入了陈慕的眼里。   陈慕:“……”   季准:“……”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过了一分钟,陈慕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什么。”   季准还算镇定,裹着被子从地上爬起,左眼眶有点疼,应该是被陈慕刚才那一脚带到的。   陈慕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了季准发青的左眼眶,“你没事吧?”   “没事。”   季准爬回床上,然后又转过身面朝墙壁,“睡吧。”   陈慕关了灯,一想到刚才被子里隆起的一团,他看着季准的眼神就有些古怪,季准他刚才该不会是……   陈慕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粘月贰感,所以这小子刚才到底想干嘛?难道是想那啥未遂?啧啧,他还以为季准说话算话,不会对他图谋不轨,没想到他看走眼了。   果然不能对季准掉以轻心。   翌日——   吃早餐的时候,姚远良忍不住对季准的左眼一看再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呦,难不成他表弟睡个觉都能把眼睛伤了。   姚远良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季准的眼睛:“季准,眼睛咋回事呀?”   季准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米粥:“昨晚睡觉不小心掉下床,摔的。”   “那你也太不小心了。”   受伤的地方还那么不凑巧,模样看着还怪滑稽的,不过鉴于季准是他表弟,不能这么没有人情味,姚远良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笑出来。   陈慕心道,早知道他应该踢两脚,一只眼睛一脚,刚好可以凑成一对熊猫眼。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顿早餐出自季准之手,陈慕倒不知道季准的厨艺那么好。   早餐完毕,代理律师准时上门。   签好一系列文件资料后,陈慕跟季准道别,季准提出要送他,因为来的时候陈慕是坐季准的车来的。没等陈慕拒绝,一旁的姚远良主动提出送陈慕回去。   季准想了想就同意了。   等到车子出发,把季准的身影甩到了后面,姚远良跟变脸一样收起了先前的和颜悦色,阴阳怪气地道:“是去公司吗?”   陈慕本来是不打算去公司的,听姚远良这么问,他就改变了主意。   “嗯,腾飞集团。”   “去哪儿干嘛?”姚远良皱了皱眉,从后视镜里瞟了陈慕一眼,随即故意给陈慕难堪:“难不成要买车啊?”上次季准买的那辆酷炫的劳斯莱斯就是在腾飞买的,把他给羡慕的。   陈慕嘴角噙笑,模棱两可地道:“算是吧。”   误以为陈慕买不起,姚远良反过来劝他:“我觉着吧,买不起还是别去看了。”   陈慕道:“还好。”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姚远良正想好好教育陈慕一番,又想到了昨晚陈慕威胁他的那番话,算了,为了他的脸着想,他还是不要惹怒陈慕了。   反正到时候丢人的是陈慕又不是他。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在腾飞集团门口停下。姚远良颇为潇洒地把车钥匙扔给门童,让人帮他停好车,然后整了整衣冠,跟一旁的陈慕道:“一会儿进去了别说你认识我。”他丢不起这个人。   陈慕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姚远良的婚姻大事问题,他跟他老子的关系闹得很僵,被限制了生活费,生活拮据的很,好在姚家也是要门面的,给他配置的车不说多豪吧,那也是拿的出手的。虽然他同样没钱买车,不过至少不会让人以为他买不起车,跟充不了门面的陈慕(他自认为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两人一走进去,瞬间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接待,有人看到陈慕,马上去通知公司各部门经理,等姚远良看了一圈车回来,就看到很多经理打扮的人物侯在一旁,恭敬而谦卑地看着他们。   肯定是有人认出了他是姚氏集团的大少爷,这么想着,姚远良挺了挺胸膛,表情越发的得意。   其中一个经理出声问道:“有您看上的车吗?”   当然有,姚远良看上了好几辆车,只可惜他现在手头紧,顶多只能付个首付,不过买不起归买不起,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道:“这些车我都不太喜欢。”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配上嫌弃的表情。   随即又爆出了个刚刚上市,全球没有几辆的顶级豪车,问他们有没有那一款。他吃准了这里没有那款车。   果然,有个经理一脸为难:“您说的那款车可能要过一两个月,还不一定有,我得先请示一下总裁,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没有就算了,我还是去别家看看吧。”装逼装够了,姚远良就打算见好就收。   没成想,陈慕忽然道:“等一下。”   姚远良:“啊?”   陈慕勾了勾唇,当着众人的面拨打了一个电话,全程用标准流利的英语沟通,姚远良个学渣完全没听懂,只听到陈慕用英语跟电话里的那人提到了那款车。   等到电话结束,陈慕收了电话,跟手底下的人交代了几句。   姚远良一头雾水,顾不得刚才跟陈慕说的装不认识的话,主动开口道:“陈慕,你搞啥玩意儿啊?”   正在跟陈慕交谈的经理贴心解答了姚远良的困惑:“跟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们总裁。”   “……”   姚远良受到了惊吓,嘴唇呈现o型:“开什么玩笑?”   经理更贴心地给他一个惊喜:“总裁刚才跟总部沟通了一下,表示一会儿就能将先生您要的那款车送过来,先生您是打算全款呢还是分期呢?”   “……”   姚远良脸绿了。   第77章 备胎   不管是全款还是分期, 姚远良都买不起,别说他现在正跟他爸吵架,就算没吵架,他爸知道他花大几千万买辆车回去,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就在姚远良陷入难堪的沉默中时,陈慕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微笑道:“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姚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姚远良, 也是我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今天他来关照我生意, 我作为朋友, 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这样吧,等一会儿车送来了, 我给个出厂价吧。”   陈慕这番话, 直接把姚远良推向了尴尬的境地。   眼看着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还不乏姚远良的熟人,应该都是来买车的, 姚远良本就还没恢复的脸越发的僵硬,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销售经理笑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问:“姚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啊,对。”姚远良僵着脸道:“这里太闷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姚远良本想借这个借口开溜, 陈慕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他朝销售经理使了个眼色,销售经理会意,道:“姚先生,车子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送到,要不我带您先去休息室坐一下吧。”   姚远良想要拒绝,可是抹不开这个面子,尤其是围观群众里的他那两个熟人在窃窃私语,都是一个圈子的,知道他要买车,消息肯定不出一天就传遍圈内,如果他不买,那以后他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想到这里,他困难地点了点头,语气听上去有点发虚:“好吧。”他这人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他是着了陈慕的道了,陈慕一开始没跟他表明身份,这是故意挖坑给他跳呢。   而他居然傻傻地往下跳了。   姚远良憋屈地真想给自己来一拳,他十年前就被陈慕坑过,知道陈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十年后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偏陈慕还一脸含笑地跟他道:“要我扶你过去吗?”   “不……不用了。”   姚远良跟幽魂一样被销售经理领去了休息室,然后找个借口躲在洗手间跟他爸打电话,得知他要买豪车,他爸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姚远良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不敢顶嘴,只是不断跟他爸赔礼道歉,最终他爸同意让他分期付款,条件是姚远良要在三个月内给他折腾出个孙子,不然就随时中断资金。   姚远良被逼无奈同意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等到姚远良分期买下那辆豪车,他的心在滴血,趁着人潮散去,他恶狠狠地瞪着陈慕,咬牙切齿地道:“陈慕,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姚远良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虚张声势地威胁,陈慕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闻言,不过是扯了扯嘴角:“我等着。”姚氏集团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如果背后没有季氏这座靠山,在a市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成功把姚远良气走后,陈慕给手下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人调查李雨泽的具体方位,自从在季准那儿得知李雨泽过得很好后,陈慕就决定将报复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只是李雨泽有季准护着,一旦李雨泽有个三长两短,季准首先就会怀疑到他头上,季家家大业大,陈慕暂时不敢跟季准硬碰硬。   如果季准能放弃帮李雨泽就好了,这个念头划过陈慕的脑海,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李雨泽都是季准最重要的人。   成功得到李雨泽的消息后,陈慕准备了礼物,亲自登门拜访。   顺着下属给出的地址,陈慕来到了李雨泽所在的小区,小区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地理位置不错,靠近市中心,交通方便,环境也好,看来李雨泽确实过得很好。   陈慕掩去眸中的讽刺,踏进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五楼。他按下门铃,耐心地等了一等,差不过过了两分钟,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居家服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请问你找谁?”   十年过去,陈慕还是一眼认出了李雨泽,面貌相较过去成熟了一些,气质温和,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陈慕在观察李雨泽的同时,李雨泽同样也在观察陈慕,眼前的男人容貌英俊,气质优雅,一身高定西装将他的身材衬托的高大挺拔,疑惑过后,李雨泽认出了陈慕,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迟疑地叫出陈慕的名字:“你是陈慕?”   “是我,好久不见。”   李雨泽动了动唇:“好久不见。”   陈慕毫不吝啬地冲李雨泽展露微笑,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愣怔过后,李雨泽微侧过身体,“进来坐吧。”进了屋,李雨泽让陈慕随便坐,然后给陈慕泡了咖啡,陈慕注意到李雨泽的左腿不太利索,走路一瘸一拐很明显。察觉到陈慕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腿上,李雨泽神情闪躲了一下,主动提起:“十年前摔了一跤,把腿摔坏了。”   李雨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残疾的事实。好在为了补偿他,季准主动提出要帮助他,他这些年过得还不算差。   陈慕沉默了一下,道:“对不起,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李雨泽耸了耸肩,故作乐观地道:“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上次在路上无意中看到过你,知道你还在a市,就找人调查了你的联系地址。”   李雨泽一愣,低头喝了口咖啡,“你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有什么事吗?”毕竟他们十年前闹得可不算愉快。   指尖轻轻摩挲着被子的边缘,陈慕轻笑了声,道:“没什么事,就想见见你,毕竟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李雨泽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看陈慕这幅成功人士的打扮,他就知道陈慕过得不差,有心试探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陈慕淡淡道了一句,随即问:“你呢,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就这样吧。”   李雨泽现在是一名早教中心的美术老师,工资待遇都还可以,可惜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而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选择。他本该名校毕业,有光明的前途,那场意外,让他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这些年,他前前后后看过很多名医,都没有治好他的腿。   因为家庭破了产,即便季准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他把一部分钱汇给了国外的家人,去掉每个月的生活开销后,自己也不剩多少了。李雨泽知道,季准帮助他是出于愧疚跟责任,除了在物质上给与他补偿,季准很少过来看他。   这些年,李雨泽也交过几任男朋友,无一例外都是富家子弟,可惜他们后来都听从家里的安排家族联姻,他除了得到一些奢侈品外,什么都没得到。他们这个圈子混乱的很,要想找个靠谱的富二代男朋友依靠无异于难上加难,这也迫使李雨泽对另一半的要求一降再降,最近他在考虑要不要接受姚远良这个备胎。   没想到陈慕就出现了。   岁月似乎特别偏爱陈慕,现在的陈慕完全褪去了当初的青涩,面部轮廓英俊立体,举手投足尽是浑然天生的优雅贵气,李雨泽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陈慕完全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还是陈慕出声唤回了李雨泽的思绪,“我这次来,是想来跟你道歉的,当初我太年轻太骄傲,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   李雨泽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也有错,当初我不应该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承诺跟你在一起。”   看来李雨泽应该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想到这里,陈慕眸光一闪,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李雨泽一愣,“没有。”心里却忍不住突突地跳着,他忍不住想,陈慕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他旧情难忘?   “我也没有。”   陈慕叹息了一声,道:“这些年,我忙着拼搏事业,感情上几乎是一片空白。”   李雨泽借由喝咖啡的动作敛去眼里的神色,自嘲道:“我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不如我们这对难兄难弟凑合着搭伙过日子得了。”陈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李雨泽有些心动,偏要故作镇定,“你开什么玩笑呢?”   陈慕却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忽地伸手握住了李雨泽的手背,“我没有在开玩笑。”   没料到陈慕居然这么孟浪,李雨泽心跳顿时慢了半个拍子,他作势要将手抽出,陈慕却霸道地拉起他的手贴到心口,“雨泽,这次跟你重逢,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对你是认真的。”   陈慕英俊逼人的外表,还有强势霸道的性格,都是李雨泽喜欢的类型,更别说陈慕还有事业加成,然而李雨泽觉得他是陈慕心里的白月光,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他担心陈慕一旦得到他就不会珍惜他了。   就在李雨泽犹豫挣扎之际,又一阵门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回来,跟陈慕道:“我去看看。”   陈慕含笑点头,心里却在猜测来人是谁。   原来姚远良买下那辆豪车后,就被他爸押进了私人医院,被迫提取了米青子,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他觉得对不起李雨泽,想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结果门一开,看到站在李雨泽身后的陈慕,姚远良炸了。   “陈慕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8章 头条   没被姚远良的咒骂所激怒, 陈慕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反问道:“雨泽是我的好友,我为什么不能来看他。”   “你放屁。”姚远良爆了句粗口,怒气冲冲地挤了进来,两手用力揪住陈慕的领子,“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李雨泽见状,在一旁喊道:“姚远良,你在干什么!”   “他不安好心。”   姚远良扭头道:“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陈慕哼笑了一声:“我看不安好心的人是你。”   说罢, 他毫不留情地用膝盖顶了姚远良一下, 下一刻, 姚远良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躬着身体蜷缩在一团,全身因为那阵难言的痛楚而微微颤抖。   李雨泽赶紧走过去扶住姚远良,“你没事吧?”   男性尊严受到挑衅, 姚远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说不出话来, 只是胡乱摇了摇头,用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瞪着陈慕。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陈慕这一招总是屡试不爽,他同样冷冷地看着姚远良, “怎么,不服气?”   “混……混蛋。”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你蛋碎不了。”   姚远良气红了脸, “卑鄙无耻。”   “没你无耻。”陈慕眼里失去了温度,“在你对雨泽做出那种事后,你怎么还有脸赖在他身边,”   十年前的痛苦记忆被重新翻出来,李雨泽表情一僵,下意识地放开了姚远良的手,姚远良察觉到了,急了,顾不得疼痛,两手搭在李雨泽的的肩膀,“雨泽,你别听他的,他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别说了。”李雨泽拨开姚远良的手,“那件事我不想再提。”   陈慕自知失言,一脸懊悔,颇为担心地看着李雨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那件事的。”   “我知道。”   李雨泽没有怪陈慕的意思,他觉得陈慕是在替他打抱不平。   两人一个隐忍痛苦,一个情深义重,这幅画面落入姚远良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是,他是犯了错,可陈慕并不无辜,凭什么陈慕能置身事外,还得到李雨泽的感激?不行,不管李雨泽相不相信,他都要揭发陈慕这个小人的真面目。   这么想着,姚远良挺直身体,完全豁出去了,“雨泽,你不要相信他,他一开始就对你不安好心,当初我做下那件错事,是陈慕怂恿我的。”   “你在胡说什么?”   李雨泽闻言,愕然地瞪大了眼。   “那次酒会上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的之前,陈慕跟我说只要我对你酒后乱性,你就能成为我的,他还故意灌我酒,如果我不喝,他就不放我们走,没办法我多喝了几杯,没想到着了他的道,犯下了弥天大错。”   姚远良添油加醋了一番,转而指着陈慕的鼻子骂道:“陈慕,你别装好人了,你骗不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你接近雨泽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   面对姚远良的指认,陈慕眸色不变,只是深深地看了李雨泽一眼。   “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李雨泽张了张嘴:“我……”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他现在心很乱。   陈慕见状,顿时失望不已,笑容苦涩地道:“你宁愿相信一个强奸犯,也不肯相信我?”   “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   陈慕打断道:“抱歉,打扰你们了,我马上离开。”   见陈慕转身要走,李雨泽当即拦在了陈慕面前,“我没有不相信你。”他没有忘记姚远良对他的伤害,他就是想不通,姚远良为什么要诬陷陈慕,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推卸责任?   李雨泽犹豫不决的态度刺痛了姚远良的心,他后退两步,惨然一笑:“那你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这样的。”   姚家虽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陈慕没有出现,李雨泽已经打算接受姚远良了,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姚远良闹僵。   终究是自己喜欢了小半辈子的人,姚远良不舍得让李雨泽为难,便把矛盾指向陈慕:“陈慕,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亲手揭穿你的阴谋。”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陈慕到底有什么阴谋。   甩出这话后,姚远良不顾李雨泽阻拦,转身离去。他甚至忘了告诉李雨泽代孕的事。   等姚远良一走,陈慕默了默,“我也该走了。”   “对不起。”李雨泽替姚远良向他道歉:“我不知道姚远良为什么要那样说。”   “你不必替他跟我道歉。”   陈慕道:“姚远良就是个人渣,我希望你能离他远点,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李雨泽:“陈慕,谢谢你。”   他又何尝不想远离姚远良,当初他想榨干姚远良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将姚远良一脚踢开,却没想到他的家族会突逢巨变,现在,姚远良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除非他能找到比姚远良更好的对象。   想到陈慕刚才跟他的那番表白,李雨泽眼里重新浮现希望的火苗,他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问:“你刚才跟我说你还喜欢我,是真的吗?”   陈慕道:“刚才是我一时冲动。”   见李雨泽的眼里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下来,陈慕心头冷笑,嘴上却冷静而理智地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还是要慎重考虑,也许我不是忘不了你,而是忘不了那段属于我们的青春回忆。”   “你能这样想就好。”李雨泽语声艰涩,缓声道:“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毕竟过去了十年,就算曾经对陈慕有过悸动,那些情愫也早就被时光湮灭。   李雨泽一向很现实,意识到季准不可能接受他,他就退而求其次,找优秀的同时喜欢自己的男人,家族破产了,他就放低要求,找舍得给他花钱的男人,后来知道那些二世祖靠不住,他就想回头找那个始终在他身后等他的姚远良。   如果陈慕现在还是当初那个穷小子,他压根就不会考虑陈慕。   “好朋友。”陈慕咀嚼着这三个字,轻轻一笑,抬眸直视李雨泽,“虽然做不成情人,不过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事业伙伴。”   “啊?”   陈慕微笑道:“我想把总公司搬回a市,你愿意过来帮我吗?”   虽然不清楚陈慕的公司做得有多大,但李雨泽骨子里就不是安于现状的人,要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压根就不会接受季准给他介绍的那份幼教的工作。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李雨泽当然不会犹豫。   不过——   “我大学是学建筑设计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干的来。”李雨泽本来是个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然而这些年遭受到的挫败,让他对自己不是那么有信心。   “放心,我可以教你。”顿了顿,陈慕冲他眨眨眼,“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公司参观一下?”   “当然有时间。”   李雨泽求之不得。   两人一拍即合,陈慕就开车带李雨泽先去分公司转了一圈。李雨泽本来以为陈慕开的不过是家小公司,没想到陈慕公司做的这么大,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他想的是,如果当初他跟陈慕一起出国,现在他说不定就是腾飞集团的二把手了。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好在陈慕回国发展事业,还能想着他,只要他肯跟着陈慕好好干,绝对有翻身的那一天。   把李雨泽介绍给公司各部门经理后,陈慕又开车带李雨泽去各高档商场扫货。李雨泽虽然交过几任有钱的男朋友,但从没有人像陈慕这么大方,看着陈慕眼也不眨地刷了几百万,李雨泽的心彻底活过来一样,眼神发亮地看着陈慕。   陈慕笑道:“看我干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花钱的快感了。   “我们不是朋友么。”   说着,陈慕上下打量了李雨泽两眼,摸着下巴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李雨泽不好意思道:“你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了。”   “我乐意。”   随口回了一句,陈慕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拉着李雨泽去买手表。   陈慕很细心,知道李雨泽腿脚不便,很顾及他的感受,等逛累了,陈慕就领着李雨泽去高档餐厅用餐。途中有人给陈慕打电话,陈慕看了李雨泽一眼,也不把李雨泽当外人,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   电话是他最近新结交的几个富二代打来的,约他晚上去飙车,陈慕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挂了电话,继续跟李雨泽用餐。   李雨泽却没什么心思用餐。   他旁敲侧击问陈慕打电话的人是谁,陈慕就说是他不认识的人,察觉到李雨泽情绪低落,陈慕就说一会儿带他一起去。   当顶级法拉利跟劳斯莱斯相撞的消息成为第二天热门头条的时候,季准从报纸上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准确说只有李雨泽的脸是完整暴露在镜头的,另一个人只拍到了张模糊的侧脸,季准能认出对方的身份,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人手上戴的表,几天前他才跟手表的主人共处一室,手表的主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陈慕。   第79章 喜欢   时间线推回昨晚, 车祸的发生,不过是因为一句玩笑话,那群习惯享乐的二世祖们开起玩笑没个分寸,看到陈慕把李雨泽带过来,就随口说了句怎么把个瘸子带过来。   李雨泽当场就笑不出来了。   当时陈慕没有为李雨泽说话,在之后的飙车过程中,陈慕故意追尾了说话的那个公子哥的车,这才有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事后有记者采访陈慕事故发生经过, 陈慕就说不是故意的, 赔偿事项已经跟对方谈妥。因为陈慕长相气质太过出众, 有吃瓜群众在某知名论坛特意为陈慕开贴, 底下无数网友跟帖,陈慕在网上小火了一把,连带着免费为自己的公司宣传了一把。   对于陈慕为自己出头的举动, 李雨泽当然很感动, 同时也非常羡慕陈慕如今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 他迫不及待辞了职,然后到陈慕的公司报到, 陈慕对他十分器重,直接提他成了财务部副经理。   季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陈慕正打算跟李雨泽一起吃晚饭。陈慕替李雨泽打开车门,等李雨泽上了车,陈慕接通电话:“喂?”   “你在哪里?”   “在公司。”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陈慕婉拒道:“抱歉,我晚上还有重要事情要处理。”   “可是怎么办, 我已经到你公司楼下了。”季准坐在车里,冷眼盯着某个方向,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渐渐收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隐隐泛白。自从看到那则报道,知道陈慕跟李雨泽重新勾搭上后,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等李雨泽离职的消息传到他耳里,季准再也坐不住,直奔陈慕公司而来。   陈慕下意识地朝周围张望,“我没看到你。”   季准便按了两下喇叭,成功把陈慕的目光吸引过来后,季准语气讥讽地对电话里道:“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跟李雨泽约会啊。”   被人当面揭穿谎言,陈慕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弯腰敲了敲车窗,等坐在车里的李雨泽把车窗摇下,陈慕凑上前道:“季准来了。”   以季准的这个角度,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凑得很近,陈慕的嘴唇都快贴上李雨泽的耳朵了。季准看得妒火中烧,忍不住又连续按了几下喇叭。   陈慕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既然来了,那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吧。”甩出这话,陈慕挂断电话上了车。   发车之前,陈慕伸手拍了拍李雨泽的手背,“别紧张,只是吃顿饭而已。”   李雨泽轻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季准说他辞职的事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季准,陈慕跟季准过去有过一段,现在季准知道他辞职去了陈慕的公司,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二十分钟,三人在某高档餐厅回合。   无视季准冷冰冰的目光,陈慕把菜单移到了李雨泽面前,柔声问:“有什么想吃的?”   李雨泽哪里有胃口,摇了摇头,“你们点吧,我不饿。”   陈慕便把菜单移回自己面前,跟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他对李雨泽的口味还算了解,报的都是李雨泽爱吃的。点完菜,陈慕笑眯眯地把菜单交给面无表情的季准,“季总,你点吧。”   气都气饱了。   季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便点了两道菜。   等待佳肴上桌的空隙,李雨泽有些忐忑地出了声,跟季准解释道:“我一直想跟你说辞职的事,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我明白。”   季准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吧,陈慕给了你什么职位?”   “这个——”   李雨泽下意识地看了陈慕一眼。   陈慕微笑地接口道:“雨泽他很有能力,我公司刚好缺人,让他来帮我再合适不过了。”   季准说话向来不留余地:“借口。”他可没那么好骗,陈慕故意接近李雨泽,肯定又在计划怎么对付李雨泽。   李雨泽听了,表情有些尴尬。   陈慕脸上笑容不减:“我跟雨泽也是老朋友了,他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我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是么?”   季准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之后三人用餐,气氛非常怪异,季准一张冷脸摆在这儿,李雨泽有心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一对上季准冰冷漠然的表情,他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陈慕倒是吃的挺专心,时不时给李雨泽夹菜,次数多了,季准彻底黑下了脸。   后来陈慕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离开了餐桌,李雨泽趁着这个机会跟季准解释:“季准,你别误会,我跟陈慕没什么的。”   “我知道。”   季准仰头灌了杯红酒。   李雨泽抿了抿唇,迟疑道:“你……还在记恨陈慕当年做的那件事吗?”他指的是陈慕为了他跟季准在一起,然后又把季准甩了的事。   倒酒的动作一顿,季准冷冷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李雨泽垂下眼,咬着唇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在陈慕公司工作,我回去就辞职。”   “不用了。”季准道:“你喜欢这份工作就做着吧。”   得到这个答案,李雨泽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怪我吧?”   季准却放下空酒杯,蓦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间。”说罢,他不等李雨泽反应,转身离开了座位,只留下李雨泽一人坐在位置上左右为难。   陈慕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到季准靠在盥洗池边抽烟,他愣了一愣,神色如常地挤出洗手液洗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他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季准:“你走之后。”   陈慕笑了笑,走到一侧烘干手。   季准借着盥洗池里的水碾灭了烟头,然后随手扔进垃圾桶内,等陈慕转过身的时候,他突然问:“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传入陈慕耳里,他故作不解,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了。”   季准缓步朝陈慕走近,当两人只有半步之遥时,他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陈慕,“你就不怕我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李雨泽?”   陈慕挑眉:“你威胁我?”   季准暗下眼,又往前走了一小步,将唇凑到陈慕的耳边,“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在这种公共场合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季准还真是一点都不怕啊。陈慕闻到了季准身上浓重的酒气,伸手抵上季准的肩膀,在将季准推开的前一秒,他忽地改变了注意,转而揽上季准的脖子,半真半假地道:“你不是想要解释么,如果我说,我看不得你对他那么好,你信不信?”   季准是不信的。   也许是酒喝多了,他没有急着反驳,反而顺着陈慕的话问:“为什么看不得我对他好?”   陈慕笑的轻佻:“因为我喜欢你啊。”   季准还是不信。   如果真喜欢他,当初就不会走的那么绝情。   可他却忍不住想相信,“你真的喜欢我?”   眼见季准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长长的眼睫下,那双眼一如当初干净清透,陈慕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忙用笑容掩饰尴尬,“你不会真信吧?” 第80章 拍摄   果然不能相信这个男人说的任何话。   季准在心里自嘲一笑, 否认道:“我怎么可能会信你。”   “那就好。”   本来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落入季准耳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好像他的喜欢对陈慕来说是负担一样。想到这里,季准冷着脸,特意强调了一句:“别自作多情。”   “嗯?”   季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陈慕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李雨泽先看了眼面色冷凝的季准,然后又看向神态轻松的陈慕,暗自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嘴上试探地问:“怎么去那么久?”   季准道:“抽了根烟。”   陈慕道:“包厢太闷了, 出去透了会儿气。”   知道两人不愿多说, 李雨泽识趣地没有多问。   饭毕, 季准一声不吭地把账结了,然后提出由他送李雨泽回去,陈慕问了李雨泽的意思, 李雨泽同意坐季准的车, 陈慕就没有挽留, 只是跟他们说了句路上小心。   回去的车上,季准一直沉着脸, 周围气压很低。   李雨泽小心翼翼地看着季准的侧脸,“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要不我还是辞职吧?”   季准两眼目视前方, “我说过了,你喜欢现在的工作那你就继续做着吧。”   “对不起,我没想故意瞒着你。”李雨泽垂下眼,“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你不用跟我解释。”季准专心开车,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给你介绍幼教的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不是的——”   季准一口打断:“我帮你联系了一个专治跛脚的医生,有时间的话就过去看看吧。”   “你觉得我的腿还能好吗?”李雨泽苦笑了一声。   这些年来他前前后后看过多少名医,结果还不是一样。   因为身体的缺陷,他的自信被一点点磨去,他甚至希望就保持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他明白,一旦他的腿好了,季准就不会再负担他的生活费。   “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要放弃。”   “希望吧。”   ***   那天过后,李雨泽正式到陈慕公司上班,李雨泽脑子聪明,学东西很快,陈慕对他在公司的表现非常满意。成功把李雨泽安排在身边便于管控后,陈慕开始重视公司广告这一块,他知道要想在短时间打响公司知名度,明星效应是必不可少的。   陈慕对娱乐圈这块不太熟,不过陈文峰是混娱乐圈的,陈慕就想问问陈文峰的意见。跟陈文峰约了个时间,陈慕驱车前往约定地点,到的时候陈文峰还在摄影棚拍杂志封面,负责给陈文峰拍照的是新锐摄影师张佑伦,拍了很多照片都不满意,不得不先暂停拍摄。   陈文峰之前从事过业余模特,自认为杂志表现能力还是不错的,他不知道张佑伦到底想要什么风格,正打算上前跟张佑伦理论,余光瞥到站在工作人员当中的陈慕,他顿了顿,大步走到陈慕身边,“我看照片一时半会儿拍不完,要不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陈慕道:“没事,我随便看看。”   有熟人在场,尤其那个熟人是他哥,陈文峰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影响发挥,于是他坚持道:“你去旁边的咖啡厅坐一会儿吧,等拍完了我打电话给你。”   陈慕有些好笑:“怎么,还怕我看啊?”   陈文峰当然不会承认:“你要看就看吧,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可能会等很久哦。”   “没事,你忙你的。”陈慕微笑道。   兄弟俩简短地交流了一阵,张佑伦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还拍不拍啦。”   “拍,当然拍。”陈文峰咬牙应道。   因着陈文峰一个侧身,陈慕原先被陈文峰挡住的脸就露了出来,张佑伦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等看到陈慕的全貌时,他顿时惊为天人,在陈文峰从他身旁擦过时,一把扯住他的手,目光却瞟向陈慕的方向,“他是谁?”   “我哥。”   “我知道该怎么拍了。”   眼里闪过兴奋之色,张佑伦直接往陈慕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陈慕明白了张佑伦的意图,原来对方是想邀请他跟陈文峰一起合拍杂志。陈文峰有些不高兴,“我哥又不是圈子里的人,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太过唐突了吗?”   张佑伦一改先前冷傲的态度,语气诚恳地道:“陈先生,您的长相跟气质很符合这次杂志封面的主题,我保证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陈文峰顾不得控制脾气,提高音量道:“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你要拍的模特。”虽然这个摄影师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他哥气质不俗,可也不能直接把他当透明人吧。   “抱歉。”张佑伦放低身段,道:“能不能让你哥跟你一起合拍,相信我,你们两人站一起绝对会擦出不同的火花。”兄弟俩一个热烈张扬,一个沉稳优雅,充满矛盾的组合,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陈文峰:“……”   “哥,你觉得呢?”   陈慕只想让陈文峰快点结束拍摄,闻言,沉吟了片刻,道:“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张佑伦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还有。”陈慕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需要支付给我弟双倍的薪酬。”   张佑伦:“行。”为了作品得到最好的呈现效果,他自掏腰包也行。   之后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陈慕虽然没做过模特,不过人不笨,经过摄影师的提点,摆摆动作做做表情,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拍摄结束,张佑伦想请陈慕吃饭,被陈文峰回绝了:“抱歉,我哥已经有约了。”   离开摄影棚后,陈慕开车带陈文峰去了一家经常去的餐厅吃饭,期间陈文峰问陈慕最近有没有看什么电视剧,陈慕回答说没有,陈文峰就故作不经意地道:“有部电视剧挺好看的,你有空可以看看。”   