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小夫郎》 作者:桃下蹊 文案: 上辈子被家族坑去一条小命,好不容易重生,居然又摊上一家子烂账?!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的,那是蠢货!孟泽不做他想,拒绝掉坑!只是,坑底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越看越让人心疼,这可如何是好? 关键字:重生,种田,轻松 第1章 重生   孟泽从小就知道,孟家是个虎狼窝。尤其是近些年,那些同他一起被接到主宅养着的孩子们慢慢长大,日子就越发“精彩”。   孟老爷子七十多了,老而弥坚,依然兢兢业业地打理着家族产业。两个亲生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扮乖卖丑争了几十年,喝了一肚子清汤,肥肉一点儿没碰着,家主的位置更是遥遥无期。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这两兄弟突然想通了,也不争了,转而另辟蹊径,开始卖力地生起孩子来。   他们的算盘打得好,自个儿能力有限,老爹看不上,那就只能靠孙子了。反正,老头子总不会把孟家的产业交到外人手里去。   于是,孩子一个个地出生了,有家里的,也有家外面的。   孟老爷子也是奇葩,别人家为了保证正室孩子的地位,恨不得把私生子从源头掐死。他倒好,直接发了话,只要是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女,一律送到老宅去,当做潜在继承人好好培养。   作为私生子之一,孟泽自然也被养在老宅。只是,别人都是两三岁就接过去,他则是母亲去世才被送来的。   那时候,他已经10岁,知道一些世事。加之母亲在世时的告诫,他才没被孟老爷子洗脑,真以为自己是孟家的一份子,以后能成为孟氏企业的接班人。   正因为有这种认知,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一直很低调,就连上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也没有选众人钟情的金融学,而是选了跟孟氏企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地质学。   他这一无异于自毁前程的举动,确实让自己少了很多仇敌,生活也清净了许多。   孟泽以为,他应该从孟家这个大泥潭里脱身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次家宴上,孟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宣布了一条消息,说是自己年纪大了,需要一个助理来协助自己工作,而这个人,就是孟泽。   老爷子的话音刚落,数道噬人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   孟泽当即婉拒,还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可孟老爷子的话就跟圣旨似的,没有拒绝和更改的余地。再争论下去,只会让那些人觉得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去后,孟泽思虑再三,决定第二天跑路。   开玩笑,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消耗在一份如此高风险的工作上,孟氏那些家业谁爱要谁要去,他不奉陪了。   他打算得好,但别人的动作更快。   当对面的大货车突然变道,直冲他的车而来时,孟泽就知道,他要被孟老爷子坑死了。   只是,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这般难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不对,他明明被连人带车撞进了海里,十二月的海水,应该凉得刺骨才对,怎么会热?   孟泽飘散的意识渐渐凝聚到一起,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数道朦胧的人影。   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你说说,要不是你欺负了我儿,那为啥平白无故的,给他送一条后腿肉?”   “当家的说得对!”孟氏扭着粗胖的身子挤进来,“一条后腿肉,值好几百个钱呢,若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怎么会这么大方?”   “我没做过这事!”魏霆均看着躺在泥地里发着高热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呀,乡亲们啊,大伙儿给评评理啊!”孟氏扬起手里的帕子,挤出几滴眼泪,“我们家阿泽多胆小的一个孩子啊,要不是被这人强了,污了身子,怎会想不开去跳塘啊!”   孟氏说着,又蹲下去,掀开青年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你们瞧瞧,阿泽这一身青青紫紫的,这不就是证据是什么!天地良心啊,我们家阿泽明显是不愿意,你这是用强的啊!”   孟泽感觉到有人在掐他,他想拍掉这人的手,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撑不住,又再度昏过去了。   “孽障,看你做的好事!”魏氏看到这里,觉得脸皮都被人剥下来一层。   “我没做过这事!”魏霆均看着自己的母亲,再次强调。   魏氏厌恶地别过头,狠狠咽下心中的恶气,如今这局面,还得她来收拾。   孟大有听见魏氏骂人,就知道事情要成了。如此也好,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到报官那条路,毕竟这里面的风险可大着呢!   “在这件事儿上,我们确实亏欠了你们,但事情未必真的就跟你们讲的那样。我们家孩子这条件,不怕说大话,配哪家的姑娘不行,非得找上你们家。你们心疼孩子,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这里闹,我也理解。但闹归闹,事情还得解决。若是还是这么嚷嚷下去,我看还是直接请官府来定夺好了。”魏氏心里恼恨,但还分得清亲疏里外,她可不想在这群乡野村夫面前低头,因此话也说得硬。   “是,是,我们太莽撞了。不过,我们这也是担心阿泽,才乱了方寸。他本来就是个老实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闷不做声。要不是看到他投塘,我们还压根不知道呢!现在他烧得人事不省,我们做爹娘的,总得为他讨个说法才是。”孟大有说道。   孟大有打着什么样的算盘,魏氏心里清楚得很。   “既然不打算闹了,那就坐下来商量商量吧!”魏氏说着,瞟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   孟氏机灵得很,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扯着大嗓门喊道:“乡亲们,散了吧,散了吧!” 第2章 有惊喜?!   孟泽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几天没进食,又发着高热,这身子已经虚弱到极致,他只好靠墙坐着,抵抗一阵阵的眩晕。   虽然身体不适,但他的精神却及其清醒,很快就弄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他应该是重生了,重生在一个和他同名的年轻人身上。年轻人命不好,被渣爹和恶毒后妈虐待打骂了十几年,最后被推到池塘里淹死了。   醒过来的是他。对于这样的结果,孟泽很淡定地接受了,甚至有几分轻松。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和孟家说拜拜了。   若是能把母亲的扇坠一同带来就好了,孟泽暗暗叹了口气,那东西虽然有些鸡肋,但总归算是一个了不得的宝贝。   正这么想着,孟泽突然间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儿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有山、有林、还有一个小池塘。整座山体由岩石构成,及其陡峭,好似一柄利剑,从空中插下。   一条极细的溪流,从岩石的裂隙间倾斜而下,途径那片树林,最后汇入小池塘中。   孟泽起初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直到在池塘旁边的草地上看见了胡乱堆着的各式杂物,这才恍然意识到,这儿应该就是扇坠中的空间。   扇坠的不凡之处,孟泽前世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察到了。那时候,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扇坠里面,好像有一个空间。   但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他进不去,自然也看不见。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他也是再三确信自己不是臆想,才将之随身携带,空闲时便拿出来琢磨琢磨。   这一琢磨,就是好几年。终于,在他的不懈探索之下,这块扇坠慢慢展示了它的不凡之处。   这个小坠子,真如传言中的那样,是可以装东西的。   只不过,什么东西可以装,什么东西不能装,这是有限制的。   譬如,无机物及人工制品,这一类东西就收不进去。有机物,确切来说,有生命的动植物,是可以放进去的。   但直到孟泽身死,都没能成功把任何一种动物送进去。   原因无他,往扇坠里送东西,需要耗费精神力,体积越大,耗费的精神力也越多。植物跟动物相比,耗费的精神力要少一些。孟泽曾试着往空间里送活物,大到牛羊猪狗,小到青蛙虫子,结果除了脑袋疼得抽过去之外,没有哪个是成功的。   这空间还有一个缺陷,东西拿出来比放进去要难,消耗的精神力也更多。他首先要花时间感应东西大概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才能将其取出来。   以上种种,让孟泽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可以自由进出,放东西和取东西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难道是死过一回,精神力突飞猛张?孟泽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也不想深究。就当是重生大礼包吧!命运还是挺眷顾他的,能再一次活着,还给他开了一个金手指。   正庆幸着,突然,一股陌生的气息逐渐靠近,孟泽立刻从空间里出来。   门被推开了,魏霆均端着碗进来,看见青年坐在床上,正好奇地望着他。   魏霆均身形微滞,迅速将青年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   “好些了没?”   孟泽翻检了原身的记忆,很快认出了来人。一想起刚穿越来的糟心事儿,这让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不开口,魏霆均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孟泽识时务,赶紧道歉:“这事儿,是我对不住魏大哥你。我不知道我爹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我也不是故意装晕,我那时烧糊涂了,浑浑噩噩的,不清醒。你放心,我现在好了,我这就去找里正说明一切,不让你蒙受这不白之冤。”   “这事儿已经定了,你就好好待着吧!”魏霆均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手中的大瓷碗放在屋里的方桌上。   孟泽不太明白,追问道:“定了是啥意思?”   孟霆均再次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简单解释了几句。   “你我的婚书昨日就下来了,这事儿已经结了!”   “婚书?”孟泽心里一突,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魏霆均没有做声,不过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就是他想的那样。   孟泽暗暗叫苦,他可没想到要与一个男子过一生啊。再说这婚事,还是原身的爹娘算计来的,魏家估计恨毒了他,这以后能不报复么?   想到这里,孟泽不由自主地观察着魏霆均的脸色。可惜这人表情木得很,什么都看不出来。   魏霆均也不管孟泽心里如何想,将那瓷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喝吧,待会儿还要见人!”   食物的香气袅袅升起,饿了几天的肚子也应景似的叫唤起来。事已至此,孟泽也不扭捏,当即拿起碗,咕噜噜喝起来。 第3章 不受欢迎的人   孟泽喝完粥,跟着魏霆均到了东边的屋里。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孟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靠在榻上坐着。   魏氏坐在下首,旁边还搂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小男孩在看见魏霆均的一刹那,下意识想要靠过来。然而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魏氏扯住了。   似乎感受到了魏氏的不悦,小孩迅速看了孟霆均一眼,垂下头,也规规矩矩地坐好。   “祖母、母亲、阿弟!”魏霆均简略了介绍了这几人的身份。   孟泽跟着一一打了招呼。魏老太太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魏氏带着厌恶,连个正脸都不愿意给。   魏霆均的弟弟显然也很不喜欢孟泽,但他并不像村里的其他小孩子那样,吐出一些不像样的话来,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么不受人待见,孟泽心里一点儿情绪也没有。魏家人这反应太正常了,毕竟人家是被逼着娶了一门男媳妇。   是的,这个世界是可以娶男妻的。有些富贵人家,娶个妻子传宗接代,再娶个男妻唧唧我我,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平民娶男妻倒是不多见,只有那些穷得娶不上媳妇,又担心以后老了没伴,这才找个契兄弟搭伙过日子。   魏家这情况,比一般人家要宽裕些,不至于娶不上妻子。而且,就魏霆均这长相,这身材,一般姑娘见了都要脸红心跳,哪愁没有人不愿意嫁。   要不是孟大有见缝插针,使了这么一个恶毒的计策,这魏家媳妇还真轮不到他来当。   想到要给人做媳妇,孟泽又在心里给孟大有记了一笔。总有一天,他会连同原身的份,跟孟大有好好算算这笔账。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还是坐在榻上的魏老太太出了声,“既然是一家人了,这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我们家不兴那些歪门邪道,进了门之后,有些个小心思就收起来。我们家一向仁善,但也有尺度,你可别跟你爹似的,以为世上就他聪明,把别人当傻子!”   这是在敲打他呢,孟泽心里想着,仍旧恭顺地点点头。   原来的家回不去,况且就是回去了,日子恐怕比在魏家还不好过,还不如就待在魏家。   男妻什么的,他倒是可以和魏霆均商量商量,先担个名分,等时候到了,再和平分手,也不耽误人家找对象。   又说了几句,魏老太太精神有些不济,见面前的白瘦青年还算顺从,也就歇了嘴。   “行了!”魏老太太咳了几声,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对魏氏说道,“家里的事儿你归置归置,该移交的就移交出去。”   魏氏轻声应下,经过孟泽身边的时候,脚步不停,径直往门外去了。   孟泽冲魏老太太道了别,也跟着出去了。   “松儿,你回屋里温习功课去,我同你哥说几句话。”   祖母赶人了,魏青松赶紧应下,回屋看书。   如今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魏霆均问候了魏老太太的病情,便又沉默了。   魏老太太心累得很,却还要打起精神来劝魏霆均。   “均儿,这事儿你不要怨你娘,要怨就怨我。咱们家,可再也经不起大风浪了。”   “我不怨你们!”魏霆均淡然说道。   魏老太太却不太信这话,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不过是权衡之计罢了,我哪里舍得让你娶个男妻,无非是避过目前的风头罢了。孟大有那人是个泼皮无赖,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无非是想从我们家得点钱财。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以后你更要谨言慎行。这地方,人都穷疯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落在你身上呢,这等落人口实的事情以后可不能再做了。”   魏霆均坐在一旁,听到祖母淡然地讲“钱财不是什么大问题”,又听她说“不可做落人口实的事”,心里涌上一阵凉意。   曾经亲密的一家人,终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4章 新媳妇,下厨房   孟泽耐心地跟着魏氏在各处转悠,距离不远不近。魏氏不说话,他也就闭嘴不言。   魏家住的是青砖大瓦房,东西各两间正房,中间是个大堂屋。单这一项,就叫人眼红。可不是么,在这村里,除了里正一家,还没有人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呢。   院子宽敞而齐整,铺了青石地砖,种了芭蕉和各色花草。   时值盛夏,满院子色彩缤纷,蜂蝶飞舞,倒也真不失为一番美景。   若是没有这种尴尬的身份就更好了,孟泽暗暗地想。   “既然你来了,家里每日的饭食就由你来准备。日常采买,也一并由你去办,回来后向我报账即可。你是男子,霆均和青松的衣物浆洗,也都由你来接手。日常洒扫,也归你。老太太爱干净,见不得肮脏东西,你可要仔细些。……”   魏氏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孟泽听了满满一耳朵,归纳起来就是,侍奉丈夫,孝敬公婆。男妻男妻,虽然性别换了,但职能没变,总归是人家的媳妇儿,做的也是媳妇儿该做的事。   孟泽心里不满意这样的分配,然而一句反驳的话儿也没说。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时辰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魏氏丢下一句,回房去了。   孟泽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就挨着魏霆均的房间,约有七八平米大,敞亮得很。中间砌着一个长条形灶台,上面架着三口大小不一的铁锅。   孟泽依次揭开盖子看了看,大致分辨出了每个锅的用途。   最大最干净的那个,八成是用来烧热水的。次大的锅,锅边残留着油腻,应该是烧菜用的,剩下那个小的,应该是煮饭的锅。   孟泽弯下腰,往灶膛里看了看,不出所料,一丝儿火星都没有。   柴火堆是有的,劈好的寸把长的干木柴,整整齐齐地靠墙摞着,旁边还有一堆枯枝和引火用的松毛针。   火折子在哪儿呢?孟泽找了一圈,也没见着。   生不着火,孟泽转而准备起晚餐来。   做饭对孟泽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以前地质队出门探矿,每个人都要轮流给全队人做饭。做得久了,他不但会做,还做得很好吃。   想起刚才喝的那碗菜粥,孟泽真心不觉得怎样。难道魏氏就只有这样的手艺么?还是因为心中气不过,故意做出这么难喝的粥过来?   估计还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孟泽默默想着,开始翻箱倒柜。   这一翻,问题就来了。米有、面也有,可是菜呢?菜在哪里?   “在找什么?”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孟泽抬头,才发现魏霆均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看着他。   “她……”孟泽纠结了一下称谓问题,最后还是选择随大流,“娘让我做饭,可我只找到了几块豆腐,别的什么也没有。”   “需要什么?我去买!”   “不用不用!你告诉我菜园子在哪儿,我去扯一些豆角和茄子来!”天都快黑了,上哪儿买菜去?孟泽腹诽。   “家里没有菜园子。”   “啥?”这回轮到孟泽傻眼了。   魏霆均没有进一步解释,反而问了一句,“肉在碗柜里,除了这些,还要什么?”   孟泽摇了摇头,这世界蔬菜种类本来就少,一年到头就这么几样常吃的菜,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空间里倒是有土豆和番茄,但这东西绝对不能拿出来。   魏霆均没再说话,默默拿出火折子生了火,出门买菜去了。   孟泽坐在灶膛前,开始添柴。几块木柴扔进去,他才终于明白,先前跟着魏氏在院子里转的时候,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儿了。   跟村里其他人家相比,魏家缺了一些标准配置。   譬如说,大多数人家,都会在自个儿院子附近开辟一个菜园子,种些辣椒、香葱、韭菜生姜什么的,方便随时取用。   通常,大家还会在院子里养几只鸡。鸡蛋攒下卖钱,鸡留着过年时宰了吃。   可魏家前院种树种花,根本就没有种菜的地儿。后院里除了一口水井和晾衣的架子,也没见鸡鸭的影子。   难怪说要去买,这日子过得,还真是财大气粗。   作者闲话:   小剧场   孟泽(鄙视脸):那粥真难喝,你娘的手艺实在是难以恭维!   魏霆均:……   孟泽(同情脸):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魏霆均:那是我做的!   孟泽:——嘎—— 第5章 晚饭   米饭上汽的时候,魏霆均从外面回来了,带了孟泽要的菜,还扛了一条长冬瓜回来。   孟泽捡了几样菜出来,看到竹篮里还有新鲜的带泥土的葱蒜,心里当下明白几分。   “家里人都是什么样的口味?祖母年纪大了,牙口还好么?”孟泽熟练地洗着菜,问蹲在灶膛前烧火的魏霆均。   “阿奶她喜欢吃软糯绵口一点的菜,其他人不忌口,什么都能吃。”   孟泽点点头,又问道:“那我做一个煎豆腐、烧茄子豆角、炒个肉,再蒸个鸡蛋羹,你觉得怎样?”   “行!”   得到许可,孟泽就开始准备起来。   四个人的饭菜,做起来并不难。虽说厨具用着不方便,但多使用几次,等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魏霆均坐在灶膛前,一边看着火,一边看孟泽切菜烧菜。   油滋啦滋啦响,铲子在铁锅里搅动,发出擦擦的声音,食物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这样宁静又生活化的场景,让魏霆均有些恍惚,好似在梦中一般。   站在在对面的青年,穿着皱巴巴打着补丁的衣裳,却丝毫不掩其温润的气质。明亮的黑眸,白皙的鼻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握着锅铲的修长的手,如灰暗世界里突然迸发出的鲜亮色彩,直灼人心。   没什么好怀疑的,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但他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这个人,比原来那个更适合自己。   “在哪儿吃呢?”收拾完菜,孟泽问道。   “堂屋。”魏霆均起身,找来一个大托盘,将炒好的菜放在上面,率先端了出去。   孟泽拿了碗筷,跟在后面。   堂屋里摆着一张四方大桌子,魏氏扶着魏老太太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魏霆均端菜,孟泽布碗筷。   “按长幼来,筷子要摆整齐,长短不齐的像个什么样!”魏氏说着,站起身又将筷子重新放置了一遍,“这个碗换一下。碗上有小缺口,怎么能给长辈用呢,太不敬了。”   孟泽有些诧异,吃个饭而已,还有这么多讲究。若是参加宴会还好说,在自个儿家,还摆这么些谱,这魏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可惜,原身不知道,这个村里的人也都不知道。魏家是5年前突然搬来的,跟村里人也不怎么接触,神秘得很。   “磕了一片瓷而已,什么敬不敬的。”魏霆均抢过魏氏手里碗,双方调换了一下。   魏氏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魏老太太开了腔:“他初来乍到,不懂也正常,你得空多教教就是了。”   孟泽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免得吃饭都没胃口,于是温笑着说:“祖母说得对,我确实不太懂这些,还要劳烦母亲多教教了。”   魏氏见他如此识趣,脸色总算好了些,开始举著吃饭。   因为是初次同魏家人吃饭,孟泽也暗自留了心。魏老太太患者病,胃口不好,其他菜只动了几筷子,主要在吃鸡蛋羹。   虽然魏老太太没说话,看神情,这做法还挺合她胃口的。   魏氏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魏青松和魏霆均两个,倒是吃得很欢。   来到魏家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的过去了。   饭后,孟泽收拾碗筷,魏霆均就帮着打扫厨房和屋子,这不禁让孟泽高看他几眼。   这时代,还是讲究男尊女卑。做饭打扫之类的活儿,都是女人来做的,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主动承担过来,可见品性还是不错的。   而且,孟泽还没有忘记,先前在饭桌上,魏霆均帮着他说话。   他不在意魏氏的刁难,但魏霆均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他,这份情他肯定会领。 第6章 夜谈   收拾完了,孟泽打了水从头到脚大洗了一通。   两天没洗澡,发热又出了一身汗,他觉得整个人都快馊掉了。只是快洗完的时候,才蓦然想起,貌似他只有这一身衣服。   正窘迫间,魏霆均递过来一件单衫。   “先穿着吧,等我明日上山回来,带你去镇上做几身衣服。”   都是男人,孟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大方地将衣服接过来穿上。   “家里没余钱了么?”孟泽随意问了一句。   魏霆均惊讶他的敏锐,想着两人已经成婚,以后就是一家人,于是将这事摊开说了。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家里都靠我上山打猎在支撑着。祖母身体不好,母亲要近身照顾,小弟还年幼,因此我们家不像别人家,还有精力伺弄田地。本来还存着一些银钱,前些日子娶你进门,花得没剩多少了!不过,你也别忧心。明日上山,只要能弄一头大的猎物,铁定能赚银子回来。”   明明事实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从魏霆均嘴里说出来,到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孟大有这么设计你,你就不生气么?”孟泽扬眉问道。   “你很好!”沉默半刻,魏霆均抛下这么一句。   这是不想再计较的意思么?孟泽打量了对方几眼,对面前这人的品行也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因此说话也愈发随意起来。   “你不计较,我很高兴。说实在的,这事儿落在我身上,我未必能有你这么大度。我这也给你下个保证,从此以后,孟家是孟家,我是我。孟大有若是再有什么歪主意,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魏霆均点点头,他相信孟泽会说到做到。   “还有一些事我也得提前跟你通一声气!虽说我是被你娶进来的,但我可不会真像个女人似的,一天天地围着锅台转,也别拿做媳妇的那一套规矩来招呼我。你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们就散伙,好过日后互相折磨。孟大有从你这坑去的钱,我先打个欠条,总之一定会如数奉还。”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甚至还带着点不识好歹的意味,但还是要说,因为他不想被这世上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住,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不自由,毋宁死!虽说他很不想死,可是与其要被抹去棱角,做一个世俗认可的媳妇儿,他还是去死一死好了。   “你是男子,自然不必像女子那样行事。我能做的,你也能做。你既然做了我的妻,那就是我的妻,不要动不动想着分开。”魏霆均说这话时,并没有片刻犹豫。只是他不喜欢孟泽这幅随时随地准备散伙的架势,因而皱了皱眉。   孟泽光顾着听前面的话去了,后面魏霆均说了什么,他反而没注意。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孟泽拍着床上的凉席,让出一小片地方。   两个大男人同寝什么的,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地质队在高山上露营,天气太冷,好几个年轻小伙挤在一个帐篷睡的都有。   还好魏霆均现在也没生出其他心思,就如他所言,在床边躺了下来。   萤虫飞舞,远处的山上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长鸣,孟泽翻了几下身,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陷入了熟睡。   魏霆均侧过脸,透过窗前的月光,默默地看着酣睡着的青年,几日来绷着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也挨着旁边的人睡了。 第7章 谈资   第二日清晨,魏霆均带了几张烙饼,背着弓箭上山去了。   魏家人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饭桌上空了一人,竟谁也没有开口问一句。   饭后,魏氏将孟泽叫到一旁,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规矩。孟泽好脾气地听着,没有插话,只在魏氏讲得口干舌燥,打算赶人的时候,才提了一句买菜的事情。   魏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从屋里取十文钱出来,说道:“记得买肉!”   孟泽掂量着手中的钱,回忆了当前的物价,有些为难:“现在肉七八文一斤,这点钱买两餐的菜,怕是不够。”   魏氏听了,冷嘲道:“前些日子被人讹去了二十两银子,如今余下不足百文。家里还有好几口人,每日里要吃要喝,我若是手不紧,过几日,怕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得,这是变着法儿在骂他呢。再瞧瞧魏氏这样子,怕是就等着自己多说几句,再顺势挖苦嘲讽一番,好出出心头恶气的。   孟泽自然不会如她的意,况且,对于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出得门来,孟泽赶紧迈开脚步,往张屠户家赶去。时辰不早了,他得在张屠户去镇上之前,把肉买下来。   “哟,我瞧是谁?原来魏家的小郎君来了!”冷不丁的,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孟泽回头,说话的是同村的何氏,她旁边蹲着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媳妇。   那几人正在河边洗衣服,听到何氏这么说,都呵呵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扬起手里的衣裳,冲孟泽喊道:“这是回门子吧,怎么没见你相公啊?”   “怕是人家不愿来吧,毕竟这强扭的瓜不甜吧!”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河边响起一阵“是啊”“就是”之类的附和声。   孟泽没有理睬,继续往前走。   “得,这会儿攀上魏家了,就傲气起来了。”何氏不甘心,将衣服甩到木盆里,溅起一滩好大的水花。“亏得当初我们还觉得他可怜,真是瞎了眼。孟大有的种,都是烂心肝的货。”   “是啊!”武氏回了一句,又瞅了瞅四周,见没有旁人,便招呼几个同伴都过来。   “听我家男人说,孟大有从魏家得了这么多!”武氏伸出两根指头。   “二两银子!”其中一个惊叹道。   “没见识!”武氏白了她一眼,“二十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个个都红了眼睛。二十两啊,他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攒个五六两就顶天了。这还得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好,家里人争气,不出事故不生病。若是年成不好,不但一两银子存不下,还得欠债。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可个个心里,都如油泼一般,翻腾个不停。   何氏等人的心思,孟泽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就笑笑。   他来得巧,张屠户早晨刚宰了一头猪,院子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散。   孟泽开门见三,问了各种肉的价格之后,要了一块五花肉和一条排骨,刚好十文钱。   张屠夫找了一张干荷叶,将肉包了,递给孟泽,问道:“魏家有说什么时候办酒没?最近肉源不好找,你们若是要办酒,得提前准备准备。”   “办什么酒?”孟泽一时没明白过来。   张氏插嘴道:“娶亲酒啊。你现在是魏家的新媳妇,新媳妇进门当然要摆酒的啊!就魏家这家业,至少要摆二三十桌才行。”   孟泽打着哈哈:“这个我不清楚,要看他们安排。”   张屠夫不想失去一笔大生意,连忙劝道:“你也别太实诚了。不管进门的是男是女,总归是娶妻,又不是买个小的回去当童养媳。”   “就是,别的可以不计较,这个可不能不计较。不然,你在魏家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张氏附和道。   孟泽点着头,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张氏夫妇看了,相互一笑。 第8章 一家子无赖   孟泽拎着东西往回走,魏氏给的钱只够买肉,所以他就买肉。至于交代的其他东西,他没钱,想买也买不了。魏氏若是要生气,那就生气好了,他反正是不在意的。   魏氏这番举动,主要还是试探。按她的思路,若是这个儿媳妇觉得嫁过来的手段不光彩,心里有愧,同时又想要在这个家待下去,就应该竭尽全力把交代的东西全买回来。   如果孟泽按照她想的做了,她只会觉得这个儿媳好拿捏,从此以后变本加厉磋磨对方。   所以哪怕这个儿媳是诚心想过日子,她也不会罢手。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而已。   魏氏自认这一招很高明,可孟泽是谁?他能平平安安吃人不吐骨头的孟家长大,靠的岂是运气?   心机和谋略他一样不缺,要不是打从心里就不喜欢孟家的一切,风头正盛的年轻一辈肯定非他莫属。   所以,魏氏这点小动作,在孟泽面前,就跟小孩斗气似的,特幼稚了点。   孟泽懒得同她计较,最多也就是不如她的意。想到魏氏吃瘪,孟泽心情很愉快。   孟氏带着儿女在地里拔草,累得腰都快断了,一抬头见孟泽拎着东西慢悠悠地走,不觉来气,“哎唷,平日在家里一天到晚苦着脸,好像谁欠你似的,这到了魏家,日子过得舒坦啦,会咧嘴笑啦!”   孟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孟氏气结,骂道:“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看到你娘都不会喊了!”   “我娘早死了,你算哪门子娘!”想起原身在这个家受到的虐待,孟泽回了一句。   正在地里捉蚂蚱玩的孟小宝捡起一块石头,朝孟泽砸过去,嘴里还嚷嚷:“叫你咒我娘,我打死你!”   孟泽看着眼前这个常年鼻涕吸溜个不停,邋遢得要死的弟弟,心里涌上一阵厌恶。   十岁也算半个大人了,还跟村里四五岁的孩子一样,脏兮兮不说,整天就知道玩。孟氏粗鄙,又重男轻女,对他极近溺爱,因而养成了蛮横不讲理的性子。   以前原身在家的时候,这小子一气不顺,就来找麻烦。原身性格懦弱,不敢反抗,反而更加纵容了他。   可以说,原主身上的伤痕,一半是孟大有那个人渣打的,另一半跟面前这个小霸王脱不了关系。   孟小宝一击不中,干脆扔掉手中的蚂蚱,像小炮弹一样对着孟泽冲过来。   他想得好,反正这个便宜哥哥不会躲,他这一撞,直接就把他撞到后面的泥坑里去,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犟嘴。   可是,当他真冲过去,这便宜哥哥不知怎的突然侧了一下身,还顺势推了自己一把。等他想要停下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脚,只能脸朝地直冲冲栽倒在泥坑里。   “小宝,我的心肝儿啊!”孟氏慌了,赶忙扔下手里的锄头,将孟小宝拉了起来。   “咳——咳——咳——”孟小宝被一嘴的稀泥呛得直咳嗽,孟氏见状,赶紧伸了两根手指到孟小宝嘴里,将稀泥巴掏出来。   孟泽扭头就走,冷不丁一个人影扑过来,扯过他手上的荷叶包。   “娘,我抢到肉了!”孟春花邀功似的朝孟氏喊道。   孟氏大喜,拉着孟小宝风一般地跑过去。   “有五花肉,还有排骨呢!”娘几个惊喜万分。   孟泽皱眉,他没想到孟春花竟然也在,这人,怕是一开始就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了。   到底还是大意了,孟泽想着,大踏步过去,推开脏兮兮的孟小宝,看似随意拧了一下孟氏的手腕,孟氏就杀猪似的叫了起来,肉也重新到了孟泽的手里。   到嘴的肉被抢走,孟小宝不甘心,死死抱住孟泽的腿不放手,还招呼一边看着的孟春花,“傻愣着干啥,小心回去我揍你!”   孟春花瑟缩两下,正准备迈开步子,就看见孟泽在孟小宝胳膊上弄了两下,然后孟小宝也惨叫起来。   “娘,我的胳膊断了!”强权面前,孟小宝马上成了一个怂包,哭得凄惨极了。   “杀人咯,杀人咯!”孟氏拍着大腿,高声大喊。   孟泽没有理睬这一家人,拎着荷叶包快步走了。想着这肉被孟氏母子那脏兮兮的指头碰过,孟泽觉得,回去要好好洗一洗才成。 第9章 来呀,过招吧!   孟泽回到家,按要求打扫了屋子,又洗了衣物,这才开始做饭。   魏青松在隔壁村的私塾上课,中午不回来。所以这顿饭,只有他、魏氏及魏老太太三个人吃。   看着桌上的冬瓜排骨汤和炒茄条,魏氏当即就不满意。   “怎么只有这么点?茄条昨日吃过了,今日又吃?我让你买的菜呢?”   “买了呀!”孟泽笑着,开始布筷,“娘说要买肉,我就买了肉。五花肉一斤7文,排骨3文,刚好10文钱。”   “我也没让你全买肉!”对于孟泽的不上道,魏氏很生气。   “我知道娘的意思,不过,我手头只有10文钱,买了肉就买不了其他菜了。本来,我也只想买一份肉,剩下的拿去买其他菜。可我想着,若是中午做了肉,晚上就没肉吃了,总不能叫大家晚上吃剩菜。何况阿弟上学费脑,应该多吃点肉补补,您说是不是。”   魏氏听到这里,脸色好了些。然而,魏老太太却有些不高兴了。   孟泽把俩人神色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买了排骨和五花肉,是这样打算的。中午做冬瓜排骨汤,我还放了一些薏米进去。这汤清淡宜人,有清热解毒、利湿化滞的功效。娘和祖母都是苦夏之人,这汤喝了对身体有好处。晚上,我打算做红烧肉,祖母这几日身体欠安,饭吃得少。红烧肉软绵入口,想着祖母应该会喜欢。”   魏老太太听了,心里舒坦得很。她何曾不知道这是婆媳斗法,原本她也看不上耍了手段进门的孙媳妇,只想冷眼旁观,没成想,这个孙媳倒是有几分本事。   且不管孙媳妇打的什么主意,就冲刚才那番话和话里的心思,儿媳妇就比不上。   她老了,身子总有些不利索,零零碎碎的小毛病不断,温补的药常吃,可从来也没见儿媳妇在饭食上下什么功夫。   “你有心了!”魏老太太表扬了孟泽,又转头对魏氏说道:“咱家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小孟会做,你敞开手让他做就是!”   魏氏见孟泽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就知道这回是自己输了,于是干脆地应了下来。   交手完毕,三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饭。   饭后,孟泽收拾桌子洗了碗,回屋去了。   一进屋,他就闪进了空间。   上次进空间,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因为魏霆均的突然出现不得不提前出来,这次,他倒是可以尽情探索一番了。   这个空间似乎具有保鲜的功能,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譬如,地上那堆品种不一的苹果。   孟泽捡起其中一个,在溪水洗了洗,然后咬了一口。苹果甘甜清脆,带着特有的芬芳,似乎味道更好了一些。   吃完苹果,孟泽又尝了尝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入口便是甘冽,带着丝丝凉气,很提神。   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孟泽开始收拾东西。他送进来的东西很杂,有水果,有农作物,有药草,也有种子。   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孟泽又拿了一把锄头进来,在树林边开辟了几块地,将几样蔬菜种子种了下去,又分别浇了水。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树林里逛了逛。树高林密,阳光透过密叶散落下来,更显得静谧幽深。走得久了,竟有一种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感觉。   还好,终归是出来了。孟泽抬头望着眼前的笔挺的山脉,放弃了想要爬上去的想法。   原因无他,这山平地而起,极其陡峭,哪怕是戴上全套登山设备,也不一定能成功。   整个山体由黑色岩石构成,孟泽前世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的矿石原石,竟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用锄头轻磕,有低沉的闷音传来,再使一点力,不好,锄头的前端豁了,黑岩却安然无恙,一丝儿痕迹都没留。   得,这下是没撤了。孟泽暗叹,收了手。 第10章 你说啥,吃独食?   日暮夕沉,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孟泽站在自家的后院里,往远处的山里看了好几回,也没见魏霆均的人影。   魏氏过来催晚饭,见孟泽还在翘首以望,责备道,“还杵着做什么,松儿从学堂回来了,也该做饭了!”   “魏大哥还没回来呢?”   “做你的饭去,他打猎没个定时,总不能叫老太太和松儿饿着肚子空等,谁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孟泽听了,回屋做饭去。   厨房里还剩一些韭菜和半条长冬瓜,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条件就这样,孟泽也不管接连几顿都吃冬瓜,又做了一大盆红烧冬瓜。   为什么做一大盆,因为剩下的韭菜不多,热油一炒,每人夹几筷子就没了。而红烧肉是纯肉菜,没有配菜,不经吃,于是就只能在冬瓜上下手了。   忙活好一阵子,晚饭终于好了,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然而魏霆均还是没有回来。   孟泽想了想,将盘子里的红烧肉拨了一部分出来,装在一个小碗里。   菜上桌的时候,魏氏迅速瞟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孟泽也没在意,等众人都落座的时候,魏氏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了,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都是一家人,还动这些小心思?”魏氏将碗往魏老太太跟前一搁,带着几分得意。   魏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抿着嘴,看着孟泽,等他解释。   孟泽看见魏氏端着小碗出来,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可眼见着魏老太太也是一副认为他吃独食的样子,不禁有些替魏霆均心凉。   她们难道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一个人没回来么?   “这是给魏大哥留的,他今日一早上山打猎去了,一天都没吃上热乎饭,我就给他留了一份。”   “倒是生的一张巧嘴,”魏氏冷哼,“明明就是想吃独食,还拿霆均当借口。霆均身手好,还能要你管他的肚子。”   孟泽看了一眼魏老太太,显然,魏老太太也不信这番说辞。   不信是吧,孟泽脾气来了,你们既然不要脸,我也必要替你们遮脸。   “在我们村,家里的壮劳力出门做事,只要没赶上饭点,家里都给留饭的,我不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难不成,魏大哥以前打猎,你们都不管饭的?所以我今天留饭,你们下意识就认为我是想吃独食?”   魏氏一愣,她只关心魏霆均打了多少猎物回来,卖了多少钱,对于这个儿子回来后,吃没吃饭的事情,还真没关注过。   眼下,被刚进门的男媳妇儿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她一时还真不好回话。   魏青松的脸刷一下红了,他小声说道:“既然是给大哥留的,那就端回去吧!”   “当然得端回去,”魏老太太摸了摸魏青松的头,“松儿能惦记着大哥,这很好!一家人,就是要互敬互爱。”   魏老太太又看向孟泽,“你也别怪你娘多疑,都是前几天的事给闹的,以后相处的日子多了,也不会有这事了!行了,吃饭吧。”   孟泽总算见识到了魏老太太和稀泥的本事,合着这事儿还是他错了。什么前几天的事儿,不就是想说孟家家风不正,所以魏氏怀疑他偷吃是很正常的么?   至于刚才被指出来的不给魏霆均留饭的事,权当没听到过,装聋作哑到这份上,他也是服气。   行啦,他们家大孙子都是这样的待遇,那自己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孟泽想着,也就不气了。 第11章 回来了   夜色渐深,村里的灯火一家挨一家,相继灭了,然而魏霆均还是没有回来。   孟泽收拾完毕,又去空间里逛了一圈。   新开辟出来菜地上,生菜种子已经发芽,长出几片嫩绿的叶子。甜豌豆也发芽了,细长的藤蔓因为没有架子的支撑,像绿色小蛇一样在地里缠绞着。   孟泽在后院里搜索一番,找到几根弃置不用长短不一的细竹竿,用草绳绑好,给豌豆苗搭了架子。   还好藤蔓类蔬菜暂时就只种了一种,若是把黄瓜、刀豆也种了,按这样的长势,这会儿估计满空间都是了。   查看完菜地,孟泽又去小溪边转了转,发现下午移栽的果树苗也粗壮了不少,想必过一些日子,溪水两岸就是一片桃李芬芳的景象了。   又劳作了一番,孟泽才心满意足地从空间里出来,准备打水洗漱。   刚走到井台边,正要拧轱辘的时候,孟泽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抬头一看,低矮的院墙外,一个暗色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借着月色,孟泽一眼就看清了这人的模样,赶紧扔下井绳,去开院门。   魏霆均看见来人,脚步顿住,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孟泽见他肩上扛着一头长角的动物,手里还领着几只小猎物,赶紧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这才回道:“正打算洗洗就去睡呢,恰巧你就回来了。”   明明没说是专门在等他,可魏霆均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开心。   孟泽重新点上灯烛,看魏霆均已经将猎物卸下,正拿着葫芦瓢,咕噜噜喝水,于是赶紧将饭菜端了出来。   因为灶上一直烧着火,这会儿,饭菜还是热的。   “怎么了,不和胃口?”见魏霆均愣愣地盯着托盘,孟泽不解地问道。   “没有!”魏霆均赶紧摇头,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   红烧肉肥而不腻,香甜可口,冬瓜片酱香浓郁,魏霆均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好吃到心头发软,眼中泛酸。   魏霆均这边吃得思绪万千,孟泽却一点儿也不知情,他正端着烛台,蹲在院子里看那一堆猎物。   “这是羊么?”孟泽点了点眼前那只猎物的脑袋,指尖传来一阵温热,显然还是活的。   “羚牛!”   “长毛的牛?”孟泽回了一句,瞬间又觉得自己傻,牦牛也长毛,怎么羚牛就不能长了。   “应是牛羊混种,所有才有毛!”魏霆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孟泽轻笑一声,问道:“这头羚牛怕是有一百多斤重,你是怎么弄晕它的?”   魏霆均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竹筒样的东西递过来,孟泽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吹箭啊!”   男人对这种东西,总是免不了好奇,当下,也不管天黑,孟泽拿着试吹了好几次,他本就聪敏,吹了几下,准头就上来了。   “下次打猎,也带上我吧!”孟泽看着魏霆均,眼里亮晶晶的。   魏霆均摸了摸孟泽的头,嘴角微弯:“好!   孟泽觉得这动作有些别扭,不过想着这具身子也才16岁,估计是被魏霆均当小孩儿,也就没有挣扎。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收拾了一番,这才上床去睡觉。   临睡前,魏霆均突然问了一句,“今日我不在家,你过得可还好?”   孟泽一顿,想起白天的糟心事儿,并没有立即接话。   魏霆均见他这样,就知道魏氏肯定找茬了,便劝解道:“她说她的,你做你的便是,不需要顾忌!”   孟泽刚才故意不回答,就是在看魏霆均的态度。如今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知也不是个愚孝的,便微微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吃不了亏,也不会叫你为难!” 第12章 敏感的话题   第二日一早,魏霆均去村上的赵老三家预订驴车,最近的镇子离这儿有四十几里路,扛着货物走显然有些不现实。   对于孟泽要跟着去镇上这事,魏氏很不高兴,但这事是魏霆均决定的,她也拦不了,只好阴着脸,数落了好一通。   “走之前,将屋子收拾了,再去买些肉菜回来!”魏氏说着,取了5文钱出来,甩在桌上,随后进了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昨日还有10文,今日就只有5文了,还要买肉菜,这显然是为难人。   追上去再要,魏氏肯定不会给。跑到魏老太太面前去告状?这事儿他做不来,就是真做了,以魏老太太的性子,估计也不会给他这个外人主持公道。   想了想,孟泽最后去了后院,从笼子里抓了一只个头略小的锦鸡出来。   杀鸡,拿小碗装了鸡血,又烧了水,将整只鸡放热水里烫了,这才开始拔毛。   魏霆均进来了,看见孟泽在揪毛,就顺势过来帮忙。   孟泽将魏氏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又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既然是你主事,那自然都由你做主。”魏霆均说完,指着手里的鸡,又解释道:“娘嫌弃野鸡肉柴、腥味重,做出来不好吃,所以我才没给留。”   孟泽原本以为魏霆均一心想卖货赚钱,没成想居然是这个缘故。野鸡的味道自然比不上驯养的鸡,可这年头,普通庄稼户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肉,魏氏居然还嫌弃肉不好吃,还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不过,就魏家这做派,说不定以前还真是大户?   “怎么了?”见孟泽微微蹙眉,魏霆均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家跟一般庄户人家不一样!”孟泽笑道。   “是咱们家!”魏霆均一板一眼地纠正。   “恩,咱们家。”孟泽点头,没有再问,只看着对面的人。   “就像你想的那样,咱家以前发达过,现在落魄了。这么多年了,娘和祖母她们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魏霆均也不曾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可孟泽突然涌起一股内疚感,像是揭了一个不该揭开的伤疤一样。   “毛拔光后切两半,一半炖,一把晚上炒。我去刘婶子家买点青菜。”   见魏霆均点头,孟泽拿了钱,赶紧出门去了。   以后,还是避开这话题为妙。魏家的落魄肯定不像魏霆均说的那样简单。不然,一个根深叶茂的大户人家,不至于落到只剩孤儿寡母、还要隐居乡野的地步。   暗自告诫自己一番,孟泽加快脚步向刘婶家走去。也是凑巧,刘婶的女儿腊梅正端着洗好的衣服从河边回来。   “腊梅妹妹,婶子在家么?”孟泽远远地打着招呼。   哪知道腊梅头也没回,快步往家里走去了。   孟泽跟着到了刘家,看到刘婶的相公刘山根正在院子里编竹篮,便隔着篱笆打了个招呼:“山根叔,婶子在家么?”   刘山根抬起头,见是孟泽,回道:“在呢,你有啥子事?”   “我想到婶子的菜园里摘点菜,婶子勤快能干,这村里就数她的菜种得最好了!”   刘山根看着笑意盈盈的孟泽,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孟家小子这么会说话呢,难道还真像自家婆娘说的,自己这是被这小子往日里做出来的可怜模样骗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刘山根心里有些不痛快了,“要买菜啊,这要问问你婶子才行。”   刘山根喊了几声,刘氏搓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孟泽,笑意凝滞了一下,不过,听到孟泽是来买菜的,顿时又热情起来。   “你来得巧,我这儿的菜正愁吃不完呢,想要什么,自己挑!”   刘氏话音刚落,腊梅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娘,你刚才不是说,豆角和茄子要晒干了做腌菜呢。”   “哎哟,我给忘了。”刘氏笑着,指着地里其他的菜,“那你看看这些,有什么想要的。”   剩下的菜也不多,韭菜、辣椒、蔓菁,还有一点儿扁豆,那扁豆一看就有些老了。   也许是看出孟泽有些不太乐意买,刘氏赶紧弯下腰,从地里扯了一把,“你瞧,这大头菜长得可结实了,拿回去清炒,保证好吃。婶子家还有老南瓜,糯得很,做汤很甜的。”   “那就麻烦婶子,我要两个大头菜,一个老南瓜。”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买。何况,刘家人挺同情原身,偶尔也会给点吃的。   刘氏扯了两颗大头菜,又从屋里抱了一个半截手臂长的老南瓜出来。   “婶子跟你也不是外人,给6文钱算了。”还没等孟泽问呢,刘氏就开口说了价钱。   孟泽愣了一下,这个价钱,实在是有些高了。   这时候,大家的收入很低,物价也低。肉卖七八文,小菜之类的一两文就可以买一大堆。   这两颗拳头样的大头菜,加起来一文钱不要,老南瓜,撑死也就两文钱。刘氏一开口就是6文,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了。   “婶子,这些菜,怕要不了这么多!”孟泽说得委婉。   “阿泽啊,你这话就不对了,好像你婶子欺负你似的。你现在嫁到魏家去了,怎么买菜还兴讨价还价啊!”刘山根开了腔。   刘氏也有些不高兴,“你既然觉得贵,那就上别家去吧,免得我里外不是人。你相公在何家买菜,人家要的可比我还高。”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孟泽也没有再坚持,从兜里摸出了魏氏给的5文钱,又从魏霆均给的10文钱里拿出了1文,递给了刘氏。   刘氏乐呵地接了钱,又叫他日后再来。   孟泽提着东西出了院子,心知这是最后一次了。   本来还起着照顾的心思,给她们一个来钱的渠道,也算是报答往日的照顾。   哪知道人心如此易变,见他入了魏家,日子好过了,就将他当作肥肉,不狠咬一口不罢休。   他不是傻瓜,自然不会让人如此愚弄! 第13章 到镇上去   把中午菜收拾好,赵老三家的驴车也到了,魏霆均将猎物从院子里运出来,装上车绑好,这才招呼孟泽过来坐。   也许是合作久了,深知魏霆均的习性,赵老三看到猎物,赞了一声“好身手”,却也没有像村里其他人一样,说些眼红的话。   见到孟泽时,也只是略略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扬了一下鞭子,嘴里吆喝几句,驴车便动了。   他们要去的镇子名叫双峰镇,虽然只是一座小镇,但因其处于三郡交接的要道上,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县城。   为何叫双峰镇,是因为这儿有一条横亘东西的巨大山脉,双峰镇背靠这条山脉带,附近又有两座较高的山头,故而得名。   孟泽他们住的岗子村,就藏身于这条山脉中。只要越过后山,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就能靠近主山脉。主山脉海拔高,地势凶险,物产丰富。但岗子村的村民们,却少有人去。   大伙儿最多在村子附近的后山上转悠,设一些小陷阱,抓些野兔、野鸡之类的小猎物。更深的地方,没人敢去。   深山里有猛兽、有毒蛇,且气候变化莫测,去了的人,十之八九回不来。久而久之,哪怕是最难熬的岁月,也没有人轻易越过后山,到深山里去讨生活。   但魏霆均敢去,不但去了,还猎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惹得岗子村的一干村民,对魏家既嫉妒又畏惧。   孟泽记得,在自己还没有穿过来之前,孟大有就一直盯着魏家。   他原本想趁着魏霆均上山打猎的时机,跑到魏家去顺点东西,但一来魏家院墙高,二来魏家人不出门,想等到晚上,那时候魏霆均又回来了,所以总是没有机会。   强抢他也不是没想过,可大家都在同一个村,魏霆均明显又是沾过血的,真惹怒了他,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所以,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   连孟大有这个泼皮无赖都忌惮魏家,村子里的其他人就更别提了,所以,大家眼红归眼红,倒也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约莫走了一个多钟头,双峰镇终于到了。排队进城、查验身份、放行,一连串程序走下来,时间已接近正午。   “饿了么,要不先去吃点东西?”魏霆均问道。   孟泽一边打量着镇子,一边回道:“不用,先将货物处理了再说。”   魏霆均见状,回头吩咐赵老三,“去茹泰酒楼!”   驴车得得儿往前走,又拐了几道弯,终于在一家气派的酒楼前停下了。   魏霆均下了车,先行进去,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伙计跟着出来。   “别停这,拉到后院去!”伙计说着,指挥着赵老三往酒楼旁的小巷子进去。   进了后院,已经有好些人已经在等着了,他们都提着东西,等着酒楼的管事出来采买。   孟泽扫了一眼,除了常见蔬菜瓜果等物,卖野物的也不少,有蛇、兔子、野鸡等等,不过都是些小猎物。   地儿已经到了,魏霆均将装野鸡的笼子递给孟泽,自己给羚牛松了绑,赵老三上前帮了把手,得了车钱,也就识趣地走了。   羚牛的四肢被绑了一上午,正不得劲呢,猛然间解开了束缚,蹄子一抬就要跑。魏霆均迅速抓住它的角,死死摁住。   那头羚牛冲撞了几回,也没能越过眼前的障碍,只得消停了。   院子里的人见魏霆均能制住这么一头大家伙,很是佩服,纷纷过来搭话,一时间倒也热闹得很。 第14章 酒楼管事   茹泰酒楼负责采买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嗓门儿大,脾气有些不好。   大热天里,他端着一个小茶壶,坐在院子的上首,指挥着伙计将看好的菜提上来,让他过目,然后报价。   孟泽细细听了一番,他出的价格比市面上要低一些,但因着要的量大,卖货的都没有什么异议。   轮到魏霆均时,那管事儿略略查看一下羚牛的牙口和四肢,见没什么损伤,这才指挥伙计抬去称重。   “总共有两百二十四斤!”伙计报了个数。   管事的听了,拿起桌上的算盘拨拉一阵,报了价格:“一两银子并五百个大钱!野鸡六十,三只一百八十个钱,一共是一两银子并六百八十个钱。”   “羚牛难得猎到,这价格低了点。”魏霆均冷不丁开了腔。   管事的手已经放到了钱匣上,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账可不能这么算!羚牛难不难猎,这是你的事儿,外面就这样的价,你爱卖不卖。我念着你是老交情了,货物不论多少,回回都给全收。怎么着,还不满意了?”   魏霆均沉默一瞬,想着今天来镇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购置,急等钱用,便把拦着的手收了回来。   管事的冷哼一声,打开匣子去拿钱。   “不用麻烦了,我们不卖了!”孟泽说着,又看向魏霆均,“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好不容易猎到的东西,可不能这么贱卖了!”   魏霆均本来就不太满意这个出价,见孟泽说了这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管事被拂了面子,“啪”地把钱匣子往桌上一惯,说道:“看你硬气到几时,今儿这价格不卖,以后也别上我这儿来了!”   孟泽回头,笑道:“看您这话说得,好像全镇就你一个酒楼似的。做买卖,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出的价低,我不乐意卖!结果您不高兴,摔脸儿,动辄威胁人,实在是太掉价了。”   管事气得瞪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拉不下面子把价钱提高一点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好货又被牵走了。   “要不,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吧!”见魏霆均木着脸,孟泽也有些后悔刚才的越俎代庖。   茹泰的管事价压得太低,简直明晃晃欺负人,他看出魏霆均的犹豫,所以自作主张拒绝了这笔生意。   可出门后他也有些后悔,万一镇上真没有其他酒家能吃进羚牛这样大的野物,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几分不得劲。   他不喜欢现在这种处处受制的状态,手里没钱,身份尴尬,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别人脸色。虽然魏霆均几次三番表示有些事他可以做主,可谁知道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本来他想尽快赚到钱,和魏霆均解除婚姻关系,然后一个人出外闯荡。他有空间在手,总不至于饿死。   可是进城这一趟,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差了。这个时代对人口流动控制得非常严,想要开个合法证明出门,得经过层层手续。   做个行脚商吧,他一没本钱二没人脉,加之商人的地位低,官府盘剥得厉害,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魏霆均并不知道孟泽心中所想,安慰道:“先不急,我们找间面馆填饱肚子再说。”   孟泽点头应了,默默跟着走。   路上,魏霆均见他兴致不高,心中猜到几分,便将自己和这管事的恩怨讲了出来。   “早几个月,我上他这儿卖货,他瞧我弄到了两只狸猫,欢喜得很,话里话外叫我白送他一只,我装作没听明白,一直没理会。他心里约莫一直记着呢,所以刚才故意出低价。我当时也是急着换钱,没想那么多。还好你阻止了我,不然我今日一屈服,没准以后就都被他拿捏了!”   听他这么一解释,孟泽心里莫名轻快起来。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第15章 这是我媳妇儿   俩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来到吃面的地方。这是一间街边小店,开店的是个中年汉子,卷着袖子,在长案板上揉面。   旁边的矮桌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在包馄饨。   魏霆均进门,叫了一声“王哥”,那汉子转过身来,看到熟人,满面堆笑。   “来了啊,今日想吃点啥,细面还是削面?”   魏霆均看向孟泽,问道:“面和馄饨,你想吃哪一样?”   “馄饨吧!”   “那就一碗馄饨,一碗削面!”   王哥看了孟泽一眼,点点头去下面。   他这一走动,孟泽就看出来了,这人左腿有点瘸。   馄饨是老婆婆端上来的,孟泽看她小小的个子,佝偻着背,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去接。   老婆婆起初吓了一跳,见孟泽伸手接了碗,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好俊的小伙子!”   孟泽脸一红,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老婆婆调戏。   这反应实在有趣,魏霆均不觉起了顽心。他扶着老婆婆在桌边坐下,介绍道:“大娘,这俊小伙子是我媳妇儿!”   老婆婆耳朵有点背,问道:“你说啥?”   魏霆均笑了笑,又加大了声音,指着孟泽,说道:“我说,这俊小伙子是我媳妇儿!”   店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吃饭,闻言全都朝这桌看过来,孟泽又不好发脾气,只得瞪了魏霆均几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可是他不知道,这几个瞪眼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带着一股子少有的亲昵,这让魏霆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老婆婆这回终于听清了,她仰着头,把孟泽打量了一番,末了笑眯眯地对魏霆均说道:“你这媳妇儿娶得好,有福气!”   这下,孟泽脸更红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吃馄饨。   王哥端着面上来,老婆婆抓住他的胳膊,“小三啊,你瞧瞧,阿均也娶媳妇儿啦,你啥时给奶奶娶个孙媳回来呀?”   这下轮到王哥尴尬了,“阿奶,你说这些干啥呀?”   王奶奶不依,“怎说不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媳妇儿了。我这身子骨,没几天好活的了,就盼着你有个归宿,我也好下去跟你爹娘交代!”   这可是大招,王哥接不住,只得低头听训,末了还答应跟媒婆去相看,王奶奶这才满意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王哥擦擦头上虚汗,看着远去的王奶奶,有些窘迫。   魏霆均笑道:“阿奶最放心不下你,你也别敷衍她了。”   王哥回头看了下正在包馄饨的奶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   魏霆均心里有数,问道:“是那天我见着的那个么?”   王哥点点头,“她名声不好,我怕我奶不同意,一直没敢说呢?”   “怎的名声不好?”魏霆均问道。   “她嫁去李家没一年,李家大郎就没了,李家二郎落了水,大家都传她命里带灾,克夫克子。我倒是不信这东西,可是老人家信,我哪里敢说。”王哥说着,叹了口气,做事去了。   魏霆均拿起筷子,默默地起吃面来。   吃完东西,魏霆均牵着羚牛,带着孟泽往买牲畜的市集去。   路上,孟泽问道:“王哥喜欢的那个,是个寡妇么?”   魏霆均点点头,冷不丁问道:“你信这些么?”   “不信!”孟泽摇头,“命格这种东西,都是哄人的,哄自己也哄别人。信这个的,都是傻子!”   魏霆均又问:“你怎见得都是哄人的?”   也许是魏霆均问得太过认真,孟泽索性认真解释起来。   “命格这东西,其实就是算命先生对人生的幸或不幸的阐释,当然,主要是不幸的解释。一个人活得很苦,佛经里是怎么解释的呢,他说,这个人前世是个大恶人,做了坏事,所以今生,他就要受苦。等他今生受够了苦,下辈子就能平安喜乐了。命格的解释,本质上也跟佛经差不多。就拿生孩子来说,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十分凶险,搞不好就一尸两命,这是事实。可是当父母的不能接受啊,算命先生就投其所好,搬出解释,说这孩子生来就是克父母的。你说,这种命格有什么道理呢。我想,王大哥喜欢的那个姑娘,嫁人之前命格应该不错,不然嫁不出去。可是她夫家发生一连串不幸,她突然有了克夫克子的命格,这不明摆着是自欺欺人么?把不幸安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然后其余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过自己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信的缘故。若我若是那个姑娘,我会同他们说,去他娘的克夫克子,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我不认!”   “我不认!”这话如同巨锤,重重地砸在魏霆均的心头,本就不牢靠的枷锁刹那间飞灰湮灭。   他眼眶一红,紧紧拉住孟泽的手,大踏步地往前奔去。 第16章 花钱如流水   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前一秒,孟泽还担心,就是去了马市,这么大个的羚牛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卖掉。   下一秒,一辆马车哒哒从身边经过,马车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公子探出头来,指着魏霆均牵着的羚牛,激动地问:“这是什么?”   “羚牛!”   “怎么卖的?”小公子紧盯着羚牛,眼里透着热切。   孟泽心道有戏,正要上前搭话。冷不丁,车厢里响起一个清淡的女音:“阿弟,不要胡闹!”   小公子把头缩回去,小声央求着,磨了好一会儿,才又探出头来。   “多少钱?”   “三两银子!”孟泽笑道。   三两银子不算什么,小公子点头,就去掏荷包。   帘子又被拉开了些,一个俏丽女子略微向外看了一眼,说道:“一头牛才两贯钱,这个要三两,岂不是漫天要价?”   “怎么是漫天要价呢?”孟泽也不恼,“两贯钱确实能买到牛,但也得看是什么牛,健壮的耕牛可不是这个价。我们手上的羚牛,是从高山上猎到的,稀罕得很,出3两银子根本不算贵。”   俏丽女子听了,仍是有些不太满意。孟泽想了想,打开竹笼,拎出一只野鸡。   “三两银子,再附送一只锦鸡。就看你要不要了。这锦鸡毛发鲜亮,用来做毽子玩也是不错的!”   看到锦鸡,小公子更加忍耐不住了,“阿姐,买下吧!”   俏丽女子无何奈何,掏出几块碎银,递给车夫,再由车夫交到孟泽手上。   孟泽掂量了下,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让魏霆均交货。   剩下的两只野鸡,孟泽就近找了一个小酒家,七十文一只卖了。   猎物全部出手,一共得3两并140文钱。   魏霆均清点一番,拿出一块约1两的碎银,递给孟泽,“收着吧!”   “真给我?”孟泽抬眉。   魏霆均点点头,“你自个儿拿着,想买什么就买。”   既然这样说了,孟泽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了起来。   魏霆均带着孟泽走街串巷,先去了裁缝店,让裁缝帮孟泽量了尺寸,做几套换洗衣服。尔后,又去了砚台铺,给魏青松买纸和笔。   看了价格,孟泽直咋舌,难怪穷人家读不起书。普通毛笔七八十文一支,砚台一两银子起,好的砚台要七八两。   买了毛笔和草纸,魏霆均又直奔药铺,叫伙计拿一瓶人参养荣丸。   凡是跟人参挂钩的东西,价格绝对低不了,但看着伙计收了一两多银子时,孟泽还是肉疼了一下。   跋山涉水猎到的羚牛,才得3两银子,这五粒指头粗的丸子,就要一两多银子,简直就是抢钱。   况且,这贵得要死的东西,放现在来看,就是保健品,吃与不吃,效果都差不多。   魏家已经没落至此,还要在这上面花冤枉钱,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你们这收药材么?”孟泽顺了口气,问道。   “收的!”伙计点了点头。   “茯苓、枸杞、天麻一般是什么价?”   伙计报了价格,孟泽又问:“人参呢?”   “若是采到人参,尽管送来。”伙计兴头来了,“年份短的,能卖个几两。年份长的,几十上百两都成!”   “那成,以后我弄到了,就上你这儿来卖!”   多一个潜在的收购渠道,伙计自然答应得爽快。   魏霆均皱眉说道:“进山危险,药材也不容易采到,这活儿你不能干。赚钱的事就交给我,你安心在家待着便是!”   孟泽反驳道:“交给你,你能赚多少钱?你今日刚得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魏霆均一顿,半响才说道:“你别管,我日后多上几趟山就是了!”   得,这还赌上气了。   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孟泽也软了口气。   “你担心我有危险,你上山去,难道我就不担心了?”   “我身手好,出不了事!”   这样子没法沟通了,孟泽无奈,“好吧,我跟你保证,不单独上山就是了!”   魏霆均这才满意。   俩人又去买米面,孟泽乘势拿钱买了几包蔬菜种子,魏霆均打听到用途之后,又把钱补给了他。   被人这样照顾着,孟泽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又不觉有些心疼。   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摊上那么一家子凉薄的人呢! 第17章 麻烦上门   孟泽和魏霆均赶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村子。   一进屋,就看见魏氏拉长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看那架势,应该是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虽然才相处几日,孟泽把魏氏的性子算是摸透了,因而看见她候在这里,直觉肯定是有事要发作。   果不其然,东西还没放下呢,魏氏就教训起孟泽来。   “败兴的东西,你哪怕一天不给我惹事看看?攀富贵、使了阴损的手段进门,进得门来又不安生过日子,尽招惹麻烦。你以为我们魏家真是这么好欺负的?”   魏氏说着,吩咐魏霆均:“赶紧的,把休书写了,这样烂心肝的人我们不要!”   魏霆均站着不动:“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魏氏脸色一变,“我闹什么?你这是被他迷了心么,这样的烂货你还护着他,我可是你娘!”   被人劈头盖脸这么骂,任是孟泽脾气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了。   魏霆均拽住孟泽,“你是我娘,也要讲道理。我们忙了一天回来,不是听你骂人的。”   魏氏用手指着魏霆均,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院门被人拍得啪啪响。   “小兔崽子,我知道你回来了,快点儿开门!”孟大有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魏氏指着门,说道:“你瞧瞧,又来了!他们父子俩里应外合,来讹我们呢!你倒好,帮着外人说话,早知你叛逆至此,当年我就应该——”   “应该怎样?”魏霆均逼问。   魏氏张着嘴,开开合合,到底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小兔子崽子,快出来!”门外的孟大有不耐烦了,开始砸门。   魏霆均大踏步走过去,猛地将门打开,门外的孟大有脚抬到半空中,看见来人,又讪笑着把腿放下了。   “儿婿啊!”   “什么事?”魏霆均冷着脸。   “我是来找小兔——不,是来找阿泽的,既然你在,那找你也是一样的。”孟大有搓着手,一脸讨好的笑。   “这事儿我来处理!”孟泽冲魏霆均说道。   魏霆均站着没动,孟泽上去拍拍他的手,说道:“放心吧,我能处理好,你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听到这话,魏霆均这才往外让了让。   “说吧,想要干什么?”孟泽冷冰冰地开了口。   孟大有作威作福惯了,猛然见到孟泽这个态度和自己说话,下意识就扬起了拳头。只是他手刚举起,就被魏霆均捏住了。   “哎呦,疼,疼,疼,儿婿啊,你快松手,我的手要断了!”   “下次动手之前,想清楚点!”魏霆均警告着。   “是,是,我知道了!”孟大有告饶。   魏霆均松了手,孟大有呜呼哀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理睬,也就消停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孟大有磨着牙,总算讲明了来意。   “你把你弟和你娘的手弄坏了,得赔钱。”   “怎见得是我弄坏的?”   “就是你!”孟大宝跳了出来,“昨天,你先是把娘的手弄断了,我去拦你,结果我的手也被你弄断了。好多人都看见的,你别想抵赖!”   “哦,你这手不是好好的么?”   孟大宝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立刻哎呦哎哟地叫起来,“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孟泽嘲讽道:“我弄的是你的左手,你捂着右手干什么?”   “啥?”孟小宝脑子打结了。   “你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孟氏走了过来,指着自己上了夹板的胳膊,“小宝伤势轻,我这儿你可是使了大力气。昨日请了郎中看了的,要是没受伤,能给我上这板子。”   孟泽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昨日只是刺了俩人的穴位,引发疼痛,却并没有真的将他们的手弄伤。孟大有是个泼皮无赖,他不会傻得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我可没弄伤你,你这伤怕也是假的!”   孟大有听了,从人群中扯了一个人出来,说道:“陈郎中,当着乡亲们的面,你说,我婆娘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 第18章 泼皮也有软肋   陈郎中有些不情愿,但大门外这么多人都等着他说话呢,于是也只得开了口。   “昨日下午,孟氏来瞧病,我就给看了看。她的右胳膊无法抬起,我猜应该是骨头错了位,就给接上了。至于是怎么错的位,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孟大有很满意,冲着众人嚷道:“我这人虽然有些浑,但还是有底线的。怎么说都儿女亲家,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就是了。可是,我这小子自从进了魏家门,就翻脸不认人,我这是没法子,才跑来闹啊!”   说着,他转向孟泽:“她是你娘,就算她有什么不对的,你也不能动手。这天底下,只有爹娘揍儿子,没见着儿子能反过来揍爹娘的。”   “这就说完了?”孟泽抱着手,冷淡地问了一句。   孟大有心里稀奇,这小兔崽子,以前像个鹌鹑似的,怕他怕得要死,怎的才去魏家几日,就转了性了。   然而,饶是他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以何氏为首的几个妇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眼见着孟泽不惧孟大有,便调笑道:“孟大有,你平日里总说这孩子不像你,如今我瞧着,这小子跟你一样能耐呢,真不愧是一家人。”   孟大有瞪了何氏一眼,又看向孟泽,发狠道:“你若不是将你娘的看病的钱给出了,今日这事就别想善了。”   “要多少?”   孟大有心里一喜,眼睛转了几转,说道:“至少得一两银子!”   孟泽看向陈郎中,陈郎中连忙辩解:“可不是我要的,我昨日只要了10文钱。”   “看病钱不多,可是你娘接下来一个月都动不了,这多耽误事儿啊,所以这钱也得算进去。”   “说来说去,就是要钱!故意把胳膊弄脱臼,无非就是多一个讹钱的借口罢了。我猜,前些日子你得的那些钱,有一大半都赔到赌场里去了吧!”孟泽说着,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可是,我宁愿将这钱扔水里,也不想给你,你说你该怎么办呢?”   “小兔子崽子,你敢——”孟大有跳起来,就想打人。   魏霆均拦在中间,像座铁塔似的,孟大有举起的拳头最终还是放下了。   但讲到这里,已然撕破脸皮,孟大有破罐子破摔,露出流氓的本质。   “不给,行,大家都别过安生日子了。我天天上这儿守着,直到你给为止!”   “真要在这儿守着?”孟泽挑眉问道。   “废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躲到哪儿去!”孟大有得意洋洋。   “我哪里都不去!”孟泽笑笑,冲着站在人群里的里正家的大儿子说道:“孟叔,能否上前来,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一说。”   孟固没有料到孟泽会叫自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走了出来。   “什么事儿?”   “听说孟叔前些日子差点儿吃官司!”   孟固脸色一变,口气也有些不好,“说这些干什么?”   “可我知道谁是罪首?”   “谁是罪首!”孟固急切地问道。   他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坑得这么惨,赔了一大笔钱不说,还差点儿吃牢饭。要是让他逮到人,肯定不会饶了他。   孟大有心头一跳,赶紧说道:“臭小子,我问你要钱呢,你别给我打马虎眼。”   孟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个人叫刘三,镇上的混混。除了这人,还有一个出谋划策的。孟叔,你想想,谁知道你想要买牛,刘三又怎么会恰巧牵着牛在你身边晃悠呢?”   还能有谁呢,肯定是村里的人。能认识镇上混混的,村里又有谁呢?还不就是孟大有。   想到这里,孟固铁青着脸,看着孟大有。   孟大有内心忐忑,却仍然狡辩说:“孟哥,你别听着小崽子胡说。他这是不想给钱,所以才诬赖我呢!”   “我可不是诬赖!”孟泽冷笑着,“你不妨一直守在这儿,反正你做下的事儿,一年半载也说不完,正好让苦主们都听听。”   孟大有眼里泛着凶光,“你活腻了吧!”   孟泽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凑近说道:“你尽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这些年你顺风顺水惯了,怕忘了自己手里还捏着人命吧!”   孟大有惊惧地指着孟泽:“你!”   “滚吧!”   孟大有听了,怕孟泽不管不顾,扯出更多的事儿,赶紧拉着不明所以的孟氏匆匆走了。   孟小宝还没回过神来,直嚷嚷:“爹,你咋走了啊?你说过要替我教训这兔崽子的啊?”   “这事儿,叔先跟你道个谢!”孟固上前来,面色复杂。   “我也没做什么,孟叔不必客气!改明儿等事情了了,我在上孟叔家串门儿!”   “成!”孟固急着跟自个儿老爹汇报,匆匆交代一句就走了。 第19章 软萌弟弟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下来。魏氏依旧冷着脸,将魏霆均叫到魏老太太的屋里,几个人在房里说话。   魏青松从自个儿房间探出头来,看到孟泽,愤怒地说道:“都是你,惹得娘不开心,祖母也不开心!你要是识趣,就离开我们家!”   看到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气鼓鼓地,还力图像个成年人那样做拍桌子发怒的动作,孟泽不知怎的,恶趣味就上来了。   “我才不走,就赖在你们家了!”   魏青松眼睛瞪得溜圆,显然被孟泽的无耻地惊呆了。   “你,你——”小孩伸出白嫩的指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且啊,我告诉你,”孟泽含着笑,慢慢走到窗台边,“你哥哥他很喜欢我哦,我走了,他会伤心的!”   这显然又是一记重击,魏青松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你说谎,哥哥最喜欢我,才不喜欢你!”   “哦,”孟泽故意拉长了声调,“可是你哥哥哪里喜欢你了?他都不跟你说话,也不带你玩?”   魏青松噎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虽然母亲不让自己跟哥哥亲近,可是哥哥很厉害,他仰慕哥哥,可是哥哥都不跟他说话,也不带他玩,难道真的不喜欢他,而喜欢眼前这个坏人!   魏青松伤心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但他还记得母亲教导,男子汉不能随便流泪,于是边哭边用袖子去抹眼泪。   但终究是太伤心了,眼泪抹也抹不完,只好捂住眼睛,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戏弄过头,孟泽有些心虚,同时也有些鄙视自己,干嘛非得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好了,好了,我骗你的,你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孟泽轻轻拍着小孩子的肩,安慰道。   “坏蛋,大骗子!”发觉上当的魏青松气呼呼地关上了窗子。   孟泽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单纯的小孩子,也不知道魏氏是怎么养出来的。   要不是魏霆均开口说明,孟泽还真不相信这是嫡亲的兄弟俩。   魏霆均高大挺拔,小麦色皮肤,一看就是行伍出身。魏青松则继承了魏氏白皙的肤色和柔弱的身板,像个文人家的小公子。   估计魏氏偏爱小儿子,也有这一层因素在吧。像自己的,总要更亲一点。何况,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孟泽转身,忽然发现魏霆均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到刚才的事情,孟泽老脸一红,做坏事被抓个正着,实在是太羞愧啦。   “才出来!”魏霆均难得露出柔和的神色。   刚才的谈话很不愉快,他一直担心,自己家人是这个样子,对方的耐心迟早会耗尽,然后离开。   可是,看着他逗弄自己的弟弟,说什么自己最喜欢他的时候,他这心总算安定了一些。   至少,母亲刚才那番泄愤的谩骂,并没有影响到他。   不受影响是真,但这人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生平第一次,魏霆均感到一丝惶恐。   “你也被训了一顿吧!”孟泽貌似询问,意思却很肯定。   魏霆均点了点头,神情清淡,“习惯了,做得再好,她们也能找到由头!你也不用在意,生气不值得!”   这算是变相的安慰么?   孟泽笑笑,对这人越发觉得满意了。 第20章 开荒种地   风波过后,孟泽静下心来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上辈子,面对泼天的富贵和权势,他就没有动过心。这辈子,好不容易顶着别人的身体再活一次,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所求的,就是平安喜乐的一生。   这个目标,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小半。他有一个谈得来的伴侣,虽然这个伴侣是男性,但这人稳重、可靠,可以尝试相守一辈子。   他现在有了家,虽然这个家里有两位不消停的长辈,但总归是一个家。   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过日子,酸辣苦辣,什么味儿都有,哪能全是甜的。若真是这样,恐怕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他自己。   想通了这些,孟泽就开始认真地规划起在魏家的生活来。   首先,不能再往外买菜了。被村里人当冤大头不说,还时常被拿捏,纯属花钱买罪受。   不买菜,那就得自己种地。把这事儿跟魏霆均一提,这人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现成的旱地肯定是没有的,只能自己开荒。开出来的荒地,只要不超过一定面积,村里就没有人会说什么。   若是超过了,引起别人的不满,那也有办法解决。给钱!只要出钱将地买下来,变成自己的,别人就没法说什么了。   孟泽目前就只想整块菜地,所以不需要担心那么多。   魏家当初建房子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块靠山脚的空地,跟村上其他人家隔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所以周围有的是空地。   只是这山脚的空地,不是什么好地儿。   这地里,到处都是石头和树根,孟泽和魏霆均忙碌了几天,才稍微整出三块10来平的长方形菜地。   清理出来的石头和树根数量也很多,孟泽就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沿着菜地砌了一圈矮石墙。   地整好了,孟泽又发动魏霆均,将家里堆积无用的灶膛灰挑了出来,倒在地里。   这世界没有化肥,农村烧火剩下的草木灰,就是上好的有机肥。   不过,这种难得肥料,村里人都将它洒在田里了,毕竟,水稻才是一年收成的关键。至于菜地,一靠土地本身的肥力,二是施人畜粪便。   孟泽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未经处理过的人畜肥,他接受无能。   再说,他有神器在手。若是草木灰肥力不够,他大可以偷偷从空间弄点溪水出来,混在井水里,当肥料用。   他喝过空间里的溪水,虽然没有出现洗髓伐经的功效,但对身体确实有助益。   这具身子,在孟大有一家的虐待下,伤痕累累,亏损得厉害。可自从喝了溪水后,淤青尽数褪去,身子骨也结实些了。   如果把溪水兑一点在井水里,效力自然是扛扛的。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菜长不好,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菜长得太快太好,引来有心人的怀疑。   对于种什么,他也有安排。   这三块地,最外面的地用来种辣椒、大蒜等日常菜蔬,中间一块种萝卜,里面种豆角,种黄瓜和丝瓜。   黄瓜和丝瓜这世上没有,这回拿出来,也不怕别人看见。   反正上次,他同魏霆均去镇上,特意去粮油店买了种子,有名的不知名的,零零碎碎买了十来种,就是为了遮人耳目。   如今已是8月底,有空间溪水加持的话,到11月底,这地里的菜蔬估计还能吃上几轮,也能做点腌菜出来。   是的,魏家之前既不种菜,也没弄腌菜。   魏氏当家,可她只擅长安排人做事情,若要自己做,那是一样儿也不成的。   魏霆均为了生计,日日进山打猎,没有时间也不太会弄这个。所以,最后就弄到了拿钱买菜吃的地步。   孟泽打算得好,等萝卜苗出牙,叶子长繁茂了,就把它们扯出来洗净剁碎,晒干后连同盐、辣椒面一起腌,这就是一道好吃的咸菜,光炒、炖肉或者做包子馅,都好吃。   等到了临冬,再种一批,经过霜雪,再做一缸腌萝卜条,至少能管一个春天。 第21章 上山去   九月初的时候,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天气一放晴,孟泽就说要上山。   魏霆均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刚下雨,山里湿滑,容易出事故。上次你上山捡柴,差点儿掉到沟里,你忘了么?”   孟泽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时候他还没穿过来,原身饿着肚子去山上捡了一捆柴火。下山的时候,因为身子虚,柴火又重,累得头晕眼花,没留神一脚踩滑了,连人带柴就要滑到十几米的深沟里去。   幸好魏霆均路过,及时拉了一把,才把人救了回来。   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好不容易捡到的柴火却没了,想着回去肯定会被毒打一顿,原身顿时万念俱灰。   还是魏霆均看不过眼,砍了一条后腿肉给他,原本是免却他挨一顿打,没想到反被孟大设计诬陷,把人塞给自己做媳妇不说,还讹走了一笔银子。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吃得饱穿得暖,又有你在一旁护着,能出什么事儿!”孟泽说道,还是不肯改主意。   魏霆均见他这样,也只好把进山打猎的计划放一放,起身去拿背篓。   俩人换了一身衣物,带了点吃食和水,直奔后山。   刘腊梅跟着几个好姐妹进山采蘑菇,看到孟泽和魏霆均并肩同行,有说有笑,脚步一顿。   同行的几个姑娘也看到了,先是沉默一阵,带俩人走了过去,这才悄悄议论起来。   “孟家人的脸皮真厚!”何翠莲呸了一声。   武月娇暗地里鄙视何翠莲的粗鲁,嘴上却说道:“我看你怕是眼红了吧!”   哪知道何翠莲不按套路出牌,回嘴道:“这村上谁不眼红,我就不信你没起过心思!”   武月娇脸一板,警告她:“你吃了疯药了,什么话都往外讲。女儿家家的,脸还要不要啦!”   何翠莲自知失言,前些日子她议了亲,今年冬就该嫁人了。若是让夫家知道自个人念着别的人,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可她心里依然有些不平,不说魏家家业比定亲的那家大,单论人,她那个对象连魏霆均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原本,魏霆均一直往他家买菜,她爹娘也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托人去说媒。谁知道,这样的好事儿竟然让孟家给截胡了呢!   想到这里,她转眼看向刘腊梅,“你同那小子一向走得近,那小子难道没跟你吐露过心思?”   刘腊梅急了,语气也有些冲,“谁同他走得近了,是他一直死皮赖脸跟着我好吧。我爹娘心善,见他可怜,时不时给他口饭吃,哪知道他这都是装的呢?”   武月娇这时也想起来,问道:“是呀,那小子明明喜欢你,怎么会突然喜欢男人了呢?”   刘腊梅心里恼火,“我怎么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孟家就没一个好人!”   孟泽却不知道自己又被议论了,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一笑置之。   后山因为靠近村子,常常有人过来砍树,捡柴火,草木稀疏,除了鸟雀,野物都不往这儿来。要想有收获,得往更远的地方走。这若是再往里处走,就到莽山的地界了。   莽山坐落在横贯西东的一条巨型山脉上,在这条山脉带上还有好几座高峰,莽山就是其中的一座。   魏霆均的猎物,大多都是从这儿来的。这是真正的深山老林,岗子村的村民没有胆量敢独自进去。哪怕就是去了,也只是在山脚下打个转,再深就不敢了。 第22章 蚁窝之上有美味   山越攀越高,林木越发浓密。阳光穿过繁密的树叶,照在幽暗的林地里。魏霆均一手执棍,一手紧拉着孟泽,在前面探路。   林深树密,脚下全是青苔和枯叶,加之又下过雨,到处滑溜溜的。   在摔过两三跤之后,孟泽果断放弃了脸面,主动拉起了魏霆均的手。天知道他屁股有多疼,再逞强下去,怕是会摔出个尾椎骨折来。   “下回去镇上,我得去找个铁匠,让他打几把登山杖出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孟泽气喘吁吁地说道。   “登山杖?”魏霆均回头问道,顺手将在孟泽头上费力蠕动的毛毛虫给摘了出来。   “就是爬山用的东西,像手杖一样,下面尖,可以插进土里……”话说到一半,孟泽顿住了。   毛虫约有小手指那么长,嫩黄发亮,肥胖的身子上长着几撮细长的毛,孟泽想到自己顶着这么个东西不知走了多少路,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往魏霆均身边靠。   这一孩子气的亲昵举动,极大地取悦了魏霆均,一时间,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孟泽白了他一眼,“快把这东西扔掉!”   魏霆均见他真的害怕,也没有取乐的心思,立刻就将毛毛虫给扔出去了。   孟泽这才松了口气,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毛毛虫和蚂蟥。上辈子,孟家主宅那群小子,没少拿这种东西恶心人。   俩人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条小溪边。   魏霆均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不能再走了。再走,回去就迟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附近看看,”   孟泽恰好也累了,就点点头,挑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在上面坐了下来。   溪水潺潺,孟泽脱了鞋,将脚丫子伸进沁凉的水里,顿时舒服极了。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魏霆均选的这地儿还真不错,空旷,视野好,若是有野兽出现,一眼就能发现。   再说这条溪流,约有三四米宽,蜿蜒曲折,碎石遍布,两岸长着高大的乔木。   正值初秋,有些树叶已经变色,远远望去,碧蓝的天幕下,红黄交错,绚烂至极!   休息够了,孟泽起身,往河边的树林里走去。   爬了几个小时山,一路上走走停停,这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他打算找些枯叶干枝,生火做点热饭吃。   早晨出门的时候,他特意带了烙饼,可刚才在溪流的石缝间看见有鱼出没,他就改了主意,想吃烤鱼。   这地方人迹罕至,枯叶积了厚厚的一层,每踩下去一脚,都有不知名的小虫子爬惊慌失措地爬出来,不约而同往不远处的枯树涌去。   这树倒下已经有些年头了,木头已经腐朽,上面布满了青苔,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就扎根在树皮上,肆意生长。   孟泽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树干,那树干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随后掉下一大块木屑。   孟泽弯腰捡起木屑,待看到木屑上被注得坑坑洼洼时,他得意地笑了。   他想,他应该是找着宝贝了。   他丢掉收集好的树叶,已倒下的大树为圆心,开始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在一片麻栎树下,他看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上面生长着一大丛浅棕色的蘑菇。   他来的时机正好,这些蘑菇刚刚冒出来,菌盖还没有完全打开,正是最鲜嫩的时候。   他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想到魏霆均已经回来,正在着急寻找他。 第23章 想要发财,此路不通!   魏霆均在河边匆忙找了一阵,没有发现人影,心有些慌。   他运气大喊:“阿泽——”   雄厚的声音穿破密林,终于传到孟泽的耳里。   看看周围的环境,他懊恼似的拍了下脑袋,刚才光顾着找白蚁窝了,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河岸,平白让人着急。   “我在这里!”孟泽扯着嗓子,朝河岸方向喊。   魏霆均马上赶了过来,看见青年正好好地蹲在一个蚁窝前,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一股火气。   他猛地将人拽起,问道:“说了不要乱跑,万一被猛兽咬了怎么办?”   孟泽也知道魏霆均生气了,赶紧道歉,又指着那一丛蘑菇,高兴地说:“你瞧,我捡到宝贝啦!”   看他这样儿,完全没觉得擅自离开有什么问题,魏霆均暗暗下了决心,晚上回去好好说教说教。这可不是小事情,若是认识不到错误,下次他怎么也不会让人独自上山,太让人不放心了!   “不就是蘑菇么?有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这你就不识货了,”孟泽拉着魏霆均一起蹲下,“看到没,这叫鸡枞,只在有白蚁的地方生长。别看菌盖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朵,埋在土下面的菌柄有小孩手臂粗呢!”   孟泽说着,用手拨开松软的土堆,鸡枞白玉似的柄露了出来。   “去把背篓拿来!”孟泽吩咐魏霆均,手却没有停,小心翼翼地把鸡枞一朵一朵从土里取出来。   转身回来的魏霆均见他这么小心翼翼,便主动去四周捡了一些松毛针,铺在背篓底部,以免蘑菇被碰伤。   “镇上酒楼收蘑菇么?”   “很少收,价格也贱。这东西不安全,不能随便吃!”   孟泽一想也是,蘑菇种类多,毒蘑菇也多。有些毒蘑菇,长得跟普通蘑菇一样,白白灰灰的,很难辨认出来。一不小心摘了吃了,全家都得丧命。   再说,这边生产力低下,富人家的饮食也只停留在鸡鸭鱼肉上,想要让他们争相吃野生菌,没个三年五载的营销推广,是打开不了市场的。   赚钱的门道没了,孟泽暗自惋惜。   魏霆均说道:“赚钱这事儿交给我就成了,你不用操心!”   孟泽敷衍似的点点头,心里却转悠起来。看来还是药材最赚钱,赶明儿去镇上买些药材种子,放空间里去种,保证来钱快。   除了药材,他空间里那些蔬菜和水果,都稀罕得很,如果拿出来卖,肯定能赚钱。   不过,怎么做到拿出来不引人怀疑,孟泽一时有些犯难。   “怎么了?”被一直盯着看的魏霆均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没什么,你去抓鱼吧,待会儿我们吃烤鱼!我去捡柴火!”   魏霆均想起先前的事儿,郑重叮嘱:“不能走远了!”   孟泽点头:“我就在河岸边的林子里,不去其他地方!”   得到保证,魏霆均也没再拦着。   孟泽走进林里,找了一些树叶和枯枝,又回头看河边。魏霆均卷着裤腿,弯腰在河里叉鱼。   孟泽趁着这个空隙,闪身进了空间,从开辟好的菜地里揪起一根红薯藤,带起一串红薯。   空间灵气足,红薯个个长得像个小橄榄球一样,孟泽数了数,一根藤上足有二十来个。   有些夸张,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夸张也是要拿出来的。   现在,他忍不住期待魏霆均的表现了! 第24章 睁眼说瞎话,好么?   孟泽拖着红薯往回走,河边的湿沙地上,五六条巴掌大的鱼甩着尾巴扑腾着,鲜活得很。   魏霆均已经扔掉鱼叉,赤着手站在河中,紧盯着水面。孟泽正要叫人,就见他猛地一弯腰,双手如闪电般扎入水中,再起身时,手上就多了一尾奋力挣扎的鱼。   “好身手!”孟泽赞了一句。   魏霆均笑了笑,将鱼抛上岸来。   “再抓两条,晚上回去吃!”孟泽吩咐着。   魏霆均点点头,继续转身抓鱼。   孟泽蹲下,徒手挖了一个火坑。因为靠近河岸,泥土里水分重,坑挖了没一会儿,就有水渗出来。孟泽去河边捡了一些碎石,铺在坑底,又去林子里挖了几把泥土,压在石子上。   做好这一切,孟泽把收集到的枯叶和细树枝堆在坑底,开始烧火。   等草木灰足够多,坑底也变得干燥的时候,孟泽挑了两颗红薯,埋进火堆里。   魏霆均提了鱼上来,看到这一地的红薯和红薯藤,问道:“这是什么?”   “好吃的东西,在那边挖的。”孟泽随意往林子里一指。   魏霆均往孟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脚边比拳头还大的红薯,沉默了一阵。   他不知道孟泽是从哪儿弄来的,至少刚才他指的那片地方是绝对没有这种东西的。   这片林子他熟得很,哪儿长了什么,不说清楚十分,至少也知道个七八分。可是,来去无数回,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会结果的藤。   再有一点,在树荫繁密光照不足的林子里,一根藤能长这么多果实,果实还这么大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明知道对方是在撒谎,而且还撒得理直气壮,魏霆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这个人,懂得的东西太多了,这远远不是一个从未出过村子的人应该有的见识。   他到底是谁呢?又来自哪里?   魏霆均很想弄清楚,但他也知道,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如实回答。   但现在,对方明目张胆地把破绽露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试探?还是信任?   魏霆均估量了一下,不管是哪种,对他而言都是好事。这人是他认定的媳妇,他愿意接纳他的一切,就算是试探,他也应该如其所愿。   想通了这一点,魏霆均也不再计较这东西的来源,“我来收拾鱼,你想吃几条?”   孟泽心下一松,笑道:“你两条,我两条,剩下的拿回家晚上吃。不用担心吃不饱,还有红薯呢!”   “原来这东西叫红薯,一根藤上能结这么多,这可是好东西。”虽然还未尝到味道,但他下意识地觉得,只要能吃,这种东西对庄户人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补充粮食的来源。   孟泽惊讶他的敏锐,笑着解释道:“确实是好东西,也不难种。把藤分段切下来,等它发根,再移栽到土里就行了。”   “这时候还能种么?”   “这个时候有点儿晚了,不过也可以种着试试看!”   魏霆均见他对播种方式和种植时间这么了解,再次确认了心中的猜测,这肯定不是山里的东西。   可是对方两手空空,又是从哪儿把东西弄出来的呢?   他想不出来,对方这样子,也明显不打算说,魏霆均索性顺其自然。   鱼很快就烤好了,只抹了一点盐,吃起来却很美味,唯一的毛病,就是细刺多了一点。   吃完鱼,孟泽扒开火堆,开始吃烤红薯。   不得不说,空间里种的东西,品质确实好。红薯软糯可口,因为是烤的,带着一股焦香。   魏霆均吃完一个,意犹未尽。   “这真是好东西!”他赞叹着。   “确实!”孟泽说着,继续跟自己手上的红薯奋斗。   魏霆均复杂地打量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以后这样宝贝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在外人面前拿出来!”   “这我知道!”孟泽笑着应允。 第25章 被媳妇鄙视了,肿么破?   吃完午饭,趁着休息的间隙,魏霆均去林子里打猎,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只野鸡,一只兔子。   孟泽看见兔子隆起的腹部,随口问道:“这兔子怀孕了,身上没几两肉,怎么把它也抓来了?”   “自己撞上来的,它的左后腿折了,活不了多久。”   孟泽凑过去看了看,确实是这样。   不过,怀孕的兔子可卖不了什么钱,倒不如先养着。兔子繁殖能力强,一般长到四个月就性成熟了,可以交配怀孕,再生小兔子。   想到这里,孟泽指着盛红薯的背篓说,“放这里吧,让它吃点红薯叶,等回去再找个笼子安置它。”   魏霆均一听,问道:“你会养么?”   “差不多吧!”孟泽含糊说道,“应该不难养,兔子胆子小,只要不吓着它,按时给它吃的,就没那么容易死!”   还有一点,孟泽没有说出来,他有空间水,这水有灵气,对人体有滋养作用,对兔子也一样。养殖期间,喂一两次这样的水,就不用担心兔子会得病。   他敢养,是因为他有神器,可别人就不行了。   这时候的人,最重视的是种田,偶尔养七八只鸡,就算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至于养兔子、养羊、养鸭子之类,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也不怪人们见识狭窄,田里出产的稻谷是全家人的口粮,需要精心侍弄,不然就得挨饿。再说,不是人们不愿意多养鸡鸭之类的动物,而是养多了,一旦发起瘟病来,无药可医,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以上种种,才使得没有人去想,也没有人敢尝试。毕竟普通的庄稼户底子薄,架不住这样一番折腾。   俩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此番上山,孟泽主要是为了熟悉环境,路上看到不错的山货,他仅是顺手做了标记,并没有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毕竟,一边上山一边采山货,然后又背着下山,这也太傻帽了点。   莽山山体巨大,最高峰耸入云霄,足有四五千米,孟泽和魏霆均俩个,从早晨一直走到中午,不过才走了一千多米。   就是这一千多米的山路上,孟泽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最多的,当然是蘑菇,前些天刚下来雨,蘑菇一丛一丛地冒了出来。因为山体落差大,蘑菇的种类很丰富。   看的多了,孟泽也就挑剔起来,除了花菇和牛肝菌类,其他的一律不要。牛肝菌现吃,花菇晒干,方便日后做菜随时取用。而意外得到的鸡枞,用油和着香辛料一起炒,放到罐子里储存,早上吃面条时放几筷子,便是无上的美味。   这世上,吃食少,冬天尤甚,所以要早作准备。   除了蘑菇,第二多的便是各种浆果和野果。有山楂、五味子、猕猴桃、野葡萄、毛栗子等等。浆果汁多皮薄,摘回来也只会压坏,孟泽只能就地品尝。   魏霆均起初还劝他不要乱吃,可一不留神,孟泽就把浆果往嘴里塞,他阻止都来不及。眼见着尝了不下十来种,也没出什么事儿,魏霆均也就无可奈何地放手了。   尝完浆果,孟泽动手摘山楂和毛栗子。毛栗子扎人的很,这项工作自然由魏霆均接手。   等收拾完,背篓已经冒顶了。毛栗子放在最下,铺了树叶之后,上面放山楂,山楂上是各种蘑菇。   “太可惜了,还有好多东西没装上!”孟泽有点遗憾,他标记好的药材一棵都没弄呢。   “这儿少有人来,先放着,下次我替你带回去!”魏霆均安慰道。   孟泽点头,心下却想,等哪天独自上山,这些东西有多少他就能收多少。   俩人携手下山,经过一边松栎林的时候,孟泽一缕清淡的香气。   找了半天,才在一丛野草中发现了正在开花的蕙兰。   “这可是好东西,快,把它挖出来!”   魏霆均蹲下,碰了碰叶片,疑惑地问道:“是兰花么?”   “是!”孟泽高兴地说道,“这是蕙兰,香气浓郁,很难得遇见的。只好好好培育,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文人对兰花的喜爱和追捧从未变过,越稀有的兰花,价格越高。孟泽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稀有的兰花。   得意之余,他拍着魏霆均的肩,“你打猎赚的都是辛苦钱,我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魏霆均一噎,不会赚钱,被媳妇鄙视了,这可肿么破? 第26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上山一趟,满载而归,这本是件乐事。   可魏氏却一直拉长着脸,今中午的饭又是她做的,老太太觉得不合口味,说了几句,气得她肝儿疼。   她可是尚书家的小姐,学的是琴棋书画和管理后院,哪会什么厨艺。魏家落魄至今,她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到如今能整治出一桌菜来,虽然味道差了点,但也是一番心意。   这老虔婆不但不领情,反而挑三拣四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心里恼得很,却也不能朝老太太发火,只能将气撒在孟泽身上。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当然也从未将对方当儿媳看,权当是花钱买了个免费佣人。可也不知儿子吃了什么药,才进门一两天,心就偏到对方身上去了,处处和自己这个当娘的作对。   想到这里,魏氏气得吐血,算命的说得对,这孩子生来就是同她作对的。   魏氏越想,心里越不平,看到俩人携手归来,顿时无名火起。   “一天天的不着家,像个什么样子!”   魏霆均皱着眉头,回道:“这不回来了么?”   魏氏恨恨道:“还知道回来,怕是心野了,不想回了。一天天撺掇着出门,也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   魏霆均见她越讲越歪,也不理睬,拉着孟泽往后院走。   魏氏气了个倒仰,声音尖锐:“孽子!你这个孽子!”   外头一番闹腾,魏老太太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这又是在闹什么?”   魏氏拿起手帕拭泪,“娘,媳妇我无能,管不住他们了,家里事多,他俩不想着帮衬帮衬,一门心思偷懒耍滑!我说了几句,还被甩脸子。”   魏老太太不高兴了,数落魏霆均,“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子一样不懂事!往日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连长辈都忤逆上了!”   魏霆均无奈,“我们上山去打猎了,这背篓都还没放下呢!”   魏氏喊道:“打的什么猎,为着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值得你在山上费一天时间。”   “其实今日主要是捡山货,我没去过深山,霆均主要是陪我,打猎是其次。”孟泽说完,也不给魏氏插话的机会,从背篓里拿出那丛蕙兰,捧到老太太面前。   “阿奶,这是我在山里发现的,我瞧着漂亮得很,就带回来了。听霆均说,阿奶熟知花草,请阿奶帮着认一认,到底是什么品种?名不名贵?山上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花,有的好看得紧,如果阿奶喜欢,我下次再给阿奶带!”   魏老太太的心思一下就被这丛兰花吸引住了,哪里还记得要帮魏氏教训人。   她凑近细看,又仔细闻了闻香气,难得有些激动:“这是蕙兰,金贵得很。早些年,京中养兰风潮正盛时,哪怕是单株花,都能卖到百金呢。”   魏老太太怀念着昔日的荣光,“这东西难伺弄,府上那株,我也是花了好多心血才让它年年都开花的。”   魏氏见状,赶紧邀功,“那媳妇这就去寻个花盆,等栽好后放您屋里摆着!”   魏老太太笑着点头,转而又吩咐孟泽,“下回上山,若是见了兰花,不管是什么品种,都挖回来让我瞧瞧!”   孟泽点头应了,心里却肉痛得很,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既然蕙兰这么值钱,应该找个地儿卖了才是。双峰镇不比京中,卖不上百金的高价,至少也能卖十几二十两银子。若是碰到识货的大户人家,说不定还会拿到更多。   有了这些银子,魏霆均就不用日日上山打猎,干辛苦活,家里也能宽裕一些。   明明耗钱最多就属她们俩,不想着省钱就算了,有钱赚也不要,尽讲些不知所谓的风雅。如今魏家这状况,是讲究风雅的时候么?   魏霆均冷眼看着,见孟泽一脸可惜的样子,不觉心里一软。   “没事,山上肯定还有,我回头给你找!”   孟泽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找不找的问题,是一大笔钱即将进口袋的钱飞走了呀!   魏霆均安慰道:“为这点事置气不值得,我们先把东西收拾了!”   孟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这可是一大笔钱呢!”   魏霆均揉了揉孟泽的头,说了句“我明白”,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婆媳俩,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第27章 拜访里正   孟泽在家忙碌了几天,将最后一批晒干的花菇收起储藏后,他觉得,是时候去一趟里正的家了。   里正姓孟,全名叫孟全生。在岗子村,姓孟的人并不多。除了里正家,就剩孟大有一家。   照理说,这么一个少数姓是很难在一个依族群而居的村子里立足的,更别论当上一村之长了。   可偏就这么巧,孟全生的哥哥生了个聪明儿子,这个儿子应了举,做了官,孟家因此发达了。这个侄子后来调到外地去任职,孟全生的哥哥嫂子留下不愿离开故土的父母,也跟着一起去了。   作为照顾老人的补偿,这个大伯借了儿子的势,推举自个弟弟做了新一任里正。   自古以来,民最畏官。眼见着孟全生有这么个雄厚的背景,村里的泥腿子们自然不敢上去触霉头。   好在孟全生是个明白人,做里正这么多年,从没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来,岗子村的人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于孟大有,他跟孟全生一支毫无干系,只不过恰巧同姓而已。但这个时候的人,太重姓氏和宗族,孟全生也不例外。   哪怕孟大有是个混混,孟全生对他总有那么一两分包容之心,毕竟大家同姓孟,五百年前是一家。   孟大有是何等的精明人物,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于是,一个有心包容,一个顺杆子往上爬,相处起来倒也真像是两家有亲似的。   但经过上回的爆料,孟泽心想,这两家怕是再也亲不下去了。   “哟,你还有脸上门来啊!”说话的是孟固的儿子孟康,刚满15,比孟泽小两岁,已经是一个壮实的庄稼汉了。   “怎么不能来?”孟泽笑着反问。   孟康不满,正要说话,孟固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看到孟泽,问道:“是阿泽啊,你来我家有啥事?”   “来找孟伯,商量点事儿!”孟泽说着,将小半篮毛栗子递了过去。   孟固顺手接过,嘴里却说道:“来都来了,还送什么东西!”   “不算什么,前些天采的山货,权当给孩子们当个零嘴了!”孟泽笑得真诚。   孟固也笑,将人往屋里迎,“你来得正好,我爹在堂屋坐着呢,有啥事儿坐下来说!”   孟泽跟着进屋,孟全生低着头,正吃力地看着账本。   见孟泽进门,孟全生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你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孟全生感叹着,合起本,“你是个好的,跟你爹不一样,只要用心过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爹那性子,总有他吃苦头的时候!”   “孟伯说的是,以后我是我,他是他,生养的恩,我已经用命还了!”孟泽听出其中暗含的意味,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孟全生见他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日爆料过后,孟大有自知瞒不过去,特意带了银子偷偷上门赔罪,但孟全生依旧恼火得很。   孟大有辩解说是一时糊涂,被人教唆做了傻事。但他心里清楚,这人是赌红了眼,急着找钱填窟窿,所以顾不上亲戚不亲戚,同宗不同宗,只要对方有钱,就使毒计对付。   要不是衙门里的人还记着他侄儿的情,他这大儿子肯定被当成盗贼抓起来了。   有心照拂,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孟全生是再也容不得孟大有这人了。   “你今日来,为的是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想把屋子附近的地买下来!”孟泽说明来由。   孟固吃惊不已,“全买下来?打算干啥?”   “种地!”   孟固不信,“魏家加你才五口人,要那么大地方种地?”   “五口人也是要吃要喝,每日里出门买菜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若是年成不好,大伙儿都没东西吃,那个时候,钱又有什么用呢?”   “说得好!”孟全山抚这稀疏的胡须,“土地是我们的祖祖辈辈安身立命的根本,种田才是正道!” 第28章 分期付款   魏家要买地,孟全生很乐意行个方便。岗子村山多地少,水田是紧俏货,大伙儿都盯着,动不得。若是要买无人要的山地,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了!   没一会儿,孟固和孟平俩兄弟量地回来了,说是有十五亩。按水田2两银一亩,旱地1两银来算,那块地一共要15两银子。   孟全生听儿子说完,问孟泽:“你可同意?”   孟泽笑道:“那儿只是一块荒地,没人伺弄过,若是按旱地的价格算,我觉得这价高了一点。”   孟全生不慌不忙地回道:“你说得有道理,但也要看情况。那儿不是什么好地,你若是要得少,根本不用上我这来买,自个儿收拾好,那地就归你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可是,你现在把那一整块地方都要了,我若是不同你算钱,这对其他人来说就有些不公了。等来年,县衙派人来清点的时候,我岂不是要自己交钱填这笔窟窿?”   “您说得对,我肯定不能白拿这块地,不过,这价格,真没得商量了么?”孟泽文问。   孟全生想到这也是个接近魏家的机会,于是沉吟道:“那我就给你少算点,一共10两银子!”   这个价格到在孟泽的预期之内,但就算只有10两银子,他也拿不出来,魏霆均更是拿不出来。   “成,但我手头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要不这样,我先付一部分,剩下的部分过年前还清。当然,我会多付一两银子的利息。您看怎么样?”   孟固孟平两兄弟听了,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爹,离过年没几个月了,这么点时间就能白得一两银子,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啊!   孟全生人老成精,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却也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道:“魏家不会连10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孟泽不在意在外人面前哭穷,事实上,魏家确实也不宽裕。就只有村里人,羡慕魏家表面的光鲜,却不知道内里的苦处。   “叔伯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们。魏家全靠霆均一个人上山打猎来维持,一家五口不种地不种田,单吃喝一项,就比别人家要贵上许多。再说了,霆均的祖母和母亲身体都不太好,要吃些滋补的药,幼弟在上学,请先生的费用和笔墨纸砚之类,也是一大笔开支。这零零总总加起来,他哪儿还能存下钱来?”   孟固和孟平俩兄弟听了直乍舌,这魏家也太能花钱了。   “所以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再不节衣缩食,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确实,这样的花法,再厚的家底也撑不住!”孟平心有戚戚。   孟全生看了小儿子一眼,说道:“既是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先交一部分钱,剩下的年底交。”   孟泽谢过,又同孟全生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出来。   院门口,大孟氏正和刘婶子拉着家常,刘腊梅在一边坐着,正在配绣线。孟康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眼睛时不时往刘腊梅身上瞟。   大孟氏看着烦,故作生气,“跑进跑出的这是干什么,快去,将锅里煮的花生端一碗过来,让你婶子尝尝!”   孟康尴尬地摸着头,赶紧去厨房了。   孟泽看着有些好笑,15岁就想着娶媳妇,这也太早了点。   刘婶见孟泽从屋里出来,眼见着他气色愈发好,模样比姑娘还精致,心里不免泛酸。不过,招呼还是要打的。   “这不是阿泽么,你可好久没上婶子家买菜了啊!”   “谢婶子惦念,我自个儿弄了一块小菜地,已经够吃了!”   “这不对呀,魏家那么有钱,怎么你刚嫁过去,就得自己种菜了呢,这不是磋磨你么?”刘婶子故作惊叹道。   “冬天就快来了,我总得预备点菜过年吃,整日里外头买也不是个事儿!”孟泽笑着解释了一下,又同大孟氏打了招呼,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刘婶有些不快,恰好孟固从屋里出来,她便好奇问道:“孟家小子刚才来干嘛了?”   孟固笑笑,“就上回那事儿,刚才在路上看见,就同他进屋说了几句。”   刘婶子听了,也就不再问了。   孟康乐滋滋端了花生出来,摆在刘腊梅面前,“吃点儿花生吧!”   刘腊梅道了谢,暗自松开紧拽着的手,拿了一颗花生放嘴里。   大孟氏朝孟固使眼色,孟固微微点了点头。 第29章 初步规划   孟泽买下的十五亩地,正对着魏家的后院。那是一块呈梯级上升的荒地,刚好分作上中下三层。最上面同时地势也最高的那块,刚好延伸到后山的竹林边。   竹林的右边,有一条蜿蜒的小径,这是村民们上山拾柴火、采山货的必经之道。   人一多,眼就杂。若是打算在这片荒地上种些特别的东西,难保不被有心人看见。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想要大块的连在一起的山地,全村也就剩下这块地方了。而且这块地能剩下,也是因为当初魏家不愿意跟村民们住的太近,特地在靠山脚的地方建了房子。有一座大院子杵着,这周围剩下的空地也就没有人想要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跑到几里外的地方去种菜。再就是,这时候没有现成的化肥卖,一块从未开垦过的荒地,想要种出点东西来,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孟全生才那么爽快,从开始的15两到后面的10两。就这,他还能从中赚一点儿。   这十五亩地,孟泽并不打算全用来种菜,而是用来种果树,种药材。这些东西属于经济作物,可不是一般的农产品所能比的。   就好像魏霆均辛苦打下的羚牛,抵不过一株兰花。风里来雨里去,劳碌一年种的粮食,也抵不上一篮子天麻。   孟泽打算在上山路边的地里种些桃树、梨树和枣树,反正这些果树很常见,他拿出来种在路边,既遮挡视线,又能打消村民的好奇心。   至于药材,他选择种更容易伺弄的枸杞。枸杞的适应性很强,在各种地方都能生长,比白芨和天麻要好种得多。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他自己的空间里都有,不需要再花钱另外买苗、买种子。   不过,就算有空间,但有些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譬如建几个大的堆肥箱。   东西长得好,总要有原因。同样的东西,别人家种的,都只有那么大,都是那么个味。到了你这里,不仅个头超出一般,味道也更好,这就不是品种不同可以解释得了的事情。   故作神秘说有秘方,不外传,这可堵不住人家的嘴。   在温饱难求的时代,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尤盛。魏家本来在岗子村就有些特立独行,若是日子过得更红火,家业弄得更大。搞不好哪一天就被全村人视为肥肉,人人都想弄上前咬一口。   这样的情景,孟泽自然是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哪怕是赚钱,也要小心低调。   说到堆肥箱,这种东西并不难弄。   找一个开阔的平地,拉一车青砖。垒三个或四个1米高的长方形堆肥池。其中,长的两条边,砌的时候要留拇指长的小孔,方便透气。短的两条边,一边用砖头砌死不留缝,另一头不砌,只放一块可以抽动的活动木板,方便日后翻动肥料。   池子建好后,材料如何摆放也有讲究。若是搭配得不对,不但肥料制作不出来,还会产生巨大的异味。   最好的原则是,一层干一层湿。最底下,放一些干燥的秸秆,稻草、枯叶、细树枝等。然后再在上面铺厨房里剩余的菜皮果皮,刚拔下的杂草,新鲜的动物粪便等。   这样一层层往上堆,等材料堆满池子,再用油布盖起来。等肥堆发热下陷,再把油布揭开,翻动肥堆,补充新的材料进去,反复几次,等上半年,肥堆就可以用了。   岗子村靠山,堆肥用的枯枝碎叶,要多少有多少。每日的厨余垃圾、地里拔下的野草和农作物的茎叶、兔子的粪便,这些东西也源源不绝。   既不用担心材料来源,又能获得品质上佳的有机肥,这样好的事情,哪怕没有空间水,孟泽也是愿意去尝试一下的。 第30章 八卦妇女惹不起   经过半个多月的的辛苦劳作,手上都磨出了一层薄茧,孟泽总算把15亩地给整了一遍。拔下的杂草做了堆肥的材料,刨出来的碎石块合着泥土堆叠成矮墙,绕着这块区域围了一个圈。   因为土少,孟泽特意请人去河里挑了几十担沙,又出了些钱,把各家积攒的草木灰买了一些回来,三者混在一起,这块地才稍微像了样。   为了这块地,整出这么多动作,魏氏自然是不喜的。在她看来,魏霆均会赚钱,家里也不愁吃喝,就没必要折腾,把钱往水里撒。   然而她再不满,如今也是指挥不动,出力做事的两个,都不听她的指挥。若是事事都往老太太面前告状,则又显得她太无能。   于是,她只好整天阴着一张脸,处处挑刺儿,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   孟泽心里清楚,所以也不给她机会,察觉到魏氏要发作,便立刻找了理由出去。他的事情多得很,实在是没时间和一个妇人在家里搞宅斗。   这天,眼看着整理工作已接近尾声,魏霆均进山打猎去了。孟泽看着整理出来光秃秃的地,觉得时候进城一趟了。   请示了魏老太太,说了几句哄人的话,孟泽就得到了准许。   他去了厨房,装了一点儿干蘑菇,又去菜园里摘了十来个秋茄子,一起装在篮子里,这才出门去。   从岗子村到镇上,差不多四十里路,走路去也行,但回来就迟了。因为是临时起的主意,孟泽不想让魏霆均着急,所以起身去找赵老三。   赵老三那儿已经有人等着了,不过都是些妇人家。   “要搭车么?刚好,你再来晚一会儿,我这车就走了!”赵老三看见孟泽,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又把驴车上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来。   看到孟泽有些迟疑,他赵老三立即解释,“今儿是赶集的日子,没法子,只能挤一挤了。”   一旁等着的何氏开了腔:“哎呦,这进了魏家就是不同,连跟我们这些乡亲同坐一趟车都不愿意了!”   她这一起头,旁边几个妇人看过来的眼神不约而同带了点怒气。   赵老三生气了,眼睛一瞪,冲何氏说道:“瞎咧咧啥!”   孟泽见状,就知道这时候再说不坐车就落实了何氏说的话,于是回道:“婶子想多了,进了魏家,我也还是我,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们也是寻常人家,不知婶子从哪儿觉出我们之间的不同?别人家一天天忙得脚不歇地,我们打猎的打猎,开荒的开荒,也一天到晚劳作,这跟乡亲们有什么分别呢?”   众人听了,想想也是,心里也就舒坦了些。   孟泽抱着篮子上车坐好,赵老三轻喝了几声,那头壮实的驴子就迈着蹄子“得得”儿往前走了。   车上,武氏看见孟泽篮子里的东西,便夸奖道:“你家的茄子种得可真好,这是要提到镇上去卖么?”   “不是,送人的。要卖也不能提这么点,不然,车钱都赚不回来!”   这话说得有趣,车上的人都哄笑起来,“是啊,我就说呢,哪能提这点东西去镇上卖!”   武氏也笑,还故意锤了一下身边的同伴,“我这不是看着茄子种得好,才问的么,那想到那么多。”   见武氏又提到茄子,众人都把眼光投了过来,这一看,确实种得好。   “阿泽啊,你是怎么伺弄的,秋茄子还能长这么好?我们家个个都是些歪瓜裂枣,只能放家里吃。”   “对呀,我们家也是。你有什么秘方,给婶子们说说呗!”   孟泽笑笑:“哪儿有什么秘方,无非是肥料用得多,这才长得好些。”   这倒也在理,孟家就那几块地,肥料管够。哪像他们,粪池不能轻易动用,草木灰得蓄藏着,平日还要招呼自家小子丫头去外面捡鸡屎,捡回来扔草木灰堆里,等着来年种田的时候撒进去。地里就顾不上了,最多也就浇浇水,勤拔草,长出什么就是什么了。   何氏眼酸,说道:“也就只有你们家,才舍得使这样多的肥,还舍得花钱买肥料!”   “瞧婶子说得,我若是真有钱,还买什么肥料啊,直接买上好的耕地就行了,还免去了伺弄的苦。你看看我屋后面那块地,是块生地不说,土里面有一半是石头,贫瘠得很,若不是不弄点草木灰合着,估计什么也种不出来!”   武氏笑眯眯地问道:“你相公也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猎户了,上山就没空过手,怎的连这点钱都没有?”   孟泽听了,又将在里正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这打猎也有凶险,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可就是大事。家里还有这么多人要吃饭,总要为长远打算打算。”   众人点头称是,转而又聊起别的来! 第31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驴车走到半路,又碰到了一队要去镇子上赶集的人。孟固和儿子孟康坐在前头驾车,后面坐着孟氏妯娌以及刘山根一家。   两队人碰到,照例寒暄起来。一路上被众人扯着打听这打听那的孟泽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孟固他们不来,那他就真要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走路去镇里了。   孟固看见孟泽,笑着问道:“怎么没看见你家相公?”   孟泽暗暗吐槽了这个称呼,面上依然笑着回道:“今日一早就进山去了,后院的地整完了,我这就进城去买点儿种子和树苗!”   孟固点点头,“那块地要整出来可不容易啊,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可不是!”孟泽也不谦虚,“光是捡石头就捡得我腰都快断了!   “这么点活儿就说腰断了,哪那么娇气,真把自己当女人了么?”孟康冷哼一声。要说这村里他最讨厌谁,非眼前这人莫属。   以前在孟家的时候,这人整天一副受委屈的样,问他又不敢说,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隔壁刘家人心善,时常照应着,他就老往刘家跑,腊梅妹子时不时还护着他。   现在这人嫁给魏家做男媳妇,性子变了,样子也变了,那皮肤比女人还白,他更加看不惯。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人。   “瞧你说得什么话!”孟固举起蒲扇大的手,往自家儿子头上扇了一下。   “打得好!”大孟氏说着,指了指孟康的额头,“都快要成家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刘婶子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康素来心直口快,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有人劝,大孟氏也就顺势停了手,回头见刘腊梅偷偷瞧儿子那边看,满脸关切,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孟泽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笑道:“看来这是要有喜事了!”   大孟氏满脸堆笑:“是啊,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到时候你和你相公一定要来喝杯喜酒,日子订好了,就在年初二。”   “既然嫂子相邀,那肯定是要来的!”孟泽随口答应。   “你和腊梅妹子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如今,妹子要出嫁了,你这个做兄长的得准备一份大礼才是!”何氏在一边搭腔。   刘婶子拉着自家女儿,笑道:“什么礼不礼的,心意到了就成。阿泽如今到了魏家,日子过得好,我和他爹也就放心了。”   都说得这么露骨了,孟泽哪还有拒绝的余地,“心意是心意,这礼是自然要送的!”   刘氏和刘山根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   众人继续聊天,孟泽却不接话了。原主看不透,还真当刘家待他好呢。刘氏看着面善,实则是个嘴甜心苦的人。   对着受尽虐待的原主,做出一副慈母相,嘘寒问暖,打抱不平。可原主被孟大有追着打时,他们家的门却关得死紧。   有时候,原主饿极了,想去刘家讨口饭吃。哪怕就在饭点呢,刘氏也会视而不见,拉着说些题外话,愣是让原主开不了这个口。还是刘腊梅有时看不过眼,偶尔给个半张饼子,此外再也没有了。   可惜,就这么一些谈不上恩惠的恩惠,竟也让原主感激涕零,干完自家的,还要卖力地帮刘家干活,甚至还指望着有一天能做个上门女婿,娶了心上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刘家几顿饭的恩情,原主早就用自己的劳动报答过了。这个时候,再扯什么亲如兄妹,恩重如山,那就太不要脸了点。   他们不是还想着要收一份大礼么,那到时候他就好好准备一份“大礼”,也算遂了他们的心意。 第32章 意外的销路   进城的时候,孟泽跟赵老三约好回村的时间,又跟孟固几人道了别,这才提着篮子往前走了。   因为是约定好的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流明显比上回多了一倍,孟泽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趁着周围没人,孟泽迅速从空间里把早就准备好的背篓弄了出来。背篓里装了满满一篓新摘下来的草莓,上面盖在一顶草帽。   孟泽把背篓背上,提着篮子,穿过幽深的小巷,往王哥的粉面铺走去。时辰不早了,他打算卖东西之前先把肚子填饱,顺便将篮子里的东西送出去。   他打算得好,可等到了地儿才发现,粉面铺子里人吃东西的人太多了,店里连个空位都没有。王哥在灶台前煮面煮馄饨,忙得不可开交,瘦小的王阿婆端碗收碗,来来回回没个停歇。   孟泽见他们这样忙,索性先不吃了。他安置好背篓和篮子,将王阿婆手上摞着的七八个吃剩的汤碗接了过来。   王阿婆很不安,直嚷道:“哎呀,我的小郎君,快放下,别污了你的手!”   王阿婆说着,想去夺碗,奈何客人一直催,孟泽动作又快,最后只能随他了。忙活了约半个时辰,吃饭的人流终于散去,王哥得了空,这才过来道谢。   “饿了么,想吃点什么,王哥给你下!”   王阿婆责备地看了孙子一眼,“下什么面条,孟小郎君帮了我们这么久的忙,得炒几个菜吃才行!”   王哥一听,赶紧往厨房走,孟泽拉住他,笑道:“不用不用,我就爱阿婆包的馄饨,可香了!”   “这可不行!”王阿婆断言拒绝,“让客人帮忙做事还不给饭吃这事儿,我们做不来,这饭一定要吃。”   “对,你先坐,我去弄菜!”王哥说着,进了厨房。   孟泽眼见劝阻不住,指着放在墙边的背篓:“真不用,我还得卖东西,又跟人约好了下午要回去!吃碗馄饨就行了!”   王哥也是个爽利的性子,见孟泽真有事,也没有强劝,“行,那你下回一定要在我这吃饭才行!”   孟泽点头,把篮子的东西交给他,“这是前些天上山采的蘑菇,还有自家地里种的茄子,给你们尝尝鲜。”   王哥再三道了谢,收了下,然后给孟泽下了一大碗馄饨。   孟泽吃东西,王哥一边收拾一边问,“你这是卖的什么东西?魏哥怎么没跟着来?”   孟泽故作神秘,“王哥你自己看吧,也帮我估估价!”   王哥放下抹布,掀开背篓上的草帽,被堆得冒尖的红艳艳的草莓眩晕了眼。   “这是啥?”王哥说着,手指轻轻地碰了碰。   孟泽已经吃完,他放下勺子走过去,往王哥手里塞了一颗草莓,又拿了几颗放王阿婆手里。   “这是我种的草莓,尝尝看!”   “这东西长得可真好,看着就喜庆!”王阿婆说着,拿了一个放嘴里尝了尝,顿时笑眯了眼,“味儿真好,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王哥也吃了,眼睛一亮,“好吃!又香又甜!这果子我从没见过,你是怎么种出来的?”   孟泽笑笑,“这是山里的东西,是山莓的一种,我留了种子种的。也许是肥施得足,果实的个头比山里野生的长得大些,味道也甜一些。我觉得不错,就摘了进城来卖。说实话,莽山里好东西多着呢,在靠阴的山沟沟里,还有一种像鸡蛋那么大的浑身长着绒毛的果子。果肉是绿的,吃起来有点酸。要不是果皮薄,容易碰坏,我也想摘一些拿出来卖!”   “你说的那个绿色果子,我倒是见到过,不好吃,硬梆梆的。”王哥倒是信了孟泽话,“这山莓不光长得好,味道也好,又少见,你想卖什么价都可以。”   孟泽抓了一些放在碗里,推到王阿婆身边,又回头问王哥:“一斤500文,算不算贵!”   王阿婆一听,眼前这碗草莓差不多就有一斤,连忙推却,“哎唷,不能要不能要,你留着卖钱吧!”   王哥提起背篓掂了掂,“这足有四五十斤,这个价,一个下午怕是卖不完!”   孟泽一想也是,能花500文买草莓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就算今天镇上人多,也真不一定能卖完。   “要不,三百文一斤!”这是孟泽的底价,十几二十文地卖,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王哥拧着眉看了一会儿,突然,他一拍桌子,“有了!”   “昨儿个张府有个下人在我这吃面,说张老太爷要办七十大寿,正安排人四处采买呢,我带你上哪儿去问问,兴许这一篓子他们都能买下,你也不用折价零卖了!”   “那敢情好!”孟泽也很高兴,“若是能成,王哥你可帮了大忙了!” 第33章 卖出个好价钱   王哥带着孟泽找到了张家,使了几个钱,这才见到了张家的管事。   张家的管事姓罗,约莫四十来岁,瘦高个子,看上去有几分气势。此时,他正在院子里挨个检查买进来的食材。   “这是哪儿的蟹,个头这么小,这样也能端出去见客?”   采买的小厮赶紧回道:“水货店的朱老板说,今儿个秋蟹都是这样的个头,他这已经是挑了最好的过来了!”   罗管事从篾娄里徒手捉起一只蟹,哼道:“他说你就信,也不带脑子!我先前怎么说的,公蟹每只至少要3两,母蟹二两半,你看看送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最大的堪堪只到2两。你跟他说,要是没有,我找别家去,少拿这些破锣货来糊弄我!”   “是是!”小厮连声答应。   罗管事走到一筐子板栗面前,拨拉了几下,见大小都还均匀,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又从中抓了几粒放手里,捏了捏,剥开其中一个,尝了一口。   这才大发慈悲地说了一句,“味儿还行,搬到膳房去,叫几个人把皮剥了,等着用呢!”   轮到孟泽时,罗管事皱了皱眉,问道:“看着面生得很,哪家的?”   王哥认识的那个叫椿生的,立刻回道:“回管事的,这人是乡里的农户,种了一样新鲜的果子。我瞧着样子好看,就叫他过来了。”   罗管事倒也没在这事儿上纠缠,说道:“什么果子,打开来看看吧!”   孟泽笑着点头,将背篓卸下,揭开了草帽。红艳艳的草莓露了出来。   “这果子叫草莓,今儿个刚才地里摘下来的,您尝尝看!”   罗管事拿了一个放手里,端详了一阵,尔后问道:“直接吃?”   “吃之前洗洗就成,它不像枣子,没有硬核,老人小孩吃都行,不用担心被噎着。果皮上黑色的点点,就是它的籽儿。”   一个有眼色的小厮,赶紧端来一碗清水,将草莓放进去洗。红艳艳的草莓在白瓷碗里滚来滚去,更显得妖艳欲滴。   洗好后,罗管事捻了一个放嘴里,慢慢地尝,露出极满意的神情。   “你想怎么卖?”既然是好东西,罗管事也不绕弯子。   “500文一斤!”孟泽说了一个数。   罗管事看了孟泽一眼,说道:“你这个价要贵了一点!这果子皮薄,不禁放,得现吃才行。老太爷寿辰还有几天,我若是全买下,到时岂不是要坏掉。”   孟泽没想到这个罗管事倒是有几分本事,从没见过的果子,居然一下子就能指出缺陷来。但难得碰到一个大主顾,而且是有购买意愿的大主顾,孟泽也不想降价卖。   “您眼光毒辣,我这也不敢瞒您。这果子确实不禁放,想要品尝最美的味道,当天吃是最好。但这价格确实不能再低了,这东西,不说整个双峰镇,哪怕是整个郡,都是独一份。您也知道,物以稀为贵,就凭着这一点,我要这个价一点儿都不高。”   “再说了,”孟泽继续劝说,“您要是觉得到时候东西会坏,没关系,等老太爷寿诞那天,我再送一篓过来,保证新鲜。”   罗管事手指扣了扣桌子,说道:“若要我买下也可以,但你得给我个保证,老爷子寿诞之前,这东西不能出现在别人府上。若是你卖给了别人,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那是当然,不瞒您说,这果子我也是头一回弄出来,只种了一小块地,总共没多少!”   罗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叫人来称,一共三十六斤。   按500文一斤算,这一篓草莓,一共是18两银子。   王哥看着孟泽手里的银子,满心眼替他高兴,“这么一大笔钱要小心收好,别掉了!”   孟泽拿了一块碎银出来,递给王哥,“今日多亏了王哥,不然我这东西还不能这么快就卖出去。”   王哥坚决不要,“不过是带个路而已,那值得这样的感谢。平素里魏哥一直照看我,你是魏哥的媳妇,我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孟泽一听,也就没有再坚持,心下想着,像王哥这样的厚道人,以后有机会,总要报答一二。   口袋里有钱,孟泽总算觉得腰杆子直了很多。趁着时间还早,他去了裁缝铺子,給自己和魏霆均各自做了几套冬衣。   其实,缝制冬衣的事情,根本无需交给裁缝来做。但魏家情况特殊,魏氏只管魏老太太和魏青松几人的衣服,孟泽和魏霆均两个得自己弄。   平日里魏霆均上山,衣服总免不了会被树枝划破,魏氏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动手缝补。魏霆均手艺不好,孟泽也只会缝个扣子,所以俩人的衣物,只得托人做。   订好布料和样式,孟泽给了订金,又去杂货店又去买油盐。买完油盐买鸡苗,买完鸡苗买果树苗。   一圈逛下来,去了好几两银子,背篓也装得满满当当。   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去的路上自然又免不了被同车的人打听,孟泽耐心应付,却也觉得累得慌。   摇摇晃晃,终于到了村口,看见槐树下等候的身影,孟泽微微笑了。   彼时刘腊梅同母亲也刚下车不久,看见魏霆均站在村口的槐树下,正想找个话头说两句。没成想,还没开口,那人就目不斜视从自个儿身边走了过去,将孟泽的背篓提在手上,另一只手又牢牢牵住对方的手。   刘氏见女儿直直地盯着前面,赶紧掐了女儿一把,压低声音说:“把你那念头收一收,亲都订了,还想咋的。”   刘腊梅眼一红,“我……”   刘氏瞪她,“别说你没有,我可是你娘,你还想瞒得过我去。从今儿个起,你再这样,就别怪我发火。”   刘腊梅满心委屈,“为什么,以前你不是也这么想么?”   刘氏脸一拉,“你还好意思说以前,给你找了机会你都抓不住,偏生让那个小兔崽子截了胡。我告诉你,从今天你,你最好给我死了心。死不了心,也得给我把这份心思藏好了,别被孟家瞧出来。你也别不满足,这村里除了魏家,就孟家家世最好了,你看看你周围的姐妹,有哪个嫁得有你好,你可别犯浑。”   刘腊梅擦了眼泪,“我知道,可我心里不服气。我们都被他可怜的样子骗了,我就是看不惯他现在神气的样子,他当时怎么不在潭里淹死算了呢!”   刘氏悻悻道:“你当我不想,那晓得这小子命大,叫他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木已成舟,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看着相携而去的身影,刘氏又叮嘱了女儿一遍,这才动身往家走。 第34章 魏家的希望   到家的时候,孟泽才发现,晚饭已经做好了,要做的菜蔬已经洗干净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白瓷碗里,就等着炒了。   能做得这么细致体贴的,也就只有魏霆均了。孟泽也不说二话,打水洗了手,麻利地炒了几个菜。   晚上照例是沉闷的,不过,只要魏氏不找茬,沉闷点也无所谓。   吃完饭,魏霆均去洗碗。孟泽跟着去了厨房,从背篓里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草莓,洗干净装在碗里,送到堂屋去。   “今儿在镇上见到这种新鲜果子,我尝了下,觉得味道好,就买了一些,您尝尝看!”孟泽说着,将瓷碗推到魏老太太面前。   “这样子倒好看得紧!”魏老太太赞了一句,拿了一颗放嘴里。她牙口有些不好,乡下的枣儿、栗子什么的,她觉得肉又小又紧,不好吃又吃不到什么,因此这水果倒是许久没有吃了。   才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便溢满口腔,魏老太太只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一些,她冲孟泽点点头,夸赞道:“难为你有这份心,这果子确实不错!”   “既然娘这么说,那媳妇也来尝尝看!”魏氏笑着,先拿了一颗递给魏青松,自己再拿了一颗放嘴里。   滋味确实好,魏氏也想说几句漂亮话来着,可一想到买东西的人是孟泽,这话就变了味儿:“好吃是好吃,不过这东西恐怕不便宜吧?”   “自然不便宜,不过,我们家也不是吃不起!”孟泽拿魏氏以前常说的话来回击,“乡下没什么好吃的,买一些给祖母和大家尝尝鲜也没什么。听店家说,这果子最合适老人家和小孩吃呢!”   魏老太太连连点头,又顺手拿了一颗放嘴里。   “我今儿个去镇上,还买了一些有葡萄藤,据说是外域的品种,好吃得很。我准备等过些日子种下,到明天夏秋时分,祖母和母亲就能吃上自家种的葡萄了。”   吃到了好东西,魏老太太通体舒畅,哪怕平日看不顺眼的人今日也顺眼了几分,何况对方这么会说话,她满意地赞道:“这屋里有你操持,如今总算是像个家了!”   魏氏心里暗恨,可面上却依然陪着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家各自散了。魏氏回到房里,看到摊在笸箩里的给魏老太太做的未完工的衣物,气得一手掀翻在地。   孟泽可想不到这些,见魏霆均忙完,他指着一小碗草莓努努嘴:“给青松留的,你给他送去!”   魏霆均点头,孟泽趁着空当儿,将今日买的树苗和空间里的调换了一下,又找了个大一点的筐子,把买的十来只小黄鸡装进去。   眼下离过年还有三个月,精心喂养的话,到那时候,鸡蛋应该是不愁吃的。   正收拾的时候,魏霆均进来了,神色看着与先前并无不同,然而孟泽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快。   “怎么了?”孟泽轻声问了一句。   魏霆均蹲下,帮着整理鸡笼,“青松在学堂里被欺负了,刚才进去的时候他在换衣,我才发现!”   “严不严重?我过去看看!”自家软萌弟弟被人欺负,孟泽坐不住了!   魏霆均拉住他,“不严重,现在别去,他脸皮薄。这事儿交给我吧,我明日去书院一趟!”   孟泽再度蹲下来,不满意地抱怨道:“照理说,青松这么小,性格天真绵软,就算要读书,请个先生上门教便是,不应该让他去上别人家的族学。小孩子爱抱团,青松一个外人,难免不被欺负!”   “李家的族学很有名,教书的先生学问也好,去那儿上学是祖母和母亲一起定下的,没法儿改。再说,青松在读书上有天分,祖母和母亲把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   孟泽皱眉:“大人不思进取,却把希望寄托在5岁多的孩子身上,这也太荒谬了点!”   魏霆均沉默,孟泽用手捅捅他,问道:“你明日去书院,想怎么解决这事?”   “还没想好!”   孟泽略一思索,说道:“我们一起去吧,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处理好倒是挺麻烦的。”   “好!”魏霆均点头答应。 第35章 你不疼我疼   岗子村的隔壁是李家村,虽说都是村,但两个村在居住环境和常住人口上差别很大。岗子村靠近莽山,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山旮旯村。全村仅有七八十户,零散地分布在小山坳里,总人口满打满算不足400人。   李家村与岗子村不一样,这是李氏族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主支旁支加起来足有五六千人。李氏宗族曾经出过一位高官,最初的族学便是在这位高官的资助下建立的,李氏人好学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一代代苦读下来,大浪淘沙,竟也出了几个像样的人物。这些人效仿先辈,捐资扩建学院,又各方延请名师,惠及族内子弟。李氏族学的牌子由此立了起来,哪怕是县里的有钱人家,都要想尽办法将孩子送到这儿来求学。   别人如此,魏氏和魏老太太又岂能落人后,自然是塞了大把银子,求了一个名额,好让魏青松进去念书。   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岂会因为受欺负而不上了呢?   所以,当孟泽提起魏青松受欺负的事情时,魏氏竟像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似的,平淡地回道:“松儿是去读书,不是去玩。读书哪有不吃苦的呢?同学之间游戏打闹,磕磕碰碰实属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孟泽讥讽道:“青松的胳膊被人掐得青青紫紫的,这也算是游戏打闹?”   魏氏哪经得起这样的反驳,把茶杯往桌上一惯,怒道:“不然还要怎样?这书不读了么?让他一辈子窝在这个穷山沟里,混吃等死?”   见魏氏是这个态度,孟泽也就歇了跟她讲理的心思。   是他想差了!   魏氏平日里将魏青松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以为说出这样的事情,魏氏这个做母亲的,定会为儿子讨个公道。没料到魏氏为了所谓的学业和前程,无视儿子在学校被排挤、受欺负的事实。   魏氏撒手不管,孟泽却不得不管。   小孩子的恶意不可小觑,起初也许是推搡排挤,若是忍着不反抗,欺负就会变本加厉,到那时候,魏青松也许就毁了。   魏霆均带着魏青松在门口等着,见孟泽脸色不虞,就知道对方在魏氏那儿碰了壁。   “走吧,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解决这事!”   孟泽点点头,问魏青松:“都是哪些人在欺负你?他们这样做有多久了?”   这段日子,因着爱屋及乌的缘故,魏青松对孟泽的态度比当初好多了。但猛然被问到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又并不亲密,他自然是不理睬的。   魏霆均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态度?”   魏青松本来就不开心,又被自己崇拜的哥哥训了,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孟泽瞪了魏霆均一眼,将人提起来,塞到魏霆均的怀里。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先哄哄他!”   魏霆均不习惯这么亲密的行为,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抱魏青松。魏氏看得紧,根本不允许他们俩接触。   魏霆均想将人放下来,哪知道魏青松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温热的眼泪滴在颈窝里,这个小孩还真是伤心了。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掸!”魏霆均干巴巴地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背。   “呜……呜……”魏青松搂着他的脖子,哭得更大声了。   看到别样的兄弟情深,孟泽笑了。李家村的族学有十来里路,就让他好好宣泄宣泄吧。   魏霆均懂得孟泽的心思,就这么一路抱着魏青松,也没有说要将人放下来。   毕竟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魏青松止住了眼泪,魏霆均就着先前的话题开始询问起来。这一回,魏青松老老实实地答了。   孟泽一听,还好,情况并不是很糟。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魏青松乖巧又上进,教课的夫子很喜欢他,惹得同班同学妒忌,大家开始排挤他。   可是魏青松本来人就安静,心思单纯,根本没觉察到被排挤,依然好学向上,有问题就去问夫子。   一些同学见这样的手段没有用,这才开始动手。先是课间推推搡搡,后来发展成下学后堵人,魏青松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第36章 麻烦的源头   李家村的族学坐落在村庄的正中央,通向族学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立着一个又一个牌坊,有捐资建学功德牌坊,有科举及第牌坊,也有忠孝节义牌坊,林林总总,新旧不一。   “这村子还真是底蕴深厚!”孟泽赞叹着。   魏霆均抬头看了看,不置可否。一旁的魏青松像个小大人似的,也不要求牵手了,自个儿拿着书包,迈着小短腿规规矩矩地往前走。   此刻是上学的时间,沿途陆陆续续碰到年纪不一的学子三两同行,他们轻笑着交谈,但越靠近学堂,声音就愈低,终至于无声。   孟泽看了,自然知道是因为规矩严的缘故。可一个学堂规矩再严,若是碰到视规矩为无物的,那这规矩也就形同虚设了。   魏青松上的是发蒙班,这样的班族学里有四个,以甲乙丙丁命名,每个班20余人。   尚未到上课的时间,夫子还没有来,教室里的喧哗得很,有人坐着温书,有人说话,然而大多数人都围在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孩子身边,羡慕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七巧宝塔。   宝塔里装着蛐蛐,有个胆大的,拿着一根草叶,想伸进去逗弄几番,被那孩子一瞪,只得讪笑着放下手。   魏青松刚一进门,那小孩就发现了,围观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发现是魏青松,发便怪叫道:“魏姑娘来了!”   魏青松手捏得紧紧地,瞧也不往这边瞧,径直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锦衣小孩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有狗腿上前,“炜哥,这小子不识趣,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严炜没说话,那狗腿兴冲冲上前去,推了魏青松一把,魏青松一个没坐住,被推到了地上。教室里有人喝彩,有人皱着眉头看着,却并没有人出来帮忙。   亲眼见到弟弟被欺负,魏霆均很生气,正要出手。孟泽拉住他,指了指院门口,一个穿蓝衫的老夫子进来了。   “夫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孟泽过去,同老夫子打了招呼,正如同他料想的那样,老夫子对魏青松的印象很好。   “是棵好苗子,用心的培养的话,长大肯定能给你们家光耀门楣!”   “哪里哪里,都是夫子您教导有方!”孟泽笑道。   恭维话谁都爱听,老夫子捋着胡须笑了,“以前都是夫人来送,今日两位同来,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今日里得了闲,就过来看一看!”孟泽不准备在夫子面前告状,就算告了状,让夫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也得提醒你们,到上课的时间了,亲属是不可以在外面观望的。”   “这是自然,我们就不打扰夫子上课了!”孟泽说着,拉着魏霆均出了院子。   没多久,读书声朗朗响起,孟泽偷偷回返,见课堂秩序井然,那小孩并未做其他动作,这才放下心来。   “你有何打算?”魏霆均问道。   “等到中午吧!”孟泽笑道,“趁着吃饭的时间,将那小孩单独弄出来谈谈话!”   魏霆均点头,他也看出来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才是问题的源头。只要解决了他,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只是谈话?”魏霆均又问。   “看情况!”孟泽卖着关子。 第37章 骚年,我们来谈谈人生!   午休的时间到了,魏霆均出发去提人。按照孟泽的吩咐,将这小子抓到手之后,他特意运了点气,夹着人在屋檐上走了几圈,最后才转身进了商定好的小树林里。   落地的时候,严炜吓得脸都白了,指着孟泽颤颤地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孟泽摊手,笑意盈盈,“不干什么,就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我告诉你,我爹是县令,你们最好将我放了,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见对方长着一副好相貌,且并不像是要自己命的样子,严炜顿时来了底气。   “谈什么?当然是谈人生了!”孟泽说着,伸手给了小孩儿一记爆栗,“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欺负人,长大了还得了?”   “胡说,我哪有?”严炜捂着头,争辩道。   “健忘是吧!今儿在课堂,你没纵着你的小跟班欺负人?”   严炜一听,马上就不吭声了。   孟泽站了起来,收敛了笑容,问道:“说吧,我弟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这么针对他!”   严炜起初不说话,见孟泽逼迫得紧了,这才一扭头,说道:“没过节,我就是看不惯他!”   孟泽听了,也不跟他讲道理,“行,你能!我现在看不惯你,就麻烦你去树上待着吧!”   魏霆均二话不说,将严炜的领子提起来,纵身一跳,三两下就爬到树的最高处,又选了一根粗一点儿的枝丫,将人挂在树枝上。   严炜死死地抱着树枝,也不敢朝下看,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快放我下来,不然的话,我叫我爹把你关在牢里去!”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么?”孟泽说着,也不管严炜怎么威胁咒骂,拉着魏霆均出了小树林。   “就让他一直挂着么?”   “先让他挂一会儿吧,那小子嘴硬,是时候给点教训了!我们去找青松,顺便看看饭堂的伙食。”   魏霆均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再说什么。俩人朝饭堂走去。   饭堂里,魏青松内心忐忑,今日被欺负,他不在意,反正忍忍也就过去了,有夫子在,哪些人也不能太放肆。   可是,他担心被欺负的情形被哥哥看到。哥哥那么厉害的人,肯定看不惯自己的懦弱的样子。一想到这里,他连饭都吃不下了。   “怎么了,饭菜不和胃口么?”孟泽看着碗里的青菜豆腐,皱了皱眉,这吃得也太简朴了点。   “没有没有!”魏青松反射性地抬头,看到哥哥和孟泽,赶紧站起来。   “吃吧,吃完带你去个地方!”孟泽说道。   有哥哥坐镇,魏青松哪敢还有什么别的心思,赶紧扒起饭来。   吃完了饭,孟泽拉着他,往学堂外的小树林走去。   “现在这待着,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孟泽将魏青松拉到一颗大树下,吩咐道。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魏青松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孟泽向林子深处走去,严炜的哭泣声从上空传来。   孟泽向魏霆均示意,魏霆均跳上树,将人轻轻松松地提了下来。   此时,严炜的嚣张劲早就没了,人已哭成了一个小花猫。   “现在可以告诉我,干嘛跟我弟过不去了么?”   严炜红着眼睛瞪了孟泽一眼,还是不肯说。   “看来还是没想清楚,那再去树上待一会儿吧!”   “谁叫他不理我!”严炜逼急了,终于说了实话。   “不理睬你就欺负人,这是什么道理?”孟泽不高兴了,“我将我弟养得白白胖胖,被你掐得一身青紫回来,这账怎么算?”   “我没掐他,你别诬赖我!”严炜不服气地反驳道。   “青松,你过来!”孟泽朝远处招手,魏青松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孟泽拉开魏青松的衣袖。   看着被掐得青紫的胳膊,严炜愣了。这事儿真不是他做的,今儿个冯猛推了魏青松一下,他后来还踢了冯猛一脚呢。   孟泽见他发愣,大约也知道他的心思了。   “青松,你跟我说,你喜欢这个同学么?”   魏青松看了严炜一眼,摇摇头。   “为什么不喜欢!”   魏青松犹豫着,没有回答,魏霆均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   魏青松受到鼓励,也不那么害怕了,“他总是带一些小玩意儿来,闹哄哄的,我不喜欢。他在课堂上偷懒睡觉,被夫子抓住了,还顶嘴!”   严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现在你明白我弟为啥不理你了么?”   严炜垂着头,不吭声。孟泽又问魏青松,“如果他改掉这些坏毛病,你愿意和他说话么?”   魏青松有些为难,但见严炜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如果他不捣乱,我愿意同他说话的。”   听到这话,严炜马上回答,“我改!我一定改!我不知道他们下课后偷偷欺负你,你放心,以后有人敢动你一个手指头,我打断他的腿!”   “你若是再欺负我弟,我就打断你两条腿!”魏霆均发话了。   “不会的,我保证!青松也是我弟,以后我罩着他!”严炜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痕,嘿嘿笑了起来。   “好了,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学堂去吧!”   严炜得了令,拉着魏青松走了。   “这样行么?”魏霆均问道。   “放心吧,这小孩有些傲,本质倒也不坏。就是被青松落了面子,一直憋着气想要找回来。青松不明白他的心思,这才越闹越大!”   “如此最好,有他照拂着,青松以后在学堂也好过许多!”   “确实!”孟泽点头。 第38章 小鬼难缠   处理完魏青松的事情,孟泽和魏霆均两个赶回了家。魏氏正在厨房淘米做饭,见人回来了,赶紧撒手。   “怎就去这么久,老太太都饿着了,快点儿将饭做好端上来。”   孟泽懒得同她争辩,看了厨房案板上摆着的肉和豆腐,转身去了菜园。   才一跨进去,孟泽就觉得不对。再往里走几步,发现茄子、黄瓜以及辣椒被人摘了个七七八八,只有零落的几个还挂着。   前些日子刚买的放在菜园里捉虫的小黄鸡,被人一脚一个踩死在地里,孟泽看到,当时就怒了。   茄子、黄瓜被摘走,他能理解,毕竟是为了吃。但踩死刚出笼没几天的小鸡,这行为怎么看都有点报复的意味在里面了。   “怎么了?”见人久久没有回来,魏霆均出来找人。   “咱家的菜园子被人糟践了,鸡也被踩死了,也不知道谁,跟我们过不去!”   魏霆均听了,在园子里来回看了一番,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看脚印有两个人,一大一小,都是孩子!”   “村上哪家小孩——”话说到半截,孟泽猛地想起了什么,“我知道是谁了!”   魏霆均见他明白过来,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若是别人,或许很好处理。但肇事者是孟春花和孟小宝姐弟,这就不是找上门就能解决的了。孟氏是个泼妇,孟大有是个无赖,这么贸然地上门去理论,恐怕到时候讲理不成还反被讹一把。   但就这么放过他们,不但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日后还有得麻烦。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孟泽问道:“镇上有卖鹅的么?”   “有,不过都是大鹅!”魏霆均似乎知道孟泽想做什么的,特意补充了一句。   “就是要大鹅,这时候买鹅苗也不顶事!”   鹅好斗,喜欢主动攻击人。加之它的嘴巴内侧有锯状小齿,若是被咬一口,那滋味很不好受。   作为大人,孟泽不可能亲自去揍孟春花和孟小宝一顿,但若是养了一只大鹅在菜园里,孟春花和孟小宝再来搞事,这只鹅就能替他教训人。   找到了办法,孟泽心里总算痛快了些。他在地里拔了一些小白菜,同魏霆均一道回去做饭。   第二日,孟泽早早地进城去了。今日是张老太爷的寿诞,他已经跟罗管事约好了,今天要送一筐草莓过去的。   到了张府,报了名字,很快就有人将他迎了进去。只是这回除了罗管事,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见到孟泽,惊道:“原来是你?”   孟泽抬头,也不怪女子这么说,原来先前是见过一面的,于是笑着招呼:“真是巧得很,先前承蒙小姐的照顾,若是府上还想要新鲜野物,尽管吩咐就是!”   上回只一个照面,张茜并未仔细瞧过孟泽。如今面对面站着,见这人说话得体,气质温润,张茜心下陡然生了几分好感。   “我这边要订做几件狐裘,你手里可有上等狐毛?”   “若是要好的狐毛,还要等上一阵。如今是深秋,山上的狐狸刚换完毛,要等到冬日,毛才完全长成,那时候猎皮子才最合适。”   张茜点头,“等几个月倒不妨事,只要毛料好就成!”   孟泽见她有意购买,便同她多说了几句,等出门来,手上多了20两银子。除了卖草莓得的18两,还有2两银子的订金。   孟泽拿着银子,去卖牲畜的市集上买了3只白鹅,一只成年大鹅,两只小鹅。   买了鹅,孟泽又重新买了七八只鸡。本来还想多买一点,但想着家里还有两笼兔子,买太多照顾不过来,这才作罢。   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卖驴子,孟泽上前问了价,又掂量了一番手里的银钱,觉得是时候买一头驴子,给家里弄一辆驴车了。   孟泽这头买买买,那头的张府也热闹得很。打发走又一个来探听草莓来由的夫人,张茜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这事儿你也有功,待会儿去账房支20两银子吧!”   “多谢小姐!”罗管事喜不自胜。   “那人什么来头,你可清楚?”   “早就打听过了,这人是岗子村的农户,相公是打猎的!”   “相公,那人不是他兄长么?”张茜皱眉。   “回小姐,我打听过了,那姓魏的是个猎户,以前常在茹泰酒楼买货,前几个月才娶的亲,娶的就是孟家小子。”   想着俊秀的人竟然是男妻,张茜这心里就有几分不舒服,叹道:“那倒是可惜了!”   罗管事听了,心下微惊,却识趣地什么也没问。 第39章 成精了!   买回来的鹅和小鸡,孟泽照例喂了点空间水,免得遭病。哪知道那只大白鹅喝了几口水后,就屁颠颠地跟着孟泽不放,时不时拉长脖子,蹭腿蹭手,极尽谄媚。   魏霆均不喜欢这只鹅,毫不客气地捏着它的脖子,将它丢出去老远。没一会儿,那只白鹅又摇摇晃晃地跑回来,继续跟着孟泽转。   “这只鹅怎么回事?”魏霆均皱眉问道。   “我哪知道!”孟泽摊手,看着高冷傲娇大白鹅化身粘人精,觉得有些好笑。   “这畜生只亲你,是不是你给它吃了什么?”   魏霆均这么一问,倒是让孟泽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估计应该是空间水的缘故。   “就喂了点水和碎米粒,都是一起喂的,别的鸡和鹅也没见这么粘人,应该不是食物的原因,也许这是它的本性也说不定。”孟泽含糊地说道。   魏霆均听了,也没有再问。不过,他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定,若是这只蠢鹅一直是这个样子,就别怪被他宰了吃肉。   见人走远了,孟泽再度装了点空间水在碗里,那只鹅看见了,拍着翅膀就要冲过来。   “想喝么?”孟泽托起碗,问道。   大白鹅继续扑腾,眼神一直热切地盯着孟泽手中的碗。   孟泽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兀自说道:“要喝也可以,得好好看家,不能让坏人进来,也不能咬自家人,听懂了么?”   大白鹅歪着头,似懂非懂。   “青松,过来!”孟泽朝站在远处好奇看着的魏青松招招手,魏青松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挪步过来了。   “摸摸它!”孟泽说着,指了指脚边的鹅。   魏青松听了,慢慢伸手,朝大白鹅的头顶摸去。   大白鹅一扭脖子,躲开了,紧接着就要啄人。   孟泽伸手一拦,同时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头。   “蠢死了!”说着,他又朝魏青松示意,“再摸摸,若是它敢咬你,我就宰了它,咱们晚上吃烧鹅!”   也许是生命受到威胁,这回大白鹅一动也不动,任由魏青松摸头。   “这才像话!”孟泽说着,将碗递过去,让它喝了一口水。   喝完水,孟泽又让魏青松同它玩了一会儿,然后又赏了它一口水。如是两三回,那只鹅也就明白过来了。不但主动让魏青松摸摸抱抱,偶尔翅膀被扯痛了,也只是轻轻啄手,并不张嘴就咬。   眼见着驯化得差不多了,孟泽问魏青松,“想给它取个名字么?”   “可以吗?”魏青松很开心。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可以把它当宠物,给它取个名字!”孟泽摸摸他的头。   魏青松盯着大白鹅看了半天,最后说道:“这么可爱,就叫阿呆吧!”   孟泽瞅着那只雄壮霸气的大白鹅,腹诽道,哪里可爱了!况且,这鹅明明那么精明,居然叫阿呆,也不知道会不会鹅生无望。   “那就叫阿呆吧!”孟泽一锤定音。   魏青松笑起来,连声叫了好几声“阿呆,阿呆”,那只呆头鹅居然跟着应和了几声,倒也配得上这个称呼。   孟泽放心让魏青松玩。这小孩儿,从小被魏氏看得太紧,没什么娱乐。魏氏重规矩,把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子教得像个呆板无趣的大人。孟泽怕这样下去,对他心身发展不利,因而只要有空,就找机会让他出来玩。   魏青松逗鹅玩,孟泽就在一旁整理兔笼。上回进山逮住的母兔子,后来生了两公六母八只小兔子。这八只兔子在孟泽的精心照料下,长得极好,如今已经分了四笼。再过一个多月,这八只兔子就成熟了,可以再度繁殖。   说起养兔子,孟泽打算将种群控制在30只左右,并没有计划要将之发展成产业。他先前买地,就是打算靠种药材,种果树来养家致富,养鸡养兔只是为了保证家里的肉食来源而已。   再说,真要养那么多兔子,魏氏和魏老太太恐怕就是第一阻力。不说养多了占地方,就冲那气味,这俩人也不能同意。   魏霆均看着孟泽忙个不停,赶紧过来帮把手,又说道:“家里活这么多,要不雇个人来帮忙?”   孟泽思索片刻,回道:“今年没剩几月了,地里也种不出什么,要请人等明年吧。”   魏霆均点头,“那你到时跟我说,也不要吝惜雇人的工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孟泽笑道:“我知道,倒是你自己上山,要警醒些。天气愈发冷了,山上气候多变,不能大意!”   “我晓得!”魏霆均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 第40章 孟氏出丑   话说上回孟氏支使两个儿女去魏家偷菜,结果偷回来满满一篮,供一大家子吃了好些天。期间,她也不是没担心过会被发现,但见过了这么些天,魏家不但没动静,昨日里在村头遇见孟泽那小子,也没见对方提这件事,于是,孟氏的小心思又动了。   她让孟春花把在外面疯玩的孟小宝叫回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又特意叫女儿多摘点上次拿回来的长条青瓜,那青瓜滋味好得很,生吃也可以,还不费油盐。   孟小宝正愁没事可干呢,见又可以去魏家偷菜捣乱,顿时高兴得一蹦三丈高。   两姐弟开开心心出门去了,孟氏端着一篮子脏衣物,去河边洗,顺便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这是这回,她的算盘打错了。   没多久,村西头便传出一阵嘶声裂肺的嚎叫声。   孟氏起初还笑,“瞧瞧,这干嚎声,也不知道是哪家死了爹娘呢!”   同在河边洗衣服的小媳妇听不过去,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些恶毒话干啥?”   孟氏眼一斜,衣服一甩,没绞干的水便顺着力道往那人身上飞去,“我乐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想来管我!”   小媳妇被甩了一头水,想找孟氏理论,被同行的人拽住了。   “她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同她计较啥!”   嚎叫声越来越近,有听了个真切的,促狭地笑道,“真像孟嫂子说得,嚎得好像死了爹娘一样!”   孟氏听了,得意地笑。   然而,转眼间,嚎叫声转瞬而至,“娘,救命啊!”   孟氏一惊,也顾不得河里的衣服,慌忙跑上来,看到孟小宝鼻青脸肿的,顿时心疼死了。   “这是咋了,谁干的,老娘我剁了他!”   孟小宝只顾嚎,孟春花提着篮子披头散发地跑来告状,“娘,小宝是被魏家的鹅咬的!”   孟氏掀开孟小宝的衣服,见手臂上和腿上都是伤口,尤其是腿上,咬痕深不说,有些伤口连皮肉都翻出来了。   孟小宝痛的眼泪鼻涕直往下流,孟氏这心就跟刀割似的,她似乎忘记了孟小宝为何被咬,当即拉着人去魏家算账。   孟泽哪能让她在门口闹,从孟小宝一路嚎将出来,就在村中央的路口等着了。   不出所料,孟氏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人,尔后掀开衣物,让村民看孟小宝的惨状,博取同情,末了又开口要钱。   “鹅是我家的没错,但被我关在菜园子里,周围用竹篱笆围着出不来,你朝我要钱,我倒想问问你儿子女儿去我菜园干什么?”   孟氏当然不承认是要偷菜,“我们家小宝只是上山砍柴经过你那里,你别血口喷人!”   “不说你家那个蠢货整天只顾着玩,压根不可能帮家里做事,就拿你女儿手里的篮子来说,上山砍柴还能砍出白菜辣椒来,你倒是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让乡亲们也沾沾光!”孟泽指着孟春花手里的篮子。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那篮子里有几根白菜秧子,还有几个青红辣椒,于是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   有几个不怕事的,随即附和道,“是啊,孟大家的,你跟我们说说,后山哪里有这样的好东西,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你们……你们……”孟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里正从人群里挤出来,冲着孟氏说道:“还嫌不够丢脸么,小宝被你惯得无法无天,春花过了年就十三了,被你带着不学好,以后还能嫁人?”   里正发威,孟氏再泼也只得收敛。   嚎啕了半天,一个子儿也没从孟泽手里讨到,还被当众揭穿偷东西的事情,孟氏悻悻地拽着孟小宝回去敷药。   路上,因为怨气得不到发泄,又拧了孟春花几把,把孟春花掐得直叫唤。   “你这小蹄子,安的什么心,怎么不看着你弟弟,让他伤得这么重?”   孟春花边躲边求饶,“娘,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孟氏看她这幅怂样,气更不顺了。里正说得不错,这丫头过了年就十三,可相貌邋遢,性子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哪会有人看上她。   看不上,岂不是要做老姑娘,要养她一辈子。   孟氏越想越糟心,打算孟大有回来,好好商量。   自从孟泽那小兔崽子嫁了人,他们家的事就没一件顺心,真是见了鬼了! 第41章 怀疑   孟氏坐在屋里等,一直等到深夜,孟大有才带着一身酒气从外头回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晓得回来。整天就知道跟你那帮子朋友胡吃海喝,一个铜子儿都不给家里留。小宝想吃肉,这都喊了十来天,一点儿肉沫都没看到,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儿子,有没有这个家!”孟氏厌恶地看着孟大有,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我喝我的,又没从你身上拿钱,你管我!”孟大有没好气地回道,转头又吩咐孟氏,“我渴得很,给我弄杯水来!”   若是平日,孟氏早就照办了,可是今天被孟泽教训了一顿,她心里正不痛快呢,于是没好气地回道:“渴了就自己去喝水,厨房里有一大缸子,喝不死你!”   孟大有眼睛一瞪,扬了扬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是骨头痒了,找揍吧!”   见孟大有发威,孟氏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快步走进厨房,端了一碗水出来。孟大有一口气喝完了,又将腿伸到孟氏面前,示意让她脱鞋。   孟氏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蹲下身,将孟大有的鞋子脱了下来,嘴上却埋怨不停。   “在家里横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外面的人横去!一天天的不着家,哪天我们娘俩被欺负死了,你都不知道!”   孟大有见她这么说,酒意也醒了几分,问道:“出了什么事?”   孟氏赶紧添油加醋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哭诉道:“可怜我的小宝,就是睡了还喊疼呢!”   孟大有听说是孟泽做的,一时半会儿没吭声。不是他不想动孟泽,而是这小子捏着他的把柄呢。   以前,他是这个家的天皇老子,没人敢忤逆他,因此行事说话也没个避讳,有些脏污事被那小子听了去也不稀奇。   可稀奇的是那小子提醒他手里捏着人命,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毛。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两岁多的毛孩子,能懂什么?   十几年过去了,要不是孟泽冷不丁说出来,他都差点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了。   一条人命啊!虽然那女人来路不明,但看着也是个有家世的,不是一般的村妇可比。若是真被掀出来,虽然官府不一定能给他治罪,但麻烦肯定少不了的。   孟氏不明白孟大有在犹豫什么,“给你说事儿呢,你好歹吱个声啊!”   “这事儿急不得,得好好筹划筹划!”   “筹划什么?你不是可怜那小子吧?”孟氏很不满意,又开始念经。   “差不多行了哈,都多少年的老账了,还翻,不揍一顿不舒服是吧!”孟大有很不耐烦。   “这咋说话的,我这是图什么呀!”孟氏委屈极了,一屁股坐地上嚎起来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图那小子进了魏家,好借机沾点便宜。可你也不睁眼看看,那小子自从在潭里淹了一回,性子就大变样了,你想指望他发财,就是白做梦!”   孟大有最烦孟氏烦这一招,往日里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可听了魏氏提了一句,脑海里模糊闪过一丝想法,竟也顾不得要踹人了。   “等等,你刚才说啥了?”   “还能说啥,叫你不要做梦,想从魏家拿钱!”   “不是这个,你说那小子怎么了?”   孟氏有些转不过弯来,重复道:“那小子怎么了?”   “蠢货!”孟大有忍不住踢了她一脚,“我问你刚才说那小子有什么……”   “哦,哦,我说那小子转了性子,不认你了!”   “对,就是这句!”孟大有搓着手,有些激动。   “你傻啦,这事儿高兴个什么劲儿!”孟氏骂道。   “蠢货!”孟大有瞪了她一眼,“还没明白呢,那小兔崽子原本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投河,他就不敢投潭。现在陡然变了个样,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孟氏仍然没想明白。   “说明你现在看到的已经不是那小兔崽子了!”孟大有压低了声音。   “什么?”孟氏惊得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你是说鬼上身?”   孟大有点点头,孟氏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地里冒出来。   “那……那……怎么办呀,这可惹不得啊!”孟氏再泼辣,遇到鬼神之事,也还是怕的。   “怎么办?”孟大有冷哼一声,“鬼有鬼路,人有人道!他这样,就是乱了规矩,我自然能找人对付他!” 第42章 游方道士   这一日,孟泽从山上回来,远远看见魏氏站在门口,同人说话。   这倒是奇了,孟泽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多打量了几眼。可惜一来他离得远,看不真切。二来魏氏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那人的半边身子,所以他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入得了魏氏的眼!孟泽心里略过一丝念头,很边将这事儿甩到一边。魏氏对他不喜,他也没把魏氏放在心上。魏氏同什么人交谈,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懒得知道。只要魏氏不找茬,他就谢天谢地。抛开儿媳这层身份不说,孟泽一个大男人,跟一个更年期妇女吵吵闹闹玩心计,怎么说都有点掉价。   因而,瞧见魏氏把人请进了门,孟泽脚一拐,就往菜园里走去了。   马上就入冬了,除了萝卜白菜,这时候也种不出什么来。孟泽趁着空当儿,将早就不结果的茄子、辣椒豆角什么的,一块儿全拔了。   拔下的苗切成碎段,连同这些天收拾的兔子粪便,一同洒在堆肥箱里,留着发酵,做来年的春肥。   阿呆雄赳赳地领着一群鹅和鸡在地里漫步捉虫子,看见孟泽在,连忙迈着八字步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嘎嘎地叫着。   孟泽将拌着碎米和青菜的食盆拿出来,放在地上,招呼道:“吃吧!”   阿呆嘎嘎叫了几声,吃了一口食物,又喝了一口水。这一喝水,它就察觉出来了,味道不对,于是扇着翅膀伸长脖子朝孟泽叫。   孟泽无奈,只得单独给他弄了一碗空间水放着,阿呆高兴了,又用嘴巴蹭蹭孟泽的裤腿,开心地喝了起来。   看着它鬼精鬼精的样子,孟泽忍不住猜想,某一天这只鹅突然开口说话,估计他也不会太惊讶!   喂完鸡鹅,孟泽觉得差不多了,转身进了院子。   魏氏正找他呢,见人进屋,连忙喊道:“家里有客人,去沏一杯茶来!”   孟泽点点头,去厨房沏了一杯热茶出来,送到堂屋里。   堂屋里,除了魏氏和魏老太太,还坐着一个衣着落魄、须发不整的老道士。   忽略掉老道士手边已有一杯茶,孟泽将沏好的新茶端过去,笑道:“请慢用!”   老道士傲慢地看了孟泽一眼,伸手接了茶,却并不急着喝。   孟泽不知道魏氏让这道士进门是何意,也不想打扰他们的交谈,转身欲走。   冷不丁那道士大喝一声,“你从何而来?”   孟泽回道:“生于斯,长于斯,你说我从何而来?”   道士起身,打量了一番,又毫不客气地拽住孟泽的手,看了下孟泽手心的掌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这命格不对,按理说早就夭亡,如何还能行走于世?灵肉不符,天道不容!”   孟泽见着道士说自己“灵肉不符”,倒也觉得此人有些本事,只是不知道今日这一出是何意,于是转头问魏氏:“是母亲专程请这道人给我看相的么?”   “胡说什么!”魏氏不悦,“玄诚道人云游四方,路过此地,来府上坐坐而已。”   见魏氏否认,孟泽也没有继续追问。这时,坐在上首的魏老太太发话了,“道长,也给老身相个面吧!”   玄诚道人闻言,松了手。孟泽也不欲同这道人多谈,转身出门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孟泽才见魏氏恭敬地将玄诚子送出门,哪怕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玄诚子依然在说什么“冲撞、小心”之类的话。   魏氏听了,也没有多的表示。中午同桌吃饭,魏氏和魏老太太神情如常,像是没把玄诚子的那番话放在心上。   孟泽也没问玄诚子后来都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不信鬼神,魏氏和魏老太太也没有因此发难,这事儿他就当过去了。   只是晚上魏霆均回来的时候,孟泽顺口提了提。   魏霆均听了,说道:“那道人胡说八道,你不要信这些。母亲甚少出门,家里也没出什么事,她应该不会专门请人来看相,应该是这道人四处游荡,今日正好被母亲撞上了。”   “我也觉得是!”孟泽附和着。 第43章 不舒服   玄诚子的到访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浩瀚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日,魏霆均上山去猎早就答应好的张家要的狐皮,临行之前,他对孟泽说道:“这次我得在山上多呆两天,若是晚回来一点,也不要太担心。山上情况复杂,少不得要被耽搁一点。”   孟泽点头,往他的水囊里装满了空间水,又烤了几十张面饼让带着山上吃。   魏霆均打猎,魏青松上学,这屋子一下子就冷寂下来。   孟泽收拾完地里的活,喂了兔子和鸡鹅,又开始拆被褥,洗被套。   天气愈发冷了,他们盖的还是一层薄被子,亏得魏霆均火气重,一起睡着还算暖和。这回人走了,孟泽觉得得换上厚被褥,晚上才能睡的舒心。   这样,洗洗刷刷忙碌一早上,到中午的时候,孟泽准备做饭,没想到孟氏已经在厨房忙碌了,这可真是稀奇!   “还愣着做什么,将饭菜端过去,老太太等着吃呢!”魏氏没好气地回答。   孟泽依言将饭菜端了出去,又去请老太太出来吃饭。   说实话,魏氏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与其吃她做的,孟泽宁愿自己做。   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魏氏已经动手做好了,孟泽也只得提起筷子吃。   因为家里只有三个人,魏氏只做了三个菜,一个珍珠肉丸,一个豆腐,一个炖肉。   魏老太太牙口不好,喜欢软烂的食物,这三个菜都是按着她的口味做的,孟泽没什么兴趣吃。   “怎么,我做的不好吃么?”看着孟泽不怎么夹菜,魏氏有些不高兴地问。   “没有,早上吃得饱,这会儿还不太饿!”孟泽笑着回道。   “不饿也得吃点,这丸子还不错,你尝尝吧!”魏老太太难得开口,用筷子指了指蒸笼上的珍珠肉丸。   难得如此盛情,孟泽也不好推却,夹了几枚肉丸子吃了。   吃完饭,魏氏去洗碗,却让孟泽帮着把全屋的被褥都给洗了。   孟泽这才明白,原来魏氏是想挑轻松的活做,繁重的活儿留给他呢。   既然已经吩咐下来,孟泽也只得照办,心里却想着等明年多赚点钱,还是要请个帮佣才是。不然,他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了魏氏的各种要求。   孟泽继续洗刷,只是没干一会儿,这肚子就疼起来了。起先是一阵阵的微疼,他也没在意。到后来,疼痛越来越剧烈,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活儿,去茅房里蹲一会儿。   可是,蹲茅房也不能解决问题。   孟泽有些受不住,直接进了屋子,将门关好,闪身进了空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胃里连同腹部似有无数把小刀子在捅,折腾得他喊都喊不出来,只好一个劲儿趴着,大口喝水。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感觉到水都要从食道里倒流出来了,孟泽这才停了手。   疼痛似乎轻了些,孟泽靠在树下,想着到底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么的。   可是依照他的经验,若是吃坏了肚子,最多也就上吐下泻几回,不会是这种情况。况且,今日的饭菜三人都吃了,魏氏和魏老太太却没有他这样的症状。   想来想去,孟泽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最后只好不想了。   约莫在空间待了一个多时辰,孟泽听到魏氏在敲门,只得从空间里出来。   “被套还泡着呢,怎么人还躲在房里不出来,这是要偷懒么?”魏氏拉着一张脸。   孟泽还有些不舒服,见魏氏是这个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那被套我怕是洗不了了,中午约莫是吃坏了肚子,现在疼得连路都走不动,正想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魏氏吃了一惊,打量了孟泽一番,见对方脸色青白,确实有些不大好,便改口道:“早说不就好了,行了,你休息去吧。天色不早了,这时候去请大夫,大夫也不一定会来。若是明天还不好,再去请吧!”   见魏氏松了口,孟泽也没有继续抬杠。请大夫只是个说辞,就这个世界的医药水平,尤其是小乡村里的大夫,他是不信有什么能耐的。   打发走魏氏,孟泽继续进了空间。只是他不知道,魏氏见了他后,急冲冲地进了魏老太太的房间。   “怎么样?”魏老太太坐起身问道。   “有些效果,但没成!”魏氏摇摇头。   魏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思索半响,咬牙说道:“既然没成,那就再弄一次。总不能让他祸害了魏家!” 第44章 奇异幻象   休息了一晚,孟泽觉得精神好多了。   早饭照例是魏氏做的,煮了几个鸡蛋,熬了一锅青菜白粥,配着一碟腌菜。   孟泽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魏氏问道:“今日里可好些了?要不要去请大夫?”   见孟泽摇头,魏氏又道:“既然好些了,那就喝点儿粥暖暖肚子吧!”   孟泽道了谢,舀了一碗粥喝了,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却也没多说什么。   吃完早饭,魏氏照例送魏青松去李家村上学。孟泽在厨房洗碗,可洗着洗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房梁上陆续钻出了白色的小怪物,影影绰绰的,在空中打着旋。   白瓷碗里不断涌出黑色的污水,无数红色虫子在污水里滚动、缠咬着,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孟泽此刻还有些意识,知道这可能是中毒了。于是丢了碗,准备回房去。   才跨出门口,就瞅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黑衣白脸,带着尖锥帽。由于知道是幻觉,孟泽竟然还调侃了一句:“嘿,无常鬼,你是来勾我的魂么?”   黑无常不说话,飘过来,走到近前的时候,又扭曲着化成一团烟飞走了。   孟泽摸索着走到房门口,推了半天推不动,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对着一堵墙较劲呢。还好,门就在旁边,孟泽推门进去,脚底出现一个大漩涡,拉着他往下沉。屋里的桌椅,像被什么东西烤化了似的,滴答答往漩涡里流。   孟泽起先还挣扎,然而挣扎了几回,最终头一歪,昏死过去。   魏老太太拄着拐杖,借着半开的门缝往里瞧了一眼,见人晕倒在地上,便又拄着拐杖走开了。   魏氏回来,见老太太站在院中,忙问道:“娘,可是道长的符见效了?”   “说不准,人在地上躺着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魏老太太往孟泽的房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我原本还有些怀疑道长的话,如今看来,玄诚子道长竟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你知他吃了化了符的粥后,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魏氏急切的问道。   “我看他走到院子里,对着一团气在说话,问无常鬼是不是要勾他的魂!”   “哎呀!”魏氏忍不住惊叫起来,“这……这该怎么办?若是赶不走,等他醒来,我们……我们……”   魏氏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魏老太太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下,再说什么悔不悔的也太迟了。   “慌什么!”魏老太太安慰魏氏,“道长不是说了,只要符见效,不怕他不走!”   魏氏诺诺应了,转而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霆均回来又怎么跟他交代?”   魏老太太白了魏氏一眼,“你是他娘,你做什么事还需要跟他这个做儿子的交代么?”   “说得也是!”魏氏猛的明白过来。   “好了,该干啥干啥去,别杵着了!”魏老太太不耐烦看见这个蠢媳妇,开始赶人。   孟泽踉踉跄跄,在弥漫着薄雾的荒原上的行走。周围一遍死寂,偶尔可见一两颗枯树,干裂的枝丫蜷曲着,直愣愣地指向暗灰色的天空。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出现一片浩瀚的水域,水边立着一个清瘦的人影。   那人影好像正在等他似的,等孟泽靠近,便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孟泽发觉这瘦弱少年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那少年似乎知道他心里的疑惑,也不说话,而是缓慢地伸出了手,指着脚下的水面。   孟泽低下头,看向水面。水面上浮现两个人的倒影,一个是他,一个是少年。   看见自己原本的面孔,孟泽总算知道了少年的身份,“你是孟泽?”   少年没有回应,再度指向水面。水面立刻发生了变化。   这一回,水面上浮现并不是人影,而是一段闪跳的印象。   他看到一个少女跳了河,被河水裹挟着冲了很远。接着,在一个河湾处,有位男子发现了河中的少女,将她捞了起来,带回了家。   画面一转,少女生下孩子,男子要将孩子放木桶里溺死,被少女死死拖住,百般哀求。后来,少女拿出一块玉牌,给了男子,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又过了几年,少女已成苍老农妇,疯疯癫癫。男子抱着小孩往山上走,疯妇跟随。到了崖边,男子突然转身,将疯妇推下山崖。   画面就此结束,水面恢复如初。   孟泽看到这里,似乎明白几分,“这是你娘和你么?”   这一次,少年微微点了下头。   “你告诉我这些,可是有什么心愿?”   少年的嘴唇翕张,说了什么,孟泽没有听清,待他再要细问,那少年却已在水中央,慢慢往水里沉下去了。 第45章 质问   魏霆均剥完最后一张狐皮,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这回,他的运气不错,山上虽然冷了点,但天气一直很好,没有刮大风,更没有下雨,这让他比预计时间更早一点到达目的地。   到了狐狸的活动区域,他在四周挖了好几个陷阱,每个陷阱里都塞了野兔或是野鸡这样的诱饵,随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他跑过去查看,几个陷阱一个不落,都有狐狸落网,有一个陷阱里甚至有两只狐狸。   这可是大丰收!除了张家预定的,他手里还能留一张皮子。魏霆均盘算着,等到镇上交货的时候,让皮货店老板做一件围脖出来,送给孟泽戴。   其实,白色的狐毛更好,只是这深山里,没有白狐狸,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魏霆均越想越高兴,脚步如飞,没多时便到了家。   此时已是下午,院里静悄悄的,魏霆均放下背篓,喝了几口水,没见到孟泽出来,便进屋去寻。   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人趴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些呕吐物。   似不相信眼前的情景,魏霆均愣了半秒,这才大踏步进屋,将人搂抱起来,着急地喊着:“阿泽,阿泽……”   孟泽面色青白,眉头紧紧皱着,浑身冰凉,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跳动,简直跟死人无异。   魏霆均赶紧将人放到床上,看了一眼地上的呕吐物,又立刻跑去看魏氏和魏老太太。   魏氏坐在魏老太太屋里,正在缝衣,见魏霆均冲进来,手一抖,指尖被针刺了一下,一颗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慌里慌张地干什么?”魏氏捂着手指,训道。   见人都好好的,魏霆均问道:“阿泽今天吃了些什么?”   魏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魏老太太,魏霆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魏老太太冷淡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兴师问罪么?什么幺蛾子事都往我们身上推,你这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奶奶知道阿泽出事了?”魏霆均敏锐地抓住了魏老太太话里透露的信息。   魏老太太愣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胡搅蛮缠,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你媳妇又在你面前告了我们什么状?弄得你一副恨不得吃了我们的样子!”   见魏老太太不承认,魏霆均看向魏氏,问道:“娘今天吃了什么?阿泽有没有同你们一块儿吃饭?”   魏氏一听,尖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给他下毒了么?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   魏氏的话还没说完,魏霆均一拳打在桌子上,红色的桌子立刻缺了一个大角,“少扯其他的,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氏见魏霆均这样失态,就知道孟泽的状况肯定不好,她本来是高兴的。可是见到魏霆均竟然为了孟泽这样顶撞她,当即就怒骂起来。   “怎么,翅膀硬了,要对你娘动手了么?来呀,我倒要看你为了这个恶鬼孤魂能做到什么地步?”   魏霆均见魏氏说恶鬼孤魂,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可是魏氏已经爆怒,魏老太太又拒绝回答,他只得下了一剂猛药。   “阿泽现在只剩一口气,我这就带着他去镇上看大夫。如果没能医过来,那就官府见吧,这个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完,魏霆均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传来魏氏的恶毒的咒骂,“孽障!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东西!”   魏霆均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他回到房里,将孟泽搂抱起来。   “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求你,别……别……抛下……我!”魏霆均头抵着孟泽的额头,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出大院的时候,魏氏追了出来,拉着魏霆均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魏老太太也拄着拐杖出来,“霆均,我们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好!”   魏霆均冷漠地看着这对婆媳,“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魏老太太败下阵来,说道:“道长给的符灰,驱邪用的。普通人吃了没事,你媳妇他是恶鬼上身,所以符才有反应!”   又是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论,魏霆均恨得牙都要碎了,却还是忍着:“符灰还有么?拿来!”   “没有了,一共两包,都用完了!”   “包符灰的纸呢?还在么?”   “有的,这个没丢!”魏老太太示意让魏氏去拿纸,一面又跟魏霆均打苦情牌,“均儿啊,祖母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们魏家经不起折腾了!”   “魏家早就没有了!”   魏霆均接过魏氏递过来的纸,丢下这句话,抱着孟泽出了门。 第46章 散魂汤   魏霆均抱着人在镇上医馆找个好几个大夫看,大夫们还没开始问诊,只一搭脉,就连连摇头,表示治不了。   魏霆均心急如焚,镇上治不了,就要去县城。   一个大夫拉住他,说道:“你媳妇这个样子,怕是撑不到县城。这样吧,你去牛头巷试试运气,那儿有个怪脾气的老头,在医药上有几分本事,说不定能救你媳妇一命。”   魏霆均听了,当即谢过那大夫,带着人赶忙牛头巷。   怪老头的家在牛头巷巷尾,门口种着一棵老槐树,槐树的躯干被雷劈过后,剩下的半截躯干长满了拳头大的树瘤,看着渗人得很。因着这个缘故,这块儿少有人来。   门是虚掩着的,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魏霆均敲门,没人应。不得已,魏霆均一面推门进入院子,一面高声陈述来意。   “啪嗒”一声,一个捣药杵从屋内丢了出来,接着,一个须发虬结的矮个子老头儿怒气冲冲地奔了出来。   “走,走,我这不给人看病!”   魏霆均双膝跪地,说道:“求老先生救救我媳妇,来日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老头儿起先愣了一下,尔后又冷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干,要你报答作甚?不知道是谁指引你过来的,那人肯定没告诉你,我有个外号叫“要人命”,你确定要我给你媳妇治病?”   此时此刻,魏霆均也没有其他选择,只得说道:“我既然求到先生门前,自然相信先生的医术。”   老头儿眼珠转了转,说道:“那行,我们签个生死文书,治死了我不负责,你也不能上官府去告我!”   魏霆均没有犹豫,当即签了字。   老头儿看了看手头的文书,又打量了他一眼,好像是服了气。   “行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给你媳妇瞧一瞧。把人先放榻上,我给他把把脉。”老头儿将文书卷吧卷吧塞兜里,指挥魏霆均将人带进屋去。   老头儿给孟泽把脉,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魏霆均站在旁边,一颗心高高地吊着。他真怕老头儿说些不能救之类的话,若真是这样,他想不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好,把完了脉,老头儿说道:“就你媳妇这脉象,那帮子庸医没叫你回家准备后事就是烧高香了!”   魏霆均心下一喜,急切问道:“这是能救?”   “能救!不过具体怎么救,我得先问问你。你媳妇这样子,不像是因为某种疾病导致的,这中间有什么事儿,你得好好跟我说说。若是不想说或者说一半瞒一半,到时治死人别怪我!”   魏霆均没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他掏出随身带着的两张包药的纸,递给老头儿:“我家里人被妖道给唬住了,以为我媳妇中了邪,就在饭食里放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家里人也不清楚,只说是符灰。”   老头儿接过纸,细细地闻了闻,脸色大变。   “这哪是驱邪,这分明是要害命呐!”   “这里面是毒药?”魏霆均声气不稳。   “毒药?”老头儿哼了一声,“若是毒药,你媳妇也轮不到我来救了。这东西,都是些富贵人家想要害命、又不想把自己给牵进去的阴私之物——散魂汤。”   “我是个猎户,家中只是温饱,不知道这富贵人家的药怎么就用到我媳妇身上了?”   老头儿冷眼瞅了瞅魏霆均,讥讽道:“你问我也白问,我只管治病,不管破案!”   魏霆均默然不语,心里翻江倒海,在自家人下药和老道借刀杀人这两种可能之间徘徊不定。   老头儿也不理睬魏霆均,自个儿找了笔墨,刷刷开出来一张方子,递了过来。   “喏,照着这个去抓药。记得,要回春堂的!”   魏霆均接过方子,赶紧出门抓药。   老头儿见人走了,在孟泽身边坐下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救了你是幸还是不幸,这世道,死了比活着好。” 第47章 醒了   谢老头将魏霆均抓来的药煎了,熬出一小碗棕黑色的药汁儿,然后指挥着给孟泽灌了下去。   灌完了药,老头儿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等着吧”,便自个儿进屋休息去了。   魏霆均一动不动地守着,隔一会儿摸一摸孟泽的胸口。可令人失望的是,即便吃了药,孟泽的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变。   魏霆均如今也不去想药是否有效的问题,谢老头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只能相信他且必须相信他。   等到了下半夜,情况终于有了起色,孟泽的气息变强了,身子也渐渐暖和过来。   魏霆均小心捏着对方的手,生怕惊扰了他。心里的喜悦像藤蔓似的,一点点地爬上来,酥酥麻麻的。   第二日早晨,谢老头起来,重新给孟泽把了一回脉。   “差不多了,就等人醒了!”   魏霆均自是感谢不提,哪知道谢老头刚出门,孟泽的身子便剧烈抖动起来,神情极其痛苦,唬得魏霆均赶紧叫人。   谢老头三步并两步走进来,看见这情况,连忙吩咐:“把人扶起来,用力拍他的背!”   魏霆均赶紧照做,拍了两三下,孟泽嘴一张,吐出一口黑血来。   谢老头发话了,“继续,再用点力,等血变红了再住手!”   魏霆均又连拍了好几下,没多时,地上便积了一滩腥臭的黑血。吐了这么多,魏霆均看着心疼极了,一时又有些下不去手。   谢老头在旁边吼:“别磨蹭了,要想你媳妇好,就狠点心。毒血排不干净,一辈子受累!”   话都说到这份上,魏霆均咬着牙,继续用力拍。   如是又拍了两三下,孟泽终于吐了一口红艳艳的血出来。   “好了,我再开一副温养的方子,吃个四五次就好了!”谢老头松了口气,转头去写方子。   魏霆均拿帕子擦拭孟泽的唇角,又准备将人放下。   没想到这时,孟泽的眼皮动了动,接着人就醒了。   秋水般的眸子一张开,魏霆均蓦地眼一红,将人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发颤:“还好……还好……”   孟泽虽昏了一两天,但也有几分意识在,加之他本就聪明,所以一醒来就迅速理清了自己的状况。   “抱歉,让你担心了!”看见魏霆均胡子拉碴,眼底布满血丝,孟泽既感动又歉疚。   “是我没照顾好你!”魏霆均将人松开,大手抚上孟泽的脸庞,关心地问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孟泽有些不习惯,因此他略略将头偏了偏,可魏霆均却像是没瞧出来似的,手一直不肯放下。   “好了,别黏黏糊糊了,快去抓药!”谢老头看着屋里的一对,不耐烦的说道。   魏霆均接了方子,又跟孟泽交代几句,这才出门去了。   孟泽打量了谢老头一番,想着应该是给自己治病的大夫,于是开口道谢。   谢老头皮似笑非笑,说道:“谢就不必了,只是到时你别怨我把你救回来才是!”   听到这话,孟泽对谢老头的性情也就略知一二,于是笑道:“我这人喜欢就事论事。您救了我的命,我感激您,又怎么会怨您呢!”   谢老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孟泽又问:“不知我得的是什么病?”   谢老头似乎早就知道孟泽会问,回道:“你真想知道?照我说,稀里糊涂过日子就好了,何必事事就想明白。”   孟泽看谢老头嘴上说什么凑合过日子,脸上却是一副很想告诉你、很想看你知道事情真相后大受打击的样子,不觉笑了。   “还麻烦老先生说道说道!”   谢老头也没什么顾忌,三言两语将孟泽中的什么毒,以及这毒的特性说了个遍。在他看来,这事儿和老道没关系,倒更像是内宅妇人借刀杀人。   所以,他才觉得,救了这小媳妇的命,不一定是幸事。至少这散魂汤,能让人在梦中平和地死去。这次小媳妇侥幸活命,下次又不知道有什么狠辣的毒药会使到身上来呢。   这人啊,一旦起了杀心,没看到人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媳妇以后还有的苦吃。   孟泽自然听懂了谢老头的暗示,不过,他倒不这么觉得。   若是没有经历那场奇异的梦境,他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但是,在梦中,原身给了提示,又结合他自己接收的记忆。他倒觉得,魏氏和魏老太太这回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第48章 为你讨个公道!   了,人也醒了,诊金也付了,谢老头儿毫不客气地赶人走。   谢老头这幅嫌恶的态度,魏霆均一点儿都不在意,眼前这人态度再差,也是自己媳妇儿的救命恩人。   于是他客客气气道别,又说“等媳妇儿好了,改日再登门拜谢”,可谢老头才不耐烦听他说这些,“砰”地将门关了,动作快得差点儿就将魏霆均的鼻子夹了。   难得看得这人吃瘪,孟泽忍不住笑了。魏霆均见他心情好,冷峻的眉眼顿时柔和许多。   因为孟泽病着,魏霆均嫌驴车颠簸,特意雇了一辆马车。   中途碰到出来采买的罗管事,问起狐皮的事儿,魏霆均狐皮已经猎到,说过再几日送到府上去。   原本到这儿就结束了,可偏生罗管事看见孟泽青白的脸色,问了一句:“孟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这不突然变天,受了点风寒,看了大夫,已经不碍事了,劳烦您关心!”孟泽客气地回了一句。   罗管事又道:“那你可得多注意些,回去得好好补补,可不能亏了身子。年轻人啊,也要注意保养,不然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落下一身毛病。”   孟泽有些诧异罗管事的热忱,面上却不显,“您说得对,我会好好调理的。”   见人听进去了自己的建议,罗管事满脸堆笑,说道:“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过几日我们府上再见!”   孟泽这回听出了罗管事的话音,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期望他亲自去张府送货呢!   虽不清楚罗管事为什么这么要求,但孟泽还是给了个明确的回答,“那就府上见,您慢走!”   魏霆均也看出来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什么都没说。   马车朝岗子村驶去。车上,孟泽和魏霆均面对面坐着,却没有交谈。   孟泽倒不是生魏霆均的气,他平白无故遭了这场灾,差点儿没命,虽说魏氏和魏老太太不是始作俑者,但想着下药时婆媳俩镇静冷漠的态度,孟泽纵然脾气再好,也会生气。   这分明不把自己当人看呢!   既然她们能这么狠心,孟泽也不想跟她们讲什么客气。   客气也要看对象,就冲魏氏和魏老太太这番态度,他再委曲求全,一声不吭,那就是懦弱了。   只是这中间夹着一个魏霆均。该怎么给个教训,而又不让魏霆均感到为难,这才是他目前愁的。   这世道,孝字大过天,做父母的哪怕无情无理到要儿女去死,儿女也都只有顺从的份儿。若是有人敢反抗,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魏霆均处事公正,但毕竟是在这世上土生土长的人,若是报复得狠了,也难保他心里有想法。就是没有想法,自己也要顾及这么做会不会给魏霆均带来不好的名声。   若是魏氏逢人诉委屈,他就算再怎么沾理儿,别人也未必会站在他那边。他名声臭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了魏霆均。   所以,目前还真是有些难办。不做点什么,心里过不去,做点什么吧,又怕招来舆论,一时竟憋屈得很。   这么想着,越靠近家门,孟泽竟是越发冷了脸,不想说话了。   魏霆均何尝不知道孟泽心里的想法,但这事儿不能让孟泽出头,还得他来。   因此,下车的时候,魏霆均将人抱进屋,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孟泽一听,一路上积蓄的不满竟然倏地一下,烟消云散了。   他相信魏霆均,既然他发了话,就一定会做到! 第49章 两条路,自己选!   魏霆均走进魏老太太的房里,魏老太太看着又病了,手搭在额头上,侧卧在床边。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魏氏在一旁伺候,旁边铜制的面盆里搁着一条湿帕子。   魏霆均找了个地儿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魏氏忍不住,训斥道:“越发没规矩了,祖母病了,都不知道问候一声!”   魏霆均也不理睬魏氏,只盯着装睡的魏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祖母这病很多年了,看了这么多大夫不见效,我想应该请个道长来看看,说不定就好了呢?”   魏老太太听了,怒火难忍,哪还顾得上装睡,立刻坐了起来,指着魏霆均骂道:“大逆不道的东西!”   魏霆均冷笑道:“醒了么?醒了我们就来谈一谈吧!”   魏老太太见状,知道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原本,对孟泽下手这事儿,她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如今见魏霆均咄咄逼人的样子,当即就怒了,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说什么!”魏老太太讥讽一声,“要捉了我送官去么?行啊,你既然做得出,我又怕什么!正好让世人看看,魏家出了个什么样的东西!”   魏氏站在一边,看着婆婆发狠,心里暗暗高兴。   也许是早就已经看透,魏霆均对魏老太太表现出来的狠戾并无多大的反应。   “既然祖母这么想见官,我们就见官,也好让县太爷看看我们家是如何利用游方道士之手,私自毒杀孙媳的!”   “什么毒杀,你别血口喷人!”魏氏忍不住了。   “母亲不知道么?”魏霆均侧头看了魏氏一眼,“我请了名医查验,那两张纸里除了符灰,还有断肠草及散魂汤的粉末。若单是为了驱邪,何必添这样的东西,这不是借刀杀人是什么?”   魏老太太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情况,怀疑地看了魏氏一眼,魏氏心里暗暗叫苦,忙分辨道:“这是胡说,那就是符灰,我看着道长烧了符,把符灰拢在一起包好的。我也没往里面加东西,我整日里不出门,要到哪里去弄这样的东西?”   魏霆均听她这么说,心下也有了判定,问道:“母亲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盯着么?”   魏氏想了想,自己确实是看着那道士把符灰包好的,但是,这之后她回屋取银子,一定是这个时候,符灰被掉了包!   “是那个道士,一定是他趁我拿钱的时候换了符包!”   魏老太太听到这里,当下就明白过来了,她们这是被道士给骗了。不过,得知真相,她并不懊恼,反而很高兴。自己没下毒,那孙子这态度就更不行了,她更有理由好好压制压制。   魏氏的反应也如出一辙,“不是我下的毒,你还摆出兴师问罪的态度做什么!我是你娘,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还威胁我,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   魏霆均冷眼瞧着,呵,这就是他的家人!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觉得自己是最受委屈的那一个。你和她讲道理,她和你讲忠孝。   这一次,幸好他及时回来,也幸好遇到了谢老头,孟泽才有的救。若是下次,她俩再被利用,孟泽还有这般好运?   魏霆均不相信运气,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到这个时候了,祖母和母亲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害死了人,我想我也不应该对你们有更多期望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都说了不是我们下的毒,要找就去找那个道士!”魏氏尖锐地叫了起来。   魏霆均懒得同她纠缠,“两个选择,要么给阿泽道歉,保证以后不能因为任何理由伤害他。要么我现在带着人走,再也不回来!”   魏老太太气得发抖,抓起放在床头的拐杖,作势要打魏霆均。   魏霆均将拐杖抢了过来,扔在一边,冷声说道:“够了!再闹,我就直接走了!”   魏老太太见他态度坚决且不为所动,气势一下子低了下来,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   “均儿,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你叫我死后如何面对魏家的祖宗啊,如何面对你的祖父和父亲啊!”   提及到死去的父亲和祖父,魏霆均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魏老太太见状,赶紧趁热打铁。   “哎唷,老爷子啊,是我没用啊,我没脸见你啊!”   “行了!”魏霆均轻喝一声,“不必拿祖父和父亲来压我,若是可以,我也愿意当初死在战场上,也好过面对你们!或者,当初生我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将我掐死,也好过背负‘天煞孤星’的名声,让一大家子背地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家哪会信这样的东西,你自己扪心问问,那些年,我、你祖父、你父亲对你如何?有没有避着你?”提起往事,魏老太太老泪纵横。   “既然不信,那江湖道人如何进得门来,差点害了阿泽的命?”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你媳妇!”   “祖母也不要岔开话题,当年伤重回京,上头的旨意还没下来的时候,你在房里跟王阿嬷谈的话我听见了。那时你可是一口一个‘煞星’,说要不是祖父压着,早就将我扔到偏远庄子里养着了。还计划让我重伤不治,免得上头震怒,祸及魏家!”   魏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秘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论狠,这老太婆才是真的狠!   魏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分辨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魏霆均心累了,不欲再谈,“就像我之前说的,两条路,你们自己选,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且不管房里的魏老太太和魏氏如何决定,魏霆均大跨步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屋里。   孟泽还没有睡,听见推门声,问道:“回来啦,谈完了么?”   魏霆均没有回话,直冲到床边,将人楼住,吻了上去。   等孟泽回过神来,炙热的唇舌已经离开,魏霆均将他抱得死紧,在耳边乞求:“我只剩下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么?”   孟泽听着这人像受伤的小兽般发出的哀求,心里早就软了,他拍了拍魏霆均的背,既是安慰,也是承诺。   “好!” 第50章 魏家不一般   等魏霆均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孟泽才问起屋里的事。   魏霆均把自己给的两个选择说了,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觉得母亲和祖母八成会选第一条,这一回我可能没法替你争取到公道了。”   孟泽也是这么认为。魏霆均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顶梁柱走了,魏氏和魏老太太带着幼小的魏青松,又是那样的做派,怕是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但凡她们还有一丝理智,都会选择低头道歉。   不过,孟泽心里清楚,这道歉可能连一分真心都没有。这也是魏霆均感到歉疚的原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最后得到的是一份不痛不痒毫无诚心的道歉,怎么看都不公平。   不过,也就这样了!孟泽要的,不过是魏霆均的态度而已,既然他能这么坚决地表态,为了他甚至愿意脱离家庭,他也就别无他求了。   “你也不用想些有的没的,这事儿到此为止,再追究也没有意义,毕竟我们还是一家人!”孟泽拍拍魏霆均的手,安慰道。   魏霆均趁势将人拥在怀里,下巴低着孟泽的头顶,沉默不语。   孟泽还是有些不自在,他非常清楚魏霆均对他的情感已经发生了变化,可是他自己……说句不好听的话,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啊!   虽然说了在一起,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能接受亲亲摸摸啊!毕竟,上辈子因为孟家太糟心,要小心提防,搞得他无论男朋友女朋友,一个都没有交往过!   不适应,没经验!就这小身板,妥妥是个受!孟泽默默吐槽!   “在想什么?”冷不丁的,魏霆均问了一句,温热的呼吸落在耳侧,孟泽的小身板当即抖了抖。   “没……没啥!”感觉到脸上涌上的热度,孟泽简直要跪了。   镇定,要镇定!孟泽安慰自己,先把这奇怪的局面破了再说。   “有个地方我一直觉得奇怪,你跟你母亲和祖母之间有什么误会么?她们对你……”孟泽一边抬头看魏霆均,一边想找一个合适又妥帖的词来形容。   魏霆均的气息一下子变了,搂着腰的手也松开了。   正待孟泽觉察不对,想要跳过这个话题时,魏霆均却开口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也应该知道这些!”   接下来,魏霆均用非常冷淡的语气将事情讲了一遍,孟泽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魏家的事,简直就跟戏文差不多了。   其实,孟泽大致能猜出来,魏家以前应该有些权势。只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有权势。   魏家先祖泥腿子出身,跟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胜利后封了个护国将军。几代经营下来,到了魏霆均这里,魏家已经是京中的四大家族之一了。   只是,这一任皇帝头脑发昏,放着好好的太子不要,偏喜欢贵妃生的三皇子。他帮着三皇子娶贵女,又想帮三皇子建功。   恰好西边胡牞人来犯,三皇子主动请缨,誓要灭了胡牞,砍了胡牞首领的头来给皇帝贺寿。皇帝哪能不答应,这可是建功的好机会,便钦点三皇子做总指挥,又让魏家父子一同出征。   这仗本来不难打,魏家军这名号也不是虚来的,可是能力再高,也架不住有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   三皇子年少气盛,手握大权,除了自己的智囊团,竟是不肯听魏家父子的一丁点儿意见。   结果,在最关键的一场战役里,三皇子轻功冒进,中了胡牞人的圈套,全军覆没。魏霆均的祖父,父亲也不幸遇难。   魏霆均带着剩余的军队,厮杀十余天,最终惨胜胡牞人,也砍下了胡牞首领的脑袋,找回了三皇子以及祖父父亲的遗体。   只是,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哪怕胡牞已经灭国,哪怕在这场战役中,魏霆均的祖父、父亲身死,魏霆均重伤,也阻止不了皇帝的震怒。   他最爱的儿子没了,打了胜仗有什么用!   于是定罪、抄家、发卖,魏家就此由盛转衰。这还是朝中几位老臣力保的结果,照皇帝原来的意思,他儿子没了,魏家一整家都要给他儿子陪葬。   “祖母和母亲对你有怨言,是因为祖父和父亲的死么?”孟泽问道。   “算是吧。我一出生,便有算命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养在家里会祸害家人,只有进庙里当和尚才能幸免。祖父和父亲不信,但母亲是信的。我原本以为祖母不信,后来才知道她其实也是信的。’”   孟泽听他这么说,便想起刚来孟家不久,魏霆均在镇上问他的话,原来竟有这么深的缘由在里面。   “算起来,我确实命里带煞。母亲生我的时候,痛了三天三夜,血都快流干了,差点儿没命。后来顺利生了妹妹,妹妹却在三岁时就没了。以后那么多年,母亲身子一直不太好,直到怀了青松。只是,青松出生,却没能见到祖父和父亲。如此一来,她自然怨我!”   “她这是不讲理!算命先生的话哪能当真!”孟泽反驳道。   “当时重伤,我就想着,就此死了最好。可是我命硬,阎王爷不收,又活了。我想,活着就活着吧,就当是赎罪,谁叫当时我不坚决点,抗了军令,那样,祖父和父亲或许不会死,魏家也不会败,祖母和母亲也不至于痛失所爱!”   孟泽听得心疼,正要安慰两句,却见魏霆均又说:“我原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遇到了你。你多好,不畏我惧我,反而跟我说这一切是无稽之谈。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真的很开心。我也才发现,我不是毫无所求的。我不甘心,不甘心忍受这样的命运,不甘心魏家在我手上败落,不甘心祖父与父亲就此白白牺牲。”   见他能想通,孟泽什么也没有说,主动握住魏霆均的手。   “谢谢你这么看重我,哪怕前程多艰,我定一路相随!” 第51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第二日,吃罢早饭后,魏老太太将孟泽叫到房里,说了一些体己话,又叫魏氏给孟泽道了歉。魏氏满心不情愿,但想到昨日夜里魏老太太的敲打,不咸不淡地低了头,给孟泽道了歉。   孟泽大大方方地受了,魏老太太又紧接着打圆场,“这事儿怪你娘太糊涂,中了别人的圈套。但你也不要怨你娘,她终归是为了这个家好。”   “我晓得!”孟泽笑了笑,“这事儿就过去了。祖母和母亲的心思,我明白,无非是为了魏家好。但要魏家好,我们就得拧成一股绳儿,一致对外,而不是各自扯各自的后腿,寒了自家人的心。有句老话不是说,兄弟连心,其利断金。我和霆均赚钱,祖母和母亲帮助看家,抚育小弟,先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也不愁将来没有起复的希望。”   魏老太太听到孟泽说“起复”,吃了一惊,“霆均都跟你讲了?”   “是的!”孟泽笑道,“我先前不知道这些事,对祖母和母亲有诸多误会,现在晓得了,很能理解祖母和母亲的心情。祖母和母亲是心意是好的,但这力却使错了方向。”   “什么意思?”魏老太太有些不明白。   “我们家人口单薄,想要挣个好前程,全靠霆均和青松。祖母和母亲看重青松,但也得想想,青松现在才5岁。按最理想的状态来算,10岁中童生,12岁中秀才,15中举,18中殿试,至少要15年。殿试之后呢?是不是从此飞黄腾达了呢?祖母和母亲都是高门出身,想必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况且,青松要出息,少不得要费银钱。银钱从哪儿来呢?全靠霆均和我种田打猎。想要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事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魏老太太如何不明白孟泽话里的意思,顺口接道:“自然是这个理儿。”   “既然祖母明白,那我也不多说了。终归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人呢,你对我好一分,我对你好两分,总不叫别人亏着。”孟泽说完,笑眯眯地出门去了。   魏氏见人走远,唾道:“瞧他那得意的样儿,都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魏老太太皱眉看着,越发觉得魏氏可厌,当初她是怎么觉得这人温婉大气,是个合格的宗妇的呢,真是瞎了眼。   “你这脑子,怎么愈发像个木头了!”   魏氏听了心里委屈,“娘,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您么?这哪有媳妇爬到婆婆头上的理儿!这时候不整治整治一番,等有一天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你想要怎么整治?”魏老太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先敲打敲打,若是还不听话,就叫霆均休了他!”   魏老太太被魏氏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行啊,你能耐,你叫霆均休了他去!”   魏氏这才想到魏霆均早就不理睬她,自然也不会听她的话,于是把目光投向魏老太太,意思是她不行,魏老太太可以。   魏老太太实在受不了她的蠢样儿,将茶杯重重一撂,“这一路,吃了这么多苦,你见识一分没长,反而越学越回去了。这如今,霆均和他当家,还有我俩说话的份儿?没瞧见昨儿个差点撕破脸,家都要散了。你还在这里拿乔,有什么好拿乔的。他们俩走了,你一个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能养活这个家?”   一连串的发问,总算把魏氏说清明了。魏霆均如今是家里的支柱,得罪了他们俩,没好果子吃。就算他们再不孝,她又能怎样?告到官府去么?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魏老太太见魏氏低着头,就知她是听进去了。   “想要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他这是在警告我们呢!”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要是老头子还在,她怎会受如此的委屈呢!到底是不比从前了,她也不得不低头。 第52章 一锤子买卖   料理完家里的事,又喝了两天药,见人恢复得差不多了,魏霆均才肯让孟泽跟着去张家送狐皮。   罗管家早就在等着了,在略略查看了狐皮的质量后,罗管家让魏霆均去账房支银子,自个儿却带着孟泽到外院一间小屋子里坐着。   料想到肯定会有别的事情要谈,孟泽也就随他,只是这番见的依然是张茜,这到让孟泽对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子好奇起来。   要知道,张府也算是个大户了,这大户里主事不是男性,而是一位闺阁小姐,这难免让人感到不解。   不过,好奇归好奇,既然人家不说,孟泽也就当没看出来一般。   张茜穿着一身湖蓝缎袍,衣领和袖口镶嵌着一圈白毛,越发衬得漂亮华贵。   看茶落座后,张茜先是拉了一番家常,问起了孟泽的病,最后才拐入正题,询问草莓种子的事儿。   孟泽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不知道您要这草莓种子,是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是别的?”   张茜故作不解,问道:“一锤子买卖是怎样?别的又怎样?”   孟泽耐心解释:“一锤子买卖么,就是交易过后,这东西就跟我没关系了,以后怎么弄是你们的事儿。如果只是想买种子,那么一年是一年的价。”   张茜和罗管事对视一眼,本以为要花费一大番口舌来说服,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提出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罗管事称赞道:“孟公子是个爽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一锤子买卖我们家小姐做定了,只是不知道这价格如何?”   “五百两银子,我这边提供一年的苗,包括栽培技术。若是你们同意,这果子以后就是府上的,我这边保证,除了自家种了尝鲜,不往外卖!”   这价格有点高,罗管事做不了主,只得以眼神请示张茜。   张茜到不觉得这价格有多贵,区区五百两,不过是一套中等头面的价格,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只是对方条件开得太利落,她不太适应,下意识怀疑这其中会有什么圈套而已。   “种子和苗有什么差别么?”张茜一面问,一面观察孟泽的反应。   “当然有差别。草莓这种果子,若是靠种子来繁殖,种了两三代之后,品质就会下降。若是用苗繁殖,品质就可保稳定不变。其实草莓种子你们都见过,红色果肉上黑色的芝麻点,那就是种子。我今天说出来,也不怕你们不做这桩生意,省下这几百两银子只从果子里收集种子,且不说种不种得好,两三年后,果子退化,你们一样还是得来找我。”   张茜见他这样坦荡,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左右不过是500两银子,再说他们家也是这里的大户,对方若是想要骗人,也得掂量掂量。   “行!”张茜答应了,让罗管事去拟写买卖文书。   文书写成后,孟泽接过来看了,并无不妥,便在上面签字画押。   “这东西四季都可种植,若是冬日里要种,可以搭个暖房,温度合适的话,过年时正好能出一批。”点清了银票,孟泽又给了个建议。   “当真?”张茜心里一喜。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我没动手,是没找到搭暖房的材料。这暖房,既要能挡风,还要明亮通透,不挡光。”   张茜蓦地想起自己见过的那样东西,不由激动起来。   孟泽瞧她的神色,便知道,这世上,应该有类似玻璃一样的东西。   又商谈了一会儿,孟泽这才出来。魏霆均站在院子,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见人出来,立刻牵了孟泽的手,就要走。他耳力好,从一个嘴碎的下人那里,知道是张家的小姐约见孟泽,心下当即就有些不得劲。   要不是怕坏了孟泽的事,他早就冲进去了。   孟泽却不知道魏霆均的小心思,他拿着银票冲魏霆均扬了扬,“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魏霆均见了银票,问道:“又卖了什么新鲜东西给他们?”   孟泽笑眼弯弯,反问道:“你猜?”   魏霆均猜不出,只得揉了揉孟泽的头,却也不再问。   回去的路上,照例买了一些粮油杂货,又取了上次做的棉衣。看着自己也有两套,魏霆均倒是愣了。   孟泽也没管,指着前面的香烛店说:“我们去那看看吧!”   