陈慕随口道:“电视剧名字叫什么?”   “深宫秘史。”   陈慕哦了一声。   陈文峰:“这部电视剧收视率挺高的,观众反响特别好,你一定要看啊。”   “好,有时间我一定看。”   虽然觉得陈文峰极力给他推荐电视剧的行为很可疑,陈慕还是没说什么,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对国内有影响力的一线明星了解不多,你对娱乐圈熟,你帮我推荐几个好了。”   陈文峰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我啊。”   “……”   “其实我刚跟你推荐的电视剧就是我主演的。”陈文峰自恋归自恋,毛遂自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挠了挠头发,“我知道你不关注娱乐圈,那啥,其实我最近人气挺旺的。”不然也争取不到刚才那个杂志封面的机会。   陈慕笑道:“那恭喜你啊。”   “还好啦,纯粹是走了狗屎运。”陈文峰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心里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认可的。   陈慕想了想,问:“除了你之外,圈里还有哪些国名度很好的明星呢?”   “裴之浅,夏栎,席思成都挺火的。”   听到个耳熟的名字,陈慕一愣,“裴之浅?”   “怎么,你认识?”   岂止认识,裴之浅还是他的第二任前男友。 第81章 好久不见   陈慕跟裴之浅是在一次学校联谊上认识的。   裴之浅比他小一岁, 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其他男生都忙着交际,陈慕觉着无聊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旁边坐着的刚好就是裴之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聊发现他们兴趣爱好相近,性格合拍,本着多交朋友开拓人脉的原则,陈慕就跟裴之浅交换了联系方式。   秦皓跟他说在圈子聚会时看到过裴之浅, 陈慕就知道他跟裴之浅原来是同道中人。   两人虽然交换了联系方式, 但他们学校不同专业不同, 平时各忙各的, 联系不多。后来陈慕创业初始遇到困难,想到裴之浅刚好是那个专业的,就试着联系了对方, 没想到裴之浅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   再之后两人混的熟了, 得知了彼此的性取向, 裴之浅就开玩笑地说他们凑合在一起得了,陈慕也开玩笑地回了声好, 然后他们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   陈慕这十年间谈过好几段爱恋,就裴之浅给他的感觉最好, 长相属于斯文俊秀挂的,不管是学习还是运动都很全能,性格虽然谦和,但很有原则, 待人接物很有分寸。   因为给人的感觉太过完美跟优秀,交往之初,陈慕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时候陈慕还没把自己忙成个陀螺,他跟裴之浅会像正常情侣一样约会吃饭,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牵手跟拥抱,陈慕甚至有想过,如果裴之浅愿意,他们可以一起创业,共同为未来奋斗,然而交往三个月后,裴之浅跟他提了分手。   此后,陈慕每次谈恋爱,都没有破除这条三个月之内必分手的魔咒。   裴之浅毫无预警地跟他提了分手,说他们更适合做朋友,陈慕没问原因,两人和平分手。没过多久,陈慕听秦皓说裴之浅回了国,再后来就没有裴之浅的消息了。   没想到多年之后,裴之浅的名字会从陈文峰嘴里说出。   面对陈文峰的提问,陈慕顿了顿,道:“不认识。”他知道一旦他回答认识,以陈文峰的性格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就说嘛,你们怎么会认识。”   陈文峰没有多想,眨巴着眼睛看着陈慕,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哥,你到底让不让我为你公司代言啊,我可以免费代言的。”   陈慕不清楚陈文峰的人气,圈里流量明星挺多的,真火还是虚火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他肯定要让数据分析师分析一下各明星的真实流量数据。   为了不让陈文峰失望,陈慕便道:“等过阵子确定了代言人,我再联系你。”   “好吧。”   陈文峰明白陈慕的顾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大火特火,让陈慕对他刮目相看。   回去后,陈慕让手下的人针对当红明星制定一份详细的综合数据分析,数据显示,裴之浅在这些明星当中确实是数据最好的一个,不管是国名度、收视率还是票房号召力都是这些明星当中的翘楚,除此之外,裴之浅的时尚资源特别好,经常是各时装大秀中的座上宾。   没有绯闻、热衷慈善、逼格又高,综合各项数据分析,裴之浅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陈慕派人联系了裴之浅的经纪人,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经纪人的回复,说裴之浅愿意接下代言,并约好下周三正式签约。   结果不凑巧,陈慕临时接到萧子川的通知,说他下周三要结婚,陈慕只能跟裴之浅的经纪人约改天。裴之浅通告行程表排得满满的,这一改,签约时间就拖到了十天后。   晚上,陈慕、萧子川跟顾成溪三人约出来喝酒。   针对萧子川结婚这事儿,事前一点通知都没有,顾成溪气不过,吵着嚷着要萧子川罚酒。陈慕知道萧子川胃不好,就笑着替他喝了。   等陈慕喝完酒,萧子川把一早准备好的喜帖郑重地交给两人。   顾成溪翻开喜帖看了两眼,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新郎萧子川跟新娘林洁瑜诚邀顾成溪参加……”   陈慕感叹道:“没想到你年纪最小,却是我们三人中最早结婚的那一个。”   “年纪到了,自然而然就结了。”萧子川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会这么按部就班地把生活过下去,“对了,到时候你俩有空吗?给我当伴郎吧。”   陈慕点头:“当然有空。”   顾成溪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一定准时参加。”   萧子川淡笑道:“谢啦。”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顾成溪中途被上司一通电话叫去加班,偌大的包厢就只剩下陈慕跟萧子川两人。萧子川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陈慕笑着打量了萧子川两眼,“谁能想到,当初瘦瘦小小的四眼仔变化居然这么大。 ”   萧子川低头笑了笑,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现在还是一个人?”   “嗯。”   “怎么不找啊?”   陈慕喝酒的动作一顿,道:“会找的。”他不是故意要单着的,有合适的他就会处着看看。   “希望那个人快点出现。”   萧子川轻声道了一句,拿起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的手,一只手伸了过来,把酒截了过去。   顺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对上陈慕不赞同的眼神,“胃不好就不要喝。”   “要结婚了,高兴。”   萧子川作势要把酒杯拿回来,见陈慕把手移了一移,不让他碰到酒杯,萧子川只得道:“就喝一杯。”   “好吧,就一杯。”   陈慕这才把酒杯还给萧子川。   当冰凉的酒液灌入喉中,萧子川默默地想,他终究是不够勇敢,不敢把曾经的心事告诉陈慕,甚至连用玩笑般的口吻诉说那些喜欢也不敢。今天过后,他真要跟过去说再见了,以后他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好儿子、好老公、好爸爸。   ***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三。   陈慕跟顾成溪一大早就去萧子川那里报到了。婚礼进行的很顺利,之后到了敬酒环节,萧子川胃不好,陈慕就负责挡酒。   一桌桌敬过去,陈慕就有些吃不消。他没当伴郎的经验,早上来的太早肚里没吃什么东西,其他几个伴郎酒量一般嘴皮子也一般,挡酒主力就落到陈慕头上。   后来萧子川看出陈慕面色不对,硬是把陈慕扶到客房去休息,顺便给陈慕留了些吃的。陈慕随便吃了两口,等胃没那么难受了,他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本来是打算躺一会儿就出去的,也许是酒喝多了有点头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陈慕扶了扶昏沉的脑袋,伸长手臂去够开关,有一道黑影先他一步开了灯。   当明亮的光线驱散屋内的黑暗时,陈慕看到一个人站在床头,正低头静静地看他。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来人白皙清俊的面容,纤浓的眼睫微微垂下,一双眼眸清湛有神,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片弧度完美的唇瓣。   看到他醒了,来人两瓣唇抿起一个柔浅的弧度,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嘴里溢出:“陈慕,好久不见。”   陈慕从床上半坐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来人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记忆里那个青涩的身影跟面前的男子重叠在了一起,对上男子含笑的双眼,陈慕顿了顿,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第82章 缘分   没有想到, 他跟裴之浅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已经成为国内顶级明星的裴之浅,比起八年前来的更加耀眼,周身仿佛裹着金边,一看就跟普通人不同。陈慕用欣赏的眼神看了裴之浅一会儿,问:“你也是来参加今天的婚礼的?”   裴之浅神色自如地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嗯,新娘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妹。”   陈慕笑道:“那可真巧。”   “是啊。”   裴之浅眉眼生的极好,眉骨深邃, 眼型完美, 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不过他气质比较清冷, 处事从容不迫,就算在俊男美女的娱乐圈气质也是数一数二的。   “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有两个月了。”   “说来也巧,本来今天我们应该坐下来谈签约的事, 没想到会来参加同一场婚礼。”裴之浅轻笑了下, 目光淡淡地笼罩在陈慕周身, “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呢?”   听到这话,陈慕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你知道是我?”   “当然知道。”裴之浅微微笑开:“没想到你能在短短几年就把事业做得这么成功。”   “你还不是。”陈慕打趣地眨眨眼,“居然成了大明星。”   两人相视一笑。   即使这么多年没见, 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疏。   婚礼结束,陈慕跟裴之浅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就各自离开了。原本陈慕不关注娱乐圈的,现在偶尔看个电视, 不管是电视还是广告还是娱乐新闻,总能看到裴之浅的身影。   真正优秀的人,无论从事哪个行业,总能混得风生水起。   十天后,陈慕跟裴之浅正式签约代言。   签约过程很顺利,裴之浅经纪公司提的要求陈慕基本都能满足,签约结束,裴之浅刚好有半天休息时间,就提议两人吃顿饭,他请客。陈慕一口应下。   两人去了一家私人餐厅,裴之浅全副武装,墨镜口罩帽子一个不落,只有到了包厢才把这些东西取下。点菜时裴之浅先点了几道菜,然后把菜单移到陈慕手边,问他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陈慕一看,发现裴之浅点的都是他爱吃的,不免抬眸看了他一眼。   裴之淡笑道:“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菜你还爱不爱吃。”   “爱吃的。”陈慕叹道:“难为你还记得。”   裴之浅开玩笑地来了一句:“没办法,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记性太好。”   裴之浅的名字在国外留学圈就是一个传奇,学神一样的存在,用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形容他都不为过,所有同学谈起他来都是赞不绝口,包括裴之浅的导师,对于裴之浅回国这件事至今都非常遗憾,认为是学术界的一大损失。陈慕虽然比裴之浅大一岁,但两人当初交往的时候,陈慕照理还应该尊称裴之浅一声学长。   陈慕道:“我以为你当初会留在国外发展。”   “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裴之浅笑眯眯地道:“现在这样也挺好,拍拍戏,投资一些副业,就是忙了一点。”   两人分享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经历,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感情方面,得知陈慕还是单身,裴之浅眸光一闪,问:“为什么不谈呢?”   “谈过几个,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后来就忙着打拼事业。”陈慕也觉得自己应该放慢脚步了,先解决人生大事。   说到这里,陈慕想到当初跟裴之浅的那一段,不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其实我至今不知道,我们当初分手的原因。”他后来谈的那几段,都有各种各样的分手原因,唯独裴之浅,以他们之间不合适为由,简简单单地跟他提了分手。   “没什么原因。”裴之浅垂下眼,语气平和:“只怪当时太年轻了。”后来兜兜转转,再也没有遇到像陈慕那样的人。   说罢,裴之浅抬眸定定地看着陈慕,眼里依稀糅杂着清浅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你单身,我也单身,不如我们凑合着一起过好了。”   想当初他们在一起时,也是因为这一个玩笑,多年之后再从裴之浅嘴里听到相似的话,陈慕不由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裴之浅也是这么笑看着自己的。   陈慕回过神来,摇头笑道:“算啦,我可不敢得罪你的万千粉丝。”   裴之浅也笑,眼角眉梢溢满了浓浓的笑意。   终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第83章 打赌   虽然裴之浅的行程表排的很满, 他跟他的团队还是挤出时间来拍腾飞集团的广告。裴之浅很有商业头脑,虽然是个艺人,但早年投资的副业盈利颇丰,早早就脱离大公司,成立了属于他的工作室。   陈慕本来还想找靠谱的广告公司,经裴之浅介绍,很快就跟界内一家知名的广告公司达成合作。出于对公司广告的重视,陈慕会来拍摄现场参观, 一来二去跟裴之浅的联系就多了。   这一天, 陈慕接到了陈文峰打来的电话。   原来上次有陈慕参与的那个杂志封面的拍摄效果很好, 杂志主编看了, 还想跟陈慕合作,就托陈文峰联系陈慕。据陈文峰在电话里说,那个时尚杂志主编ken在时尚圈颇有名气, 手里拥有最顶级的时尚资源。   陈慕对时尚圈没什么兴趣, 回:“你就跟那个ken说我不是专业人士, 让他找别人吧。”   陈文峰急了,道:“哥, 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ken承诺我只要能请动你, 就给我五大封的资源,这可是无数大牌明星都求不来的机会,我不想轻易错过。”   “所以你就这么把你哥我卖了?”   陈文峰难得求一次人:“哥,你行行好, 就帮我这一次吧。”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只有他哥才会往外推。   “好吧。”   陈慕想了想,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文峰一听有戏,连声说了三个好,生怕陈慕下一刻就反悔。只是答应归答应,陈慕又没有拍广告拍杂志的经验,上次纯粹是运气好,随便拍拍就过了,于是陈慕就在闲暇之余在网上搜一些各路明星拍杂志的花絮,看他们是怎么在镜头前表现的。   裴之浅拍完一段广告,休息的时候看到陈慕坐在一边捧着个iPad在看什么,出于好奇他凑过去瞟了一眼,刚好看到屏幕上面放着自己以前拍杂志封面的花絮。他微微一愣,在陈慕身旁坐下,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在看这个?”   陈慕道:“我弟让我帮他一个忙。”然后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跟他讲了。   裴之浅认真听着,等陈慕说完,他淡淡笑开:“其实这并不难,刻意凹造型只会显得用力过猛,你就把它当成一个攻略游戏,做到收放自如就好了。”   “谢谢。”听裴之浅这么一说,陈慕心里稍微有点谱了。   裴之浅微笑道:“真想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好啊。”   正想问裴之浅想吃什么,就听到裴之浅道:“先记着,下次找你。”   陈慕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广告拍摄结束,裴之浅马不停蹄赶去了片场,而陈慕则被陈文峰接去了摄影棚。Ken是个蓄着胡须的娘炮,指挥人的时候习惯翘着兰花指,陈慕到的时候,ken正对着一个犯了错的工作人员大发雷霆,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陈文峰的声音响起:“Ken,我把我哥带过来了。”   Ken维持着生气的表情转过身,看到陈文峰身旁的陈慕,他顿时转怒为喜,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道:“你就是陈慕吧,你好你好。”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帅。   “你好。”   陈慕礼貌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Ken虽然是个gay,不过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很快就收起眸里惊艳的神色,跟陈慕聊了一下一会儿拍摄需要注意的事项。陈慕听得认真,倒没觉得多紧张。   这次需要拍一个奢侈品广告,陈慕充当模特,展示手上所戴的男士手表。顶级服装造型师们将陈慕团团围住,陈慕由着他们摆弄,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站到落地镜前的他已经焕然一新。   陈慕本身就是很好的衣架子,五官英俊逼人,而且非常的上镜,随便怎么打扮就很好看,此时他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利落的剪裁将他衬得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极其吸睛,再加上经过化妆师的巧手,刻意突显他华丽的五官,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俊美的无与伦比。   本来造型团队想要强调陈慕绅士优雅的气质,奈何陈慕本人气质属于凌厉挂的,最后一中和,出现在镜头前的男人神秘、冷漠,眼里藏着一丝野,而手上戴着那只手表,刚好压制住了那隐藏在皮囊下的野性。   陈慕声音音质很好,英语很纯正,最后在广告里用英文念出了品牌名,拍摄就告一段落。Ken生出了想要跟陈慕长期合作的心思,不过陈慕志不在此,礼貌地回绝了。   广告出来的效果很完美,当这支广告登上a市城市中心墙上的led屏幕时,无数人纷纷讨论出现在屏幕里的男人是谁。   那时季准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无意中的一瞥,就看到了大屏上循环播放的那只广告,初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到确定屏幕上的人就是陈慕时,他气的面色铁青,当场打电话给陈慕。   陈慕丝毫不知道那支广告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看到季准打电话过来,他诧异了一秒,接起电话:“喂?”   “什么时候踏足娱乐圈了?”   努力抑制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季准轻描淡写地问道。   陈慕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拍的广告了。”   “这么快就播了?”陈慕倒没想到会这么迅速。   季准不喜欢陈慕抛头露面,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意淫广告里的陈慕,他就快把自己憋内伤,“公司最近不忙?”生气归生气,他却不能质问陈慕,不然陈慕肯定会以为自己还在乎他。   “还行。”   季准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旁敲侧击问:“怎么想到跨行拍广告了?”   “帮朋友一个忙。”   “我还以为你不务正业了。”得到这个回答,季准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没话找话:“李雨泽在你公司做的怎么样?”   “挺好的。”一听到李雨泽的名字,陈慕的表情就冷了下来,当然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陈慕甚至毫不吝啬地跟季准夸奖李雨泽。   季准安静地听着,末了,他淡淡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慕道:“放心,我不会对李雨泽做什么,我只是想补偿他。”他确实不会对李雨泽做什么,他要的是李雨泽主动犯罪。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信你。”   陈慕扯了扯嘴角,又听到电话那头的季准忽然放轻了声音:“陈慕,你说我该不该再相信你一次?”   “这我该怎么回答啊。”   沉默片刻,陈慕轻笑出声。   季准也觉得自己犯了回傻,居然会问出这个蠢问题。他将目光落到车窗外的led屏上,屏幕中的男人正低头亲吻着手上的名表,漆黑的眸底似笑非笑,仿佛能越过屏幕望进人心底。   当红灯变为绿灯,车子重新驶出,季准微微阖上眼,“我最近刚拿下了个不错项目,有没有兴趣投资呢?”   一提到生意,陈慕顿时来了兴致,就季准提的那个项目展开了一系列的提问,后来季准以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为由,要求约个时间面谈,陈慕略作思忖就同意了。   毕竟商人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   托了那支奢侈品广告的福,陈慕小火了一把,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他是广告里的模特,还有人找他签名,连带着之前那个豪车相撞的新闻也被翻了出来。   一时间,陈慕在网上的讨论热度极高,腾飞集团也上了热搜。   请裴之浅代言的广告还没正式投放,公司就有了这么高的热度,对于这个结果,陈慕始料未及。名气的增长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投资商跟导演的邀约,陈慕烦不胜烦,全部让秦皓帮他推了。秦皓笑言以后公司不需要请什么明星代言,由陈慕亲身上阵就可以了。   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陈慕却当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这一日,陈慕接到了裴之浅的电话。自从那次广告拍摄结束后,他跟裴之浅有一阵子没联系了。电话里,裴之浅笑着问他之前说好的请吃饭还算不算数,陈慕说算数,裴之浅就跟他约了今晚。   裴之浅道:“今晚我要出席金熊奖颁奖盛典,等盛典结束,不知道能不能捧回一座奖杯。”他入行多年,拿过大大小小奖项无数,但缺一个比较有分量的奖项。   “紧张吗?”陈慕笑问。   “有点。”   陈慕道:“那我提前订好餐厅,等你好消息”   “别这么说,我会有压力的。”裴之浅语气里听不出紧张感。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次呼声最高的影帝人选。   听到这话,陈慕忍不住笑了,“你还会有压力啊?”   “当然有。”   裴之浅也笑:“陈慕,要不跟我打个赌吧。”   “什么赌?”陈慕好奇。   “如果我捧回金熊奖影帝奖杯,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那如果你没拿奖呢?”   “那我反过来答应你两件事。”   陈慕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问:“为什么是两件?”   “怕你吃亏。”   裴之浅轻轻回了一句,顿了顿,“敢不敢?” 第84章 追求   裴之浅很少用这种口吻跟陈慕说话, 陈慕本就有赌徒心理,既然裴之浅都问他敢不敢了,陈慕当然敢了。   “好,我答应。”   一顿,陈慕好奇地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裴之浅愉悦的嗓音:“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得奖,毕竟我都陪跑了三次了,等结果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两人在电话里约好后,陈慕便继续手上的工作。   结果晚一点的时候, 陈慕接到了主办方的通知, 邀请他参加第27届金熊奖颁奖盛典。原来陈慕拍得那支广告效果不错, 很多导演都想跟他合作, 再加上陈慕腾飞集团总裁的身份,完全有资格参加这种大型盛典。   收到由主办方亲自寄来的邀请函时,陈慕本不想参加, 又想到他跟裴之浅的那个赌约, 想着去现场感受一下也不错, 就同意参加了。   到的时候红毯秀已经接近尾声,陈慕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一套西装, 陈慕下了车,然后在红毯外等了一等, 等主持人报到他的名字后,他才踏入红毯。   原本在场外候着的媒体记者已经有点疲乏了,看到陈慕出现的那一刻,众人眼前一亮, 交头接耳地猜测陈慕的身份,多数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最近刚出道的新星,但看年纪气质又不像。   有人认出陈慕是最近挺火的名表广告里的男主角,纷纷对着陈慕猛拍,被这么多人围观,陈慕也不觉得紧张,姿态从容淡定。等走完红毯,在大幕上签名的时候,陈慕听到主持人报到了裴之浅的名字,也真是巧了,两人刚好前后脚走红毯。   在后台时,多数人不认识陈慕,没人上前采访他,不过陈慕的容貌气质太出众了,即便没人采访,也有人时不时往他身上瞟。陈慕低调惯了,又不经常接受采访,如果不关注财经方面的话,不认识他很正常。   周围的明星都有记着包围,跟陈慕这边形成鲜明的反差,陈慕没觉着尴尬,只漫不经心地站在一侧,等工作人员领他进场。   恰好这时有人认出他来,走到他身边,“您是陈总吧?”   陈慕转头望向声源处,只见一个长相精致透着脂粉气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侧,冲他礼貌地微笑着,很明显,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你认识我?”陈慕挑眉。   “上次车展的时候,有幸在台下跟您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陈总应该没有注意到我。”说着,男子朝陈慕伸出手,“陈总您好,我叫徐俊彦,是星辰娱乐的签约艺人。”   “你好。”   陈慕淡淡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握的意思。他不喜欢这人身上过浓的香水味。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都是人精,徐俊彦脸上笑意不减,微笑地把手放下,“陈总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吧?”   “嗯。”   “真荣幸能跟陈总一起出席这次的颁奖盛典。”   陈慕心底有些不耐,面上不露分毫,只敷衍地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徐俊彦能识趣地离开,对方却没有离开的想法,反而跟他尬聊,言谈间有想结交他的意思。看没多少记者采访这个徐俊彦,陈慕就知道对方应该没什么名气或者是已经过气,毕竟这个圈子向来势力。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小骚动,原本采访其他明星的记者们全部围了上去,陈慕依稀能从缝隙里窥见裴之浅白皙清隽的脸。裴之浅看着瘦却不矮,即使被一堆人围着,依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裴之浅,作为这次金熊奖影帝的热门人选,你觉得自己能顺利斩获影帝奖杯吗?”   “对于女星韩珍珍在微博当众跟你表白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据说邱导的新电影已经定下你为男一号,这是真的吗?”   ……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人头攒动中,陈慕看到裴之浅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记者的提问。   徐俊彦神色复杂,语气里充满自嘲:“想当初,我跟裴之浅是同时入行,签约星辰的。”   陈慕回过头来,却见徐俊彦垂下眼,纤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一开始我跟他是作为唱歌组合出道的,后来随着歌坛的没落,我们就各自单飞了,他资质天分都很好,越飞越高,哪像我,越混越差,越活越回去。”   陈慕沉默片刻,道:“这个圈子也不是没有翻红的可能。”   “不可能了。”   徐俊彦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裴之浅从记者团中突围而出,来到陈慕的身旁,“刚才走红毯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名字,本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你。”   陈慕笑道:“我就想看看我们到底谁赌赢了。”   裴之浅轻轻一笑,目光落到陈慕身边的徐俊彦时,他顿了顿,跟徐俊彦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徐俊彦勉强挤出个笑容,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刚好这时候工作人员来领他们进场,两人进去,坐到各自的位置时,才发现他们居然坐到了同一排,中间只隔了一个女星。后来那个女星想跟陈慕换座位,跟自己的闺蜜坐一起,陈慕跟裴之浅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   陈慕问:“颁奖盛典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是记者啊?”   裴之浅打趣了一句,笑着回道:“本来有点紧张的,看你在我就不紧张了。”   因为四周声音有些喧嚣,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凑到对方耳边说的,好在都是男的,就算被媒体拍到也不会生出什么绯闻。   之后颁奖盛典正式开始,主持人用幽默逗趣的方式把坐在前排的一线明星调侃了一遍,气氛轻松而活跃。   等到揭晓金熊奖最佳男演员奖项时,陈慕注意到刚才那个徐俊彦凭着一步小成本电影也入了围,同时入围的还有其他几个老牌男演员。   “第27届金熊奖最佳男演员的获奖者是——”   台上颁奖嘉宾顿了顿,故意问:“你们觉得会是谁呢?”   陈慕注意到裴之浅的坐姿有些僵硬,意识到他很紧张,便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裴之浅转头跟他笑了笑,笑容还没收去,他就听到颁奖嘉宾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全场传来祝贺的掌声,裴之浅起身背对台上,冲着在场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个躬,坐在他周围的明星都起身跟他拥抱,陈慕也跟着起身,裴之浅上前一步,拥抱陈慕的同时,在陈慕耳边小声地念出了一句话:“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陈慕笑了笑,看着裴之浅向颁奖台上走去。   裴之浅上台,拿到了奖杯后,就是说些获奖感言,他的语气很真诚。裴之浅的圈内人缘非常好,因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人生过得太顺遂,他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气质。他说他从小就是个很幸运的人,因缘巧合踏进了这个圈子,受到很多贵人的帮助,他感谢了很多人,同时也对一些后辈给与鼓励。   说到最后,裴之浅说:“我曾经因为太过骄傲,错过了一个人。”   陈慕隐约意识到裴之浅想说什么。   “今天那个人也出现在了这里,当然我不会告诉你们他是谁,我跟他有个赌约,如果我今天能拿下金熊奖影帝,他就答应我一件事,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跟他说一句话。”   说到这里,裴之浅轻轻扫过全场,在看到陈慕时,他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声线清晰而笃定:“我想重新追求你。”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无数人纷纷猜测裴之浅口中的那个幸运儿是谁,也有明星惊讶于裴之浅的大胆。裴之浅虽然不是走小鲜肉路线的,但男明星最忌讳公布恋情,不少男明星公布恋情之后人气就迅速下滑,更别说在公开场合跟别人告白了。   陈慕静静地看着站在台上的裴之浅。   因为怕被人捕捉到自己的眼神,裴之浅没有刻意将目光投到陈慕身上,但陈慕知道,裴之浅是跟他说的。   与此同时,季准面色阴沉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直播现场,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身旁的一个女生怯怯地看着神色恐怖的季准,“那个,总裁,你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她惴惴不安地想,总裁不会因为她加班的时候偷偷看视频,就直接把她开除了吧?   季准表情冷凝,把手机还给女生,一声不吭地回了办公室。两分钟后,季准从办公室出来,一手拿着西装外套,一手拿着车钥匙,丢下一句“加班结束”就大步离开了公司。   这一厢,颁奖盛典结束,裴之浅推掉公司给他办的庆功宴,坐上了陈慕的车。车外围绕着无数粉丝还有媒体记者,裴之浅面带微笑地跟众人招手,等陈慕发车把众人甩到身后,裴之浅沉默片刻,问:“那个赌约,还算数吗?”   陈慕静了静,刚要回答,手里铃声突然响起。   “我接个电话。”   陈慕带上耳机,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季准沉冷的能把人冻僵的声音:“陈慕,你现在在哪儿?”   第85章 追车   陈慕从后视镜望了眼身旁的裴之浅, 见裴之浅专注地看着窗外,便淡淡地回道:“在车上。”   “今天加班吗?怎么这么晚。”   这一厢,季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陈慕发现他的异样,事实上,当看到视频直播上裴之浅的那段表白,他就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裴之浅那段话是对同样参加盛典的陈慕说的。两人挨的那么近, 陈慕跟那个大明星裴之浅还拥抱了, 亲密程度可见一斑。   季准甚至觉得陈慕就是为了那个裴之浅才出席颁奖盛典的。   他希望是他想多了。   短短一句话里闪过了季准的无数念头, 陈慕却没接收道, 只嗯了一声。   季准知道陈慕在撒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顺便商量一下上次说的合作的事。”   “抱歉。”陈慕总觉得季准话里有话, “我已经有约了。”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跟季准交代什么。   电话那头静默良久, 随之响起季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是裴之浅?”   惊讶于季准消息这么灵通,陈慕眸色一暗, 那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主动坦白:“我在金熊奖直播盛典看到你了, 就坐在裴之浅旁边。”   被季准当面揭穿加班的谎言,陈慕也不觉得尴尬,神情自若地道:“没想到你这么关注娱乐圈。”   裴之浅收回落到窗外的视线,扭头看向陈慕, 月光勾勒出陈慕干净利落的侧脸线条,浓密纤长的眼睫下是一双深邃而悠远的眸子。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听到陈慕道:“你要过来?季总别开玩笑了。”   “公事改天再谈吧,我还没吃晚饭,你总要给我跟朋友吃饭的时间吧。”   “季总到底在担心什么呢?生意哪天不能谈,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今晚。”   “不聊了,我在开车,拜。”   挂断电话后,耳边传来裴之浅温和的声音:“如果有事的话,我们约改天好了。”   “不用。”   陈慕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裴之浅顿了顿,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呢。”   与此同时,被挂断电话的某人气的差点把手机摔了。季准上了车后就直奔颁奖典礼现场,到的时候盛典已经接近尾声,打那通电话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裴之浅上了陈慕的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车跟了上去。   裴之浅静静地等待着陈慕的回答,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是极剧的心跳声,多少年都没这么紧张过了,裴之浅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起了当初开玩笑跟陈慕告白的那一幕。其实那是他第一次跟一个人告白,虽然是用玩笑的方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等待陈慕答案的过程中,他已经设想了很多种被陈慕拒绝后的回应。   然后他就听到陈慕道:“坐稳了。”   “嗯?”   没料到陈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裴之浅不由转头看他。   陈慕盯着后视镜,道:“有人跟踪我们。”   “是狗仔吗?”   “不是。”陈慕认出了季准开的那辆车,季准今天开的就是从他公司买走的那辆限量款劳斯莱斯。   能这么快就追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季准跟踪他,被人跟踪的感觉总是不太好的,陈慕本可以选择停车跟季准好好谈一谈,他偏没有,反而在深夜上演极速飙车。落在后面的季准察觉到了,也跟着加快车速,内心咬牙切齿地想,他还就不信追不上陈慕。   因为车速过快,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感,裴之浅眸色不变,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那辆车,“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陈慕嗯了一声,硬是抢在红灯前一秒冲到马路对面后,陈慕改变路线,绕了一个大弯,然后停在了某高档餐厅门口。   成功把季准甩掉后,陈慕领着裴之浅进了包厢。   等待上菜的间隙,裴之浅笑着打趣:“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陈慕笑笑,忽然问:“你刚才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么?”   裴之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微微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性格还是那么直接。”顿了顿,他坦然承认:“是的。”   陈慕歪头看他,“这一次又是什么理由呢?”   不等裴之浅开口,陈慕就笑着道:“是不是我们都老大不小了,都是单身,就在一起凑合得了。”   裴之浅哈了一声:“你还真了解我。”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人总是要成长的,喜欢什么就要争取,别到失去了才后悔。其实跟陈慕分手之初,他没觉得有多后悔,因为他觉得陈慕虽然优秀,但不是没有比陈慕更优秀的人,之后这七年间他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却没人能像陈慕那样给他心动的感觉。   后来他们在婚礼上重逢,已经成熟的他,发现自己对陈慕还是有心动感,就不想轻易错过陈慕。   想到这里,裴之浅收了笑,浅色的瞳仁里藏着满满的认真,“真实理由是,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   “……”   “当初会跟你分手,是因为我能感觉到你没有多么喜欢我。”说到这里,裴之浅扶额笑了笑,“那时候我太骄傲了,就想我喜欢的那个人当然也要喜欢我,如果没有达到我心里的预期,那我就不要了。”   陈慕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当初相处的过程,他自认为交往的那么多对象中,对裴之浅是最用心的一个,没想到裴之浅觉得还不够。   “后来经历多了,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过去,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但你那时候能答应跟我在一起,说明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恰好这时候服务员把菜肴端了上来,两人暂时停止了对话。   等服务员一走,陈慕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在你之前,我有过一段伤筋动骨的感情,可能我没有及时调整好心态,让你误会了。”   陈慕指的是上一世跟季准的那段感情,虽然已经走出来了,但在投入新的一段恋情时,始终缺少了那么点激情,这些年总是被分手后,陈慕自己也深刻反省了下。   “其实我没有不喜欢你,你那么优秀,多少人心中的大神,有一次我创业遇到点麻烦,找了很多人都没办法,就想到了你,那时候听说你正在跟导师忙实验项目,我以为没戏,没想到你居然一口答应了。”   提起往事,陈慕满眼含笑,“你一毕业就回国,秦皓提起你时总是摇头,说没能把你留下,损失了一个多么好的人才。”   裴之浅端起酒杯喝了小半杯,目光落到杯里装着的啤酒上,“说起来,啤酒还是你教我喝的。”以前他喝的都是红酒或者伏特加,从来没接触过啤酒,没想到后来居然戒不掉了,有时候一个人无聊也会喝上几杯。   陈慕索性端起啤酒,跟裴之浅手里的酒杯碰了一碰,“你以前不是不爱喝吗?”他还记得裴之浅第一次喝的时候直皱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了。”可惜再也没有跟陈慕喝过了。   好在七年后他跟陈慕又重逢了,他还有机会,裴之浅笑着把杯里剩余的啤酒饮下,借着酒劲道:“回归正题,你现在是单身吧?”追求陈慕之前,他早就托人调查清楚了,陈慕有三年没谈了,当然他还是想听陈慕亲口说。   陈慕抬眉瞧了他一眼,“嗯。”   “我们之间的赌约算数吧?”   “嗯。”   “现在该你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裴之浅替自己跟陈慕满上酒,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地端着酒杯,重复了之前台上说的话:“我想重新追求你。”   陈慕没说话。   裴之浅把另一杯交到陈慕的手上,拿自己手里的酒杯跟陈慕的手里的碰了碰,在陈慕安静地注视下,径自将酒一口干了,然后把空了的杯底展示给陈慕看,“同意的话,劳驾你把酒喝了吧。”   陈慕的视线从裴之浅身上移到了晃动的啤酒上,他静静盯了几秒,唇一扬,当着裴之浅的面把酒喝了。末了,陈慕神色好奇,问:“为什么说追求,而不是说复合?”   “总要给你反悔的机会。”   如果陈慕仅仅是因为赌约才跟他在一起,那会显得自己很失败,因而他虽然在意结局,但过程同样不可忽视。   之后两人相谈甚欢。   看着裴之浅神色间尽是岁月磨砺后的稳重优雅,陈慕心里微微一动。他个人是不喜欢吃回头草的,但如果对象是裴之浅,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就在陈慕这么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服务员惊慌的阻拦声:“先生,里面有客人在,您不可以进去。”伴随着服务生啊的一声惊叫,包厢的门直接被人从外面踹开。   陈慕循声望去,刚好对上季准充满盛怒的黑眸。怒火烧灼了季准的眼,往日冷酷的双眸亮的摄人,仿佛能把一切都看透。   