进了店里,孟泽买了香烛纸钱,又花了800个钱买了纸扎的宅院。那宅院做得精细,有花有树,有奴仆有牲畜。   魏霆均知他要做什么,也不多问,只帮着提东西。 第53章 祭奠   岗子村朝南有一个小山头,山头与其他连绵一体的山头不一样,它是从平地上长出来的。远看,就好像一个大馒头。因着山头矮,面积小,长不了什么东西,被村里人当成了坟山。   孟泽的母亲,就埋在这座山头上。兴许是横死的人不吉利,也兴许是孟大有心中有鬼,孟泽母亲的坟没有跟村里的人埋在一块,而是孤零零地建在一块巨石下。   在孟泽的记忆里,这坟山他是常去的,被打骂得狠了,他就会偷偷跑到坟山上,在母亲的坟头坐一坐,默默哭了一会儿,等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家。   手头提着纸折的银锭元宝,又捧着一套精致的纸房子,这要去干什么,村上人一眼就明白。   “去给你娘上坟么?不错,是个有孝心的!”有人如是说道。   但更多的人,却是盯着魏霆均手里捧着的纸房子,眼里露出羡慕的光。   “瞧这小人儿,画得真好,乍一看就像真的。再看这猪、这牛,啧啧,了不得,得花不少钱吧?”   孟泽听了,只管笑笑,却也不曾回答要多少钱。   孟大有今日里没出门,坐在自家院门前嗑瓜子,看见孟泽提着这些东西往山上走,冷不丁吓一跳。   前些日子,料定孟泽行为有异后,他就托了人,找了一个早些年坐过监的老道,说服着弄了这么一曲。   他的算盘打得精,若是孟泽真是恶鬼上身,那么就用符灭了他,好替天行道。若不是,那就掺点别的东西灭了他,替自己行道。   那老道也不负所望,根据自己提供的信息,还真诓得魏氏信了真,不但顺利地留下药包,还得了一大笔银钱。   他在家等着,看到魏霆均抱着人急吼吼找老赵头去镇上看大夫,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叫这小子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本想着,一次不成,就来二次。哪知道那贼道人得了钱,竟然跑了!   还没等他想出新法子呢,这小兔崽子竟然提着纸钱上山去了,这年不年节不节的点儿,这小子到底想干啥?招魂么?   还没等孟大有想明白,孟泽就看了过来,他只看到那小子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嘴巴动了动。   “等着!”孟大有一下子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若是平时,他少不得要搅和上去,可到底心中有鬼,于是赶紧跑进了屋里。   魏霆均已经知道孟泽前番出事,有孟大有的手脚在里面,此时见到人,便问道:“真就这么放过他?”   孟泽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说道:“当然不会这么算了,再等一阵子。等他松懈下来,到时再出手。”   魏霆均见他有安排,也就不多说,俩人一路拎着东西到了山上。   孟泽母亲的墓好久没有打理了,上面长满了荒草,要不是有那块醒目的巨石在,猛地一瞧还真看不出有墓。   魏霆均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等孟泽吩咐,麻利地拔起草来。他力气大,干活又快,没多一会儿,坟头上的草便被清理干净了。   这一清理才发现,这坟地长久没有修葺,土都塌半边。   “过几日,我找人把这里整一整,再立一块碑!”魏霆均开了口。   孟泽点点头,这土里埋的,不是他的母亲,却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一份孝道。   点香,烧纸钱,烧宅院,磕头跪拜,孟泽拉着魏霆均,做得一丝不苟。   山风微微地吹,一团团纸灰如灰蝶一般,乘着风势,在坟头打着转,似在倾诉,似在呜咽……   孟泽静静地站着,梦里的幻象一帧帧快速闪过,他听见少年在耳边说:“复仇!” 第54章 干塘啦!   十二月初,岗子村下了第一场雪。雪很细,夹着冰粒子,呼啦啦下了一天。第二日,天晴了,只半上午,这场冬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里正召了村里几个管事的,开了个会,决定趁着天气好,把村上那口公共的鱼塘给清理了。这消息一出,村里便沸腾了。   干塘,这可是难得的好事。虽然冬日里下水遭罪,可捞出来的鱼虾,每家每户都有份,又有哪个会不乐意呢?   因此,当孟固上门来说这事的时候,孟泽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眼看就要过年了,鸡鸭鱼肉什么的,样样都要有才行。   “那我就先记上了,到时你家得出个人!”   孟泽指了指魏霆均,笑道:“就他吧!”   孟固极少跟魏霆均打交道,这回上门,还是他爹事先吩咐的。眼见着人点了头,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那敢情好,魏兄弟能来,可是帮了大忙了。”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干塘干塘,顾名思义,就是放干池塘里的水,好捉里面的鱼虾。但这水也不能全放干,还要留一部分,免得塘里的鱼苗虾苗缺了水,干死了,来年就没得鱼吃了。   孟泽去的时候,池塘的水已经去了三分之二,露出嶙峋的石壁和漆黑的淤泥,几个青壮年各自拿着竹竿制成的捞鱼网,慢慢向塘中央的水域靠近。   捞鱼网是用竹竿制成的,竹竿串着渔网架成一个四棱锥形,前后左右上下都用网子封死,只留一个入口。这东西虽然看着简陋,实际使用起来,却高效得很。   潭水虽然只剩三分之一,但也有1米多深,能没过人的腰。加之又是冬天,水虽然不到零度,但半个身子泡着水里,那滋味确实很不好受,也坚持不了多久。   因而,每人在捞了两三网鱼之后,嘴唇发青,随后哆嗦着上岸来,换新一队人下去。   岸上,生了好几个大火堆,每个火堆上吊着一口铁罐子,里面熬着热气腾腾的姜汤,是准备给上岸的人喝了驱寒气的。姜汤若是不够,还温着酒,高粱酿的烧刀子,烈得很,一口下去,胃就暖和了。   魏霆均排在第二队,他穿着一身单衣,因为个子高且挺拔,在人群里越发显得瞩目。孟泽随意扫了一眼,周围好几个年轻些的姑娘小媳妇都在打量他。只是,这种打量非常隐晦。   但年长一些的妇人就不同了,也许是儿子孙子都有了,不必顾忌男女之间的大妨,不但能光明正大地打量,有几个胆大的,竟然还品头论足起来。   孟泽站在后面,听这些婆娘说“瞧这身漂亮的腱子肉”,又说“若是年轻时,村上有这么号人物,拼死也要嫁”之类的话时,忍不住默默吐槽。   果然,不管到哪儿,都有颜狗这种东西存在!   刘腊梅在人群里帮忙,还有一月,她就要嫁人了。也许是因为娘亲的警告,也许是自个儿想通了,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   虽然她也往魏霆均站的地方看了几眼,但这眼神很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因为魏霆均下了水,孟泽也没有闲心看其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人捞鱼。   与其他人初下水的瑟缩不同,魏霆均像是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冷,抓起渔网往前推进,觉得差不多了,就猛地往上一提。   渔网一出水,孟泽就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肚皮,那是鱼儿在网中翻滚。这怕是下水后捞得最多的了。   “好!”岸上有人喝起彩来,孟泽也高兴,冲着人打了一个呼哨。   魏霆均听到了,顿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提着鱼上来了。   孟泽冲过去,打量着网里的鱼。   说实话,这鱼比他前世看过的小很多,网里蹦跶得最欢也是最大的那条草鱼,估摸也就十来斤重吧。   而且,这儿鱼的品种也少,大多是鲤鱼,鲫鱼、白鲢之类,鲶鱼、青鱼、草鱼也有,但数量就少多了。   “个头太小了,去了骨头,都没几两肉!”孟泽说道。   “不小啦,这鱼都养了两年了,能长这么大就不错啦!”有人出声。   “是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草鱼呢。还是里正安排得好,两年干一次塘,鱼果然长得大!”   孟泽听人议论,猛地回过神来,这回还真是他错了。   这个时代,没有水产的概念,也没有专业养殖技术,连鱼苗都是从河里捞的,能长这么大已经是极限了。   他前世所见的鱼,哪怕是极其普通的“四大家鱼”,那也是研究所培育改进后的品种,个头和长势自然非野生种可比。   “是我想岔了!”孟泽笑着承认了错误。   魏霆均倒是没说什么,任由岸上的人将鱼倒了,接了空网子又准备下水,孟泽拉住他。   “不是一人轮一次么?你先上来烤烤,免得冻着了!”   “我还受得住。里正说了,捞得多的,可以多分一些鱼。你不是说要做新菜么,我多捞点,到时挑几条大的回去。”魏霆均露出一丝笑意。   孟泽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见魏霆均脸色正常,嘴唇也没有发青,也就放心让人去了。 第55章 来邀   这次干塘,捞出来的鱼足有1000多斤。孟里正带着人挑了几百斤出来,送到镇上去卖,剩下的,全村人平分。   说是平分,其实也不确切。首先,出力多的,自然能多分一点。其次,家里富裕的,若是嫌弃分到的鱼少,不够吃,也可以拿钱买。   魏霆均身体素质好,下塘的时间长,分到的鱼比别家多一些。但孟泽还嫌不够,出了钱买了几十斤鱼,又另买了七八个比手掌还大的河蚌,林林总总,装了一小筐。   孟氏看着筐子里的东西,眼热得很,厚着脸皮迎了上去。   “家里才五口人,买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好歹分我一点,也让你爹尝尝鲜!”孟氏说着,弯腰就去拿鱼。   可惜的是,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呢,魏霆均就将篮子从孟泽手里接了过来。   “我说孟氏,你这是想干嘛?”刘婶子见状况不对,赶紧过来帮腔。她嗓门本身就大,加之带了几分故意,倒真吸引了一帮子人朝这边看过来。   孟氏眼一瞪,叉腰回道:“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儿,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刘婶子却不怕她,嘲笑道:“哟,这时候把阿泽当自家人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大度呢!这又是想占什么便宜呀!”   “我能占什么便宜,孝敬父母,不是理所应当么!”孟氏一不做二不休,拦着孟泽不让走了。   孟大有那个死鬼不在家,家里根本没有劳力下塘,所以鱼也没得分。小宝嚷着要吃鱼,她今日就是豁出去也要从这小子手上弄一条鱼回来。   “拿去吧!”孟泽从筐子里挑了一条两三斤重的鲤鱼,丢给孟氏。   孟氏手忙脚乱地接住,又道:“这鱼也太小了点,不够吃!”   “嫌小,那就给我!”孟泽冷笑,要不是急着让魏霆均回去泡澡驱寒气,别说一条鱼,哪怕是一片鱼鳞,他都不想给。   “给了就给了,哪还有收回去的理儿!”像是怕孟泽来抢,孟氏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   刘婶子看着这一幕,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她说要鱼,你怎么就给了呢!你忘了以前她是怎么对你的么?”   孟泽不欲多谈,“就一条鱼而已,给了也省得她聒噪!”   “你还是太心软了,小心她得寸进尺!”刘婶子半劝慰半告诫,末了话头一转,“梅子她下月就要嫁了,你们自小一会儿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办移花酒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婶子说得是,到时我一定去!”孟泽笑道。   刘婶子见孟泽答应了,目的已经达到,又扯了几句,这才走了。   孟泽和魏霆均提着东西回家,热水早就烧好了,魏霆均脱了衣,跨进浴桶里泡着。   其实,他并不觉得有多冷,但孟泽坚持要他这么做,他也就听了。   “水凉不凉,要不要再添点?”孟泽进来问。   魏霆均摇头,想起先前的事儿,问道:“什么是移花酒?我也要去么?”   “女孩子不就像朵花一样么,女孩子嫁人,就相当于自家这朵花要移到别人家去了,临嫁之前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就叫移花酒。”孟泽在浴桶边坐下,给他解释。   魏霆均听了,皱了皱眉。   “你也觉得有些不妥当对吧!”孟泽笑问。   “有一些!”魏霆均点点头,“你毕竟不是他们家的人,去吃这个酒不合适!”   “其实,这哪儿是请我去喝酒,这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报她们的一饭之恩。”孟泽拨弄着桶里的水,“移花酒移花酒,吃了酒还要添妆,刘婶子的目的就是想要我出银子呢!”   “既然是要钱,那就给点钱。这种挟恩求报的,以后少来往就是了!”魏霆均想得干脆。   “哪有这么简单,这一回给了,还有下一回呢!”孟泽将毛巾递给魏霆均,“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魏霆均接过,擦了把头发,冷不丁地从桶里站了起来。浴桶对他这一米九的大个子来说太小了点,腿盘着不舒服。   孟泽正在拿衣服,一转身,就看到魏霆均赤条条在桶里站着,宽肩窄臀,八块腹肌,还有小腹下面那鼓鼓的一丛。   靠,这身材,没法儿活了。孟泽磨牙! 第56章 林麝   年关将近,魏霆均趁着大雪封山之前,进山打了几回猎,收获都很不错。   第一回,猎到了一头公野猪。野猪的块头很大,足有两三百斤。孟泽没让卖,全部收拾了,做了腊肉、腊蹄子、腊肠,放在房梁上挂着。   第二回,魏霆均猎到了一头林麝。孟泽起初以为是一头还没长角的幼鹿,后来给它喂草料吃的时候,隐隐闻到一股子熟悉的香气,才恍然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回我们捡到宝了!”孟泽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魏霆均。   “什么宝?”魏霆均疑惑地看过来。   “这不是鹿,是林麝!麝香你知道吧,就是从它身上提取出来的。”   麝香魏霆均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是从这头小小的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幸好当时本着猎到一个是一个念头,将这没多少肉的东西给带回来了。   “本来还想养肥一点卖了,现在知道是林麝,那就没必要养着了,左右它也只长这么大,直接卖给药铺算了。”孟泽打算着。   “行!”   俩人拿了一个大笼子,把林麝装了,送到镇上的药铺。   药铺的伙计没见过林麝,特意请了掌柜的出来查验。掌柜的比伙计有经验多了,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   “林麝我见过不少,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两位想要个什么价?”   孟泽先前问过伙计,知道这麝香是10两银子一钱,因此开口道:“40两?您看怎么样?”   掌柜的有些肉痛,“这价开得高了一点,一头林麝,总共也就四五钱麝香,等去掉皮毛杂物,能有两三钱就不错了,40两太高了,最多最多35两。”   这价格恰好在孟泽的预期范围内,因此他也没有在价格上面过多纠缠,利落地答应了。   掌柜的见他这样爽快,也很高兴,等捧了银子出来,又热情地说道:“若是以后还有好药材,尽管往我这儿送,价格好商量。别看我这铺子小,但名气可不小,我们东家,手头有上百家铺子呢。”   孟泽点头,将银子递给魏霆均,一面说道:“现在看到了吧,光靠打猎卖野味是赚不了什么钱的。”   魏霆均点头,媳妇说什么都对!   孟泽又解释:“我也不是嫌弃你赚钱少,只是觉得应该把价值做到最大化!你瞧,与其费尽心思猎一头野猪或是一头羚牛,辛辛苦苦扛下山,最后只卖了几两银子,还不如偶尔去趟山上,逮着价值高的动物捉,不但能赚钱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风险。山上毒物多,地形复杂,就算你身手好,也难保没有不出意外的时候。”   “我明白!”魏霆均回道,“我也打算过完年,减少去山上的次数,多在家帮把手,顺便再练练拳。”   “练拳?”孟泽有些疑惑。   “就是搏斗术,以前在营地的时候,每日都要练的。这些年,忙于糊口,都荒废了。”   “近身搏斗么?”孟泽来了兴趣,“咱们比一比?”   魏霆均诧异问道:“你也会?”   孟泽这才想起来,这具身体不应该会这些。不过,他相信魏霆均多少觉察了他和原身的不同,所以坦然地回道:“当然,说不定我比你还厉害呢!”   孟泽这么说,也不是自夸。以前在孟家的时候,除了日常课程,他们还被逼着学了很多东西。女孩子,学艺术、学礼仪。男孩子,学攀岩、学跆拳道、学驾驶飞艇什么的。   孟泽就学了武,因为他不太合群,老被人欺负。欺负多了,他就发狠学,直到最后没人敢惹他。   “行,那等回去后我们比试比试!”魏霆均有些激动。   卖了东西,俩人又在镇上逛了一会儿,孟泽去了一家小酒楼,跟酒楼的管事订了五笼面点。   “五笼面点,五种馅,别弄错了!还有,每个面点上都要印上红色的喜字!”孟泽一边叮嘱,一边掏口袋付钱。   魏霆均看到交出去一两银子,便说道:“我觉得,总归是要花银子,那就直接给钱算了,免得麻烦。反正他们的意思,也就是想让你出点钱。”   孟泽笑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如他们的意啊!”   看着孟泽那副我就是要给你添堵的狡黠神情,魏霆均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头,他的媳妇,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第57章 青松的同学来了   临近年关,青松的学堂也放假了。   今年这假期比往前要早十来天,因而当魏青松带着严炜上门来的时候,魏氏吓了一跳,以为魏青松在学堂惹了事,二话不说,抓起手中的鸡毛掸子便要教训人。   严炜正要叫人呢,眼见着魏氏要打魏青松,赶紧拦在前面,“你怎么能乱打人呢!”   跟着严炜的是个十三四岁小厮,也赶紧冲上来,拦住魏氏,“不许你打我们家少爷!”   孟泽听到动静,从后院穿过来,看到青松和严炜,笑道:“这是怎么了?今日里不上课么?”   严炜看了魏氏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学堂放假了,我送青松回来,可刚进门呢,青松差点就被打了!”   魏氏知道这是误会,讪笑着将高举的手臂放下来,说道:“青松这孩子太调皮,我以为他又闯祸了!”   这本是一句下台阶的话,可严炜毕竟是小孩子,听不出来,因而直接反驳道:“胡说,青松可乖了,一点都不调皮!”   魏氏心里有些不快,觉得这孩子太粗鲁。但见这小孩穿着不凡,身边还有仆从和马车,一时也不好将对方就这么赶出去。   孟泽出来打圆场,“谢谢你送青松回来,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在我们家吃晚饭再走?”   严炜眼睛一亮,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冲身边的小厮说道:“都忘了正事了,阿亮,你快把礼物拿下来!”   阿亮领了命,从马车车厢里拎出几盒包扎好的糕点,恭恭敬敬地递到孟泽面前。   “初次拜访,这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小心意,请笑纳!”   孟泽接了,转手将糕点递给魏氏,笑道:“娘,青松这同学是县令家的小公子,俩人关系好着呢。你带着他们去见见祖母吧,我给他们备饭去。”   魏氏一听,脸上便带了笑,对严炜的印象立刻好了几分,热忱地招呼着,将人引向魏老太太的房间。   孟泽进了厨房,盘算着今日该做些什么饭菜。   “在想什么?”魏霆均从后院进来,见孟泽对着灶台出神,关切地问了一句。   孟泽将严炜过来的事说了一遍,又问道:“你说,要做些什么菜才合适?”   魏霆均知道孟泽的心思,“比平常好一点就可以了。小孩子么,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若是真心对他好,他自然会感觉出来的,也不用特意去做些什么。”   孟泽想想也是,虽然严炜家世不错,可他们家青松性格软萌成绩好,俩人各有优势,不存在谁非得巴结着谁。   想通了这一点,孟泽对中午吃什么心里也有谱了。   地里有大白菜,可以做道白菜包肉。   前些日子,村里干塘,收获了很多鱼,为了吃上一道水煮鱼片,孟泽特意试着发了豆芽。   豆芽发成功后,孟泽又按照同样的法子,把花生芽也发出来了。如今,正是可以吃的时候。   家里还有很多晒干的花菇,做一道花菇炒排骨,也就够两个小孩吃了。   敲定了菜单,孟泽就开始忙碌起来。   而魏青松和严炜,同魏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也相携出来了。   “嫂嫂,我可以带阿炜去看阿呆么?阿呆会不会咬他?”魏青松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请示孟泽。   孟泽被这声“嫂嫂”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了不要叫嫂嫂,叫泽哥!”   “泽哥!”魏青松怯怯地叫了一声,严炜笑眯眯地,也跟着叫起来。   孟泽揉了揉魏青松的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空间水,递给严炜。   “阿呆不喜欢陌生人,你给他喂水喝,他就认你了。还有,你比青松大,待会不能跑太快,青松跟不上!”   严炜使劲点头,拍着胸脯说:“我会好好看着青松的!”   孟泽笑了,将魏霆均叫了过来,“你看着点,若是逗完了鹅,你再带他们去附近玩玩!”   魏霆均领着两个小朋友出门,孟泽在厨房准备菜。   魏氏进来,指点道:“今天难得有贵客来,饭菜要做精细点,别委屈了人家。要不把鸡杀了,炖一罐子鸡汤,这样既有肉吃,汤还可以用来炒菜。”   孟泽也不接话,只说道:“娘歇息去吧,我都安排好了。”   魏氏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在知晓魏霆均的决心后,她也就不怎么挑孟泽的茬了,挑来挑去,受气的最终是自己。   只要青松好,只要手上的活儿轻快些,这个媳妇爱怎样就怎样,她也是懒得管了。   另一边,严炜和魏青松玩得很开心。他们逗大白鹅,又去溪边捞了一回虾米,还把笼子里的兔子拎出来玩了一会儿。   完了之后,魏霆均又带他们去了竹林,砍了一根竹子,做了两副简易的弓箭,给他们俩射着玩。这可真是乐坏了两个小孩子。   魏青松很开心,心里想着,以后要多邀请严炜上他们家来玩。这样,他哥就能陪着他一起玩,还能给他做玩具。   与此同时,严炜也是这么想的,魏家实在是太好玩儿了,养了这么多动物,还有一个厉害的会玩打仗游戏的哥哥,以后也要多来。   玩得久,消耗也大,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着新做的那几个菜,两个孩子吃得很欢快。   魏氏和魏老太太有心想拉关系,可是看严炜吃得起劲,又碍于自个儿年纪,只得称赞几句,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严炜明显意犹未尽,想继续玩,可阿亮说还要赶回去,于是他也只得恋恋不舍地跟魏青松告别。   “如果你去县上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啊,我家就住在县衙的后面。”   魏青松点头,孟泽拎着一包花生芽和一小坛油鸡枞出来,递给严炜。   “喏,这是回礼,看你中午吃饭这么赏脸,就送你一些,做法都写在上面了!”   严炜开心地抱住孟泽,说道:“谢谢泽哥!”   孟泽也笑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家吧,有空下次来玩!”   严炜点点头,同魏青松告别,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58章 你是不是傻?   刘家的移花酒,摆在腊月十三。刘腊梅和孟康的婚事,订在腊月十五!   摆移花酒的那天,刘家来叫人,但因着前几日罗管家说暖房已盖好,让孟泽送草莓苗过去,因此,孟泽并没有去成。   人没去,但礼是送到了的。从酒楼订的面点,式样精致,五笼加起来足有三四百个,也是很给面子的了。   刘家的酒没喝成,但孟家的酒却是不能不喝的。魏家自从搬到这村上来,和孟家极少走动,亏得孟里正是个没啥坏心思的人,也没有暗地里是小绊子。   但孟泽是在这村里长大的,如今嫁去魏家,少不得要跟孟里正拉好关系。不说别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何况,不管是在这个村还是在其他别的地方,太独、不合群总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招灾。   因此,孟康的婚事,孟泽上了重礼。除了一两银子的红封,还送了一对兔子和一百个鸡蛋。   孟固和大孟氏接了礼,连忙迎着往屋子里坐。   一进屋,看到刘家人和孟家以及村里几个管事的老人坐在里面,孟泽心知,这应该就是上位席了。   孟里正同几个老人在说话,看到人进来,连忙招呼,“阿泽,霆均,你们俩上这来坐!”   孟泽和魏霆均入座,各自打了招呼,便一块儿唠起嗑来。   旁边桌坐的是刘家人,看着这样的安排,有几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刘婶子,昨日跟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和自个儿媳妇面前夸了口,说孟泽会过来吃酒,到时肯定会给刘腊梅添个妆。   哪知道吃酒的时候,人没来,只送来五笼面点。家里那些个穷亲戚,看到精致的面点,个个夸赞不已,既感念孟泽这小子仁义,又夸奖刘氏好心有好报,以后有的是福享。   当着众人的面,刘家人不好揭破,只好顺着说了几句场面话。等酒宴结束,刘腊梅扭头就进了房,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刘氏和大女儿刘春妮隔着门劝了几回,总算把人给劝出来了。倒是刘氏的儿媳,搂着睡熟的儿子,一声都不吭。   刘山根也觉得被下了面子,恼怒道:“就是个白眼狼,穷的时候像条狗一样巴巴地跟着我们,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反倒瞧不起我们了。”   刘山根的儿子刘勇是个实在人,见自家爹娘气的厉害,连忙安慰道:“人没来,礼到了就成。这面点做得精致,份量又多,怕也是费了不少钱的。”   刘春妮嗤笑一声,“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这么明显的用意都没瞧出来!”   刘勇确实不知道送面点有什么不对,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爹娘,眼见着自个儿爹娘也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只好跟姐夫曹二全一样,缩着头不说话了。   刘腊梅抹了一把眼泪,哭道:“我就说不要请他,你们不信,非得请,这下好了吧。他送了这么多面点,比咱家之前给他的多了几十倍不止,这不明摆着讽刺我们,当年吃你家一口饭,现在连本带利还过来。被这样下脸子,这叫我怎么活……”   见女儿哭成这样,刘山根看了出主意的刘氏一眼,满是责备。   刘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只得安慰道:“是我想岔了,没想到他心里不但不感激,反而存着怨呢。唉,好人做不得呀!”   刘春妮也在一旁忿忿不平,“就是,哪怕只吃了几口饭,这几口饭也是天大的恩情。若是没有这口饭,人早就没了,哪还有现在的富贵。”   刘勇的媳妇听到这话,心里嘲讽不已。她嫁到刘家已经有七八年了,以前不知道,但这七八年里,她可没见到刘家有让孟泽正经地上桌吃过饭。无非有时见孟泽帮刘家干活儿,给一两张饼子打发了。   孟泽爱慕刘腊梅的事情,她也看着眼里。但自个儿公婆都是精明人,刘腊梅也不像是不懂事的,她也就没说。   后来,孟泽被孟大有设计嫁去了魏家,刘腊梅失态。她才知道,这家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又对刘腊梅这种不喜欢孟泽,却又暧昧拖着的做法很看不起。   但她是儿媳,在这个家是外人,所以,她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看着刘家被打脸,她心里其实是痛快的。   她心里清楚,孟泽能送这些东西来,说明还记着往日的恩情。至于为什么只送东西而没有送钱,想必是这人已经醒悟过来,看清了刘氏的德性而已。   刘氏还指望这人家添妆,真是笑死人了!她也不想想,孟泽一个小辈,凭什么给她女儿添妆,真是要钱不要脸。   且不说刘氏一家是什么心思,孟泽和一桌人倒是聊得很欢。他没什么架子,嘴又甜,很快就哄得同桌几个老人眉开眼笑。   魏霆均人看着严肃,但若是遇到劝酒的,虽然话不多,但回回都是一口抿干,倒也让人感到亲近不少。   亲近了,话题也就更多了。聊家里的事,聊地里的粮食,聊最近的各种见闻,魏霆均也都侧耳倾听,从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孟泽看在眼里,笑着凑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表现不错!”   魏霆均回过头来,反问一句:“有奖励么?”   恰巧此时屋外在放鞭炮,霹雳巴拉的,孟泽没听清,因而含糊地点了点头。   魏霆均见状,心情大好,主动举起酒杯,同旁边的人喝酒去了。 第59章 我这么帅,当然是攻!   孟家的喜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孟泽他们从黄昏一直坐到天黑,围观了整个流程,直到新娘子进了房,孟康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敬酒,这酒席才差不多到了尾声。   也许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也许被叮嘱一番,孟康朝孟泽敬酒的时候,神情很愉快,还为往日里的鲁莽到了歉。   孟泽哪里会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计较,见他是这幅态度,自然乐见其成。   出来的时候,孟家宅院依然人声喧哗,食物的香气和着鞭炮燃放过后的硝烟味,在微冷的空气里弥漫着,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暖。   孟泽已经有些晕了,虽然喝的是农家自酿的米酒,但喝多了,也有些上头,这会儿连路都有些走不稳了。   魏霆均扶着孟泽踉踉跄跄走了一段,中途差点儿掉到田里,于是只得蹲下身,说道:“来吧,我背你!”   孟泽乖顺地爬到魏霆均的背上,搂住魏霆均的脖子,又举起提灯笼的手,豪气万丈地说道:“来,我给你指路!”   魏霆均感受到身后温热的身体,想要回去后想要做的事情,心里不禁激动起来。   “等过些日子,我们也办个婚礼吧!”   孟泽嘟囔着:“不办。我才不想像猴子一样供人参观呢。你看孟康那小子,今儿个被捉弄成什么样子了,这么苦逼的事我才不干呢!”   魏霆均笑道,“孟康是新郎,肯定得吃点亏。新娘子就不一样了!”   “老子也是新郎啊!”孟泽抗议。   “你是我媳妇,你不当新娘难道还我当新娘不成!”魏霆均调笑道。   “狗屁!”孟泽猛地直起身子,重重地拍了一下魏霆均的肩膀,“我这么帅,当然是攻。再说我现在在上面,你在下面,谁是攻谁是受不一清二楚么?”   魏霆均从没听过什么“攻”和“受”,但语境在这里呢,由不得他不明白。   呵,他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儿有这种心思呢,待会儿回家,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是攻?   孟泽丝毫不知道自己作了一回死,还兀自得意着呢。   等到了屋里,魏霆均进厨房烧水,等水烧热,又伺候着给人擦脸擦手,完了打来一大盆水,放木桶里,俩人一起泡了一会儿脚。   孟泽这时候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见魏霆均这么殷勤,也就随他去,反正又不是自个儿支使他做的,为毛享受不得呢?   泡完脚,孟泽眯着眼睛爬到床上,滚进被窝里,准备睡个好觉。   房里传来细细索索的响动,随后,被角被掀开,一具温热的身体钻了进来,孟泽下意识地往床里靠了靠,留了位置给进来的人。   本以为就此一夜好眠呢,哪知道旁边的人总是不安分,非要搂着人说话。   “不是说有奖励么?”   “奖励!什么奖励?”孟泽勉强睁开眼,迷糊地问道。   “在孟家喝酒的时候,你说我表现好,有奖励!”魏霆均眼神灼灼。   孟泽努力撑起脑袋,回想了一下,貌似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奖励是吧!”孟泽笑了笑,往前挪了挪,在魏霆均的脸颊上吧唧一口,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摸摸对方的头,“好了,睡吧!”   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孟泽再度钻进被窝睡了。   然而,没一会儿,身子就被掰了过来,紧接着,唇上传来细微的刺疼。   “我想要的奖励可不止这些!”魏霆均撑起手臂,眼神暗沉。   孟泽这才觉得大事不好,还没等发声,魏霆均再度俯下身来。   双手被制住,单衣的带子被扯掉了,露出半边肩膀。眼看着就要全线失守,孟泽暗暗曲起腿,使了一个巧劲,翻身一跃,将人骑在身下,并迅速掐住对方的咽喉。   “差不多够了啊,不许得寸进尺!”孟泽吓唬道。   魏霆均嘴角上钩,丝毫不把这威胁当回事,反而举起双臂,将人抱住并再度翻转了位置。   孟泽岂能这么被压住,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这人。哪知道,一推,不动。二推,纹丝不动。   想再尝试,魏霆均却怎么也不肯给机会了,拽住人就啃。   这第二回,孟泽全程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孟泽也有些自暴自弃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没感觉,就随他吧。 第60章 弯就弯了!   互(撸)的结果是,孟泽早晨起来,揪着故意假睡的魏霆均,打了一架。   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孟泽单方面的殴打。乘人之危毕竟不厚道,魏霆均老实地受了孟泽一顿老拳。   发泄了一番,孟泽冷哼一声出门去了。他需要冷静一下,思考思考自己这个正直好青年是怎么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弯掉的。   难道是因为对方太帅?大个子的鲁莽武夫有什么帅不帅的!孟泽摇头。   温柔体贴?一想到这个词要放在魏霆均身上,孟泽自己就起了鸡皮疙瘩。   ……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孟泽懊恼!   貌似前世比较流行的恋爱圣经里有这么一条:当你看到这个人就欢喜,但要你讲为什么欢喜时,你却什么都说不上来,这就是真正的爱了。   爱了么?孟泽把俩人相处的点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边回想一边默默叹气,大约这回,是真的弯掉了!   魏霆均起身去厨房,厨房冷清清的,没有人在。透过敞开的院门,他看到那人蹲在那只叫阿呆的大头鹅面前,一手揪着鹅的翅膀,一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怜那只鹅平日里高傲嚣张,到了这会儿只得忍着,一脸憋屈样。   看到这样的情形,魏霆均不觉笑了起来。   昨日的事情,既是顺势而为,也有几分算计。没做到最后,也是故意为之。   有些事情,譬如祖母和母亲对自己存着一种怎样的心理,他清楚得很。可是清楚归清楚,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行为和态度。   归根到底,无非是死心。明显的恶意也好,矫饰的关怀也好,他都无所谓。家里能做的事他都做,都不了的也就不去管了。   但孟泽不一样,起初是认命,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再坏下去也无所谓。后来,则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跟自己认识的人大相径庭,他也不想放手。   如漂浮在浩渺苦海中的浮木,看到了可以栖身的孤岛。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发生了转变,但眼前的人儿却没有,依然时时刻刻当好兄弟处着,哪怕同宿一张床也都坦然得很。   这怎么可以?   他原本就是军人,捕猎几乎成了本能。于是,潜移默化,慢慢地让对方卸下心房,拉近信任的距离。关键时刻,主动出击,打破暧昧的僵局,促使对方往设定好的路线走。   如今看来,这一计划非常正确。   想到这里,魏霆均的心情大好。他也不急着叫孟泽,只由他在那里慢慢想。   烧火,准备热水。淘米,熬粥。这些活,他做起来很顺手。   等陶瓮里的白粥咕嘟嘟冒着热气的时候,孟泽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把鲜灵灵水嫩嫩的大白菜。   “在熬粥的么?”闻到米脂的香气,孟泽问道。   正在烧火的魏霆均听到这话,笑了,“嗯,你看还要做些什么?”   孟泽瞧了一眼,安排道:“那就喝粥,煮几个鸡蛋,坛子里有酸萝卜和豆角,待会儿炒一小盘出来。昨日里孟家吃酒带回来的油炸糯米丸,放笼上蒸一蒸,就差不多了。”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安静地吃着早餐。   快吃完的时候,孟泽说要去镇上买点年货,准备过年,并问魏氏和魏老太太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魏老太太神情平淡,没有说话。魏氏转身去房间,拿了一张单子出来,上面罗列了要买的东西。   孟泽接过看了一眼,杂七杂八倒也列了很多。魏老太太的药和点心,女人用的脂粉,魏青松的笔墨等等。   魏氏见孟泽拿着不放,讥讽道:“单子给霆均就是了,反正这上面的字你也不认得!”   孟泽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而将单子递给了魏霆均。   这时,魏青松抬起头,鼓起勇气道:“我也想去镇上看一看!”   孟泽自然是愿意的,但他不能为魏青松说话,免得引起魏氏的反感。   魏霆均也知道这点,所以在魏氏开口阻拦前做了决定,“想去就去吧,天天看书,读书用功固然好,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免得小小年纪就熬坏了身子。”   魏氏有心阻拦,听到这句,就没有开口。   魏青松见要求被允许,非常开心,不自觉地裂开了嘴角。   魏氏见不得哥俩亲昵,正要发话,魏老太太起身离席,她也不得不赶紧放下筷子,过去搀扶。   孟泽见俩人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给魏青松塞了一个煮鸡蛋,吩咐道:“多吃点,待会儿路上别饿着。”   魏青松点头应了,乖乖地吃起鸡蛋来。   魏氏送老太太回房后,准备出来,冷不丁魏老太太问道:“昨儿个他们俩个做了什么?”   魏氏一愣,鄙夷道:“听说是去村上吃酒席了。到底是乡下人,好像没见过吃的似的,巴巴的去了。”   魏老太太原本想提点一下魏氏,一听见这带酸且不知所谓的话,立刻灰了心,挥了挥手让魏氏出去。   魏氏纳闷地出去了,魏老太太坐在屋里,叹了口气。   这个媳妇太蠢,俩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转,起了情丝都没发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61章 狐媚子?!   临近年关,镇上越发热闹。买东西的人多,卖东西的人也多,以往宽敞的大街,到了这会儿,人多的连车都过不去。   魏青松由魏霆均抱着,好奇地左右张望。也许是从来没有进过城,小孩儿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瞧个仔细。   但他毕竟是个非常懂规矩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也不像其他小孩吵吵嚷嚷,看到喜欢的,撒泼打滚让爹娘买。   孟泽喜欢是喜欢,但见他这样,也未免觉得这孩子太过拘谨。于是,见他对哪样感兴趣,就掏钱下了下来,左右也费不了几个钱。   没一会儿,魏青松手上就多了许多小玩意儿,竹蜻蜓、兔子灯、小面人儿等。   魏霆均觉得买得多了,但也没有出声阻止,只嘱咐魏青松好好拿着,不要掉了。   魏青松高兴地点点头,也许是感受到了哥哥们的纵容和宠溺,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被约束着的小孩子的脾性也就一点点显露出来了。   孟泽见他这样,终于放了心,开始按着单子采买起来。   先给魏老太太买药,买了药又去了杂货铺,买针线和绣线。买完针线,又去脂粉铺给魏氏买脂粉。   说实话,孟泽也不懂魏氏是个什么心理,这种东西也要打发魏霆均出来买。在这个时代,男人给女人买脂粉,就跟现代社会男人为女友买卫生棉片一样,总归是有几分尴尬的。   果不其然,到了脂粉铺门口,看到里面全是女人,孟泽就有些头大。   “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买的?”孟泽问魏霆均。   魏霆均往铺子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我没买过,平日里都是托的王家奶奶买的。”   原来如此,孟泽了然。他也不想进去,不过今日却不能去打扰王哥和王家奶奶,只能自己上了。   “里面人多,你和青松在外面等,我去去就来!”孟泽吩咐着,转身跨入店里。   也许是因为性别对比太鲜明,几乎是刚一进去,孟泽就被发现了,店里喧闹的气氛陡然沉寂下来,一个个暗自打量着来人。   孟泽加快脚步,走到一个类似掌柜的女子的面前,问道:“你好,要一套脂粉,适合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用的!”   那女子起先有些惊愕,随即轻笑起来,“确定是上了年纪的人用么?”   孟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只得回道:“是的,麻烦快一点!”   女子也不说什么,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一套脂粉过来。一盒粉、一盒黛,一盒口脂。   孟泽问了价格,正要掏钱,冷不丁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   “真晦气,又来一个以色伺人的!”   孟泽下意识回过头去,见一个年轻女子正瞪着他,想必刚才那话就是她说的。   知道被误会了,孟泽也懒得同陌生人费口舌,拿了东西就要走。   哪知道那女子把孟泽的忍让当做怯懦,竟然拦着不让走。   “怪不得我三哥藏着掖着不让见人,原来会这些狐媚子的功夫,还真是小瞧了你!”   孟泽站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纠正道:“第一,你认错人了!第二,若买个胭脂水粉就是狐媚子,那你自己不也是?下次骂别人之前长长脑子!”   “你——”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泽懒得同她纠缠,从旁边绕过去了。女子追将出来,看到孟泽同抱着孩子的男子说话,才知道认错了人,只得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去给青松买纸墨!”孟泽将东西收好,拉着人往旁边街上走。   “店里出了什么事?”魏霆均回头看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一眼。   “没什么,她认错了人,朝我莫名其妙发了一顿火!”因为魏青松在,孟泽也不好把事情说太细。   魏霆均听了,大概知道说的是什么,也就没有多问。   三人又逛了一会儿,总算把东西都买齐了。魏霆均看了下时间,建议道:“时辰不早了,先找个地儿吃饭吧!”   孟泽点头,看着俩人手里的东西,“东西这么多,干脆买辆车吧。有车了,出门就方便,祖母和母亲也不用老拘在家里。”   魏霆均知道孟泽的意思,说道:“可以买,但今日怕是不行,我身上银子没带够!”   孟泽笑了,“我带着呢!只管放心买就是,车挑大点的,驴子也要壮实的。”   魏霆均点头应了。老是用媳妇的钱,未免让人有吃软饭的感觉。但魏霆均这会儿却不在意,钱么,他也会赚。关键是媳妇愿意给他和这个家花钱,这让他觉得很受用。   这样,才更像是一家人不是么? 第62章 四海之内皆爹妈   孟泽本想随意找个地方吃饭,可能是因为就要过年的缘故,大伙儿也不太计较吃一顿饭的钱,因而,不光是小摊子还是像样点儿的酒楼,竟然都满员了。   没法子,孟泽只好去了更高端一点的茹泰酒楼。本来,这里面有个采买的管事跟他不对付,若是平时,他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但这个时候,也没有地方可以选,反正,他是去吃饭,那管事就是想找茬也没辙。   茹泰酒楼大堂已经没有位置了,孟泽干脆就叫了个雅间,来都来了,再贵也不是吃不起。   进了雅间,伙计上了茶水和糕点,孟泽点了菜。   因着人多,伙计特意提醒了一下,要多等一会儿,孟泽点点头,转身对魏霆均说道:“反正上菜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去将驴车买回来,等吃完饭,我们直接坐车回家。”   魏霆均也觉得好,他拿了银票,又叮嘱了俩人一番,这才下楼去了。   因为早上吃得饱,魏青松也不饿,坐在桌子边摆弄起手里的玩意儿,孟泽见他玩得开心,也没有打扰,就只端着茶在旁边看着。   隔壁雅间有人聚会,吵吵嚷嚷的,孟泽起初没有在意,直到听到什么“圣上”、“贵妃”,这才支楞起耳朵。   听声音,说话的应该是个青年男子,具体是什么身份,一下子还没有弄清楚。   男子跟着父亲进了京,拜见本家的亲戚,从亲戚的嘴里,知道了京中的一些动向,这其中有一条重磅消息,那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梁贵妃,又诞下一位龙子。   孟泽是知道这个梁贵妃的,祸害了魏霆均一家并领了便当的三皇子就是这位贵妃所出。眼见着这人又生了一个皇子出来,这局势怕是更复杂了。   那人又继续往下讲,“圣上龙心大悦,皇子满月宴上,赐封嘉瑞王。这可是无上殊荣,这么多皇子,都是过了十八才受封,这小皇子,竟然刚满月就能获封,寓意还如此之好,可见贵妃是多么的受宠了!”   此时,有人提问,“那太子呢,要如何自处?”   那人哈哈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皇家的事,皇家人自个儿操心去。圣上正当壮年,等到九皇子成年,也不过区区十来载光阴而已,也不是等不得!”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雅间里的众人议论一会儿,话题很快就转到别的地方上去了。   孟泽听到这,也就没兴趣往下听了。   这时,雅间门冷不丁被人推开,孟泽以为是魏霆均回来了,一抬头,竟然是先前在脂粉铺遇到的女子,一时愣住了。   “怎么又是你,我哥呢?”李明珠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问道。   孟泽冷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哥在哪里?这是我订的雅间,你贸贸然跑进来兴师问罪,能不能讲点理?”   跟在李明珠身后的杨芷兰一面道歉,一面拉扯李明珠,就要退出去!   哪知道李明珠三番两头被孟泽奚落,早存了一口郁气在心中,不发泄一下不痛快,因而讥讽道:“也不知道是骗了哪个冤大头,才有钱来这儿吃饭!”   孟泽见她越发没遮拦,不由得站起身来,喝道:“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儿!”   兴许是太大声,隔壁有人出来了。   “小妹,芷兰,你们怎么在这儿?”   李明珠看到自己的三哥,立刻揽住对方的手臂,指着孟泽告状道:“哥,他欺负人!”   李崇明本想替妹妹教训人,可一见屋里是个俊美的青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位公子可是同舍妹有什么误会?”   孟泽冷淡地回了一句,“确实是误会,还麻烦将令妹领回去,我们还要吃饭呢!”   李崇明正待要说点什么,一旁的李明珠插话了,“哥,你跟这个娘娘腔啰嗦什么,他刚才骂我呢,得叫他给我赔礼道歉才行?”   “娘娘腔?”李崇明有点不太相信。   “可不是么?这人还去脂粉铺子买脂粉涂呢,我和芷兰姐姐都看见了!”   杨芷兰听李明珠提到自己,连忙接话道:“明珠妹妹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   李崇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一下子随意起来,“即是这样,就快道个歉吧。这大过年的,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魏青松走过来,稚气地问道:“为什么要我哥赔礼呢,是这个姐姐先闯进来,还骂我哥的,为什么要赔礼呀?”   李崇明一愣,看向李明珠,李明珠气呼呼地说道:“我不过是走错了房间而已,哪知道他开口就骂人!”   “你撒谎,我哥才没有骂人呢!”魏青松反驳着,又问孟泽,“明明是姐姐不对,为什么还要我们道歉呀?”   孟泽捏了捏魏青松的小脸蛋,笑道:“那是因为,有一种人,以为四海之内皆她爹妈,谁都要让着她,包容她,不管对错。”   魏青松有些疑惑,“可是爹娘只有两个,哪有那么多?”   这对话太有趣,李崇明身后的文雅青年忍不住笑了,:“真有意思,我只知四海之内皆兄弟,却不知还有这一句,今日倒是见识了!”   “墨音,你——”李崇明脸色有些不好看。   柳墨音并不在意李崇明会如何,反而对众人说道:“咱们继续喝酒去吧!”   围观者正觉得尴尬,听到这话,赶紧回雅间去了。   李崇明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起来,这事是他妹先不占理儿,加之这么多朋友都看着,就算他有心要教训人,也要顾忌一二,免得落得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既是误会,那就回去吧,这也不是你来的地方!”李崇明没好气地对自家妹妹说道。   李明珠瞪了孟泽一眼,拉着自家哥哥的衣袖,“哥,咱们回去吧,芷兰姐姐来好不容易来我们家一趟,得好好招待人家才是!”   李崇明看了芷兰一眼,又望了望在雅间里喝酒的柳墨音,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还有朋友呢!”   杨芷兰拉起李明珠的手,冲着李崇明温婉地笑道,:“那我和明珠就回去了,你和朋友好好玩!”   李明珠再要说什么,却被杨芷兰拉着走了。孟泽也乘势关了门。   没多久,菜上来了,魏霆均也回来了。他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孟泽也没有告诉他。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用了饭,又提着大包小包出门。   也是巧,他们下楼的时候,李崇明他们一行人也刚刚吃完,正下楼来。   这也没什么,可是那个叫柳墨音的,在看了魏霆均一眼后,竟然追了过来。   “这位公子可是姓魏?”   魏霆均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漠然地回道,“我不姓魏!”   柳墨音一怔,随即笑道:“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   魏霆均也没说什么,拉着孟泽的手,下楼去了。   李崇明上前问道:“你认识那人?”   柳墨音摇头,“原以为是故人,谁知却不是!”   确实不是,他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娶男妻呢! 第63章 闲事一箩筐   一黑一灰两头毛驴拉着车哒哒儿往前走,魏青松坐在车里,倦意上头,忍不住打起呵欠来。孟泽把人抱在怀里,等睡熟了,才将人放下,找了件棉衣盖在小孩儿身上。   “刚才那人认识你?”安顿好魏青松,孟泽从车里出来,在魏霆均身边坐下。   “也许曾经见过面,但我没有印象!”魏霆均说道。   “若是被人认出来了,会有麻烦么?”   “放心!”魏霆均抓起孟泽的手,紧紧握着,“咱们就是普通人家,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孟泽想想也是,魏家被夺了爵,现在就是普通人,只要不作奸犯科,这官府也追究不到头上来。至于为什么要否认自己姓魏,大约只是为了免却麻烦。   魏家得势的时候,认识魏霆均的人肯定很多,但魏霆均却不必每个人都认识。对这种连熟悉都称不上、仅有一两面之交的人,能避就避,免得平白出事端。   “我刚才听那伙人闲谈,说是梁贵妃又生了一个皇子,圣上还赐了‘嘉瑞’的封号。”孟泽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魏霆均一眼。   魏霆均一点都不惊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处在那样的位置上,但凡有一点头脑的,都会努力再生一个出来,不然,在后宫之中就没了凭仗。”   “那太子会怎么样?”孟泽确实有些好奇。   “殿下是未来的储君,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还不如早点退出竞争。”   孟泽见魏霆均想得这样透彻,也就没再说什么。   虽说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但若是有一天魏霆均重新起复,他也能适应和接受。总归,他们俩是一体的,要荣辱与共。   驴车缓缓驶进村里,到家了。   孟泽将魏青松抱进房里安置好,又开始卸货。魏氏从房里出来,接了东西,看见院子里的驴车,眉头一皱。   “屋里的畜生越来越多,得找个地儿安置一番,总不能都放在后院里。亏得现在天冷,要是天气热,这气味非得把人熏死不可。”   孟泽看了一眼,魏氏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后院总共只有那么大的地儿,要洗菜、要晾衣物,家畜多了,随地便溺确实不好。   “娘说的是,反正年前也没什么事,我去找人搭棚子。”   正商量着,前院有人敲门,孟泽放下东西,将门打开来,发现是孟康。   “可是有事?”   孟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爷爷让我找霆均哥商量事儿。昨夜里,村上有好几户人家的鸡鸭遭了秧,霆均哥是猎人,爷爷想让霆均哥帮忙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闹的?”   既然是有事儿,孟泽也不拦着,将魏霆均叫了出来,又让他处理完事情之后,请几个人回来搭窝棚。   等人出门,孟泽收拾完东西,又去厨房捡了一根碳条,准备画建筑图。既然要建,就建好点,免得日后修修补补。   思索了半天,考虑了当下的实际情况,孟泽最后决定按照农场谷仓的样子来建。   长方形的墙身,上面搭一个三角形的屋顶,这就是谷仓的大致雏形。至于内部,可以分割成好几个区域,动物生活区、粮草安置区以及杂物区。   那头叫阿呆的大白鹅,孟泽打算在谷仓的门口给它做个窝,反正这家伙机敏得很,当守卫最合适不过了。   一路修修改改,直到魏霆均办完事回来,孟泽都没发觉。   “这是什么?”魏霆均拿起一张纸。   孟泽三言两语讲了一遍,末了又问,“你觉得怎样?”   魏霆均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反而对手中的图分外感兴趣,“画得很生动,这样子的画法很少见!”   孟泽暗地翻了个白眼,能不生动么,这可是立体透视画法,现代绘画技艺的体现,当然比二维图要形象。   “查出是什么东西了没?”孟泽把图纸收起来,问道。   “几只黄鼠狼而已,买几个兽夹装在鸡笼边上就好了,只是他们不太乐意。”   “为什么?”孟泽没想明白。   “大约觉得这东西通灵,不好招惹吧!”魏霆均随意地答道。   孟泽这才想起,黄鼠狼有个绰号叫“黄半仙”,既然是半仙,那自然就不太好招惹。鸡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下次把笼子关牢一点就成,犯不着布个兽夹沾上血腥。   “请人的事情我也跟里正说了,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看你画的图纸,年前怕是建不成。何况这天气,明儿个就要下雪,请了人来也做不了事!”   孟泽想了想,说道:“那就等年后,左右也不急这么一会儿!” 第64章 猫冬   除夕那天,岗子村开始下雪,这是真正的冬雪。鹅毛般的雪片从铅灰色的云层中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遮了天,盖了地。   雪下了停,停了又下,一直延续到新年。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半个小腿肚都陷了进去,当真是寸步难行。   孟泽窝在家里,每日就是做饭吃饭烤火睡觉,憋闷得不行。   魏霆均见大家都有些无聊,就特意弄个雪地捕鸟的游戏。起初,孟泽和魏青松两个倒是玩得开心。但再好玩的游戏,也架不住每天都玩。   尤其是魏青松这个小屁孩,心软得很,套住的麻雀、喜鹊什么的,关在笼子里欣赏了一会儿,就给放了。   两三回下来,这些鸟也学精了,只要看到雪地里罩着的竹篓,就主动飞过来自投罗网,数量也由最初的三四只飙升了到了十几只。   某一天,看着叽叽喳喳欢快啄食的鸟群,孟泽猛地醒悟过来,这哪儿还是捕鸟啊,这分明就是喂鸟。   瞧瞧,那只秃尾巴小麻雀,吃得最欢也最快的那个,最近这些天,肚皮都肥了一圈。   “不能这么玩了,再玩,就把人类的脸都给丢尽了!”孟泽扼腕。   “为什么丢脸啊?”魏青松不明白。   “因为我懂鸟语,知道这些小东西在嘲笑我们!”孟泽煞有其事地指着一只探头探脑的灰喜鹊,“瞧那只喜鹊,它在说,‘愚蠢的人类,今天这谷子太硬了,我要吃昨天的白米饭!’白米饭,白米饭懂不懂,快点儿给我送来!”   “哇,泽哥好厉害!”魏青松赞叹着,迈着小短腿去厨房拿白米饭。   魏霆均见孟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头:“又在胡闹了!”   孟泽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进屋去了。   这天吃完晚饭,孟泽掏出一张画满了图形的纸,又拿出一叠裁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纸片,豪气万丈地说道:“来来来,我们来玩大富翁!”   “大富翁是什么?”魏霆均疑惑地问。   “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如何赚钱充当人生赢家的致富类游戏。”孟泽说着,将这个游戏的规则大概讲了一遍,直到魏青松也都理解了,这才开始玩。   孟泽做的是小孩版的大富翁游戏,以一个省份为背景,省份下的地级市为站点,中间穿插车站、税收点、机会以及命运等内容。   为了更好地理解,孟泽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把省换成了郡,郡以下设置了县,车站变成了马车和驴车,税收点变成了城门口。用来做游戏的纸币也换成了银两和铜板。   这么置换下来,又经过一番详细的讲解,即便是5岁多的魏青松小朋友,也能动手玩了。   果不其然,磕磕碰碰地玩了两三回后,魏青松就弄清了基本规则。起初几局,这小家伙运气不太好,各种被交税,很快就把手里的银两全都输了出去。   孟泽本来以为他会哭,没想到这小家伙倔强得很,一直撑着不放弃,终于抽到好运卡,迎来翻身的机会。   新的游戏,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的几天,孟泽又相继发明了一些小游戏。等游戏玩腻了,又开始各种编故事。惹得魏青松对孟泽的敬佩值蹭蹭往上涨。   三个人玩得开心,屋里另外俩人就不高兴了。   尤其是魏氏,听到孟泽那儿欢声笑语,自个儿屋里冷冷清清,就把借着考校学习的由头,把魏青松叫过去。   大人斗法,波及到小孩子的行为,孟泽是很瞧不起的。   但同住一个屋檐下,避无可避,加之又是新年,口角之争影响家里的气氛,孟泽也就忍了。只是苦了魏青松,大冷天的,墨汁冻成了冰块,还要被魏氏抓着练字温书。   又过了几天,眼见着魏青松吃饭都不香,孟泽再怎么不喜欢魏氏,也只得彩衣娱亲一回。这娱亲的方法,就是讲故事。   因为故事的主要听众是魏老太太和魏氏,所以孟泽把《镜花缘》给搬了出来。魏老太太和魏氏最初是不屑,但耐不住故事本身很精彩,孟泽讲得又好,于是渐渐听上了瘾。   于是,现在去魏家,见到的往往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   暖烘烘的屋里,搁着一个烧得火红的炭盆,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干果糕点和热茶,四大一小围着炭盆坐着,津津有味听故事。   屋外,雪簌簌地下;屋内,春意正浓! 第65章 开工雇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空气中的寒意一点点退却,带来湿润温暖的春意。山上的雪化了,小溪开始涨水,荒芜了一整个冬天的稻田里,紫云英开得正旺。   一年之计在于春,孟泽也开始忙活起来。年前打算要建的谷仓,材料已经买齐,就等着开工了。   建谷仓的老匠人是从镇上请过来的,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大小两个徒弟。除了这三人,孟泽又在村子里请了4个壮劳力来帮忙,一共是7个人。   7个人,加上自己屋里几个,一共是十来个人,做饭的活儿很不轻松,因此,孟泽就打算请人来做饭。   魏霆均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还没等孟泽去请人,就已经有人上门来打听了。   “俺想来问问,你这缺不缺人,我啥都能干!”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因为不请自来,人有些拘谨。   孟泽看人有些面生,不由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知道这儿有活?”   胡氏赶忙答道:“俺家住在村西头,相公姓胡。俺隔壁家的李柱子在这儿做活,我就过来问问。”   孟泽听她这么说,倒是想起这个人来。说起来,这胡氏也是个苦命的,嫁进来没几年,有一天,自家男人在地里干活,突然腰腿无力,随后就瘫了。胡家请了不少大夫,开了不少药,家底儿都快掏空了,这病还是没有起色。   胡大山瘫了七八年,最后熬不住死了,胡老爹也因为这些年太操劳,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如今这胡家,就只剩胡氏、胡氏的丫头以及胡阿婆。   “我这缺一个做饭的,你做饭的手艺如何?”孟泽问道。   胡氏听这话,赶紧抬起头,欣喜地说道:“做饭我拿手!”   孟泽见她这样高兴,想必是非常想要得到这个活儿,便有心帮衬一把,“既然是这样,你先去厨房炒个菜,看看手艺。”   胡氏连忙点头,跟着孟泽进了厨房,并按照指定炒了两道菜。一道白萝卜丝,一道大蒜炒肉。   孟泽本想着,只要胡氏做得不难吃,这人他就雇了。没想到,尝了几口后,才发现胡氏这手艺确实不错。   挺平常的菜,也没见她放什么其他调料,可是做出来就别有一种味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油放得少了一点。   “不错!”孟泽放下筷子,“明儿你就来上工,30文钱一天,管做三餐兼洗碗筷,你觉得怎样?”   胡氏使劲点头,也许是太高兴了,连泪花都出来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胡氏也确实没让孟泽失望,饭食做得很精心,人也很勤快,每次做完饭,厨房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因着雇人做饭和伙食好,魏家又成了话题的中心。孟泽每次出门,都有人会上前来,问要不要请人。   就连孟固,见了孟泽都要说两句,“以后这么好的活儿,可不能忘了我。你孟叔我可是有一把子力气,我们家孟康,也是个干活儿的好手。”   孟泽笑道:“我这不是看您忙么,这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您帮着处理呢,我哪敢打扰您。”   孟固也笑,他确实羡慕一天50文的工钱,可是再过些日子,他就要继承老爹的位置,成为岗子村的新一任里正,所以,这给人干活的事情也就只能想一想,做却是不能做的。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给孟康出个头,让魏家以后有事记得找他们家的孟康才是。   孟固走了,又来了何氏。这何氏,也是个能干的,以前魏霆均常往她家买菜,只是后来孟泽进来,自个儿开辟了菜园子,何氏也就失去了一项收入来源。   “阿泽啊,你要请人做饭,怎么不想着你婶子我,反倒去请那个胡寡妇呢!这胡寡妇,名声可不好!”   “哪个名声不好法,我怎么不知道?”孟泽问道。   “哎呦,你还真不知道啊。这胡寡妇,命里带衰,你瞧瞧,以前老胡家日子多兴旺啊,自从她进了门,先是相公得了病,后又连累了公公,小儿子也没养活,这不是晦气么?村里人都不愿意跟她接触,能避就避!你呀,早点儿把人给辞了,省得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孟泽说完,就要走。   何氏在后面喊:“哎,人辞了你来找婶子我啊,可别忘了啊!”   孟泽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何氏在家里等啊等,一直等到谷仓完工,也没见孟泽来请人,这才知道自己被糊弄了。   “真是不识好歹!”何氏在屋里骂着。 第66章 中了毒的小郎君   谷仓建成了,孟泽安置好家禽和两头驴子,开始清理堆肥箱。三大箱的枯枝、菜叶以及动物粪便,经过半年多的发酵,如今已变成了深褐色的有机肥料。   孟泽和魏霆均两个,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将这些肥料挑出来拌好,均匀地洒在去年买下的15亩园地里,给贫瘠的土地增肥。   这园地里,杂七杂八地种了各种东西。有果树、也有药材。因为种植的时间不长,有的还是从种子开始发起来的,加之又没有使用空间水浇灌,园子看上去有些萧条。   唯一的一抹亮色是绕着石墙栽种的金银花。因为金银花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需要遮掩,因此孟泽直接从空间的金银花藤木上扯了很多枝条,利用空间水发了根,然后移栽到园子里。也许是因为母本品质优良,又或许是这些子本藤条在空间里孕育了一段时间,沾染了几分灵气,移栽后的藤蔓长得又快又好,就连冬天连续十几天的零下低温,也没能将它冻坏。   这不,到了四月,天气暖和了,金银花藤蔓像吹气一样,呼啦啦长了起来,爬的满墙都是,白黄两色花苞也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孟泽摘了一批,晒干了,卖给镇上的药房。药铺的管事同孟泽认识,年前还收过魏霆均猎到的一头林麝。   也是赶巧,林管事在收金银花的时候,曾经给孟泽治过病的谢老头儿正好路过。也不知道那老头儿长了个什么鼻子,俩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呢,就给他闻到了。   “给我看看!”老头儿毫不客气地朝林管事伸手。   林管事这药铺虽然是新开的,但功课却做了不少。来双峰镇不久,他就从同行那里听说了这么一号人物,知道他的一些怪癖,因而对谢老头的这番作态一点儿都不惊讶。   “您来得正好,这花是刚收上来的,你看看品质如何?”   谢老头并没有理会林管事的话,拿起一把干花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末了又捡了几根放到嘴里。   “东西还行,哪儿收的?”谢老头抬头问林管事。   虽然只是‘还行’,但林管事心里欢喜得很,要知道,能被这老头肯定的药材,品质肯定差不了。于是,他指着孟泽说道:“是这位小哥家自己种的,还是头一批,刚晒干就送来了!”   一直视若无人的谢老头这才赏眼看着身边的人,孟泽笑着打了个招呼。   “哦,你就是那个中了毒的小郎君!”想了半天,谢老头猛地蹦出一句话。   被冠以“中了毒的小郎君”的孟泽一边点头,一边吐槽:没错,就是我,难为您老还记得!   “你家种了多少?还有没有剩余的?”   “种了一亩多地,最近才出花苞,这是头一茬!”孟泽回答道。   谢老头听到这话,终于认真地打量了孟泽一番,问道:“种这么多,是原本就想好要摘了来卖的么?除了这个,你还种了别是东西没?”   “还种了三四亩枸杞,不过,枸杞要等六七月份才有得摘。我还想种人参来着,不过,这边好像没有人参种子卖!”   林管事听到孟泽要种人参,非常惊讶,“人参也能种?”   “有什么不能种的,只要有种子,什么都可以种。种药材本质就跟种菜一样,只不过有的品种难伺候一些而已!”谢老头鄙视地看着林管事。   孟泽在一旁听着,觉得这谢老头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在任何领域,仅仅是想法不一样,就区分了庸才和天才。   “人参种子我有,你要不要?”谢老头问孟泽。   “要!”孟泽正愁找不到种子呢,人家主动问哪能不要。   “成,你跟我回家去,我拿给你!不过,事先说好,种子我可不能白给你!”   “我不白要,拿药材换成么?”孟泽也不傻,很快就明白谢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果然,听到这话,谢老头给了一个“你很识趣”的眼神。   俩人边说边走,林管事急了,从店里追出来,“哎,孟小哥,先别走,咱们好好谈谈!”   谢老头转身,嘲讽道:“瞧你心急的,我又不跟你抢生意。我那点地方,能吃下多少?大部分药材不还是会进你店里!”   林管事小心赔笑,“瞧您说的,我这不是还没跟孟小哥结账么,总不好白收人家的东西!”   孟泽也不想林管事为难,“先记账吧,现在正是金银花的花期,我隔些天便能送一批过来,到时一起结账!”   林管事听了,心总算定了,“那成,到时一起结账,至于价格,你也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两下商定,孟泽这才跟着谢老头走了。   到了谢老头的家里,这人果真拿了一小袋人参种子出来,“仔细点种,可别浪费了我的种子!”   孟泽点头,问道:“不知您想换什么药材!”   谢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家住哪儿?”   “岗子村,离这儿差不多三十多里路!”   谢老头抬眼看了一下天色,“行,那走吧,去你家看看!”   孟泽一时想不明白谢老头的心思,不过,他的东西种在地里,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既然人家要看,那给他看就是。   “成,那您跟我走一趟吧,顺便到我们家吃顿便饭!” 第67章 药性   天气晴好,魏老太太搬了个躺椅,在前院的芭蕉树下坐着晒太阳,看魏氏伺弄园子里的花草。这时,孟泽带着谢老头从前门进来了。因为谢老头其貌不扬,穿着也很一般,魏氏将他当成了村里的泥腿子。   “这么大个人了,干事情怎么这么没头脑,没看到你祖母在休息么?有事儿去外面商量,别扰人安宁!”魏氏没好气地说道。   “娘误会了,这是谢大夫!上次我突发急症,就着这位大夫给看好的!”   魏氏一愣,下意识地朝魏老太太的方向看去。魏老太太坐直了身子,笑道:“原来就是这位大夫呀,那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魏氏也反应过来,赶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一面招呼谢老头坐,一面让孟泽去泡茶。   “不用了,我又不是上门来求感谢的!”谢老头冷淡拒绝,冲着孟泽说道:“种药材的地方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孟泽点头,也没去看魏氏和魏老太太的脸色,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就是这了!”孟泽指着前面的园子,“这边种的是枸杞,靠墙的是金银花,目前只种了两种!”   谢老头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打算在这里种人参?”   “哪能在这儿种呢?这毕竟是人参,又不是萝卜白菜。”孟泽回道,“我在书里看过,人参是阴性植物,喜欢长在寒凉之地。要种的话,得种到高山去才行。”   谢老头听到这番话,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见识。”   “那是当然!要是没见识,我就只能苦哈哈地跟着大伙儿一起种田了,怎么还能琢磨着种药材?您若是没有远见卓识,想必医术也不能精进到如此地步,不是么?”孟泽赞了自己,顺带也捧了谢老头一番。   “瞧你那得意样儿!”谢老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受用得很。   前面不远就是枸杞林,孟泽一共种了四五亩地,每亩地大约种了上百棵树苗。如今,枸杞树已经长到一米多高了,一眼望去,郁郁葱葱。   “这片枸杞你伺弄得不错,按目前这种开花的势头,结的果子肯定会比野生的多。”谢老头点评着,顺手扯起身边金银花枝条,“倒是这金银花有些特殊,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苗呢?”   “我倒是不知道这花藤有什么特殊之处,这是我顺手从莽山上扯回来的!”   这话半真半假,谢老头看了孟泽一眼,见他似乎真的不知情,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之所以跟着来,是因为从那些晒干的金银花中尝到了药性。药性,是他自己发明的一个词儿。这个词不是指药材本身的功效,而是一种品质判断。   药效好比灵性,有灵性的人,做事干活比没灵性的人要好要快。药材也是同理,有药性的药材,治病救人更高效,没有药性的药材,可以治病,但效果就要打折扣。   谢老头行走江湖几十年,经手的药材不知凡几,但有药性的药材,却少见得很。而且,这些药材,无一例外出自深山老林,不是寻常地方就能长出来的。   所以,当知道这含有药性的金银花是从农地里种出来的时候,他就非得跟过来看看。   这一看,也没有看出什么苗头。地就是普通的黄土地,虽说金银花的品种与他见过的不同,但品种跟药性没有直接关系,所以问题也不在这里。   “你是怎么种的?”谢老头有些不死心。   “随便种的,也没怎么精心伺弄!金银花这东西很好养活,我最多也就浇浇水,施点儿肥,其他什么也没做!”   孟泽说的倒是事实。他之所以种枸杞和金银花,也就是因为这两种东西好伺弄,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谢老头拧着眉,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原因,最后放弃了。   “行了,这金银花,你移一株活的给我。另外,枸杞结果了,你送我一些。人参若是你能种出来,给我一株就行了。”   这些东西并不多,孟泽一口答应下来。   看完了园子,谢老头又去山上逛了逛,顺带给孟泽指认了一些常见的药草。   “你们这地儿不错,山高林密,药材多,可惜我腿脚不便,爬不动了!”谢老头感叹着。   “我们村离镇上也不远,您若是有需要,只要画张图,我给您采来便是!”虽然这老头脾气有些怪,说话也不太中听,但他有本事,品质也不坏,孟泽非常乐意结交。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推三阻四的!”谢老头也不客气。   “肯定不会!”孟泽回道。   俩人又逛了一会儿,孟泽看时候不早了,便动身回去准备午饭。   魏氏进门来,问道:“你祖母身子不好,待会儿你给说说,让谢大夫诊一下脉吧!”   “可以!”孟泽一口答应,随后想到谢老头的脾气,为了以防万一,就给魏氏打了一剂预防针:“谢大夫医术好,脾气怪,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还望娘和祖母不要生气才是!”   “哪能呢?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祖母又岂会生气!”   孟泽见魏氏这样自信,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68章 没病不要乱吃药   吃完饭,孟泽请谢老头给魏老太太看病。   谢老头径直说道:“那老太太身体好着呢,看什么病?”   孟泽也知道谢老头说得对,但这事儿是魏氏要求的,背后肯定也有魏老太太的意思,所以还是劝着谢老头给看一下。   “祖母身子还算康建,只是有些小毛病。这些小毛病一直缠绵不去,也挺折腾人。还烦请老先生给看看!”   谢老头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别的。   因着屋里里光线不好,看诊就移到前院里。   魏老太太靠坐着,伸手给谢老头把脉。谢老头虽说不怎么待见魏老太太,但看诊的时候却很认真。   “舌头张开!”   魏老太太依言张开嘴,谢老头起身看了看舌头及舌苔,又再度坐下,同时把手收了回来。   “是否时常感到胸闷?鼻子是否流血?”   魏氏赶紧作答,“老先生看得真准,我娘她确实胸闷,年前鼻子也一直流血!”   谢老头白了魏氏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我这问的是病人,你插什么嘴!”   被人当众下脸,魏氏羞恼不已,却发作不得。   “老身一直胸闷,这是好多年的毛病了,一直没见好。”魏老太太答道。   “是胸口绞痛,还是那种憋不过气,有点麻麻的那种?”   “憋不过气,麻麻的!”魏老太太回答,心里对眼前老头儿又信赖了几分。这些年她也不是没看过大夫,但没几个大夫能问得这么详细,还能猜到她身上的一些症状的。   “上茅房有什么症状没有?”   “这……”涉及到私密之事,魏老太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谢老头皱了皱眉,“我问你答就是,到底有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魏老太太脸有些红,憋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得摇头。   哪知道谢老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小便颜色如何?是清还是浊?”   这话一出,魏氏和魏老太太脸色都变了,看谢老头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偏生谢老头还什么都没发觉。   眼见着局面就要僵,孟泽赶紧出来打圆场,“清的如何?浊的又如何?”   “尿液清澈代表身体健康,浑浊就表示身体有问题。”   魏老太太听到这里,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她平时用的都是夜壶,哪知道什么清浊呢?想要知道答案,得私下问魏氏才行。   接下来,谢老头又问了一系列问题,好在后面这些问题都很正常,魏老太太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   半个时辰过去,谢老头的看诊结束了。   “行了,我这就回去了!”   魏氏一听,连忙问道:“大夫,这还没开药呢?”   谢老头回道:“开什么药?老太太身体好得很呢!”   魏老太太先前还觉得谢老头有本事,这会儿听他说自个儿身体好,就觉得被戏弄了。合着刚才陈述了那么多的不适症状,这老头儿压根没听进去呢?   “我又是胸闷又是头疼的,这叫身体好?”魏老太太没了好声气。   谢老头瞅了魏老太太一眼,“你这身子不好,都是闲的,吃药也解决不了问题。整天窝在燃着香的屋子里,不出来走动走动,能不胸闷么?没病又常吃什么人参养荣丸,人参补血气,你这好端端的,没受伤也没失血,进补太多,肝火旺,所以才会流鼻血。幸亏这丸子用的是参须,不是正儿八经的人参,不然,后果还严重些!”   谢老头劈头盖脸一席话,说得魏老太太哑口无言。   孟泽问道:“那照您的意见,我祖母应该怎么调养呢?”   谢老头不假思索地回道:“多走动,不要老窝在屋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活动活动四肢。饮食要清淡,多喝水,不要乱吃药。屋里不要燃些乱七八糟的香,注意通风。严格按这个方案来,不出个把月差不多就能见成效了!”   话已至此,魏老太太听不听得进去,孟泽管不了也不想管。   “时候不早了,我送送您吧!”孟泽说着,抱着新移植的金银花,同谢老头一块儿出门。   屋里,魏氏喋喋不休,“什么大夫嘛,照我看,是那小子联合起来骗人的!”   魏老太太抿着嘴,魏氏独自嘀咕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便试探性地问道:“娘,那谢大夫……”   魏老太太站起身来,由魏氏扶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最后叹了一口气。   “把屋里的熏香撤了吧,丸子也暂时不吃了!”   魏氏应了,却道:“我觉得这谢大夫也不一定可靠,要不再找个人来看看!”   “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大夫,再找一个,能比这个更能耐?左右也不过一两个月,先试试看吧。”   魏氏听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她伺候老太太这么久,对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也很了解。   老太太天天嚷着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不见得是真不舒服,只是一种拿捏人的手段而已。她能这么配合,无非是俩人的目标一致。   如今谢老头戳破了这个“骗局”,老太太又怕死,以后能用的手段就越来越少了!   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吧,若是不叫人看诊,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能解得了散魂汤的毒,这大夫水平还有什么好质疑的!魏氏暗自懊悔着。 第69章 试探   孟泽晒制第二批金银花的时候,村里就陆续有人来问。   这也不怪别人乱打听,而是魏家的园子就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村里的人来来去去,一眼就能瞧见。   起初,大伙儿还以为这金银花是种着好看,还暗自嘀咕魏家有闲钱,买这么多地,就为了种这些能看不能吃的东西。   后来,看到魏家人每日清晨在园子里忙碌,把金银花的花苞剪下来,摊在竹编的簸箕里晒,这才隐约明白过来,魏家种的这东西恐怕不是为了好看的。   不是为了好看又是为了什么呢?大伙儿憋了几天,终于有大胆的过来问。   孟泽也没有瞒着,将金银花可以入药的事情说了出去。   “药房真收这个?”   “当然,我已经卖了一批了!”   “那多少钱一斤呢?”   “这就不好说了,要看质量。质量好的一斤两三百文,次一点的约莫一百来文吧!”   众人听了,都有些欣喜,这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来源。   “这可比挖香附子赚钱多了。香附子长在野地里,不用人伺弄,好找好挖,可是价格贱,一斤也才二三十文。”   “你这是说笑呢,谁家靠挖香附子过活儿,这都是小孩儿为了吃零嘴才干的。”   “我这不是顺口一说么,这种金银花可比种地强多了。”   孟泽听到这里,笑道:“你这就想岔了,这金银花又不是一年四季都开花,哪儿有那么多可赚的!”   众人起先点头,但再一想,虽说不能四季都开花,哪怕只开一月呢,这也是一笔收入,于是就有人趁着气氛好,向孟泽讨要一两根枝条,预备带回去种。   不过是几根枝条的事儿,孟泽压根就不在意,当即就剪了十几根送人。   这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有些止不住,没过几天,连孟全生都上门来了。   “听说你家种的金银花能卖钱?一斤一两银子?”   孟泽吃了一惊,“是谁说的?金银花确实能卖钱,但也没有这么多,这又不是什么稀罕药材!”   “我也觉得不靠谱,所以过来问问!”孟全生放了心,“不过,你还真是不错,能想出这么个赚钱的法子来!前面那块地,种的也是药材吧!”   “是枸杞!”   “枸杞倒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还能种!”孟全生看着长得茂盛的枸杞林,心情复杂,“你这小子,伺弄起东西来比我们这些种了几十年地的泥腿子还要厉害,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得不服呀!”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在瞎折腾,全靠霆均支持。若是搞得不好,就权当花钱买个教训!”孟泽谦虚道。   “夫唱夫随,同心协力,也难怪你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孟全生夸奖着,话锋一转,“我们村底子薄,比不上隔壁李家村,但也有一点儿好,这里大多数人都老实肯干,只是缺少机会。你头脑灵活,心胸又开阔,有你带领着,说不定过些年,我们就能赶上隔壁村了。”   孟泽大约知道孟全生的心思,于是笑道:“您过奖了,我哪有这个能耐!我们村要过上好日子,还得靠里正您费心。我种这些东西,纯粹是出于自个儿兴趣。左右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碰到有人要,就给了。正好您过来,我还得托您跟大伙儿说说,要花苗,我愿意给,但是拿去之后,是赚是赔,我可管不了!”   “这是当然!谁白拿了东西还敢在背后说闲话,我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不瞒您说,霆均他不乐意我干这事儿,怕吃力不讨好。他到不是担心大伙儿跟风种,东西多了价格会贱。而是这种药材,确实也有风险,其中要花费的精力不比种田少。若是大家伙儿看到眼前的利益,把正事给荒废了,到头来药材也没有收成,那我这带头人,就成了罪人了!”   孟里正此番上门来,有两层意思。一是也想讨要一些花苗回去种,二是想试探试探孟泽,看他这么做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是不是想借此积累声望,好取他而代之。   也别怪他会这么想,这年头,有谁会傻到把赚钱的路子白白告诉别人呢。而且,不光告诉别人,还送东西,这要是没所图,打死他都不信。   但陡然听了这一番话,孟里正细细一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魏家家底厚实,又不用种田,有时间也有能力捣鼓这些东西。而且,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若真要大量种植药材,这其中耗费的精力丝毫不比种田少不说,还有一点,就是大伙儿不熟悉药材的习性,不会种。金银花还好说,这东西好养活,但这枸杞就不一定了。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了!别只顾着眼前的风光,忘了底下的危险!”   “我正是这个意思!”孟泽连忙回道,“也就当着您,我才敢讲实话。当着其他人,我怕这话说了没人信,还误以为我小气,见不得他们发财!”   “我知道了,明个儿我就把那些拿了花苗的人召集起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想清楚再种!”   “那就麻烦您费心了!”孟泽起身,拿了一个篮子出来,里面装了七八根金银花条,递给孟里正。   “大伙儿都有,我也不好厚此薄彼,这些您拿着回去种吧。至于枸杞,等结了果子,我送您一些!”   孟里正先是推辞了一番,最后实在婉拒不了孟泽的好意,提着篮子走了。 第70章 不止捏着一条人命!   也不知道孟里正到底是怎么说的,岗子村悄然兴起一股种金银花的风潮,七八十来户人家,几乎家家都领了枝条去种。   且不管这以后的成效如何,至少在目前,孟泽在大部分村民的心目中地位很高。每次出门,都有人热情地打招呼,拉拉家常,互相交流一番种植心得。   对于这种变化,魏霆均自然是乐见其成,但魏氏和魏老太太却有些不太高兴,一是觉得上门来求教的人太多,扰了清净。二是觉得孟泽同村里人交往过密,拉低了魏家的格调。   只是这不高兴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当家作主的不是她们。想利用长辈的身份压制压制,这俩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说,闹得狠了,反而伤感情。   魏老太太宅斗技能满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哪怕心里有一肚子意见,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魏氏,虽然有魏老太太提点,但修行不到家,心里的憋屈无法排解,整日里说些指桑骂槐的话,人也愈发尖酸刻薄,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个大家闺秀。   这一日,孟泽去镇上卖晒干的金银花,中途碰到罗管事,被罗管事请去看一下庄子里草莓的种植情况。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果子前天看着还好好的,第二日去看,就有些烂了。”罗管事指着暖房里的草莓说道。   孟泽蹲下,看见果子都匍匐在泥地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天气暖和了,果子不能像以前一样任由其落在泥地上,最好往泥地上面铺一层干净的纸,托着果子,避免污染。”   “什么污染?”罗管事有些不明白。   “就是土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天气越暖和,这不干净的东西繁殖得愈快,果子与它直接接触,就会受影响。就好比冬天的肉和夏天的肉,前者温度低,肉可以保存很多天不坏。后者温度高,肉不能放,要尽快吃掉!”   罗管事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孟泽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提了一个建议,“现在天气暖和了,可以把暖房的门都打开,或者移到外面去种植。若是嫌在地上铺纸太麻烦,可以弄一个窄窄的木头槽子,里面装满土,把苗种进去。木头槽子可以用架子撑起来,这样,等结果的时候,果子就会吊在半空中,也不用担心被泥土污染!”   “这倒是个好法子!”罗管事赞叹道。   看完草莓,孟泽就要走,罗管事却不让。   “我家小姐想问,你这儿还有其他果苗没?”   孟泽挑眉一笑,“怎么,这草莓还不够你们赚的么?”   罗管事搓着手,笑道:“钱这事儿,谁还嫌多啊!我们家小姐说了,只要是好东西,只管送来,价钱好商量。”   这一回,孟泽倒没有立刻答应,“你家小姐当我会仙术呢,想要什么信手就来。这果子我也是碰了巧才弄出来的,就这还费了好些时间。”   罗管事却当孟泽是自谦,“不是我家小姐高看,而是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这十里八乡的,种果子也不少,也没见着培育出这么个好东西来。再说了,我们家小姐做事公道,绝不会亏了你,有钱咱们一起赚!”   孟泽听他说的真切,于是回道:“再说吧,若是再有好东西,我肯定第一个找你!”   罗管事得了实话,终于乐呵呵地放行了。   这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间,等孟泽卖完药材,太阳已经西斜。   出了城,孟泽驾着驴车,急急忙忙往回赶。   走到半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幸好这天是满月,借着漫山遍野的月辉,孟泽才得以继续前行。   走到一个拐弯处,车轮明显颠簸了一下。孟泽下了车,发现轮子被卡在两块大石头中间,于是赶紧将石头搬开。   也就在这时,前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孟泽以为是什么野物,暗自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声响越来越近,冷不丁,一团黑影从坡上滚了下来。   孟泽跳开,那黑影呻吟几下,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孟泽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喝醉酒的人。   那人醉得厉害,踉跄着走了几部,最后靠着车轮坐了下来。   孟泽急着回家,可不能让这个醉酒给耽误了,于是上前说道:“快起来,别靠着我的车了!”   醉酒缓缓抬起头,待看见面前的人,竟然发出一声狞笑,“哼,又出来吓人。我可告诉你,我孟大有是被吓大的,你这点道行,还不够我看的呢。赶紧的,从哪儿来滚哪儿去,不然,等小爷我发飙,掘了你的坟,弄死你生的小兔崽子!”   孟泽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也好,他正愁没机会收拾孟大有,眼下这人竟凑了上来,这也就别怪他下狠手。   “还想掘我的坟,我看你是没机会了。十几年前你怎么对的我,现在也该轮到你了!”孟泽说着,揪住孟大有,拽着人往山上走。   孟大有一路上奋力挣扎,一边骂骂咧咧,“就凭你也想报仇,做梦吧!再厉害的人老子都杀了,你一个体弱妇人,我还对付不了?”   孟泽本来计划将人带到高处,趁机推落,孟大有最后是死是活,全靠天命。可冷不丁听到这话,孟泽恍然大悟。   此前,他一直疑惑孟大有为何突然会找了个游方道士合伙来害自己?   除了当初威胁过孟大有一回,他并未跟这人再接触。后来几次教训孟氏和孟小宝,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并未造成严重伤害。孟大有不至于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跟他过不去。   现在他明白了,敢情这人手里不止捏着一条人命呢!   孟泽先前威胁孟大有,指的是孟大有谋害原身母亲的事情。   但孟大有却理解错了,以为他指的是其他的人命,这些人命显然比原身母亲的命更让孟大有忌惮,所以他才急着灭口。   想明白这一点,孟泽在黑夜里缓缓地笑了! 第71章 耍耍诈,诈出一朵大金花!   孟泽松了手,任由孟大有在林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我奈何不了你,总有人奈何得了你。被你杀的那人怨气冲天,阎罗都压不住,恐怕过几日就要来找你了!”孟泽并不清楚孟大有杀的是何人,因此说得很模糊。   孟大有并没有被吓住,“我呸,活着的时候他不是我对手,死了照样不是我对手。”   “那是以前啊!你作下这等恶事,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真的以为这事儿就过了么?你可曾想过,能随身携带大量金银的人,岂能是一般人物?他的家人岂能不找他?实话告诉你,那人已经托了梦给家里人,不出几日,就会有人找到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个死法!”孟泽凑近,在孟大有耳边细细叙说着,带着几分不甘和阴狠。   孟大有听到这里,明显哆嗦了一下。   “你少骗我!”孟大有顿了一下,“这事儿已经过去快十年了,这人的骨头都快化没了。他早不送信晚不送信,非得等到这时候,哄我呢!”   “蠢货!刚才我不是说了么,那人怨气压住不住,冲破了封印,我们这些小鬼趁机跟着一起出来了。虽然抓回去要受重罚,但能趁着这个机会看你如何人头落地,这也值啊!你不会忘了吧,你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给你做牛做马,等我没有用了,就将我推下山崖,这笔账我记得,阎罗的功过簿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呢!等到了地府,有的是大刑等着你!”孟泽说完,夸张地笑起来。   林子里黑漆漆的,尖细阴冷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孟大有抱着树,腿哆嗦个不停,“不……不会的……”   孟泽正欲在再诈一诈他,这时,山下响起着急的呼声。   孟大有也听到了,他觉得这情形有些不对劲,但脑袋被酒精侵蚀着,一时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用手锤着头。   孟泽哪里会给他机会想明白,当即一个箭步冲过来,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   将人劈晕后,孟泽这才直起身子,回了一句“我没事”!   话音刚落,魏霆均就冲了上来,将人一把抱住。   “怎么回事?”魏霆均箍着孟泽的腰,勉强沉下声音问道。   孟泽将遇到孟大有并顺便诈了诈他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魏霆均听完,满身凌厉的气息才慢慢收敛下来。   “有几下功夫也不能随便逞强,越是这样的恶徒,越不能大意!”魏霆均忍不住教训道。   “我明白,这不刚刚凑巧么?我本来想趁他酒醉,将他从山上推下去的,哪知道会诈出这些东西来,所以才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魏霆均越听,眉头越发紧皱,“你原来说的自有安排就是找个机会将人推下山?这样的人,值得你脏了自己的手?”   孟泽这时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妥,只得弱弱地辩解道:“这不正好碰上了么!再说,我也停手了!”   魏霆均见孟泽还是一副我很聪明快表扬我吧的神情,不觉气极而笑,“回去再收拾你!”   说完,他将人带下山,拽进车里。   “好好待着,不许乱跑!”魏霆均叮嘱着。   眼见着这人生气了,孟泽自认魅力大,也不敢在此刻强撩虎须,当即点头如磕蒜,“嗯嗯,我就着车里待着,哪儿都不去!”   魏霆均转身上山,孟大有依然像个死猪一样,倒在林地里。   想着这人上回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心上人,魏霆均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只要稍微用点力,弄死这人就像捏死一只臭虫那样简单,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死,太便宜他了!生不如死,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魏霆均蹲下身来,将孟大有的两只手交叠着,慢慢移到脖颈处。接着,他有轻点几下,孟大有的两只手犹似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般,紧紧地掐住了脖子。   孟泽的将计就计用得好,但对付孟大有这种狡诈之辈,细节需要做得更完美,才不会惹人怀疑。孟大有酒醉认错人,撞了“鬼”,那他就让这撞鬼变得更真实一些。   孟泽等了一会儿,见魏霆均从山上下来后,又借着月光,把坡上几道明显的脚印用树枝扫掉,忍不住称赞道:“不错,心细如发,是个犯罪天才!”   “又在胡说什么!”魏霆均走过来,捏了捏孟泽的脸,“难道我不是在给你擦屁股!”   孟泽嘿嘿笑着,将人拉上车,“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么。接下来这几天,你也别打猎了,替我盯着他,我想,这人心里有鬼,肯定会有所动作!”   魏霆均点头,孟泽又道:“最好还去县衙打听打听,看看十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大案子,或者有人失踪之类。我推测,被孟大有害死的应该是个有钱人,不然,依他的性子,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好!”魏霆均说着,架起驴车往前走。 第72章 撞邪了!   后半夜,气温愈发低了,林子里起了雾,潮得很,孟大有被冻醒了!   宿醉后的脑袋疼得厉害,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孟大有下意识想要去揉一揉,却觉得脖颈处一紧,呼吸也困难起来。   生死关头,让孟大有迅速清醒过来。然而,任凭他睁大眼睛四处瞧,这幽深的林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找到人,疑惑的孟大有往身上一瞅,这一瞅,吓出一身冷汗。掐着脖颈的不正是自己的手么?   “咳……咳……救……救命……啊!”   孟大有在地上挣扎着,滚动着,想将自己的双手从脖颈处拿下来。然而这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任凭他怎样动作,却依然掐着脖子不放。   “救……”孟大有被掐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没有人来!被白雾笼罩的树木此刻像是沉默的黑影,一个个矗立着,漠然地看着孟大有痛苦挣扎。   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孟大有惊惶不安。   一定是那个臭娘们捣的鬼,活着的时候没多大用处,死后也让人不得安宁。孟大有恨恨地想着。   呼吸愈发困难,孟大有趁着还有最后一丝清明,舍命朝最近的一棵树撞去。   与其被掐死,还不如奋力一搏!   “咔擦”一声脆响,左臂传来钻心的疼,与此同时,脖颈处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   “他娘的!”孟大有忍着疼,骂了一句。   危机解除,孟大有在地上休息了半响,才摸索着下山去。   深一脚浅一脚赶回家,已经睡下的孟氏听到屋里有动静,连忙点了灯出来看。   “当家的,你这脖子怎么回事?”孟氏吓了一跳。   “瞎嚷嚷什么,快给我弄点药来!”孟大有手臂痛得很,没心思和孟氏扯闲话。   孟氏慌里慌张去找药,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才翻出半盒金疮药。   “哪里伤着了,我给涂涂!”   孟大有撩起袖子,露出肿胀的左臂。   孟氏一边涂药,不要絮絮叨叨:“早说了喝酒不要喝那么凶你不听,回回喝酒,回回带伤,这又是撞到什么东西了,搞得这么严重?”   “涂药就涂药,啰里啰嗦干什么!”孟大有不耐烦地喝道。   孟氏不知孟大有心里想什么,涂完了药,又转身去房里找了一面小镜子,对着孟大有就是一照。   “瞧瞧你这脖子,到底是怎么了,看着怪渗人的!”   孟大有借着光一瞧,也吓了一跳!两个乌青的手掌印在脖子上,掌印很清晰,还能看到一根根手指。   “这大晚上的,不会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孟氏好死不死,又提了一句。   孟大有心里正惊惶着,又听自家婆娘这么一提,一股凉气从脊背后冒出来。   今晚上的怪异经历,可不就是撞了邪么?   “这是咋的了!”见孟大有不说话,孟氏忍不住推了推他。   这一推没推好,正好碰到孟大有受伤的左臂。孟大有疼得直咧嘴,劈手打掉孟氏手中的镜子。   “你这死婆娘,想我死是不是,见我哪儿疼往哪儿戳!”   “我这不是没注意么!”孟氏小声辩解着。   “滚回去睡去,别在我面前碍眼!”孟大有暴躁了。   孟氏也不敢和孟大有犟嘴,委屈地收了东西,回房去了,留孟大有一个人在堂屋里坐着。   烛光摇曳,屋外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天就要亮了。   然而,孟大有的心却愈发沉重起来。到这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全都想起来了,他碰到了玉娘的鬼魂,被玉娘报复了。玉娘没有弄死他,而是等着看他的下场。   他的下场!做下那等恶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了!   想到这里,孟大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托梦又怎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官的也不会信。当下最主要的,还是把证据消灭干净。   当初,同罗半眼杀了人后,俩人把银钱对半分了,银票拿到其他县城的银号兑了。这么多年过去,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唯有几件贵重的东西,因为拿出去太碍眼,只得留在手里。   这些东西,他和罗半眼各自都藏得严实,从未对外透露过,想必没人知道。   目前唯一成问题的,就是那商人和仆从的尸身。   若是真托了梦,让商人的家人找到了地方,这事儿可就有些麻烦了。   当初他和罗半眼也是临时起的意,偏生那日连老天都帮忙,事情做得异常顺利,俩人得了钱,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只是草草挖了个坑,就地将人埋了。   这么多年,他也没过去看一看。若是化成尸骨化成灰了,那再好不过。若是没有,那就得赶紧处理了,免得到时候捅篓子。   天色逐渐变亮,外面热闹起来!孟大有枯坐着一晚,眼睛熬得通红,似乎要吃人一般。   想了一晚,依然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反而觉得前方乌云压阵,有一阵好日子要到头的感觉。孟大有心有不甘,然而身子却有些受不住。大晚上受了一番惊讶,又受了伤,此刻,身体急需要休息。   罢了,孟大有叹了一口气,往房间挪去。   先休息休息休息,醒来再去找个大夫接手臂,然后去镇上找罗半眼商量这事儿。   孟大有模模糊糊地想着,沉入黑沉沉的梦里。 第73章 蘑菇有毒   孟大出门去看大夫的时候,碰到孟泽在同孟平在说话。   村里道路比较窄,两三个人站着交谈,就把路给堵死了。孟大有想要过去,就不可避免要从这俩人当中挤过去。   若是平时,孟大有压根不用在意这种事儿。但现在,被孟泽那平静无波的眸子一看,孟大有不知怎的,竟然有点怂。   真他娘的邪门!等摆平这事儿,一定要拿柚子叶把全身刷一遍,去去晦气!孟大有心里暗骂着,掉转头,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孟平是个务实的庄稼汉,从来就瞧不上孟大有这种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眼见着这人从另一条路走了,不禁说道:“真是越活越混账了,放着好好的田不种,非得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总有一天要栽大跟头的!”   说完,看到孟泽还在眼前呢,又连忙解释:“我说话直,你别见怪!”   孟泽笑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您又没说错,我怎么会见怪呢!”   孟平笑着挠挠头,还是有些尴尬。   恰巧,小孟氏带着女儿巧云从山上回来了,娘俩今天收获颇丰,巧云拎着大篮子赶紧跑过来邀功。   “爹,你看,我和娘采了好多蘑菇,还有小笋,蕨菜和艾叶,可以吃好多顿了!”巧云欣喜地举着篮子,递到孟平的跟前。   孟平摸摸巧云的头,“我大闺女真能干!”   孟泽打量着巧云手里的篮子,指着绿色的叶子问道:“这是艾叶么?炒着吃苦不苦?”   巧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听见孟泽这么问,便笑了起来,“阿泽哥怎么连艾叶也不认识啊?艾叶可不是炒着吃的呢,是用来做艾叶粑粑的。”   跟上来的小孟氏听到这话,训斥女儿,“死妮子,怎么说话呢,你阿泽哥是逗你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艾叶!”   巧云被母亲一训斥,立刻拘谨起来。   孟泽摸摸小姑娘的头,笑道:“巧云没说错,我确实不认识呢,也不知道艾叶可以这么吃!”   小孟氏见孟泽不生气,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万一巧云得罪了公公看好的人,她这个当娘的肯定又要受婆婆的气了。   “这艾叶粑粑好做得很!”小孟氏热情地介绍起来,“把艾叶泡水里,去掉苦味,再用热水焯一焯。这之后挤掉水分,剁成碎末,同糯米粉混在一起,揉成团子。觉得苦的,可以往里搁点儿糖!”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试一试!”   小孟氏见孟泽这样说,干脆利落地从篮子里抓了一捆艾叶,又提了一串蘑菇,递给孟泽,“婶子这有现成的,你拿回去照着做就行。这蘑菇,你也拿回去尝尝鲜!”   孟家还没分家呢,一大家子要吃要喝,每日的饭食只能做到饱腹,丰盛却是不能的。因此孟泽不太愿意要小孟氏的东西。   孟平出来劝:“你婶子给的,就拿着吧。都是山里的东西,不值什么。再说,我们也没少拿你的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孟泽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大方地接了过来。   只是,这蘑菇刚到手上,孟泽就觉得不对,再仔细一瞧,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孟平问道。   “这里面有毒蘑菇!”   “毒蘑菇,怎么会呀,这些都是我常采的,以前吃也没问题呀!”小孟氏回道。   涉及到人命,孟泽也顾不上行为妥不妥了,他把两个篮子都翻了一遍,将有毒的蘑菇挑了出来。   “这些不能吃,要么找个地方埋了,要么扔灶膛里烧了!”   “这里有些是我采的,为什么不能吃啊!”巧云插进来问道。   “蘑菇有毒无毒并不是靠颜色来辨别的。就比如这朵蘑菇,颜色洁白,闻起来还有清香,看起来无害,但这个确实有剧毒的毒蘑菇,不能吃。事实上,有菌环的蘑菇,”孟泽指着蘑菇伞盖下那一圈白色的环,“就是这样的环,最好不要采,绝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这么厉害!”小孟氏也吓了一跳。   “哎呀,那我在山上的时候,看到香莲也采了,她当时还跟我抢来着!”巧云有些惊慌。   “这可是出人命的大事,得赶紧去通知他们才行!”孟平抬脚就走。   “哎,你等等!”小孟氏赶紧追了上去。   “这事儿还是我去说合适,招弟性子拧,你一个大男人去说,怕她不会信。再说,”小孟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孟泽,“他刚才连艾叶都不认识,却说这些蘑菇有毒,我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大可信!”   孟平可不像孟固那么圆滑,听到自己媳妇这么一说,眼睛一瞪:“你们这些妇人,一天天都在想些啥?人家好心告诉我们蘑菇有毒,你还要怀疑人家。有什么好怀疑的?若他说的不对,我们不过是少吃几口,若他说得对,这就等于救了我们一大家子的命。几口吃的和全家的命比起来,你选哪个?”   小孟氏起先觉得委屈,后面被孟平连珠炮这么一吼,倒是清醒了。   “相公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俩人赶到武家,武月娇和武春莲两姐妹正在收拾今天采的山货呢,其中,就有孟泽指出来的毒蘑菇。   小孟氏赶紧让两姐妹把毒蘑菇挑出来,又把武氏叫出来,把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真有毒?”武氏有些不信,这毒蘑菇一扔,能吃的就没剩几朵了。   “真有毒!我家的都扔了,你也扔了吧,左右不过是几口吃食,犯不着冒险!”小孟氏耐心劝道。   “你是咋知道有毒的?”武氏继续问。   小孟氏没想其他,如实相告,末了再三叮嘱道:“得赶紧处理了,别留着!”   武氏点点头,小孟氏见话已经带到,就转身同孟平回家去了。 第74章 人要作死挡不住   小孟氏夫妻走后,武氏思考半刻,让武月娇把那半篮子蘑菇处理掉,随即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哪知道她前脚刚出门,武老太太和武老爷子探望亲戚回来了,看到武月娇手里提着一篮子蘑菇准备出门,武老太太当即不高兴了。   “这是要干啥?我才一天没在屋里,你们就把东西往外搬。若是我多出门两天,这个家都要被你们搬空了。赶紧的,给我放回去!”   说完,武老太太犹自不解气,转头又对武老爷子说道:“我早就说了,大牛这媳妇要不得,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只生了两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还老往娘家搬东西,早该休了!不信你看看,这都做的什么事儿!”   武老爷子到底是个男人,对这些事儿倒也不大在意,因此含糊地说道:“不过是一篮子蘑菇,值得你这么吵吵嚷嚷么?”   权威被挑衅,武老太太当即跳了起了脚,“又是这话,我这到底是为的谁!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   武老爷子被老妻缠得烦,于是把怒气发泄到两个孙女身上,“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给你奶奶赔罪!”   武月娇很委屈,“这蘑菇不是要送给舅舅的,是要倒掉的,奶奶不知情也就算了,张口就骂,还要休我娘,我赔什么罪!”   武老太太听了,火气上来了,抓起院子里的扫帚就打武月娇,“我打死你个败家精,这么好的蘑菇,白白倒掉,我武家真是倒了血霉了,娶了个偷油的婆娘回家,又生了个混账孙女!”   武月娇到底大一些,躲开了,武香莲人小腿短,被武老太太的竹扫帚抽得哇哇直哭。   武家鸡飞狗跳,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堆人。武氏和武大牛也被人叫了回来。   “娘,这又是为的啥?”武大牛拦住武老太太,将她手中的扫帚夺了下来。   武老太太一边喘气,一边指着武氏,“今天要不把这个婆娘给休了,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武大牛也急了,“这好端端的,提这些干嘛,招弟她啥事也没做啊?”   “我呸,你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瞎!”武老太太用脏污的指甲戳了戳武大牛的额头,“你媳妇都快把家搬空了,你还护着她!”   武大牛听到这话,看向武氏。   武氏心一凉,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憋着气,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这死老太婆又嚷着要休掉自己,她也不想再窝囊地过下去了。   “我又往娘家搬什么东西了?”   武氏指着倒在地上的篮子,得意地说:“这不是!要不是我及时回来,恐怕东西已经送出门了!”   武氏还未说话,武月娇冲了出来,“娘,我说了这蘑菇有毒,要倒掉,奶奶不信,非说是我们骗她!”   “还说谎,这蘑菇好好的,有啥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我武家的东西,哪怕是喂狗,也不能便宜哪些个白眼狼!”   “娘,你胡说什么呀!”武大牛忍不住叫了起来。   武氏咬着牙,拼命把眼里的泪给憋了回去,“这蘑菇有毒,还是小孟氏亲自过来跟我说的,叫我不要糊里糊涂吃了,误伤人命。你既然不信,捡回去就是!”   武老太太不信,“睁眼说瞎话,蘑菇有毒没毒,我还不知道。还拉上里正家的人,也不害臊!   “话我已经说明白了,您爱信不信,今日这么多人在这里,就让大家做个见证,这日子我也不过了,您要休就休吧!”武氏说完,扔下手里刚洗的衣服,转身就走。   武大牛急了,赶紧过来拉人,劝道:“我娘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和她计较啥,认个错就过去了!”   “嗬,”武氏冷笑一声,“这么些年了,你两头当好人,也不嫌累?说我生不出儿子,让你家绝了后。那又是谁大冬天的,不顾我怀着身子,进山给你们挖冬笋受了寒,流掉了三月的男胎。说我偷东西接济娘家,当年你患急病,眼看就救不活,又是谁掏空家底,买了人参给你续命。现在我娘家败落了,我想借点儿银子给我爹娘看病,你娘手里攥着银子,一个铜板儿都不给我。还说我家白眼狼,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周围邻居本来是看热闹的,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秘辛,看武老太太的眼神就变了。   武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当即冲武大牛吼道:“愣着干什么,你媳妇疯了,赶紧拉回房里去!”   武氏哪能让武大牛抓住,一闪身走到院门外。   “姓武的,若是你条汉子,就把休书写了。从此以后,哪怕是我吃糠咽菜,为奴为婢,也不上登你武家的门!”   武氏说完,甩手往娘家走了,武月娇和武香莲紧跟着追了出去。   武大牛还是头一次见武氏这么决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娘,不就是一篮子蘑菇么,你弄这么多事干啥?”   闹成这样,武老太太也有些心虚,然而嘴还硬得很,“你这媳妇就是欠教训!”   武氏走了,热闹也没得看了,人群渐渐散去。   有人见武老太太把那篮蘑菇提进屋里,忍不住说道:“你媳妇说着蘑菇有毒,我看还是扔了吧。”   武大牛也劝武老太太扔了这蘑菇,哪知道武老太太不听劝。   “你耳朵根子怎么这么软,你媳妇说啥就是啥。这蘑菇能吃不能吃,我还不知道。”   武大牛说服不了自己的娘,也只得随她去了。   武氏走了,家里没人做饭,武老太太只得亲自上阵。就这,老太太又把武氏和两个丫头骂了一遍。   因为家里少了几张嘴,武老太太觉得是个好机会,切了一小块腊肉,合着蘑菇一块儿炖了。   说起来,武家也有半个月没见荤腥了,因而,菜上桌的时候,武老爷子和武大牛的眼睛都亮了。   “好香!”武大牛叹道。   武老太太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吃吧吃啊,馋不死你!”   武大牛嘿嘿一笑,举着筷子夹菜吃,一家子都把武氏的话忘到了脑后。 第75章 死马当活马医   孟泽是第二日上午才知道,武家吃毒蘑菇死了人。   当时,魏霆均刚从镇上回来,在跟他说跟踪孟大有的事情。这孟大有,先是去镇上的医馆找大夫接了手,随后进了一家杂货铺。   魏霆均跟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这家杂货铺的主人姓罗。铺子开了好多年了,生意不好也不坏。   杂货铺后面是一座两进小院子,前一进的院子里堆着各式杂货,做仓房用,后一进才是罗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   罗家人口简单,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另有伙计一个,做饭婆子一个,粗使丫头两个。因为是白天,屋里人进进出出,魏霆均并不好潜进去探听。   幸好,孟大有很快就出来了。魏霆均跟着他,见他进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一间房,就趁机潜入隔壁的空房间等候着。   没多久,那个姓罗的掌柜就进来了,俩人关好门,进屋交谈起来。   从俩人的低声争论中,魏霆均发现,原来这罗掌柜竟然是孟大有的共犯,俩人手上都沾了血。而被杀的对象,跟孟泽推测的一样,是个携带了大量金银宝物的商人。   只是不知道这商人是怎么回事,身揣着这么多钱财,竟然只带了一个仆从。这才让孟大有和罗掌柜得了手。   对于孟大有说的商人托梦的事,罗掌柜很不以为然,反而对孟大有找上门这事感到很愤怒。因为当年说好了,分了钱财后就当不认识。孟大有此番上门,已经是违反了约定。   至于孟大有说转移尸骨,罗掌柜更加不同意。这事过了快十年了,当年的山林小路已经成了官道,来往的人多,贸贸然转移尸骨,只会引人注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孟大有很焦躁。罗掌柜却不管这些,再度警告孟大有一番,然后匆匆走了。   孟大有在房间里发了一通脾气,没一会儿也出了门。   这回,他没有再去找罗掌柜,而是出了城。魏霆均小心地跟着,见他上了官道,然后又从官道上下去,进了林子,一直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想必那片林子应该就是埋尸的地方了!”孟泽说道。   “应该是!不过我想他也记不清具体的位置了,一直在里面转悠!”   “这倒有些麻烦了。不知道埋尸的地点,就算我们知道他杀了人,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去衙门告他。”孟泽皱着眉说道。   “这倒不难,尸体暂时找不到没关系,他们手里还有罪证!”   “什么罪证?”   “大约是一些金银器物,刻了铭印,销出去太惹眼,所以他们俩都捏在手里。”   “那得想个办法让那些东西露面才行!”   “放心吧,再等几天就会有消息了!”魏霆均笃定地说道。   孟泽抬眼,笑问:“你设了什么陷阱,说来听听!”   “不用设陷阱,孟大有还欠着赌场的钱呢,过些天就得还了。他先前在客栈里,还跟姓罗的商量这事儿。姓罗的愿意收,但是出价比较低。孟大有没答应,不过我估计他最终会接受这个价格!”   “如此正好,天道昭昭,报应不爽,这俩人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魏霆均点头,“我已经托王哥去打听那商人的事儿,想必过些日子就会有回音。”   事情进展顺利,孟泽很开心。   这时,大门被人锤得“砰砰”响。   孟泽打开门一看,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孟平。   “出事了,武家死人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武家门口,早就围了一堆人,孟泽跟着挤进去,发现武大牛趴在院子里,半死不活的,身边还有一堆呕吐物。   “武老太和武老汉在屋里,已经没气了!”孟平说着,看向孟泽,“这武大牛还有气,你看有什么法子能救他一救么?”   “昨日里你们不是跟他们说了蘑菇有毒,怎么他们还吃了?”孟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犯这样的蠢。   “这可不怪孟二哥,”有个汉子出来解释,“昨日里,招弟媳妇要丢掉这篮毒蘑菇,武老婆子不让,还鼓动大牛休妻。招弟媳妇气不过,带着女儿回娘家了。老婆子把蘑菇提回去做菜吃了,吃完了还跟我婆娘唠嗑,说蘑菇好吃呢。”   “是啊,当时我们都看见了,我还提醒说不要吃这毒蘑菇。老太太不信,说蘑菇有毒没毒,她清楚得很!”又有人插话。   孟泽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问道:“请了大夫没?”   “已经去请了,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陈郎中也没这么快过来!我怕大牛耽搁不起,这才将你叫来,想着你既然认识这毒蘑菇,说不定能给他解一解毒!”孟平说道。   孟泽虽然认识毒蘑菇,可他不是医生,具体怎么解毒他还真不知道。但武大牛这样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救。   同样是吃了毒蘑菇,武老太夫妻俩个死了,武大牛还活着,这中间除了年龄差异外,也有武大牛吃得比较少的缘故。   吃得少,加之又吐又拉,估计身体里毒素已经排得差不多了。   孟泽正要开口说治疗的法子,跟着来的魏霆均却抢先一步,“阿泽不是大夫,你叫他救人,救过来了还好,救不过来,他岂不是要背锅?”   孟平一听,顿时有些尴尬。魏霆均这话说得对,这万一没救活,孟泽肯定得但一些责任,他这人陷人于不义呢!   “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还是等陈郎中来了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陈郎中匆匆赶来了,在给孟大牛号了脉之后,他摇了摇头。   “脉息都快摸不到了,我也没有法子,听天由命吧!”   众人听了,都有些伤感。好端端的一家人,一下子没了三个,这搁谁家都受不了。   “若是大牛也没了,招弟以后的日子可就苦了!”   “是啊,家里没个男人,哪还撑得起来!”   孟泽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郎中说没办法,那么我出个主意,好歹死马当活马医一回。”   魏霆均担心孟泽,暗地里拽着他的手。孟泽回握,叫他安心。   “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好歹是一条命呢,能救就救!”   “是啊,大伙儿都在这,救不活也不干你的事,反正陈郎中也说了救不活。”   得了保证,孟泽就把法子说了,“温开水把盐化了,喂给他喝下去。一则可以清肠胃,二则补充身体的水分。至于有没有效果,就看他的造化了。”   孟里正也过来了,听到孟泽这么说,当即拍了板,“就这么办,有什么事儿我当着!”   众人看里正也发话了,赶紧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孟泽见没自己的事了,便同魏霆均回家去。   一路沉默,到了家门口,孟泽拉住魏霆均的手,轻轻摇了摇。   “不生气了成么?刚才确实有些托大,下次不会了!”   魏霆均叹了口气,“要说话算话!”   “嗯!我保证!”孟泽重重地点头。 第76章 功勋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经过一番抢救,武大牛最终活了下来。从娘家赶回来的武氏带着两个女儿,料理完武家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后事,特意带着武大牛上门来道谢。   武大牛身上的余毒未去,左手还时不时发抖,但能捡回这条命,他已经很满足了。当时他神志不清,但还依稀记得,几碗温盐水下肚后,他渐渐有了力气,身子也暖和起来了。   所以,当武氏说要上门去道谢的时候,他满口应了。   武氏看着自家相公一副事事听从她安排的样子,心里头那一丝儿哀伤也去了。武大牛人还是不错的,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孝顺。武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为此不惜委屈她这个妻子。   如今爱搞事的武老太太死了,武老头也跟着去了,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武氏心里是很开心的。   嫁进来做牛做马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夫妻两个各怀心思,到了魏家,郑重地道了谢。武大牛激动得跟什么似的,非要下跪,最后被魏霆均拉住了。   “这阵子好好休养,不要太劳累,免得落下病根就不美了!”孟泽也不兴下跪这一套,只得找了句话来说。   听到这话,夫妻俩又是一顿千恩万谢,方才告辞离开。   孟泽看了看天色,建议道:“我们上山去吧,人参种子已经发芽了,得赶快种下去才行。”   魏霆均点点头,进屋去收拾东西。   孟泽进仓房去搬人参苗,发现鸡窝的草堆上有六七个新鲜鸡蛋,便走过去,把鸡蛋检出来,放到篮子里。   鸡窝旁边是两只母鹅的窝,孟泽伸手往里面一掏,又掏出两个巴掌大的鹅蛋。   “不错,待会儿多给你们弄点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孟泽说着,提着篮子走了出去。   如今,喂养的十来只鸡已经长大,每天都能捡七八只蛋。年后,两只母鹅也开始下蛋。魏家人口少,吃得不多,这蛋渐渐积下来,每月都能卖100多个。   最近,物价涨了不少。肉从原先的八九文,一下子涨到了二十文。鸡蛋也跟着涨了,原先卖两文一只,现在则卖五文一只。   100只鸡蛋,按现在的价格,就是半两银子。这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除了鸡蛋,孟泽每过一周,还要往药房卖一次金银花。他们家的金银花品质好,又有谢老头的肯定和推荐,每斤能卖350文。   孟泽种的多,金银花花期又长,他每周能出四五斤干花,算下来也有三四两银子。   还有兔子,兔子繁殖快,每月都要卖10来只,这又是一笔收入。   零零总总算下来,单这几项,家里每月就能收个10两银子左右。   等到枸杞结果,那价格自然不是金银花可比,家庭月收入又会增长好几倍。   对了,还有人参。山上种一部分,空间里种一部分,到时拿出来买,那可是一大笔钱。   孟泽算着算着,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挺美。   魏霆均在门外等了很久不见人出来,就进屋来找。一进来,就看见孟泽对着一篮子鸡蛋傻笑呢!   “想什么这么高兴?”   “觉得咱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很开心!”   魏霆均揉了揉孟泽的头,柔声道:“咱家日子过得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哪里哪里,功勋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孟泽拍拍魏霆均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魏霆均听到这话,嘴角弯弯。   “走吧,再不走就赶不回来了!”   孟泽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做呢,急忙把人参苗装到背篓里,准备出门。   人参喜阴凉,气温在十几二十度最好,要达到这样的条件,就得往高山上走。   所以,他们今日的路程,确实有点远。要爬1000多米的高山,还要寻找合适的林地,这一来一回,得五六个钟头,要是不抓紧点,天黑前都回不来。   “还是跟娘说一声,若是路上耽搁了,我们就在山上露宿一晚,明天再回来!”   魏霆均看了看时辰,这活儿若是他一个人去做,当天往返一趟没有问题。但若是加上孟泽,当天能不能回来还真说不准。   “行,我去说。你多带点衣物,山上不比上下,晚上冷得很。”   孟泽点头,起身去屋里找衣服。找完衣物,又去厨房里找了盐巴和调料,用油纸包好,放进篓子里。   这头,魏霆均跟魏氏打了招呼出来,见孟泽已收拾好,就牵着人往山上走去。 第77章 上山种人参   春日的后山很热闹,随处可见人影。   有人拿着竹耙子,在耙松针叶;有人挖野菜和小笋子;还有一些孩子,因为年纪小,干不了活儿,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找茶泡和覆盆子吃。   这时候,正是覆盆子结果的时节,红的、拇指头般粗细的果子挂在枝条上,看着馋人得很。   只是要吃到这果子,却有些不容易,因为覆盆子的枝条上长满了尖刺。这一路走来,孟泽看到好几个小孩儿被刺扎得直叫唤,却依然乐此不彼。   树林里还有蘑菇,平时,它们是村民们争抢的对象,只是此刻,任凭它们长得再好,也无人问津。毕竟,武家吃毒蘑菇死了人的事情才过去几天,现在村里颇有点谈蘑菇色变的意思。   孟泽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村民们对蘑菇的了解非常有限,能不吃就不吃。   况且,在前世,孟泽曾看到过这样的新闻,说是几个研究菌类的专家,在野外考察的时候,顺便摘了一些蘑菇做菜吃,结果统统中毒身亡。   当时,他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知识丰富的专家会不认识毒蘑菇?等他了解到这世上有上万种蘑菇,其中毒蘑菇又占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他才觉得,哪怕是专家,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毒蘑菇都认出来。   正因为有这样的教训,所以孟泽进山采蘑菇,只采自己认识的几种,觉得眼熟但不确定的,绝对碰都不碰。   翻过后山,再往里就是莽山的地界了。   抬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体,孟泽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登山杖。   登山杖是孟泽后来托铁匠打制的,非常结实,魏霆均用过一回之后,以后上山都带着。唯一的缺点么,大概是通体铁制,提起来有点重。   “我在前面开路,你跟在我后面走,若是走不动了,我们就下来休息一会儿!”魏霆均叮嘱道。   孟泽点点头,将袖口和裤口绑紧后,开始上山。   一口气没歇,紧赶慢赶爬了三四个钟头,俩人才终于到了半山腰,找到一块针阔叶混交林。   “就这里吧!”孟泽说完,顾不得地上的湿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别坐这儿,坐那块石头上去!”魏霆将人拉起来。   孟泽有气无力地朝对方翻了个白眼,乖乖跟着到石头上坐下。   “要吃点东西么?”魏霆均又问。   孟泽摇头,路上吃了几个白馒头,这会儿虽然有些饿,但他更想休息。   魏霆均见人确实乏了,又道:“那你休息,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种就行了!”   孟泽再度摇头,“等一会儿!”   魏霆均不说话了,挨着人在石头边坐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孟泽缓过来了。   “走吧,去种人参!”   魏霆点头,拿起装满人参苗的篓子,跟在后面。   孟泽在林子里走着,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最后在一棵大椴树下停了下来。   “背阳向阴,光是从这面来的,人参应该种在它的背面才行!”孟泽说着,绕到椴树的背面。   椴树背面的林地上长了一些小树苗和不知名的植物,孟泽将树苗和植物都拔了,又用铁耙子将地面梳理了一遍,把土里的烂根和碎石清理出来。   “可以种了,每隔这么长距离种一颗,种之前撒点草木灰做肥料!”孟泽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   魏霆均点点头,将篓子放下,开始帮着种人参。   谢老头给了一百多颗人参种子,孟泽用空间水泡过后,有七十来颗出了芽。这七十来棵芽发成了苗,孟泽留了十几株在空间,剩下的都拿出来种。   每棵椴树下种4-5棵,五六十棵苗,只需要找十几颗椴树就行。   苗种好了,孟泽又拿出一条红绳,用刀割断,叫魏霆均绑在树枝上,方便以后辨认。   “好了,以后顺路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有杂草就给拔了,说不定两年后就能收成了!”孟泽拍了拍手上的土。   “两年就能长成?”魏霆均显然不信。   “差不多吧,只要定期除草、松土,施肥,长得肯定比野生的快!”   其实孟泽还有一句话没说,这人参在播种之前,放在空间里温养了一阵子,今日上山的时候,他还偷偷浇了一回空间水,不愁人参长不成。   魏霆均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但两年能长成,他还是有些惊讶。   孟泽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便笑着解释道,“其实,种人参和种菜差不多。你想啊,同样是种南瓜,一个任由其生长,不搭架子不除草,不施肥,另一个精心伺弄,最后哪个长得快长得好呢?”   “当然是后者!”   “是的。这种人参也和种南瓜一样,只不过人参本身长得缓慢,不能立刻见到效果。但人工种的和野外自然生长的相比,还是人工种的长得比较快。人工种的人参,长个五六年,个头比得上野外长了五六十年的人参。至于我说的两年能收,是说这个程度的人参已经达到入药的标准了,若想要它长得更大,自然可以多养一些时间。”   魏霆均点点头,问道:“两者的药性一样么?两年种的和五六年种的?”   “我觉得药性是一样的,但有些大夫可能不相信,觉得年份越久越好。”孟泽回答。 第78章 露天宿营真坑爹!   种完人参,俩人相携着下山,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已是落日西斜。   “看来,得在山上露宿一宿了!”孟泽笑道。   魏霆均见孟泽眼里有雀跃之意,就知道这人早就在期盼这事了。只是,他并不觉得在山上露宿是件美事,也不知道到时候这家伙会不会失望。   “再往前走一段,那儿有个河滩,适合露营。”魏霆均说着,朝孟泽伸出了手。   虽然太阳还未下山,但树高叶密,林子里暗沉沉的,得小心行事。   孟泽也知道这一点,顺从地拉住魏霆均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光线亮了起来,前面出现一片小小的河滩。   “就是这了!你休息,我去林子里砍树搭窝棚!”魏霆均安排着,末了又叮嘱一句,“这回可不许乱跑!”   孟泽认真地点点头,等魏霆均进了林子,他也开始动起来。   挖坑,生火。火折子随身带着,引火的松毛针和细柴火早就放在空间里备着,魏霆均砍树去了,等他回来,火早就燃起来了,他也发现不了什么。因此,孟泽是有恃无恐。   篝火燃起后,孟泽拿起登山杖,在河滩附近四处戳,借此察看脚下泥土的构成。   轻轻一戳、毫无阻力的,说明下面是泥沙是居多。这种地不适合挖灶膛,不但容易塌,还容易渗水出来。   那种只能戳进去一个手掌长短,就再也戳不进的,说明下面有大石块,这种也不适合。   走走停停,孟泽终于在离开河岸十来米的地方找到合适的筑灶膛的地儿。   这地方离生篝火的地方有点距离,孟泽想了想,将生好的篝火移了过来。   太阳已经下山,只有天边还留着一抹亮色。   孟泽趁着还能看见的当儿,赶紧忙碌起来。   挖灶膛比用泥土砌灶膛要容易得多。简单来说,就是在地上挖两个坑,一大一小。大的是灶膛,用来烧火做饭,小的那个是烟道。   这活儿孟泽前世做得很熟练,因而没费什么功夫就弄出来了。   弄好灶膛,孟泽把铁瓮拿出来,放在灶上烧。铁瓮里有五花肉,这是早上就做好的,只要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篓子里还有馒头,到时就用馒头夹肉吃。   孟泽安排完毕,看着不远处燃着的篝火,又摸出五个鸡蛋,埋在灰堆里。   等魏霆均砍树回来,发现河边已经生起了火,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肉香。   “哪来的肉?”魏霆均问道。   “早上做的,放在瓮里一起带来了!”孟泽如今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魏霆均也不细问,点点头搭窝棚去了。   孟泽无事可干,就跟着一起去帮忙。   魏霆均砍的是一棵手臂粗的小树,树干用来做窝棚的支架,树枝堆叠在一起,用来做挡风的墙壁。因为地面有些潮湿,魏霆均又砍了一些雪松的枝条铺上。   “这样顺着摆,睡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会扎到。我挑的是幼枝,松针软,就算被扎着了,也应该不疼的!”魏霆均指导着。   “我又不是娇气的姑娘,怕什么扎不扎的!”孟泽有些不服气。   魏霆均见他这样,也没有反驳。   搭好窝棚,俩人坐在火堆旁,静静地吃了一顿饭。孟泽食量不大,大部分都留给了魏霆均。五个烤鸡蛋,孟泽也只吃了一个。   吃完了饭,俩人溜达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   到底是爬了一天山,孟泽没过一会儿就累了,想睡觉。   魏霆均将事先带的薄棉被拿出来,将孟泽像裹粽子一样裹得紧紧的,然后说道:“进去睡吧!”   “我才不用呢,咱俩一起盖!”孟泽可不想受特殊的照顾。   俩人争执了一番,最后魏霆均拗不过,只得随孟泽的意。   俩人进了窝棚躺好,孟泽盖着被子,躺在散发着清香味的雪松枝条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作为一个一沾枕头就能立即入睡的人,孟泽以为自己这回也能睡到大天亮。哪知道才睡了两头钟头不到,人就醒了。   “怎么了?”魏霆均发觉身边的人气息不对,睁开眼问道。   孟泽不好意思说雪松扎人,睡得不舒服,毕竟他先前立了一个Flag。因而即便听到魏霆均发问,也只是动了动身子,装作还未醒的样子。   只是,这样躺着真的很不舒服啊,孟泽欲哭无泪,期盼魏霆均赶快睡去,自己好起身活动一会儿。   魏霆均似乎猜出来了,他将孟泽抱过来,顺势把身上的薄被一圈,将人严实地裹住了。   “好了,睡吧!”   孟泽依旧不出声,上下都裹了被子,确实不扎了,可是依然不舒服。这临时用松枝铺的床板,一点儿都不平整,孟泽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泽终于忍不住了,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我以为自己是个壮汉,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个豌豆男!”   魏霆均早就知道孟泽没睡着,这会儿见人说话了,就问道:“什么是豌豆男?”   孟泽三言两语,将豌豆公主的故事讲了一遍,魏霆均了解到这个名词的涵义,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吧笑吧,反正面子里子都丢进尽了!”孟泽破罐子破摔。   “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这话太有趣了!”魏霆均说着,长臂一挥,将人再度捞进怀里。“我给你当垫子,你好好睡吧!”   靠在温热的胸膛上,孟泽的脸有些红。   “你不觉得硌得慌么?”   “不觉得,行军打仗,什么样情况都遇到过,这种已经算很好的了!”   孟泽默然,好吧,俩人根本没法比。   上一世算不上锦衣玉食,但也过得非常舒适。哪怕是跟着地质队在野外风餐露宿,哪也不叫吃苦。吃食不缺,睡的也舒适,帐篷一撑垫子一铺,淋不着冻不着。   “你平日里打猎回不来的时候,是怎么过夜的?也像这样搭一个窝棚么?”   “搭窝棚多费事,直接往树上一躺就行了!”魏霆均说得轻松。   不知为什么,孟泽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以后打猎,只能当天去当天回,不许在山上过夜,明白么?”   魏霆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听你的!” 第79章 野猕猴桃树   说了大半夜话,快天亮的时候,孟泽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照射下来。孟泽躺着发了一会儿楞,然后将被子推倒一边,揉着眼睛爬出了窝棚。   篝火已熄,河岸边空无一人。   深吸了几口早晨的清新空气,扭扭脖子踢踢腿,一番运动下来,身体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走到小河边,孟泽掬水洗了脸,漱了口。   魏霆均还没有回来。   孟泽重新生了火,将昨日没洗的铁瓮拖到溪边,拿着雪松枝开始刷锅。锅里炖了肉,油腻重,冷水刷不掉。   孟泽从河底抓了几把沙子,撒到瓮里,沿着瓮壁擦了一圈,总算干净了。   洗好锅,孟泽开始烧水。他从空间里揪了几把生菜叶子,又拿了两个鸡蛋和一把挂面出来。   这时,密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孟泽丢下手里东西,迅速抓起旁边的登山杖,做出防备的姿态。   窸窣声越来越近,孟泽举着登山杖,死死盯着前方的灌木丛。   一坨灰团子从灌木从里滚了出来,接着,又跳出了一只。孟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大一小野兔。   大野兔直起身子,发现孟泽站在不远处,立刻蹬着腿惊惶逃窜。小兔子也跟着跑,可是因为刚从坡上滚下来,脑袋还有些晕,竟一头撞在孟泽的腿上。   孟泽拎起小兔子的耳朵,笑道:“没想到,我也能遇到这么巧的事!”   小兔子发出咕噜的声音,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孟泽,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孟泽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准备放进篓子里,没料到那只大野兔竟然折返回来,站在远处望着。   孟泽和它对视一会儿,大野兔一点儿要跑的意思都没有。   “好吧,放你回去吧!”孟泽将小兔子放下,小兔子嗖一下冲出去老远。大兔子蹭了蹭小兔子,两只一起跑远了。   “在看什么?”冷不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孟泽吓得抖了一下,转过身来,“你走路都没声音么?”   “这就吓到了!”魏霆均脸上带着笑意。   孟泽见魏霆均手里拎着两只颜色鲜艳的野鸡,就知道这人是去打猎去了。   “死了?”孟泽指着野鸡问。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要弄死么?”   “不用了,我们吃面,野鸡留着吧。”   “听你的!”魏霆均说着,随手搓了根草绳子,将两只鸡的脚捆上。   铁瓮里的水沸腾起来,孟泽将面条、鸡蛋、青菜依次放了进去。   “没带大碗,凑合着吃吧,吃完再捞!”孟泽装了一小碗面,递给魏霆均。   魏霆均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还有这个!”孟泽拿碗当勺,舀起一个白嫩滑溜的温泉蛋,倒进魏霆均碗里。   “蛋你吃,我吃面!”魏霆均拿手挡着。   “一个鸡蛋而已,推来推去做什么,我也有!”孟泽指着锅。   魏霆均笑了笑,拿起筷子吃面。   俩人吃完,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去。   “是在山上转转,还是直接下山?”魏霆均背起篓子问。   “要转转!难得上来一趟,当然要转转,兴许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呢!”孟泽眼睛亮了起来。   魏霆均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换条路走!”   四月的山里,春意正浓,山花烂漫。   其中开得最多的是杜鹃,红的、紫的,黄的,各种颜色都好看得紧。   魏霆均见孟泽感兴趣,就问:“要不要采一株回去!”   孟泽摇头,未经选种培育的山杜鹃不适合作观赏花卉,还是漫山遍野开着好看。   “你瞧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屋里种的草莓?”魏霆均指着远处小沟里匍匐的开着小白花的绿色植物,问道。   孟泽走过去一看,笑道:“是的,这是野草莓!”   看到野草莓,孟泽突然想起一样东西来,“你以前上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种果子,大小跟鸡蛋差不多,皮是棕黄色的,上面还长满了毛!”   “有的!”魏霆均肯定地回答,“不过,那果子要到秋天才有。”   “在哪儿呢?能带我过去看看么?”孟泽问。   “往下走就是了,那儿有一道深沟,那树就长在深沟边上。秋天的时候,果子熟了没人摘,都掉在沟里。”魏霆均说道。   孟泽听了,不仅加快了脚步。   约莫走了一个钟头,孟泽终于到了魏霆均所说的那道深沟边。   果不其然,深沟周围都是大棵的猕猴桃树,沟底下则零星地长着一些瘦小的幼苗。   “沟上面的树太大了,就是拔出来也搬不动,干脆把沟底下的小苗弄回去栽种吧!”   “好!我下去,你在上面的等着就好!”魏霆均说着,跳下山沟。   孟泽站在沟上方,把自己的背篓腾空,准备装幼苗。   没过多久,魏霆均提着一捆幼苗上来了。   “刚才在沟底看到几棵山楂苗,就顺手扯了!”魏霆均将那捆苗木递给孟泽。   “可以,都是幼苗,篓子装得下,反正咱们的园子还稀疏得很,有的是地方种!”孟泽说着,将手里的苗木整了整,放在背篓里。   “咱们这就回去吧,这趟没白来,又收了好东西。罗管事一直问我手里还有没有其他果苗,这下又可以同他做一笔生意了!”   魏霆均听了,突然冒出一句:“也不一定要同他一家做生意!”   孟泽也没往深处想,随口答道:“也是,看时候看情况吧!” 第80章 到底藏哪儿了?   回到家,孟泽赶紧把猕猴桃树苗栽下。这次一共挖了37棵树苗,因为山沟光照不好,土地贫瘠,这些树苗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个头不壮也不高。   孟泽一点儿都不介意,有空间水在手,再差的树苗都能给他养好。他还发现,这空间水不但能促进植物生长,还有防虫的功效。只要是浇灌了空间水的蔬果,哪怕是稀释过的,都不会遭虫子的侵害。   拥有这样的好东西,无论是种蔬果还是种药材,孟泽都比别人要容易得多,收获也大得多。就拿先前的金银花来说,这金银花还是他前世放进空间的,品种很普通,但是经过空间的蕴养后,花开得多不说,花期也比前世长了不少。   孟泽在园子里忙碌,孟康领着一个陌生青年走了过来。   “泽哥,在忙呢!”孟康打了声招呼,指着身边的人说,“这人说是来找魏哥的,我就带过来了!”   孟泽抬起头,面前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人,瘦小的个子,穿着也很一般。   “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开口:“魏哥有事吩咐我,我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   孟泽见他这么说,约莫猜到几分,他谢过孟康,将人带到魏霆均面前。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那青年就匆匆走了。   “孟大有那边有动静了?”   魏霆均点头,“孟大有今早带着东西进城去了,现在住在镇上一个姘头家里。”   孟泽惊讶,“他这样的破落户,居然还有姘头?”   “早些年认识的,那会儿孟大有手里有钱。”   孟泽一想也是,又问道:“你说他带着东西进城,那是不是说这东西原本没放在城里?”   “看样子是的,我们昨日不在家,暂时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拖他一拖,等我去县衙请捕头过来,人赃俱获最好。”   孟泽皱眉,“不行,你不能出面。孟大有是你岳丈,儿婿状告岳丈,法上占理,道义上不占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呢!”   魏霆均沉声道:“我知道,我不会傻得出这个面。”   “还说你不出面,刚才那人怎么回事,还找到家里来了!”孟泽有些担心。   “这你放心,我只是让他帮忙盯着人,毕竟我不常在城里。至于告发的人,我早就选好了,那人也不知我身份。”   孟泽听魏霆均都安排好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魏霆均进城去了,孟泽把手头的活儿做完,闲着没事,就出来转转。   这一转,不知不觉就到了孟大有家附近。   孟氏不在家,孟春花坐在院子里,腰弯得像个虾米似的,哼哧哼哧地洗着衣服。衣服有很多,孟春华洗得咬牙切齿,加之人黑黄黑黄的,更显得面容可怖。   见到这番景象,孟泽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孟春花可怜。当初,原身还在的时候,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原身一个人洗的。   洗也就算了,偏这孟春花还要暗地里使阴招,经常把原身洗好的衣服弄脏,叫孟氏发现,借孟氏的手打罚原身。   到底是从孟氏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心计这手段,倒是一点儿都没落下。   孟泽正想着,冷不丁看见孟春华扯起一件衣裳,丢到泥地里,狠狠在上面踩了几脚。   看那衣裳的大小,除了孟小宝就别无二人了。也不知道这姐弟俩又发生了什么冲突,让孟春花恨成这样。   斗吧,斗吧,反正两个都是祸害。   孟泽心里想着,又看了一眼凋敝的房舍,觉得孟大有不大可能把劫来的财物放在家里。   这个家,他好歹了住了十几年,什么东西摆在什么地方,他都清楚得很。在他的记忆里,也从来没见过孟大有有特别重视某个地方。   不在家里,又会在哪里呢?   孟泽想着想着,再度挪开了步子。   “哟,阿泽啊,这是要去看你娘么?”有路人问。   孟泽看到不远处的坟山,随口答了一句,“是呀!”   来都来了,就过去看看吧。孟泽迈开脚步,朝山上走去。   原身娘亲的坟墓经过魏霆均的修葺后,显得整洁许多。立了碑,又加盖了黄土。如今,这总算看着像座坟了。   孟泽在坟边待了一会儿,把新长出来的杂草拔掉,准备下山去。   就在这时候,他不经意瞥见坟左边的草地里有半个脚印。这地儿又没有其他的坟墓,有谁会跑到这儿来呢?   想到某种可能,孟泽跑过去多看了几眼。这一看,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脚印是往下走的,下面是个布满乱石的陡坡。孟泽下了坡,扫视了一番,坡上碎石林立,其间点缀着蓬生的杂草,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孟泽不死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那地儿是个窄坳,上面长着一大丛茅草,其中有一处茅草有倒伏的痕迹。   孟泽走过去,轻轻拨开那丛茅草,露出一块大石头。孟泽把石头挪开,后面是一个脑袋大的洞口。   应该就是这了!   孟泽伸手往里一摸,果不其然,他的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孟泽将这东西掏出来,又用袖子擦拭一番,才勉强瞧清楚这东西的样子,竟然是一件坐莲台的玉观音。   观音是羊脂玉雕成的,约有一尺高,底座上还刻着字。只是埋在地下太久了,底座腌臜得很,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第81章 说重点!   洞窟内共有5件东西,除了最初掏出来的玉观音,还有一条象牙雕刻的龙船,一座鎏金嵌宝玲珑塔,一对金麒麟,还有一块兽面纹青玉佩。   孟泽觉得那枚青玉佩有些眼熟,便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发现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字,看起来像“瑾”。   “瑾!”孟泽用指头摩挲着上面的字,低声念了出来。   突然,一个影像在脑海里划过,孟泽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这块玉佩眼熟了。   这枚玉佩,正是当初原身的娘亲为了保住孩子,而交给孟大有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上面刻了字还是出于其他顾忌,孟大有没有卖掉,而是将它和这堆赃物埋在一起。   这块叫“瑾”的男人的玉佩,也许就是原身的父亲。   孟泽将玉佩放在身上收好,又把掏出来的那几样东西原样放了回去。这些都是赃物、是罪证,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将它们取走。   孟泽这头找到了孟大有藏赃的洞穴,刚到镇上的魏霆均也收到了好消息。   王哥看见魏霆均,说道:“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村里找你了!”   “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是的,刚打听到的。之前一直没有消息,一是因为这事太久远,二是每年衙门里报失踪的人也很多,真真假假的,捕头们也不一定记得清。后来,我出了几个钱,托了人去翻文书,结果翻出了好几条差不多的,我又拿着这些消息去请一个老捕头喝酒聊天,结果这么一聊,还真让我给找出来了。说起来,这事儿当时还闹得挺大的,只不过后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也是外地的,所以渐渐地,也就没人记得了!”   “是那商人的家人来报案了么?”   “不是!”王哥摇头,“失踪的不是商人,是一个管事和他的仆人。这个管事是隔壁郡的,出来替府上的老夫人置办寿礼,没想到一去不回。李府的人都说是管事卷了东西逃了,要把管事的家人移送法办。管事的媳妇不信,沿途找了过来,还查到管事最后的落脚地是在咱们县城这块,然后这娘子就央求官府去找,还悬赏百金,当时闹得很大。”   “后来呢?”魏霆均问。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虽然报了案,官府也派人找了,但一直没找到人,管事和仆人就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魏霆均听到这儿,确信被孟大有和罗掌柜合谋杀掉的人就是李府的管事和仆从。   “你打听这事儿的时候,有没有露什么行迹?”   “没呢,好歹我也在军中干过几年斥候,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我打的是寻人的幌子,没有提十年前的事,也没有惊动过其他人。”王哥拍着胸脯保证。   魏霆均谢过王哥。随后七拐八拐,走进一座破庙里。   破庙里有个赖头正躺在草堆上睡懒觉,魏霆均丢了一个小石子砸在赖头身上,赖头吃痛,骂骂咧咧地跳了起来。   “嚷什么!”魏霆均喝道,“还记得我前几日跟你说的事儿么?”   赖头三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知道知道,我这几日都没出去,一直在这等着您呢!”   魏霆均丢了一块碎银出去,“现在就去县衙报案,报案时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这个用不着我教你。事成之后,再付你一笔钱!”   赖头三捡起碎银,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哪,尽管放一百个心。那孟大有原本就跟我有仇,这事就是不给钱我也愿意干的。”   “即是这样,不要废话,快去吧!”魏霆均吩咐着。   赖头三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急冲冲上路了。   镇上只有乡民自治会,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杀人这等大案子只能去县城报案,让县尉带捕头来抓人。   双峰镇离余丰县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赖头急着表现,特意雇了一辆马车,只半个钟头的样子就到了县城。   进了城,赖头三直奔县衙,当街击鼓。   此时已过正午,严县令正在后院休息,听到鼓声,立刻换了官服出来。   赖头三被衙差领进大堂,高声大喊:“青天大老爷啊,我要告发双峰镇岗子村的孟大有,这人跟他的同伙,在10年前劫财杀人。”   听到劫财杀人,严县令立刻重视起来,问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赖头三不紧不慢地回道:“前些日子,孟大有玩‘呼卢’欠了一大笔债,赌场限定了日子要他还钱,若是还不起,就要砍了他的手。我本来是看笑话去的,谁叫这家伙跟我有仇呢!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跟我抢女人不说,还……”   严县令拍了拍惊堂木,喝道:“说重点!”   “是,是!”赖头三止住话头,“是这样的,老爷。我本来想笑话他,可是这孟大有一脸不在乎,说有的是钱还。小的就留了个心,悄悄跟着他,想看他从哪里去弄钱。哪知道这一跟,竟让我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事。杀人啊,我赖头三虽然混,但也只限于偷鸡摸狗,连良家妇女都不敢调戏,更不用说杀人放火了。我也没有料到孟大有这人……”   赖头三说着说着又歪了题,两边站着的衙差都有些忍俊不禁。   严县令皱着眉头,再度拍了拍惊堂木:“说重点,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第82章 案情   赖头三站在堂下,被这声惊堂木的巨响惊得瑟缩一阵,一时忘记怎么说下去了。   严县令拧着眉,说道:“本官是来听你说案子的,不是来听你说书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老爷!”赖头三迅速点点头,继续说了起来。   “赖头三在城里有个姘头,叫秋娘。那一日,我听孟大有说他有的是钱,就一路跟着他到了秋娘的家里,听了一会儿墙角。秋娘在家里和孟大有干架,骂孟大有又去赌,没有钱给她。