服务员是个小年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脸的慌乱,“先生,对不起,这位先生执意要闯进,我拦不住。”   陈慕冲服务员点了点头,“没事,他是我认识的人,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听到这话,服务员这才大松了口气,擦擦脸上的冷汗,帮他们把门关上。等到房间只有他们三人,陈慕率先出声:“季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被陈慕甩开后,季准一个人跟傻子似得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陈慕停的车,现在听到陈慕跟没事人一样笑着跟他说话,季准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陈慕身旁的裴之浅,然后跟变脸似的扯开一道笑,“两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人多才热闹。”   说罢,他大步上前,拉过一旁的椅子,硬生生地插入陈慕跟裴之浅中间。 第86章 又出车祸   裴之浅之前见过季准, 知道对方是季氏集团总裁,就是没想到陈慕电话里的那个季总,居然会是季准。他压下眼里的异色,跟季准点了点头:“你好。”   季准转身面朝裴之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裴之浅打量了一遍,不就是眼睛大一点鼻子挺一点脸小一点嘛,本人根本没电视上好看。   想到这里,乱吃飞醋的季准扯了扯嘴角, 用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裴之浅?我看也不过如此。”   察觉到季准话里的敌意, 裴之浅嘴角的笑意微敛, “我看季总面色不好, 黑眼圈很深,想必季总工作繁忙,没能好好护理吧。”见季准眉头微皱, 嘴角微垂, 裴之浅又悠悠地来了一句:“不过季氏集团的势头那么好, 季总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   明明是夸他的话,季准怎么觉得这么不中听呢,   听出了季裴两人话里的争锋相对,陈慕在一旁插话道:“季总应该还没吃饭吧, 要不我让服务员再多加几个菜?”   “不需要。”   季准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自顾自地拿起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跟裴之浅道:“陈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 为我们今天的认识干杯。”   裴之浅看了陈慕一眼,见陈慕眸色无奈,他端起酒杯,笑眯眯地回应道:“好啊。”   接下来陈慕就光看着季准跟裴之浅喝酒了,期间他数次想要阻止,季准倔得像头驴,拉也拉不动,跟裴之浅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裴之浅酒量稍胜一筹,把季准给喝吐了。   趁着季准去洗手间大吐特吐的时候,陈慕看向裴之浅,语气略带关心,“没事吧?”   裴之浅喝了口水,眼里跟缀了细碎的星子,一双桃花眼里碧波荡漾,微笑着冲陈慕摇头:“没事。”   一顿,他又道:“你跟季准——”   陈慕也没瞒他:“他是我第一任前男友。”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陈慕跟季准的关系不简单,但听陈慕亲口承认,裴之浅还是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有没有发现空气里有酸味?”   “嗯?”   陈慕当真闻了一下。   “醋味。”   陈慕沉默。   裴之浅道:“看来季准还是喜欢你。”刚才拼酒的时候,季准眼里布满杀气,一看就是把他当情敌了。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陈慕有想过季准是不是还喜欢着他,不然也不会隔三差五联系他,而且总是在电话里没话找话,不过陈慕从没想过复合的问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裴之浅冲陈慕轻眨了下眼,然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酒嗝。   陈慕忍不住笑问:“我还以为你会知难而退。”   “季准喜欢你是他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喝多了酒到底有点头晕,两人中间又没有季准那个大电灯泡,裴之浅就把头靠在了陈慕的肩上,垂下眼低低地笑道:“我很荣幸你能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虽然自重逢以来,跟裴之浅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不过裴之浅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陈慕并不反感裴之浅的靠近。   陈慕笑了笑。   站在门外的季准目睹了两人靠在一起的画面,没有愤怒地上前将两人分开,也没有风度尽失地把情敌揍一顿,他出奇地平静,直到裴之浅把头抬起时,才缓步走了进去。   裴之浅扶了扶脖子,笑容里没有挑衅,“季总,咱还喝吗?”   “不喝了。”   就算喝醉了喝进医院,陈慕也不会心疼他,他何必多此一举。   陈慕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道:“那吃饭吧。”   “不用了。”   当着情敌的面,季准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像个弃夫,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他不舒服,于是他跟陈慕道:“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慕回头看裴之浅,后者见了,嘴角微扬,“刚才光顾着喝酒,胃有点难受,我先吃点菜,你们有什么话就出去说吧。”   “好。”   随即又听到裴之浅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别聊太久了,菜要冷了。”   陈慕轻点了下头,一旁的季准见状,眼神更冷了。   这家私人餐厅的走廊尽处是个庭院,餐厅主人喜好花草,在庭院里栽了很多名贵的植物,两人找个僻静的地方,陈慕靠在古色古香的梁柱上,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跟裴之浅在一起了?”   “季总怎么有兴趣关心别人的私事。”   “别叫我季总。”陈慕开口闭口叫他季总,季准早就挺烦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跟裴之浅在一起了?”   陈慕默了默,“应该快了。”   裴之浅的性格跟他很合得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跟裴之浅再续前缘。   “我知道了。”   约莫是怒极,季准一边点头一边笑道:“我这人最看不惯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尤其那个别人曾经毫无理由地甩了我。”   陈慕凝了凝神,“所以呢?”   季准只笑,笑容在夜色的掩映下有些渗人。   之后季准直接走了,陈慕一个人回了包厢,裴之浅看到陈慕独自回来,问:“季准呢?”   “他先走了。”   担心季准会对裴之浅下手,陈慕有些心事重重。   裴之浅:“季准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陈慕扫了眼餐桌,“吃好了吗?”   知道陈慕不愿多说,裴之浅也没有多问,起身将外套穿上,“好了,我们走吧。”   陈慕嗯了一声。   因为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陈慕就叫了个代驾司机,代驾司机认出裴之浅,还问裴之浅要了签名。脑海里不经意想到季准也喝了酒,陈慕心想,季准应该会叫司机吧。   与此同时,喝了酒的季准满脑子都是陈慕跟裴之浅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注意力不能集中,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到后来他完全是凭着感觉在开车。   劳斯莱斯在夜色里飞驰,寒风自脸颊刮过,季准紧紧握着方向盘,没注意到前方在施工,当车子与路牌相撞的那一刻,季准原本混沌一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零星的片段。   陈慕说他没有推李雨泽,是李雨泽自己摔下去的。   陈慕捅了李雨泽一刀,然后充满恨意地说他该死。   还有陈慕撞开姚远良的牵制,决绝地地跳了车……   不再是梦里那些甜蜜的画面,闪现在他脑海里的陈慕,疲惫、冷漠、偏激,与现实里跟他说分手的陈慕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刺耳的刹车声刺破了他的耳膜,季准身体前倾,猛地撞到了安全气囊上,反弹回去的时候,那些片段全部消失。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了车祸。   后面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被带回了警局,之后助理把他接回去,当人躺到了柔软的床上时,他的意识渐渐回笼,那些闪回的片段,就像是镌刻在记忆深处真实发生的事情,让他不能再把这些当做是他的幻觉。   如果说那些甜蜜的梦境,是出于对陈慕的想念,那这些陌生的称得上是惊悚的画面,又该怎么解释?   即使头脑昏沉,季准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支撑着起身,捞过手机给陈慕打去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季准执着地打了一遍又一遍,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季准只说了一句话:“陈慕,我要见你。”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季准沉下眼,近乎凶狠地道:“如果你不想裴之浅前途尽毁的话,你现在就来我家,一个小时后如果我见不到你,你跟裴之浅就别想好过。” 第87章 你骗我   陈慕记性不错, 来过季准家一次,大致知道怎么走,打的摸到季准家的时候,还差两分钟满一小时。   别墅旁孤零零的一盏路灯,映照出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自打了那通电话后,季准就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守在了楼下。   十月末的晚上气温很低, 他在楼下站了将近一小时, 手脚都是冰的。   看到陈慕从出租车上下来, 季准一声不响地走过去, 替陈慕付了车费。等出租车离开,他转身面对陈慕,目光落到了陈慕身上稍显单薄的衬衫上时, 他顿了顿, 把身上的外套拖了披在陈慕身上, 冷冰冰地道:“你不知道晚上很冷吗?”   接到季准的电话时,陈慕已经躺床上了, 因为来的匆忙,他就随便穿了一下, 坐在车里也不觉得冷,这会儿下车感觉有冷风侵袭,不过在可接受范围之位。他要把外套还给季准,得到季准冷冷一句:“披着吧。”   陈慕取下外套的动作一顿, “你找我来什么事?”   “进屋说。”   季准冷的受不了,小幅度地跺了跺脚,然后伸手去拉陈慕。陈慕下意识地侧开了身,季准的手刚好从他的手背擦过,他蜷了蜷手指,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回来。虽然刚才只是短暂的接触了一下,季准还是能够感觉到陈慕的手比他暖。   季准转身从在前面,陈慕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等进了屋,季准让陈慕在沙发上坐一下,自己则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把一身的寒气冲掉。   裹着黑色浴袍出来的时候,季准看到陈慕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似在沉思,季准便绕到了陈慕的对面,水晶灯明亮的光线在陈慕垂下的眼睫镀上了一层光晕,季准愣了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陈慕在打盹。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看着陈慕略微疲倦的面容,季准有一瞬的后悔,什么事不能明早说。他不由放轻了动作,缓缓走到陈慕身旁坐下,在把陈慕脑袋拨到自己肩膀还是把陈慕抱回床上睡觉之间犹豫了几秒,季准伸手拍了拍陈慕的肩膀。   “嗯?”   陈慕勉强眯开一条缝。   看到季准,他瞬间清醒,坐直身体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现在太晚了。”季准故意打个哈欠:“睡一觉明早再说吧。”   陈慕:“……”   他大半夜被电话吵醒,从床上起来飞奔过来,结果就得到季准这么一句话,这是要让他白跑一趟么?   季准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睡我房间。”   “……”   季准才不管陈慕答不答应,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主卧。主卧门砰地一声阖上的同时,季准人已经甩掉拖鞋躺在了床上,扭头见陈慕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他凶巴巴地道:“愣在那里干嘛?睡觉啊。”   要不是记着季准电话里说的那些威胁话,陈慕根本不会留下来,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鞋,合衣躺在季准旁边。   “把灯关了。”   陈慕便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黑暗里,两人同时仰躺在床,俩眼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静默了片刻,季准先出了声:“我不想你跟裴之浅在一起。”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这些年陈慕谈过多少恋爱他不管,总之陈慕就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在一起。   陈慕沉默片刻,转身背对季准,反问道:“你都在电话里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觉得我还会跟裴之浅在一起吗?”   所以说,陈慕是真的跟裴之浅在一起么?   季准在黑暗里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底某一处传来让他难以忽视的钝痛,他悄悄蜷缩着身体,用手捂住心口,苦涩在嘴里蔓延,却故意用充满讽意的语气道:“这样最好。”   然后,他就听到陈慕用一种压抑的口吻道:“如果你想报复我,就冲我来,裴之浅是无辜的,我不希望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如果裴之浅因为他而星途尽毁,他良心会过意不去。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陈慕越是维护裴之浅,季准就越是生气,可是生气之余,那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底流窜到四肢百骸,他不得不抓紧被子,在黑暗中无声地喘息着。   陈慕没再开口,而是阖上眼,伴随着刚才剩余的那一丝睡意进入沉睡。   这一觉陈慕睡得不怎么安稳,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半睡半醒间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压住,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没睁开眼,只是伸手去抓,抓到一把毛茸茸的短发,他猛地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季准放大的黝黑的眼。   陈慕之所以能在季准身边睡觉,是因为他对季准很放心,以季准骄傲的性格,绝对不屑于做出强迫他的事,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季准居然趁他睡着压到他身上,衬衫的扣子还被解开了大半。   “你在干什么?”   寒星自陈慕眼里一闪而逝。   见陈慕神色讥讽,一副认定自己想对他做什么的表情,季准也不解释,反而朝陈慕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弧,“干什么,当然是干你。”   说罢,季准一手将陈慕的两手禁锢在头顶上方,一手迅速去扯陈慕的扣那啥子。也不知道季准到底有什么怪力,陈慕两只手还挣脱不了季准一只手,就想用腿把季准踢开,然而季准早有准备,让陈慕动弹不得。   眼看着衣服的那啥全被解开,怒火烧旺了陈慕的眼,他停止挣扎,用前所未有的冷酷目光直视着季准的眼:“如果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报复我,那你就想错了,我不会因为被你强迫就要死要活,只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你最好不要给我抓住把柄,不然我一定咬回来。”   早在陈慕离开他的那一刻,季准的心上就插了一把刀,陈慕的这些伤人的话对季准不起作用,他甚至俯下身将唇凑到陈慕嘴边,几乎贴着他的唇轻喃:“你要怎么咬回来?”   陈慕没说话,因为一说话两人的唇就会碰到一起。   季准才不会顾忌什么,直接缩短了唇与唇之间最后一丝距离,扎扎实实地亲了陈慕一口,“我让你在上那啥面好不好?你自己云那啥力”跟陈慕的每次交锋,季准他都不占上风,那他就要比陈慕更流氓,在气势上压陈慕一头。   “去你……唔……”   季准直接堵住了陈慕的唇。   在被陈慕咬破嘴唇的前一刻,季准及时撤开,对上陈慕那像在看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目光,季准故意扯开一道让人刺眼的笑容,手上动作继续。   然后,那笑容在看到陈慕月夜下的痣时突然僵住。   当季准从身上离开,陈慕以为季准改变了注意,却在看到季准手里拿的那条领带时面色一变。等季准扑上来,陈慕直接跟他缠斗在一起,陈慕打架不弱,只是没遇上季准力气这么大又不要命的人,最终还是被绑住了双手。   当什么被打开,即使心理素质稳如陈慕,还是忍不住浑身僵硬。   季准死死瞪着陈慕那里的那颗小痣,怕自己看错,还把床头的台灯移了过来。暖黄的灯光的照耀下,那颗黑痣不偏不倚,跟梦里看到的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那些梦……   某个离奇的念头划过季准的脑海,他怔忪地僵在原地,难道那些梦是真的?   察觉到季准停下了动作,陈慕只当他又在使什么把戏,正想继续讽刺季准两句,冷不丁看到季准忽然用一种难以言喻地表情看向自己,“你骗我。”   “什么?” 第88章 重新开始   对上陈慕警惕中带着疑惑的眼神, 季准神色复杂,看了陈慕良久,紧抿的薄唇终于微启:“还记得十年前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梦吗?”   陈慕一怔,随即沉默。   “我问的那些特征你都有,你当初却跟我说没有。”   季准自嘲一笑,把脸埋在陈慕的颈部,声音透着丝疲惫跟低哑:“为什么要骗我?”   所以季准把他绑起来,是想要证实他的猜测吗?   当初陈慕也有想过季准是不是梦到了前世, 这迫使他改变主意, 将计划提前。十年后重逢, 季准丝毫没有提起那些梦, 陈慕就以为季准之后没有再梦到什么,没想到现在季准会旧事重提。   陈慕不知道季准到底梦到了什么,前世季准厌恶他透顶, 如果季准想起他捅过李雨泽一刀, 不知道季准会不会对他展开报复。   在那一刹那, 很多念头从陈慕脑海中闪过,最后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沉着应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傻?”   季准笑的突兀,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陈慕的颈部,带来一阵麻痒的触感。陈慕将脖子往后移了一点,挣了挣胳膊,“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吗?”   季准静默了片刻, 帮陈慕把手上的领带解开,随即定定地看着陈慕,“别想转移话题,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   虽然那些猜想那么的匪夷所思,但季准是个忠于自己直觉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陈慕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为什么要录下录音寄给姚馨,为什么会在得知李雨泽过得很好时那么的怒不可遏,他想,他的那些困惑跟不解,肯定跟他做的那些梦有关联。   季准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能不能重活两世,可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会梦到从未经历的事情。   “或许我应该给你点提示。”季准定了定神,沉声道:“告诉我,你跟李雨泽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果然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季准的反常让人猜忌,陈慕默了默,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看到你捅了李雨泽一刀。”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的陈慕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黝黑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眸色。明明只有他重生,会什么季准会梦到前世,还有季准到底知道了多少?   陈慕不敢冒险。   “所以呢?”   压住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陈慕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镇定。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上一世不止李雨泽跟陈慕有过过节,他自己说不定也跟陈慕发生过什么,一想到他跟陈慕的相遇是由陈慕一手策划的,他自认为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一场阴谋,季准就忍不住浑身泛冷。   此时季准恨恨地瞪着身旁一脸无所谓的男人,事到如今,陈慕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陈慕骗的团团转,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毫不知情地被陈慕判了死刑。   季准发了狠,掰过陈慕的脸,逼陈慕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吧,陈慕,我告诉你,我们之间开始是你说了算,结束也是你说了算,这一次我说了算。”   说罢,他将唇凑到陈慕耳边,清冷低哑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一字一顿地灌入陈慕的耳膜,“除非你能给我一个不要我的理由,不然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放开你。”   如果一切的发生都是别有用心,那他早在喜欢上陈慕的那一刻就输了,现在他认输。   陈慕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演变成现在这样,在他看来,他跟季准早在十年前,不,应该在前世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季准想起了有关前世的部分记忆,等季准想起全部,事情是不是又要回归到起点。   他看着季准,又像是透过季准在看另一个人。   季准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固执地把陈慕拥入怀里,陈慕没有挣扎,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他也累了,缓缓闭上眼时,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叫你。”   陈慕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不去看季准的脸。   ***   陈慕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捞过手机的时候,发现身侧已经空了,厨房隐约传来做早餐的声音。陈慕扫了眼屏幕,电话是裴之浅打来的,他犹豫了一秒,接起电话:“喂?”   “起床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裴之浅略带笑意的声音。   “还没。”   想到季准对他说的警告,陈慕不知道该怎么跟裴之浅开口。   “我要去F国拍支男士香水广告,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裴之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动听,“陈慕,你说奇不奇怪,才刚跟你分开没多久,我忽然发现——”   陈慕:“发现什么?”   “我有点想你了。”   陈慕动了动唇,终究没提昨晚的事,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不经意抬头,发现季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门口,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陈慕下意识地想要结束通话,季准语气平平:“早餐做好了,起来吃吧。”   “嗯。”   等季准转身出去的时候,陈慕放低声音,跟电话里道:“裴之浅,我要准备起床上班了,路上小心。”   季准没走远,听到这话,他脚步一顿,然后才重新提步去了客厅。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洗漱完毕的陈慕来到了客厅。季准本来坐在一边看报纸,看到陈慕,他起身走到餐桌坐下,“不知道做的和不和你胃口,将就着吃吧。”   陈慕一扫桌上摆盘精致品种繁多的早餐,淡淡道:“挺丰盛的。”   之后两人各吃各的,谁都没有出声,偌大的餐厅只发出碗筷敲击的声音。吃完早餐,季准简单收拾了一下,提出要送陈慕去公司,陈慕拒绝,季准自顾自地把车开了出来,随即不由分说地把陈慕拉进了副驾驶座。   从后视镜里扫了眼闭目养神的陈慕,季准抿了抿唇,道:“以后我不会再支付李雨泽生活费。”   陈慕眼也没抬,“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我。”季准给不给李雨泽生活费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虽然不知道你针对他的原因,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季准忘不了陈慕绝望跳车的那一幕,每次想起那个画面,他就一阵后怕,心里就袭来让他不可抑制的疼痛,他想,如果真的是前世今生,他该庆幸,事情没有发展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听到这话,陈慕不由睁眼看向季准,他有些猜不透季准到底想做什么,照理说,季准想起李雨泽被他捅刀后,不应该这么平静地跟他相处。   季准道:“可能在我不知道的那个时空,我伤害过你,我代那个时候的我向你道歉,陈慕,对不起。”   “……”   “找个时间搬过来吧。”季准轻声道:“我认输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陈慕没说话。   他好不容易报了仇,摆脱前世的阴影重新开始,季准一句话就想把他重新拉回过去么?   “这是威胁吗?”如果季准想逼迫他回到他的身边,陈慕绝不会受他威胁。   季准一怔,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不,这是请求。”    第89章 帮我   季准相信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如果是前世今生的话,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如果他前世真的有做对不起陈慕的事,即使现在他不能感同身受,他还是愿意为那个时空的自己跟陈慕道歉。   哪怕他并不知道全部。   陈慕侧眸看着季准轮廓分明的清俊侧脸,这张脸跟前世没什么不同,他习惯把身边的季准当成前世的季准来看待,他总是在心底认定,季准会跟前世一样选择李雨泽而舍弃自己。   因而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后来的那个地步之前, 他要先下手为强, 把那些伤害统统还回去。事实证明, 他做到了。   “还能重新开始么?”   陈慕嘴角延展开一抹自嘲的弧度。   季准想要回答, 陈慕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垂眸道:“前世的你并不爱我。”   听到这话,季准一怔, 这是陈慕第一次跟他提起上一世。   “那段感情是我一厢情愿。”陈慕的语气极为平静, 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应该早点醒悟的,错的人是我。”   如果他跟季准没有开始, 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他早就应该看清自己,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机修工,居然妄想跟季氏集团的总裁在一起,呵,真是自不量力。   “陈慕——”   他不喜欢听陈慕这样说自己。   “你先别说话, 听我说。”   陈慕再次打断道:“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预谋的,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在为之后的分手的铺路了,李雨泽的下场也在我的预料之中,狠毒、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我,不过我不后悔,我想我们也不需要重新开始了。”   “李雨泽……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啊。”提起李雨泽,陈慕浓黑的眸底带着遮掩不住的轻蔑跟仇恨,“他太急切了,本来我都打算跟你分手了,只要他再等一会儿,他就能如愿以偿了,可他非要选择那么下作的方式。”   “他做了什么?”   季准状似在认真开车,心却因为陈慕的这番话而揪了起来。   陈慕看了眼窗外,淡淡道:“你开错路了。”照理说他们谈话这段时间早该到公司了。   季准是故意绕远路的,目的是想多跟陈慕在车里待一会儿,现在被陈慕当场指出,他也没觉得多尴尬,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路况上。等把陈慕送到腾飞后,季准默了默,道:“我收回昨晚说的那些话。”   “哪些话?”   陈慕解开安全带。   “我无意威胁你。”   季准转头深深地看了陈慕一眼,“虽然我对前世的记忆不多,但我不会认为现在的我是无辜的,裴之浅有追求你的机会,我不会再阻止,只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跟他公平竞争的机会。”   陈慕听了,不置可否。   到了公司,陈慕很快把季准抛到脑后,专心投入工作中,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雨泽端着午餐坐到了陈慕的对面,陈慕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轻柔的笑意,“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   李雨泽道:“还要多亏总裁的提携。”   陈慕微笑道:“私下里叫我名字就好。”   “好。”李雨泽舔了舔唇,轻声道:“陈慕。”   这段时间,李雨泽见到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陈慕,他强势、有魄力、对工作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李雨泽觉得自己对陈慕又有了心动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比以往来的更加强烈。   李雨泽觉得陈慕对自己是不同的,不然也不会提拔他成为公司财务部副经理。   想到这里,李雨泽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看向陈慕,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手里铃声突然响起。他默默闭上了嘴,看着陈慕抽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   “正在吃呢。”   “看来你不怎么忙啊,一天之内给我打了两通电话了,吃的什么,就吃了公司的工作餐……”   李雨泽装作认真的吃饭,眼光余光一直在看陈慕,不知道打电话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陈慕原本只能算温和的眼里溢满了浓浓的笑意,衬得眼角眉梢生动鲜活起来。   不知怎么的,李雨泽突然觉得有些食不知味,心底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闷闷的。   这通电话打了差不多一刻钟,李雨泽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支着耳朵听陈慕打电话,等到陈慕把电话收起,李雨泽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男朋友啊?”   陈慕重新拿起筷子,优雅又不失速度地进食,“不是,只是朋友。”   朋友?   李雨泽不信,跟陈慕重逢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慕脸上露出那么放松而愉悦的笑容。恐怕不是男朋友,那也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知己吧。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不能把陈慕拱手让给别人。   翌日——   陈慕起床稍微收拾了一下,先去了趟超市购买食材。今天是周六,他约了秦皓来家里吃饭,之前秦皓临时有事回家了一趟,昨天晚上才到a市。   买完菜到家,洗洗弄弄就到了十点。   门铃响起时,陈慕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门一开,李雨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陈慕一愣,随即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李雨泽提着一些礼品,礼貌地道:“没有打扰你吧?”   “你来的正好。”   陈慕道:“一会儿正好给你介绍个人。”说着,陈慕侧开身,让李雨泽进屋。   接过李雨泽递来的礼品时,陈慕客气了两句:“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不要买什么东西了。”   李雨泽轻轻点了点头,不无得意地想,他就说嘛,陈慕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为他着想.   “你随便坐,我去做饭,今天我要好好给你露一手。”   说完这话,陈慕就要进厨房,李雨泽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吧。”   陈慕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推辞,笑着道:“好啊。”   李雨泽习惯做西餐,插不上手,就替陈慕打下手,空气里飘荡着饭菜馥郁的香味,李雨泽恭维道:“味道好香啊。”   “很小就学会做菜了。”   陈慕随口道了一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李雨泽张嘴咬住,还没尝出味道就连连点头,“好吃。”他饮食比较清淡,不怎么喜欢吃红烧肉,哪怕做的再好吃他都嫌腻,当然这种情况他不可能说不喜欢吃,反而还似真似假的暗示道:“做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   陈慕笑了笑,没接话,继续忙炒菜。   李雨泽在一旁看着,不想让这个话题略过,迟疑了一会儿,道:“陈慕,你对我有没有——”   叮咚。   突来的门铃声打断了李雨泽的声音,陈慕道:“帮我开一下门。”   “哦,好。”   李雨泽暗自责怪对方来的真不是时候,转身去开了门。   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陈慕的家里,秦皓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门牌号,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走错房子了。   “你好。”   李雨泽冲秦皓点了点头,“是陈慕的朋友吧?进来坐。”   秦皓闻言,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蹙。   即使李雨泽长相斯文秀气,笑容和善,可那一副男主人的架势是怎么回事?难道陈慕瞒着他交了新的男朋友?   秦皓满腹狐疑,礼貌地跟李雨泽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屋。听到厨房传来的炒菜声,他直接越过客厅走了过去。   陈慕抽空看了眼门口,看到秦皓,他笑眯眯地道:“来啦。”   秦皓道:“原来你今天不只请我一个人吃饭啊。”   知道秦皓指的什么,陈慕解释道:“公司新招的职员,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秦皓闻言,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陈慕开了两瓶啤酒,给秦皓跟李雨泽各倒了一杯,道:“雨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秦皓,是我大学的好友,也是腾飞集团的副总兼财务总监,算是你的直属上司。”   随即跟秦皓道:“这位是李雨泽,是我高中时的好友,他的能力我很看好,前不久我刚招他为公司财务副总监。”   秦皓愣了一愣,以他对陈慕的了解,陈慕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空降一个熟人到公司,他有些不理解陈慕的用意,不过凭借着多年的默契,秦皓相信陈慕这样做有他自己的想法,便没有多问,拿起酒杯,跟李雨泽道:“你好。”   “你好。”   李雨泽微笑。   秦皓很能调动气氛,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饭毕,李雨泽为了表现自己,主动负责洗碗,陈慕推辞了一下就让李雨泽洗了。秦皓给了陈慕递了一个眼神,陈慕会意,两人来到书房。   门一关上,秦皓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发问:“你跟这个李雨泽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一向公私分明吗?财务部副总监,这个职位多少人想上,我很好奇他的能力到底有多突出?”   “别激动。”   把手搭在秦皓的肩膀,陈慕道:“李雨泽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的。”   “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透露。”   陈慕斟酌着词汇,缓缓道:“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他们关系好,不仅仅是因为同学情谊,有一次发生街头暴乱,他跟陈慕就在附近,要不是陈慕一脚踢飞歹徒手里的刀,今天他就没有命站在这里了。   因而无论陈慕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得到秦皓的承诺,陈慕微微笑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陈慕将唇凑到秦皓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皓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等陈慕说完,秦皓挑眉,“你确定?”   “当然。”   “好,我会帮你。”   既然陈慕这么相信他,他当然会尽全力帮他,至于李雨泽,他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第90章 绑架   陈慕从人才市场中心出来的时候, 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阳光还是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里渗了出来,刺的眼睛发酸。   不久前,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两家修车厂倒闭了,他从小有所成又变回了一贫如洗,还欠着底下员工工资,好在他平时为人不错, 他的员工并没有为难他, 但钱还是一定要还的。   刚才投了几份简历, 招聘人员都说让他回去等通知, 陈慕知道应该是没面试上,也是,他只有高中学历, 除了出卖苦力又能干什么呢。   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笑, 陈慕迈开步子, 打算再去职介所看看,那里应该有适合他的工作。   电话铃响的时候, 陈慕刚跟中介老板谈好明早去厂里面试,他看了手机屏幕一眼, 没有接电话。中介老板以为是其他中介打电话给他,就跟陈慕说他们这里性价比最高,能给他安排轻松的岗位,陈慕笑笑, 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后离开了这里。   打电话的那个人很有毅力,电话响了断断了响,陈慕拧紧眉心,接通电话,语气不算好听:“季准,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季准顿了顿,轻声道:“陈慕,你很久没有回来了。”   陈慕扯开一抹笑,笑容嘲讽意味十足:“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要回去。”   “我没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   也许是天气燥热的原因,陈慕心情也跟着暴躁起来,他抹了一把汗,道:“我对你来说不是一条赶也赶不走的哈巴狗么,现在这条狗主动滚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你……都听到了?”   季准的声音低了一些。   陈慕:“是啊,我都听到了。”真没想到,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在季准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电话里季准的声音似乎有点困惑,“你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   为什么?   季准居然还敢问他为什么?   陈慕冷笑,“因为我不想再做狗,我想做人。”   他不想再跟季准聊这些废话,正想挂电话,前方不远处发生的一幕让他忽地顿住。季准还在电话跟他说话,他很少这么有耐心,“我没有把你当狗,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话,那我跟你道歉,如果你觉得不解气,你可以骂回来,哈巴狗、癞皮狗都可以。”   陈慕紧紧盯着眼前的那一幕。   他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路旁,从车上下来的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那个疤脸男企图拉一个路人上车,那个路人拼命挣扎,嘴里不断喊着救命。   陈慕却没有动作。   因为他认出那个路人,正是李雨泽。   电话那头的季准没有得到回应,以为陈慕还没消气,便软下性子哄道:“以前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很冷清,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饱饭,陈慕,回来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陈慕没说话。   挣扎无果的李雨泽,看到陈慕,眼里闪过希望的神色,急切地冲陈慕大喊:“陈慕,救救我,救救我。”一旁的歹徒一脸漠然望了眼陈慕的方向,有些不耐,直接往李雨泽的脖子劈了个手刀,李雨泽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此时路上没什么行人,没人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陈慕只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挡在他跟季准之间的绊脚石就没有了,有那么一刹,陈慕脑海里闪过这个阴暗的念头。   “陈慕,我想跟你好好过,真的。”   