那孟大有就说,赌场那点银子他能还,还许下口说要给秋娘打一枝簪子,秋娘就高兴了。”   “其实,孟大有第一次说自己有钱的时候,我是不太信的。等听他第二回 同秋娘这么说,我就确信这人手里肯定有东西。为什么是东西呢?因为我们这些人,如果手上有现钱,肯定直接还了。有钱不还,藏着掖着,不但会被赌场的打手们搜出来,还得挨顿狠揍。所以我就肯定这孟大有手上有货,至于这货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当时我是一点都不清楚!”   “所以你最初打算是分一杯羹?”严县令问。   赖头三尴尬地搓搓手,嘿嘿笑了几声。   “我这是劫富济贫,反正孟大有手里的东西来路也不正!”   “行了行了!”严县令摆摆手,“继续说!”   “诶,好的老爷!”赖头三回了一句,继续往下讲,“后来那几日,我一直偷偷地跟着孟大有,想知道他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哪知道,他当天就回乡下去了,对了,这孟大有的家是乡下的,不在城里。我呢,就在城门口守着,结果第二天早上,就看他捂着胳膊进城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隔了一个晚上,孟大有的胳膊便折了。我看他去找了大夫治胳膊,然后又去找了镇上卖杂货的罗掌柜。”   “这罗掌柜,一直在镇上卖杂货,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认识孟大有这样的人。那天,孟大有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进了镇上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后来,那罗掌柜也来了,俩人关在房里说事。我呢,就躲在隔壁的空房间里偷听。这一听,可把我给吓坏了,差点儿还被他们发现。”   严县令见他拉拉杂杂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说到了重点,忍不住催促道:“你都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孟大有说自己在赌场欠了一点儿钱,想用手里的东西跟罗掌柜换银子。罗掌柜出价比较低,俩人就吵起来了,然后不知怎么的扯出了当初杀人的事,我当时听到,人都蒙了。后来,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了吵闹声会引来别人的主意,就把声音压低了。我就只听了大概,他们提到了商人,还提到了十年前,树林子之类。”   “他们俩谈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孟大有怒气冲冲出了城,我看不是他回家的那条路,就跟上去了。我看他上了去长河县的官道,然后在枫树坡附近下了车,进了下面的林子。我就在路边等着,以为他把东西埋在林子里,可是后来孟大有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事儿的?”严县令问。   “回老爷,应该有五六天了!”赖头三回道。   严县令皱眉,“那为何今天才来报案?”   赖头三眼珠滴溜溜转,没敢往下讲。   严县令略一思索,便知他的打算。这人是个没脸没皮的混子,只关心钱财,不关心人命。耽误了这么些天,估计是存着敲诈的心思。没成想敲诈没成功,这才来报案。   想到这里,严县令有些气愤,“若是你打草惊蛇弄得人跑了,我就治你的罪!”   赖头三急了,“哪能呢,老爷。我确实有私心,想着趁机拿一两件赃物。可我没胆儿敲诈他呀,您想啊,他都已经杀过一回人了。再杀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孟大有这人鬼得很,我盯了几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今天我见他抱着东西进城来了,就想顺手牵羊,没想到他防得紧,一直没法下手。我就想啊,他肯定是来同罗掌柜交货的,这交了货可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他是么?省得这家伙得了钱又在我面前嘚瑟!”   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严县令听进去了。   “既是这样,就由你带路!”严县令听了,又转头对坐在下首的李县尉说道:“李大人,请你挑几个功夫好的衙差,务必把那俩个恶人捉回来!”   李县尉起身,朝严县令拱手:“遵命!” 第83章 讨价还价   李县尉挑了七八个精壮衙役,在赖头三的带领下赶往双峰镇。   孟大有抱着东西进城后,没有立刻去找罗半眼,而是窝在秋娘的屋子里等消息。他没打算上门交易,这里面可能会有风险。   今非昔比,他依旧是个不得意的落魄汉。而罗半眼,早就金盆洗手,在镇上经营着好几间铺子,攒了不少家业,还有了一些势力。   他担心罗半眼会见财起意,吞了他的东西,到时候他有苦也没出说。   因此,他进城后,就派秋娘去传递消息。   只是,这秋娘出门之后,半天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罗半眼不在家呢,还是秋娘这个不要脸的老娘们儿又跟哪个汉子聊骚去了。   孟大有等着等着,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最近这些日子,真是哪哪都不顺。他一个老赌徒,竟然一进赌场就输,还输的忒他娘的惨。赶了十多年夜路,从没出过事,前些天却碰到了鬼,还差点儿自个儿把自个儿掐死,真是晦气。   难不成真是报应来了?孟大有刚一想到这个点,便决然地摇了摇头。什么报应,那不过是哄骗世上的老实人而已,他才不信。   这世间的道理千万条,他只信一条,那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即便时光倒流,他依然会选择劫杀那个商人。只不过这回他不会让罗半眼掺和进来,分去本应属于他的一半钱财。   对,就是这样,当初就应该一个人动手更合适!孟大有想着,抓了几粒炒黄豆放嘴里,咯吱咯吱地嚼。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秋娘扭着身子,领着罗半眼进门来了。   “咋这个时候才来?这门生意不想做了么?”看见人进来,孟大有也没有起身。   罗半眼见到孟大有这副落魄样,嫌弃得很,也没有解释,直接在对面坐下。   “东西带来了么?”   孟大有抬起眼,将罗半眼打量了一番,问道:“钱带了么?”   罗半眼露出一丝极其冷淡的笑,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褡裢,扔在桌上。孟大有当即放下酒杯,伸手去拿。   罗半眼却先他一步将手压在褡裢上,问道:“东西呢?”   孟大有有些不耐烦,这回却正面答了:“带了带了!”   秋娘正为自己耽误了时间而心虚着呢,见俩人就要开始交易,赶紧捏着嗓子笑道:“你们聊,奴家去厨房备菜!”   秋娘将门带上。孟大有往外瞅了一会儿,见人真走了,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用一块说不出什么颜色的布包着的东西出来。   孟大有小心翼翼地将布掀开,一边观察罗半眼的神情。   布里包着的是一个莲花形白玉碗,晶莹剔透。仔细一看,八朵莲花瓣上还刻着字。孟大有是个睁眼瞎,压根不清楚上面刻的是《金刚经》。   罗半眼以前不识字也不识货,但10年经营下来,字依旧认得不多,眼力却给练出来了。孟大有手里这个碗不是普通的白玉,而是一品羊脂玉。   而且,能在这么轻薄的玉片上刻字,还不留一丝裂缝,这可不是一般的玉匠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他倒是后悔起来。当初分赃的时候,他被那黄澄澄的颜色晃花了眼,选的大多是金器,而孟大有呢,倒是分了好几件成色不错的玉器。   “怎么样?”孟大有想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话音里却带了几分急切的意味。   罗半眼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兀自托着碗,不紧不慢地对光看着。孟大有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有气,话也冲了起来。   “哑巴了?好不好给个实话!”   罗半眼不咸不淡地瞥了孟大有一眼,慢慢将玉碗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一尺来长的灰蓝色绸布,把碗包了起来。   “200两银子!”   “啥?”孟大有跳了起来,“不带这么坑人的,这东西拿到当铺去,至少能当七八百两银子!”   罗半眼“哼”了一声,“当铺给得多,你去当铺就是了!”   “你——”孟大有指着罗半眼,想发怒,不过这怒气最终没有发出来。   “500两,不能再少了!”   “300两,爱卖不卖!”罗半眼没有半分含糊。   “400两!”孟大有再度出声。   这一回,罗半眼眼皮都没抬,更别提同他说话了。   “350两!”孟大有一咬牙,发狠道:“350两不二价,不收就拉倒!”   罗半眼思虑片刻,微微点了头。   孟大有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罗半眼拿起桌上的小褡裢,从里面摸出四张银票,三张一百,一张五十。   还没等他递过去呢,孟大有就将银票抢了过来,大拇指往舌尖上一摁,沾了点口水开始数票子。   “数目可对?”罗半眼嘲弄地看着孟大有。   孟大有含糊地点头,有些不甘地说道:“没想到十年不见,连兄弟道义都不讲了!这人生在世,起起伏伏。今日我遭殃,你落井下石,等明日你遭殃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罗半眼站起来,“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尽说些没用的空话。哪一日我真遭殃了,也不指望你来救。再说了,你就是有心相救我,也没这个能力!”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讥讽了,罗半眼气红了眼,就要动手。 第84章 抓人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在厨房忙活的秋娘奔了出来,扯着嗓子喊:“哪个杀千刀的——”   只是人刚奔至院中,就被一群灰蓝皂袍手拿明晃晃弯刀的衙役给惊着了,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这样噎在嗓子里。   李县尉上前,问道:“孟大有可在这里?”   秋娘吓得回不了话,只得伸手往屋内一指。李县尉挥了下手,几个衙役迅速把屋子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踢开了闭着的房门。   屋内,正准备干架的孟大有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个衙役扭住,摁在地上。罗半眼见势不对,想从窗口逃出去,却被守在窗外的衙役的尖刀给逼了回来。   “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眼见逃不了,罗半眼回过神来,开始套近乎。   “你是孟大有?”李县尉问。   罗半眼心下一松,指着被摁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孟大有说道:“回官爷,我不是孟大有,他才是,我只是个卖杂货的。”   “你姓罗?”李县尉又问。   罗半眼点头,刚想说话,只听李县尉又道:“那就对了,抓起来!”   两个衙役听了,赶紧将人绑了。   “哎呀,官爷,我可是良民啊,你们逮错人了!”罗半眼告饶。   李县尉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到屋里那张八仙桌边。他显示扫视了一眼,然后掀开那块绸布,莲花纹白玉碗露了出来。   李县尉将玉碗小心托在手里,端详一番,尔后转头吩咐身边的方脸衙役,“这是重要的证物,好好收着,不要摔了!”   罗半眼听到这话,顿时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心里凉了半截。   衙役们扯着被五花大绑的孟大有和罗半眼往外走,秋娘有心想问,却被那白晃晃的尖刀一吓,缩回了自己的院子。   魏霆均一直在秋娘的屋子外守着,见衙差抓了人,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今天也是巧。孟大有进城后,没有直接去找罗半眼,这才给了他时间,中途把通风报信的秋娘弄晕了,生生拖延一两个钟头,才等到官兵来。   人已被抓,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由官府的人接手。   魏霆均赶回了岗子村,将孟大有和罗半眼被抓的事情告诉了孟泽。   孟泽也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魏霆均,“你说,要不要给官府的人透个信,让他们把这些赃物收罗回去当证据!”   “不用,只要案子开审,孟大有迟早会开口。到时候,这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孟泽知道魏霆均话里的意思。若是这样的话,他倒希望孟大有能多坚持一些日子,让这个心狠手辣的恶棍也受一番折磨。   只是他的希望并没有成真。孟大有进去才三天不到,一队衙差进了村。   “你们村的坟山在哪儿?”衙差随手拦住一个过路的村民。   “在……在那边!”那汉子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竟然结巴起来!   “劳烦带个路!”衙差道。   “好,好!”汉子连连点头,“往这边走,远处那个小山头就是!”   此时正值午后,有许多村民在田里忙碌,看见一队衙差过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观望着。   孟里正得了消息,赶紧从屋里出来,想要同衙差了解情况。没成想,他晚了一步,那几个衙差直接往坟山上去了。   “爹,那些差人怎么往坟山去了,他们去哪儿干什么?”孟平有些不明白。   孟里正心里烦着呢,“你问我我咋知道!”   孟固接话道:“要不,我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的忙,顺便打听打听为的是什么事儿!”   “这才像话!”孟里正点点头,“去吧,尽快打听清楚。”   孟固小跑着追上去,刚好听到衙差在问孟大有媳妇的墓埋在哪儿,领路的汉子以为衙差问的是孟氏,一下子糊涂了。   “孟大有的媳妇还活着呀!”   “我知道我知道,跟我来!”孟固冲上来,朝领头的衙役拱了拱手,“俺爹是里正,我来带路吧!”   孟固将衙役们带到孟泽娘亲的坟墓前,“就是这了!”   衙差们在坟头上转了一圈,径直往墓左边的陡坡下走。下去后,也不多话,纷纷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将乱石间的杂草割得干干净净。   藏东西的洞口很快就被发现了,一个衙役蹲下,往里掏出了好几样东西。孟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差大哥!”孟固拉了拉身边一个衙役的衣袖,指着出土的东西,问道,“劳烦您给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那衙役随口答道:“这些都是孟大有劫财杀人得到的赃物!”   “啥?杀……杀人?”孟固腿都抖了,“这不能吧,孟大有平日里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大伙儿都知道,但杀人,他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衙役横了他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道他没这么大胆量?”   孟固被衙役一驳,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王哥,洞里已经没东西了!”蹲着的衙役向上面喊道。   “行,上来吧!再去他家搜一搜,免得遗漏!”   于是,一群衙役在孟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孟大有的家里赶去。 第85章 老鼠儿子会打洞   就在衙役们赶往孟大有家去的时候,孟氏正叉着腰,同隔壁的马氏吵架。   马氏每日午后都要到后院的柴火堆里摸鸡蛋,这已经成习惯了,她家养的几只母鸡就爱往柴堆里钻,也爱往那儿下蛋。   只是最近几日,她每次去摸鸡蛋,都落了空。当时,马氏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孟家人。   怀疑归怀疑,马氏却不敢找上门去,只好在自家院子里,指桑骂槐一通,想让对方收敛点。   结果,鸡蛋还是丢。   马氏心里恨,今日特意在屋里等着,待看到孟小宝鬼鬼祟祟地往柴火堆靠近,就冲出去逮人。   人是逮到了,但孟小宝死不承认,孟氏也从屋里出来,骂她欺负小孩子。俩人骂着骂着,最后动起了手。   孟氏和孟小宝联手,两个人打一个,马氏吃了亏,一不留神,脸上被孟氏的长指甲挠了几道口子。   马氏气得发抖,一边捂着脸,一边指着孟氏骂道:“你就惯吧,总有一天把他惯到牢里去。”   孟氏打赢了,得意洋洋,“我呸,我家小宝厉害着呢,我看你就是妒忌!”   马氏要被孟氏这歪理气笑了,“确实厉害,不愧是你和孟大有的种,这么小就会偷鸡摸狗,以后肯定是当贼的料!”   “叫你胡说,我撕了你这张嘴!”孟氏护短,见不得马氏咒孟小宝长大要当贼人,立刻朝对方撞过来。   这一撞,正好撞在领头的衙役身上,领头的衙役反射性一抬腿,孟氏就像个肉球一样滚了出去。   “哎呦,疼死我了!哎哟哟,我要死了!”孟氏抱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孟康本就不高兴,又见到孟氏这样的丑态,当即将人拽起,喝道:“闹啥呢,没看到官差都上门了么?”   孟氏抬头一瞧,才发现门口站着一溜儿神情严肃的衙役,顿时傻眼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氏问孟康。   孟康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领头的衙役指着屋子问:“就是这?”   孟康点头,领头的衙役一挥手,“进屋搜!”   话音刚落,衙役们冲进屋里,四处翻腾起来。   “哎,他们凭什么搜我家呀,官差又怎样,也要讲理吧!”孟氏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急得跳脚。   孟固听到这话,恨不得当众甩孟氏一巴掌。当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死死揪住孟氏的胳膊,喝道:“孟大有在外头杀了人,你还有理在这嚷嚷!”   “啥?俺家老孟他杀了人?”孟氏这回是真懵了!   赶来围观的村民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孟大有杀人了?他有这个胆子?”   “他就是个泼皮无赖,会杀人也不稀奇!”   “没想到这人心这么狠,杀人啊,又不是杀一只鸡!”   众人的议论,孟小宝一个没落,听了个满耳。   毕竟才是10来岁的孩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即捡起地上的石头砸那些说闲话的人。   “砸死你们,叫你们说我爹的坏话!”   村民躲闪着,不满声愈发大了。   “瞧这副德行,长大也不是个好货!”   “对,兴许会走他爹的老路,落得个砍头的下场!”   “这样的罪行,怕是会拉到菜市口,拦腰斩了吧!”   众人越说越可怕,孟小宝再也受不住了,哇地一声坐地上哭了。   这时,衙役们也搜完了,陆续从屋里出来。   孟氏冲过来,红着眼睛问道:“我家相公他真杀人了?”   衙役有些嫌恶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官府还能冤枉他不成。再说,他自个儿已经招认了,今日我们是来取赃物的。”   孟氏听到这话,也知道孟大有这回是真摊上大事儿了,当即嚎哭起来。   孟固走到衙役身边,“几位大哥一路辛苦,上我家去喝口水润润喉吧!”   那衙役知道孟康的意思,摆了摆手,“不了,我们还要回去交差。孟大有犯的可是大案子,兄弟们都忙着呢!”   衙役说完,带着队伍走了。   孟固也顾不上安抚孟氏母子,小跑着回去跟自个儿老爹报告。   孟全生听了,脸阴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出了这等大事,咱们村的声誉算是毁了啊!”   孟固也恨这一点,“听衙役说,孟大有犯的是大案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大案子?”   “赶明儿去县衙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弄明白吧!”孟全生叹了口气,“碰上这么个畜生,全村人都跟着他遭殃,日后出门,少不了被别村的唾沫星子淹死!唉,我这行老脸还往哪儿搁呢?”   这声叹息,重重地落在孟平、孟固俩人的头上,一时间,屋里静默起来。   孟里正为孟大有的事情心里烦,而魏氏听到这消息却有些幸灾乐祸。   衙役来的时候,她正陪魏老太太在家附近散步。后来得了魏老太太的吩咐,过去探听消息。   这一探听,可叫她心里舒畅极了。   “娘,我刚才打听了下,是那小子的爹杀了人,被官府抓了!”   魏老太太听了,也很惊讶,“那无赖竟然杀了人?”   “可不是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魏氏说着,瞟了一眼在在屋里忙活的孟泽,“这当爹是个杀人犯,也不知道做儿子会不会也是这样!”   魏老太太顺着魏氏的视线看过去,没有应答。   魏氏有些忍不住了,说道:“娘,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杀人犯的儿子,配不上霆均不说,指不定哪天就把霆均给祸害了!”   魏老太太觉得魏氏这话说得在理,“赶明儿我跟霆均说说这事,叫他将人休了,坏种不能留!”   魏氏听了,高兴极了! 第86章 审判   且不管魏老太太是如何跟魏霆均说的,孟大有犯下的案子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成了余丰县的头号话题。   岗子村的人进城去,搜捡的城门守卫都要多打量几下,好似这村里个个都是潜在的罪犯似的。去镇上买东西或卖东西,也要遭人白眼。   被连累至此,村里人对孟氏母子也没了好声气,有几个冲动的青年汉子,还上去把孟家的门给砸了。孟氏吓得像只鹌鹑似的,生怕露出一丝不满,激得这些人把自家房子给拆了。   就连孟泽也受了些牵连,出门做事时听了好些尖酸刻薄的话。毕竟,在村里人看来,他也是孟大有的儿子。   孟泽早就料到会如此,也能理解村里人的心情。   这世上虽有律法,却更重德行,上上下下都把名声看得很重,却又不明确区分整体和个体。所以才导致个人出错,集体得咎的事情来。   但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最终的原因还在于孟大有。这人作案的手段太恶劣了,引起了公愤。   过堂那天,俩人的作案详情被当众披露出来,把围观的人吓了一大跳。   10年前,李府的管事带着仆人出门收账,顺便把各地商铺掌柜孝敬府上老妇人的贺礼带回去。这也是为什么这管事的身边有那么多银钱以及金玉器物的缘故。   李家的商铺主要集中在孟泽所住的东平郡和东平郡下面的临西郡,管事先去了临西郡各县收账,再去东平郡各县,最后经由双峰镇回李家本宅永安郡长河县。   这管事收了好几年的账,回回都是这么走的,从没出过事。所以那时候虽然东西带得多,也没有特意请护卫,依然是赶着马车轻装简行。   只是在一处茶肆歇脚的时候,管事叮嘱仆人小心寿礼,被游荡在外的孟大有听了去。   孟大有那会儿正缺钱,陡然听到这个讯息,就像是饿了半月的狼闻到了肉味,当即便盯上了。   跟了两三天,孟大有知道管事是个大财主,立刻动了劫财杀人的念头。   但对方有两个人,他一人制不住。于是,他就找了同样在街上胡混的罗半眼。   也是巧,本来一直没机会下手,哪知道那管事的到了枫树坡的时候,偏生要下车小解。一直尾随的孟大有立刻从林子里冲出来,对着管事就砍。   赶车的仆人吓得撒车就逃,最后被罗半眼追上,一棒子打碎了后脑勺。   等罗半眼拖着仆从回来,管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孟大有还举着刀往人家身上砍。   陈述到这里,仵作抬了管事的遗骸上堂。众人看到白骨上累累的刀痕,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得多大仇,才把人砍成这样。那管事生前又遭了多大的罪啊!   管事的妻子也在堂上,这些年,因为相公携带大批财物失踪,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李家人虽然没将她送官,但她这十年过得像个奴隶一样,带着一双儿女给李家干了10年的辛苦活。多年的冤屈没法倾诉,乍又见到这么惨烈的骸骨,管事的妻子悲从心来,呕出几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受害方如此痛苦,加害者孟大有却一脸冷漠,还当堂骂悔过的罗半眼是“软骨头”,更是引得群情激奋。   喊“斩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判决结果下来,孟大有被判处死刑。罗半眼因为犯罪情节较轻,且被抓后能主动招供,又愿意把全部家产赔给李家及受害者,因而保住了性命,被判去漳州服苦役,终生不得回原籍。   孟大有虽知道逃不脱,但听到这个判决时,人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再凶再狠的恶徒,在知道自己要死时,也还是怕的。   人押下堂时,孟氏过去同他说话,孟大有也只说了一句“照顾好小宝”,便被衙役压着走了,一路上连头也没有回。   孟氏搂着孟小宝,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看到这样的场景,孟泽心里一丝儿波澜都没有。对他人,孟大有是一个凶徒;对家人,孟大有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落到今日这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   “赶明儿给我娘上个香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相信九泉之下,她也会开心!”孟泽侧头对身边的魏霆均说道。   “好!”   “那管事一家,你送一些银两过去,聊表心意!”   “嗯!”   “还有么?”见孟泽长久没出声,魏霆均问道。   “没了!”孟泽摇头,指着从衙门口出来的几人,“他们出来了,你快过去吧!”   魏霆均点头,大踏步过去了。孟泽在远处等着,看到管事的儿子收了钱,顿时觉得心里一轻,好似还完了这世上所有的账! 第87章 新点子   孟泽原本打算在县城逛一逛,奈何今日衙门审的是孟大有的案子,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议论这事,嘤嘤嗡嗡的,听着烦。   “今天不太适合逛街,还是改日再来吧!”孟泽说道。   魏霆均看了下天色,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再回去?”   孟泽摆手,“也不差这一会儿,等到了镇上,咱们去王哥那儿吃!”   这安排也不错,魏霆均点头,驾着驴车往回赶。   到了镇上,俩人直奔王哥的粉面店。   王哥正在收东西,看到孟泽他们来了,手顿了一下。   “案子审完了?吃饭了没?”   “没有!”孟泽笑答,看了一眼铺子里堆叠的桌子和凳子,问道,“这是怎么了?要搬家么?”   王哥答道:“没呢,馆子里有些脏,我准备打扫打扫。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弄吃的去!”   孟泽在桌子边坐下,扫视了桌面和地上的青砖,不解地说道:“挺干净的呀!”   魏霆均也看了下,确实挺干净,“也许是已经打扫过一遍吧!”   孟泽嗯了一声,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事。   没一会儿,王哥端着个木托盘将下好的面送过来。   孟泽拿起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有些饿了!”   王哥笑道:“那就赶紧吃吧,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孟泽笑了笑,举筷吃面。王哥进厨房收拾去了。   面吃到一半,有人进来了。孟泽以为是食客,正要喊王哥。   哪知道那人皱着眉,冲着厨房的方向嚷道:“王大勇,你给我出来!”   王哥在厨房里听到声音,赶紧小跑着出来,因为腿有点瘸,看起来像在吃力地往外蹦。   中年人指着孟泽那桌,质问道:“不是说今天就搬走么,怎么还让人在这儿吃饭?”   王哥赶紧解释:“你放心,今天肯定搬走。这俩人是我朋友,不算食客!”   中年人哼了一声,显然不信,“我管你是朋友还是食客,总之,今天不要再卖东西了,立刻收拾东西滚蛋。别给脸不要脸,我娘念在你们不容易,只收一丁点儿租金,让你们在这卖了三年的粉面馄饨,你可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以为这屋子就是你们的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王哥的脸涨得通红。   “我会搬的!”   “一个时辰后我再来,若是还没搬,这屋里的东西就全归我了,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中年人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王哥看着孟泽他们,有些尴尬,“瞧这事儿闹得,打扰你们吃饭了!”   魏霆均放下筷子,“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瞒着掖着干什么?”   王哥讪笑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找个屋子租就是了!”   “那你找到合适的屋子了么?”   王哥搭不上话,只好挠头。   魏霆均又道:“以前我听你说过,这地儿要租5年,怎么5年还没满,他就要赶人了?”   事已至此,王哥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是租了5年,但前些天,老太太的儿子跑过来说要提高租金,我没答应,就闹成这样了!”   “提多少?”孟泽问道。   “原本是一月一两银子,现在要二两银子。这还只是今年的租金价格,明年可能会再涨一点!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二两银子一个月,那我基本上就白忙活了!”   “当初立契的时候,说好了租金是不变的,现在他反悔,我就是占理,也没啥好办法。去衙门告吧,就算告赢了,他若是不服气,天天来捣乱,我这生意也做不下去,所以还是搬走算了,免得多事!”   魏霆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内情,一时也就没有发话。   孟泽问道:“打算搬到哪儿去呢?”   王哥叹了一口气,“还在看呢。东西两条主街想都不用想,租金太贵。巷子里会便宜一些,但不知道有没有大小合适的屋子。”   “若是开在巷子里,那还不如支个小摊儿沿街卖呢!”孟泽说着,敲了敲桌子,“这样吧,干脆我们合伙,买一间铺子开个粉面馆!”   “啥?买铺子!”王哥惊了。   “对,买一个铺子,自家屋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用担心房主毁约赶人。”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买铺子开馆子事就算了。我有手有脚,要养活自己和阿奶还是可以的!”王哥摆手拒绝。   “也不全是帮你,我是真有这个打算在镇上做点小生意的。”孟泽解释道。“我们本钱不多,自个儿还有地要伺弄,所以我想来想去,在镇上开间粉面馆什么的最合适了。吃食这东西,只要味道好,还是很赚钱的,比光种地要强多了!”   王哥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我这手艺,只能算一般。这铺子我开了几年,也就混个温饱!你跟我合伙,怕是要赔钱!”   孟泽说道,“味道不用担心,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个,我就问王哥愿不愿意跟我合伙?”   “这样的好事,我当然愿意!”王哥说着,眼里的愁容一扫而光。   “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王哥这些日子在镇上好好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有合适的就通知我们。我呢,今日回去后好好想想,这粉面铺子具体要做什么吃食!”   “行,我明日就去找!”有了希望,王哥干劲十足。   孟泽又同他商量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家。   路上,魏霆均问:“你是真的想开铺子么?”   “当然是真的!园子里的药材是有时令的,不见得每月都有采。那些果树才栽下不久,今年就算能结果,也只够家里人吃,想要从这上面赚钱,还得等一两年。这样算下来,其实我们收入也不多,所以我就盘算着是不是开个吃食铺子,这样一年四季都有钱来!”   魏霆均听了,说道:“若是觉得钱不够用,我可以上山多打几回猎!”   孟泽眼一瞪,“又上山,都说了好几回了,我宁愿你在家帮我,也不喜欢你老上山,没听明白么?”   魏霆均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孟泽的头,应道:“行,我听你安排就是!” 第88章 操着一颗卖粉的心   孟泽回家后,一心筹备起开粉面馆的事情来。   开个粉面馆,要注意的是什么呢?自然是味道好+有特色!做到这两点,先不说这铺子能不能吃食界留个好名,至少开起来不会亏钱。   味道好孟泽可以保证,但有特色这一点,着实让他想了好几天。   孟泽所住的东平郡,虽然在南方,但这边的人对面食一点儿都不陌生。挂面、拉面、削面,这几样常见的面食,随便哪个吃食铺子都会做,根本算不上新鲜。   若是他开的铺子也卖这些,那就没有意义了。   因此,孟泽打算摈弃这些常见面食,做凉面和凉皮,反正夏天快要到了,大热天里能有冰凉的面食吃,大约没几个人会拒绝。   而且,凉面和凉皮,这两样东西做起来并不复杂。到时候,王哥一学就能上手。   麻烦的是粉。   前世,孟泽走南闯北,吃过不少地方的粉。粗的、细的、圆的、扁的,每一种都好吃得很。这次要开吃食铺子,孟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卖粉。   只是,孟泽前世只顾着吃,并不是很清楚粉条是怎么做出来的。   扁粉还好说,就是把米磨成浆,然后放盆里蒸熟,一张张揭下来,再用刀切成细长的小条就成。   但圆粉和细粉,它们是怎么保持长条而不断裂的状态的,让孟泽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起初,孟泽试着往磨好的米浆里撒点面粉,保持劲道。结果呢,面粉粉浆混进米浆里之后,浓稠度高了,也能做成粗条和细条,但尝起来却面不像面,粉不像粉的,满口都是渣。   加面粉失败,孟泽又试着往米浆加糯米粉浆,糯米粘性大,跟普通大米种类相同,应该不会出现融合不好的情况。   事实上,孟泽确实做出来了,但新鲜粉条做成后,没过多久就黏在一块,分也分不开。强行扯的话,粉条又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很不好看。   而这样的粉条,吃起来也有些黏牙,反正就不如前世吃的那么柔滑,糯而不粘。   折腾了四五回,孟泽什么法子都想了,还是没有做出理想中的米粉。   “我这是赚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卖白*粉的心!不,我简直比那还惨,人家至少赚了白菜钱,我还在自个儿往里贴钱!”孟泽自嘲。   魏霆均不知道白*粉是什么东西,但还是领会了孟泽话里的意思。   “做不出来就先歇一会儿,反正这铺子都还没选定呢,不着急!”   孟泽想想也是,便丢开做粉这事儿,忙别的去了。   如今已是5月中旬,不知是不是因为孟泽浇了空间水的缘故,枸杞居然提前半个月成熟了。现在满园子望去,都是红艳艳的小果子。   魏霆均摘,孟泽晒,俩人忙碌了好些天,才将园子里成熟的枸杞都收拾好。   “这还是头一批,我估计第二批成熟时得请人,光靠我们俩肯定不成!”孟泽捶着有些酸疼的手臂。   魏霆均点头,说道:“这会儿正农忙,家家户户都抽不出人手,不如去镇上请人!”   “镇里有人么?”孟泽问。   “有的!”魏霆均点头,“不过,有些人有轻微伤残,你介意么?”   孟泽抬头,问道,“是军中退下来的人么?像王哥那样?”   “是的。不过,王哥是军户,家中世代有人从军。而有些人,是因战斗需要而从普通人家中征调的,战争结束,那些没有军功或者受了伤的普通士兵就会被卸甲归乡。”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呢?有退伍兵这样的组织么?”   魏霆均摇头,“不用特意组织,只要在军中待过,做事说话便与一般人不同,很容易看出来。而且,只要你找到一个,找其他人也不难。”   孟泽大概知道魏霆均心里的打算,因而笑道:“只要会干活,不偷懒耍滑,就是伤残我也不介意!”   魏霆均怔愣一下,拉住孟泽的手,轻声道了一句谢。   哪怕是一家人,他也得跟孟泽道声谢。魏家培养的精锐早就在七年前就被那个愚蠢的皇子祸害完了,侥幸活着的带着一身伤痛归了乡,依旧过着穷困的日子。   前些年,魏霆均自顾不暇,即便想照顾一二也是有心无力。如今,自己日子过得好了,魏霆均便想帮衬他们。   除了帮衬,魏霆均还有更深一层用意。   他知道孟泽有些不平凡,手里似乎握着很多好东西。虽然有些东西的来历可以解释得清,但若是较起真来,其实一个也站不住脚。   就好比红薯,若真是莽山上有长,村里人不可能这么多年没一个知道。还有草莓,山里是有,但自家媳妇屋里种的跟山上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魏霆均一直担心孟泽的不平凡会在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中被传播出去,从而引来灾祸。所以,他想在别人没起疑心之前,换上一批自己信任的人来做事,尽可能地保护这个秘密。   论赚钱,他是怎么也赶不上自家媳妇。但作为丈夫,他可以替他遮风挡雨。 第89章 酸是什么鬼?   顺滑爽弹的米粉最后还是做出来了。   孟泽听从了魏霆均的建议,捣鼓不出来的时候就不去捣鼓,做点其他的事情。   那天,第一批枸杞晒出来后,孟泽拿布袋装了,拿去镇上卖,顺便送一点给谢老头,这是上次谢老头来岗子村时说好的。   药房的林掌柜一如既往地热情,他从孟泽那收的金银花,品质很好,受到了东家的赞赏,在其他药铺掌柜中挣回了几分面子。   “小孟啊,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啊?”林掌柜盯着孟泽手里的布袋,笑眯眯地问。   “是晒干的枸杞,您给看看吧!”孟泽说着,解开布袋的口子,倒了一些枸杞在柜台上。   林掌柜看到那一布袋枸杞,眼睛都泛了光。先不说质量不质量,这一口袋起码有10斤。一次就能收这么多,那后面岂不是源源不断?   林掌柜越想越激动,“小孟啊,你家是不是种了枸杞啊?”   孟泽点头,“种了好几亩,前些天结果子了,就晒了一些送过来,您给瞧瞧,估个价吧!”   林掌柜没想到还真有人大批量种植药材,还种得这么成功,心里越发觉得当初来这边来对了。   只要他能持续不断向东家提供药材,那么他这位置也不愁坐不稳,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呢。   想到这里,林掌柜笑成了一朵花。   “阿中啊,快,去沏一杯茶来!”   阿中端了茶出来,孟泽一瞧,这人好像是那日来送村里送口信的青年。   阿中显然也认得孟泽,腼腆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林掌柜并没有注意到,正埋头验药。   “枸杞不错!”林掌柜说着,将身子凑近了些,“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家枸杞我全包了,价格比其他药铺高一成。”   孟泽问:“高一成是多少?”   “其他药铺是这个数,”林掌柜竖起一根手指,“我这边再加500个钱,你觉得怎样?”   孟泽也打听过枸杞的价格,林掌柜并没有瞒他,因而点头,“可以!”   林掌柜正高兴着,冷不丁孟泽又道:“枸杞能结三次果,这是春果。还有夏果和秋果,您说全包,倒时这价格……”   “价格好说,若是整体价格低于一两银子,我还按我们今天定的这个数收。若是价格走高,那我就再加点,总不能让你吃亏。但有一点你得给我保证,就是不能卖给其他家,至少今年是不行!”   孟泽见林掌柜什么都考虑到了,而且也有足够诚意,便点了头。   10斤枸杞,孟泽得了15两银子。   “哎,你这小袋子装的也是吧,给我给我!”   孟泽笑了,“这可不行,谢大夫要的,算是还他送人参种子的礼!”   林掌柜见不是卖给其他家的,松了口气,转而又问起人参的事情来。   听到孟泽说育出苗,又种到了高山上,惊讶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高,是在是高,你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怎么就从来没有人想到呢?”   孟泽笑了,“肯定有人想到过的,只不过这人参长得慢,高山里野兽多,很难保证收成,这才没人愿意去做罢了。”   林掌柜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   若是人参这么好种,那这味药材早就烂大街了!   从林掌柜的药铺出来,孟泽又去了谢老头的家。   谢老头尝了尝枸杞,那双眼睛就像X光机一样,把孟泽上上下下瞅了好几遍。   孟泽一点都不在意,指着墙上爬的金银花藤,说道:“这藤长得真好,我家花都谢了,您这还开花呢,可见这院子真是个宝地!”   谢老头听得牙疼,终于收回了目光。   “这枸杞不错,不要贱卖了!”   孟泽笑道:“哪能呢,林掌柜每斤给我一两半银子!”   谢老头瞧不上孟泽这嘚瑟的样子,讽刺道:“就这么点,把你给乐的,当没见过钱似的!”   “没办法,市面上都是一两银子一斤,林掌柜多给了我半两银子,我还不卖,不是太矫情么!”   谢老头一噎,他这是吃多了撑着才想跟他说话。   没能找回场子的谢老头将孟泽轰了出去,孟泽看着紧闭的院门,想着里面那个脾气别扭的古怪老头,笑着走了。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孟泽停下了脚步。   “请问一下,这豆腐为什么用石头压着呢!”   做豆腐的是个妇人,冷不丁听到一个俊俏青年同她说话,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什么?”   孟泽指着豆腐又问了一遍。   “这是做老豆腐,要让它结实些,就要用石头压着,好去掉多余的水分。如果是做嫩豆腐,那就不用压。”妇人解释着。   孟泽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先前做粉老做不成的问题在哪里了。   “多谢!”孟泽朝妇人一拱手,一下子就走远了。   等回了家,孟泽指挥着,让魏霆均将事先泡好的籼米磨成浆。   等浆出来后,孟泽将浆搅成团状,装在湿纱布里,然后塞进两块板子中间,上面用石头压着。   这样压两三个时辰,再解开纱布,这时候米浆水分已经去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是豆腐渣。   孟泽盯着这团渣看了半天,脑子里努力回想着上一世吃粉时偶然瞥见的情形。   那时店家从塑料盒里拿出的是一团团的粉球,貌似把粉球放水里煮熟了,又切开打散,揉成长条,再放到搅拌机里搅。搅完之后,把粉团放进了榨粉机里榨成圆的或者细的粉丝。   所以,现在要把这豆腐渣一样的东西揉成团么?   孟泽试了试,果真揉了团出来。   成了团,孟泽又根据回忆按顺序把粉团倒弄了一遍。   这回应该对了,看着锅里翻滚着的白色粉条,孟泽心想。   熬了一锅汤,又炒了个码子,孟泽满心欢喜品尝起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第一碗粉。   喝了一口汤!恩,滋味不错!   夹起粉一咬,爽滑,劲道,还有点酸!   酸是什么鬼?   孟泽从自己的美梦中惊醒过来! 第90章 画个大饼   孟泽用手捅捅魏霆均,瞅着他面前只剩半碗的米粉。   “好吃么?”   “好吃!”魏霆均诚实地点头,“又酸又辣,够劲!”   孟泽一个大白眼甩过去,魏霆均放下碗,问道:“有什么不对么?我真的觉得挺好吃!”   孟泽没吭声,将剩下的一小坨粉放进锅里烫了,然后浇上汤汁,又抓了一把葱花放上面。   “尝尝这个!”   魏霆均吃了几口,表情没那么愉悦了。   “还好吃么?”   魏霆均摇摇头,“粉条好像有些酸,也有点苦!”   “得了,还是失败了!”孟泽揪着头。   “会不会是发酵没做好?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伙夫发面没发好,做出来的馒头就有点酸。”魏霆均分析原因。   “我又没放酵母在里面,怎么会酸!”   魏霆均对做饭不精通,被这么一驳,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肯定是哪个地方漏掉了!”孟泽说着,收拾碗筷,准备洗碗。   “我来洗,你休息!”魏霆均将碗筷夺过来。   孟泽也没和他抢,把放在灶台边的木盆端了过来:“用淘米水,这样洗得干净些!”   魏霆均接过木盆,到淘米水倒进锅里。   “等等!”孟泽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魏霆均回过头来反问,却见孟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出在哪里?”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大米和小麦一样,都含有丰富的淀粉。淀粉与空气接触,就会变酸。就像这淘米水,如果放久了也会变酸,因为里面含有少量的淀粉。”   “粉条就是因为接触了空气变酸了么?”   “差不多。我先前错就错在粉团脱水后,没有把粉渣晾一晾就直接揉成团了。照这样来看,应该要放太阳下晾一晾,继续去水汽,让它自然发酵!”   孟泽想通了之后,又重新磨了米浆,等脱去一些水分后,直接将粉状的米浆摊开在笸箩里,放在院子里晾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沾一点尝尝。   新榨出来的米浆带着一点生涩味,脱了水之后,微微有点酸。晾晒之后,酸度变浓,随后下降。   等米浆的酸味完全消失后,孟泽按照先前的顺序将粉团倒弄一遍,压成粗细不等的莹白粉丝出来。   粉丝在沸水里翻腾着,孟泽夹了一根尝一尝,没有酸味,就是醇和的大米的味道。   于是,这天早晨,孟家的早饭变成了粉。   筒子骨熬的汤,蘑菇炒肉的码子,上面点缀着碧绿的葱花。   魏氏拧着眉,问道:“这是什么?”   “米粉!”孟泽回了一句,并未过多解释。   魏老太太率先拿起来筷子,吃了一口,并未说什么。   魏氏见状,也跟着尝了一口。味道自然是不错的,但她看孟泽不顺眼,也是未置一词。倒是青松吃了后,非常认真地跟孟泽说了一声“好吃!”   孟泽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好吃就多吃点!吃得好,身体棒,学习才更有劲!”   魏青松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魏老太太扫视一眼,问道:“这些天你和霆均窝在厨房里,就是在摆弄这个?是有什么打算么?”   被看出来了,孟泽也不瞒着,坦荡地回道:“打算去镇上开个吃食铺子!”   “好端端的,去镇上开铺子做什么,家里的事情谁来做!”魏氏不乐意了。   “这个我们吃完饭再说,青松还要去学堂呢!”   魏氏这时才发觉青松还在桌上了,赶紧收了嘴。   吃完饭,孟泽收拾完碗筷,见魏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看那架势就知道是有话要说的。   “祖母要喝茶么?”   魏老太太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凳子,“你坐,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孟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你给我说说,是怎么突然想去镇上开铺子的?”魏老太太问。   孟泽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祖母想一直住在乡下么?”   魏老太太一愣,她当然不想。跟这些泥腿子住一块儿,她连门都不想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铺子也是产业。这吃食铺子开得好,能赚钱,咱们就可以到镇上买套小院子,您和母亲可以住到镇上去,做什么都方便得很。若是顺利,赚了大钱,住到县城去也不成问题。”   魏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禁神往。   住在镇上去,出门就方便多了,不用担心脚底踩泥,也不用被迫和那些粗俗的村妇交谈。闲了,可以逛逛街,甚至可以走得远点,去庙里烧个香,拜拜佛。   孟泽看魏老太太的神情,就知道她心动了。   他起初只想在镇上开个铺子,多一项收入来源。魏氏桌上那一问,他就知道若是安抚不了这俩人,这开铺子的事就算是黄了。   让魏氏和魏老太太住到镇上去也不是突发奇想,这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用一套小院子,就能安抚这俩人,他又能和魏霆均在乡下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花再多钱孟泽都乐意。   “照你这么说,好似开铺子跟种菜似的,撒个种子就能长!”魏老太太回过神来,说道。   “开铺子当然没有种菜这么简单,但这是个向上走的机会,总要试一试才好。不试,就真的只能一辈子窝在村里了!”   魏老太太何尝不知道这是个机会,住到镇上去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就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如今要拔去,困难得很。   “这其中的风险我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了,若是你执意要开,那我也没什么法子。如今是你当家,我这个老婆子说了你也不一定听。但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万一铺子没开起来,赔了钱,不要怪我们没提醒你!”   孟泽心里嘲讽,嘴上却道:“我明白的,不管是赔是赚,总之由我一人担着便是!”   魏老太太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91章 便宜的和贵的   说通了魏老太太,米粉也研究出来了,孟泽正式着手准备开铺子的事情。   先去铁匠铺子,定制了各种制作米粉的工具。又找了石匠,订了一个大磨盘,预备磨米浆用。还找了烧窑制瓷的匠人,订做一套印有店名的粉碗。   一圈忙碌下来,王哥那边也有消息了。西街有一个食肆铺子要转让,通知孟泽去看。   孟泽去瞧了第一眼,就摇头。   “不行,太小了。”   王哥惊讶:“这还小?那你想要多大的店面,我看看能不能找得到?”   孟泽想了一下,说道:“大厅至少要放二三十张桌子才行,后院也要大,到时候要用来加工米粉。”   王哥咋舌,“这么大的阵仗,赶得上一间小酒楼了。我们只是卖粉和面,要这么大的地儿干嘛?再说了,铺子这么大,桌椅瓢盆不是一个小数目,得花一大笔钱呢!”   孟泽安抚道:“钱不是问题,主要是把铺子找好,最好能找一个带院子的临街铺面,售价贵一点都无所谓。”   王哥看向魏霆均,希望魏霆均能劝说一下孟泽!这可是一大笔钱,万一赔了,说不定一辈子都还不起。   哪知道魏霆均竟然说道:“你尽管按阿泽的要求去找。你放心,阿泽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功的,你不用担心会赔钱。”   胳膊扭不过大腿,王哥最后捂着受惊吓的心走了。   孟泽见人走远,笑道:“你这么信我,万一我真赔了怎么办?”   魏霆均想都没想,说道:“赔了就赔了,没钱我去赚!”   听见这话,孟泽戏谑心起,“万一我输得把你都赔上了,这该怎么办?”   魏霆均捏捏孟泽的腮帮子肉,说道:“那就再战,把我赢回来!”   孟泽起初哑然,随后踮起脚,在魏霆均的唇上飞快地点了一下。   魏霆均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拽住孟泽的手,“大街上呢,不许胡闹!”   孟泽大笑,顺势用手指挠了挠魏霆均的掌心。   魏霆均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从哪儿学来的不正经的招儿,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听到要被“收拾”,孟泽立刻老实起来。   魏霆均见他这样,只得把心里的计划又往后延了延。   过了几日,王哥又来了消息,说是看到了几处铺子。   孟泽过去一看,竟然是罗半眼的铺子和房子。   “这家人犯了事,铺子和院子都赔给人了,那人不是这边的,所以到手后就想卖掉。”王哥解释着,“若是觉得不好,我带你去东街看看,那儿还有一处。”   孟泽心知王哥也是知道孟大有和罗半眼之间的事情的,但还叫他过来看,肯定有原因。   “铺子连院子一共多少钱?”   “350两!”   两进的院子,外加一个临街的铺面,只卖350两,确实算便宜。   “东街那个是什么情况?”   “是个小酒楼,平素生意不太好,店家不想开了,就想把店子租出去。”   “只租不卖么?”   “不卖,店家说铺子是家里的老产业,不想卖,只愿意租。我想着那地儿够大,有两层,还有现成的座椅,就留意了一番。”   “租是什么价格?”   “按年算,一年300两银子!”   “这么贵!”孟泽叫道。   “贵是贵点,但那地段好,离最红火的茹泰酒楼不过百米远。”   “容我想想!”孟泽说着,盘算起来。   罗半眼的铺子和房子让孟泽有些心动,那么大个院子,做事和住宿的问题都解决了,关键还便宜。   但唯有两处不足。一是罗半眼劫财杀人的事情被披露出来后,大伙儿都知道这地方曾经住着一个杀人犯,名声不太好。二是罗半眼的院子大,但铺面比较小,最多只能摆10来张桌子。若想要铺面变大,得凿墙,把里面的院子连起来,充作大堂。   东街那个小酒楼,孟泽隐约有点印象,店铺地方大,可以容纳足够多的客人,还有现成的桌椅和厨房可用。但这处地儿缺点也很明显,店主人只租不售,万一哪天店家要毁约不租,还得另找地方。另一个就是租金太贵。300两银子一年,孟泽还要给做事的人发工资,还要买材料,加起来开销可大着呢。   孟泽想来想去,决定不下来,只得去征询魏霆均的意见。   魏霆均直接选了酒楼,“不要图便宜!罗半眼和孟大有犯下那么大的案子,就算过了五年十年,镇上的人都不会忘的。”   孟泽往深处想了想,觉得魏霆均说得有道理。这个时代的人,观念朴素,爱憎又太明显。这事情过去还没一月呢,他就准备在这地儿开吃食铺子,难免不让人联想到杀人案上去。   他不可想店子开起来后,人们的对话变成了这样。   甲:老伙计,去XX粉面馆吃粉去不?   乙:XX粉面馆在哪儿?   甲:还能是哪儿,就是那个姓罗的杀人犯住的地方。   乙:去那地方吃饭,也不嫌瘆得慌!   “你说得对,确实不能图便宜!”孟泽说道。   “银子不够的话,也不用担心。我去山上多逮几头林麝,保管能将一年的租金钱赚回来。”   孟泽听了,精神大振,“行,那我明天就去镇上,把酒楼给盘下来。” 第92章 你爹叫李刚   来福酒馆的主人姓杜,是个圆胖的中年人,加之皮肤白,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团发过头的白馒头。这人长着一副三角眼,嘴角下垂得厉害,活脱脱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孟泽起先也以为对方是个难搞的,准备打起精神来应付。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就让孟泽发现这人外表看着凶,内里其实是个软乎和气的人。   但和气归和气,该收的该要的一点儿都没退让,孟泽诚心想租,也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交了钱,立了契,正准备摁手印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哎,掌柜的,等等!”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青年男子。   孟泽定睛一看,是个娇俏的少女,模样还有些眼熟。   “你这酒楼要出租么?”李明珠径直问道。   “是要租的……”杜掌柜下意识地接了话。   “那好,租给我吧!多少钱?”李明珠大刺刺问道。   杜掌柜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号人来,皱眉道:“实不相瞒,我这酒楼已经租出去了!”   李明珠这时才正眼看坐在杜掌柜对面的人,这一瞧,神情便有些不虞,“怎么又是你?”   这句话,以及这幅目中无人又骄横的做派,让孟泽终于将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个对上了号。   “原来是李小姐!”   李明珠指着孟泽,问杜掌柜,“可是他租了你的酒楼?他出多少钱,我再给你加一点便是!”   杜掌柜人虽然和气,但毕竟上了年纪,眼见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心里很是不喜。   “我刚才说了,我这酒楼已经租出去了,不能反悔!”   “还没摁指印呢,就不算租出去!”冷不丁的,李崇明插了一句。   杜掌柜垂眼一看,可不是,契约书上就缺他一个人的指印呢。   杜掌柜伸手去拿印泥,李崇明收起手里的扇子,从半空中拦住杜掌柜的手。   “既然契书还未生效,那就不作数!”李崇明说着,看向孟泽,“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能否卖在下一个面子,放弃这酒楼。”   孟泽看着他,没吭声。   李崇明脸上有些挂不住,笑道:“当然,若是兄台愿意退让,我这边也会作相应的补偿的!”   孟泽听不下去了,抬眉问道:“你的脸是金子做的么?”   “什么?”李崇明没明白过来。   “你叫我卖你个面子,不租这酒楼,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你的脸可以当钱使!”   被明晃晃地讽刺,李崇明也不装谦谦君子了,怒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道我是谁?”   孟泽笑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爹叫李刚!”   “胡说八道,我爹才不叫这个名儿!”李明珠插嘴道。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杜掌柜迅速按下指印,将契约书交给孟泽。   “行了,指印我已经按了,你们也不用吵了!”   李明珠看到契约文书上那鲜红的指印,指着杜掌柜骂道:“不识好歹,我们李家想租你的铺子,这是给你面子。”   杜掌柜冷了脸,“那可真是抱歉,你们李家的面子太大,我受不起!”   李明珠没词儿了,只得向李崇明求助,“三哥,你看他们!”   李崇明见事已成定局,而且,这屋里俩个都不吃他这一套,只得跺脚发狠道:“行,那就等着瞧!”   说完,李崇明转身就走,李明珠赶紧追了出去。   “收好了!这俩兄妹不太好惹,你可得小心点!”杜掌柜叮嘱道。   孟泽点头,“多谢提醒。他有他的本事,我也有我的办法,总不会吃了亏去!”   杜掌柜见孟泽有准备,也就没有多说。   孟泽从酒楼里出来,准备回家去,罗管事却从街对面朝他招手。   “孟兄弟,过来过来!”   孟泽走过去,问道,“可是有事?”   罗管事指了指楼上,笑道:“我家小姐在这儿喝茶,碰巧遇见了你,想请你上去说说话!”   孟泽心知张茜不会平白无故找他,于是点点头,跟着上楼去了。   张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个丫头站在旁边伺候着。   见人进来,张茜笑道:“我刚才看见李家兄妹气冲冲从对面酒楼出来,没多会儿你也出来了。我就想你们是不是起了什么冲突?”   “确实起了冲突!”孟泽毫不客气地坐下,喝了口茶,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叙述了一遍。   本来,孟泽是不必同张茜讲这些的,毕竟俩人不是很熟。但想着李崇明走时说的话,他觉得要防着点。张茜在镇上也是大户,说不定能从她嘴里知道一些李家的消息。   果然,张茜听了,笑道:“这事儿是他们做得不地道,你也不用担心,这李家我熟得很,到时打个招呼就是了。”   孟泽一听这话,才发觉这张茜也精明得很,说话滴水不漏的,还平白揽了功劳过去。   “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使绊子,只是觉得李家小姐……”孟泽没有说下去,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张茜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你这话虽毒,倒也一语中的。”   孟泽也笑,却并没有说话。   一旁的罗管事坐不住了,插话道:“孟兄弟租那酒楼,是准备大干一场么?”   “过奖了,我只是想开个粉面铺子而已!”   “没想到孟兄弟是个全才,瓜果培植得好,搞吃食也有一套!”罗管事夸奖道。   张茜笑道:“说得对,要不我投点钱,借你的东风赚一笔!”   孟泽隐约明白张茜的意思,笑道:“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那比得上您呢。不过,我这倒还真有个新鲜东西,就是不知您感不感兴趣了!”   张茜也看不上做吃食,她那么一问,只是想知道孟泽有没有跟别人合伙。在她看来,孟泽一个农夫,要盘下这么个小酒楼,还真是有些费力。她可不想自己看中的人,被别家给截了胡。   这回听见孟泽还要同她做生意,她这心也就放下了来了。 第93章 茶楼闲谈   自从打算开个粉面铺子,孟泽就一直在琢磨,怎么从张茜这儿换点钱来。   张家是个大家族,主要经营香料,南边各郡县的香料铺子基本上都是张家在经营。张茜所在的张家,虽然只是张家本家的一个分支,在整个宗族里不太起眼,但放在双峰镇,就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意思。   孟泽想要赚钱,这样的人家便是上上之选。   “快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新鲜东西?”罗管事催促着。   孟泽笑道,“有稀罕的花,也有新品种的果树苗,就是不知道小姐对哪样更感兴趣?”   张茜与罗管事对视一眼,说道:“只要是新东西,不管是花还是苗,我都有兴趣。”   孟泽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说道:“花是稀有的兰花,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在山上找到的,数量不多。至于果树苗么,要多少有多少。”   “什么样的兰花?”张茜问道。   兰花就在孟泽的空间里呢,不过这会儿却不方便拿出来。   “有纸笔么,我给你画个样子,你先看看。”   今日只不过是偶然碰见,张茜也知道孟泽不可能将东西带在身上,于是叫丫鬟去拿纸笔。   丫鬟出去一会儿,很快就拿了东西进来。孟泽一看,东西准备得挺齐全,连颜料都有好几种。   孟泽选了一支细毛笔,蘸了绿色的颜料,画出肥大的叶子和细长的茎,然后又蘸了红色的颜料,画出了花瓣。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是专业画师,只画出个大概,实物比画要漂亮得多。”孟泽说着,将画递到张茜面前。   孟泽说画得不好,其实是谦虚,起码张茜一看图,就被那花给迷住了。   “真有这样的兰花!”   “当然有,不过这兰花的花瓣是紫红色的,这会儿没有紫红的颜料,我就用红色代替了!”   “紫红色也不错,这样的花你能给我弄几盆?”   “两三盆吧!”孟泽回想了一下,貌似空间里就只有这么多。   “行,我全要了!”张茜拍板,又问,“你说的新品种的果树苗是什么?”   “说起这东西,您应该见过!”孟泽看向罗管事,“它的果实大约鸡蛋那么大,皮是棕色的,上面长着细毛,里面的果肉是绿色的。我们那儿都管它叫毛鸡蛋。”   “原来是这个东西,我确实见过。”罗管事点头,“但那果子太酸,果实最大也不超过鸡蛋,没什么吃头。”   张茜还沉浸在兰花带来的惊喜中,对孟泽说的果树苗也就没怎么上心,眼见罗管事评价低,就愈发没兴趣了。   “您说得对,野生的毛鸡蛋确实就是这样。但我的树苗是经过筛选后培育出来的,结出来的果子个头大,果肉也甜,不知你们感不感兴趣。”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树苗我愿意买!”张茜发了话。   孟泽又同张茜谈了一会儿,双方约定好交货的日子,这才赶着车回家。   半路上,孟泽找了个僻静的地儿,闪身进了空间,去找那几盆不知被他放在哪个旮旯里的蝴蝶兰。   孟泽的空间里,装得最多的是水果和蔬菜,花很少。要不是这回急需用钱,他还想不起这几盆蝴蝶兰来。   说起这蝴蝶兰,还是上辈子回孟家主宅,闲着无事测试空间的时候弄进去的。   孟家主宅有一个很大的花房,这蝴蝶兰是最普通的品种,少个一两盆根本就没人知道,刚好成了他试验的对象。   孟泽在溪边慢慢走着,看着两岸的各色果树,颇有一种手里有宝不能现的憋屈感。这些水果,随便一样拿出去,就能赚大钱。可惜他背后没有大靠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孟泽边吃边找,终于在树林子的边缘找到了那几盆蝴蝶兰。   由于一直没有管它,这几盆花蝶兰已经把原先的花盆挤破,根系扎进了空间土里,长成了呼啦啦一大丛。   好吧,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至少不用担心卖了这几盆就没了!   确定了东西还在,孟泽再度闪身出来,驾着车往回赶。   同张茜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路上又耽搁一会儿,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魏霆均在村口等着,见人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却在下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孟泽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谈生意去了,碰到两个脑残,耽误了一会儿!”孟泽随口答道。   恰巧家门口到了,魏霆均也没有再问。   吃过晚饭,收拾洗漱,孟泽伸着懒腰,滚上床睡觉去了,今天这一天可真累!   魏霆均在外头冲完凉进来,发现人已经睡了,不觉抿紧了唇。   他悄声上床,挨着孟泽躺下。以往这会儿,俩人还会说会儿话。今日,身边的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魏霆均躺了一会儿,越躺越觉得憋气,忍不住将人掰过来,对着那张薄唇就啃。   他的媳妇,身上有女人的香味,这个绝对不能忍。   孟泽正要睡呢,被人咬醒了,一抬眼,就见魏霆均定定地看着他,满身低气压。   “怎么了?”   “你今日到底见谁去了?”   孟泽纳闷道:“不是跟你说了么,去见了酒楼的杜掌柜,然后遇到了罗管家,同张家小姐聊了一会儿!”   “你先前可没说有张家小姐在!”   孟泽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带着一股子酸味,于是觉也不睡了,半眯着眼睛黠笑道:“你这是在吃醋?”   魏霆均脸一黑,“一个嫁过人的妇人,我怎么会吃她的醋!”   孟泽惊讶:“张家小姐嫁人了?怎么还住在娘家,莫非她相公是个倒插门的不成?”   “和离了!”   “原来是这样!”孟泽恍然,忽而又想到什么,揪住魏霆均的衣领,反问道:“你连人家和离的事情都清楚,莫非对她有意思不成?”   魏霆均听了这话,内心简直要呕出血。什么叫倒打一耙,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孟泽还在不依不饶,“你给我老实交代,不然——”   话还没说完,魏霆均便扑过去,将这人的嘴给堵住。   夜色正好,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 第94章 蚊子叮的包   孟泽原本打算第二天带蝴蝶兰给张茜看的,然而昨夜里胡闹得太厉害,魏霆均那头蛮牛,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在他脖子上啃了好几口。   都不用照镜子,孟泽就知道自己的脖子上肯定留下了暧昧的印记。   “下回再这样,小心我啃你一脸!”孟泽恶狠狠地教训道。   魏霆均咧嘴一笑,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早晨吃饭的时候,尽管孟泽小心遮掩,却被魏青松给戳破了。   “泽哥,你的脖子是被蚊子咬了么?”   话音刚落,桌上死一般的寂静,魏氏的眼光像刀子一样甩了过来。   孟泽心里泪流成河,却还得摆出一副亲切的笑脸,安抚捅了刀子却茫然不知的魏小朋友。   “是的,昨夜里忘记熏艾草了,蚊子全跑进来了,叮得我全身都是包。”   “那你今天可要记得熏,不要再被蚊子叮了!”魏青松小心嘱咐着。   孟泽点头,暗地里给了始作俑者一记无影脚。然而魏霆均恍然未觉,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魏氏和魏老太太是过来人,怎会不明白这脖子上的包是什么?只不过这涉及到儿子儿媳的闺房密事,做为长辈就是想要告诫一二也不好意思讲出口。   吃饭早饭,孟泽摸进厨房,在魏氏阴冷的目光中掏了一把面粉进房去了。   面粉比不上脂粉,但能遮掩一点是一点。   到这会儿,孟泽再不明白魏霆均是成心的,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以前也不是没亲昵过,但都能做到适可而止,从没像昨晚上那么孟浪。   这人啊,嘴上说不吃醋,心里却是醋海滔天。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担心什么,说好了一世相随,却总是疑神疑鬼,连一个离婚的妇人都要防着。   想到这里,孟泽真是好气又好笑。   抹了粉,孟泽对着镜子瞧了瞧,印记差不多都遮住了。   孟泽还是头一回庆幸自己肤色白,不然,若是换了一副黄糙皮,抹面粉效果就如立着一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那可真是没法见人了。   “我打算去陷阱里收东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山去?”魏霆均进屋来。   “不去!”孟泽瞪他一眼,“我留在家,园子里的枸杞要摘了!”   魏霆均见他有安排,也没有多劝,径直上山去了。   孟泽收拾完屋里的事情,提着篮子去园子里摘枸杞。正在觅食的鸟雀听见脚步声,哗啦啦扑腾着翅膀往旁边的树上飞去。   孟泽走近一瞧,枸杞子被啄得七零八落的。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吃饱了不说,还专挑红的祸害。   得,谁说动物没灵性,这帮家伙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阿呆!”孟泽扯着嗓子喊。   越发雄壮的大白鹅摇摇摆摆地从谷仓里出来,谄媚地用自己的喙碰了碰孟泽的手指。   “看见那些鸟了没?”孟泽指着树上的鸟雀,也不管阿呆能不能听得懂,“只要它们落下来,就给我赶走,听明白了么?”   大白鹅歪着头,黄豆大的黑眼睛看了看孟泽,又看了看鸟。然后冲到树下,对着树干拍打起来,还发出“嚄嚄”的叫声。   树上的鸟雀受了惊,相继飞走了。阿呆挺了挺身子,迈着八字步得意地回来了。   “干得不错!”孟泽摸了摸它的脑袋,倒了一点空间水出来。“以后,替我看着这片枸杞林,知道了么!”   大白鹅欢快地叫了一声,低头喝水。   “阿泽啊,你家的鹅看着要成精了呀!”   孟泽转过身去,发现孟里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孟伯,可是有什么事?”孟泽放下手里的篮子,走了过去。   “这事儿确实跟你有点关系,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您就直说吧!”   “今日孟氏来找我,说在村里老受欺负,过不下去,要把房子和地都卖了,回娘家去住。你也知道,孟大有这事闹得,全村人脸上都跟着没光。孟氏和孟小宝平素又不是个好的,难免会有人把气算在他们头上。”   “我能理解!不过您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这样的,照理来说,孟大有还没死,孟氏是不能卖房卖地的。但她现在铁了心要卖,赖在我家里不走,我也不好拦着。你原本就是孟家人,这卖房卖地的钱你也应得一份,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房子和地,一共能卖多少钱?”孟泽问道。   “一共是20两。四亩水田三亩旱地,共计12两银子。房子有些老了,算8两银子。你是长子,可以分一半。”孟里正解释道。   孟泽不想要这个钱,但不拿,就便宜了孟氏。   “孟大有还在牢里等行刑,孟氏卖了房子卖了地,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替他收尸。这样吧,这钱您替我收着,就算是替孟大有预备着。剩下的,您自己支配,只要是花在全村人身上的,我都没有异议,算是弥补大家吧!”   孟里正听了,心里佩服得很。来之前,他倒是有过各种揣测,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中的。孟泽这番安排,既尽到了人子的情谊,又安抚了愤怒的村民,真是一举两得。   “歹竹出好笋,你呀,是个好孩子!”孟里正说着,拍了拍孟泽的肩膀。 第95章 吉祥粉面馆   等脖子上的痕迹消退后,孟泽赶紧将准备好的三盆蝴蝶兰带到张茜面前。   蝴蝶兰春节开花,照料得当的话,花期可以维持两到三个月。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蝴蝶兰应该谢了。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在空间里放得太久的缘故,本应谢掉的花依然好好地立在枝条上。   孟泽不知道这花到底能开多久。不过,这个时候还有花,对他来说更有利一些。   果然,张茜看到这三盆花,眼睛立刻挪不开了。哪怕孟泽开出了高价,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东西山上还有多少?”趁着罗管事去拿银票的当儿,张茜问道。   “很少见,我相公常年上山打猎,迄今也只看到了这么几株,就全给挖回来了。”孟泽回道。   张茜半信半疑,不过,想到俩人打交道以来,这人一向说话算话,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若是再碰到这花,尽管送来就是,价钱方面我不会亏待你!”   孟泽点头,接过罗管事递过来的银票,清点了一番,这才告辞。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孟泽正式开始筹备开馆的事儿。   因为知道魏霆均想插一些退役士兵进来,所以招人的事,孟泽全权交给了魏霆均。   他和王哥俩个,带着一帮子工人,把酒楼重新修葺了一遍,刷了墙,换了老旧的门窗,把糟污的厨房拆了,重新按需求砌了一个新的。   忙碌了几日,酒楼焕然一新,而魏霆均的人也找好了。   看着一屋子壮汉,孟泽将魏霆均扯到一边,问道:“我只是开个粉面馆而已,不是开镖局,你招这些人来,会不会大材小用了点?”   “做米粉的活儿不轻松,一般的人干不了。再说,也要提防秘方被人偷学了去!”   孟泽觉得魏霆均这话说得很在理,只要给钱,不怕没有人来做事。可是,陡然找这么多不熟悉的人进来,万一哪个心怀不轨,把做粉的技术偷学了去,也是一桩麻烦。   “还有,粉条不要放在店里做,最好单独找个院子。”魏霆均建议道,“每日只要把做好的粉面送到店里来就是了,这样就是有心人想要打听,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孟泽有些不解,“要这么慎重么?这米粉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行家要琢磨估计也能琢磨出来。我们只要领先一两年就足够了!”   魏霆均摸摸孟泽的头,说道:“听我的,有些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魏霆均坚持这么要求,孟泽也就照做,反正他现在不缺钱,买一两个院子不是什么难事。   魏霆均一共带了7个人过来,其中5个被安排做米粉,另外2个到店里帮忙。除此之外,孟泽又请了几个洗碗工及两个口齿伶俐的跑堂小二。   店铺早就布置好了,人也招到了。孟泽并没有急着营业,而是轮流给这些人做上岗培训。培训完了,还做了一轮考核,直到所有人都合格了,这才准备开张。   头一天是关键,造势很重要。   孟泽仗着自己还有几分薄面,给谢老头、林掌柜、罗管事送了请帖不说,还要求他们多带点人来捧场。   还别说,虽然孟泽只认识这么几位,可这几位的号召力可是扛扛的,开张那天,浩浩荡荡来了二十几人。   孟泽也没让他们失望,店铺里所有的粉面品种各上了一小碗,还附赠了几道精致的凉菜。   林掌柜等人是带着捧场的心思来的,并不认为孟泽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可是夹起筷子尝了几口,所有人都觉得这趟来对了。   二楼,来捧场的宾客埋头吃粉,互相交流口味。   一楼,在跑堂小二伶俐的招呼之下,观望的人们也开始涌了进来。   毕竟,这粉卖得并不贵。最便宜的碎肉粉才5文钱一碗,再普通的人家咬咬牙也能吃得起,何况,还有那么一大碗呢,吃了管饱!   王哥带着人在后厨煮粉,跑堂的小二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隔一会儿交给他一叠花花绿绿的纸。   “白纸条是碎肉粉,红纸条是卤粉,蓝纸条是三鲜粉,绿纸条是凉皮,黄纸条是凉面……”王哥嘴里念叨着,小心翼翼把纸条贴在刻着字的白瓷碗上。   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放着十来个竹制的笊篱。王哥一边念,张庆春便从身后的簸箕里抓一把圆的粉、细的粉,丢进笊篱,开始烫粉。   粉烫好后,张大年拿着铁勺,按照碗上贴的纸条开始配码子。   也亏得孟泽提前培训了,在如此忙乱的情况下,后厨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也有条不紊,没出过岔子。   而孟泽也不得不佩服魏霆均的远见,请了这些人来。毕竟是从过军的人,能听指挥,执行能力也特别强,干起活来一个顶俩。   孟泽原本打算一直营业到晚上,没想到人太多,粉和面下午就卖完了,只得提前关门。   送走了客人,孟泽开始清点一天的收入。   好家伙,居然有四两多银子。   王哥看着满桌的铜钱,有些眼花,“好像没卖这么多粉出去呀?”   “不能按最便宜的算,8文、10文的粉也卖出去不少,还有凉菜,虽然只是一两文钱一碟,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也是。”王哥点头,“我还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赚钱。这可比开个小饭馆强多了,上菜快,吃得快,来钱也快!不过,辛苦还真是辛苦!”   “做吃食,哪个不辛苦!”   王哥再度点头,“今日这么快就卖完了,那我们明日要不要多做点!”   “不用,还按今天的量来,等过些日子,客流稳定了,我们再做调整。” 第96章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吉祥粉面馆开张后,生意一直很红火。   铺子从早开到晚,早上人流量最多,客人卯时开始上门,一直持续到辰时才退去,这些人大部分是镇上的居民。中午人流量和早上差不多,来吃粉的多是过路或是赶集的人。晚上人最少。   孟泽在清点完三个时段的收入后,果断调整了经营计划,只在早上和中午卖粉,晚上不卖。为了这么一点钱,一天工作12个小时,实在是太不划算。老板的时间也是很珍贵的!   只是,他没想到,经营时间调整后,来吃粉的人反而更多了,生怕来晚了吃不着一样。   有些熟客甚至一进门就问,“XXX粉还有没?没有就给我来一份XXX粉。”   生意这么好,自然有人眼红,这茹泰酒楼的冯管事就是一个。   两家铺子相距不过百米远,每日里瞅着隔壁的客人像赶集一样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自己这边冷冷清清,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其实,这没什么好不平衡的,因为两家的定位根本就不一样。   吉祥粉面馆本质是早餐店,目标人群是普罗大众,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而茹泰酒楼是正餐店,目标人群是镇上的富裕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   别看孟泽店里的人多,但一天的收入还比不上茹泰一桌酒席的钱。   这一点,茹泰酒楼的冯管事自己也清楚。可清楚归清楚,但隔壁店铺每日都这么红火,难免衬得他这边萧条不如意。   更可况,自从打听到吉祥粉铺的老板是乡下种田的泥腿子后,他这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冯管事心里不舒服,就想要找个法子发泄发泄。   于是,打着找茬的主意,冯管事迈进了吉祥粉面铺,叫了一碗粉。   粉上桌后,管事还挑剔了一番,觉得面条太散,汤的油气太重。没想到一筷子下去之后,光顾琢磨着味道和粉条是怎么做的去了,把找茬这事儿忘到了脑后。   “叫你嘴馋!”看着面前的空碗,冯管事恨不得糊自己一个大巴掌。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瘦高汉子嚷了起来,“大伙儿别吃了,这粉是榗树的胶做出来的,有毒!”   此时,正是早晨生意最好的时候,瘦高汉子这一嚷,店里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怎么回事?”   “榗树胶是什么东西?”   “哪里有毒?我天天来吃,不还好好的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粉却是没人吃了。   “各位听我说!”瘦高汉子站起来,“我确实没有骗大伙儿,这家的米粉是用胶做出来的。榗树的胶本来是没有毒的,但熬胶的时候要加云母,这胶才黏。云母大伙儿都知道,这东西虽不像砒霜那样毒性大,但也是有毒的,长期吃对身体损伤大。这个店家居然用榗树胶做粉,实在是丧尽天良!”   “那你是怎么肯定米粉是用榗树胶做出来呢?”有个矮胖的客人问。   “你看看我碗里面的粉!”瘦高汉子说着,将碗里的粉端给附近的人看了一遍。   “没什么特别的呀,不过是碎成渣而已!”有人说道。   “就是碎成咋才有问题。”那汉子说完,从脚下提起一个葫芦,对着大伙儿晃了晃。“这里面装的是酸浆,这种东西对付榗树胶最有用了,所以我随身带着。我是熬胶的,手指头常被胶黏住,这时候,只要倒点儿酸浆上去,胶就会化掉,黏在一起的手指头就分开了。”   “我今日是第一次来吃粉,听说这粉是米浆做的,当时心里就有疑问。因为米浆做的粉,不可能这么结实,所以我就偷偷倒点儿酸浆进去,想看看这米浆到底是不是掺了胶。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这米粉里确实掺了胶。”   “你给我这碗粉滴点酸浆试试!”矮胖客人说着,将只吃了几口粉碗递了过去。   瘦高汉子拎起葫芦,往矮胖客人的碗里倒了一些酸浆。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碗里的粉条便碎成了渣。   围观的客人们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会儿都信了。   “太可恶了,亏我天天还来这里吃粉!”   “是啊,把店家叫出来,让他给我们给交待!”   “交待啥,敢往吃食里掺有毒的东西,就是谋财害命,直接告官去!”   “对,告官去!”   众人议论纷纷,冷不丁有人说道,“你们还不知道,这粉店的老板就是前些日子那个杀人凶犯的儿子!”   “什么,还有这等事?有这样爹,就有这样的儿子,还等什么呀,直接揍一顿再说!”   店里的顾客群情激愤,有人趁机操起条凳开始砸铺子。   不过,这人刚动手,就被从后厨赶过来的罗庆春和张大年给制住了。   “哎哟,这家铺子的伙计还真是无法无天啊!”那人嚎叫起来。   “乡亲们,一起冲,今日我们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矮胖顾客喊道。   有人带头,人群再度骚动起来,眼看情况就要失控,孟泽和魏霆均终于赶过来了。   “想要打官司我奉陪,若是存心诬告,破坏我店铺的名誉,那就别怪我不讲客气。”孟泽冲着瘦高男子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能把我怎的?”   “若说的是实话,还在这儿煽动人心干什么?真确定我这粉有毒,最便捷的法子难道不是送到县衙去验一验,来个人证物证俱全,以便治我的罪么?可是你却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还想趁机指挥人砸我的铺子,这明摆着是来捣乱的!演戏也要演得认真一点,你以为大伙儿都瞎么!”   孟泽又骂又捧,倒把一些人给说醒了。 第97章 套中套   瘦高汉子并未退缩,只见他朝店里的顾客拱了拱手,朗声说道:“乡亲们,可不要被这店家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我今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第一次跑到这儿来吃粉。吃了发现不对劲,我还怕冤枉了店家,暗自拿酸浆试了试,结果,没想到我的猜测是对的。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只是觉得这店家太没良心,有毒的粉也拿出来卖,根本没想着要收集什么证据,跑到衙门去告官。乡亲们那,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平时去店里吃饭,发现饭菜不干净,你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选择跟店家反映,还是像这个店家说的那样,把不干净的饭菜端到衙门去,让衙门里的人来验一验呢?”   瘦高汉子这番话说得很在理,刚刚清醒过来的顾客又有一部分偏向了他。   “是啊,就是吃个东西而已,哪儿会想这么周全!”   “我有一回吃饭,发现菜里有苍蝇,我直接拿筷子挑出去了,都没跟店家说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呗!”   “你遇到的情况跟这回不一样,若是我知道这粉有毒,我也会跟着面前这位老哥一样,叫大家别吃,然后找店家理论,哪会想到去报官!”   魏霆均见人们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就想将这捣乱的汉子擒住,却被孟泽阻止了。   孟泽拨开人群,走到瘦高汉子面前,指着他手里的葫芦问道:“这里装的是酸浆?”   瘦高汉子点头,孟泽又道:“可以给我尝尝么?”   瘦高汉子大大方方地将葫芦递过来,“尝吧!”   孟泽用手指沾了点酸浆,放在嘴里尝了尝,恩,确实是酸浆没错。   “确实是酸浆,还有人要尝尝么?”孟泽举着葫芦朝人群说道。   “尝什么尝?你快告诉我们,这粉到底有没有毒,是不是真是用榗树胶做的?”   “就是,少扯些有的没的。”   孟泽也不恼,“既然大家都关心这粉有没有毒,那我们就把这事儿当场解决了。若是大家对这结果不满意,再去报官怎样?”   众人一听,都点了点头。县衙离这儿有十几里路呢,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这中间万一有个疏忽,让店家跑了,他们上哪儿找人去?还是就地解决比较好。   “我想请三位客人出来,替我跑跑腿,去其他铺子买几碗面回来,挂面、拉面都行。这买面的钱由我来出!”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瘦高汉子暗地往人群中使了个颜色,先前那位矮胖客人立刻嚷嚷起来,“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若说米粉没掺榗树胶,那就把制粉的过程现场演示给我们看,看现做的粉是不是有这么劲道!”   孟泽听了这话,才隐约明白今日这场闹剧的目的。   合着这是个套中套!   先造谣,让大家产生恐慌,破坏店里的生意。等他们不得不逼着出面辟谣自证清白的时候,就可以趁机偷学做粉的技艺。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现榨米粉,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弄好的,我想大家也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全程盯着。我刚才的法子,更快捷,只要一盏茶时间就能弄清楚真相。这两种法子,大家更愿意选哪一种呢?”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就像孟泽说的那样,大伙儿都有事要干,不可能花几个时辰去盯着看,所以即便矮胖客人极力反对,最后大家还是选了费时短的那种。   “既然大家决定好了,那就按我先前说的,请三位客人去买面。为了避嫌,我不指定铺子,也不局限于哪种面,你们尽管按自己的想法来。”   这要求简单明了,当即有人出来自告奋勇去买面,人数还不止三个。孟泽就让他们各自组队,结伴去买。   等候的期间,瘦高汉子明显有些沉不住气,同矮胖客人有几次眼神交汇。孟泽都暗暗记在心里。   过了一会儿,买面的客人依次回来了。   孟泽将他们买回的面放在桌子上,拿起瘦高汉子手里的葫芦,当着大家的面依次往碗里倒了一些酸浆。   过了一会儿,不管是挂面、拉面还是碱面,各自都碎成了小段。   “怎么会这样?”众人都有些不信。   “这肯定是串通好的!”矮胖客人说道。   “胡说,这是在我家门口的小面馆里买的,老板现拉的面,我从头到尾看着,哪来的串通一说?”买面的客人不服气了。   “就是,我跟着这位大哥一起去的,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也是,都是现做的,没见到店家放什么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堵得矮胖客人说不出话来。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道理其实很简单,不管是米做的粉,还是小麦粉做成的面,都含有大量的淀粉,这些淀粉遇到酸浆,就会溶解。就好比我们吃饭,胃里面的胃酸会帮助我们消化一样。”孟泽解释。   “什么是淀粉?”   “食物磨碎后,通过沉淀留下了的白色粉状物,顾名思义就称作淀粉。”   这个解释不算精确,倒也通俗易懂,众人很快就接受了。   瘦高汉子眼见着形势不对,立刻嚷嚷道:“就算酸浆能溶解这些面,也不能说明你的米粉里没掺榗树胶!”   孟泽没想到瘦高汉子还有这份急智,冷笑道:“行,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让我就让你看看掺了榗树胶的粉是什么样的!” 第98章 谁主张,谁举证   孟泽把王哥叫了来,让他去榨米粉的宅院里取新鲜的米浆,为了避免让人误会这中间会动手脚,孟泽特地指了两个客人同去,其中一个就是在鼓动大伙儿闹事的矮胖客人。   这安排正中矮胖客人的下怀,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了。   安排好取米浆的人,孟泽又请其中一位客人去镇上的杂货店里买縉树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买缙树胶的客人和王哥等人先后回来了。   孟泽仍跟上次一样,让他们将这些东西摆子一张空桌子上,让围观的人瞧了个明白。又鼓励大家尝尝瓦盆里的米浆,看是不是味道有异。   等尝过的人表示这就是新鲜米浆的时候,孟泽就开始动手操作了。   “大家看好了,现在我要把楣树胶倒进这米浆里去,然后把米浆搅成团!“孟泽说着,揭开瓷瓶上的塞子,把透明的树胶倒了进去,并拿着筷子开始搅动。   新鲜的米浆水分多,要去了水分才能成团,但加了树胶后,孟泽明显感觉到筷子上的阻力越来越大。   等米浆浓如膏体后,孟泽停止了搅动,并用手将米浆搓成一个小团。   王哥从后厨搬了炭火和热水来,孟泽将米浆团放进铁质的打孔模具里,握着磨具的魏霆均用力往下一压。   米粉团被挤压成细细的粉丝,掉入翻滚的沸水中。   孟泽拿筷子在锅里搅动,等米粉熟透了,就用笊篱将米粉从锅里捞了出来,装在一个蓝瓷碗里。   “这是加了縉树胶的米粉!“孟泽说着,又指着旁边的白瓷碗,“这是我们店里的粉,直接从后厨拿过来的,现在大家各自尝一尝,看看这两种粉到底有什么差别。   众人还未说话,瘦高汉子就嚷起来,“尝什么尝,谁不知道掺了树胶的粉是有毒的,你想把大伙儿都毒死么?”   矮胖客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只有脑子坏了的人才去吃有毒的东西呢!”   俩人一唱一和,立刻让一些想要尝试两种米粉有何区别的人熄了心思。   正当孟泽准备自己动手尝一尝时,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来试试吧!”   孟泽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容后,露出惊讶的神情。   那人见孟泽认识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孟泽会意,挑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过去,那人接了筷子,先挑了白瓷碗的粉尝了尝,然后又挑了一段掺了縉树胶的粉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吐在小瓷碟里。   “白瓷碗的粉细腻,一嚼即碎,味道如白米饭。蓝瓷碗的粉看着和白瓷碗的粉差不多,但嚼劲大,不容易碎,带一股涩味,很难入口。”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地夹起粉条尝了尝。   这些人尝了之后才发现,两种粉的味道截然不同。说得严重点,掺了树胶的米粉简直太难吃了,嚼不碎不说,还有一股子涩味。这就是配了高汤和码子,也能吃出不同来。   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顾客都已经知道,孟泽店里的米粉是不可能掺树胶的。   唯有瘦高汉子不服气,“你是故意把胶加多了,好显得两种粉条嚼劲不一样。至于苦和涩,那肯定是因为你没加糖!”   王哥忍不住了,“我这最便宜的粉才卖五文钱,又掺胶,又加糖,还要放一大把碎肉沫进去,成本都不止这个价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明明可以不用掺任何东西,就能做出劲道的米粉来,那为何还要弄得这么复杂呢,难道是有钱闲得慌?   瘦高汉子还是不服气,“我咋知道你是怎么弄得,反正你这粉就是不对!”   孟泽见这人到了这会儿还嘴硬,冷笑道:“都已经演示给你看了,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别人派来捣乱的么?先是嚷嚷我这粉有问题,就是想逼我自证,然后趁机偷学榨粉的本事!”   “你胡说,我没受任何人的指派,就是个普通客人!“瘦高汉子自辩,“你这粉有问题,难道还不让人说么?”   “你既然觉得我的粉有问题,那么就拿证据出来。不能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翻,什么话都往外说。律法里说得明明白白,谁主张,谁举证。而不是你说我这粉有毒,我就得给你证明我这粉没有毒。若是这样搞,我这店子也不要开了。”   “说得好!“带头尝粉的人鼓起掌来,“若是你真肯定这粉有毒,那就收集证据,到衙门里去说。”   瘦高汉子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孟泽又道:“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我这粉确实没有问题,大家放心吃吧。今日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让大伙儿受了惊,这粉钱就不收了,权当是给大伙儿的一点补偿。”吃粉不要钱,还附带看了一场戏,店里客人们都很满意。   瘦高汉子见大势已去,只得同矮胖客人使了个眼色,往铺子外走去。   魏霆均就等着呢,见俩人出来,偷偷跟了上去。   粉面馆内再度热闹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风波。   孟泽安排妥当后,走到中年人面前,行了个礼,“今日多亏严大人出手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严县令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   孟泽扫了一眼严县令的桌子,见上面的米粉都有干掉了,于是说道:“这粉的汤已经干了,我给您重新上一碗来。”   严县令点点头,没有拒绝。   孟泽麻利地将桌子收拾了一番,进后厨去准备新的粉。   严县令叫的是三鲜粉,身边的随从叫的是酸辣粉和肥肠粉。   孟泽按原样重做了一份,让王哥亲自端上去。然后又挽起袖子,从瓦盆里揭了一张晾皮,拿刀切成手指粗的细条儿,开始调拌凉面。   凉面做好后,孟泽又切了肉,拿了豆芽和胡萝卜丝,一起放锅里炒熟,再用现成的春卷皮包好,放油锅炸。   三份饭碗大的凉面,三小碟春卷,一并装在红木托盆里,给孟县令等人送去。   “一点儿小心意,给您尝个鲜。”   严县令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   “怪不得这样红火,粉面都是从没见过的,味道又好。炸的点心也精致,不枉我大清早跑过来吃。   “有了您的夸赞,那我就勇气把铺子开到县城去了,也省却您两头跑。”   严县令笑,“行,我等着呢!”   孟泽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出来。人家要吃东西,他可不能像跟木头桩子杵在旁边看着。   孟泽走后,跟在严县令身边李捕头开了口:“大人,刚才那个店老板是孟大有的儿子。”   严县令略有些惊讶:“是那个大儿子么,你没看错?”   李捕头答道:“没看错。当初查孟大有的时候,我们找人确认过的。他去年嫁给同村的一个猎户,同家里关系也不亲近,孟大有关进去后,他也没来探过监,所以您不认得也正常。”   严县令回头想了想,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是一家人!”   李捕头接话道:“别说大人您了,我们都没看出来。后面才了解到,这店老板是孟大有第一个老婆生的,长相大概随了娘,所以跟孟大有一家子都不像!”   严县令没说话,何止是面容不像,就是这身气质和谈吐都不像是孟大有那种家庭能养出来的。   严县令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低头吃起粉来。   米粉确实好吃,他又夹了一筷子凉皮,感觉这个更合口味一点。   “这凉皮不错!”   “确实不错,又香又辣!”严安说道。   严县令听他这么说,往严安和李捕头的碗里一瞧,发现他们碗里的辣子比自己多。   “这人还真有些本事,光凭一碗粉就瞧出了我不太吃辣!   严安和李捕头仔细一瞧,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春卷的馅儿也有些特别!”李捕头说着,用筷子扯出一根胡萝卜丝,“这红丝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吃着有些甜,白丝儿没看出来。   “白丝儿是绿豆芽,以前在跟大人在汾县的时候吃到过一回。“严安答道。   严县令也吃了一口,确实是豆芽,只是那红丝儿他也没瞧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小年纪,不简单呀!”严县令说了一句。   三人吃完了粉,李捕头回县城,严县令带着严安往李家村赶去。   路上,严安说起了一件事儿:“老爷,刚才李捕头说,店老板嫁给了同村一个猎户,若是我没弄错的话,小少爷口中的阿松应该就是这家的孩子。”   严县令听了,猛地直起身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严安想一会儿,说道:“应该没错。年前阿亮陪着小少爷去了一趟阿松的家,还说阿松的哥哥带他们。上山玩逮鸟,抓野鸡,我想应该就是他们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文琴还念叨着那花生芽和鸡枞菌好吃呢。“严县令说着,猛地想起了什么。   “粉面铺的春卷里有豆芽,阿亮上回带了花生芽,懂这技术的,肯定是同一个人。   严安想起孟泽的身份,犹豫道:“那要不要跟小少爷说,让他少跟那个叫阿松的同学来往。”   严县令说道:“不着急,先观察一阵再说。”   严安见自家老爷有主意,也就没有再提这话了。 第99章 熊孩子欠管教   魏霆均一直跟着瘦高个和矮胖子,见他们俩进了一间茶楼,同楼上茶室的人说了话,这才转身回来,同孟泽报告。   “是李家兄妹?”听到这个结果,孟泽倒也不意外。   “是的!”   “估计就是前番租铺子我们有过过节,心里一直记恨着呢!”   “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么?”   “教训?“孟泽扬起眉,“你能给什么教训?揍他俩一顿,或者是将人绑过来?”   魏霆均回道:“差不多是这样,但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孟泽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法子虽然解气,但除不了根。万一他们兄妹俩妄想症发作,咱们就是做得再隐秘,他们俩也会算到我们头上来,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   “那你有什么打算?”在处理日常事务上,孟泽的手腕比他更灵活也更厉害,所以,他也习惯了让对让对方拿主意。   “直接找上门去!”孟泽干脆地说道。   “找上门去?”   “对呀,熊孩子在外面闯了祸,我们就只能找家长来管教管教了!   “这个办法好。若是他们拦住不让进,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进去!”   孟泽听了,拍了拍魏霆均的肩膀,笑道:“放心,即便我们和李家毫无交情,只要我到了他家门口,他们也不敢不让我进去。   这时正午已过,店里的客人不多,孟泽叮嘱王哥等人看着店,自个儿带着魏霆均上李家讨说法去了。   李家也是双峰镇上的大户,只不过与行商的张家不同,这李家,走的是仕途之道。家里陆续出了几个小官,几个年轻子弟也都是秀才出身,这样儿的人家,在双峰镇的确可称得。上是诗书世家了。   诗书世家么,甭管内里是什么样儿,至少面子要做足,所以孟泽就喜欢同这样的诗书世家讲理。   俩人不紧不慢,到了李家大门口。   “李老爷在家么,我们想找他说点事儿!”   门房打量了孟泽和魏霆均一番,长得倒是不错,可这一身衣裳,也特寒酸了。   “你想找我们老爷,有拜帖么?没拜帖,那就走吧。我们老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赶紧走!”   “哟,还挺嚣张!“孟泽笑道,“我没拜帖,你回头告诉你家老爷,今日不见,明日咱们可就要到公堂上见了,到时候面子底子全没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门房见孟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下子没了主意。   孟泽也不管他,转身就要走,门房咬咬牙,“哎,你们先等等,我去给老爷传过话,看他愿不愿意见你!”   孟泽回头,“行,我等着。不过我耐心不好,你最好快点儿!”   门房听了,咻的一下把头缩回去,小跑着找自家老爷报信去了。   李老爷正在书房里,同刚领了主簿一职的大儿子寒暄,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不耐烦地一挥手。   “去去去,无知乡民的狂话,也能当真,不见不见!”   门房得了令,正要回转,然而李大公子却将人叫住,细细问了一番,末了又对自家老爹说:“还是叫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李老爷听大儿子的,叫门房将人请进来。   孟泽和魏霆均被仆从引着进了花厅,李老爷坐在上首,见是两个布衣野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们找我可是有何要事?“李老爷出声,没叫人看茶,也没叫人落座。   孟泽自顾自找了下首的位置坐了,末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等了这么久,有点渴了,劳驾上杯茶来。”   李老爷见孟泽张狂得很,正要生气,却被李大公子压住了。   “是我们的疏忽!“李大公子说着,招呼仆人看茶。   “不知二位上门来,所谓何事?”   孟泽喝了口茶,笑道:“敢问李崇明和李明珠是府上的什么人?”   李大公子和李老爷对视一眼,回道:“是我的三弟和五妹。”   “你们能认就好!”   对方摆出一副你很识趣的神情,就是脾气好的李大公子也觉得气闷。但眼前这俩人明显与一般乡民不同,又嚷嚷要见官,所以李大公子心里就是有气也得憋着。   他刚中了举人,领了主簿一职,他不想自己还没上任,家里就给他拖后腿。   再说,李崇明和李明珠俩人,确实也是个会惹事的人。尤其是他那个五妹,因为年纪最小,嘴又甜,被老太太当眼珠子疼,早就被宠坏了。   “坐了坐了,茶也喝了,有事儿就讲,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着。”李老爷隐隐有些怒气。   孟泽见好就收,将自己与李崇明和李明珠的过节从年前说起,一路说到今日这桩事情。   李老爷也是个宠女儿的,见孟泽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拉了出来,很不高兴地说道:“我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九流的小商贩来说。”   孟泽冷笑:“子不教,父之过。您是希望我到公堂。上去说这些么?”   李老爷一拍桌子,“来人,将人给我赶出去!”   李大公子比李老爷冷静些,他用眼神制住自己老爹,又看向孟泽。   “我家小妹虽然娇蛮了点,但诬陷人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一直没作声的魏霆均开了口,“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要不是我找了小二确认,这样黑心肝的人,我也不信是你们这样的诗书世家教出来的!”   李大公子一噎,这话叫他怎么回。   李老爷也觉得脸上没光,不过在外人面前,自家人就是再不好也要护着。   “口说无凭,你说小三和老五做了这事,那就拿证据出来。不然的话,可别怪我去衙门告你一告。   “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孟泽说着,站起身来,“有句老话说得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愧是书香i门第出来的,连脸皮都比别人厚一倍。“够了,我让你们进来,不是让你来侮辱我们的!”李大公子也怒了。   孟泽也不惧他,“哦,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儿,今日你们家三公子和五小姐导演的这场戏,被县令大人瞧了个正着。   李老爷和李大公子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了。   孟泽好死不死,又加了一句,“对了,今日这局,还是县令大人给破的。不知县令大人做证人,够不够资格呢?”   听了这话,李老爷像被针戳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李大公子也明白过来,难怪他们敢堂而皇之地上门来,原来竟是有这样的依仗。   “你想怎么样?”思索片刻,李大公子终于退让了。   “我们上门来,也不叫你赔钱,更不会叫你们赔礼。反正你我都明白,这赔礼不过是走个形式。我就只想让你们都约束约束三公子和五小姐,别天天闲的没事儿找人麻烦。   怎么着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哪怕就是装装样子,也要装得像样点儿。   孟泽连讽带刺,说得李老爷和老大公子哑口无言。   他们能说什么呢,人家既不要赔钱,也不要赔礼。   “你放心,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李大公子开了口。   “那可得好好管教一番,免得让不肖子孙坏了门楣!“孟泽说着,也不去看这俩人脸上变幻的脸色,牵着魏霆均走了。   人刚走,李老爷子将手边的茶杯给砸了。   “快,把三公子和五小姐叫回来!”李老爷子在屋里跺着脚。   人很快就被叫回来了,李大公子问起今日粉店的事情,李崇明装无辜,说不知道这事儿。哪知道李明珠撇嘴道:“那有什么,再说我们也没成功啊!”   李大公子盯着自己这个五妹看了好一会儿,半响才同李老爷子说道:“父亲,我看还是请个嬷嬷来教五妹规矩吧。现在这样儿,不说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是结仇,连累家里的其他姐妹。   李大公子这话说得毒,李明珠听了,眼泪直往下掉。   “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见不得你好?“李大公子冷笑,“我们男人寒窗苦学,为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倒好,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败家里的名声。你要使坏,也要有脑子,没脑子还瞎折腾,叫人家抓了把柄。上门来,害得我和爹平白被人讽刺一顿。正因为你跟我一母同胞,我还有耐心来教导你一番,若是别人,早赶了出去!”   李明珠见大哥生气,转而向李老爷求助,“爹,你看大哥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爷推了个趔趄。   “我看你大哥说得对,整日里锦衣玉食养着,倒养出个祸害来。从明儿开始,你就给我在家学规矩,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再给我出门。”   李明珠到了这会儿,也还没认识到错误,见大哥和爹爹都不理自己,一扭身跑出去。还边跑边喊:“你们欺负我,我找祖母说理去!”   李大公子在外求学多年,跟这个五妹接触较少,今日头一回见到五妹的真实性情,心凉了半截。   “五妹平日就是这性子?“李大公子转头问自个儿老爹。   李老爷子也尴尬得很,弱弱地辩解道:“都是你祖母将她宠坏了!”   李大公子冷笑,“得,你们就惯着吧。我只说一句,但凡再出点事儿,这个妹子我就不要了,我不想给她擦一辈子的屁股。   李大公子温文尔雅的,今日却被激得说出这么一番俗话来,可见也是真的气狠了。   李老爷自是应下不提,李大公子回头,看见面前的三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脑子里塞的是稻草么,五妹出这么馊的主意,你还不阻止不说,还上赶着帮忙?”   李崇明最怕自己这个大哥,这会儿缩着头听训。   李大公子瞅了他一眼,“柳家小公子,已经考进鹿山书院读书去了。鹿山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不说你也明白,人家的前程好着呢。你这样的,也只配窝在这个小镇上辈子当个土秀才。”李崇明一听,立刻白了脸。 第100章 看房子   自从去了李家一趟,孟泽的粉面铺子一直安安稳稳地开着,再也没有不识趣的人敢。上门来挑事。当然,想动小心思的人也有,榨粉的院子就时不时有陌生面孔出现。幸好魏霆均早有准备,所有榨粉的人都是从别处请过来的,吃喝都在院里,而且身手都还不错,这才没让人得逞。这些陌生人,魏霆均也做了一些调查,基本摸清了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令孟泽惊讶的是,除了一些小馆子,这里面还不乏一些大酒楼,如镇上最红火的茹泰酒楼,以及县城里的裕丰酒楼。   “不过是个粉面铺子而已,犯得着弄这么大的阵仗么?他们的生意那么好,还要盯着我这个小铺子,就这么见不得人赚钱?“孟泽很不理解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听孟泽这么一说,魏霆均就知道这人想岔了。   “他们倒不是眼红你赚钱,他们眼红的是你这手艺。你研制出来的米粉,不说全郡,在全国都算是头一份,也不怪同行的人惦记!”   “原来是这样!“”孟泽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这时代生产不发达所致。上辈子,即便生活在豪门世家,孟泽也仅仅是比普通人多学了一点本事而已,算不得多才多艺。   可到了这里,总给他一种感觉,好像无论做什么,都能叫人大吃一惊。   种药材是如此,卖米粉也是如此。   孟泽细想一下,自己真不算是全才,到了这地儿这么显本事,除了空间神器,大约就是,上辈子生活在信息快速更迭时代的一个福利吧。   “我这人,最不喜欢那种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若是他们诚心诚意上门来请教,或许我还会露一些口风。这样不打招呼就偷偷。上门的,日后就是重金相求我也不卖!”   打探的人一直没有收获,有些还直接被打晕送到了背后指使人那里。渐渐地,大家都知道这家粉面铺有几分手段,便歇了心思。   孟泽的铺子也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生意红火得很,利润也相当可观。   魏老太太见孟泽开馆子赚了钱,就在孟泽回村的时候,提出要住到镇上去的事情。   “这事儿我一直放在心上呢,已看中一套小院子,准备明日去谈价格!”   魏老太太一听,终于冲孟泽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在哪儿?有多大?”   “东街有个一进的小院子,我瞧着挺合适的。”   “一进的院子顶什么用,连身都转不开!“魏氏嚷起来。   “娘这话太夸张了点儿,两个人住一进的院子,又怎么会小呢!“孟泽回道。   “怎么只有两个,还有青松呢!”魏氏说着,盘算起来,“除了我们,打扫院子要个人,洗衣做饭两个人,还是使唤的小丫头总得要一个,林林总总的,一进的院子怎么够。”   孟泽看了一眼魏老太太,魏老太太没做声,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要再请几个护院?“冷不丁地,魏霆均突然插了一句。   “护院暂时一”魏氏话说到一半,才明白魏霆均的意思,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孟泽见又要吵,便说道:“若是这院子不合心意,那母亲可以亲自去镇上看看。反正这屋子主要是让你和祖母住的,得以你们的意见为主。”   魏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才舒畅些,“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就是变相认同孟泽的话,要自个儿挑院子。   孟泽又道:“镇上的馆子开了不足两月,虽说每日里有七八两银子的净利润。但前番租铺子,赊欠了一部分钱,店里请了十来个人,要发银钱,每日里还要采买食材,我这边只能拿出150两银子来,再多就没有了,毕竟还要维持店铺的正常运转。”   魏氏皱眉,“150两能买什么院子?不还是一进院?”   孟泽已经习惯了魏氏的贪心不足,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生气,“目前我手头确实只有这么多,若是娘觉得银钱不够,那就再等一阵子,等我凑够了钱再买也不迟,反正我们也不是没房子住。”   魏氏一直窝在乡下,并没有到镇。上的粉铺去过,对店里的经营状况并不了解,不知道孟泽话里的真假。   虽然她觉得孟泽手里肯定还有银子,但她也怕逼得太紧,买院子的事儿就不了了之。毕竟,魏霆均从一开始就没站在她这边。   但她也不想等,谁知道这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镇上看,至于价钱,等看中再说。夏日快到了,乡下蚊子多,你祖母每日夜里都睡得不安稳,还是早点搬到镇上去为好!”   孟泽点点头,“我晓得,看房子这事儿就劳烦母亲费心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除了银子有点少,魏氏和魏老太太都挺满意的。   “难得他这么好说话,看来这铺子还真是赚了点钱!“魏老太太说道。   魏老太太料得没错,孟泽确实是赚了钱,但他好说话却不是这个原因。   前番在打听院子的时候,孟泽就把双峰镇的房源打听个七七八八。这时代,人口流动性不大,加之双峰镇又是个小地方,空着要卖的院子的还真是不多。   先前孟泽看中的那个小宅院,价格和位置已经都已经是最优了。   既然魏氏不领情,他当然乐意放手让她们自己去寻。反正他笃定,魏氏这挑来挑去,可能什么房子也挑不到。   事实也果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魏氏在镇上奔波了七八日,一座合心意的院子都没有找到。要么就是宅院太大,手头的那点钱根本就拿不下来。要么就是院子太小,地段也不好,她不喜欢。   这期间,魏老太太一直住在乡下,没往镇。上来过。但每日里,等魏氏回来,她都要好好盘问一番。   “娘,您不知道,镇上房子可难找了!“魏氏揉了揉酸痛的腿。   “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见魏老太太催得急,魏氏也不敢怠慢,把自己这几日的所见说了出来。   “有几处好宅子,院子大不说,里面的花园布置得也很精致,但要价高,基本都是800两银子往上。剩下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有的是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脏污得不成样子。有的临着街,周围都是些引车卖浆之流,这种院子就算便宜也不能买。   “那也是,毕竟松儿还要住呢,可不能让他跟这些下等人住一起。”魏老太太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了大宅子,再看着小院子,媳妇我真是瞧不上眼。”   “这要是放在以前,800两银子还抵不上一株兰花的钱,没想到今日却被它难倒,我们魏家到底是不比从前了!”魏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魏氏被老太太这话勾得,这眼也红了,心也酸了。   说起来,她这几年吃的苦可比老太太吃得苦要多。老太太还好,至少享了大半辈子的福,老爷子也才走了七八年。她呢,嫁进将军府,同丈夫聚多离少,生儿育女又诸多不顺,临到中年,突逢家变,一下子从顶端跌倒了谷底。   要不是她从始至终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就此认命,不然早就成黄土一杯了。   魏老太太本来就是感叹一句,眼见这魏氏在一旁默默垂泪,赶紧丢过去一块帕子。   “瞧你,把眼泪擦擦。咱们现在落魄,不见得会落魄一辈子,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   “真的?”魏氏抬起头来问。   “我哪能骗你,眼下,这日子是一步步好起来了。虽然均儿娶的是个男妻,但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至少均儿看着有些活气了,不似以往,像个木偶似的,同我们一年到头说不了几个话。这家里的条件,也慢慢好了。今日能住镇上,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住在县城去呢!   “可是自他进门,均儿心里就没我们了,一心只向着那个狐狸精!”   魏老太太神情一僵,转而又道:“这有什么,打着骨头连着筋,我们是他的亲人,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他若不认我们,就是不忠不孝。至于霆均那媳妇儿,你也不用着急。等有一天起复了,我再给他找一个门贵女做妻子。不管怎么说,我们魏家也是名门望族,霆均堂堂嫡长子是万万不能娶个男妻的。”   魏氏见魏老太太什么都看得清楚,心里担忧也去了一半,俩人的话题又回到房子上来。   “钱不够,就买小一点,总归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住,早搬出去才是正经。”魏老太太总结道。   魏氏将这话听了进去,又去镇上跑了几日,勉强瞧中了一处。   她来找孟泽要银子,孟泽一听那地儿,就笑道:“到底是一家人,眼光都一样!我先前看中的正是这一处宅子呢!”   魏氏听了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可她也不能说什么,谁叫她先前嫌弃一进的院子小呢。   “这院子既然已经定下了,那你尽快找些匠人,好好修葺一番,争取早日入住!”   孟泽自是应下不提。 第101章 胜者为王   东街的小院子原是一个绸缎商人的暂时落脚地,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因为住的时间少,屋子除了灰尘多外,整体状况还算是不错的。   孟泽请人把屋顶上的瓦片换了,拔了院子里的荒草,又给屋子除了尘,换上新的窗纸,还刷了墙。这样零零碎碎修葺一番后,原屋主的生活痕迹全部被抹去,看着竟如新房子一般。   魏氏很满意,把各个屋子检查了一遍之后,当即就说要搬家。   迟早都要搬,孟泽就没拦着。当即雇了十几个大汉,去村里把魏氏及魏老太太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魏氏在院子里清点东西,发现少了一些,就把孟泽给叫住了,问道:“青松的东西怎么只有这么点儿?”   “青松又不常住,所以只带过来一些换洗衣服,其他的都留在乡下的家里了。”孟泽如实答道。   怎么不常住?先前早就说好了,青松要跟我们一起住的,他还这么小,一个人住乡下,你和霆均都是男人,怎么能照顾好他!你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要离间我们娘俩么?“魏氏说着,脸都气红了。   “又是怎么了,还没住下,就吵吵吵!”魏老太太在屋里转了一圈,听见吵闹声,拄着手杖出来看。   “娘,你不知道,他要把我和青松分开,不让青松到这儿来住。这次搬家,青松的东西都没带来。”魏氏转头就告状。   魏老太太看了孟泽一眼,神情严肃,“你做事一向周全,不可能落下东西,这到底是为什么?”   孟泽只回了一句,“你们想青松跟着一起住在镇。上来,是打算让他从此以后就在镇上的学堂念书么?”   魏老太太和魏氏一听,才想起这阵子只顾着找房子搬家,并未考虑青松的处境。如今孟泽一提,发现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事儿,你应该先跟我们说一声,怎能私下里做主呢?这不是故意的么?”魏氏反倒埋怨上了。   孟泽当即刺了一句,“青松一向被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些事儿我以为您早就考虑到了,所以才没说。如今看来,您这些日子忙,倒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魏氏原本有些理亏,可是孟泽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她当即觉得受了委屈,“我是你娘,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儿规矩都不讲,还有没有家教!”   魏老太太也帮忙说话,“有事儿好好商量就成了,夹枪带棒的干什么,弄得一家人像个仇人一样!”   孟泽回道,“好好说话也要看人,若母亲平心静气问一句,不说那些诛心之话,不就没这回事了么?”   魏老太太知道孟泽是个厉害的,连忙转了话题,“青松这么住在乡下,总归有些不妥,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孟泽不想跟魏氏这种无搅蛮缠的人吵,听到这话,当即回道:“青松住在乡下,每日去学堂只需一炷香时间,我和魏霆都可以接送。若是他住到镇上,就得卯时起床,辰时出门。李家的族学己时开课,这一路少不得要紧赶慢赶才能及时到达。且不说去迟了,先生的印象不好。青松还是个小孩子,每日那么早起床,时间一长,难免伤身子。所以,他留下跟我们一块儿住是最好的选择。”   这话说得在理,魏老太太没了言语。她确实想让青松常伴左右,但青松的前程更重要。   魏氏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正如孟泽所言,青松留在乡下最好,不担心缺觉,也不用担心上学迟到。   只是,她十分不情愿青松跟孟泽他们同住,这才过了一年,青松对孟泽就亲呢了不少,让她这个做娘的,感到了某种危机。   孟泽见魏氏沉默不语,又提了一句,“若是母亲不愿意和青松分开,可以继续留在乡下!”   “这怎么行,你祖母年纪大了,怎好将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镇上?”魏氏连忙回了一句。   “那就再商量吧,不为别的,总归要为青松着想才是,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孟泽说完,丢下魏氏和魏老太太,忙别的事情去了。   下午的时候,粉店关门,孟泽一个人在店内算账,魏霆均领着青松从学堂回来了。   怎么着也是搬新家,按照这儿的风俗,当天是要开火做饭的。   回院子之前,孟泽问了魏青松愿意住哪里。   魏青松很谨慎,瞪着乌溜溜的眼珠问自己的大哥:“哥哥住哪儿?”   得知魏霆均和孟泽继续住在乡下,魏青松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跟哥哥和泽哥一起住,乡下离学堂近,不用担心迟到,先生很严的,迟到要被打手心。”   “行,那就跟我们一起住!“孟泽摸摸魏青松的头,魏青松开心地笑了。   两大一小到了屋里,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做饭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少言寡语,但手艺还不错。   一家人在桌前静静地用了饭,待饭毕,魏青松去留的事情又被重新提了起来。   魏氏自然是问过魏青松意见的,等听魏青松说想住乡下,且学堂里的老先生很严厉的时候,频频点头。   孟泽瞧她这番装腔作势的样子,就知道魏氏的选择是什么。   果然,问完话,魏氏就冲孟泽和魏霆均说道:“就让阿松跟着你们住吧,一切应以阿松的学业为重。我呢,留在镇上陪着你们的祖母。学堂放假的时候,阿松就过来这边住,陪陪我们。   孟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魏氏接着又道:“你们俩人在家,万不可顾着忙活自己的事,要多分出一点时间来照顾青松,不能让他冻着饿着,更不能让他上山疯玩。”   孟泽再度点头,魏氏讲完,魏老太太少不得又要叮嘱了一番。   最后,还是魏霆均打断了这冗长而无趣的训话。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和阿泽先回去了。”   “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被褥也都是新的,在这住一晚又何妨!“魏老太太说道。   “改日吧,乡下的屋子没人守着,怕丢东西。   魏老太太见他说得有理,也就没有强留。魏青松因为明后两天是旬休假,便留在镇上。   如今已是初夏,孟泽和魏霆均赶着驴车回到岗子村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今日魏氏和魏老太太搬家,闹出的动静实在有些大,村上人议论纷纷,好些人都在等着孟泽和魏霆均回来,想打听到底是什么缘故。   果然,驴车才到村口,孟固便特意过来说话。   “我正准备派孟康那小子去你家转转呢,还想着这晚。上要不要安排个人去值夜,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   孟泽跳下车,同孟固道了谢,又把搬家的事情大致同他说了下。   孟固听了,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笑道:“你小子,还真有本事!”   孟泽客套了两句,才同孟固告别,慢慢往家里走去。   推开院门,屋子里已经亮起灯,魏霆均正在归整东西,上午搬家太匆忙,家里看着有些乱糟糟。   “水已经在烧了,你先歇一会儿!“魏霆均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孟泽并不觉得累,可是在听了魏霆均的话后,却随手扯了一把躺椅,靠在芭蕉树下休息起来。   本来,他只是想假寐一下,可是,这身子一躺上去,就在夏日的晚风和熟悉的脚步声中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天星辉。   “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孟泽掀起盖在身上的衣服,朝同样躺在旁边的魏霆均说道。   “如今家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想睡多久便睡多久,为何要叫醒你?”   这话说得浅淡,但孟泽还是能听出一丝满足之意。想来,魏氏和魏老太太搬去镇上住,也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是啊,偌大的院子,如今这只他二人住。想到这里,孟泽也油然地涌上一股惬意感。   俩人并排依靠着,默然不语,静静享受者难得的二人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风由暖渐凉,夜虫的鸣叫也愈发稀疏。   “进屋吧,灶膛里有火,水还温着!”魏霆均轻轻拍了拍孟泽的面颊。   孟泽随即起身,打水洗漱。   房里,烛火通明,魏霆均打开柜子,从层叠着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瓷盒。揭开瓷盒盖子,带着一丝儿香气的淡黄膏体便露了出来。   孟泽洗漱完进屋,见魏霆均在床头坐着,那模样似乎正在等他。   “怎还不睡?“孟泽说着,随手解下外衣,准备睡觉。   然而,指头刚碰到衣带,一道黑影便压了过来。   “我来!“耳边传来炙热的呼吸,烫得孟泽直想往外跑。   怪不得说要赶回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卑鄙无耻!”无处可逃的人只得采取言语攻击。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阵轻笑,以及狂风暴雨般的吻。   等……孟泽奋力推拒着,喘了口气,“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比试一番,定个输赢!”   怎么论输赢?“魏霆均一边问,手上却没停。   “当然是胜者为王,败者暖床!“孟泽毫不犹豫地回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魏霆均说完,结结实实地将人扑到了。   还没比呢,这不公平,孟泽心里呐喊着,身子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就范。   魏霆均恼了,顺手捞起丢弃在一边的里衣,将孟泽不老实的双手给绑了。   擦,老子一点都不想玩SM!孟泽哀嚎。   然而不管他怎样抗议,都无法阻止筹谋已久的某人的决心。   俗话说得好,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扯淡。   所以,哪怕孟泽挣扎着还想要抢救一番,却因为实力太弱,还没来及实施就被秒成了渣渣。   夜已深,屋外露气正浓。   屋内烛光摇曳,一双人影交叠缠绵,映出满室春光。 第102章 都是比试惹的祸!   孟泽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房里静悄悄的,风从半敞的窗户里钻进来,吹得床头的青纱帐微微拂动。   孟泽眯着眼躺了一会儿,慢慢坐起来,打量了一番。床上的东西全都换了一遍,身上也干净清爽,想来某人事后做了清理。   还算有良心!孟泽嘀咕着,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起身下床喝水。   魏霆均从门外进来,看见孟泽起身,三步并两步跨过来,问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孟泽白了他一眼,“睡不着!”   魏霆均以为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急忙道:“我给你找个垫子垫着,你再去睡一会儿!”   孟泽正喝水呢,听到这话,差点儿呛着。   这人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劳驾关心,我——好——得——很!”孟泽一字一句说完,末了还晃了一下自己那口大白牙。   魏霆均见孟泽皮笑肉不笑,就知道这人小脾气上来了。昨日他被情欲冲昏了头,没把握好劲道,把人折腾得有点狠。现在想来,媳妇生气也是正常的。   孟泽也不理他,径直穿衣洗漱去了,待收拾完,就见魏霆均端着托盆过来。   “我熬”了点绿豆百合粥,还煮了鸡蛋,你先垫垫肚子。午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都这个时候了,我早饭中饭一起吃算了!”孟泽说完,坐下喝粥。   魏霆均给他剥鸡蛋,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那晚上要吃什么?”   其实孟泽只不过是有点拉不下面子,并不是真生魏霆均的气。这会儿瞧着眼前这人一直小心奉承着,好似自己是个随时会碎的瓷娃娃似的,孟泽第一个受不住了。   “正常点!”孟泽一巴掌拍在魏霆均的糙脸上,“我啥事儿没有,身体棒棒,吃嘛嘛香!”   魏霆均将信将疑,孟泽见状,起身拽住魏霆均的胳膊,同时身体迅速后扭,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孟泽骑在魏霆均的身上,有些得意洋洋。   “信了!”魏霆均仰躺在地上,眼里闪着不明的光。   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假咳声,孟泽回头,只见孟康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个媳妇刘腊梅。   孟泽赶紧跳起来,说道:“见笑了,刚才在比试功夫,没看见你们!”   孟康露出一副你知我知大家知的神情,说道:“我懂我懂!”   孟泽正要再度解释,哪知魏霆均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冲他来了一句,“瞎胡闹!”   这话孟泽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是孟康和刘腊梅俩个本就想岔了,又听见这番话,当即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孟泽眼见着情形越描越黑,只得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哦哦,是这样的!“孟康回过神来,“我爹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前些日子,有衙差下来发告示,要征人去修河坝,不想去的话交钱就行。”   “多少钱?“魏霆均问道。   “一两银子一个!”   孟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不免多问了几句,“什么地方的河坝?一家子要出几个人?”   “是平遥县的河坝,听我爷爷说,那地方每年都要征人修堤,今年轮到咱们县了。衙差说了,抽丁按年纪来,除去老弱病残有孝在身的,一家子有多少个算多少个!”   孟泽点头,转身去房里拿了两吊钱出来,递给孟康。   孟泽直摆手,说道:“只要一吊钱就成了,不用这么多。   孟泽没反应过来,“不是说17岁以,上的男子么,我们家有两个,得出两份钱。”   一直没说话的刘腊梅笑了笑,说道:“衙门征徭役,要求是男子,你不算的。   孟泽一听,才明白过来,合着他嫁了人,就不算是男人了。这理由他明白了,只是刘腊梅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大对劲呢。   孟康也觉得自个儿媳妇这话说得有些怪,可是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得收了钱,匆匆拉着人走了。   等走远了,确信孟泽等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孟康这才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干笑着说道:“哎呀,刚才可把我给为难死了,真没料到魏哥他们这么大胆。大白天的,啧啧!”刘腊梅紧拽着手里的竹篮,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孟康没有注意刘腊梅的神情,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孟哥人挺不错的。再说了,这说不定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乐趣呢,也没啥值得好说道的。   刘腊梅却不这么想。她一直以为,魏霆均就算同孟泽成了亲,也不会发生什么亲密的事。可是,这回亲眼瞧见,她心里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咬,疼得厉害。   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怎么能对着一个狐媚子的做那样的事呢!这绝不可能,一定那人玷污了他。   她难受得很,又听见孟康为孟泽辩护,忍不住将篮子往对方身上一砸,说了一句“蠢货”,便跑走了。   “哎,你等等我呀!”孟康被砸得满头雾水,急忙去追。   大孟氏从地里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生气。   她不是什么恶婆婆,对刘腊梅虽然说不上像亲生母亲那般好,但至少从没为难过她。可是,这人不能惯,一惯就蹬鼻子,上脸。   孟康那孩子,老实忠厚,做事卖力,也会疼媳妇。可这刘腊梅竟然还知足,时不时耍点小性子。今天还朝自己的儿子动手,这可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嫁进来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敢这么横,看我回去不收拾她!“大孟氏嘀咕着,阴着脸回家去了。   且不说孟家婆媳又会有怎样的冲突,孟泽这边可是叫苦不迭。   等到了晚上,他又被魏霆均给扑到了。这回,对方可是极其有耐心地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孟泽吃不消,想要叫停,却被魏霆均拿话堵了口。   “不知道是谁中午的时候一招将我撂倒了?”   孟泽怒,“你这是打击报复,小人行径!”   魏霆均见这人还有力气嘴硬,只得继续欺身再战。   于是第二日,孟泽没能下床。没能下床也就算了,魏霆均这家伙,居然还想引诱孟泽同他掰一回手腕。   “我被你弄成了半残,你还好意思让我跟你比掰手腕,要点儿脸成么?”孟泽趴着,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真的不来?赢了的话,可以让你在上面!”   孟泽一听,立刻来精神了。然而一想到现在的境遇,这高兴劲儿便没了。   “你当我蠢啊,就凭着我现在这样子,能赢你?”   “既然是比试,当然要保证公平。你只要将我这根指头掰弯就算你赢!”   这建议很让人心动,虽然孟泽全身软得跟面条似的,还是想试一试。不过是一根指头而已,不见得掰不弯。   “说话算话?”孟泽问。   “说话算话!”   得到肯定答复,孟泽当即打起精神,同魏霆均掰了一会儿手指。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任凭他用尽全力,还能没能将该死的手指给掰弯。   “乖,安心休息吧,我去给你弄吃的!“魏霆均说着,把人亲了亲又揉了揉,起身做饭去了。   孟泽在床上躺尸半响,终于想明白自己错哪儿了。   “阴险,狡诈,不要脸!”孟泽锤床大骂。   不就是趁着人不设防撂倒了他一回么,怎么就成了质疑他的某种能力呢?天地良心,他当时真的只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而已。   想明白了缘由,孟泽立刻打消喝点儿空间水、缓解疲乏恢复体力的念头。他可不想被某人抓住把柄,从而又借口再做一回,那他可真要死了。   魏霆均做了饭,伺候孟泽吃了,这才动身去镇上接魏青松。   魏青松回来,看孟泽还躺在床上,非常吃惊。   “泽哥生病了么?”   孟泽不想说些少儿不宜的话,只得憋屈地点点头,顺带瞪了魏霆均一眼。   魏霆均将魏青松哄了出去,在床边坐下。   “王哥怕是要成亲了?”   孟泽立刻来了兴趣,起身问道:“就是第一回我们去镇上,提到的那个被赶回家的小娘子么?”   魏霆均点头,“今日我去店里看了看,那小娘子扶着王家阿奶上门来找人,俩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看来王哥终于憋不住,跟自家阿奶交代了!”孟泽笃定道。   “倒也不是。前阵子,你们筹备开店,王哥一直在帮忙跑腿。王家阿奶病了,王哥脱不开身,就请了那个小娘子帮忙照顾着,俩人这才认识了。”   “阿奶生病这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呢,王哥一个字儿也没往外露。”孟泽心里有些内疚。   “无妨,等他成亲了,我们多送一点礼金,算是补偿!”   孟泽点头,转而又问,“娘和祖母那边怎样?住的可还舒适?”   “我没问,瞧着应该挺满意的,昨日还雇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洒扫婆子回来。”   “看来,娘前番日子没白跑,这么快就把镇子给摸清了。”   魏霆均一脸淡然,“她们要折腾,就随她们折腾,我们只管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说得也是!”孟泽点头。 第103章 潇洒日子   孟泽和魏霆均带着魏青松这个小孩儿住在乡下,日子过得很惬意。   早晨,孟泽给全家人做早餐,顺便把魏青松的午饭做备好。吃完饭,他和魏霆均俩人赶着驴车将魏青松送到学堂去,再一路赶着车回来。   这之后,他会去后院园子干活儿,收拾菜地,给果树施肥打枝,摘金银花,摘枸杞,魏霆均要么跟着他一起干活,要么去山上打猎。   镇上的铺子,孟泽差不多每天都会过去巡视。有时是卖完药材后去,有时是等家里干完活儿了,趁着关店盘账的时候再去。   但过了一阵子,他就发现,这样子不行。   魏青松一般是申时下课,需要有人接。其实不用接也行,很多在学堂念书的孩子都是自己走回家的。但孟泽不放心,这一路上又是山又是水的,隐患很多,万一中途出了什么事,他可承受不起。   所以,他一直坚持接送。   只是这样一来,魏霆均就没法上山打猎了。上山一趟很费时间,一般都是早上去,晚上回,来不及接人。而孟泽呢,有时又需要去镇上办事,还要巡视铺子,也不见得能及时赶回来。   “要么,再请个人来乡下看屋,顺便接送青松!”魏霆均建议道。   “不行,咱们三个过得好好的,平白多了一个人,挺不自在的。”孟泽断然拒绝。   魏霆均觉得这话很在理,这些日子,他也过得很舒心,甚至生出一种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念头来。   “那我就不去打猎了,陪你在家里干活儿,顺便接青松。   这个建议也被孟泽给否了,“这也不好。就算不打猎,山货也是要采的,总不能放着宝山而不知道取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魏霆均没招了。   孟泽想了想,最后说道:“你觉得王哥这人怎样?可不可靠?”   魏霆均瞬间领会了孟泽的意思,“可靠,品行也不错。”   “那你说提拔他当粉面铺的二掌柜怎么样?”   魏霆均略略想“了想,回道:“做管事就行,掌柜有你一个就成了。”   孟泽点头,当即就去了镇上,把这事给说了。   王哥一听,就开口道:“你不来找我,我就要来找你了。当初说合伙,但从头到尾我就出了80两银子不到,都说九牛一毛,我这点钱连一毛都算不上。就这样我还拿一成的分红,我这心里亏得慌。   “再少也是钱!再说,前期筹备的时候,你出的力不比我少,拿一成分红是应该的。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这管事的位置你愿不愿意干?”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哥知道孟泽是个有本事的,性子又爽利,他佩服得很。   虽说入股这粉面铺后,他地位降了一级,由小老板变成一个跑腿干活儿的。可是,他也乐意啊。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这棵大树还准备提拔自己,王哥觉得,他要是拒绝那就真的是脑子里塞了糨糊。   “你这么信我,那我就接了!”   孟泽见王哥同意了,又同他说了一些管事的权力和责任,以及如何记账、如何向上汇报等问题。   说清楚了,孟泽又让王哥试管了半个月的店铺。王哥也没辜负孟泽的信任,管理期间没出一丝儿纰漏,于是孟泽就正式当甩手掌柜了。   铺子不需要时刻盯着,人就跟着解放出来了,孟泽就把力气使在后头那块园子上。   如今已是盛夏,去年秋天种下的枣树虽然只有一人高,树干也只有小孩胳膊粗,但已经结出来米粒般大小的果子。   石墙边的葡萄藤也是一样,自从孟泽搭好架子,又施了一些空间水,这藤就蹭蹭地往上爬,长了叶,开了花,结了小手指那么大的葡萄。   孟泽一共种了两种葡萄,一种紫葡萄,一种绿葡萄。这两样都是从空间里弄出来,无论味道还是形态都比这世界士生土长的葡萄要好得多。   青山绿水的好环境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鸟雀多。孟泽可不想辛苦培育的葡萄没吃到嘴,就被这些不知好歹的鸟给毁了。   枣子的果实沿着枝条长,孟泽就是有心想要保护着也顾不上。只有这四五株葡萄藤,他怎么也要抢救一下。   阿呆虽然聪明,但空有翅膀不会飞。虽然它能恐吓走大部分鸟雀,但还是一小部分会钻空子,伺机进园子里觅食捣乱。   想来想去,孟泽还是按照上世的法子,去纸砚铺子买了好几大张宣纸,回来裁成四方小块,拿糨糊糊住边,做成纸袋,套在刚长出来的葡萄串上。   孟泽做这个的时候,一点都没避讳屋里的俩人。   魏霆均一向纵着孟泽,从来不干涉。倒是魏青松这个小孩子,是个纯真的读书人,见孟泽这么糟蹋纸,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   孟泽就开导他,“一样东西可以有许多功用,纸也不单独是用来写字的。你上回去铺子里买糕点,人家不也是用纸把糕点包好给你么?”   魏青松想说包糕点用的是糙纸,不是。上等的宣纸。但又想若是真的说出来,有些不礼貌,于是只好瞅了一眼桌上的纸,略有些心疼地走开了。   孟泽不知道魏青松心里的纠结,只顾吩咐魏霆均:“明天去山上逮几只公野兔回来,家里的兔子都是近亲繁殖,生下的小兔子一窝比一窝少,得改善一下基因。不然,再过一阵子,这兔子的数量就维持不下去了。   “行!”魏霆均点头应下了。逮兔子这活儿轻松,都不用等到明天,现在走一趟就成。   魏霆均上山去了,孟泽转头去仓房里捡鸡蛋,捡完鸡蛋,他顺便清理了仓房里各种动物的粪便,还把这些粪便连同厨房里择出的烂菜叶一起倒进堆肥箱里。   忙活了一上午,孟泽匆匆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当午饭,随后便驾着驴车赶去李家村接魏青松。   本来只是单纯接个人,没想到最后带着一串人回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是余丰县县令严正清。   严正清是来看儿子的,严炜在李家村租了个房子上学,严正清得空了就过来看看。今日,孟泽去接魏青松,正巧就碰上了。   严炜把魏青松当亲弟弟看,对孟泽也是热情不见外,见面就直嚷嚷要跟着一起回家,顺便蹭饭。同时又极力游说自己老爹,说孟泽家东西又新奇又好吃,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之类。   孟泽想起最近给魏青松做的饭以及餐后水果,生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严正清在得知孟泽的身份后,正愁没法子了解这人,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假意呵斥严炜几句,然后摆出一副我家儿子太熊,我也无能无力的样子,让孟泽看着办。   孟泽还能怎么办呢,只得邀请这一家子过来吃饭。   见孟泽开了口,严炜高兴坏了,直奔过来,挂孟泽脖子上了,看得严县令眼酸得很。   一路说说聊聊,到家后,孟泽也想通了,大大方方地领着严正清参观了自个儿家,并且重点参观了后院的园子。   “我们家劳力少,没种田,主要靠种药材和上山打猎维持收入!”孟泽总结道。   “怕不止吧,不是还有个粉面铺子么?“严正清笑道。   “也是,我把这个给忘了。”孟泽也不避讳,“这也是我没事瞎折腾出来的,刚开始还让家里人跟着我吃了不少半成品,都快吃吐了。幸好最后还是成功了!”   “有目的的折腾那就不叫瞎折腾。我们家那小子说得没错,你这儿确实有好多好东西。有些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就比如这个。”严县令指着筐子里的土豆。   这是孟泽,上午整地的时候拔出来的,预备晚。上做菜吃。   “这东西叫士豆,像花生一样,吃它的根。”孟泽说了名字,但并没有解释这东西的来源。   好在严正清并未在意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也像花生一样结很多颗么?”   反应挺快的,也会抓重点,孟泽心里暗暗评价着。   “一株苗少说也能产十来斤。“孟泽估量了一下。   “好种么?种下去多久能结果?“不知不觉,严正清职业病发作,问得愈发深了。   孟泽也没含糊,直言相告,“好种,二月种下去,五六月份就能收获。不需要太多肥,也不要太多水,关键还能当主食。   严正清一怔,半响才问道:“这东西像谷子一样,能当主食?”   孟泽点头,“能呢,待会儿我做几样出来,给你尝尝鲜。   严正清拱手,“那就劳烦了!”   孟泽说话算话,当即开始准备晚饭。   到了人家的地儿,严正清也没摆什么县令架子,泰然自若地跟着孟泽去地里摘菜。摘完菜又回来择菜洗菜。那动作瞅着娴熟得很,也不知道在哪儿学来的。   似乎是看出孟泽的疑问,严正清解释道:“我也是普通人家出身,这些活儿早些年都是做惯了的!”   孟泽心道:原来如此!对这人的观感又好上几分。 第104章 遭贼了?   晚饭差不多做好的时候,孟泽听到院子外两个小孩儿,的欢呼,就知道魏霆均回来了。   孟泽将碗筷摆。上桌,看到魏青松和严炜蹲在院子里,逗弄着刚捉回来的兔子和野鸡。兔子胆小,被这么多人围着,吓得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倒是那两只绿毛野鸡,神气得很,魏青松和严炜要去摸,便毫不客气地张嘴去啄。幸好野鸡的脚被草绳绑住了,不然,俩小孩少不得要被啄上几口。   严正清在院子里同魏霆均说话,他的随从严安帮着孟泽端饭端菜。   “吃饭了!“孟泽叫了一声,又对俩小孩说,“要吃饭了,你们俩把手洗干净!”   仆从阿亮带着俩小孩去洗手,回来时,桌上已经坐满了人。   因着严正清对土豆感兴趣,孟泽拿土豆做了两样菜,清炒土豆丝以及炸薯条。   严炜性子跳脱,瞧见桌上的薯条,兴冲冲地指着问:“这是什么?   “薯条!手洗干净了可以直接拿着吃!“孟泽介绍着,将小篮子往俩小孩面前推了推。   严炜先尝,尝了以后大声叫好,又拿了一根往魏青松嘴里塞。   严正清看着,深觉丢脸,忍不住叱道:“胡闹,你的规矩呢?”   严炜哀怨地看了自己老爹,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魏青松眨巴着眼睛了看了看严正清,又看了看严炜,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抿着嘴笑起来。   严炜看到了,又是一番得瑟,凑到魏青松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内容无非就是吐槽自己的爹如何如何。   “教子无方,让你们见笑了!“严正清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哪里,小公子活泼知礼,我和霆均都喜欢。说起来,青松在认识小公子后,性子开朗许多,我们都很感激。   孟泽这话说得妥帖,严正清总算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一桌人静静地用了饭,严正清也尝了尝士豆丝和炸薯条,得知普通的油盐就能做出如此的美味,自然又是一番称赞。   饭后,严正清带着严炜回李家庄,临头又再三致谢,并道改日下个帖子,邀请孟泽他们去县城做客。   孟泽笑着应下,严炜一边跟青松道别,一边吐槽自己老爹不够诚意,应该派马车来接,不能让青松走路之类。   看着严正清僵着的脸,孟泽想,这小孩儿回去肯定得挨一顿打。   “你说这严大人,怎么会想到咱们家来?“回去的路上,孟泽转头问魏霆均。   “严炜同青松亲近,做爹的总要把把关!”魏霆均回道。   “不会是因为我的关系?”孟泽总有些担心孟大有儿子这层身份会给魏青松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魏霆均揉揉孟泽的头,“想哪儿去了,若是不待见你,那时在铺子里就不会帮着说话了。目前看来,这人还算正派。   说到人品,孟泽连忙将俩人在园子里的对话大略讲了下,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魏霆均沉吟一会儿,反问道:“他看了那么多新东西,有没有问从哪儿来的?”   “这倒没有!”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彼此心照不宣。   魏霆均既然说不用担心,孟泽也就丢下这事不管。   俩人回屋收拾一番,孟泽给魏青松讲了一会儿故事,将人哄睡了,这才回自己屋里去睡觉。   半夜里,孟泽被一阵响动声弄醒了,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魏霆均已经穿好衣服到了房门边了。   “你在房里待着,我先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孟泽点头,披衣下床,将烛火点亮,去了魏青松的屋里。   魏青松睡得很熟,一点儿都没有被惊动。孟泽又悄悄退了出来,关紧了门。   孟泽举着灯烛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出声响来自仓房那边,心想,莫不是家里进了贼。   等了一会儿,魏霆均从后院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进了院子,魏霆均松了手,那人立刻朝孟泽扑过来,死死抱紧他的大腿不放,嘴里还哭嚷着:“大哥救我!”   孟泽被这一声“大哥”喊蒙了,半天也没猜出对方是谁。   魏霆均回道:“是孟春花。   孟泽闻言,拿灯烛照了照脚下的人。得,还真是孟春花。   几个月不见,这人模样大变,头发乱得像鸡窝,浑身脏污得不能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女孩子。   “深更半夜跑我们家来,是要做贼么?还是你娘派你来的?“腿被人抱着,甩都甩不掉,孟泽厌烦得很。   孟春花一边哭,一边嚷,“我不是来做贼的,我是逃出来的,求大哥救我!”   “先松开!”孟泽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除非大哥答应救我!”孟春花抱得更紧了。   孟泽才不受这样的威胁,他冲魏霆均说道,“去拿斧头来,若是还不放,就砍了她的手。”   孟春花瑟缩一下,依然不松手,她知道孟泽不敢这样做。   哪知道魏霆均把斧头拿来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举起斧头就往下一砍。   孟春花见真要劈她,赶紧松了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嗓门儿可真不小,孟泽正想将人丢出去,却听见前院有人敲门。   “魏家兄弟,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惊动了旁人,孟泽这会儿就是想丢也丢不成,只得开门将人迎进来。   “我听见你们这边吵吵嚷嚷的,是屋里遭了贼么?抓到没有?”说话的汉子姓马,离孟泽家最近。   “抓到了,还是熟人!“孟泽回道,将人引到后院。   孟春花见人来了,哭得更狠了。   “这……这是个女贼?“马其柱迟疑地问道。   “是孟春花!我们也不知道她深更半夜偷偷跑这儿来干什么,还嚷着要我救命!”   马其柱瞅着邋遢的孟春花,吃了一惊。   “他们娘三个不是回娘家去住了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孟春花哭道:“我真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从妓馆里逃出来的,他们要抓我回去,我怕!”   孟春花这一嚷,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孟泽皱眉,“你怎么到那地方去了?”   孟春花拿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我爹欠着赌场的钱,现在他在牢里,赌场的人找不到,就找我娘,要我娘把欠的钱给补。上。我娘手头没钱,就把我给抵给他们。他们就把我卖到妓馆,说等养好了出来卖身还债。我不要做这种事情,就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   马其柱听得目瞪口呆,不过脑子还没糊涂,“咋能这样,你娘不是刚卖了屋和地么,咋就没钱了?”   孟春花闻言又哭了,“我娘只疼我弟一个,不把我当人呐!”   马其柱也不说话了,孟氏那样的偏心人,做下这等事也不奇怪。   不过,这人也逃出来了,进的还是自家大哥家的屋,马其柱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人家的家务事。   于是,他胡乱安慰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孟泽皱着眉,说道:“行了,既然逃出了虎狼窝,还坐在这哭什么!该干嘛去干嘛去!”   孟春花仰起头,“哥,我不敢回家。我怕我一回去,又被我娘送到赌坊的人手里,那我就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   “所以你想赖在我家!”孟泽截断她的话。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黑了心。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赶我走。我愿意一辈子替你做牛做马!“孟春花说着,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魏霆均怕孟泽心软,悄声道:“不要信她。”   孟泽点头,不用魏霆均提醒,他也知道孟春花留不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春花和孟氏以及孟小宝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孟春花和孟小宝是明面上作恶,她是暗地里作恶。   