季准轻若呢喃的话语从电话里响起,陈慕猛地一闭眼,终究没能扔掉自己的良心,在歹徒上车的前一秒从身后叫住他:“站住。”   “陈慕,你在跟谁说话?”   “遇到了麻烦,回头再说。”   甩下这话,陈慕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兜里一收,身手矫健地避过对方的攻击,直接往人脸上挥了一拳。   刀疤男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今天还就要多管闲事了。”   陈慕扯了扯嘴角,再次交手的时候,陈慕知道自己轻敌了,对方是个练家子,好在陈慕的身手是从一次次打架中练出来的,对方也奈何不了他。   两人缠斗在一起,彼此身上都挂了彩,后来刀疤男忽地对身后使了个眼色,陈慕心中警铃大作,想要躲闪,刀疤男却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肩,不让他转身。当一条湿毛巾从伸手袭来,捂上他的口鼻时,陈慕用力挣扎,一拳拳打到刀疤男的背上,企图甩开对方的钳制,却还是被迫吸进了特殊的气体。   陷入黑暗前,他看到本应该昏迷的李雨泽冲他露出一抹诡笑。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慕发现自己四肢被绑,眼睛被黑布蒙着,他试图挣扎,一旁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别白费劲了。”   陈慕认出了对方的声音,竭力维持镇定,“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雨泽嗤笑了一声,笑声没有以往的柔和清浅,反而刺耳非常:“你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跟季准在一起。”   “我跟季准已经分手了。”   李雨泽冷眼看着倒在地上毫无抵抗力的男人,这个男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没有学历,没有家世,没有工作,性格桀骜没他温柔,为什么季准在谈起陈慕时,脸上的表情温柔又骄傲,就好像他喜欢的人很优秀,想要让全世界知道一样。   明明只是一个混混而已。   这么想着,李雨泽蹲在陈慕面前,一把抽走了蒙住陈慕眼睛的黑布。   突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眼,陈慕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对上李雨泽夹杂着嫉妒与恨意的眸色,陈慕顿了顿,冷静道:“我不会跟你抢季准,而且我刚才还试图救你,虽然你不需要,但我希望你不要冲动,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   当李雨泽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回头,再说现在也回不了头了,万一陈慕把事情告诉季准,他跟季准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靠在废弃货架上的刀疤男有些不耐,“到底还打不打电话了?我要的是钱,越快越好。”   “知道了。”   李雨泽提高嗓音应了一声,然后跟陈慕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自量力,招惹我喜欢的人。”   说完,李雨泽扶着膝盖起身,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季准电话时,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刀疤男骂骂咧咧道:“操,你到底行不行啊?”   李雨泽道:“用你手机打,我报号码。”   刀疤男拨打了李雨泽给的号码,没响几声,那头直接挂断了,他就发了条短信,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刀疤男取下嘴里叼着的烟蒂,扔在地上,一脚碾灭了火星,接起电话后他恶意地笑着:“喂?是季准吗?你喜欢的男人现在在我手里,想救他的话,就带上五百万来找我,地址就是短信上写的,记住,不要叫警察,不然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想听他声音啊。”   刀疤男一脸邪气,“你刚才居然敢挂我电话,作为惩罚,我偏不按你说的去做,信不信随你。”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李雨泽蹙眉,“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话,万一他不信呢?”   “不,他信了。”    第91章 救人   李雨泽不明白刀疤男为什么说的这么笃定。   刀疤男本名赵觉, 长相浓眉大眼,如果忽略从左眼角到左边嘴角的那道狰狞的刀疤的话,他称得上是英俊的。赵觉是李雨泽在国外的初中同学,初一那年涉嫌奸杀老师进去了,因为是未成年,关了几年就出来了。   一个月前,两人在街头偶遇,还是赵觉先认出了他, 并问他有没有钱。李雨泽跟赵觉虽然曾经是同学, 但面对一个杀人犯还是有些发憷, 刚好他希望陈慕消失, 就跟赵觉做了交易。   只要赵觉能帮他除掉陈慕,李雨泽愿意给他钱。   当然他家早就破了产,这笔钱他肯定拿不出来, 问姚远良要的话, 姚远良肯定会追问原因, 因而李雨泽想到了季准。季准得知自己被绑架,肯定会想办法救他的。   此时李雨泽不敢提出异议, 拧着眉头走到陈慕面前,用力往陈慕肚子上踹了一脚。   “唔!”   冷汗瞬间从陈慕脏污的额头沁出, 他忽然意识到,李雨泽不会放过他。他只是喜欢上了季准,没想到居然要赔上一条命。疼痛席卷全身的那一刹那,陈慕想起了白美兰, 那个被丈夫抛弃,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女人,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即使多么不愿跟李雨泽低头,陈慕还是忍着疼痛,哀求道:“我真的……已经跟季准分手了,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不需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   “我当然知道。”盯着陈慕的眼里带着刻骨的恨和不甘,李雨泽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的出现,我跟季准早就在一起了。”   他喜欢了季准那么多年,为了维持在季准心中美好的印象,成为配得上季准的人,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被姚远良糟蹋,好不容易从国外镀金回来,季准却跟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甘心。   不过没关系,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意,李雨泽略带神经质的笑道:“只要你消失了,季准就会跟我在一起。”   眼见着李雨泽原本温和缱绻的眼底染上了疯狂的神色,陈慕忽地明白对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现在谁都靠不住,他只能自救,可他全身被麻绳绑住,绳子系得很紧,死死地勒紧肉里,他稍微一动,绳子就嵌得更紧。   “李雨泽,你这是犯罪!”   陈慕猛地抬眼,漆黑的眸底陡然凌厉狠绝的眸色,李雨泽被他盯得犯怵,跟赵觉使了个眼色,赵觉便随手扯了条分不清本来颜色的毛巾塞到陈慕嘴里,然后粗鲁地把陈慕拖到后面的隔间。说是隔间,其实就是各种废弃的货箱堆砌在一起,隔出来的一个空间,赵觉把陈慕绑到了方型的梁柱上。对上陈慕嘲弄的神色,赵觉一顿,毫不留情地抽了陈慕一巴掌,“别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陈慕被这一巴掌甩的侧过了脸,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很痛,更多的却是强烈的愤怒跟恨意,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一直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垂眼盯着脚面,陈慕想,如果他侥幸不死,他绝对要他们生不如死。   赵觉做事比较谨慎,使劲把露在外面的毛巾往陈慕喉咙里按,然后用胶布封住,确定陈慕发不出声音后,他才重新回到外面。   “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李雨泽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透过那细微的缝隙,陈慕看到赵觉把李雨泽绑在了椅子上,然后蒙上李雨泽的眼睛,并用黑色塑料袋套头,营造出绑匪不想被看到脸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后,赵觉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慕的目光,赵觉偏过头,透过袅袅的烟雾朝陈慕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隔着旧货箱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勾起嘴角,眸底闪过狂热的兴奋感。   他忘不了当初奸杀那个趾高气昂的,看不起他的女老师时,对方脸上闪过的惊恐绝望的目光,光是想想,他浑身上下的血液就全部沸腾起来了。   杀人是会上瘾的,希望陈慕一会儿的表现不要让他失望。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赵觉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季准略带惶急的声音:“钱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放在了路口的垃圾箱里了,我一次性带不过来五百万现金,剩余的钱我可以现在就打到你账户里。”   “你带了多少?”   “一百万。”季准第一次失了冷静,急急问:“我要的人呢?”   赵觉看了眼李雨泽,道:“你先回去,半小时后给我发个定位,顺便把钱打到我发给你的账户里,等我拿到钱了,我会把你要人的交给你。”   “好。”事到如今,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季准深吸了口气,道:“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季总还真是个痴情种。”赵觉哼笑了一声,眉眼愈发的冷酷迫人,“别浪费时间了,现在马上按我说的去做,”   望了眼前方空无一人的废墟,季准咬了咬牙,弯腰进了车,按照原路返回,过程中他一直在看时间,每多等一秒心里就多受一分煎熬。陈慕的手机关机了,他怎么也打不通,如果当时他能在电话里叫住陈慕,让陈慕回来就好了。   这一刻,季准无比痛恨自己,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陈慕会身陷险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不知道陈慕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只是想想,他就恨不得替陈慕承受这一切。   季准,你真该死,为什么要跟陈慕置气,早点和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如果当初陈慕跟他提分手,他放下自尊努力挽留,更早之前,如果他不要那么口不对心,明明白白跟陈慕说自己喜欢他,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季准陷入浓浓的懊悔中,等待时间的流逝,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他第一时间把剩下的钱给赵觉转去,紧接着打通赵觉的电话,电话里,赵觉笑得古怪:“钱我已经收到了,地址也已经发给你了,不要太感激我。”   “你最好期待陈慕没有事,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陈慕?”   电话那头的赵觉微愣。他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不过没关系,反正钱已经到手了,只要一会儿毁尸灭迹就行了。   季准掐了电话,不要命地开车往回赶,等到了赵觉说的那个废弃的工厂,季准推开破旧的布满蜘蛛网的铁门,一间间往里找,最终在最里面的一间找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几乎是飞奔了过去,绕到对方身后,帮对方解麻绳,嘴里不断轻声安抚道:“别怕,我来救你了。”麻绳捆得不算紧,他没花多少时间就解开了,然后他绕到前面,拉开头套,当那张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脸印入他的眼里时,季准一愣,喃喃:“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李雨泽一把抱住了季准,激动不已地道:“季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季准拉开李雨泽的手,即使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只有你一个吗?”   李雨泽眸光一闪,再次搂上季准的腰,“说什么呢,当然只有我了。”目光却越过季准的肩膀,落到那些废弃箱上,以胜利者的姿态。   陈慕看到了李雨泽眼里的示威跟得意,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摆在眼前,即使对方不是来救他的,陈慕还是希望季准能看到他。   然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祈求季准能回头看他一眼。也许真有心灵感应存在,季准忽地回过头,李雨泽见状,捧过季准的脸,脚尖一点,印上了季准的唇。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陈慕闭上眼,不想去看眼前让他恶心的一幕。   季准面露不悦地推开李雨泽,伸手去擦唇上的印记,那避之不及的嫌恶模样让李雨泽心头一痛,随即满不在乎地挽住季准的胳膊。   察觉到季准想把手抽离,李雨泽稍微用了点力,阻止道:“就这一次。”   季准只当李雨泽还在害怕,就没挣脱,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陈慕没事,他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陈慕电话打不通,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故意关机的?   耳边传来李雨泽的声音:“季准,我们走吧,我怕那个人再回来。”   季准回过神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转身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远离陈慕的世界。季准不知道,当阳光满溢,倾洒在他的周身时,他爱的那个男人正陷入黑暗的深渊。   他还在心心念念着怎么把出走的爱人哄回来,想着他跟陈慕的以后,却不知道,在他带着李雨泽转身的一瞬,他跟陈慕就没有以后了。 第92章 难堪   晚上, 秦皓跟李雨泽在陈慕家留宿。   陈慕生活作息良好,早早就回房睡了,秦皓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睡了一上午,这会儿什么睡意,就窝在客厅看综艺。   李雨泽出来喝水的时候,看到秦皓还没睡, 便端着一次性水杯走了过去, “还没睡啊?”人家毕竟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他一个新人, 工作上肯定有很多做的不够好的地方,讨好上司还是必要的。   秦皓嗯了一声,目光从电视上移开, 似笑非笑地瞟了李雨泽一眼。这一眼跟白天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同, 李雨泽不自在地站在一侧,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怎么了?”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学历是李雨泽的不可触碰的痛, 对方居然直白地问了出来,纸杯在李雨泽手里有些变形, 秦皓看了眼纸杯,“怎么,不方便说?”   李雨泽心底有些难看,这个直属上司一来就给他下马威, 显然并不满意他这个财富部副总监,他默了默,抬头直视秦皓,道:“不,这没什么不方面说的,我以前在m大读书,后来因为受伤住院,耽误了学业,再加上家里的原因,就退学了。”   当时他不能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又不能报复害他的姚馨,这种痛苦跟煎熬摧毁了他一直以来的自信跟骄傲,他怎么可能有心思继续回去上学。   “那是个世界知名的学府呢。”   秦皓屈指摩擦了下鼻尖,低头沉吟了片刻,问:“你不后悔?”   “实话说,我后悔了。”   当然后悔,后来只能窝在一家培训机构当幼师时,他无比后悔当时没有再坚持一下,别人异样的眼神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呢。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秦皓又问:“那你之后在哪家公司工作过?有过哪些工作经验?”   秦皓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刻,李雨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喝了口水,诚实道:“我在一家培训机构当幼师。   “幼师啊。”秦皓轻笑了一下,这笑容在李雨泽看来就是对他的嘲笑,“陈慕说你很有能力,我看也就一般吧。”   说一般,还是客气的说法。   李雨泽难堪地咬了咬下唇,“我会努力的。”   “就算你再努力,以你的资质也够不上副总监的职位。”秦皓长得浓眉大眼,五官轮廓精致而立体,这一笑,深邃的眉眼间萦绕着几丝玩味跟嘲弄,“看来,陈慕对你真的非常器重啊。”   李雨泽硬着头皮道:“我很……感谢陈慕的提拔,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他。”   “感谢他?”秦皓蔑笑了一下,在李雨泽一脸愕然的目光下,将后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环于胸前,“看来有些事你并不清楚啊。”   “什……什么?”   秦皓道:“我知道的事情比想象中来的多,你知道姚馨为什么会知道你喜欢她儿子的?   “……”   秦皓居然知道他受伤的经过,难道是陈慕告诉他的?   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秦皓呵地笑出声:“既然陈慕没有告诉你,我也不方面多说什么。”   陈慕?难道那件事跟陈慕有关?   李雨泽脸上惊疑不定,顾不得秦皓是他的上司,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我只能说,你受伤那件事跟陈慕有关。”   “不会的。”李雨泽一脸空白的摇了摇头,完全不相信陈慕会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雨泽猛地抬眼,紧紧盯着秦皓,“你跟陈慕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挑拨离间。”   “为什么啊?”   秦皓兀自笑道:“当初创立腾飞,我出了不少力,不管是人脉还是资金,结果公司上市后,我只能屈居副总裁,你说我能甘心吗?”   没想到秦皓看似义气的背后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李雨泽沉默良久,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话告诉陈慕?”   “陈慕不会信的,而且——”   顿了顿,秦皓笃定道:“我相信你以后会跟我合作。”   李雨泽想否认,却说不出话来,   秦皓微笑道:“我想你也很好奇当年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我想,姚馨应该就是谜团的突破口。”说罢,他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道:“我要回房间休息了,好梦。”   等秦皓离开客厅,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李雨泽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他站在原地,像一座木雕,久久,他才把杯里剩下的水喝完,捏瘪了手里的纸杯,扔进手边的垃圾桶。   如果真如秦皓话里暗示的那样,当年那件事,是陈慕在背后搞鬼的话,那陈慕提拔他,说不定也是一场阴谋。   看来,他有必要去见一见姚馨了。   回到房间后,秦皓给陈慕发了条短信,上面写鱼饵已经撒下了,只等鱼儿上钩了。陈慕躺床上,指腹缓缓摩擦着那条短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李雨泽得知真相后的表情了,想必一定会很精彩。   翌日——   某高尔夫球场,陈慕接到了裴之浅的电话,原来裴之浅提前回来了,媒体跟粉丝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把裴之浅的保姆车围的水泄不通。   陈慕忍笑,道:“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接你。”   电话里裴之浅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无奈,“目前也只能这样了。”顿了顿,他又笑着道:“刚好可以让你来我家坐坐。”   “这句话有歧义啊。”   裴之浅一愣,随即忍不住畅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当然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   两人在电话里开了两句玩笑,挂断电话时,李雨泽的声音在一旁幽幽传来:“要走?”   陈慕点头,把高尔夫球杆交给身边的球童,然后走过去拍了拍秦皓的肩,“我要去机场接一个朋友,先走一步。”   秦皓好奇,“哪个朋友啊?”陈慕的朋友他大多都认识。   “裴之浅。”   “居然是他。”秦皓脸上瞬间洋溢着兴奋的神采,肩膀拱了下陈慕的肩膀,一脸八卦道:“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怎么想到让你去接,有情况哦。”   陈慕神色淡定,“八字还没一撇。”   秦皓眼睛一亮,“也就是说,你跟裴之浅真有可能旧情复燃喽?”   陈慕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雨泽就拜托你照顾了,一会儿记得安全把他送到家。”   越过陈慕的肩看了眼不远处的李雨泽,秦皓笑容淡了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对上秦皓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李雨泽抿了抿唇,不无讽刺地想,秦皓演技还真是高呢,完全没有任何的破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关系很铁的好朋友,谁能想到秦皓皮囊下藏着的野心呢。   跟两人道别后,陈慕就直奔机场,成功跟裴之浅会和。   顺利摆脱媒体记着还有粉丝的追堵,裴之浅长舒一口气,低头掐了掐眉心,声音如水一样温柔带笑:“我一通电话把你叫过来,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我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忙了。”   全年无休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裴之浅点点头,然后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带了瓶男士香水。”   “谢了。”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陈慕:“嗯?”   拍完广告一刻不停就飞了回来,裴之浅这会儿其实很累,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眯眯地道:“约会啊。”   “我是没问题。”   陈慕道:“不过你不怕被人认出来?”   “这是个问题。”   裴之浅状似烦恼地皱着眉头。   陈慕笑着摇摇头,脑海里不经意想起季准当初的威胁,虽然事后季准说收回那些话,但陈慕不能确定季准是不是真能说到做到。   见陈慕眉头紧锁,裴之浅不由问:“怎么了?”   陈慕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季准是我的初恋。”   “嗯。”   “当初是我甩的他,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还要追求我吗?”   “那有什么。”裴之浅不以为意,“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只手遮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这些年也挣了些养老钱,大不了退圈好了。”   没想到裴之浅会轻而易举说出“退圈”二字,就跟聊天气聊吃饭那么随意,陈慕怔了怔,笑着道:“真巧,我也挣了不少养老钱。”   两人聊天轻松而惬意,不多时车子就拐入了私人小区,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在这样好的地段买一套房至少要八位数。   把车停在车库,出来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个有点眼熟的男子,只见对方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打扮休闲,手里牵着条金毛犬,那条金毛看到陈慕,冲陈慕汪汪叫着。   “裴之浅,真巧啊。”   男子跟裴之浅打了声招呼,目光却略带探究地落到了陈慕身上。   裴之浅淡淡点头,道:“遛狗啊。”   “嗯。”   男子身边的金毛乖巧地冲着裴之浅摇尾巴。   陈慕观察了对方片刻,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子一愣,勉强挤出笑容:“陈总忘啦,上次在金熊奖后台,我还跟你打过招呼的。”   听他这么一提,陈慕有了点印象,那时候后台灯光有点暗,再加上对方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身上脂粉味很重,远没有现在的清爽白净。陈慕在记忆里搜索着对方的名字,不确定地道:“徐俊彦?”   “是我。”   徐俊彦咧嘴一笑。   一旁的裴之浅忽然出声:“要不要上楼去坐坐?”   “不……不用了。”徐俊彦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跟陈总了。”说罢,徐俊彦牵着狗离开了这里,背影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   第93章 打击   “我们走吧。”   等徐俊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裴之浅轻声道。   陈慕微笑着点头。   进了屋,裴之浅让陈慕随便坐,自己则去一边接了个经理人打来的电话。陈慕打量着屋内的布置,房间偏工业风,干净利落,不见一丝杂乱,很符合裴之浅给他的感觉。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裴之浅打完电话, 将泡好的咖啡端放在陈慕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顺势在陈慕的对面坐下, 两手交握置于膝盖, 含笑问道:“在看什么呢?”   陈慕将目光从客厅的照片墙上抽回来,感叹道:“你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照片墙上有裴之浅学潜水的照片,也有学开直升飞机的的照片, 当然更多的是世界各地美丽的风景照。   裴之浅扫了眼照片墙, “不拍戏的时候我会给自己一段时间充电。”一顿, 他开玩笑道:“万一以后没戏拍了,还能转行干别的, 不至于失业。”   陈慕笑了。   两人随意地聊天,裴之浅学识渊博, 很会找话题,总能聊起陈慕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后来陈慕看裴之浅虽然带着笑,面色却难掩疲惫, 期间数次侧过头打哈欠,陈慕就想起身告辞。   “等一下。”   裴之浅叫住了他,斟酌着词汇道:“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见裴之浅表情认真,陈慕不由重新坐了下来,“你说。”   “跟你分开的七年,我谈过三段恋爱。”   陈慕点头,“嗯。”他觉得很正常,他自己也谈过好几段恋爱。   “两段都是跟圈外人,最后一段是跟圈内人,结束在两年前。”   陈慕想了想,问:“你说的那个圈内人,是徐俊彦吗?”他忘不了徐俊彦那个落寞的眼神。   “是的。”裴之浅无意隐瞒,“他是跟我一个唱歌组合出道的,组合解散一年后,他跟我表白了。”   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在陈慕之后,他谈的三段感情都是对方爱他比较多,尤其是前两段,都是某个领域的青年才俊,论能力论财力不输陈慕,符合他心目中对优秀的另一半的定位,但优秀的人内心往往都很骄傲,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喜欢他们,再加上他要拍戏,聚少离多,最终和平分了手。   后来,暗恋他很久的徐俊彦哭着跟他表白,说不介意他心里有别人,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经历过前面两段失败的恋爱,裴之浅回过头来看对他一往情深的徐俊彦,有那么一刻,觉得哭的面容扭曲的徐俊彦很可爱,于是就这么鬼迷心窍答应了对方的告白。   虽然徐俊彦不是他的理想型,但确实对他很好,近乎自我牺牲式的奉献,这种爱其实会给人压力跟负担,裴之浅也尽自己所能帮徐俊彦,替徐俊彦找关系拉资源。   只可惜徐俊彦资质有限,情商又低,最终只能渐渐被观众遗忘。   如果仅仅是这样,裴之浅不会跟他分手,但徐俊彦太自卑了,怕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为了能追上他的脚步,徐俊彦铤而走险爬上了星辰娱乐高层的床,顺利拿到了当年某ip剧男一号。那部剧收视率很好,徐俊彦凭借着好人设红了一阵子,可惜后续资源还有演技都跟不上,颜值又不能打,也就在圈里昙花一现而已。   裴之浅就是在徐俊彦最红的那段时间跟他提了分手。裴之浅是有感情洁癖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恋人为了名气地位出卖自己的身体,也许潜规则那一套在圈内司空见惯,但在裴之浅这里是行不通的。   为了给徐俊彦保留最后一丝颜面,裴之浅没有跟陈慕说为什么分手,只说是性格不合,陈慕比较尊重个人隐私,裴之浅既然不愿多说,他就不会多问。   从裴之浅那儿离开,陈慕去车库提车时,发现徐俊彦还没走,一人一狗站在不远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到某层楼的窗户上。   陈慕顿了顿,把打开到一半的车门关上,提步朝徐俊彦的方向走去。那条金毛警觉,不掩敌意地冲陈慕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徐俊彦收回视线,跟着把目光落到陈慕身上,看到陈慕,他眼里划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想到陈慕这么快就从裴之浅家出来了。   当然惊讶只是一瞬,等陈慕走到他跟前,他已经堆起了满脸的笑,“陈总好。”   “你好。”   陈慕认真打量着对方,其实徐俊彦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可能不算出众,但在普通人当中绝对算得上是帅哥了,   似乎是想说什么,徐俊彦欲言又止地看着陈慕,陈慕见状,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徐俊彦犹豫了一下,问:“你跟裴之浅,你们——”   陈慕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好回避的,道:“我跟裴之浅目前正处于相互了解的阶段。”   这个回答稍显含蓄,刚好能验证徐俊彦心里的猜测,不管是长相还是事业,陈慕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完全配得上裴之浅,如果换做是别人,徐俊彦可能还会嫉妒,但他跟陈慕的差距实在太大,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徐俊彦扯了扯嘴角,本想说声恭喜,但面部肌肉太过僵硬,露出的笑比哭还难看。陈慕沉默了片刻,道:“裴之浅跟我说了你们的关系。”   徐俊彦闻言,愣了一愣,握着狗链的手紧了一紧,“他……是怎么说的?”   陈慕:“你们曾经交往过。”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啊。”徐俊彦低头喃喃了一句,随即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   徐俊彦神色恳切,“他是大明星,公众形象很重要,我希望你们交往的事能够对外保密。”   听到这话,陈慕语气颇为玩味:“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的?”   徐俊彦一时语塞。   陈慕不会去关注裴之浅有过多少任前男友,就像裴之浅不会过问他交过多少男朋友一样,因为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徐俊彦虽然是裴之浅的前男友,但对陈慕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公布还是保密,我想这些话应该由裴之浅亲自来跟我说。”   徐俊彦主动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一顿,他又急急道:“可同性恋始终是不被主流所认同边缘群体,如果裴之浅公开出柜,势必会对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不想看到他为此受到公众异样的目光。”   陈慕能理解徐俊彦的想法,但是——   “我始终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而是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对方身上。”能用轻松的口吻说出大不了就退圈转行这种话的人,绝对不会害怕因为公布性取向而流失大批粉丝。   徐俊彦闻言,沉默不语。   陈慕笑着跟他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陈慕没再看徐俊彦一眼,驱车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陈慕走后,李雨泽没有在高尔夫球场待多久,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李雨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出当年的真相。   当初他被姚馨推下楼梯致残后,姚馨曾经来医院看过他,并跟他道歉。那时候他因为身体残疾成天陷入痛苦自厌之中,哪里有心思去想姚馨为什么会知道他喜欢季准的。漫长的复健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真正出院已经是一年后了,从季准口中,他得知姚馨搬出了季家主宅,独自住在郊外的一栋别墅,洗去铅华,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曾经去看望过姚馨几次,只是面对害他致残的人,他始终无法做到心无芥蒂,要不是姚馨是季准的母亲,季姚两家他都得罪不起,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此时,驻足在红砖绿瓦的乡野别墅前,李雨泽满眼阴郁,良久,他才上前两步按响了门铃。   叮咚。   门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李雨泽不得不想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请问你找谁?”   李雨泽转过身,就看到姚馨提着菜篮子,打扮朴素,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两人多年没见,姚馨刚开始没认出李雨泽很正常,等眼里的疑惑消散,姚馨道:“是雨泽啊,好久不见了。”   “伯母好。”   李雨泽脸上堆满客套的笑。   “进来坐。”   姚馨上前开了门,然后邀请李雨泽进屋。   “好的伯母。”   李雨泽笑眯眯地跟着姚馨进了屋,然后主动帮姚馨把菜篮子提进了厨房。   左腿走路跛的挺明显的,想不注意到都难,姚馨沉默片刻,“你的腿——”   “季准最近帮我找了个很有名的医生,医生说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治好我的腿,伯母您就别担心了。”敛下眸中的恨,李雨泽继续微笑道:“我帮伯母洗菜吧。”   姚馨面色复杂,终是点了点头。   之后李雨泽有意无意提起当年的事,姚馨不笨,知道多年没见的李雨泽上门来肯定是有事问她,索性就挑明了话题,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既然伯母这么敞快,我也就直说了。”   李雨泽收起笑,问:“我想知道,伯母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季准的。”   “……”   姚馨曾经答应过季准,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都不要提起,现在李雨泽忽然跑来追问她,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出姚馨有事隐瞒,李雨泽继续道:“伯母,我知道您不是故意要把我推下楼梯的,你也是爱子心切,我们都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我真的不甘心,伯母,求求您了,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吧。”   “对不起。”   事实上,姚馨到现在对录下那段录音的人的身份还是一无所知。   “我不要听您说对不起,我们都没有错。”李雨泽一脸迫切,哀求道:“您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性取向,知道我对季准的感情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禁不住李雨泽的苦苦哀求,而且姚馨对李雨泽本身就有愧,最终她还是跟李雨泽交代了那段录音。李雨泽仔细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心却越来越沉,直到坠入深渊。   他知道,姚馨说的那段录音就是发生在医院的谈话,当时病房就只有三个人,除去他只剩下陈慕跟季准两人,但录音明显经过剪辑,故意让人觉得他跟季准是一对,这里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陈慕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陈慕呢?   为什么会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却在背后插刀的陈慕呢?   那一刻,李雨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真的是陈慕干的,那动机呢?还有陈慕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把他扶上财务部副总监的位置?难道这又是一个坑,等着他往下跳?   李雨泽不敢细想下去。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是说,说喜欢他是假,约定一起出国留学也是假,甚至说为了报复他跟季准在一起也是假?   李雨泽什么都分不清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姚馨晾了晾手上的水珠,小跑过去开门,李雨泽浑浑噩噩地跟在姚馨身后,当门被打开,对上季准那双如寒星般冷漠的双眸时,他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季准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94章 中计   李雨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季准似乎对他有什么误会,以往每个月都会准时把钱打到他的账户上,从不例外,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收到季准的汇款。   此时对上季准凉薄的眸色,李雨泽窒了一窒,垂下眼,“我来看看——”   姚馨替他解围道:“是我请雨泽来吃饭的。”   季准嗯了一声,提着礼品进了屋, 姚馨想伸手接过, 季准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即使过了那么多年, 姚馨性格变好了, 母子两人之间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隔阂还是没有散去。   姚馨眸色一黯,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李雨泽要跟过去帮忙, 季准叫住了他, “以后没什么事别来这里。”   “嗯。”   “我不想有人打扰我妈清净的生活。”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只是自从知道当年的事后,李雨泽不得不怀疑, 季准不想他跟姚馨见面,是不是怕他知道些什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季准眸色很淡,“对了,以后我不会再负担你的生活开销了。”   李雨泽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季准。   他有想过季准最近是不是比较忙, 忘了给他打钱,却没想到季准以后都不会再给。李雨泽不好直接问季准原因,可如果季准不给,他的那点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还有他家人的日常开销。   季准直视李雨泽,薄唇微启:“十年了,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给你十年无忧的生活,我想这足以补偿我妈对你造成的伤害。”   不够,这根本就不够。   李雨泽在心里疯狂大喊,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明白的。”他从来不舍得跟季准翻脸,幸好他还有姚远良这个备胎,姚远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穷困潦倒的。   想到这里,李雨泽放下了心,想着回去后给姚远良打个电话。   季准每个月都会日常公事一样来看望姚馨一次,母子两人话不多,就是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姚馨对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很后悔,觉得自己没能尽到母亲的义务,有心想要修复跟季准的关系,然而季准周身竖着厚厚的屏障,她走不进去,季准也出不来。   虽然是母子,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三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尴尬的午饭,饭毕,季准没有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他顺便把李雨泽也捎上。   为了不让季准发现异常,李雨泽装作没事人一样,跟季准没话找话,只有他自己清楚,早在他得知陈慕是幕后推手的那一刻,他跟季准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了。   李雨泽很清楚,当初发生那么大的事,季准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季准早就知道是陈慕干的,故意帮陈慕瞒着他。想到这个可能,李雨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偏还要强颜欢笑。   回到家里,李雨泽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姚远良。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听,仔细想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姚远良联系了,也不知道姚远良在做什么。姚远良这人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李雨泽不用猜就知道,姚远良要么跟他那群狐朋狗友玩在一起,要么就是在修复他那张随时要崩坏的脸。   李雨泽耐心地继续打过去,最后在打第三通电话时,电话接通了,“喂,您找谁?”   当温柔甜美的女声灌入他的耳膜时,李雨泽有一瞬的怔忪,他以为是自己打错了电话,下意识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对着手机屏幕确认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打错电话后,他才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我找姚远良。”   “哦,请稍等一下。”   李雨泽静静等着,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他一会儿要好好质问姚远良,为什么会有女生的声音。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姚远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雨泽,你找我?”   “刚才那人是谁?”   “她啊。”电话里姚远良声音吞吞吐吐:“就我家里新来的一佣人。”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李雨泽就是姚远良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姚远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得到这个回答,他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佣人可以随随便便接主人电话。”   姚远良沉默,从来没跟李雨泽撒过谎的他,在面对眼下的情境时第一次有些犹豫,说嘛,他怕李雨泽会生气,不说嘛,他良心上又过意不去,最终他思考再三,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跟你说实话吧,她是我爸给我找的代孕女。”   “什么?”   “之前一直想跟你说的,就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李雨泽一口打断:“孩子怎么来的?”   “……”   “试管?”   “本来是想试管的,一直没成功。”姚远良慢慢吞吞地道:“后来我爸……给我下药,然后把我跟那女的关一块儿了。”   李雨泽虽然不喜欢姚远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极其痛恨姚远良,但一想到一直喜欢他的姚远良要跟别人的女人生孩子,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忍不住用讥讽的语气道:“跟女人上床的感觉怎么样?”   “雨泽,你别这样,我也是逼不得已。”   “少跟我来这套。”李雨泽一股脑儿把这两天积累的火气跟怨怒全部发泄在姚远良身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当初却不顾我的意愿强暴我,这些年来身边从来不缺清秀的男生,现在居然男女通吃了,你能耐了啊。”   姚远良也憋屈,“你又不喜欢我,你有在意过我跟谁在一起吗?你眼里心里就只有季准,后来还多了一个陈慕,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他不傻,李雨泽不喜欢他却吊着他,无非就是把他当做备胎而已。   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一无所有,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姚远良也要离他而去,李雨泽不得不拼命抓住姚远良这最后一根稻草,用轻的近乎哄骗的语气道:“远良,我到现在才明白,只有你是真正爱我的,我心里也是有你的,你让那个代孕女把孩子打掉好不好,只要把孩子打掉,我就跟你在一起。”   他深刻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一旦生下来,就意味着姚远良有了牵绊,以后姚远良不可能一心一意对他了。   “那也是一条小生命啊,雨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虽然一开始他没打算要孩子,但真看着孩子一天天在女方肚子里长大,那种前所未有的期待跟喜悦占满了他的胸腔,他怎么可能把孩子打掉。   以前姚远良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这是第一次,李雨泽知道,姚远良变了,变得不受他掌控了,这种脱离他掌握的感觉糟糕透了,李雨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问姚远良一句:“你还要不要我了?”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下来。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姚远良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雨泽,对不起。”说完这话,姚远良首先挂了电话。   李雨泽不信邪,不断打电话过去,当电话那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时,李雨泽瘫坐在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手机从掌心滑落,无声地落到了床上。   没有了,连最后一个筹码也没有了,从来不允许自己陷入绝境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陷入这种无力的境况的?李雨泽想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就像他不明白,陈慕为什么要害他。   李雨泽惩罚性地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本来他至少可以抓住姚远良的,是他鬼迷心窍着了陈慕的道,陷入他布下的温柔陷阱里,迷失在陈慕挥金如土的奢豪生活中,最终错过了阻止姚远良找人代孕的最佳时机。   就在他懊悔的无以复加之际,手机铃声复又响起,李雨泽急忙接起手机,“远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逼你……”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李雨泽先是一愣,随即调整状态,道:“秦总,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愿意跟您合作。”   既然陈慕对他不仁,就别怪他对他不义了。 第95章 绯闻   为了给李雨泽挪用公款的机会, 陈慕这段日子基本没怎么去公司,故意跟裴之浅打得火热。裴之浅最近在拍名导安吉的新电影,陈慕会去片场探班,一待就是一个星期,裴之浅看出了异常,笑问他最近怎么这么闲,陈慕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是来跟他培养感情。   两人心里都清楚,按照这个进度下去, 复合是迟早的事。   这一天, 原本说好要进组拍戏的某个演员临时爽约了, 对方是个有后台的当红小鲜肉, 之前一直嫌弃戏份太少,想要加戏,导演安吉坚决不同意, 然后就这么谈崩了。   本来没陈慕什么事, 正在为另找演员犯愁的安吉, 不知怎么地就把主意动到了陈慕身上。这些天陈慕天天来片场探班,他这人没什么架子, 有时候还会给工作人员搭把手,次数多了, 想不注意他都难。   安吉第一次看到陈慕时就惊为天人,对着陈慕的脸端详了很久不说,还让摄影师拍陈慕,出来的效果当然很好, 陈慕的脸型立体又深邃,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很好看,当时安吉就动了给陈慕安排个角色的心思,却被陈慕拒绝了。   知道陈慕是裴之浅的朋友,安吉就让裴之浅去劝陈慕来救场,本属于那个小鲜肉的戏份并不多,镜头也没有几个,只要演技不要太出戏就成。   裴之浅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嘴上说试试,心里却没把安导的话放在心上。晚上下戏后,陈慕跟裴之浅去附近的火锅店吃火锅。   借着蒸腾的热气,裴之浅将涮好的牛肉放陈慕碗里,不经意道:“白天安导找我了,让我邀请你出演电影里的一个角色。”   “他之前跟我说了。”   陈慕埋头吃着,头也不抬道:“我没学过表演,怕给他演砸了。”   此时已经是一月份了,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包厢里开着空调,再加上火锅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陈慕吃出了一身汗,就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抬眼见裴之浅光顾着给他涮肉,自己不怎么动筷,不由道:“你也吃啊。”   裴之浅看了眼油亮亮的锅底,摇了摇头,“我吃蔬菜就好了。”为了更加贴合电影角色,他一个月内减了十斤,在电影拍完前他都要控制食量。   陈慕知道明星基本都吃的很少,减肥纯粹是靠饿,便没再逼他,只道:“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裴之浅笑笑,“还好。”   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道:“等电影杀青了,我们去旅游吧。”他知道陈慕工作繁忙,所以是用询问的语气。   陈慕一想这几年来都没歇一歇,是该找个机会出去放松一下了,便一口应下。   隔天,裴之浅找到安吉,正想委婉转告他陈慕的答案,却见安吉喜笑颜开,美滋滋地道:“你是怎么说服你朋友的?他答应救场了。”   裴之浅一愣。   陈慕他答应了?   安吉屁颠屁颠跑去,亲自跟陈慕讲戏,裴之浅远远看过去,就见陈慕朝他微微一笑。午饭时,裴之浅问陈慕怎么就答应演了,陈慕就道:“导演都不怕戏被我演砸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会是因为我吧?”   陈慕往嘴里塞了口米饭,“别多想,就是对你们这个行业有些好奇,想尝试一下,而且你们导演说了,保证在两天之内把我的戏份拍完。”   裴之浅闻言,嘴角噙笑,“有不懂的地方,欢迎随时来问我。”虽然陈慕不承认,但裴之浅知道,陈慕肯定是看在他的面上才改变主意的。   陈慕没有拍戏的经验,唯一有那么点关联的就是当初拍广告的那些经验了,不过他学习能力还有领悟能力都不错,基本一点就通,短短两天拍出来的效果出奇的好,本来安吉给他安排的镜头不多,后来硬是在电影里给陈慕多留了一些戏份。   只是剧组拍戏人多眼杂,陈慕跟裴之浅关系又好,不知怎么的,陈慕跟裴之浅晚上单独用餐的照片被人拍到了,上了第二天的娱乐头条。   影帝裴之浅夜会同性友人,举止亲密,疑似同性恋人这些字眼单拎出来就足够劲爆了,更别说合在一起了,配的插图是从侧边偷拍的,这个抓拍的时机非常巧妙,裴之浅的手刚好落到了陈慕的脸颊,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含情脉脉地对视。   消息传到季准耳里,即使季准早就有心理准备,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起来。如果他没有想起有关前世的片段,他绝对会不择手段拆散他们,然后把陈慕困在自己的身边,正因为他想起了那些零碎的片段,他才不敢继续逼迫陈慕,生怕把陈慕越推越远。   然而只想起那些片段,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不管是前世今生,只要是跟陈慕有关的记忆他都想要。他知道陈慕已经给他判了死刑,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他要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上一世究竟对陈慕做了什么。   十年前他出车祸,之后梦到了前世跟陈慕在一起的美好往事,十年后他又出了车祸,然后脑海里闪回了跟前世有关的痛苦记忆,那些奇异的片段都跟车祸有关,这让季准不得不猜想,要想把一切都想起来,是不是只能通过车祸的方式。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再制造一次车祸。   与此同时,陈慕跟裴之浅的绯闻第一时间被徐俊彦知道了,这两年来,徐俊彦疯狂地搜寻着裴之浅的一切动态,想以这种方式知道裴之浅的近况。即便现在没什么戏拍,他还是咬咬牙,按揭买下了跟裴之浅同一小区的房子,就为了能时不时偶遇裴之浅。   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裴之浅的脚步了,早在他当初鬼迷心窍用身体交换资源的那一刻,他跟裴之浅就永远不可能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愿意默默守护在裴之浅身后,看着裴之浅越飞越高。   而现在,可能会毁了裴之浅的人出现了,那个男人叫陈慕,拥有英俊的面容跟显赫的背景,他们看上去很配,徐俊彦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嫉妒,甚至为他们感到开心。   可陈慕不像他,甘愿为了裴之浅的事业而选择站在裴之浅的身后,这次的绯闻就像是一个预警,虽然徐俊彦知道会被成功公关,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下次,狗仔鼻子那么灵,总会嗅到蛛丝马迹的。   徐俊彦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任何人毁了裴之浅的璀璨的星途,必要的时候,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第96章 “撞邪”   陈慕跟裴之浅的绯闻很快被另一则新闻给压下来了——季氏集团总裁季准又出车祸了。   出车祸不稀奇, 就是短短一个星期就出了三次车祸,不仅吃瓜群众觉得季准最近流年不利,还有很多算命道士纷纷出动,想为季准算上一卦,看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脏东西。   此时当事人躺在医院vip病房,对于外界的评论一无所知。   助理拿着公司报表跟他汇报一周情况,季准沉着眼安静听着,等助理讲完, 季准大致看了下资料, 在资料上需要签字的地方签上他的大名, 然后就让助理回公司了。   前两次车祸都没大碍, 就这第三次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脑袋磕车玻璃上,擦破了点皮。照理说是不需要住院的, 只是家里人迷信, 不管是季绍荣还是姚馨, 都觉得他最近还是在医院修养一阵比较好,毕竟一个星期出了三次车祸, 实在太邪门了。   季准当然没跟任何人说是自己撞得,不然别人铁定认为他有病。   三次车祸都没有想起任何跟前世有关的线索, 连季准自己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有病,如果陈慕知道他做这样的蠢事,指不定会不会拿他当神经病来看待。   惆怅憋闷的季总裁,短时间要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 没什么事做他就上网搜陈慕跟裴之浅的新闻。裴之浅的团队被认为是界内公关一流的团队,前几天陈裴之间绯闻早就得到澄清,热搜也很快就被撤了,反倒是他自己被鬼魂索命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季准拨弄着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通讯录,找到陈慕的电话号码。   他现在在外界眼里车祸受伤,作为病人,打个电话过去不过分吧?可万一陈慕不接他电话或者把他电话挂了怎么办?那不是很尴尬很丢脸?   两道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季准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一眨不眨,盯了三分钟,眼一闭心一横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彼时裴之浅给腾飞集团拍得广告正式投放,裴之浅作为腾飞集团代言人出席车站,陈慕跟他并肩而立,微笑着接受着媒体记者的采访。   电话铃声响起,陈慕看了一眼就掐断了。   季准在这头懵逼了一秒,虽然打之前有想过陈慕可能不接他电话,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也许,陈慕现在有事忙,要不他晚一点再打过去好了。   这样为陈慕找着理由,季准勉强忍住继续给陈慕打电话的冲动,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季准随便动了两口饭,然后赶着午休时间又给陈慕打了个电话。   那时陈慕跟裴之浅刚结束车站活动,一起在某餐厅吃饭,期间陈慕去了趟洗手间,手里落在餐桌上了。听到铃声,裴之浅本来是没打算接的,不经意一瞥瞄到了季准的名字,他顿了顿,镇定自若地拿过陈慕的手机,轻轻往右边一划。   “喂?”   听到一个稍显陌生的单音,季准愣了一愣,“我找陈慕。”   裴之浅温和道:“陈慕有事离开一会儿,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等他回来我可以代为转达。”   等对方完整说完了一句话,季准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语气马上就冷了下来,“不用了,一会儿我再打给他吧。”   裴之浅嗯了一声,礼貌道:“那我一会儿让陈慕给你回个电话。”   “谢谢。”   冷淡又不失礼貌地道了声谢,季准率先把电话挂了,心里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他不知道陈慕跟裴之浅发展到哪一步了,陈慕能放心把手机放裴之浅那里,说明裴之浅是陈慕很信任的人。   不开心,真的不开心。   而另一厢,陈慕回到餐桌,裴之浅就跟他说了季准刚才打来电话的事。陈慕嗯了一声,问他季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裴之浅照实回了,陈慕就说知道了,却没有马上给季准回电话。   吃完饭,裴之浅下午还要回剧组拍戏,而陈慕则回公司上班,等到想起给季准回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最近季准被鬼缠身的灵异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陈慕当然听说了,也知道季准这会儿人在医院,就是不知道季准打电话给他有什么事。   陈慕想了想,给季准回了个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接通后那边却没声音,陈慕不得不先开了口,“喂?是季准吗?”   “是我。”   那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响起季准的声音:“我白天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不在。”   “之浅跟我说了。”陈慕道:“抱歉,后来工作一忙就忘记了,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季准声音低了些,“没事。”   顿了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轻声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陈慕回了一句,迟疑了一瞬,道:“你……有没有请道士来给你看看?”   他以前从不迷信,但自从经历过重生后,任何离奇的事对他来说都不会觉得太惊讶,季准能一个星期出三次车祸,真有可能撞邪了。   季准一愣,意识到陈慕指的是什么,刚想让他别担心,转念一想,这会儿所有人都觉得他被鬼缠上了,他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获得陈慕的同情心?   卑鄙是卑鄙了点,但总比见不到陈慕的面强。   这么一想,季准忽然用一种沙哑惆怅的口吻道:“你都知道了?”   陈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别担心,这世上高人挺多的,总会有办法的。”   “我现在都不敢出门,就怕被车撞死。”   季准苦笑了一声,道:“或许这就是报应。”   “……”   “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错事,所以现在上天以这种方式惩罚我。”   陈慕也纳闷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遭遇这么离奇的事,监控录像他无意中看过,每次看上去都是季准主动撞上去的,可只要是个人没疯没病,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吧?由于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网友都一致认定季准中邪了,在看不见的阿飘的操控下,才发生了车祸。   只是前世季准可恨归可恨,还罪不至死,陈慕也从没想过要季准死,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道:“别想太多,也许只是意外。”   “希望吧。”   季准继续保持低落的声线,道:“陈慕,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上辈子犯下的错?”   陈慕道:“无所谓原不原谅,事情已经过去了。”   季准不太会哄人,只能尽量把声音放轻放柔了,透着点小心翼翼地道:“真的一点都不可能了吗?”   “……”   陈慕没有直接回他,而是道:“裴之浅人很好,性格跟我很合拍,跟他在一起很放松。”   “我明白了。”   嘴里有苦涩的味道蔓延,季准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陈慕回到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知道前世发生的全部经过,但绝对不会推卸责任,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今生什么都还没发生过,就能心安理得地重新追求陈慕。   他知道他跟陈慕之间打了一个结,至于是死结还是活结,他目前并不清楚。   电话挂断后,陈慕坐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倒不是说对季准心软了,只是觉得季准还年轻,如果年纪轻轻真撞邪而死,那就太遗憾了。   说起高人,他还真认识一个,也算是机缘巧合认识的,对方看到他第一眼居然就猜出他经历过两世,陈慕觉得对方真有点道行,或许他应该把那位道士推荐给季准,说不定能顺利帮季准驱邪。   季准完全不知道陈慕的想法,还在琢磨着该如何见陈慕一面,结果机会来的时候,看到陈慕身旁那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道时,季准懵了。    第97章 命有一劫   季准是知道陈慕要来的, 因为陈慕提前打电话通知他了,为此季准还特意去冲了个澡,换了身病服,然后让护士重新帮他包扎一下额头的擦伤。当然,换纱布的时候,他特意嘱咐护士帮他包扎的厚一点,要一看起来就很严重。   一切准备就绪后,季准就躺在床上等候陈慕的到来。   他幻想过很多种跟陈慕见面的情形, 还编排了一些等会儿要说的话, 却唯独没有想到, 陈慕会带个道士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陈慕站在床前, 微笑地跟他介绍道:“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方道长,我想他应该能帮到你。”   方道长捋了把白胡须, 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伙子, 你好呀。”   “你好。”季准木木地应了一声。   陈慕道:“你们聊, 我先出去了。”   季准声音发虚:“陈慕,你去哪儿?”   “我在外面等着。”   给了季准一个鼓励的微笑后, 陈慕退出病房,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了。   等陈慕一走, 季准面带古怪地盯着那个白头发道长,“道长,你觉得我中了什么邪?”   道长摇摇头:“贫道没瞧出来。”   吃不准这道长到底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只是个江湖神棍,季准慢慢吞吞地道:“既然道长没看出什么异常, 那我出车祸应该纯粹只是巧合吧?”   “也许吧。”   道长拿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季准,末了,他摇了摇头,“贫道劝你一句,有些事不必执着,你跟外面那位,缘分已尽。”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季准猛地坐直身体,漆黑清冽的双眸紧紧锁定了道长的眼。   没有被季准的眼神所震慑,道长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神色,“你知道陈慕前世经历过什么吗?”   季准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有多绝望,才会做出跳车自杀的举动。   “那你想知道吗?”   季准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想。”   陈慕重生了,生活在一个跟前世一样又不一样的世界,这里只有陈慕一个人背负了前世的记忆,可能他做的很多事都不被理解,包括他,当初也不懂陈慕的一系列报复行为,季准知道,只有把前世发生的一切全部想起,他才能真正懂陈慕,懂陈慕的痛苦、矛盾跟仇恨。   他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老人,“你能帮我吗?”   “我很想帮你。”道长面露遗憾之色,“但我能力有限,捉鬼什么的还好说,帮你找回前世记忆这种事,贫道干不来。”   “……”   “不过小伙子,你也别泄气,想起过去要讲求时机的。”道长道:“现在时机未到。”   “那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他总不能说他也不知道吧,只能拿这句话搪塞季准,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知道的,“对了,陈慕命里有一大劫,恐有性命之忧。”   一听到跟陈慕有关的事,季准顿时有点紧张,“那你算出那个劫什么时候发生吗”   “因为陈慕是经历两世的人,命数早就变了,我也算不出具体时间,不过如果能顺利渡过那个大劫,以后应该就会一帆风顺了。”   季准不是迷信的人,但是有些事还真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他想了想,问:“那你跟陈慕说了吗?”   “我三年前就跟他说了。”   季准:“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   季准沉吟了两秒,郑重道:“我知道了。”不管这个老道士说的是真是假,他还是要小心一点。   短暂的会面后,老道士就离开了医院,离开之前,他没有揭穿季准,而是跟陈慕说已经顺利把邪祟驱除了,让他放心。陈慕本来想送他回去,道士生意太好,还要赶着下一趟生意,就自己打车走了。   把老道长的话转述给季准听后,季准假装松了一口气,然后抬眸,真诚跟陈慕道谢:“陈慕,谢谢你。”   陈慕笑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季准叫住了他。   陈慕脚步一停,就听到季准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注意安全。”   “嗯?”   “那个道长跟我说了。”   陈慕嗯了一声,微微侧头,道:“我会注意的。”说完这话,他提步离开了这里。   陈慕没把季准的话放在心上,然而有些事就是那么巧,回公司的路上,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第98章 过夜   发现被人跟踪后, 陈慕并没有急着回公司,而是故意跟对方周旋,好不容易反向堵住了对方的车,对方急急往后退,车尾不小心擦碰到了身后墙壁,陈慕趁机下车敲响了来人的车窗。   片刻后,车窗摇下,出现车窗后面的是徐俊彦那张斯文清秀的脸。   “是你。”   陈慕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没有。”   徐俊彦慌张否认。   陈慕当然不信, 拧眉问:“你是因为裴之浅才跟踪我的么?”仔细想来, 他跟徐俊彦唯一的交集就是裴之浅了。   徐俊彦依旧否认:“我没有跟踪你。”   “停止你现在的行为。”陈慕眉眼凌厉, 警告道:“不然信不信我找人打断你的腿?”   这句威胁让徐俊然颤了颤,眼神却愈发的坚定,“离开裴之浅吧, 你会拖他后腿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陈慕压下眉, 倏然笑了, “你站在道德制高点,摆出一副自我牺牲的样子让我跟裴之浅分开, 你敢说这不是你变相的独占欲作祟?”   不知道刺激到了徐俊彦哪根神筋,他两手握拳, 忽地用愤怒地语气道:“我能默默陪在裴之浅身边,不求名分,你能做到吗?我能做到分手后不打扰他的生活,只在他身后默默守护他, 你能做到吗?你不是我,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这叫不打扰?”   陈慕神色嘲弄:“上次在裴之浅的小区遇到你,这是巧合吗?”   “我……”   “行了。”陈慕道:“我没兴趣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跟裴之浅的关系,我会重新考虑的。”   徐俊彦一怔,“什么意思?”   陈慕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弯身上了车,这一次,徐俊彦没有继续跟上来。   晚上裴之浅约他吃饭的时候,陈慕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徐俊彦毕竟是裴之浅的前男友,要怎么处理,还是要看裴之浅的意思。裴之浅听陈慕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陈慕确认道:“你真的不怕我们的关系有一天公开吗?”   裴之浅闻言,嘴角挂了一丝笑,“我不是说过了么,真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我就转行干别的。”   “真有那么一天,你不会觉得是我拖累了你?”   裴之浅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陈慕不知道裴之浅是怎么跟徐俊彦说的,之后徐俊彦没有再做出那种偷偷摸摸跟踪的事。陈慕跟裴之浅处了这么久,彼此都心照不宣,只等找个恰当时机把关系挑明,他们就正式在一起了。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裴之浅为腾飞拍得广告很成功,腾飞集团最近订单大增,陈慕特意举办了庆功宴,把裴之浅邀请了过来。当然出席庆功宴的还有公司各部门高管,秦皓跟李雨泽也在内。   李雨泽的演技还有忍耐力都是一流,即使知道自己是被陈慕害成现在这样,他还能装出没事人一样,跟陈慕谈笑风生。他已经跟秦皓合作了,秦皓允诺他,事成之后他们三七分,他三秦皓七,虽然分成不平均,但足够他下半生挥霍了。   此时看着陈慕西装革履,春风得意的模样,李雨泽眼里淬了冰,脸上却露出真诚的笑,端起酒杯跟陈慕道:“陈总,我敬您一杯,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提拔跟照顾。”   陈慕笑着把酒喝了,“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李雨泽又倒了一杯,道:“这第二杯,祝咱们腾飞营业额创新高,成为汽车销售领域的No.1。”   李雨泽都这么说了,陈慕当然要把第二杯干了。   倒第三杯的时候,裴之浅拦在陈慕面前,面带微笑地道:“第三杯我替陈总喝吧。”   李雨泽眸光一闪,道:“好啊。”   陈慕跟裴之浅的关系只有秦皓知道,对外人只说他们是老朋友了,李雨泽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总觉得陈慕跟这个裴大明星的关系不一般。   或许,深入挖掘能挖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大料呢。   想到这里,李雨泽掩起眸中的幽光,脸上笑意更深,似乎完全沉浸在今晚热闹喜悦的气氛之中。   酒过三巡,陈慕去上了个洗手间。他今天多喝了几杯,意识虽然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靠在洗手间的墙壁上,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   吞云吐雾中,陈慕想起了刚才李雨泽的表情,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讽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再等待一些时日,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   裴之浅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慕叼着烟蒂,眼角微垂,倚在墙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他从来没见过陈慕这个样子,印象里陈慕一直都神采奕奕,目光坚定,而不是像现在,醉眼迷离,面容倦怠。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及时将快要燃尽的烟蒂取了,然后轻轻拍了下陈慕的脸,“还行吗?”   陈慕眯开眼,见是裴之浅,便轻点了下头,“还行。”   “要不我扶你去楼上的酒店休息一下吧。”   陈慕抬眸冲他笑,没接话,而是问:“裴之浅,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吧?”   裴之浅一怔,随即浅浅一笑:“难道不是吗?”   昏暗的光线下,裴之浅清隽的眉眼出奇的温柔,眼里流淌着盈盈的波光。陈慕心想,跟裴之浅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他们相识于微,多年后都功成名就,兜兜转转了一圈又重逢了,然后理所当然地在一起,这看上去挺圆满的。   陈慕笑着点点头,“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入了尾随而来的李雨泽的眼里。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亲自证实两人的关系,李雨泽仍是非常震惊,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心里却有了报复陈慕的计策。   单单让陈慕破产怎么够呢,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陈慕也尝尝他当初所受的痛苦。   庆功宴结束,裴之浅跟秦皓合力把陈慕抬上了酒店。因为知道他们的关系,秦皓识趣地让裴之浅留下来照顾陈慕,他自己则送李雨泽回去。   等秦皓一走,偌大的总统套房就只剩下了陈慕跟裴之浅两人。陈慕意识还算清醒,躺在床上,手背贴着额头,喝了酒的缘故,声音比以往听上去更为沙哑:“你明天有工作吗?”   “嗯。”他明天要去参加时装周,一早的飞机。   “那早点休息吧。”陈慕隐约记得,刚才开房的时候开了两间套房。   裴之浅却没动作。他跟陈慕已经确定关系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发生些什么好像说不过去。他低低笑了下,一脸坦然,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道:“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陈慕揉眼睛的动作一顿,将手背移开,他刚才打了声哈欠,这会儿眼里雾气氤氲,但他头脑清醒,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暗示。   他们都是成年人,又都是男人,肯定有欲望,这些年来陈慕把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性欲不算强烈,基本靠五指姑娘就解决了,现在有了裴之浅这个男友,他们彼此又认识那么多年了,早就过了相互了解的阶段,发生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陈慕想了想,掌心撑着床铺,摇摇晃晃地起身,“那我先去洗个澡。”   裴之浅说那句话存了试探的心思,却没料到陈慕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愣了一愣,见陈慕步伐不稳地往浴室方向走去,他问:“要帮忙吗?”   “不用了。”   陈慕还真不太习惯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浴室。   等陈慕的身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裴之浅愣愣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等会儿要发生什么,心骤然开始突突地狂跳起来。   他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但只要想到那个对象是陈慕,他就控制不住开始紧张。他担心跟陈慕坦诚相见会不会尴尬,自己会不会表现不好,他甚至在想酒店提供的那啥用具够不够用。   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裴之浅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水的中途,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裴之浅本来不想接的,看到是经纪人的电话,他犹豫了两秒,捞过手机,“喂?”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裴之浅的表情渐渐有些凝重,他看了浴室一眼,跟经纪人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裴之浅敲响了浴室的门,等里面花洒声停了,他用抱歉的语气道:“刚才临时接到个通知,之前拍的一部戏有些镜头不过审,需要补拍,我要先走了。”   浴室里静了一静,随即响起陈慕低哑的声音:“没事,你忙吧。”   裴之浅还是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就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陈慕道:“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   亲眼看着裴之浅离开酒店后,季准悄然来到了陈慕房间门口。原来自从听了那个道士的那番话后,季准就一直担心陈慕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派人暗中跟踪兼保护陈慕,当手下的人告诉他陈慕跟裴之浅进了同一个酒店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说来也巧,两人住的酒店刚好就是季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季准很顺利就知道了陈慕所住的房间。通过查看监控,他发现陈慕跟裴之浅进了502号房后就一直没人出来,然后他卑鄙地使了点手段,把裴之浅支开。   只是看监控里,陈慕路都走不稳了,让陈慕一个人待酒店季准有点不放心。要不他拿备用房卡偷偷进去看一眼?确定陈慕睡着了他就出来?看样子陈慕应该是喝醉了,即使不小心被发现,陈慕应该也不知道是他。   抱着侥幸的心理,季准瞒着前台偷拿了备用房卡,打开了陈慕房间的门。   门一开,对上一双漆黑的雾蒙蒙的眼,季准心头一窒。   彼时陈慕刚洗了个澡,正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看到房间里凭空多了一个人,他先是一惊,身体本能地想要摆出防御的姿势,然而身体却不受大脑控制,使不上什么力。   见陈慕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颊发红,眼神看上去湿漉漉的,季准放下了心,只当陈慕醉迷糊了,把门关上,走到陈慕面前,弯下腰,拿额头去碰陈慕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第99章 替代品   当看到季准出现在房里的那一瞬间, 陈慕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现在浑身无力,而且本来就没季准力气大,如果季准乘人之危,还真要被他得逞。   也不怪陈慕多想,三更半夜,房间凭空多了一个人,还一上来就俯下身去贴他的额头, 呼吸交融, 四目相对, 不起歹心都有点说不过去。   “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听到季准自言自语了一句, 语气里带了点抱怨跟心疼,陈慕缓缓眨了眨眼,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想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只是他忘了现在的他眼神毫无气势可言, 水色弥漫, 静静瞅着一个人的时候,带着他不自知的勾人, 季准看着看着,忽地咽了口口水, 伸手捂上了陈慕的眼。   “别这么看我。”   一出口声音透着沙哑。   陈慕眼睛背遮,看不到季准的脸,只能眨动下眼睫,他的睫毛浓密纤长, 像两排小刷子,轻轻扫过季准的掌心,季准跟触电了一样,下意识地把手挪开。   对上陈慕湿润无辜的双眸,季准忽然涨红了脸,自以为陈慕喝醉了,没什么气势的威胁道:“再看我亲就你了。”   “……”   看着眼前毛头小子一样表现的季准,陈慕有一瞬几乎要怀疑,他俩到底谁喝多了,也只有季准能想出来,大半夜溜进别人住的酒店,行径可疑,说要意图不轨的话,看这二傻子的样子不太像,可要说没什么事的话,正常人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就在陈慕暗自揣测季准的动机时,一个微凉的柔软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唇,陈慕眨了眨眼,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见季准跟弹簧一样将身体弹开,唇上柔软的触感也随之消失了。   陈慕正要训斥几句,就见季准神色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乘人之危了?”   “……”   完全把之前看陈慕一眼就出来的想法跑到脑后,季准又自顾自地上前,把鼻子凑上去嗅了一嗅,鼻息间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他忽又面色古怪,扳着脸道:“肯定是裴之浅那家伙帮陈慕洗的澡。”   “……”   一想到陈慕被裴之浅看光光了,还有可能被摸了,季准杀人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他应该早点过来的,现在陈慕澡也洗了,身上还换上了酒店提供的干净浴袍,躺在床上的表情迷蒙又安逸,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他照顾,因为裴之浅已经把一切都做好了。   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儿的季准,好不容易见陈慕一面,不想这么快就走,他垂眸瞧着陈慕,见陈慕仍用雾蒙蒙的眼神看他,心一跳,弯腰帮陈慕把被子盖好。   末了,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垂眸静静看着陈慕,怎么都看不够。   此时陈慕有点困了,只是季准在场,眼睛有些要闭不闭,他意识很清醒,从季准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大致猜到季准是觉得他醉了,所以才能这么大胆闯进来。陈慕琢磨着要不要说实话,只是到时候只怕两人都尴尬,他闭着眼想了一想,鬼使神差地道:“裴之浅。”   “……”   “我想喝水。”   “……”   本来正想再偷亲陈慕一下,冷不丁听到陈慕提到了裴之浅的名字,这无异于一碰冷水兜头浇下,浇的季准透心凉。他定睛看向陈慕,却见陈慕也在看他,眼里似乎没什么焦距,又透着点小无辜。   季准不死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是谁?”   “还能是谁。”   陈慕垂眸微笑了下,嘴角掀起的笑容清浅又温暖,“裴之浅啊。”   这下子季准的心哇凉哇凉的。   虽然知道陈慕喝醉了,认错人也很正常,但是陈慕在喝醉的情况下还记着裴之浅,这个认知就让人不是那么愉快了。   不愉快归不愉快,季准还是过去给陈慕倒了杯水,确定水温合适后,才给陈慕端过来。   陈慕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下了大半杯,把水杯交换给季准时,陈慕声线含糊地道:“之浅,谢谢你。”   “我应该做的。”   季准不情不愿地回了句。   被当做替代品的感觉真不好,季准抿了抿唇,把陈慕喝剩下的水喝完,起身把水杯放回原位时,他听到陈慕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今晚能留下来吗?”   “……”   这句话灌入季准耳里,差点没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给砸了。   陈慕承认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心想,季准知道他在哪儿,还能拿酒店房卡来开门,说明季准一直派人跟踪监视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消息。被人监视的感觉总归是不太好的,陈慕就想扳回一城。   季准没有回头。   陈慕把他当成裴之浅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裴之浅留下过夜,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是在找虐,也不可能真当裴之浅的替代品跟陈慕上床。   虽然他很想,但也只能想想。   犹豫着转身,季准慢慢回到陈慕面前,眼瞅着陈慕朝他伸出了手,他迟疑着握了上去,然后把陈慕的手塞到被子里,“那个,我先回去了。”   “不留下么?”   陈慕又重复了一句。   季准暗自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不留了,我还有事。”   陈慕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对于季准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身后静了一静,随即想起脚步离去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紧接着响起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却没有想起关上的声音。   陈慕正觉得疑惑,却听到裴之浅平澜无波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季总,你怎么在这里?” 第100章 前男友   面对去而复返的裴之浅的质问, 季准眸色不变,“陈慕是我老同学,我来看他应该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吧?”   裴之浅脸上笑意很淡,推开季准进了屋,径自走到陈慕床边,“我给你买了醒酒药。”   季准跟着转身,刚好看到裴之浅从塑料袋里取出醒酒药,他默了默, 两腿自发地走到客厅倒了杯水, 折身回来的时候, 见陈慕已经就着矿泉水把药吃了, 他一顿,捧着水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面无表情地把杯里的水喝了。   耳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灌入他的耳里。   “好点了没?”   “好多了, 对了, 你不是要补拍戏份吗?”   “走的时候看你有些不舒服, 让你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就买了点解酒药回来。”   “那剧组那边……”   “没事, 我已经提前给他们打电话说晚点到。”   ……   见陈慕神色清醒,条理分明地跟裴之浅对话, 季准总觉得有点怪异,陈慕刚才不还醉着呢么,怎么一转眼就跟裴之浅对答如流了?明明才把他错认成裴之浅,还让他留下来过夜, 这会儿却完全没有喝醉的人该有的状态。   季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   难道陈慕压根就没喝醉?   一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愚蠢的行为,季准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他刚才还亲了陈慕,陈慕会不会觉得他趁人之危啊?鉴于情敌在这里,不能大意,季准又硬生生忍住逃离的冲动,面不改色地充当着大电灯泡。   终于,裴之浅记起他还有工作要忙,弯腰重新帮陈慕整理了下被子,然后当着季准的面,俯身在陈慕额头印下一吻:“我要走了,好梦。”   陈慕嗯了一声,道:“路上小心。”   眼前这温情的一幕刺痛了季准的眼,陈慕能允许裴之浅亲吻他的额头,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个认知让季准有些承受不住,眼睛发酸,心脏一抽一抽的,偏还要故作镇定,不解风情地插话道:“裴大明星,可以走了吗?”   裴之浅目光闲散地瞥季准一眼,随即重新将视线放到陈慕身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陈慕的鬓角,“走了。”   说罢,他直起身,缓步朝门口方向走去。   当门从打开,裴之浅却没急着跨出去,而是往一侧的季准看去,语气失去了以往的温度:“季总,请吧。”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季准没看陈慕,匆匆甩出一句“陈慕,我走了”后,便跟裴之浅一同离开了房间。等到房门被轻声阖上,陈慕扭头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伸手轻轻摩擦着嘴唇,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一厢,季准跟裴之浅踏入了酒店直通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光可鉴人额电梯门里映照出两人同样高挑颀长的声影,季准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裴之浅也没有比他矮多少,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电梯门上映出另一方,脸上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严肃而警惕的。   安静而狭小的空间,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裴之浅先下了电梯,季准紧随其后,并且出声叫住对方:“等等。”   裴之浅脚步一顿,侧眸看向季准。   “你跟陈慕在一起了?”   虽然从两人的互动里已经找到了答案,季准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裴之浅扯了扯嘴角,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稍作表情就能达到似笑非笑的样子,此时他没什么笑意地看着季准,反问道:“季总既然这么好奇我跟陈慕的关系,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问陈慕呢?”   季准一窒,随即不甘示弱地道:“那你知道我跟陈慕是什么关系吗?”   “老同学。”   这次裴之浅低头笑了笑,“除了这个身份外,就是陈慕的前男友了吧。”   “……陈慕跟你说的?”   “不然呢。”   “……”   “对了,我想陈慕应该没有告诉你,其实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陈慕跟我在一起过,我们现在只是破镜重圆而已。”   裴之浅看似温柔,实则傲慢,当然他也有傲慢的资本,他能看出季准对陈慕余情未了,两人作为情敌,即便季准在社会上比他有权势有地位,他也不会对季准卑躬屈膝。   季准没有调查陈慕的过去,虽然他有那个能力知道他想知道的,现在从裴之浅嘴里听到这番话,他愣了一愣,随即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之浅笑笑,道:“我经纪人已经在车里等我了,我先走了。”   季准没说话。   他目送着裴之浅走向停在一边的保姆车,直到保姆车驶离停车场,他才缓步走向自己的停车位。他刚才说没关系那是假话,同样是前男友,裴之浅却能跟陈慕破镜重圆,而他却从一开始就被陈慕判了死刑。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除了不甘心,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季准苦笑了一声,那个老道士说他跟陈慕缘分已尽,当时他还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似乎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第101章 为谁而来   陈慕客串的那部商业片作为开年大片, 票房很好,一经上映几乎场场爆满。陈慕在里面饰演个龙套杀手,全程没有几句台词,镜头不算多,但很出彩。   后来电影以二十亿高票房取得了巨大成功,庆功宴的时候,陈慕作为里面的一个配角,有幸受邀参加。庆功宴上, 导演安吉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说他演戏有灵气, 是天生的演员, 极力邀请陈慕参演他的下一部戏,对此陈慕只是笑笑,礼貌地拒绝了。   见劝不动陈慕, 安吉转而劝裴之浅, 让裴之浅跟陈慕说说。裴之浅跟陈慕一条心, 陈慕既然不愿意,他当然不会逼陈慕, 导演安吉只能面露遗憾地摇摇头。   本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则,陈慕把陈文峰推荐给了安吉, 现在陈文峰已经成了人气正旺的当红小生,资源还行,拍得都是吸粉的偶像剧,缺少一部有大导演加持、有分量的作品, 陈慕作为哥哥能帮就帮,至于成不成就看陈文峰自己的本事了。   庆功宴结束,裴之浅马不停蹄赶去参加了新剧的开机仪式。新剧的导演是裴之浅刚入圈时的伯乐,再加上剧本跟团队都不错,裴之浅才接下的那部戏。只是这一进组就是大半年,陈慕又工作繁忙,尽管他有意放慢脚步,也不可能时不时去剧组探班。两人见面时间就少了。   不过陈慕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把李雨泽这个臭虫给除掉。   陈慕比较注重个人能力,秦皓能当公司二把手,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秦皓本身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为了做戏做全套,陈慕跟秦皓在股东大会上大吵一架,搞得底下的员工个个人心惶惶。   要知道以往陈慕跟秦皓关系很好,从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发生争执,这次争吵,是因为两人对于公司的经营理念不同,秦皓当场甩脸走人,直接让陈慕下不来台。   目睹这一切的李雨泽暗自冷笑,期待陈慕一无所有的那一天。   其实季准给他找的那个医生确实有两把刷子,李雨泽的左腿有好转的趋势,但是李雨泽却不肯为此放弃仇恨,就算他的腿好了,他失去的十年青春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陈慕,他不仅要陈慕一无所有,还要他身败名裂。   那次争吵过后,秦皓向陈慕递交了辞呈,并带走了公司的核心成员。此时腾飞集团在a市名气渐盛,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对手的注意,得知腾飞集团内斗,在a市成名已久的永胜集团故意把小道消息透露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一切都在陈慕的预料之中,他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消息传到季准耳里,他一时搞不懂陈慕到底想做什么。能在短短几年间把腾飞发展如今的规模,甚至在国际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陈慕早就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像小道消息上说的那样发生内斗呢。   季准虽然没有调查过陈慕之前的恋情,但对陈慕身边的亲信还是有所了解的,陈慕跟秦皓两人是大学同学,又有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为了利益反目成仇。   更别说秦皓家世很好,又是秦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犯不着为了个腾飞就背叛兄弟。   这件事里疑点重重,季准本想静观其变,却还是忍不住给陈慕打去了个慰问电话。   电话里陈慕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低沉,掷地有声地告诉他说腾飞集团运作一切正常,并谢谢他的关心。季准也觉得陈慕能掌控全局,就没有多想,不过挂断电话前,他还是轻声跟陈慕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陈慕笑了笑,“谢谢。”   只是不知道,当季准知道他设局把李雨泽关进监狱,作为李雨泽青梅竹马的季准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   眼前事情按照秦皓计划的那样发展着,生性多疑的李雨泽终于放下了心。   副总兼财务部总监辞职,身为财务部副总监的李雨泽理所当然地升了职,到时候公司的所有账目都要经过他的手,那他之后转移公司资产就方便了。   当然,在事成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弄明白的。   升职的当天晚上,李雨泽下血本请陈慕去市中心某高档餐厅吃饭,以感谢陈慕的栽培跟提拔。这些天陈慕故意对外表现出意志消沉的样子,李雨泽便以为秦皓的离开对陈慕打击很大,用餐时不断给陈慕灌酒,陈慕也来者不拒,想看李雨泽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酒过三巡,陈慕“酒后吐真言”,咬字不清地跟李雨泽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背叛我。”   “我怎么会背叛你呢。”   李雨泽脸上堆笑,又给陈慕满上一杯。   见陈慕把酒喝了,他才装作不经意地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你成了腾飞集团的总裁,而我居然会成为你的员工。”   陈慕眯着朦胧的眼,冲着李雨泽傻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穷小子,会摇身一变成为大公司总裁呢。”   幽光自李雨泽眼底一闪而逝,他想套出陈慕更多的话,于是就放软语调,循循善诱道:“我们当初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国的么?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无时不刻在想你。”   听到这里,陈慕大致猜到了李雨泽的目的。   他不动声色地趴在桌上,将脸埋在手臂间,声音有些模糊,却恰好能让李雨泽听到,“别说了,你一直都在骗我,说什么……一起出国,骗子。”   李雨泽起身坐到陈慕的身旁,伸手揽上陈慕的肩膀,语气更加轻柔,“我心里是有你的,只是那时候太年轻,没有及时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是么?”   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陈慕目光没什么焦距地落到李雨泽的脸上。   “当然。”   李雨泽面上带笑,语锋一转,道:“可是你为什么要伪造录音,然后把录音寄给姚馨呢?你知道姚馨把我推下楼梯,把我的人生全毁了。”   “我不是故意的。”   陈慕胡乱地摇摇头,神色间夹杂着几分痛苦,“我喜欢你,就是见不得你喜欢季准,我想把你们分开,只是没想到姚馨会把你推下楼梯。”   “所以你提拔我,是想补偿我?”   “我是爱你的。”似是不敢看李雨泽的眼,陈慕重新把脸埋在臂弯,“只是……只是我没有资格。”   听到这话,李雨泽懂了,原来陈慕是因爱生恨,才会做出这一切的,爱而不得的痛苦,李雨泽再了解不过。如果陈慕没有把伪造的录音寄给姚馨,姚馨不会发疯似的找他对质,他也不会在打斗中失足摔下楼梯。   这一切都是陈慕造成的。   既然这一切是陈慕造成的,李雨泽当然不会心软,陈慕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当然,李雨泽必须承认,在知道陈慕还是一如既往爱着他时,他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只是高兴归高兴,他却不能原谅陈慕犯下的错。   他当然可以不跟秦皓合作,选择依靠爱他的陈慕,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深刻知道,没人靠得住,只能靠自己,只有钱才是真实可靠的。   所以——   李雨泽看向陈慕,指尖轻抚上陈慕的发,嘴唇微动:“陈慕,对不起了,这是你欠我的。”   听到这话,陈慕掩在臂弯下的嘴角微勾,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   之后针对那些不实报道,陈慕特意召开记者会,做出一系列澄清,只是澄清的话都没什么人相信。   “陈总,请问您对于报纸上说的腾飞集团经营不善,恐会被永胜集团收购的消息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慕:“同行竞争可以理解,只是希望不要采取恶意中伤的方式。”   “陈总,听说秦总跟您是很好的朋友,他为什么会离开公司呢?”   陈慕:“他想休假了,我特意给他放个假。”   “据说秦总离开时,带走了您手下的一批核心团队,这是真的吗?”   陈慕:“子虚乌有。”   季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陈慕,多日不见,陈慕似乎憔悴了很多,不苟言笑,说着漏洞百出的解释,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直觉有误,陈慕真的陷入了困境。   另一边,裴之浅虽然在剧组拍戏,但闲暇之余他一直关注着陈慕公司的最新动态。他在专业领域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经营公司这方面并不擅长,不能为陈慕排忧解难。每次打电话,陈慕都说他很好,公司很好,语气笃定,裴之浅相信陈慕没有逞强。   ***   没过多久,第31届金猴奖颁奖盛典到来了。   裴之浅提前跟剧组请了假,然后跟安吉导演还有电影一众主创会合,作为片中极为出彩的配角——陈慕也入围了金猴奖最佳新人男配角奖。   丝毫没有受到最近公司风波的影响,陈慕本着打酱油的心态,跟着众人一起参加了颁奖盛典。得知陈慕的公司危机后,导演安吉力邀陈慕跨界演戏,陈慕笑笑,开玩笑说等真揭不开锅了会考虑的。   这是陈慕第二次参加这种颁奖盛典。   上一次是充当观众,这一次却是作为演员参加,这种体验对陈慕来说新鲜又新奇。虽然腾飞公司被指出现危机,但在娱乐圈里,陈慕还是一个新人,媒体记者也不会过多采访他。   “紧张吗?”   裴之浅再一次坐在了陈慕的旁边,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角色似乎互换了一下。   陈慕微微一笑,“不紧张。”一顿,“你呢?”   裴之浅也入围了金猴奖最佳男演员的提名,不过一同入围的候选人中不乏知名演员跟老戏骨,虽然裴之浅的呼声很高,但他也只是抱着平常心而来。   面对陈慕的提问,裴之浅神色轻松,脸上笑容满溢,“我也是。”   等到颁奖盛典正式开始,两人终止了对话,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看着颁奖嘉宾为演员颁奖。当揭开金猴奖最佳新人男女配角这个奖项时,陈慕脸上表情不变,呼吸正常,手心没有冒汗,却在主持人念出颁奖嘉宾的名字时,心脏骤然一跳。   本来以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却看到季准从后台走出,左手绅士地搀着身旁盛装出席的一线女明星芮莹莹,两人作为颁奖嘉宾,一个清俊沉静,一个美丽优雅,站在一起,无疑为舞台添色不少。   从来不涉足演艺圈的季准,传说中神秘而低调的季氏集团总裁,头一次现身这种场合,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第102章 等候   当得知陈慕要参加金猴奖颁奖盛典时, 季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直密切关注着陈慕的动态,知道陈慕客串了部商业片,为此一直不怎么看电影的他,还专门包场把那部电影从头到尾看完。   陈慕在里面的表现十分出彩,相貌英俊、身手利落,然而一直不走运,每次刺杀裴之浅扮演的男主角时, 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导致暗杀任务失败, 是影片里一大笑点。   季准没有学过表演, 不能通过专业标准来评价陈慕的演技,他只是以观众的角度,觉得陈慕演的很好, 完全不会让人出戏。   后来通过一些手段, 提前知道这个奖花落谁家后, 季准就决定亲自前来为陈慕颁奖。主办方得知他要来,乐得合不拢嘴, 为了表示对季准的重视,特意邀请一线女星芮莹莹跟他一起揭最佳新人男女演员这两个奖。   此时季准站在光华璀璨的台上, 用清冷低磁的声音念出一早准备好的词稿,一旁的芮莹莹偶尔接一两句话,台下的裴之浅见状,脸上笑容淡了些, 不动声色地握上了陈慕置于膝盖的左手。   陈慕转头冲裴之浅笑笑。   这一幕落入季准的眼里,他的眸光陡然幽沉下来,像是有条暗河在眼里流淌,原本要说的台词中断了一瞬,对上身旁芮莹莹投来的略带疑惑的目光,季准面色沉静,缓声道:“第31届金猴奖最佳新人男演员奖的获得者是——”   清冷的眸子在落到台下的某一处时,季准眸色渐暖,喊出了徘徊在他心间很多年的名字:“陈慕。”   台下掌声适时响起,陈慕神色意外,起身跟裴之浅拥抱了下,然后又跟身旁其他不认识的演员抱了下,这才步履从容的踏上通往台上阶梯。   这类大型颁奖盛典,或多或少都有黑幕,但大多数还是有实力的演员才能拿奖,陈慕能拿到这个奖,在评委们看来是天赋,于陈慕而言是运气。   等站到季准面前,陈慕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奖杯,礼貌性地拥抱地时候,季准声线轻柔的声音在陈慕耳边响起:“恭喜。”   “谢谢。”   陈慕道了声谢,转而跟另一旁的芮莹莹拥抱了下。   轮到他说获奖感言时,由于事先没有准备,陈慕就说了些感谢之类的场面话。虽然没有看季准,但陈慕还是能够感受到从一侧投来的专注的目光,他没有在台上跟季准多做交流,说完获奖感言就下了台。   从始至终坐在台下的裴之浅,当然没有漏过季准看陈慕的眼神,隐忍而克制,,专注而深情。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不光是裴之浅,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们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季准的异样。   除去陈慕的背景,他算是空降,在此之前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很少公开露面的季准居然能亲自给陈慕颁奖,众人不免会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等陈慕回到座位,裴之浅扬起唇角,不避嫌地凑到陈慕耳边,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季准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眸光一暗,回到了离陈慕稍远的座位坐下。   颁奖典礼结束,如裴之浅预想的那样,他纯碎是来陪跑的,颗粒无收。不过他心态好,他还年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多磨砺演技。   跟安吉他们告别后,裴之浅甩下经纪人跟助理,独自上了陈慕的车。   裴之浅向来自信从容,无论做什么都不急不缓,成竹在胸,然而面对季准这个劲敌,即使内心强大如他,还是不由担心陈慕会被对方抢去。   “去哪儿?”   陈慕专心开车,随后一问。   裴之浅闻言,回过神来,眼里泛起盈盈的笑意,“你家还是我家?”   这话一出,陈慕瞬间会意。   都是成年人了,彼此又这么忙,确实要好好聚聚。   裴之浅脸上带笑,暗示意味明显,“我只跟剧组请了一天假,。”   陈慕没有察觉到裴之浅笑容背后的忐忑,只是略作考虑,回:“你家吧。”这样明天裴之浅助理来接他的时候方便。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裴之浅在心里默默舒了口气,含笑答了声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一盏盏路灯从窗外瞬时划过,透过车窗在男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季准吩咐司机紧跟陈慕的车,并让司机注意点,不要被陈慕发现。两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加上是晚上,陈慕并没有察觉。   就这么一路跟到了一片高档住宅区。   季准没有下车,从车窗里,眼睁睁地看着陈慕跟裴之浅有说有笑的上了楼,等两人的身影隐没在了楼内,季准下了车,背靠车门,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栋楼。   他只穿了一身修身西装,寒风侵袭,很冷,却不及心底袭来的寒意来的刺骨。   没过多久,某一层楼的灯亮起,季准便紧紧盯着那扇窗户。见季准迟迟不上车,司机开始劝季准上车等,季准没吭声,好半晌,他才道:“你待车里,不用管我。”   “可是——”   “进去。”   司机犹豫了下,弯腰从车里拿了条毛毯披在季准的身上,然后才坐驾驶座等着。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陈慕跟裴之浅来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可季准心里总是存了那么点侥幸,也许陈慕只是在裴之浅家小坐一下,一会儿就会出来了。   再耐心等等。   季准这样告诉自己,从兜里放置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叼在嘴上,低头点烟时,也许是风有些大,他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到后来他转身背对着风口的方向,左手虚掩,只听噗呲一声,烟终于点着了。   他深吸了口烟,夹着烟的手指冻得发红,隐约有些颤抖。   上次在宾馆,他用了手段让裴之浅离开了酒店,现在如果故技重施,裴之浅肯定有所怀疑,到时候陈慕也就知道了,而季准最不想的,就是给陈慕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   再后来,灯熄了。   季准怔忪着那扇熄了灯的窗户,烟蒂烧到手指,指尖一抖,烟蒂从食指跟中指脱落,无声地落到地上,而地上已经积了一地的烟头。   司机从瞌睡中醒来,发现毛毯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了自己身上,再看车窗外,依旧立着一道萧条的身影。司机掏出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再次下车,跟季准道:“总裁,陈总应该不会下来了,你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回去吧。”   季准没说话,如石雕一般站在楼下,烟已经抽光,露在外面的面颊跟手指早已冻得没有了知觉,良久,他道:“我再看看”。   “看情况,陈总应该要早上才下楼,您可以先在车里睡一觉。”   季准嘴上嗯了一声,却没挪步。   司机叹了一声,不明白总裁为什么要在楼下傻等,也不明白,如果不想陈总跟裴之浅一起过夜,总裁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他们进屋。司机又重新把毛毯给季准披上,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地回到了车内。   只留下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长久地驻足在车外,始终不曾移动一步。   ***   陈慕醒来的时候,裴之浅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厨房传来的响动。换上昨天穿的衣服,陈慕去盥洗池边进行洗漱,推门走出时,裴之浅已经将早餐端上餐桌了。   听到脚步声,裴之浅抬眸看了陈慕一眼,两手熟练地接下围裙,“吃早餐了。”   空气中传来馥郁的香气,海鲜粥的鲜香在四周蔓延,搭配各色精致的早点,让人食指大动。   裴之浅对待伴侣向来温柔体贴,虽然身为明星,不能大吃特吃,但他还是愿意牺牲宝贵的睡眠失眠,为喜欢的人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陈慕微微一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看你昨晚似乎很累。”   提起昨晚,裴之浅笑容里难免多了抹遗憾,好不容易没人打扰他们了,他却因为前夜熬夜拍戏,后来又马不停蹄奔赴颁奖盛典,一直没有休息,最终在等陈慕洗澡的中途睡着了。   然后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前几天剧组赶进度,没有休息好。”   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却是有点可惜,不过转念一想,他跟陈慕之间的第一次,也不应该发生的那么草率,至少要保证身体睡眠充足的情况下,有个完美的体验。   这么一想,心底的遗憾稍微减轻了一些,恰好这时经纪人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到楼下了,提醒他不要迟到,裴之浅看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也不着急,慢慢陪陈慕用完早餐。   半个小时后,陈慕跟裴之浅共同从门口出来,在楼下等了一夜的季准,下意识地想要躲进车里,却发现腿麻了。好在裴之浅的经纪人跟助理迎了上去,两人没空注意他这边,季准赶紧先挪了一条腿进去,然后把另一条麻了的腿拖进车内。   车内暖气铺面而来的那一刻,季准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嗓子也有些疼。   再次看向窗外时,发现陈慕已经上了车,裴之浅也上了保姆车,这一次,他没有让司机跟着,而是坐在车后座,等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这里了,才让司机开车去公司。他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公司会议。   回到公司,他很快将不该有的思绪从脑海中抽离,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似乎永远不会有悸动的心。晚上十点,季准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回了家,脸也没洗就将自己埋在了床上。   翌日——   季准第一次没有准时起床,助理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由于事情反常,出于担心,助理亲自找上门来。   在遭受持续不断的门铃声攻击后,季准终于睁开眼,扶着昏沉的脑袋开了门。助理看他脸色不对,伸手搭上季准的额头,触到滚烫的温度,助理忙缩回了手,道:“总裁,您在发烧,要赶紧去医院。”   季准脑子被烧糊涂了,反应有点迟钝,由着助理火急火燎地把他送到医院。他不知道,当他住院时,有狗仔拍下了陈慕在裴之浅家留宿的视频,迅速将陈慕还有裴之浅推向了风口浪尖。   第103章 视频头条   偷拍视频的狗仔极有耐心, 在车里守了一夜,清楚而完整地拍下了陈慕跟裴之浅一同进屋,还有熄灯以及早上一同出门的画面。   当然,陈慕跟裴之浅毕竟是同性,大可以对外解释说是好朋友,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为了一锤子锤死两人,将颁奖盛典上裴之浅跟陈慕两手相握的那一幕也拍下了,并给了一个大特写。   鉴于陈慕跟裴之浅没有在公众场合做出任何亲密举动, 狗仔企图偷拍更劲爆的照片显然不可能, 裴之浅的公关团队就以锤不够硬的角度, 第一时间做出澄清, 说陈慕跟裴之浅在读书时候就是朋友。   两人当年谈恋爱的事,只有秦皓一个人知情,再加上恋情短暂, 三个月就分手了, 他们也不怕狗仔深挖下去。热搜迅速被撤, 粉丝控场,然后工作室把律师函一发, 舆论很快就得到控制。   然而裴之浅树大招风,又没有签约任何公司, 很多对家都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时间,裴之浅的黑料满天飞,即使没有经过证实, 但很多黑子轮番上阵,也够裴之浅喝一壶的了。   好在裴之浅心态稳定,不受外界影响,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只是专心拍戏。   拍下视频的狗仔还算是个新人,为了一战成名,不甘心自己的辛劳付之东流,心一横又发了另一段视频,是他无意中拍下的季准在楼下抽烟的画面。视频上有时间显示,前脚陈慕跟裴之浅刚上楼,季准后脚就来了,不需要多说,就有足够空间供大众想象的了。   陈慕对私事从不回应,裴之浅的工作室已经发出了律师函,季准则还在医院,对这些事毫不知情。这则娱乐新闻一经发酵,很多媒体想要采访季准,统统被季准的助理挡在外面。   ***   这一厢,李雨泽也没有闲着,他故意把消息卖给狗仔,让狗仔把陈慕的性取向捅出去,趁着陈慕被狗仔扰的烦不胜烦的时候,他完成了最后一些收尾工作后,就写了封辞职信交给陈慕。   此时陈慕看了眼李雨泽递交的辞职信,然后抬眸看向李雨泽,目光沉沉:“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过了,我能力不够,不能胜任目前的职位。”   将一早想好的理由道出,李雨泽掩下眸里的暗色,朝陈慕鞠了个躬,“陈慕,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我想趁这段时间出去走走,散散心。”   陈慕故意蹙起眉心,指尖勾起那封辞职信,“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还是公司有人在背后议论你?”   为了避免引起陈慕的怀疑,李雨泽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有那么一点。”   “出于私心,我直接把你提到了财务部总监这个位置,现在想想是我考虑不周,底下肯定有很多人不服气。”   陈慕沉吟了两秒,道:“这样吧,辞职信我先不批,我给你放一个月假,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心态,到时候如果你还是执意辞职,我再批准,你看可以吗?”   李雨泽故作为难,迟疑了很久,才道:“好吧。”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逃到国外了。   等李雨泽离开办公室,陈慕给秦皓打了个电话。   秦皓在电话里说事情办的很成功,他不关心陈慕跟李雨泽有什么恩怨,倒是对这几天霸占头条的娱乐新闻十分好奇,“诶陈慕,你看了最近的娱乐报道了么,上面说你跟季准还有裴之浅三角恋来着,是不是真的啊?”   “……这种新闻你也信?”   秦皓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我信不信不重要,别人可是对你们三人的花边新闻好奇的很。”   这几天有很多家媒体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公司,陈慕即使不关心这些,心情难免会收到影响,裴之浅也打电话过来,说很抱歉把他拖进了娱乐圈这趟浑水。   每个行业都有不为人知的黑暗面,娱乐圈里勾心斗角,为了抢资源抢代言,买水军黑对家这类事情时有发生,裴之浅身在这个圈子里,即使再怎么痛恨这种恶性竞争,也无可奈何。   裴之浅声音有些沉重,“我手里有好几部戏跟无数代言,如果在这时候选择公开我们的关系,势必要赔付天价违约金。”   能在圈子里公开出柜,还能不影响人气的男明星,只有一个年近四十,已经封神的影帝霍盛烨,而以裴之浅目前的资历跟地位,还达不到霍盛烨的高度,他不可能冒险。   陈慕嗯了一声,道:“我明白。”   “你等我三年。”   裴之浅顿了顿,道:“到时候我就宣布退出娱乐圈。”   徐俊彦的那些话不经意在陈慕脑海里响起,虽然徐俊彦有些话说的偏激,但陈慕确实做不出让另一半为了自己而放弃热爱的事业这种事。   陈慕想了想,问:“你很喜欢演戏吗?”   “嗯。”   “如果退出娱乐圈,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裴之浅性格里有洒脱的一面,但同样也有执着的一面,他确实热爱演戏,他也不确定,退出演艺圈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他无比清楚,如果为此失去陈慕,他肯定会后悔。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以前我每做一个决定都很果断,随着年纪还有阅历增长,我发现我越来越难做出选择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陈慕语气没有裴之浅那么沉重,背负着前世那么痛苦的记忆,他都挺过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并不怕遭受舆论的攻击,你不用担心我会受到什么伤害,那些辱骂对我来说无关痛痒,你不需要走到退圈的那一步。”   电话那头裴之浅沉默良久,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   市医院vip病房,季准躺床上打着点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上正播放着有关裴之浅的娱乐新闻,很多记者将裴之浅团团围住,询问他三角恋的事情。   裴之浅面带微笑,先是否认了不实新闻,然后强调他跟陈慕只是朋友,至于季准为什么会在他楼下站一夜,他并不知情。   季准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上闪动的画面,直到画面跳到下一则娱乐新闻时,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眉心隆起了一团褶皱。他才住院两天,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也不知道陈慕那边怎么样了。   季准思来想去,觉得不能任由媒体跟群众将事件热度继续扩大,裴之浅既然想当缩头乌龟,敢做不敢认,不站出来替陈慕出头,那就由他来替陈慕出头。   第104章 遇袭   拍下那两段视频的狗仔叫钱小宝, 原本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自从爆出裴之浅跟资本大佬的三角恋绯闻后,在圈子里声名鹊起。   因为是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季准派人请了他几次都没请到,后来季准怒了,直接命人把钱小宝抓了过来。钱小宝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季准只问了钱小宝一个问题:“是谁派你这么做的?”这个圈子里还没人敢惹到他头上,这个之前查无此人的钱小宝居然一下子爆出了他跟陈慕, 可谓是勇气可嘉。   “我有眼不识泰山。”钱小宝腆着脸道歉:“季总, 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季准低低咳嗽了两声, 道:“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 但是要让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漫不经心的话里暗藏杀机,钱小宝惊了一惊, 顿时有些笑不出来:“季总,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 您可是头号嫌疑人,季总就不怕警察找上门来?。”   “怕?”季准呵地笑了, “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怕字。”   钱小宝闻言,面上惊疑不定。   自从他爆了裴之浅的料后, 裴之浅跟陈慕都联系过他,想要花钱摆平此事,但他想着等以后有名气了,爆大料等明星买断, 能挣更多钱,就没同意。   却没想到季准会派人绑架他。   钱小宝后知后觉地知道了怕,两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那你……你想怎么样?”   季准道:“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   季准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大块头拿着铁棍上前,钱小宝见状,半条命都吓没了,手脚并用地爬到季准面前,两手死死抱紧季准的右腿,“别杀我,我说我说,是……是李雨泽给我透露的消息。”   听到熟悉的名字,季准面色一变。   原来李雨泽跟钱小宝是表兄弟,李雨泽想要陈慕身败名裂,钱小宝想要出名赚钱,两人一拍即合,然后就搞出了这则新闻。季准让钱小宝公开跟裴之浅还有陈慕道歉,说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为的是想搞个大新闻出名。   钱小宝不敢反抗,乖乖道了歉,之后把微博全部清空。   至于持续不懈在网上黑裴之浅的那些个黑子,季准找黑客查出了那批水军背后的主谋,矛盾直指圈子里某个被称为业界毒瘤的经纪公司,把聊天记录跟交易记录往网上一公开,那批水军偃旗息鼓,经纪公司也派出个不重要的人挡枪。   事情进行到这里,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因为没有在医院好好休养,季准病情加重,高烧始终不退。姚馨来医院照顾他,季准记着李雨泽指使钱小宝爆陈慕丑闻那件事,思来想去,李雨泽跟裴之浅无冤无仇,只可能是针对陈慕,他就问姚馨李雨泽有没有问过她什么事。   姚馨就把李雨泽之前问她录音的事告诉了季准。   季准表示知道了,心里大致猜到李雨泽为什么要对付陈慕了。虽然不清楚陈慕把李雨泽安排在身边的原因,季准还是打电话给了陈慕。   他没有提及那晚在裴之浅楼下站一夜的事,只是跟陈慕说了李雨泽的情况,并提醒他小心李雨泽。陈幕在电话里道了声谢,想到钱小宝拍下的第二段视频,他迟疑道:“我不知道你那晚就在楼下。”   季准尴尬了一秒,好在隔着电话,陈慕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就是……就是……”   季准想要解释,却完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陈慕静了一静,道:“你跟踪我对吧?”   “……嗯。”   “钱小宝那边也是你摆平的吧?”   原本坚决不肯私下解决的钱小宝,突然改变了口风,陈慕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季准。   季准也没有隐瞒,轻嗯了一声。   陈慕本来想质问季准跟踪的事,现在知道季准帮了他跟裴之浅,跟踪的事也不好计较,他沉默了片刻,道:“谢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艰涩的声音从季准嘴里溢出,那天其实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一天,没人知道,眼睁睁地看着陈慕在别的男人家里过夜的他是什么心情。   陈慕也不知道该跟季准说些什么,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季准不想马上就挂断电话,就开始没话找话,一会儿问陈慕跟裴之浅相处的怎么样,一会儿又问陈慕对公司未来有什么规划,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后,他还是忍不住道:“陈慕,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不想给陈慕压力,季准声音有些沙哑,岔开话题道:“我生病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你不要在意。”   “嗯。”   陈慕道:“那你好好休息。”   “等一下。”以为陈慕马上就要挂断话了,季准急急道:“我发烧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跟陈慕的这通电话,季准觉得自己更难受了,全身跟被滚进了熔岩里,脑袋缺氧,胸口发闷,心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   季准无声地喘息着,等了一等,没有等到陈慕的回答,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那么软弱,强装镇定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什么时候,他跟陈慕说出真实想法,也要以开玩笑这个借口一笔带过了?   季准嘴里发苦,那边陈慕沉默了良久,问:“你在哪个医院?”   季准忙不迭地报了地址,道:“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我自己开车过来就好。”   挂了电话,季准靠着非人的意志力从床上起身,举着吊瓶去洗手间抹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的像鬼,嘴唇发白,眼底黑眼圈很重。本来想要让脸色好一点,不至于吓到陈慕,又一想,脸色差一点,陈慕说不定会多留一会儿,就没收拾。   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回床边,季准坐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脑袋烧得有点迟钝,助理进来,看到季准呆呆地坐在床上,忙让他躺好。   这一厢,陈慕独自开车去医院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被人跟踪的感觉的糟糕透了,只是陈慕要去医院看望季准,就没跟对方周旋。   等待陈慕到来的过程无比的漫长,一秒能当一分钟来用,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终于响起,季准以为是陈慕打来的,迫不及待接起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季准面色忽地变为凝重,挂完电话,他在床上靠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趁人不备,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然后随便扯了点纸巾按住出血口。   身上仍然没什么力气,季准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推开病房门缓缓朝外走去。   ***   半个小时后,陈慕到达医院,把车停好,然后掏出手机给季准打了个电话,“我到了。”   季准早就侯在了停车场。   刚才他接到了手下的人打来的电话,说在暗中保护陈慕的过程中,发现有可疑人跟踪陈慕,照理说只是有人跟踪陈慕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不知怎么的他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听到陈慕的声音,季准勉强靠着墙站起,没什么力气地冲陈慕摇了摇手机,“我在这儿。”   没料到季准会出现在这里,陈慕先是一愣,再看季准面色不好,像是随时要倒下,便挂断电话,加快步子朝他走去。到了季准跟前,陈慕皱眉问:“怎么不在房间躺着?”   “躺久了,想出来走走。”   “那我们进去吧?”   季准嗯了一声,迟疑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问?”   怕陈慕知道自己派人暗中跟踪他的事,季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掩下眸里的疑色,陈慕自然地扶起季准,道:“我们先回医院。”   “咳咳。”   季准重重咳嗽了两声,跟陈慕一块儿往电梯方向走时,他轻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为什么这么说?”   “老是麻烦你。”   陈慕难得看到季准这么虚弱的时候,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那个视频他看了,他从不知道季准会这么傻,像个傻子似地在寒风中苦等一夜,等到深夜就应该知道他不会下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等下去呢?   即使前世的自己,也没有这么傻过。   在知道季准不爱他后,他没有选择继续坚守,而是决绝放手。   时间真是能够愈合心里创伤的良药,这一世,陈慕从一开始就决定报复季准,报复完了,前世种种恩怨一笔勾销,然后又过了十年,扎根在他记忆深处的前世种种也开始模糊了。   他终于不再活在前世的阴影中,能够好好享受今生崭新的人生。   此时陈慕也没继续用淡漠的态度对待季准,他甚至跟季准开起了玩笑,“知道老是麻烦我,那以后就少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想的。”   季准声音轻的仿若呓语,“就是忍不住。”   因为声音太轻,陈慕没有听清,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从细缝里伸了出来,原本合上的电梯又缓缓向两旁分开。   季准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闪了进来,帽子遮住了来人的额头,不过看对方的眉眼跟脸型弧度,应该是个清秀的男子。   陈慕皱了皱眉,显然认出了对方。   “又是你。”   季准侧眸看向陈慕,“你们认识?”   陈慕没说话,站在左前侧的徐俊彦笑容异常扭曲,“我说过,如果你敢毁了裴之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   敏感地察觉到徐俊彦周身的气场不对,目光里夹杂着怪异的兴奋感,就像个吸了毒的瘾君子,整个人都很反常,陈慕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身体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眸色凌厉,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   喉间发出古怪的笑声,徐俊彦面色诡异,露出森白的牙齿,“你去死吧!”话音未落,徐俊彦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水果刀,直接往陈慕身上扎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陷入疯狂中的人没有理智可言,力气奇大,更别说对方手上还有利器,那不要命的架势,即使陈慕身手不错,在躲闪跟抵抗中胳膊还是被划了一刀,而季准生病正处于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忙不上陈慕什么忙。   混乱中,徐俊彦发疯似的朝陈慕扑去,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身上传来的疼痛,猩红着眼,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把阻碍裴之浅演艺事业的绊脚石铲除。   眼看着陈慕跟徐俊彦胶着在一起,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在一寸寸朝陈慕逼近,季准眨了眨被汗浸湿的眼,咬牙朝徐俊彦撞去,徐俊彦被撞到一边,身体跟电梯门相撞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最后的一丝力气被用光,季准趴在陈慕身上,思维迟缓,头脑昏沉,却还记得陈慕的安危,“陈慕,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   话没说完,陈慕忽地听到了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如同慢镜头一般,他看着徐俊彦把插入季准背后的水果刀拔出,献血溅了他一脸,徐俊彦带着嗜血的笑,一把将季准拽到地上,然后朝陈慕攻击。   身体不自觉开始抽搐,季准觉得越来越冷,比往年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意识清醒却又模糊,那些不该有的记忆一股脑儿地灌入他的脑海,身体的痛苦离他远去,心却痛的让人窒息。   他一直想要想起前世的记忆,等真想起了,却没想到前世的陈慕会经历那么绝望的事。他以第三方的视野目睹了陈慕的所有遭遇,他亲眼看到了陈慕的痛,滔天的悔恨跟痛苦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像条被搁浅的鱼,快要不能呼吸了。   以为过了很久,其实只不过过了两分钟。   当意识离他远去,季准感觉到了陈慕的气息。   陈慕的声音离他很近,又仿佛离他很远,“季准,季准?”   本该死去的陈慕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季准一时分不清前世跟今生,他还沉浸在前世的痛苦回忆里,抽身不得,猝不及防听到陈慕的声音,他几乎想要落泪。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哪怕陈慕的幸福不能由他给予,哪怕陈慕永远不会原谅他,只要陈慕还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季准将染血的手握上陈慕的手臂,在陈慕的衣服上留下一抹血色的涂鸦。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可又怕来不及,怕来不及告诉陈慕他把一切想起来了,怕来不及跟陈慕诉说他的悔恨,怕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陈慕,只能努力抓住陈慕的手,用尽所有力气凑到陈慕耳边,抖着唇,道:“陈慕,对不起。”   “很抱歉,这么晚……才想起。”   这声对不起迟到了那么久,陈慕可能不需要了,季准甚至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赎罪了。   没有听到陈慕的声音,季准费力地继续:“陈慕,我……把命还给你。”   第105章 再世为人   急症室的灯一直亮着, 陈慕神色怔忪,守在外面,心一直晃荡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刚才在最后关头,季准的人冲进了电梯,合力把陷入疯狂的徐俊彦制伏。   陈慕的胳膊伤的不重,伤口已经得到了处理,他在走廊外面站了一会儿, 转身去了洗手间。手上的鲜血早已干涸, 印刻出了他掌心细密的纹路, 都说指纹细密杂乱的人一生会比较坎坷, 好像真是这样。   在手心挤了点洗手液,陈慕就着冰凉的水流搓洗手上的血迹。   很快,盥洗池里就积了一滩淡红色的水渍。   折身回来的时候, 陈慕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让他抽时间去警察局做一下笔录, 陈慕应了声好。电梯有监控,徐俊彦这次是逃不掉法律的制裁的。   挂断电话没多久, 裴之浅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慕接了电话,就听到裴之浅问:“陈慕, 我听说季准出事了?”   大白天发生这样的事,又是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因而消息传得很快。陈慕嗯了一声,直接道:“是徐俊彦干的。”   听到这话, 电话那头的裴之浅沉默了。   徐俊彦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陈慕,如果没有季准为他挡那一刀,现在躺医院的说不定就是陈慕了,尽管知道这件事跟裴之浅无关,但徐俊彦是裴之浅的前男友,又是为了裴之浅才想除掉陈慕的,陈慕不可能做到毫无芥蒂。   没有听到裴之浅的声音,陈慕继续道:“徐俊彦涉嫌故意杀人未遂,现已经被警方逮捕。”   “嗯。”   “他很喜欢你,三番两次警告我跟踪我,我之前有跟你说过。”那时候他认为徐俊彦的事该由裴之浅自己去解决,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裴之浅轻声道歉:“对不起。”   这件事他确实有错,他以为以徐俊彦胆小懦弱的性格,绝对不敢做出偏激的事情,就没有把陈慕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打电话给徐俊彦,口头警告他远离陈慕。   “现在进急症室抢救的人是季准,你应该跟他说对不起。”   说到这里,陈慕语气有些疲惫,他坐在长椅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着手机。为了对外营造出颓废的模样,好让李雨泽放松警惕,陈慕这些天没有去剪头发,此时略长的刘海遮他的眼角,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听到裴之浅在电话里说马上就过来,陈慕应了声挂了电话。不多久,接到通知的季绍荣还有姚馨都赶到了医院。   陈慕很久没有见过季绍荣了,虽然季绍荣曾大病一场,但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整个人倒是比十年前胖了一些,眉眼依稀能找到当年的影子。季绍荣虽然焦急,但对外表现还算镇定,而姚馨承受能力较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季绍荣犹豫了几秒,轻轻将哭泣的姚馨揽入怀里。两人分分合合了大半辈子,最终因为季准这一次重伤而重新相聚。   好不容易安抚好姚馨,季绍荣问陈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慕就把电梯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季绍荣听了,沉默良久,道:“我不管你跟那个徐俊彦有什么恩怨,季准是为了救你出事的,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明白。”   陈慕曾经确实恨季准,当得知母亲车祸身亡的时候,他恨不得季准去死,可现在真当季准有生命危险时,他却有些茫然。   他以为自己足够洒脱,既然已经报了仇,他跟季准就应该两不相欠了,然而这次意外,让他原本如死水般平澜无波的心,袭来一丝丝钝痛。   起先那丝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就跟被蚊子叮咬似的不痛不痒,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感越来越强烈,从胸口席卷到全身,最终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陈慕找了个借口又去了趟洗手间。   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神情麻木,一身染血的衣服套他身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陈慕失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有些疑惑,似乎奇怪镜子里的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猛地一闭眼,打开水龙头,将冰凉刺骨的冷水往脸上扑。   寒意透过指尖传遍全身,陈慕弯了弯指节,抬头的那一刹那,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裴之浅。裴之浅刚从片场赶过来,发丝凌乱,身上穿着还是戏里的衣服,一向温和平静的脸上藏着担忧的神色。   陈慕转身,语气平静:“你来了。”   “嗯。”   裴之浅问:“季准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本来就在发高烧,又被捅了一刀,不知道那一刀有没有伤到脏器。”   提起季准,陈慕表情还算镇定,“对于徐俊彦,你觉得该怎么办?”   有监控视频为证,徐俊彦这次坐牢是跑不了了,就是不知道能够判几年,季家这一边肯定会请最好的律师,而徐俊彦一个过气明星,没什么靠山,只要裴之浅不帮他,应该能够多判几年。   似乎是被陈慕这个问题难住了,裴之浅愣了一愣,没说话。   “我知道你跟徐俊彦过去有过一段,他也是为了你才做出这样偏激的事,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管季准这次能不能挺过去,徐俊彦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说对吧?”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长了一点。   陈慕想要抽支烟,又想到这里是医院,手伸到一半又抽了回来,靠在一边静静等。在这短短几分钟里,裴之浅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这个人从来都遵从本心,当初之所以跟徐俊彦在一起,肯定是有喜欢的成分在的。   当然这种喜欢可能达不到深爱的程度,但徐俊彦为了他才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更别说,他跟徐俊彦当初交往之前,就是以组合形式出道的,情分还在,裴之浅不可能做到置身事外。   耳边传来陈慕的声音:“你会帮他么?”   裴之浅回过神来,对上陈慕藏有试探的双眸,沉默两秒,如实道:“对不起,我替他跟你还有季准道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也有责任。”   “你知道我想听得不是这个。”   “……”   “你会帮他请律师吗?”   裴之浅不想骗他,“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明白了。”陈慕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跟裴之浅出现分歧,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为徐俊彦这个人。   裴之浅明白陈慕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这次进急症室抢救的人是陈慕,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将徐俊彦送进监狱,但这次受重伤的是季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季准还是他的情敌,在徐俊彦跟季准之间,他肯定会偏向徐俊彦。   即使,徐俊彦一开始的目标是陈慕,但裴之浅向来只重视结果。   陈慕自以为了解裴之浅,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裴之浅。   是非对错在裴之浅眼里并不重要,陈慕相信裴之浅已经不喜欢徐俊彦了,但徐俊彦是因为裴之浅才犯下如此大错,如果裴之浅坐视不管,他肯定过不了心里那关。   裴之浅能够做到自由随心,是因为问心无愧,这次帮了徐俊彦,他依旧可以继续问心无愧下去,说到底,裴之浅最爱的人是他自己。   “我们分手吧。”   说出这句话,对陈慕来说并不沉重。   裴之浅也没有挽留,“好。”   他向来都是这样,当初觉得陈慕并没有多喜欢自己,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抽身离开,后来在娱乐圈里沉浮几年,兜兜转转还是觉得陈慕最好,他就又回过头来追求陈慕。   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成熟了很多,但一个人的心性不会轻易改变。他依旧遵从本心,依旧骄傲,哪怕以后会后悔,他还是不会回头。   裴之浅没有在医院逗留多久就走了,陈慕猜测裴之浅可能是去找徐俊彦了,两人算是和平分手,陈慕心里没有多大感觉,他现在只希望季准能平安醒来。   ***   季准从急症室出来,又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这次伤的很重,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陈慕没日没夜地守在外面,实在太困了,就在医院走廊的休息椅上瞌睡了一会儿。   他不希望季准出事,不然他就欠了季准一条命。   想到季准昏迷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陈慕心窒了窒,季准说他把一切都想起了,可如果真想起一切了,季准怎么可能跟他说对不起。   接到秦皓打来的电话时,陈慕才想起,还有个李雨泽需要他去处理。   李雨泽将公款转入秦皓提供的那个账号后,就开始着手出国的事宜了。本来李雨泽可以马上就走,秦皓故意拖延时间,让李雨泽在国内多待几天,好给陈慕抓捕李雨泽的时间。   真到收网的那一天,陈慕发现自己居然没感到多开心,许是因为季准生死未卜,他这会儿没有心思想别的。   李雨泽是在机场被警察逮到的,他故意迟两天走,一来是跟秦皓说好的,二来他也是想要看陈慕身败名裂的下场。   陈慕跟裴之浅在一起的消息是他透露给狗仔的,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舆论就得到了控制,他不甘心这么轻易放过陈慕,却没想到等来了季准被刺住院的消息。   那是他喜欢了小半辈子的季准啊,他一直觉得自己会继续喜欢下去,直到死亡,然而在得知季准重伤住院后,他竟没有多担心。   也许,在得知季准为了陈慕,隐瞒他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彻底对季准死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季准是生是死已经跟他无关了,他马上就要去国外开始他的新生活了。   却不想,原来这只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局。   当看到秦皓带着警察来机场抓捕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警察局里。   李雨泽两手带着镣铐,一脸颓唐,坐他对面的陈慕竟没有比他好多少。   李雨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爱你啊。”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   李雨泽再傻,在得知陈慕设下这个局后,他就已经清醒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家世长相学历样样拿得出手,季准是他的青梅竹马,陈慕跟姚远良都爱他爱的要死要活,这本该是人生赢家才有的标配。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跟学历都没了,季准喜欢的人是陈慕,姚远良也不再管他,总是在他面前上演因爱生恨戏码的陈慕,竟是毁掉他人生的罪魁祸首。   他想要报仇,可面对羽翼丰满的陈慕,他毫无反击的能力,直到现在还被陈慕牵着鼻子走。   李雨泽惨笑了一声,“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吗?”   “为什么?”   陈慕扯了扯嘴角,“没有为什么。”   对李雨泽最大的报复,就是让他永远带着这个困惑进入监狱。今生的李雨泽称得上无辜,可前世的陈慕也是无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果报应。   ***   季准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月。   醒来的那天,刚好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不知道在医院躺了多久,睁开眼的刹那,黑暗被撕开,阳光涌入他的眼底,耳边响起自己的呼吸声,他忽然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季准困难地移动脖子,印入眼帘的是陈慕充满倦色的面容。陈慕似乎很累,眉心微蹙,长睫覆下,右手支撑着一边脸颊,睡得不甚安稳。   季准静静地看着陈慕的睡容,不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眨眼了,陈慕就不见了。拥有两世记忆的他,记起了前世所发生的一切,前世的他深深伤害了陈慕,不管陈慕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   前世,在陈慕死后,他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像个行尸走肉。   他将李雨泽送进了精神病院,在李雨泽身上施加各种残忍的酷刑,最终,李雨泽成功被他逼疯了。而作为李雨泽的帮凶,季准同样没有放过姚远良,原本姚家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开始衰败,陈慕一死,季准直接撤资,不再帮姚氏,最终姚氏集团只能宣布破产。   因为娘家破产,姚馨一直对他颇有微词,季准就把姚馨打发到了郊外的别墅,限制她每个月的零花钱,不管姚馨怎么骂他,他一概不理。   白天,他像个精密的工作机器,准时去公司报到,晚上,他就窝在跟陈慕曾经的家里,默默忍受着失去陈慕的痛苦。   如果知道那一天是他跟陈慕的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陈慕离开。   那天,他本来是去质问李雨泽有关陈慕的下落的,只是不那么凑巧,那天刚好是李雨泽的生日。姚远良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什么话等吹完蜡烛再说,他就忍了。   却没想到,陈慕会突然出现,直接捅了李雨泽一刀。   为了保护陈慕的安全,他让姚远良送陈慕去精神病院避避风头,等确定李雨泽没有生命危险,他就想办法安抚住李雨泽,让陈慕回来。   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让陈慕等他,却唯独没有想到,陈慕左耳失聪,没有听到那句话。   再后来,陈慕跳车死亡,而他,永失所爱。   陈慕参与了他的少年跟青年时期,整整十年,他们都在一起,很多人都劝季准再找,季准知道,陈慕这一走,他永远走不出来了。   因为抽烟酗酒,没日没夜的工作,他的身体终于出现了问题。医生诊断出他得了肺癌,不过是早期,需要积极配合治疗,季准没有听取医生的建议,烟酒不断,也没采取治疗,拖了几年癌细胞扩散,最终他带着对陈慕的爱跟悔死去。   本来以为这一生就这么到头了,没想到还会有来生。   季准缓缓眨了眨眼,伸手想去抚平陈慕眉心的褶皱,到指尖触到陈慕眉间的那一刻,陈慕头一歪,忽然惊醒。他没发现季准悄然抽回的手,只是定定看了季准几秒,轻声道:“醒了?”   “嗯。”   “你睡了很久。”   “嗯。”季准低低道:“这一觉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到,他以为永远都不会醒来。   ***   虽然醒了,季准的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留院观察。   陈慕不想隐瞒季准,就将李雨泽目前的情况说了,李雨泽涉嫌挪用跟转移公款,金额数目巨大,牢饭是吃定了,不出意外的话,李雨泽的下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得知李雨泽要坐牢,季准没什么反应。   他问陈慕:“是你给他设的套么?”   “是。”   陈慕问:“你会怎么做?”   原本季准一直在奇怪陈慕为什么要把李雨泽安排在身边,现在他记起了前世,陈慕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身体还没恢复,稍微跟陈慕说几句话就有些困,季准强撑着眼皮,微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听到这话,陈慕反倒有些疑惑了。   既然季准已经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切,那季准应该向着李雨泽才是,为什么会在知道李雨泽即将坐牢后,还能坐视不管?   似乎是知道陈慕在想什么,季准疲累地阖上眼,“以后李雨泽的事情,跟我无关。”   虽然他前世已经替陈慕报了仇,可陈慕没有机会看到了,如今有了重头来过的机会,为什么不让陈慕亲自替他自己报仇呢。   说完这话,季准等了一等,然后听到陈慕道:“我知道了。”   ***   因为季准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陈慕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他。   季准贪恋着跟陈慕相处的时光,怕等他伤好了,陈慕就不来看他了,因而他每次都不好好吃药,趁医生跟护士不在,他转头就把药吐了。   次数多了,医生发现了异常,暗中将这事告诉了陈慕。   为了让季准好好服药,陈慕蹲守在季准病床边,亲眼看着季准把药咽下才放心。   这一天,陈慕来医院看望季准时,提到了徐俊彦的案件。季准本来正低头喝着陈慕亲自熬得小米粥,听到这话,他喝粥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陈慕,“你的想法呢?”   陈慕回:“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季准弯了弯眼,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当然知道徐俊彦曾经是裴之浅的恋人,如果徐俊彦的目标是他,他可以看在陈慕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可徐俊彦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心思都到陈慕身上,谁敢伤害陈慕,谁就是他的仇人。   对季准来说,让徐俊彦坐牢已经够便宜他了。   不过——   藏起眸里的探究之色,季准缓缓道:“裴之浅的意思呢?”毕竟徐俊彦可是裴之浅的前男友。   陈慕语气淡淡:“他的意思不重要。”   虽然陈慕用一句话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季准还是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异样,作为陈慕的男友,裴之浅的想法怎么可能不重要。   陈慕能说出这句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陈慕跟裴之浅之间有了矛盾。   想到这个可能,虽然觉得有点不厚道,季准还是忍不住心生窃喜。 第106章 报应   季准在医院修养了一个月, 开庭那天,陈慕、季准还有裴之浅都到了。裴之浅作为大明星,低调出席,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鉴于这次有视频为证,证据确凿,再加上行为恶劣,即使裴之浅给徐俊彦请了最好的律师,也没有给徐俊彦减少刑期。   最终徐俊彦以故意杀人未遂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被带离庭审之前, 徐俊彦朝裴之浅的方向看了一眼, 脸上竟然挂着满足的笑意。反观裴之浅, 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徐俊彦有错,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他也已经尽力帮助徐俊彦了, 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陈慕觉得, 徐俊彦对裴之浅的爱太疯狂了, 爱一个人爱到没有自我,爱到甚至不惜毁了自己。不知道徐俊彦有没有某一瞬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过, 不过看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至少那一刻他没有后悔。   离开法院时, 陈慕跟季准站一起,裴之浅则站他们在对面。   裴之浅看了季准一眼,重伤初愈,季准面色仍透着稍许苍白, 不过那双眼神依旧清湛有神,甚至透着丝敌意地看着自己。裴之浅真诚道歉:“事情是因我而起,真的很对不起。”   季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裴之浅抿了抿唇,转而将目光落到季准旁边的陈慕身上,此时陈慕选择了站在季准身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裴之浅明白,当他选择站在徐俊彦那一方时,他跟陈慕就不可能了。   他们算是和平分手,要说后悔,他确实后悔,可他同样知道,如果他选择对徐俊彦坐视不管的话,他以后一样会后悔。   裴之浅微微一笑,道:“陈慕,祝你幸福。”   “谢谢。”   季准本来就在猜测陈慕跟裴之浅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两人这番对话也算是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他当着裴之浅的面握住了陈慕的胳膊,“陈慕,我有点不舒服。”   陈慕听了,道:“那我们先回医院。”   说罢,陈慕冲裴之浅点了点头,“我们先走了。”   裴之浅应了一声,还想再跟陈慕说上两句,早就守在外面的媒体记者迅速将裴之浅团团围住,询问他有关徐俊彦犯罪的经过。经纪人跟助理挤开略带狼狈地挤进了人群,嘴里嚷嚷着让一让,裴之浅在他们的护送下成功上了车,透过车窗向外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陈慕跟季准的身影。   裴之浅垂眸,自嘲一笑。   耳边传来助理小李小心翼翼的问询声:“裴哥,你还在为徐俊彦的事自责吗?那件事不怪你,是他自己性格偏激,差点杀了人。”   “我知道。”   徐俊彦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他也有想办法帮徐俊彦,不欠对方什么的。   “那是?”   裴之浅笑笑,笑容苦涩,“我又把一个人错过了,这是第二次了。”他知道,没有第三次了。   经纪人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窗外倒退的风景从他眼里一帧帧掠过,裴之浅知道,以后再也遇不到像陈慕那样让他心动的人了。   ***   车里。   陈慕专心开着车,季准坐在副驾驶座,期间偷瞄了陈慕无数次,怎么也看不够。他忘不了前世失去陈慕的痛苦,那种被刀一寸寸凌迟的绝望跟疼痛,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陈慕。”   “嗯?”   “对不起。”   这一个多月里,陈慕去医院看望季准很多次,每次季准都会跟他说这句话。陈慕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事情都过去了。”   季准轻声道:“对我来说没有过去。”   陈慕一怔,没有说话。   对于前世,季准一直都很自责很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伤害了他最爱的人,没有在陈慕最危险的时候救下他,季准以第三者的角度目睹了前世陈慕经历的一切,他不知道,在那个废弃的仓库,当陈慕看着他带走李雨泽的时,内心该有多么绝望。   如果现在季准有自知之明的话,他就应该远离陈慕,在一旁远远看着陈慕幸福,可经历了失去陈慕的痛苦,经历了那仿佛永远看不到明天的黑暗,他不可能把陈慕让给别人。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他都要争取,自尊啊骄傲啊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个屁,如果不能跟陈慕重新在一起,不能由他来给陈慕幸福,那他这辈子就白活了。   回了医院,医生建议季准再修养一段时间,季准欣然应允。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天不出院,陈慕就不会不管他。为了能让他安心养伤,季绍荣重新出来主持大局,暂时帮他管理公司事务。   陈慕这一边,把李雨泽揪出来后,腾飞集团的风波很快就得到了平息。原来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都是陈慕放出去的假消息,李雨泽被抓,秦皓就重新回到了公司,公司重新恢复了正轨。   ***   李雨泽的案件并不复杂,证据确凿,任他如何抵赖都没用。   他不甘心就这么入狱,找来姚远良,让姚远良帮他想办法,说自己是被陷害的,秦皓跟陈慕是一伙儿的,他是着了陈慕的道了。   面对李雨泽的苦苦哀求,姚远良说不出一句话来。   “姚远良,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姚远良是他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如果他也不帮自己,那他就真的完了。   “我信你。”   姚远良一直都信李雨泽,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陈慕对李雨泽不安好心,曾经也提醒过李雨泽,然而李雨泽那时候正迷恋陈慕,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李雨泽听到这话,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那你会帮我对不对?是秦皓让我这么做的,钱都在秦皓那儿,只要能把钱找回来,证明是陈慕跟秦皓联手陷害我,我就能无罪释放了。”   听李雨泽说着称得上是天真的话语,姚远良摇了摇头,道:“我很想帮你,但是——”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着李雨泽。   “但是什么?”   “季准他威胁我。”   李雨泽愣愣地盯着姚远良,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季准跟我说,如果我帮你的话,他就会停止季氏跟姚氏的生意往来,你知道的,这些年如果没有季氏集团在背后资助,姚氏早就不行了。”   “不可能的,季准不会这么狠心的,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啊。”李雨泽不相信这个事实,近乎疯狂地摇着头,“你一定是在骗我!”   “好,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那你说,季准这段时间有没有来看过你。”   “……”   “雨泽,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说起这些,姚远良神色间溢满痛苦,他一直深爱着李雨泽,只可惜李雨泽不喜欢他,从来都拿他当备胎,而他自己明知道这个事实,还是犯贱地守在李雨泽的身后。   而现在,他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还是对龙凤胎,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衣食无忧,他不可能为了李雨泽得罪季准,从而让姚氏集团陷入困境。   眼泪顿时从眼眶里夺眶而出,李雨泽噙泪喊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   “可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他相信李雨泽说的都是真的,可没有人逼他,是李雨泽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的。   李雨泽脱力似的瘫在椅子上,神色空洞而茫然,“远良,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你。”不想看李雨泽绝望的目光,姚远良不由地闭上眼,“可我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了,我就要当爸爸了,我不能为自己而活。”   “我知道了。”姚远良这颗棋子是彻底废了。   李雨泽回想起这三十多年,他从无忧无虑的童年,到意气风发的少年,最后到落魄颓废的青年时期,却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把自己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的牌本不算烂,家境富裕、见过世面,认识的都是富二代,即便后来家里破产了,但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跟人脉,不会过得这么糟糕。   如果他的腿没有瘸,踏踏实实完成学业,也许他能过上另一段跟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切,都是陈慕造成的。   李雨泽曾问过陈慕为什么要陷害他,陈慕没有给他答案,现在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李雨泽哭哭笑笑,眼泪糊了满脸,在姚远良担忧而心疼的目光下,流泪道:“我要见季准。”   ***   姚远良把李雨泽的话转告给了季准。   三天后,季准去看了李雨泽。短短几日,李雨泽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岁,面容憔悴,眼神浑浊,他问季准:“为什么不来看我?”   “没必要。”   李雨泽每一字都咬的很重,一字一顿道:“我自问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对你掏心掏肺,也从来没有伤害过陈慕,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为什么要把帮陈慕呢?”   “为什么?”   季准低低反问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我们都做错了,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李雨泽听不懂季准话里的意思,只问:“难道你忘了陈慕当初甩了你的事吗?”   “我没忘。”   季准抬眸直视李雨泽,“我曾经伤害过陈慕,他用爱当武器,狠狠地报复了我,这是我应该受的。”   “你是不是疯了。”   李雨泽闻言,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季准,记忆中季准从来都是骄傲清冷的,怎么可能在被陈慕伤害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私下见面,下一次我们就在法庭上见吧。”说着,季准看了看手表,径自道:“陈慕该去医院看我了,我先走了。”   眼看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李雨泽满脸绝望从椅子上站起,两手撑着台面,歇斯底里地冲季准吼道:“季准,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你季准,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抛弃你的陈慕?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坐牢,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季准身形一顿,没有回头,“我早就遭报应了。”   第107章 大结局   很快, 李雨泽的判决就下来了,因为转移金额巨大,最终被判了二十年,并要偿还欠款。李雨泽不服这个判决,提出上诉,法院还是维持原判。   就这样,李雨泽彻底从陈慕的舞台退下了。   陈慕跟裴之浅的合约到期后,没有跟裴之浅续约, 而是另找了一个代言人, 就是最近风头正旺的小鲜肉陈文峰。   陈慕不怎么关注娱乐圈, 不知道陈文峰现在这么火, 已然成了四大流量小鲜肉的领头羊。陈晟依旧看不惯陈文峰涉足娱乐圈,当然,他没指望让陈文峰继承家业, 一心想让陈慕继承公司。   拼搏了大半辈子, 尽管陈晟不服老, 但身体机能不如从前是事实,他经常觉得累, 注意力也不能很好地集中,想到隔壁季绍荣早几年就把公司交给季准, 平时四处旅游好不自在,陈晟也动了退休的想法。   把自己的想法跟陈慕一说,陈慕拿陈文峰当挡箭牌,“爸, 不是还有文峰么,等他玩够了就会收心来公司上班了。”   “他?”提起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陈晟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考虑过他,如果真把家业交给他,铁定会被他给败了。”   “不会的。”   “别提他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接手公司,我老了,干不动了。”   “爸,您别这么说。”   陈晟挥挥手,“我知道你的公司发展势头很好,可我的荣成集团毕竟在a市屹立三十年了,不会比你的公司差,我也只有你跟文峰两个儿子,家业总归是要交给你们的。”   他观察了陈慕这么多年,知道陈慕跟陈文峰关系很好,不存在兄弟阋墙的事,这也是他放心把公司交给陈慕的原因。   “谢谢爸对我的信任,我会努力学习,不辜负您对我的希望,。”   刚才那番话不是假意推脱,主要是陈慕现在的事业正蒸蒸日上,接管荣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跟陈晟的父子亲情依旧淡薄,陈慕有想过要不要替白美兰报仇,荣成是陈晟的心血,如果荣成集团在他手里破产,那一定是对陈晟最大的报复。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慕报仇的心思早就淡了,再说陈晟毕竟是他的父亲,如果他执意复仇,白美兰不会开心不说,陈文峰也会恨他入骨,不划算。   还不如维持表面的平和,努力扩大荣成的规模,等哪一天陈文峰想通了,他再把公司交还给陈文峰。   ***   经营两家大型公司对陈慕来说稍显吃力,他忙得脚不沾地,去医院的次数渐渐少了,大多时候都是让助理给季准送饭。一来二去,季准跟陈慕的助理混熟了,就旁敲侧击问他陈慕的消息。   奈何助理很有职业操守,无论季准怎么打听,助理愣是不透露任何消息。   久久等不到陈慕来医院看他,季准只得悻悻地出了院。   自从想起了前世的所有记忆后,季准深刻明白,要想跟陈慕复合,矜持啊骄傲啊是要不得的,就应该没脸没皮,怎么不要脸怎么来。   因为没有追人的经验,他就从网上搜索了一些攻略,然后一大早从鲜花店购买最新鲜的玫瑰,托人送到陈慕公司。   第一次收到助理拿来的玫瑰时,陈慕还挺意外,卡片上没有署名,而是画着两个卡通小男孩,一个男孩单膝跪地,手里举着玫瑰,另一个男孩就低头看他,没伸手接。   陈慕把卡片收下了,然后让助理把花扔了。   季准知道后,气馁了一下下,隔天又厚着脸皮让人把花给陈慕送去。这一次,卡片上那个高个卷发男生一脸委屈,蹲在地上画圈圈,脚下是被丢掉的玫瑰。   陈慕依旧把卡片收了,本想把花扔了,想了想,改了主意,让助理把花分给了底下员工。季准听说后,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又坚持不懈地给陈慕送花。   陈慕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会画漫画的就更不多了,要不是萧子川结婚了,他几乎要以为花是萧子川送的了。说起萧子川,陈慕前些天还接到了萧子川打来的电话,说他儿子出生了,并邀请陈慕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酒。   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管陈慕这阵子有多忙,满月酒他是一定要参加的。   三天后,陈慕跟顾成溪准时参加了萧子川儿子的满月酒,巧合的是,季准也参加了,他跟女方家族有生意往来,这次来是受了女方的邀请。   因为前来的宾客众多,萧子川作为男主人,少不了四处走动,尽量照顾好每一位宾客。看着萧子川游刃有余地跟那些商界大佬交际攀谈,顾成溪十分感叹,跟陈幕道:“当初子川是我们三人里最内向最不善言辞的那一个,我一度怀疑他会不会受我们影响而找男朋友,没想到他居然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真是让人羡慕。”   陈慕笑笑,他能说他一开始就知道萧子川以后会有出息么。   说话间,季准朝他们这边走来,顾成溪拱了拱陈慕的肩,然后识趣地走开了。陈慕站在原地,等季准走近了,问:“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季准轻声回了一句,道:“送你的花收到了吗?”   陈慕顿了顿,“原来花是你送的。”   季准点头,随即问:“你的答案呢?”   这句话听上去没头没尾,陈慕却听懂了,他昨天收到的那张卡片上,卷发小男生手里攥着两张电影票,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当时陈慕只觉得两个卡通小人很可爱,却没想到会是季准送的。   “你画的?”   “嗯。”   “画的挺好。”   季准故作镇定,唇角抿开一丝淡淡的笑,天知道此刻他心里有多紧张,他厚着脸皮给陈慕送了半个多月的玫瑰花,陈慕没有一次把花收下,可他又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   “那个,你这个星期天有空吗?”   陈慕道:“我最近有些忙。”这是实话。   “哦。”   听声音似乎有些失望。   看着眼前这个大龄青年耷拉着肩,神色黯然,陈慕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当初,你说要送我一个礼物。”   “嗯?”   对上季准略带疑惑的眸色,陈慕觉得再去追究前世好像没什么意义,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前世,我们之间最后的那通电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提起前世,季准掩去眸中的隐痛,道:“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把你的那两家汽修店买回来了,可是没来得及。”   他跟陈慕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就是那么一点,让他跟陈慕错过了一生。   以第三者的角度目睹了前世发生的一切后,他知道陈慕为什么要执意跟他分手,也知道陈慕最后为什么会决绝跳车。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好好保护陈慕,是他间接害死了陈慕的母亲,如果他能义无反顾地站在陈慕身边,如果他能及早发现李雨泽对陈慕的恶意,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无论陈慕怎么对他,都是他应该受的。   季准回过神来,听到陈慕问他:“所以,你现在是在重新追求我吗?”   “是的。”这一次,季准没有躲闪,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慕,做好了被陈慕拒绝的准备。   陈慕同样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季准,他从季准的瞳孔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他们都不年轻了,人生被折腾掉了三分之一,那些爱啊恨啊,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把大部分感情都耗在了季准身上,早就没有能力再爱上另一个人了,这也是他重生后,谈了那么多恋爱都无疾而终的原因。他以为重生的目的是为了复仇,跟季准在一起时只有虚情假意,可现在回想起来,他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候,居然是他跟季准的少年时代。   算了,陈慕想,他累了,不想折腾了。   “我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你,你可以接受吗?”   季准毫不犹豫道:“可以。”上一世,陈慕爱他胜过他爱陈慕,是他不懂珍惜失去了陈慕,这辈子,就让他来爱陈慕,把亏欠陈慕的一切全部还给他。   “如果以后遇到让我心动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你,你可以接受吗?”   “……”季准沉默良久,语气凝重:“我接受。”   “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会抛弃你,你可以——”   季准一口打断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从始至终,他只想要一个陈慕,哪怕以后陈慕会离开他,他会伤心欲绝,痛苦万分,他还是想跟陈慕在一起。   “好吧。”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陈慕嘴里溢出,他嘴角扯开一道笑,神色疲惫却难掩倨傲,一如季准初见陈慕时的样子,“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陈慕,耳东陈,爱慕的慕。”   这一次,季准牢牢地握住了陈慕的手,既怕力道太大握痛陈慕的手,又怕力气太小,让陈慕把手挣脱了,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牵住陈慕的手,眉目清浅,轻声回道:“我叫季准,季节的季,准确的准。”   时光仿佛一下子穿回了十多年前,那时他们初见,一个眉目清冷,一个眼角含笑,四目相对的刹那,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为对方耗尽半生。   好在他们还有下半辈子,仇恨最终会被时光所掩埋,而伤痕则会由爱来抚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写下去,又觉得停在这里挺好,后面再写几章番外。   陈慕没力气爱上别人了,要说爱不爱季准,说没有一点爱是不可能的,不过两人的位置颠倒了,以后是季准小心翼翼守护陈慕,生怕陈慕离开他,所以这个结局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谢谢小天使一路以来的支持跟陪伴,这本后期被我写崩了,期间情绪一直很低落,谢谢小天使们这么包容我,抱抱你们,我们下本见了。 第108章 番外一   “陈慕, 你那追求者不追你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秦皓惬意地躺陈慕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脸兴味地看向陈慕。   陈慕眼也不抬,“什么追求者?”   “我可是听说了,前一阵子有人天天给你送玫瑰。”可惜那时他人在国外出差,错过了那一场好戏。   “哦。”陈慕翻阅着手下的文件资料,随口道:“可能是对方放弃了。”   秦皓知道陈慕跟裴之浅的事, 就是没想到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追求者, 对方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想了想, 道:“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对象吧?”   “别了吧。”   陈慕忍不住笑道:“如果真有合适的人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本来秦皓还担心陈慕失恋心情不好,听陈慕这么一说, 似乎已经从跟裴之浅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便放了心, 道:“就是个普通聚会,都是一个圈子的, 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   见秦皓在这个话题上坚持,陈慕反倒有些疑惑, “这不像你啊?”   秦皓挠挠头,避开陈慕探究的神色,表情有些蜜汁害羞,“最近遇到个不错的人, 听说他也要参加那个聚会。”   原来是这样。   陈慕一脸了然,问:“你说的那个聚会什么时候开始?”   “晚上八点。”   陈慕嗯了声,答应了下来,然后继续忙手里的工作。晚上下班之前,陈慕给季准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回家吃饭了,季准问他是不是加班,陈慕也没瞒他,直接说晚上要跟秦皓一起参加个同性聚会。   季准在电话那头好脾气地说知道了,还让陈慕玩的开心点,挂断电话后,季准坐在餐桌上,目光落在了眼前那桌丰盛的烛光晚餐上。为了准备今天的晚餐,他今天提前下班不说,还亲自去超市采购了新鲜的食材,不管是摆拍还是蜡烛都是他亲自置办的。   就是没想到陈慕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陈慕一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声叹息从季准嘴里吁出,仔细算起来,他跟陈慕正式在一起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顺利拿到了陈慕家里的钥匙,每天都变着花样给陈慕做晚饭,他们饭后会一起散步,看球赛,或者窝在书房各忙各的,跟普通情侣似乎没什么两样。   然而——   季准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这段时间他除了拉过陈慕的手之外,什么都没敢碰。他本来事业心很重,是个十足的工作狂,然而自从跟陈慕在一起后,他从不加班,晚上五点准时下班。   而陈慕因为要管理两个公司,工作繁忙,有时候他会做好晚饭给陈慕捎过去。当然,他跟陈慕都想低调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而他不会亲自送陈慕办公室,一般是托送餐员送过去的。   期望落空,季准这会儿心情十分低落。   他在餐椅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将身上的围裙解开,然后捞过一旁的外套披上,打算先去陈慕那边看一看。同性聚会上少不了各类单身的俊男美男,陈慕那么优秀,季准还真不放心让陈慕参加。只是陈慕能跟他复合,对季准来说就跟在做美梦一样,他不好要求陈慕什么,宁愿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敢给陈慕任何压力。   到了陈慕的公司,季准没等多久,就看到陈慕跟秦皓从公司大门走出。   等两人上了一辆车,季准偷偷摸摸开车跟了上去,一路东绕西绕的,最后车子在某私人会所门口停下。季准本来想在车里等着,终究是不放心,跟着进了会所。   陈慕跟秦皓两人甫一出现在门口,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秦皓熟门熟路地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重色轻友地把陈慕晾在一边,然后就去跟他喜欢的人聊天了去了。   陈慕看了眼秦皓身边的年轻男子,长相清秀斯文,笑容温和,看上去性格不错。他不打扰秦皓撩弟,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刚倒了杯酒,就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的位置。   昏暗的光线下,来人一身帅气的打扮,五官精致夺目,确实比较显眼。   只见对方的目光放肆地落在陈慕的脸上,纤长白皙的指节轻柔而不失暧昧地摸索着酒杯边缘,杯中的摇曳的红酒衬得男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蛊惑,“不介意我坐对面吧?”   对于好看的男子,陈慕总是耐心而温柔的,他微笑着看向来人,“当然不介意。”   “我叫苏迟,你呢?”   “陈慕。”   听到陈慕的名字,对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腾飞集团总裁?”   陈慕来了兴趣,“你知道我?”   “当然,除此之外,你还是荣成集团新一任总裁,最近纸媒上有很多有关你的报道,想不知道你的名字都难。”   陈慕笑了笑。   两人聊天轻松愉悦,躲在暗处的季准嫉妒地发狂,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让陈慕笑的那么开怀。期间有人认出季准,端着酒杯过来相与他结交,季准担心被陈慕还有秦皓认出,一律冷淡应对。   聚会结束,陈慕跟那个叫苏迟的男子交换了名片,而秦皓也成功抱得了美人归,让陈慕自己回去。陈慕是坐秦皓的车来的,秦皓这家伙要送男朋友回家,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留下过夜,陈慕识趣地不打搅秦皓的好事,主动说打车回去。   苏迟道:“这边也不好打车,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吧。”   陈慕推辞,“不用了,我家离这边不远。”   “没事,就当是交个朋友。”   苏迟虽然打扮时尚前卫,看着不靠谱,不过接触下来人还不错,他怕陈慕拒绝,直接帮陈慕开了车门。   陈慕犹豫两秒,然后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不用麻烦你了,我跟陈慕顺路,还是由我送陈慕回去吧。”   循声看去,说话的人不是季准是谁。   季准到底沉不住气,尤其跟陈慕搭讪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气质跟长相都不错,他心里骤然生出危机感,也不管陈慕会不会怀疑直接现身。   “呦,这不是季总么,久仰大名啊。”   苏迟眼光不错,马上就认出了季准的身份。   季准扯了扯嘴角,当着苏迟的面将手搭在陈慕的肩上,道:“你好。”说罢,他转头跟陈慕解释道:“我晚上见了个客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对上陈慕似笑非笑的眼,季准知道陈慕并不相信他的解释,他动了动唇,没再多做解释,只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陈慕顿了顿,道:“好。”   一旁的苏迟将两人的动作跟神态收入眼底,心领神会,一时有些可惜看上的男人已经名草有主了,不过他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了解地笑笑,“有季总亲自送陈慕回去,那我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季准安静地坐在陈慕身旁,一句话也没有说。陈慕觉得气氛过于安静,便收回落在窗外夜景的目光,淡声道:“真巧啊,居然会在那种场合遇到。”   季准主动坦白:“其实我是跟你去的那里。”   陈慕猜到了,道:“我这次是陪秦皓去的,聚会上有他喜欢的人,我就是纯粹去打酱油的。”   “嗯。”   能感觉到季准心情有些低落,陈慕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们既然在谈恋爱,我绝对不会背着你做出出格的事。”   “我相信的。”   季准低低应了一声。   到了家,借着暖黄色的灯光,陈慕看到了餐桌上放置的精美菜肴,他一愣,脱外套的手一顿,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季准幽幽道:“你忘了,今天是我们认识十二周年的纪念日。”   “哦。”   除了生日,陈慕对其余节日啊纪念日都没什么概念。   再看季准,虽然心情不好,却并没有怪他的意思,陈慕打消了去洗澡的想法,转而走到餐桌旁坐下,“我刚好没吃饱,一起吃吧。”   刚拿起刀叉,季准就过来把菜收了,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菜都冷了,我先去热一下。”   陈慕放下刀叉,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他跟季准也算是破镜重圆,只是破了的镜子,再怎么修复都会留下裂痕,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跟季准看起和睦,实则问题多多,也许是怕失去他,季准无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刻意讨好了,这样的相处对他们来说都很累。   陈慕默了默,无声地走向厨房,倚在门口朝里看去,就看到季准呆呆地守在微波炉前,眼神飘忽茫然,看着有些孤单。   就像个被抛弃的无依无靠的幼童。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陈慕皱了皱眉,屈指敲了敲门,听到声音的季准瞬间收起眼里的落寞,微笑着朝陈慕的方向看来,“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好。”   陈慕点点头,心里却莫名袭来刺痛的感觉。   两人安静地用餐,期间季准喝了几杯红酒,他的酒量早几年在生意场上练出来了,喝酒纯粹就是为了壮胆。   等到用餐完毕,季准将一早准备好的礼物取了出来。   是一款造型简单大方的情侣对戒。   因为不知道陈慕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季准表情有些紧张。在听到陈慕说他很喜欢,并且看着陈慕把戒指套手指上之后,季准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他低头摩挲着自己手上戴着的同款戒指,吞吞吐吐道:“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季准虽然有陈慕家的钥匙,但还没发展到同居的阶段,陈慕没说让他留下来,他也没好意思主动提起。他今晚被那个苏迟刺激到了,一想到如果他再跟陈慕这样温吞地相处下去,陈慕说不定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他就怎么也挪不动腿。   陈慕闻言,不免仔细地打量了季准两眼,要知道这些日子季准从来没提过要留下来过夜。交往一个月就上床,这个进展对陈慕来说有些过快,不过他跟季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前世也不是没上过床,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好忸怩的。   这么一想,陈慕神色淡定地点头,“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取得了陈慕的同意,季准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想让陈慕再说一遍,又觉得自己犯傻了,就对着陈慕傻笑,哪里还有以前的冷漠高傲的样子。   “笑什么?”   季准摇摇头,旋即回过神来,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他说要都有些不利索了,“我说的是,我们……睡一个房间。”   话音刚落,就听到陈慕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所以陈慕是答应了?   季准晕晕然去了浴室,当温热的水流洒下,他终于有了真实感。他跟陈慕的发展太顺利,从陈慕答应跟他复合,到现在快要上床,一切的一切都太快太顺利了,所以他总觉得陈慕是在骗他,后面肯定还有大招在等着他。   上辈子是他对不起陈慕,如果陈慕跟他在一起,只是想要继续报复他折磨他的话,他认了。 第109章 番外二   主卧的灯光经过刻意的调暗, 在陈慕跟季准身上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两人一个穿黑色浴袍,一个穿白色浴袍,只静静地坐在床边,一黑一白极致的对比,让暧昧得以疯狂滋生。   季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咽了口口水,“要关灯吗?”   “关吧。”   身旁传来陈慕低哑撩人的声线,季准的主动把等关了, 霎时间,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借着从窗帘缝隙里渗漏进来的一缕月光, 季准小心翼翼地拉过陈慕的手, 因为太过紧张,他手心微凉,指尖更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别紧张。”   还是陈慕出声安抚道:“又不是第一次。”   “……嗯。”   就算他有前世跟陈慕翻云覆雨的记忆, 可记得是一回事, 上手是另一回事。万一他表现不好让陈慕失望, 陈慕会不会不要他了。   陈慕等了一等,见季准除了拉他的手没有其余的动作, 便道:“要不我来?”   季准顿了顿,二话没说, 直接把陈慕放倒在床上,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河蟹时期,不能详写, 小天使们自行想象。   翌日——   季准睁开眼,本来想按照小说里的那样给陈慕一个甜蜜的早安吻,手一伸却摸了个空。他懵懵地睁开眼,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陈慕的身影,一时失望袭上心头。   趿拉着拖鞋出了主卧,又去厨房还有餐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陈慕的身影,季准不想多想,可一大早陈慕就不见踪影,他难免会想昨晚自己是不是表现不好。   好在陈慕给他留了纸条,说他去国外出差,季准才放了心。   虽说昨晚不算是他跟陈慕的第一次,可在今生看来确实是第一次啊,期待的美好一天就这么凄凉地开始,季准总有种被陈慕睡了然后抛弃的错觉。   陈慕出差一去就是一个星期,期间季准给他打过几通电话,陈慕太累,随便说两句就挂了。从电话里感觉到了陈慕的冷漠,季准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误以为陈慕嫌弃他技术不好,他赶紧恶补有关那方面的知识,其学习精神比他读书时还要认真刻苦。   等陈慕身心疲累地回了国,季准强势把陈慕扑倒,然后这样那样,陈慕的老月要差点断了。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响起季准低柔的声音:“我以后会好好表现的。”   “嗯?”   “没什么。”   季准能说他嫉妒前世的自己能跟陈慕这样那样吗?虽然他现在表现还不算好,但他有信心,总有一天能超过前世的那个自己。   隔天。   两人用早餐时,季准鼓足勇气道:“陈慕,我们同居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徘徊了很久,本来不想那么快跟陈慕提的,只是他想每天跟陈慕黏在一起,就试着跟陈慕提了一下,当然,他已经做好了被陈慕拒绝的准备。   没成想陈慕听了,喝粥的动作一顿,“你认真的?”   季准郑重点头。   陈慕便重新低头喝粥,语气不咸不淡:“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此刻可以用受宠若惊四个字来形容季准的心情,他当然舍不得陈慕搬过去,忙回:“我搬过来吧。”   “嗯。”   陈慕点头,“需要帮忙么?”   季准眼睛亮亮的,“我自己可以搞定。”末了,他补充道:“我东西不多的。”   结果等陈慕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多了很多东西,小到漱口杯大到家用电器,几乎没走两步就能看到不属于他的东西,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季准带来的。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季准拿着锅铲探出个脑袋,眉眼弯弯地冲他笑:“回来啦?”   陈慕定睛一看,发现季准身上围着件卡通围裙,居然还是粉红色的,肯定也是季准从家里带过来的。他嗯了一声,放下公文包,挽起袖口走向厨房,刚迈进去半步,就被季准给推了出来,“我一个人就行了。”   陈慕已经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的香味。   陈慕的厨艺是从白美兰那里学的,都是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而季准师从好几个叫得上名号的名厨,比厨艺,陈慕肯定是比不过季准的。   “等一下,马上就好。”   季准心情不错,趁陈慕不备,在他脸颊偷了个吻,然后屁颠屁颠地回了厨房。   陈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脸颊似乎还残留着从季准唇上留下的温度,陈慕伸手摸了摸脸颊,伴随着热火朝天的炒菜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陈慕是不喜欢请保姆的,平时每周会请一次钟点工帮忙打扫卫生,自从季准搬过来后,做饭、洗衣跟打扫卫生全都由他一手包办。有时候陈慕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挺不好意思的,想找点事来做,季准还不乐意。   虽然已经跟陈慕正式同居了,季准还是没有安全感。   这一天,他故作不经意道:“什么时候请顾成溪他们来家里吃饭。”   陈慕随口道:“做饭太麻烦了,请他们去饭店搓一顿就好。”   “不麻烦的。”   “嗯?”   季准缓缓道:“家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大厨吗?”   陈慕抬眸看他,“你是说你自己么?”   “嗯。”心跳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季准硬是面不改色,“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请他们来家里吃饭是应该的。”   似乎是知道季准的目的,陈慕观察了季准两秒,松口道:“好吧。”   ***   陈慕约了顾成溪、秦皓还有他弟陈文峰来家里吃饭。顾成溪万年单身狗一枚,闲暇时间比较多,秦皓这会儿在感情上正春风得意,把新认识的小男友也一块儿带过来了,而陈文峰则是推掉数个通告,特意抽时间过来的。   三个大男人在陈慕家汇合。   陈慕招呼他们随便坐,并给他们一人泡了杯茶。   顾成溪朝四周看了一圈,问:“子川没来啊?”   陈慕:“那小子现在成了超级奶爸,要照顾孩子,没时间过来。”   “这样啊。”顾成溪语气不无羡慕:“子川那小子真有福气。”   秦皓搂着他新认识的小男友,喜不自胜地跟他们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胡志华。”   “你好。”   上次在会所光线太慢,陈慕没有仔细看清对方的五官,今天一见,发现秦皓眼光不错,找的男朋友五官清秀,文质彬彬,看上去虽然年轻,气质却很沉稳。   “你好。”   胡志华脸上挂笑,跟陈慕握了握手。   陈文峰戴着超大墨镜,两腿交叠,气场很足地坐在沙发上,等陈慕要介绍他时,他主动开口道:“我想你们应该都认识我。”   顿了顿,他缓缓取下墨镜,一双极富魅力的眼睛徐徐扫过众人,“我就是最近迷倒万千少女,号称少女杀手的陈——”   陈慕毫不客气地一拍陈文峰脑门,跟众人道:“他是我弟,陈文峰。”   “哥。”   装逼失败的陈文峰忍不住控诉道。   陈慕没搭理他,拿出一副扑克,招呼他们玩牌,打牌时,厨房始终有忙上忙下洗菜炒菜的声音传来。初时众人只当在厨房忙活的是陈慕新请的保姆,没有在意,结果玩到中途,季准提着水壶过来给他们续茶,三人见状,顿时惊掉了下巴。   季准神色平和,唇角带笑,一副男主人的做派,“玩的开心点,就当是在自己家。”   周围一片死寂。   还是陈文峰先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堂堂季氏集团季大总裁,什么时候成了陈慕的佣人了。   顾成溪跟着道:“你们,该不会是——”   陈慕看了眼身旁的季准,道:“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季准。”   顾成溪&秦皓:“……”   两人知道陈慕跟季准过去有一段,对他们能够破镜重圆这事儿诧异不已。沉默良久,秦皓起身轻锤了下陈慕的肩,“你小子,有你的啊,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陈慕:“一直想跟你说的,没找到合适机会。”   面对众人的打量,季准神色不变,淡定道:“你们继续,我先回厨房了。”   “哦,好。”   顾成溪愣愣点头。   等季准的声影消失在了厨房门口,陈文峰第一个朝陈慕发难:“什么时候的事?”   “快要两个月了。”   顾成溪再三确认:“你真想清楚了?”   “嗯。”   秦皓:“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那你说你当初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陈慕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胡志华面色镇定,心里却惊诧非常,本来他以为这次不过是平常聚会,没想到来这里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包括顾成溪,都是在他那个领域的顶尖人物。秦皓搂上胡志华的肩,轻声道:“都是朋友,别有压力。”   胡志华朝秦皓笑笑。   ***   季准的厨艺非常好,不输专业大厨,为了照顾所有的人的口味,他提前问了陈慕众人喜欢吃的菜,这顿饭也算是吃的其乐融融。   饭毕,季准又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   胡志华下午还要回公司加班,秦皓就先送他回去了,陈文峰下午还有通告,被经纪人接走了,只有顾成溪最闲,留下来跟陈慕唠嗑。   顾成溪感叹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有对象了,就我孤家寡人一个。”   “那是属于你的缘分没到。”   “希望是这样吧。”顾成溪喝了口茶,想到陈慕的另一半,他不由放下茶杯,眸色认真地看向陈慕:“说真的,怎么决定跟季准重新在一起了?”   “年纪大了,再挑怕找不到对象。”   顾成溪:“得了吧,就你这长相这条件,你还怕找不到对象。”   陈慕但笑不语。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顾成溪比较感性,“如果兜兜转转了一圈,发现还是曾经的那个人最适合自己,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分手呢。”   陈慕道:“你不懂。”   “也许吧。”顾成溪笑了笑,“毕竟十年呀,人生哪有几个十年。”说到这里,顾成溪收了笑,问:“你后悔吗?”   陈慕沉默片刻,回:“没有。”   季准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时,就听到了陈慕跟顾成溪说的这一番话,他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招呼道:“吃水果。”   顾成溪礼貌道:“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   季准微笑道:“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转身的刹那,季准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十年,真的是漫长的一段时光,那段没有陈慕的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季准再也不想想起。   后悔么?   说不后悔是骗人的,自从记起前世发生的一切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处在悔恨之中。可这是陈慕对他的惩罚,如果陈慕永远不回来,他就等陈慕一辈子。 第110章 番外三   陈慕最近新招了个助理。   之前那个助理要回老家结婚, 以后也打算在老家发展,就跟陈慕提了辞呈。新来的助理名牌大学毕业,能力不错,长相不错,最关键是交际手段一流,陈慕谈生意的时候会把他带在身边。   本来招个能力强的员工应该是好事,结果季准有一次来给陈慕送饭,发现那个助理看陈慕的眼神不对, 心里就有些发堵。   公司知道陈慕跟季准恋爱的人不多, 季准每次来给陈慕送饭, 都是以跟陈慕谈生意为借口, 他跟那个叫陈安铭的助理打过几次照面,陈安铭年轻帅气,为人礼貌, 说话很有水平, 绝不会给人谄媚的感觉。   季准不是个对自己没信心的人。   他虽然没有陈安铭年轻, 但其他方面绝对吊打对方,但陈慕身边放个这么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总是不能叫人放心。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季准又开始做噩梦了。   当然他做的梦跟前世有关,他又梦到了失去陈慕的那段黑暗岁月,那是他永远都不想想起的时光,明知道是梦, 他却醒不过来,心脏痛的都有点麻木了。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惊醒,季准满脸冷汗,眼神惊恐,黑暗的空间里能听到他慌乱而无助的喘息声。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床的另一侧,却摸了个空。   霎时间,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嘴里着急地呼喊着陈慕的名字,“陈慕,陈慕。”   啪。   明亮的光线驱散了满室的黑暗,陈慕捧着水杯站在床边,对上季准惊恐的眼神,他顿了顿,道:“做噩梦了?”   季准不敢眨一下眼,就怕他眨眼了,陈慕就消失了。心跳声仍未平复,胸腔还留着一丝钝痛,季准目光贪婪地看着陈慕,久久,他语调干涩地道:“我以为你不见了。”   “半夜觉得口渴,就起来倒了杯水。”   “嗯。”   “怕吵醒你,所以没开灯。”   “嗯。”   见季准跟魔怔似的盯着自己,陈慕有些不太自在,低头看了看杯里剩下的半杯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季准,末了,他问:“要喝水吗?”   “嗯。”   “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话音未落,一双手就揽上了他的月要,手的主人似乎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噩梦里,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陈慕伸手拍了拍季准的手背,“怎么了?”   季准用力摇摇头,没吭声。   陈慕很少看到季准这样惊惶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季准的胳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我去给你倒水。”   季准初时没有动作,陈慕耐心地等,差不过过了两分钟,季准彻底平复好了心情,慢慢松开了手,在陈慕转身的前一刻,道:“把杯子给我吧。”   陈慕照做了。   然后就看到季准把他喝剩下的水全部喝进了肚里。   把空了的水杯放在床边的茶几上,季准用手指一点点勾住的手指,直到将陈慕的整只手收拢进掌心,他轻轻地摩挲着陈慕的手背,感受着陈慕细腻的纹理。   昏暗静谧的空间,谁都没有先出声。   一个抬眸一个低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陈慕觉得此时气氛太过暧昧,就出声打破了寂静,“睡觉吗?”   “睡。”   “我关灯了?”   “嗯。”   季准眨巴着眼看着陈慕把灯关了,等陈慕走到床的一侧,他飞快将陈慕拉到了床上。黑暗中,两人目光相对,季准瞅着瞅着,把脑袋凑过去,啪嗒一下亲了下陈慕的嘴。   陈慕眨了眨眼。   接着季准又把脑袋凑过来,跟小鸡啄米一样照着陈慕的脸乱亲一通,陈慕被亲的有些发痒,忍不住一把抓住季准的头发,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沙哑:“还睡不睡了?”   “嗯。”   季准没想勾引陈慕,就是纯粹想亲亲陈慕,不含丝毫情欲的地感受陈慕的存在。不过对上陈慕幽暗深沉的眸色,季准想不乱想都难,只是陈慕工作繁忙,对那方面需求不大,他虽然很想要,也不敢主动提。   仔细算起来,他跟陈慕有半个月没做了。   心怦怦跳着,季准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听到陈慕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看你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要不我们做点别的事?”   “什……什么事?”   心跳的更快了,就差没跳出嗓子眼了。   陈慕微微一笑,一把拉过被子,宽大的被子瞬间盖过两人的头顶。   本来季准想要温柔点的,可他半个月没吃肉了,好不容易吃上一回,再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把陈慕吃干抹净后,他美滋滋地搂着陈慕的肩膀跟陈慕腻歪。   陈慕嫌热,把他推到一边。   季准跟个毛球一样自发地滚了过来,肩膀挨着肩膀,小声道:“我表现还行吗?”上了年龄的缘故,他总担心陈慕嫌弃他,然后甩掉他另找小鲜肉。   “差强人意。”每次都折腾的他第二天走不动路。   为了不影响工作,陈慕对那方面比较节制,只是一遇到不节制的季准,总要有一个人妥协,而他往往陷入季准给他的激情里,被迫成为妥协的那一个。   季准道:“我一直有好好锻炼。”   “……”   “虽然我三十多了,但我体力还可以,不比那些小年轻差的。”   “……你想说什么?”   季准把下巴靠陈慕肩上,想起那个助理看陈慕的眼神,他心里就忍不住泛酸,“那个叫陈安铭的,你觉得怎么样?”   “肯吃苦,能力强,本来以为没有之前的小李做得好,没想到才来没几天就能很好地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我挺看好他的。”   听着陈慕对新助理的高评价,季准心里酸的冒泡泡了,“那跟我比呢?”   陈慕低头看他,“你俩没有可比性。”   季准:“哦。”担心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陈慕会觉得烦,季准就努力抑制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似乎是明白他的想法,陈慕道:“我跟他没什么的,我就把他当助理看待。”   “嗯,我就随便问问。”   心里却想,陈慕对陈安铭没想法是一回事,陈安铭对陈慕有企图是另一回事,一想到有人想撬他墙角,心里的怒火就忍不住一阵阵地往上窜。   为了宣示主权,隔天中午季准又给陈慕送饭了。   腾飞集团旗下员工对于季准的到来见怪不怪,私下虽然会奇怪季准跟自家总裁关系怎么这么好,不过从不会在明面上谈论。   听到敲门声,陈慕抬眸,看到是季准,他淡淡道:“来啦。”   季准拿着保温盒进了陈慕的办公室,“没打扰你吧?”   “没有。”   陈慕道:“我正打算去吃饭。”   一顿,陈慕看着把保温盒一层层打开的某人,问:“不是让你以后不要给我送饭了么?”   季准神情自若,“你不是工作忙么,想跟你一起吃饭,只能来这里找你了。”   陈慕闻言,自知有愧,轻声解释道:“我刚成为荣成集团总裁没多久,很多事还需要学习,等以后把腾飞这边的工作交给秦皓管理,我就能空下来点时间了。”   “我明白。”季准把饭菜一一在桌上摆好,然后招呼陈慕过来吃,“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陈慕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到季准对面,看了眼桌上摆放的菜肴,“真香,还都是我爱吃的。”   说罢,陈慕要拿筷子,季准先他一步把筷子收走,对上陈慕投来的困惑的眸色,季准笑眯眯地道:“我喂你吃。”   “……”   无视陈慕一脸无语的神色,季准夹着了片去骨的酸菜鱼,“啊,张嘴。”   陈慕张嘴,鲜嫩爽滑的鱼肉就送进了他的嘴里,如此进行了三四次,迎视着季准甜腻到渗人的目光,陈慕不得不出声阻止道:“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总裁,吃饭时间到——”   看到季准喂陈慕吃饭,陈安铭硬生生把“了”字,他面色尴尬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到陈安铭,陈慕跟人招了招手,“小陈啊,过来一起吃啊。”   季准:“……”   陈安铭:“谢谢总裁,我跟同事约好了出去吃,那个,我先走了。”说完,他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虽然跟季准见过数次面,而且每次季准看他的时候都面色不善,但他只当陈慕跟季准是很好的朋友,或者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今天撞见季准喂陈慕吃饭,陈安铭不得不相信,陈慕跟季准很有可能是恋人关系。   陈安铭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认准了一个人后,就会去主动追求,从不会在意两人之间的身份背景悬殊过大,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出手追陈慕呢,就已经失败了。   除了年龄,季准样样都吊打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去追求陈慕。   因为心情失落,陈安铭午饭就随便吃了点,回来的时候,季准还没走,他就跟季准点了点头,“季总好。”   “等一下。”   在越过季准身旁时,季准忽然叫住了他。   脚下步子一顿,陈安铭转头看向季准,却听季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跟你们陈总的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您放心。”   沉默片刻,陈安铭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季准其实并不担心陈安铭把他跟陈慕的关系透露出去,他巴不得告诉所有人,陈慕是他的人,之所以提醒陈安铭,目的就是想告诉对方,他才是陈慕的男朋友。   “那就好。”走到陈安铭身旁,季准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慕惜才,好好干,他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季总,我会努力工作的。”   陈安铭不傻,季准这番话,就是在变相地警告他离陈慕远点,不该有心思不要有。   等陈安铭一走,原本在背后看戏的陈慕闪了出来,“原来你来这里是这个目的。”   被当场抓包,季准眉间有一瞬的慌乱,随即他很快镇定下来,转身走到陈慕身旁,表情一派无辜,“我有做什么吗?”   “……”   仔细想来,季准还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就是来给他送饭,然后一不小心让陈安铭看到他喂他吃饭,然后又很好心地鼓励陈安铭好好工作。   “晚上想吃什么。”   打击了下潜在的情敌,季准现在的心情倍儿好。   “……”   季准捧起陈慕的脸,微一低头对着陈慕的右脸亲了下去,“别气了,我又没有做什么。”   推开季准凑过来的嘴,陈慕故意板着脸道:“把保温盒带回去吧。”   ***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没过几天,陈安铭就跟陈慕提出了辞职。陈慕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辞职,本来他还觉得季准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季准似乎是对的。   “你真的考虑好了?”   “嗯。”   虽然这份工作很好,但陈安铭暂时还不能做到管住自己的心,以前每天干劲十足,是想在陈慕面前好好表现,现在知道陈慕名草有主了,他只能及早抽身,不让自己越陷越深。   陈慕没有继续挽留,只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陈安铭朝陈慕深深鞠了个躬,“谢谢陈总。”   等陈安铭走后,陈慕又要重新招助理了。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他干脆戴着季准送的戒指上班,戒指还故意戴在无名指上,这么一来,公司员工都知道陈慕名草有主了。   陈慕这一举动,可把季准高兴坏了,不过他更想让陈慕戴着婚戒去上班。   没错,为了名正言顺跟陈慕出双入对,不再患得患失,不再当陈慕背后的男人,他想结婚了。 第111章 番外四   要想结婚的话, 首先肯定要先搞定占丈母娘。   跟陈慕交往的这段时间,季准有事没事往白美兰那儿跑,又是送礼又是做家务的,在白美兰那里加了很多印象分。   白美兰知道季准是陈慕的同学,以前陈慕出国那阵子,季准头几年经常会来看她,后来时间长了就不怎么来了。当时白美兰以为季准是来找陈慕的,跟他说陈慕出国了, 季准说他知道, 那时候她还奇怪, 既然知道陈慕出国了怎么还来陈慕家里。   季准没跟白美兰说他跟陈慕在一起的事, 来看白美兰也是背着陈慕偷偷来的。   结果有一次不那么凑巧,跟陈慕撞上了。   原来过两天是白美兰的生日,陈慕为此特意跟公司请假, 想好好陪陪白美兰。季准以为陈慕是要去出差, 没想到陈慕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 谁也没先开口。   还是白美兰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路过两人身侧时, 道:“你俩愣着干嘛呀,洗洗手吃饭。”   季准率先回过神来, 屁颠屁颠地跟在白美兰身后,帮忙端盘子。陈慕压下眉,对于季准的不请自来有些生气,同时担心季准在白美兰面前乱说话,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进厨房帮忙。   等到饭菜上齐,陈慕把外婆叫来,四人围成一桌慢慢吃饭。   外婆有点老年痴呆,把季准错认成陈慕,满脸慈爱地给季准夹菜,嘴上不断道:“阿慕,多吃点,你看你最近瘦了那么多。”   “谢谢外婆。”   季准微笑着道谢,然后悄然看了陈慕一眼,见陈慕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季准有些心虚,埋头扒饭,没敢再瞧陈慕一眼。   白美兰给陈慕夹了些他爱吃的菜,嘴上不断夸季准:“季准这孩子人特别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经常过来看我跟你外婆,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的。”   说到这里,白美兰看向季准,“以后来别买什么礼品了,浪费钱。”   季准乖巧道:“我知道了。”   白美兰对季准是越看越喜欢,又给季准夹了很多菜,“多吃点,有什么喜欢吃的菜跟我说,我以后多做点。”   “谢谢伯母。”   陈慕:“……”   晚上洗完澡,陈慕抹黑钻进了季准睡得客房,正打算好好质问季准到底有什么目的,季准身手敏捷地将陈慕拽入自己的怀里,跟抱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对着陈慕又亲又抱。   陈慕:“你属狗的啊?”以前那个高冷傲慢的季准去哪儿了,现在待在他身边的季准,不会是换了个灵魂吧。   季准:“对,我就是属狗的。”   “……”   “陈慕,你是不是生气了?”   借着清冷的月光,季准小心翼翼地勾勒着陈慕的轮廓,小声问道。   陈慕抓住了季准乱动的手指,“我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吃醋,吃醋他妈跟他外婆对季准那么好,都把他给忽略了。   “对不起,这次来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季准主动道歉。   陈慕淡淡道:“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准:“我就是想……”   后面声音太低,陈慕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你就是想什么?”   季准豁出去了,把嘴凑到陈慕耳边,“我就是想讨好未来岳母。”   “……”   “陈慕,我想跟你结婚。”   “……”   “我跟我爸妈都说好了,他们并不反对我跟你结婚,至于公司未来继承人的问题,等我们老了,我就把所有财产都捐出去。”   “你爸同意?”   “他前几年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看淡了。”   “其实你可以找人代孕的。”   季准当真好好考虑了陈慕的这个提议,末了,他揉了揉陈慕的头发:“如果未来能够研究出精子跟精子受精,我可能会考虑把部分财产传给下一代。”   陈慕:“……”   他沉默片刻,问:“为什么想把财产捐出去?”   季准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轻轻将唇印在陈慕的额头,“我要谢谢老天把你送还到我身边,所以想多做善事,积累一些福报。”   陈慕:“不会后悔?”   回答他的是季准掷地有声的声音:“永远不会后悔。”   季准知道他跟陈慕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这段感情里,也许陈慕没有他来的全情投入,但他相信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只要他跟陈慕在一起,那他就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