以前原身还在的时候,她没少下绊子。若是哪天受了孟春花和孟小宝的气,她奈何不了这两人,就一定会在原身上讨回来。   如今,她可怜兮兮地磕头求饶,数落自己的过错,也不过是迫于情势,并非真心。   这样的人,孟泽自然不会留,留着她就相当于招了个祸害进来。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记恨你什么,你走吧!”孟泽赶人。   孟春花跪着不动,魏霆均将人提起来,往门外拽。   “不要啊,大哥,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我不能回,回去了我命就没了,你行行好吧!“孟春花哭喊着,挣扎着想要脱身,却抵不过魏霆均的力气,被摔出了大门外。院门关上了,孟春花不甘心,又扑上来,使劲砸门。“大哥,你是我亲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样嚷嚷,明摆着是不让人睡。魏霆均不得不又出去一趟,这一回,孟春花立刻哑了声。   “你将她打晕了么?”孟泽问。   “没有,只是警告一番,还嚎就送她去赌坊!”   “这招管用,打到她七寸上了!”孟泽笑道。   折腾了这么一番,孟泽也累了,俩人重新洗漱一番,上床睡觉去了。   孟春花站在外面,死死盯着前面的大门,内心的愤恨越积越深。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就能救她出火海,可是他却选择漠然旁观。   既然这样,她过得不好,那他们也别想过得好! 第105章 疯狂的基因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安宁的夜。   孟泽和魏霆均睡下不久,便被再度惊醒。只是这一回,惊醒他们的不是嘈杂的声响,而是呛人的烟雾。   “起火了!“俩人瞬间反应过来。魏霆均拦腰将人抱起,冲出屋去。   孟泽拍打着魏霆均,急忙嚷道:“先别管我,快,把青松抱出来!   魏霆均赶紧将人放下,冲进隔壁屋里,把还在入睡的魏青松给抱了出来,拉着孟泽一同出了院子。   人安全了,孟泽这才有心情观察火情。火是从厨房那边烧起来的,尚未波及到正屋。   “我守着青松,你去叫人!”孟泽吩咐着。   魏霆均点头,纵身往孟里正家奔去。没一会儿,铜锣声在黑夜里“铛铛”响起。   “乡亲们,魏家走水了,大家出来帮把手!”孟固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喊。   家家户户陆续亮起’了灯,人也跟着相继出来了。看着远处燃起的火光,村民们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立刻行动起来,提着桶子去打水。   亏得魏家的房子是用青砖砌的,可燃物不多,村民一桶接一桶提水,渐渐把火势给控制住了。   这时,被火舌燎过的房梁承受不住压力,屋顶上的瓦片如山洪般倾斜而下,形成一道阻碍火势继续蔓延的屏障。   “差不多了,大伙儿再使一把劲,把火彻底给灭了!”孟固站在一旁指挥。   众人又忙活了一阵,等天快亮的时候,最后一丝火星也熄了。   “辛苦各位了!”孟泽拉着魏霆均,依次给参加救火的村民道谢。   “都是一个村的,不用这么客气。只是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睡觉之前要检查一下灶膛,如果有火就要熄掉!”   “是啊!要不是你们房子是用青砖盖的,梁又高,就不止是烧掉一间灶房的事儿了。”有人附和道。   孟泽回道:“你们的忠告我记在心里,但今日这火,不是意外!”   “什么,不是意外?”众人都很吃惊。   “你这意思是有人故意纵火?到底是谁,你心里有个准信没?“孟固急切地问道。   “有一个怀疑对象,不过,得先找到人再说!“孟泽回道。   “是谁?”   “对啊,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这要不是发现得早,一家子都会被烧死在里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睛却一致盯着孟泽。   “我怀疑是孟春花!”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都有些不信。   “那个丫头不是跟孟氏回娘家去了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孟固也不大信。   孟泽把孟春花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指了指站在人群中的马其柱。   “这事儿马大哥也瞧见了,那时他还以为我家进了贼!”   马其柱听孟泽提到他,当即点头,“是的,上半夜的时候,我在屋里听到魏家那边传来叫声和哭喊声,就过去看了,没想到是孟春花。   何氏一向不待见孟泽,听到这番缘由,不由地讽刺道:“你和孟春花毕竟是兄妹,身。上留着相同的血,如今她落了难,你又过得怎么好,顺手帮她一把又怎的?若是帮了你这房子也不会着火。”   何氏这番话,虽然不好听,到也获得了一些人的赞同。都是一个爹生的,再怎么看不顺眼,也要顾忌这一两分血缘情。   孟泽见何氏说风凉话,当即驳道:“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论血缘,我这个哥哥是可比不上她娘,她们才是亲母女。当娘的为了省几个钱,宁愿眼睁睁看着女儿落入火坑你怎么不去问问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舍得让别人这么糟践?我今日救她一次,你能保证孟氏不故技重施,从此吃定我?“众人一想,就孟氏这性格,还真有可能就此赖。上孟泽。   “再说,孟春花既然逃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脱离了危险。没了危险却想一直赖在我这儿不走,说要为我做牛做马,这话你信?我不过是拒绝了她的要求,没动她一根指头她又是怎么做的?趁我们睡觉,想一把火烧死我们,这样的人,你敢留着么?”孟泽一席话,说得何氏哑口无言。   可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孟春花小小年纪,就这样歹毒,谁敢收留呢?   众人议论一番,准备散去。   何氏的儿媳抱着孩子跑过来,急切说道:“娘,你快回去看看吧,咱家遭贼了。昨日里新打的小半缸桐油不见了,宝儿的衣裳也少了几件。   “哎哟,哪个天杀的干的好事!”何氏骂着,迈着步子往家里赶去。   有个反应快的说道:“不会是孟春花干的吧!”   这个猜测一提出来,几乎马上就被肯定了。   桐油是用来点灯的,不能拿来炒菜,没有哪个做贼的进了屋就为了偷半缸子桐油和几个月大的小孩子穿的衣服。   “肯定是孟春花做的。魏家早不走水晚不走水,恰巧就在孟春花来的这晚走水,而且,何氏家里也在这一晚丢了桐油,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一明摆着么?”   “真没看出来,孟大有是个狠的,这孟春花也比他爹来,也是不相上下。   孟泽听着这些议论,心道:可不是么,这孟春花同孟大有一样,骨子里都流淌着疯狂的基因。   魏霆均最终没有找到人,孟春花放了火后,并没有回孟氏的娘家,人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孟泽也不执着于找她,他要干的事情还多着呢。灶房没了,要新砌一个。昨日夜里帮忙救火的人,也要感谢一番,这可是实打实的人情,不是嘴皮子动两下就能完事的。而魏青松,也要妥善安排这孩子,被夜里的大火给惊着了,有些后怕。   孟泽原本打算让魏青松请十天假,住在镇上去,等灶房砌好之后再回来,却被他拒绝了。   “不能耽误先生的课,家里也可以住的!”   孟泽见他这样坚决,只得同意。魏青松受了一些惊讶,他打算陪着他睡一阵子。至于吃饭,早饭简单,他可以将就着做好。午饭的话,孟泽干脆让魏青松去严炜哪儿吃。反正这俩孩子感情好,等他忙活完了,再好好谢谢严炜这小子便是。   安排好魏青松,孟泽立刻请了几个短工,清理了砖石和瓦砾,又让魏霆均去请上回那个帮忙建谷仓的老石匠。   他自己则去镇上的铺子去买白砂糖,打算给当天参加救火的村民,每家送一斤。   这时候,糖比肉都贵,普通的农户人家一年半载都吃不上一回糖。此番,孟泽用糖做谢礼,一送就是一斤,既妥帖又大方,让大伙儿不不感念都不成。   买完糖,孟泽顺道去了一趟粉面铺。   刚进门,就看到跑堂小二同一家子人在说话。   “这位客官,粉吃完了不能不付账啊?”   为首的方脸汉子回道:“付什么账?你知道我是谁,这店是我二妹夫开的,我付什么账?再吵吵,我叫我妹夫把你赶走!”   跑堂小二被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强拦。   孟泽走过去,将方脸汉子打量了一番,讥讽道:“是么?平白多了一个大舅兄,怎么我本人都不知道呢?”   跑堂小二认出孟泽,忙叫了一声“掌柜的”!   方脸汉子听到小二这么叫,连忙换了一副脸色,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孟泽可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他侧头问小二,“他们一共吃了多少钱?”   有自家掌柜撑腰,跑堂小二立刻来了底气,立刻啪啪地算起来:“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共叫了五碗粉,三份小碗凉皮,两碟炸春卷,一共是75文钱。”   孟泽听完,朝方脸汉子伸出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劳驾,75文。”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这么见外呢!“方脸汉子搓着手,一点儿掏钱的意思都没有。   “谁跟你一家人!”孟泽斥道,“要么给钱,要么见官!”   方脸汉子这才急了,然而他旁边的老头却指着孟泽说道:“见啥官,给啥钱,我女婿是这儿的管事,吃几碗粉怎么啦!”   孟泽准确地捕捉到几个字眼,“你女婿?”   “对呀,王大勇是我女婿!”老头神气地说道。   方脸汉子却扯着自个儿老爹,低声劝道:“爹,别说了!”   俩人这副样子,孟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对伙计说道:“去把王管事给叫过来!”   跑堂小二回道:“王管事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儿不在!”   孟泽“了然,闹成这样子,王哥若是在店里,早就出来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吃白食。你们在这儿攀亲沾故,不想给钱,那就等王管事回来,替你们交了这钱!”   方脸汉子有些慌,连忙摆手:“不不,都是误会,我没说不给钱。”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钱袋,一脸肉疼地数出75枚铜板,递给了孟泽。   孟泽接了钱,侧身让了一条道出来,方脸汉子赶紧扯着自家人走了。   待人走远,孟泽问跑堂小二,“这家人最近常来么?”   小二回道:“不常来。刚才说话的中年客人先前来过几回,那时候王管事在店里,是王管事给垫的钱。   孟泽听了,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约是头几回吃粉不要钱,尝到了甜头,这回就拖家带口一起来吃了,没想到碰到了他。   看来,王哥即将要结的这门亲,也有些麻烦。 第106章 是巧合么?   孟泽在自家铺子里逗留了一会儿,随后去了杂货铺,买油盐酱醋及碗筷。灶房烧塌了,锅碗瓢盆碎的碎,变形的变形,一切都需要重新购置。   添置这些东西,虽然要花费好几两银子,但随时可以买到,孟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唯一心疼的就是,他腌制的两坛泡菜以及油鸡枞没能抢救出来,这让他在觉得很惋惜司时,对孟春花这个始作俑者,更是增添了几分憎恶。   “最好不要让我碰到你,否则——”孟泽心里默念着,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买完东西,孟泽赶着车准备回家去。   经过西街的时候,孟泽看见前方左手边有一片焦黑的废墟,七八个汉子弯着腰,正在清理瓦砾和碎木头,旁边还围着一些人。   “作孽哦,花样的人儿,被烧成了黑炭!“有路人感叹一句。   也许是因为自家刚遭遇了火灾,孟泽抱着同情的心态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院子?怎么烧成这副模样了?”   路人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不是镇上的吧?”   “不是,我住在附近的乡下,不常来镇上。   路人点头,“我看你也不像是镇上的。这儿不是什么正经宅院,是个花楼。前几天夜里,花楼突然走水,整座楼全烧了,还连累了隔壁的铺子。花楼里有几个姑娘睡死了没及时逃出来,等火灭了,人已经烧成了黑炭,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可不是,那模样真惨,我看了之后,连做了几夜的噩梦。“有旁人附和着。   孟泽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花楼这样的地方一向营业得很晚,就是起火也不会烧得这么惨才对。   “起火了,值夜的人都没发现么?”   “哪来得及啊,火一下子就起来了,大家都忙着往外跑呢!”路人回道,“我半夜里听见声响起床来看,半边天都烧红了。”   “我听说啊,是有人纵火呢!”另一个插嘴道,“我有个亲戚跟衙门的一个衙差有些交情,听衙差说,他们在着火的地方发现了油迹,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在纵火,所以才一烧就是一大片,扑也来不及!   孟泽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有找到凶手么?”   那人摇头,“哪能这么快?现在只知道死去的姑娘的名字,但还没有和尸体对上号。其他的,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花楼这样的地方,本身就不干净,麻烦也多,官府要查,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呢!”   孟泽把目光挪向废墟,心里有个猜测正在成形。   回到家里,老石匠已经带着两个徒弟在砌房子了,魏霆均在一旁打下手并监工。   孟泽将镇。上听到事情跟魏霆均讲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孟春花干的?”   “有这个可能!”魏霆均点头。   孟泽有个地方想不通,“若是她干的,她来我们这里求收留的时候,就不应该把自己被卖去妓院的事情说出来,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做恶事的人需要足够的胆量,却不一定要聪明。”魏霆均回道。   孟泽恍然大悟,“所以,真有可能是她干的?”   魏霆均沉吟道:“目前还说不准,但这是个线索。我去衙门走一趟,让他们调查一番,就能知道是不是了?”   “行,反正我们也要找她呢,若真是她干的,趁早抓到也算是为民除害!”孟泽说完,转而又问,“孟春花才13岁,到时抓到会怎么判?”   “按本朝律法,如果父母能出钱赔,大概能免于刑罚。若是不出钱,可判做苦役或罚做官奴。”   孟氏肯定不会出钱的,所以这事儿若真是孟春花干的,等着她的就只有做一辈子苦役或者官奴。   “去衙门这事儿等会儿再说,先搬东西。”孟泽说着,撩开车,上的布帘子。   魏霆均看见车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手顿了一下,“买这么多,怎么不叫我去?”   孟泽随意道:“有车装,还要俩个人干嘛,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些砂糖已经装好了,待会你给人家送去。里正家我自己去送。”   对于这样的安排,魏霆均并没有异议。   刚卸完东西,胡氏就过来送饭了。她和自己的女儿胡小妹各自提着一个竹篮,竹篮是新编的,上面还盖着一块白纱布,把里面的饭菜遮得严严实实。   孟泽对胡氏这个细小的举动很满意,他可不想因为顿顿吃肉,又惹来一番闲言碎语。   匆匆吃完饭,孟泽提着砂糖和糕点去了里正家。孟里正一家子显然也是刚吃完饭,桌子还没有收。   见孟泽手里提着东西,孟里正满脸堆笑,站起身来,“吃饭了没,要是没吃,我让你婶子给你做!   “刚吃过,不用麻烦了!“孟泽说着,将糖包和糕点放在刚刚打扫干净的饭桌,上,“前番夜里多亏孟叔们帮忙,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你啊,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帮帮忙是应该的!”孟里正说着,却也没有把礼物往外推。   大孟氏看见桌。上的糖包,喜不自胜,连忙吩咐刘腊梅去泡茶。   正在洗碗的刘腊梅举起满是油污的手,细言慢语地回道:“娘,我这正洗碗呢,手脏得很。要沏茶的话,得等我洗了手再说!”   大孟氏看了一下,见刘腊梅的手确实有油污,于是就自己提了茶壶去沏茶。   大孟氏一出门,刘腊梅的脸便拉了下来,将手里的丝瓜瓤狠狠地丢在地上,并且泄愤似的踩了几脚。   小孟氏进厨房拿抹布,正巧看见这一幕,刚要喊,却被自己的女儿扯到一边。   “娘,这事儿你别管!”   小孟氏不明白女儿的这个举动,反问道:“洗碗的东西,她拿脚踩,我还说不得?”   “她一惯会做戏,若是娘嚷起来,她狡辩不认,难道还为这么点事闹到爷爷哪儿去么?我看呀,她跟孟哥有些不对付,是在跟孟哥斗气呢!”   小孟氏愈发不明白,问道:“她跟小孟有什么不对付的,人家懂事知礼,跟她有啥过节?”   孟玉荷从心里叹了口气,她爹娘都是个憨的,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难怪被大伯和大伯母一家压着。   要说这刘腊梅也真是厉害,明明好几次,大伯母都要整治一下她,可叫她说着说着,整治得事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这事儿,我慢慢跟您说。总之呢,论心计,娘不是她的对手!”   孟玉荷这头给自己的娘上课,孟里正在堂屋里给孟泽说事。   “我已经跟村上的人打过招呼了,若是发现孟春花的踪迹,就来告诉你们。   “劳烦里正费心!”孟泽回道。   “还有一事,本来我想等几天再跟你说的,但今日你过来了,就提前跟你透个风,看看你的意思!”   孟泽一听,兴趣来了,“不知是什么事情?”   孟里正也不含糊,问道:“村东头那块地你知道么?”   孟泽疑惑,“那儿不是荒着么,哪来的地?”   孟里正解释道,“确实是地。那儿是一个姓卢的员外置的地,早些年还有管事带着人来种粮食,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再也没派人来,那块地就荒了。前些日子,有人上门来,说要卖,问我们村有没有人想要买。那块地足有50多亩,我们村人口少,要买也只能买个10亩左右。那人不肯零卖,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孟泽一听,有些心动。但50亩地,对他来说有点多,他和魏霆均倆人肯定弄不过来。   “这事儿,我要考虑考虑!”   孟里正听见这话,心里约莫有点儿底。   “你别看那儿是块荒地,但只要把草给扯了,比你去年买的靠山的那块地要好得多。这是熟地不是生地,收拾起来也容易。”   “价格怎么样?“孟泽问道。   “2两银子一亩!”   50亩地,100两银子,倒也不贵,孟泽心想。   “贵倒是不贵,只是这么大块地,我们不一定能弄得来,得回去合计合计。   “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孟里正笑道,“若是担心地太多,这也好解决,你先做主买下来,若是种不了,再卖一点给村里人就是。   孟泽点头,待离开孟里正的家时,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这两包糖,你们一人拿一包吧,糕点给我留一盒,另一盒给孩子们分了吃!“见人走了,孟里正开始分配东西。   孟平起身,拿了一包砂糖,糕点却没动。   孟固没去拿糖,而是问道:“爹,你说着魏家哪来这么多钱?到底是怎么赚的?100两银子,他眼都没眨,还说不贵,这到底是多有钱啊!”   孟平插嘴道:“兴许是打猎赚的!”   孟固看了自家蠢弟弟一眼,驳道:“魏家小子来咱们村也有五六年了,前头一直在打猎,也没见到这么阔。今年,他上山打猎的回数比往年少了不是一星半点,可先是去镇上买了栋宅子,这会儿还有余钱买地,你说这钱哪儿来的?靠种地能有这么快?”   孟平回答不上来,孟里正倒是多看了这个大儿子几眼,“你想说什么?”   孟固往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到自家老爹身边,说道:“爹,你说他手里是不是有孟大有抢来的财物啊?”   孟里正嗤道:“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个脑袋糊涂的!”   孟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咋糊涂了?”   孟里正说道:“你眼睛只盯着魏家小子,难道没看出孟家小子才是当家作主的人么?他家园子里种的那些东西若是魏家小子的主意,为何前些年没动手?”   孟固惊讶,“你是说这钱都是孟家小子赚来的?那些药材这么值钱?”   孟里正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子一眼,“怎么还是不开窍。人家赚钱的门路,会让你看个明白么?你只要知道,他是个能耐人就行了,好好相处,不要做得罪人的事,保管我有我们的好处!”   听老爹的,准没错!孟固郑重地点点头。 第107章 老板不好当   花了5天功夫,老石匠终于按照孟泽给的图纸,把灶房给建好了。   起初,老石匠在接到图纸的时候,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一间用来做饭的屋子,还要画图,烟道的位置,灶台的位置,甚至是窗户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真是过分讲究了。   不过,毕竟在外讨了这么多年的生活,他心里这样想,工作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他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人,不管主家的意见合不合理,他都要照做,甚至还要做的精细不能堕了自己的名头。   然而,灶房建成后,老石匠去屋子里转了转,这才发现,原来这打破常规的设计还真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起码,那两扇6尺高的大窗户就设计得特别好,透光,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哪怕天色再暗,也无需举着灯烛做饭。   至于灶台,那就更好了。   老石匠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个灶膛是他有生之年垒过的最复杂也最漂亮的灶台,光是灶眼,就有4个,每个大小都不一样。   而最让他惊叹的是整个灶膛的设计。他起初并不明白为何要将整个灶膛挖空,只在每个灶眼下砌砖,仅留一点儿空间用来烧火,每个灶台还有单独的烟道通向靠墙而砌的主烟囱?   等他看见主家把挖空的灶膛内部贴好结实的白瓷片,并往里面装水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搞!   “哎呀,到底是老了,脑子转不动了!”老石匠看着这亮闪闪的灶台,半是叹息半是艳羡。   既然已经做过一遍,他自然可以照样垒出来,只是这灶膛的花费可不少,要给自己用,他真有些舍不得。   “看到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石匠指着灶膛,对自己的两个徒弟说,“我老了,有些事情想不到,你们还年轻,逢事要多琢磨,手艺才能精进,不用担心被别的同行抢了饭碗。”   两个徒弟郑重的点头,他们这一趟没白来,工钱多饭食好不说,还长了一番见识,当真是难得的好运气。   院子里,魏霆均听见老石匠夸完灶房夸灶台,心里头高兴,顺手又捏了捏孟泽的面颊。   “又捏,哪来的臭毛病!“孟泽嗔怒,拍开他的手。   “就捏,我媳妇这么能干,我高兴!”魏霆均将人拽过来,趁着屋里的人不注意,偷偷在媳妇的面颊上啄了一小口。   这一啄转瞬即逝,如细羽划过,却让孟泽红了脸。   “跟你说正事呢,不许胡闹!”孟泽不自然地咳了一下,“那块地到底买不买?”   “你想买就买,反正咱家不缺钱!”   孟泽瞪他,“说得轻巧,50亩地,我们俩个干得了那么多活儿?”   魏霆均回道:“干不了就请人干!”   “武夫!”孟泽伸出食指,在魏霆均额头上轻点一下,“去哪儿请人?如今这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活要干,哪有那么多没事可做、专等别人来雇的人。再说了,就是能雇到这样的人,这些人的吃住睡怎么办?难道也像砌灶房一样,由我全包么?”   魏霆均往深里一想,这事儿确实不简单。   “请人方面有什么要求么?一定要是成年壮汉么?”魏霆均问道。   “有成年壮汉最好,没有也不打紧。我又不种水稻,只要干得动,就是上了年纪也不妨事。但像我先前说的那样,人雇来之后,这些人住哪儿,在哪儿吃饭,这个问题要解决。我既付工钱又包食宿,这开销就大了。还不如不买那块地,专心经营现在的家业。   “要满足这么多条件,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魏霆均思索片刻,回道。   “什么办法?”孟泽问道。   魏霆均没有回答,而是问道:“50亩地,你需要多少人帮忙?”   孟泽算了一下,说道:“七八个人足够了!”   魏霆均点头,说道:“上次粉店雇的那些人,曾经先后在西北大营当过兵,算是我父亲的麾下,后来因为服役到期以及伤病等原因陆续返回家乡。有些人回乡后日子过得艰难,所以粉店招人我第一个考虑的是他们。这次你若是想买下那块地,对用人又没有特别要求的话,这些人的家人可以过来帮忙,你需要七八个人,我觉得喊两三户人家过来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举家搬过来?”孟泽有些惊讶。   “是的,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没问题,只是他们愿意搬么?搬的话能走得成么?”   不是孟泽多想,这时候对人口流动限制得很严,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要里正开路引,更别提是举家搬迁了。   “总归有人愿意的。你也不用考虑能不能搬得成,只要有人接收,就走得成!”魏霆均说完,看着孟泽。   孟泽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找孟里正?”   魏霆均点点头,“你同他接触多,这事儿还需你去说。”   “行,那咱们就把那块地买下来!”   孟泽做了决定,立刻赶到孟里正家,说要全权买下那块地。   孟里正很高兴,连忙叫孟固去通知卖地的人,约定好日期签契立约。   谈妥了这件事,孟泽又提起落户的事情来。   这一回,孟里正倒没有立即答应,而不是不解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泽也不瞒他,“那块地大着呢,我和霆均俩人弄不来,得请人帮忙。可是,这找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巧了,我店里有几个外地的伙计,觉得咱们这地儿不错,就想举家搬过来,这样,我这地里干活的人手也有了。”   孟里正吃了一惊,“你啥时开的店?开在哪里?”   孟泽笑,“也不全算是我的,是跟镇上的人合伙开的,是一家早点铺子。”   孟里正心里权衡一下,说道:“要迁进我们村,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事儿繁琐得很,衙门里卡得紧,对迁进来的人也要考察一番。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   孟泽心里明白得很,孟里正是在跟他打太极呢!   不过,迁户这么大的事儿,确实也要费一番功夫,不能光凭着几个交情,就指望孟里正把这活儿揽下。   “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能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咱们村才经历一场风波,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这一点,您就是不说,我也会注意的。落户的事情的确不简单,少不得要跑上跑下,您放心,我也不是张嘴说空话的人。来几户,就按几户的辛苦费算。   孟里正等的就是这句话,“行,既然有你替他们担保,我就卖你个这个面子。你把人数确定好了,我再去衙门里备案。”   孟泽自是点头不提。   却说魏霆均去了一趟镇上,找人说了这事。那些人计较一番之后,有两人愿意举家迁入岗子村。   这俩个不是别人,正是在粉面铺里帮忙下粉的张大年和张庆春。   张大年和张庆春虽然都姓张,却没有血缘关系,住的也不是一个村。   张大年今年四十有三,在西北大营当了12年的兵,回来后父母都不在了,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拿着发的饷银置了田,娶了妻。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妻子儿子先后得了病,花了不少钱。等治好时,家里除了栖身的土屋和两亩水田,啥也不剩了。没法子,他只得出来给人做工,勉强拉扯着一大家子。   张庆春才25岁,当年他代替自家哥哥去西北做城防。守了几年边境,就遇到胡物人同大晖交战,他跟着打仗打了近一年,后来胡物灭国,西北边境安全了,他就退回来了。   回来之后,发现哥哥嫂嫂一直苛待父母,缺衣少食。他年轻气盛动了手,就被嫂子拿了把柄,闹到里正那里,弄得分了家。   分家的时候,哥嫂以他这些年在外当兵,家里的事儿没出一分力为由,把新起的大房子给占了,赶着他和他爹娘去住破烂的老房子。   房子占了,他用饷银置办的田地也给夺去大半。张庆春气不过,要找哥嫂算账,却被自个爹娘给拦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爹娘见不得骨肉相残,宁愿自己受委屈。哥嫂打不得动不得,还像得胜的公鸡,时不时到他面前来炫耀一番,张庆春受不了这个气,只得放弃种地,出门找活干。“我愿意迁到这边来,原来那个村,人家嫌弃我们家独门独户,明里暗里排挤,没啥好留恋的。”张大年如是说。   “我哥嫂不是个好人,我不想叫爹娘伤心。反正已经分了家,还不如带着爹娘来这儿另立门户,省得心烦。”张庆春如是说。   魏霆均见他俩有意搬迁,便详细问了家庭情况。   张大年这边,有一个12岁的儿子和10岁的女儿,还有一个15岁的妻弟。这个妻弟因为后娘容不下,在姐姐家已经生活了四五年了。   张庆春这边一共3个人,他和他的爹娘。俩老人都是五十来岁,身体还过得去。   魏霆均暗自算了下,两家人至少有4个人能干活。   “搬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继续在粉铺做活儿还是在乡下?”   张大年毫不犹豫,“我想在乡下干活儿。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头打零工,叫秀枝在家带孩子,屋里田里忙活,我这心里亏得慌,想多陪着他们!”   魏霆均又看向张庆春,张庆春回道:“我还没娶妻,在哪儿干活都一样!”   如此一来,人数大致对得上,魏霆均决定先定这两户。   “我给你们放几天假,你们回去各自收拾收拾。等来了,再给你们入户籍。   俩人听后,赶忙道谢。 第108章 麦冬or沿阶草   孟泽买下村东头那块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魏霆均,把地里疯长的杂草和低矮的灌木一并砍了,砍下的草和碎叶也不拖走,直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这样晒了两三天,草和碎叶都干了,孟泽便往地里放了一把火,将这些枯枝草叶烧了个干净。   烧完火,孟泽把家里的两头驴子牵出来,给它们套上绳子,让驴子拖着铁耙子,把50亩地来来回回地犁了三遍。   这一犁,积了好几年没清理的草茎和小灌木的根都被翻出来了,孟泽将这些根茎挑出去后,地里就算是干净了。   孟里正说得没错,这块地比他家园子那块地要好,起码清理起来不怎么费事。   去年清理屋后的园子时,土里净是碎石块和大树根,等把这些东西都挑出来,土就剩下薄薄的一层,啥都种不了,只得拿草木灰和沙子来填。   现在想想,当初买那15亩山地,带利息一共11两银子,还真是有些亏。   孟泽把地整完,张大年和张庆春两家人也到”了。   孟里正带着两家人去衙门备了案,销掉原住址,补上新住址,这就算是落户了。   落了户,得找住的地方。张庆春那边人口少,经孟里正的介绍,暂且租住在村上一户人家里。而张大年呢,直接买下了孟大有家的房子。   孟泽起初还不知情,直到看到张大年带着妻儿收拾院子,这才反应过来。   “这房子你从谁手,上买的?”   “从里正手里买的!他见我家里这么多人,租住在别人家也不合适,就把预备给儿子住的院子卖给我了!”张大年笑道。   “多少钱?“孟泽多问了一句。   “12两银子!幸好我把老家房子卖了,不然还真买不起。   当初这栋房子卖了8两银子,孟里正接手两个多月,就以12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张大年,这赚钱的头脑和速度,令孟泽刮目相看。   两家人都安顿好了,孟泽也就开始筹备自己的种田大计。   那50亩地,他早就考虑好了,主要用来种药材。本着短平快的原则,孟泽挑了麦冬、薏仁和藿香来种。   这三种药材,对士肥要求不高,当年种、当年就能收。虽然价格便宜了一点,但种得多,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当然,这三种药材,他的空间里是没有的,种子什么的需要从药房去买。好在林掌柜同他熟得很,听说他要扩大面积种药材,那态度热情得,恨不得把人抱过来啃两口。“别说这几样种子,就是十样百样我也要给你弄过来,只要你愿意种,啥要求我都满足你!”林掌柜拍着胸脯保证。孟泽笑了笑:“暂且就要这三样,我家人手有限,种太多顾不过来!“林掌柜有点惋惜,亲自去库房拿了种子出来。   “薏仁种你要去粮铺买,我这里只有脱了壳的薏仁,种不了。喏,这是藿香种子!“林掌柜说着,将一个小纸包递给孟泽。   “没有麦冬种子么?“看着面前的小包,孟泽问道。   林掌柜笑道:“我这儿是药房,只收药材,哪儿会有麦冬种子?要不是藿香全株都可以入药,不然我这里连藿香种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掌柜好像明白过来,惊讶地问道:“咦,种麦冬不需要用种子,只要从老株,上分新株就成。你来问我要种子,你会不知道麦冬长什么样吧!”   孟泽略有些尴尬地点头,他只见过做药材用的麦冬,还听人说过麦冬好种好收,却不知道麦冬在做成药材之前长什么样。   “来来来,我给你看看图!“林掌柜说完,再度返回屋里,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林掌柜将书摊开在柜台上,慢慢地翻着。   孟泽探头看去,是一本记录药材的书,左边是图,右边是文字。   “找到了!”林掌柜指着某一页,“你看,这就是麦冬!”   孟泽顺着林掌柜手指的地方看去,是一株草样的植物,叶子细长,看不出什么特点。又看文字,上面只记录了药性,可以治什么病等,没有写具体的生长环境,也没有提及是否开花结果。总之,用现代眼光来看,这是一本非常粗糙的药材图谱。   “单凭这幅画,我看不出它与普通的草有什么区别!”孟泽如实回道。   林掌柜急了,“怎么没区别呢?这东西就是麦冬啊!   孟泽将书扯过来,哗啦啦翻了几页,又找了几张图出来,问道:“你觉得这几张图跟刚才看到的麦冬有区别么?”   林掌柜瞧了瞧,哈哈笑了两声,“确实有些像,不过,麦冬这东西真的挺常见的。你就住在莽山脚下,应该经常遇到它,只是你可能不知道它叫麦冬而已!”   这样说就等于没说,孟泽正打算去问问谢老头,正巧阿中从外面回来,林掌柜赶紧朝他招手,“来来来,你带孟小兄弟认认麦冬!”   阿中走过来,看了看书上的图,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图画得有些不准确,应该画开花的状态,这样好辨认一一些。   孟泽问:“开花状态是怎么样的?   阿中想了想,说道:“麦冬是一丛一丛长的,像韭菜。叶子的中间会长出两三根铁丝般粗细的花茎,花茎顶端的花朵只有米粒一般大,一般是浅紫色。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东西我见过,山上有很多!”孟泽回道。   “我就说吧,这东西很常见的。”林掌柜附和道。   孟泽在山上确实见过麦冬,不过见得最多的,倒是上辈子。那时候,每个城市的绿化带,上都种有这样的草,只不过它不叫麦冬,而叫沿阶草,因此孟泽才不认识。   知道沿阶草就是麦冬,孟泽倒是放心了,因为这东西莽山上有,数量还不少。   他若是要种的话,只要上山一趟,挖个百来株,分种在地里,倒比种薏仁和藿香要省事得多,因为后者要催芽播种,还得从小苗长起。   从林掌柜里得了藿香种子,孟泽又去粮铺买薏仁种子。粮铺里,薏仁是有,薏仁种子却少见得很。   铺子的掌柜找了半天,才在仓房的旮旯里找到半小袋。   “就这么点了,这还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收的,一直没卖出去,你诚心要买的话,可以便宜点算给你!”   孟泽倒不在乎便宜不便宜,左右不过是一点种子钱,他出得起。主要还是看薏仁种子的质量,若是质量不好,再便宜他也不买。   掌柜的似乎也看出了孟泽的心思,连忙解开布袋,掏出一把种子,塞到孟泽手里。   “你尽管瞧,不满意可以不买!”   孟泽仔细瞧了一番,还剥开壳看了一眼里面的果仁,见果仁洁白饱满,这才点了头。   掌柜的见状,赶紧将口袋扎好,孟泽付了钱,拎着半袋子薏仁出了店门。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多,孟泽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走。   走到一个布店门口时,孟泽看到了王阿嬷。王阿嬷看着气色好多了,正在同布店的老板娘说话。   孟泽犹豫着是不是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子侧身进了店铺,叫了一声王阿嬷的名儿,眼泪就直往下掉。   王阿嬷吓了一跳,拉着女子出了店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抹泪,“我怕是不能跟您做一家人了,刚才王哥将信物还回来了!”   王阿嬷一听,惊了,“这是咋回事,我都不知道呀!”   女子也不具体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拿帕子擦了擦泪,朝王阿嬷施了礼,说了一句“是我没福”之类的话,就跑了。   “阿莲,阿莲啊,到底是咋回事啊!“王阿嬷急得不行,连忙去追。   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王阿嬷没跑几步,小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路人一点儿事都没有,王阿嬷却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跌到。   “阿嬷,小心!“孟泽赶紧上前去,扶着王阿嬷。   王阿嬷回头,见是孟泽,连忙说道:“哎呀,你来得正好。大勇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啦,好端端突然要退婚,是不是看上别家的女孩子了?”   孟泽也是一头雾水,“我最近不常在店里,王哥他没跟我说过这事!”   王阿嬷发愁,“你说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呀!当初他心心念念惦着人家,拒了好多桩婚事。如今我松了口,也不在乎他娶一个新寡的人回来,怎的他又变卦了呢?”   “王哥先前看中的就是刚才那个姑娘么?”   “是啊!“王阿嬷点点头,“他俩自小就认识,只是那时年纪小,我也没往那上面想。后来大勇有了年纪,我准备给他说亲,哪知道又遇上抽丁,俩人就错过了。   看着王阿嬷愁眉不展的脸,孟泽安慰道:“您也别着急,兴许王哥有他自己的理由,等回去好好问问就成了。今天街上人多,您这么跑着追人,万一摔倒了可就麻烦了。”王阿嬷想先前才的事儿,拍着孟泽的手,说道:“瞧我急得,刚才多谢你啦!” 第109章 打上门来   孟泽不放心王阿嬷,坚持送她回家。这一送,还真是送对了。   两人刚走到王阿嬷家的巷子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哐当哐当声,期间还伴随着恶声恶气的怒骂。   “坏了坏了!“王阿嬷着急地念叨着,快步往家赶。   然而,还没走动几步,巷子突然涌出一大堆人。孟泽定睛一看,原来是看热闹的闲人见斗争升级,为了避免波及自己,正在赶紧往外退。   王阿嬷急着进去看个究竟,奈何她年老体弱,生生被这波人流堵在巷子口。   “让让,让让,让老人家过去一下!”孟泽拉着王阿嬷,推开人群往里挤。   人群中有人回头,认出了王阿嬷,连忙嚷道:“誒,大家让让,王家阿嬷回来了!”   这一喊,围观的人群真的慢慢让出一条路来。   “王家阿嬷,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们家都要被拆了!”   “是啊,打得太凶了,你赶紧劝劝吧!   王阿嬷听到这些话,吓得脸都白了。   孟泽很不高兴,打得凶,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就不会从中劝一劝么?跟一个老人家说这些,是嫌事儿闹得不够大还是怎么的?   “大勇啊,你在里面么?有没有怎么样?”王阿嬷哭喊着,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   “阿嬷,我没事!“王哥举着长条凳,和陈家人对峙着。   孟泽看到这一幕,问道:“怎么回事?”   王哥没想到孟泽会来,有些尴尬,“闹了一点小误会!”   “我呸,这哪是什么误会!“冯宝庆用棍棒指着王哥,“你污了我妹妹的名声,还有脸说什么误会,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冯宝庆说完,举着棍棒冲了上去,冯宝庆一家老小也跟着齐上阵。   王阿嬷那见过这样的阵仗,下意思地想要拦,却被冯宝庆的爹一把推了出去。还好孟泽反应快,及时接住了王阿嬷,并将人送进屋里。   “阿嬷,暂时别出来,有我在呢,不会叫王哥吃了亏去!   王阿嬷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人却依然站在大门边。   孟泽也顾不上她了,徒手夺过冯大春手里的棍子,将人踢到一边。   冯氏见自己儿子被踢到,嚎叫一声冲。上来,孟泽闪身躲过,顺势拿起木棒,就着冯氏高举的胳膊肘就是一击。   冯氏当即瘫软下来,疼得眼泪哗啦。   冯宝庆见妻子和儿子都倒下了,赶紧伙同自己老爹来打孟泽。   可孟泽不像王哥只防御不攻击,来一个他揍一个,来两个他揍一双。   他原本身手就不错,同魏霆均切磋的时候又精进不少,要对付冯宝庆这样的平头百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没一会儿,冯家一大家子全都给撂倒了。   “杀人啦!“冯宝庆一家见打不过,开始撒起泼来。   孟泽也不理会,就这么看着他嚎。嚎了一阵子,冯宝庆一家见没人响应,也就慢慢地收了声。   “不嚎了么?”孟泽拿着棍棒,指着冯宝庆,“不嚎我们就继续打!”   也许对方的气息太森冷,冯宝庆下意识地摇摇头。   孟泽见他还算识时务,便把棒子收了回来,“既然不打了,那就好好说道说道!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   冯宝庆的爹听到这话,气得跳起来,“赔啥钱,道啥歉?我女儿的名节难道不值钱?”   孟泽看着王哥,眼中有疑问。   王哥放下手里长条凳,回道:“我只是退婚,又怎么污了她的名节。”   冯氏爬起来,指着王哥的鼻子骂道:“退婚不是污名节是什么,我家小姑子品行好,当初也是你请了媒人上门来求的,现在说退婚就退婚,我家小姑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哥顿了片刻,说道:“我要退婚,不是对宝莲有意见,只是不想同你们结亲家而已!”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愣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自定亲以来,我们就差没把你当老爷一样供着了,你反倒过来说我们的不是,还有没有天理了!“冯宝庆的爹嚷道。   王哥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为什么要退婚,你们心里清楚得很。我不说,是给大家留几分面子。若是你们还不依不饶,也别怪我撕破脸。   冯宝庆的爹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犹疑起来。   围观的人想看热闹,就起哄说:“大勇,有话你就说,别给他们留面子。   “是啊,都打上门来了,还讲什么理呢!“有人附和。   冯宝庆回头怒骂,“滚,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给我滚!   这一骂倒也真有些效果,围观的人渐渐退去了。   冯宝庆见巷子里空了,回头对王哥说道:“先前是我们性子太急了点,这事儿咱们还是坐下来谈一谈!”   孟泽看着冯宝庆转瞬之间就变了脸色,倒有些佩服他的能屈能伸。   王哥并不不乐意,“没什么好谈的,闹也闹了,架也打了,这亲就不结了。”   冯氏不甘心,“你说不结就不结,现在闹这么大,你总得给我们个说法才行!”   冯大春也嚷嚷起来,“你肯定是看上别家的人了,所以不要我姑了!”   王哥反问:“你想要什么说法?闹得这么大,也不是我要闹的。这会儿没外人,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们要的聘金我出不起,所以这亲我不结了!”   说到聘金,冯宝庆也有些讪讪,“聘金的事可以商量,也不用非得退婚啊!”   王阿嬷此时也回过神来了,问自己的孙子,“他们要多少?”   王哥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孟泽。   “要我铺子的分红?“孟泽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哥尴尬地点了下头,连忙补上一句,“这事儿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这事儿我也不答应,且不说这铺子不是我家孙儿开的。就算是我家开的,你们也不能这样狮子大开口。说得不好听一点,就你们这做派,不就是卖女儿卖妹子么?“王阿嬷反问道。   “我可没说要分成,我就是随口一提!”冯宝庆的爹回道。   “是啊,我公公就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而已,正式聘金可没说要分红。“冯氏辩驳道。   “我家穷,出不起一百两银子的聘金!“王哥冷冷地回道。   “啥,一百两!”王阿嬷也愣了,转头怒骂冯宝庆一家,“忒不要脸呢,我都没嫌弃你家女儿是个寡妇,你们居然还想要100两银子的聘金。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这婚事就算了。”   冯宝庆急了,“聘金的数目可以商量,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让媒人来退亲,我们咋知道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王哥有些累了,不想多说,“没啥好商量的了,这亲我不结了!”   说着,他将王阿嬷和孟泽带进了屋,关上了大门。   冯家在外面敲了半天门,又嚷了一阵子,见没有人出来,只得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院子内,王阿嬷见王哥一身青紫,连忙进厨房煮鸡蛋。   孟泽想了片刻,说道:“你娶的是她,又不是她家人,倒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去退婚。”   王哥叹了口气,“我知道。刚才在外面,我也不好多说。我想退婚,也不全是他家人的原因。   孟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隐情,不由地问道:“是冯姑娘不好么?”   王哥苦笑一下,“也不能这么说。以前,我觉得她哪哪都好,后面她嫁了人,丈夫病死了又被夫家赶回来,我也还是觉得她好。可真到谈婚论嫁了,我才发现她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孟泽听到这里,也没有开口问,只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好不容易说服我阿嬷,请求她同意我娶宝莲。可是前番日子去下聘,他们家提了那样的条件,我自然是不答应的。后来,他们不要分红,只要1 00两银子的聘金,我当时就觉得这口太大了点。”   “不过,我也没立即拒绝,只说回去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从下聘到娶过门,20两银子就已经是顶天了。他们要100两银子,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就想着,这事儿先缓缓。可是,宝莲她却私下找到我,让我答应这条件。说现在出不起也没关系,打个欠条就是了。你说,这样的人,我能娶么?”   孟泽哑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冯宝莲这脑回路,也真不知是怎么长的。   “我当时还问过她,是不是她爹和她哥逼着她这么说的,没想到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意思。还说自己被夫家赶回来后,一直住在哥嫂家里,受哥嫂的照顾,理应要给点钱。然后我又问我下这么大的聘,她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她回不上来。那时,我就明白,这桩婚事始终是我一厢情愿,人家要不是看我最近出息了,还真瞧不上我这个瘸子!”   孟泽一向不太愿意插手别人的感情事,这一回,倒是破天荒地给了点建议,“这样的姑娘,不娶也好。”   王哥点点头,又道:“对不住,把你搅合到这种事情里来!”   “你我还客气什么,这也不怪你。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是他们自己不顾面子要闹事!“孟泽表示理解,“不过,就冲他们家这样子的做派,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了结。   王哥点头,“我也明白。亲肯定是不能结的,我也不想娶个一心向着娘家的媳妇。他们来闹,无非是要钱,少不得要出点银子补偿一下。”   孟泽见王哥想得明白,也就没有多说。 第110章 原来藏在这里!   孟泽买了种子回家,把薏仁和藿香种子用空间水泡着,直到种子胀大,外壳发软,才移种在早就准备好的培养土里。培养土是孟泽专门配置的,主料来自堆肥箱发酵过后的黑士,另外又加了草木灰跟河沙。   种子发芽出苗还需要时间,孟泽就想趁着这个空档,上山去挖麦冬,领路的自然是魏霆均。   麦冬分布广泛,从山脚到山顶,哪怕海拔相差几千米,都可以长。因为所需的量不多,孟泽本着快去快回的原则,直接将活动范围划定在莽山山脚下。   “我们去前边的山坳吧,上回下山的时候,我看见沟边长着一大丛!“孟泽指着前方说道。   魏霆均点头,拿着登山杖在前面开路。   现在是盛夏,林子里虫多蛇也多。这儿有一种绿色的树蛇,尤其喜欢缠在叶片繁茂的树枝上,受到惊扰就会窜出来。   这种蛇的个头小,只有小拇指粗细,滑行速度快,普通人在被咬之前根本发觉不了。而一旦被咬,虽不至于送命,却备受折磨。   被这种树蛇咬伤后,哪怕立即敷上草药,也无法阻止伤口的恶化,先是红肿,接着溃脓,继而腐烂长虫。直至用刀把腐烂的肉割掉,再重新敷药,伤口才会慢慢好转。孟泽本就有些怕这些东西,听到魏霆均讲林子里还有这么可怕的蛇,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即跑到开阔地去。   “下回上山之前,我要把裤腿和袖口都扎起来,脖子也要包起来!看它还怎么咬我!”孟泽在后头碎碎念。   “这么热的天,裹严实了不怕中暑么?”魏霆均调侃道。   “两害相衡权其轻,中暑总比割肉疗毒好!”   “不必过度忧虑,有我在呢!”   孟泽白了他一眼,“你说都说了,还叫我不用忧虑,早干嘛去了!”   魏霆均笑笑没说话,抓起孟泽的手,牵着人往山坳走去。   山坳是一处开阔的溪地,麦冬就长在溪边的斜坡上。此时正值花期,麦冬在众多山地植被中很是显眼。   到了地儿,孟泽放下背篓,拿着小锄头爬到坡。上,找到一株麦冬,给魏霆均做示范。   “如果士质疏松,植株长得小,可以直接拔。一丛一丛的大株草,最好在离根一寸多的地方开始挖,这样不容易伤根。”   魏霆均点头,俩人沿着坡地开始挖。   麦冬是浅根系植物,挖起来并不费力。加之山林中,以疏松的腐殖土居多,孟泽挖了几株之后,干脆直接用手拔。   拔出来的麦冬的根茎带点儿微黄,有些根须上还有纺锤样的小块根,这种块根就是用来入药的麦冬。因为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小块跟不仅数量少,分量也小。   孟泽倒不介意,纺锤块根不多,对他来说还是件好事,种的时候就不需要挑拣了。   挖了大约半个时辰,背篓就装满了。   孟泽看了看数量,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招呼魏霆均下山。哪知道一抬头,才发现这人已经下了坡,往山坳里面走去了。   “诶,你干嘛去?”孟泽喊道。   魏霆均回头,指了指山坳深处,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孟泽见状,赶紧将背篓放下,跟了上去。   俩人绕过高耸的斜坡,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麻栎树下躺着一个人。   “被野兽袭击了么?”孟泽问道。   “不清楚,我先过去看看!“魏霆均拦住孟泽,示意他待在原地。   孟泽点头,看着魏霆均靠近麻栎树,将人翻了过来。   “怎么样?死了还是活着!”   “还活着!”魏霆均回了一句,并朝孟泽招手。   孟泽小跑着过去,低头一看,发现躺着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好多天的孟春花。   “原来是逃到山上来了,怪不得怎么找都找不着。”孟泽感叹了一句,发现孟春花的脸色有些不对,“她这是哪里受伤了么?”   魏霆均蹲下,探了一下孟春花的脉息,并无不妥。又将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孟春花的左小腿上有一个新鲜的咬痕。   “应该是被蛇咬了!”魏霆均判断说。   “不会是被你先前说的那种绿色的小树蛇咬的吧?”孟泽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像。树蛇在高处,被惊扰后会攻击人的面部和颈部,咬痕是两个小血点。这个痕迹是一个半圈,应该是无毒蛇咬的!”   听到这个答案,孟泽心里有些失望,比起无毒蛇,他更希望是树蛇咬的,也好让孟春花受一受皮肉溃烂的苦。   “那她这样,是发现自己被蛇咬了之后,吓昏过去了么?”   “应该是!”魏霆均说着,拔开水囊的塞子,对着孟春花的脸倒了下去。   “咳咳……”孟春花被淋醒了。   “大哥,快救我,我被蛇咬了!”醒来的孟春花第一时间抓住孟泽的裤腿,哀求道。   孟泽挣开,冷笑道:“你烧了我家的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有脸来求我!”   “我知道错了,我那会儿被猪油蒙了心,你就饶了我一回吧!”孟春花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求大哥救我!”   孟春花这番可怜兮兮的求饶,丝毫没有打动孟泽和魏霆均。   “万花楼的事是你做的么?“魏霆均冷不丁问了一句。   孟春花愣了一下,立刻辩解道:“不是的,起火之前我就逃出来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孟泽听了,心里冷笑,蠢成这样还想干坏事,真是嫌命长。   “行啦,别扇了,我给你找点草药敷一下,下山再去找大夫。”孟泽说着,朝魏霆均使了个眼色。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孟春花喜极而泣。   魏霆均摘了一把薄荷叶子回来,递给孟春花“揉碎了涂伤口上,再用布包起来。   孟春花赶紧照做。等包扎好,孟泽和魏霆均各自背着背篓,往山下走去。孟春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俩人将她甩下。   下了山,孟泽也没来得及收拾麦冬,直接赶着驴车,以去镇上看大夫的名义,将人送到正在搜捕犯人的衙差手中。   孟春花发现受了骗,大声咒骂,恨不得把孟泽给生吃了。   衙差去拦她,孟春花怒急之下,竟然咬了人家一口。衙差吃痛,一棒子敲过去,将人打晕了。   “真是一条疯狗!”衙差顾不上清理手上的血迹,拿绳子将孟春花结结实实地绑了,顺势踢了一脚。   刘婶子同村里几个婆娘来镇上卖鸡蛋,正巧看见这一幕,便跑过来指责孟泽。   “她到底是你妹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又何必把事情做这么绝呢?”   孟泽懒得理睬她,拉着魏霆均便要走。   哪知道刘氏十分不知趣,反而紧跟了上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冷血。你妹妹才十岁出头,犯了错耐心教就是了,怎么非要送官呢,你这不是逼她去死么?“刘氏说着,嗓门越来越大。   “这位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声音从附近的马车里传来,紧接着,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孟泽一看,竟是好久不见的李明珠。   刘氏原本想坏孟泽的名声,见有贵人搭了腔,心里笑开了花。   “怎么不是真的。我跟他是一个村的,想当年,他吃不上饭的时候,还是我接济的呢。谁知道他嫁了人,日子过得好了,竟然翻脸不认人。翻脸不认也就算了,我也不计较那几顿饭。刚才我见他把自己的亲妹妹交到衙差手里,还任由衙差殴打,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出来说几句。”   魏霆均见不得刘氏说胡话,冷声喝道,“别在这里颠倒黑白!”   李明珠自从被孟泽往家里告了一状,当真是吃了好几个月的苦,连最疼爱的她祖母也不帮她说话,害得她窝在家里,抄了上百遍的经书,手都要抄断了。   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竟遇着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别仗着有几分武力,就敢公然欺负人。这位婶子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让大伙儿看看这面皮下面丑恶的心。   刘氏受到鼓励,正要开始细数孟泽的罪状。   然而孟泽却抢先开了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婶子可要想好了。旁边这几位也是村里的人,你说的每一句话她们都能听见。到时候你我去里正面前论理,婶子可别不认账。   刘氏一听要闹到孟里正那里去,当即犹疑起来。她又不瞎,孟里正待这小子好着呢,她若是说了不该说的,怕是会被里正记恨。   李明珠见刘氏要退缩,赶紧给她打气,“这位大娘,有话你就说,我给你撑腰。”   刘氏再度看了李明珠几眼,确信对方不是看戏,而是真的想给她撑腰,心里顿时又增添了几分底气。   把妹妹送进衙门这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再说,就算孟泽真要告到孟里正那里去,她也不见得会输。毕竟她女儿是孟里正的孙媳,他们两家还是亲家呢!   亲家和外人,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刘氏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开始当街数落起孟泽的罪状。 第111章 上纲上线   孟泽好脾气地让刘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数落了一通,期间,魏霆均几次想出手,被孟泽用眼神制住了。   一些不明真相地路人,听了刘氏的话,附和着发出谴责的声音。同村的几个妇人,却不太满意刘氏的做法,甚至有一个人还暗自拉拉刘氏的衣角,叫她不要再说下去。然而刘氏见孟泽全程没反驳,又有李明珠在侧边助力,说到兴头上难免有些得意忘形,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扯出来了。“说完了?”趁着刘氏歇口气的当儿,孟泽插了一句。刘氏摸不清孟泽话里的意思,一下子楞在那儿。   李明珠出头帮腔:“瞧你这态度,还觉得有理似的。要不是这位大娘揭了你的底儿,还不知道要骗多少人!”   刘氏也回过神来,附和道:“是啊,当初我就是被他骗了的。他在屋里挨打受饿,转头就来我家装可怜,我那时被他哄得,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省点儿吃的给他。”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指责。李明珠看着孟泽没脸,觉得心头这一口恶气终于出来了。   孟泽一点儿都不在意被人指指点点,笑着说道:“看样子是说完了!既然说完了,我们就走了!”   “站住!”李明珠喝道,“这位大婶帮了你这么多,你发达后没报答人家也就算了,还诋毁大娘,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赔个不是!这做人啊,还要是讲讲良心,别一条路走到黑。   孟泽冷笑一声,“赔个不是?李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和你哥串通别人来我店里捣乱,造谣我店里的吃食不干净,被县令大人当场揭穿,我也没见到你来给我道歉。   这可是大新闻,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恰巧有人认出了孟泽,连忙把那日发生在粉面铺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听了,看李明珠的神情就有些不对。谁也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千金,居然会做下这等龌龊事。   李明珠有些慌乱,“你胡说,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孟泽不疾不徐地说道:“若是我胡说,你尽可到去衙门告我去。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等着你来告。”   李明珠自然是不敢去衙门里告的,因此这话她接不得。   李明珠身边的丫头觉得势头不对,连忙说道:“小姐,咱们还得去买东西呢,再不走就迟了!”   “今日就算了,下次再胡说,我们李家也不是好惹的!”李明珠虚张声势地威胁一番,放下帘子,重新坐回到马车里。   马车哒哒地走了,留下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刘氏及众人。   “婶子,今日这事,等回村后好好说道说道。”孟泽说完,拉着魏霆均走了。   有人回过神来,说道:“散了吧,大伙儿今儿个都被当枪使了呢!”   众人回过头来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于是朝还愣着的刘氏唾弃了几声,甩着袖子走了。   同村几个妇人也觉得有些难堪,谁也没去喊刘氏,各自使了个眼色走了。   魏霆均将孟泽的手腕拽得死紧,问道:“刚才为何要阻止我?她当街骂你,就应该受些教训。   “怎么个教训法?上去揍她一顿,那岂不是授人以柄么?“孟泽回道。   “我怎会做这样的傻事。我们大可以离开,然后再动手。”   孟泽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比起背地里教训人,我更喜欢当面打脸。我这人呢,有些恶趣味,就喜欢看她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样。   魏霆均本来心情很不好,却被孟泽这句话给逗笑了。   “这恶趣味我喜欢!“魏霆均说着,凑过身去亲了亲孟泽的面庞。   俩人回到家里,孟泽烧饭,魏霆均在院子里清理从山上挖下来的麦冬。新挖的麦冬要分株,根系太长的要剪掉,纺锤样的块茎要也清理。   好在魏霆均这半年农活做得多,干起这事儿来麻利得很。等孟泽做完饭,两大篓麦冬已经清理完毕。   俩人吃完饭,就在魏霆均问孟泽是不是要把麦冬栽下去的时候,孟泽开了口。   “我去一趟里正家,你要跟我去么?”   “去做什么?”   孟泽神秘一笑,“看打脸,要不要去!”   魏霆均大约知道孟泽想干什么,随即点了点头。   俩人携手走到孟里正家。   孟里正坐在院子里,正在同孟固和孟平说田里的事情。听闻孟泽要上门来请他做主,还要把村里有名望的老人也叫。上时,非常吃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在镇上,刘婶子联合外人给我泼脏水,我觉得这事儿得好好辩一辩才行。”   刘腊梅刚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当即就怒了。   “你胡说,我娘可不会干这事!”   孟里正皱了皱眉,显然对刘腊梅突然插话有些不满。   孟固不高兴了:“闲着没事,就去帮你娘干活儿,跑这儿来插什么嘴?”   刘腊梅眼一红,咬了咬嘴唇跑出去了。   孟里正见人走了,这才问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又联合了哪些外人?若真是她做得不对,我肯定叫她给你赔罪。”   孟泽摇头,“赔罪不赔罪倒另说。要不是今日来这么一出,我还真不知道村里人对我的意见这么大。既然这样,咱们就开诚布公,趁着这件事把以前的不满都说出来,我也好辩驳一番,总不能稀里糊涂做恶人不是?”   孟里正听孟泽这话,就知道他是想要闹大。从孟里正自己的角度考虑,他不想把这事闹大,刘家跟自己家是亲家,闹大了对自己没好处。   但是,若不按孟泽的意思去做,他就等于得罪了魏家。   孟里正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我是一村之长,帮理不帮亲。阿康,你去敲锣,让大伙儿去祠堂候着。”   孟固没想到要开祠堂,可是自己老爹发了话,他也不得不从。   铜锣在夏日的午后响起,准备下地的村民听见铜锣声,纷纷往祠堂赶。   孟里正同村里几个长辈坐在祠堂,上首,见人差不多到齐了,把事情的由头给大伙儿说了说。   刘氏也来了,知道此番开祠堂为的是孟泽的事儿,心里忍不住发慌。   孟泽将今日在镇上发生的事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又指了指当时在场的几个妇人,问道:“刚才我说的,可有捏造?”   那几个妇人齐齐摇头,“没有,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孟里正也是才知道这番争吵的详细情况,心里忍不住怒骂。孟春花烧了魏家的屋子,人家抓了人要送官,那就由他送,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管闲事也就算了,还联合一个外人欺负本村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孟里正越想越气,“阿泽是什么样的人,你跟他一个村,难道不清楚?跑到镇上去,当外人的面指责人,你这存的是什么心?”   事已至此,哪怕就是知道自个儿理亏,刘氏也只能硬着头皮辩驳。   “我这不是看不过眼么。孟春花虽然做了错事,私下里教训一二就够了。做哥的把自己的亲妹妹送到官府,让她坐牢,这也太狠了点。这不是毁人一生么?”   “好一个毁人一生!婶子怎么不想想,若是那天我们没有及时发觉,一家三口都要被她烧死呢?”   “你这不是没事么?“刘氏弱弱地回了一句。   “我们没事,所以就应该原谅孟春花放火烧屋的行为?你既然这么大度,那我把你家房子烧了,不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是不是可以获得你的原谅,逃脱罪责?”   刘氏说不出话来,刘山根开口道,“这事儿,你婶子有不对的地方。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想让我们给你赔罪,那我们赔罪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大呢?这会儿地里正忙,你这一闹,不是耽误大家干活儿了么?”   “刘叔这话说得,好像我无理取闹似的。婶子对我不满,我能理解,毕竟咱们之间有过节。但婶子千不该万不该,去联合李家的小姐,当着镇上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泼脏水,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身上,把我说成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说到这里,孟泽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妇人,“几位婶子也光站着,在那儿袖手旁观,坐实我的坏名声。我不明白你们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的名声坏了,对我们村又有什么好处?”   孟里正原本也觉得有点儿大题小做,可是听孟泽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事的严重性。   是啊,正如孟泽说的,他的名声坏了,不就等于岗子村的名声也坏了么!   几个妇人没想到自己也被牵连了进来,还被盖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当即慌了神。   “我没有,当时我还拉了拉刘氏的衣襟,叫她别说了。”   “既然想要阻止,为何当时不张口,替人辩白几句。你们长着一张嘴,就是为了吃饭么?“孟里正的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几个妇人脸一白,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样子说人的坏话,你们也不亏心。前头得了人家的好处,后脚就忘了,真是给咱们村丢人。”一个老人说话了。   “是啊,你们这些汉子,别只顾着忙地里的事,也要管管自家的婆娘,免得这风气越来越歪。”又有人开腔。   孟里正点头,看向刘氏及那几个妇人:“你们可知错?”   几个妇人早就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看着刘氏同里正是亲戚,站着不开口,这下好了,弄得里外不是人。   “我们知错!”   孟里正见刘氏不说话,怒道:“你呢?”   刘氏见孟里正发怒了,只得不甘心地回道:“我知错!” 第112章 毒舌孟里正   事情差不多都弄清楚了,孟里正同几个老者商议了一番,做出了决定。   刘氏因为联合外人出口污蔑孟泽,被罚抽10鞭;另外三个妇人因为袖手旁观,罚米一斗。   决定一宣布,刘氏几乎要晕倒,刘山根向孟里正求情,“我媳妇身子不好,这10鞭下去,半条命就没了。今日这事儿是她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顺便给小孟。上门赔罪,您看行不行。   孟里正板着脸:“若是可以打商量,那还要开祠堂做什么!”   刘山根没想到孟里正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尴尬得很。几个妇人原本也想求情,见刘家人碰了壁,顿时歇了心思。   原本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哪知道刘腊梅却突然冲出来,跪在孟里正下首,说愿意替母亲担责。   “我娘她前阵子得了热病,身子还没好利索,我愿意替母亲挨这10鞭子。   孟康匆匆赶过来,想将人拉起来,然而刘腊梅不听劝,坚持跪着不动,场面一下子非常尴尬。   孟泽冷眼看着,觉得这刘腊梅还真有几分心计。她是刘家的女儿,又是孟家的媳妇,若是真如了她的愿,这10鞭抽不抽得成还是个问题。   不过,即便知道刘腊梅打的什么算盘,孟泽也并不着急。孟里正不是个吃素的,这点儿伎俩他不会看不出来。   果然,孟里正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变了变。   “既然你如此有孝心,那就准了吧!”   孟康赶紧跪地,“爷爷,腊梅恐怕有身子了,受不得刑,我替她吧!”   孟泽快要笑死了,这俩人,简直就是把孟里正架在火上烤。   孟里正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开了口,“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子,我见不得你受苦,干脆这10鞭我来替你受了吧!”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谁也没想到孟里正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孟固看得火起,上前将孟康踢翻在地,“滚,还不嫌丢人现眼!”   大孟氏心疼地扶起孟康,又狠掐了一下刘腊梅的腰,低声喝道:“给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这儿轮得到你来说话!”   刘腊梅吃痛,赶紧站起身来。   刘氏见自己的事情累及了女儿,赶忙出声,“孩子们都是有孝心的人,我很高兴。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这事儿是我错了,我愿意受罚。”   孟里正气在头上,也不跟她哕嗦,直接让人行刑。刘氏结结实实挨了10鞭子,抽完后,站都站不住。   孟里正环视祠堂内的众人,说道:“今日这事,希望大家能汲取教训。同一个村的人,理应齐心协力,互帮互助,而不是整日里搬弄是非,吃里扒外。小孟的品行如何大伙儿心里都有数,说起来,家家户户都受过他的恩惠。金银花和枸杞,本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赚钱门路,你们知道了,上门讨要,他哪个没给?给了之后,还详细说了种植方法,这份胸襟,你们谁有?”   “都说见贤思齐,你们当中有些人,见到了贤人,想到的不是朝人家看齐,而是妒忌诋毁。我今日把话撂这里,这样的人,我们岗子村不欢迎。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可不就是抽鞭子能解决的了。”   孟里正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众人听了,点头称是。   孟泽原本就是想借孟里正来敲打刘氏,没想到孟里正能说出这样一番维护他的话来,当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把种药材的方法分享给村里人,一是想同村里人尤其是孟里正一家搞好关系,二是他想要赚钱,1门路多得很,不在乎这一两样。跟大公无私没有什么关系。   众人散去后,孟泽诚心诚意地朝孟里正道了谢,并把为何要将孟春花扭送到衙门这事解释了一番。   “你是说,她在逃出来的时候,把花楼给烧了?”孟里正愕然,他身边几个老者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房子失火后,我去镇上置办东西,看到了被烧成废墟的花楼。当时我就觉得太凑巧了,就托霆均去衙门问了问,顺便把我们家的情况给说了。后来,衙门里就顺着这条线去查,找花楼老鸨和赌场的管事问话。这时候,仵作那边出了结果,说烧死的都是20出头的姑娘。这跟老鸨报上去的人物身份对不上,老鸨原先说的两个姑娘一个烧火丫头。衙门里一直没找到凶犯,也弄不清楚凶犯的作案动机。听说孟春花还活着,还把我们家的房子也给烧了的时候,他们就重新定了侦查方向。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衙门的人告诉我,若是碰到孟春花,一定要将她捉住。”   “会不会衙门只是要将她捉回去问话?不一定会定罪?“有人还是不太敢相信,试探着问了一句。   “衙门里怎么审我不知道。不过今日在山上,她被无毒蛇咬了,我们趁机诈了她一下,确信是她做的!”   “这事儿你做得好!”孟里正拍了拍孟泽的肩,“我们村因为孟大有的事情,已经被外头的人看不起了。若是让人知道孟春花做下的恶事,估计这名声都要臭了。”   “确实,这事儿最好还是瞒着,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家里人也不要露口风,免得大伙儿传来传去,又传到外村人的耳朵里。”有人建议道。   孟里正点头赞同。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家去。   孟里正屋里,孟固正在训孟康,劈头盖脸地骂,刘腊梅站在一边,哭得泪水涟涟。   孟固听得烦,吼道:“号丧呢?你惹出来的事儿,还有脸哭!”   大孟氏也觉得丢人得很,祠堂是议事的地方,哪轮得到女人说话,何况还是一个小辈女人。   “你说,你存的是什么心?对阿公的决定不满么?”   刘腊梅扑通一声跪下了,“我没有,我是太着急了,没想那么多。我娘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我担心她受不住!”   大孟氏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你这么心疼你娘,那干脆回你家去,省得我在这头做恶人!”刘腊梅听到这话,连哭都忘记了,这是要休掉她的意思么?   孟康赶紧替刘腊梅说情,“娘,您消消气。是我们不对,我们以后一定听您的话。腊梅她有了身子,受不得刺激。”大孟氏的视线在刘腊梅的肚皮,上转了一圈,说道:“嫁进来半年都没动静,偏生这时候有动静,不是哄我吧?”   刘腊梅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要紧,赶紧小声辩解道:“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那个了。今日我原本想跟娘说的,想问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把把脉,可惜没来得及。”   有了身子,孟固就是再如何恼怒也不能对她如何。显然,大孟氏也是如此想的。   “起来吧,以后说话做事要带脑子。你心疼你娘,也要记住自己是孟家的媳妇,可不能学着你娘那样,胳膊往外拐。也不知道你娘吃了什么药,那样的胡话都能编出来,人家阿泽跟她跟有多大仇,要受这样的污蔑!”   刘腊梅心里羞愤,然而面。上还是一脸恭顺,“我记住了。”   孟里正就是这时候进的屋,孟固看到了,连忙踢了儿子一脚。   孟康会意,赶紧跑过去赔罪,“爷爷,今日是我不对,您罚我吧!”   “罚你?“孟里正斜眼看着自家孙子,“我疼你疼得紧,罚你不就是罚我么?”   孟康被刺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孟固也气着呢,“爹,这小子不听话,你可得好好训训他!”   孟里正哼了一声,“训,训能顶个球用,脑子长在别人身上,就是把他塞娘胎里回炉重造也没得救。   这话一出,孟固和大孟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孟里正从不靠棍棒育人,对孟固这个孙子也是疼爱得很,连重话都很少讲,这一回,大约是气狠了。   “我原本还觉得,人笨点没什么,耐心教就好了。现在才明白,这人蠢起来,老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我是没法子了!”孟里正叹了口气,也不看孟康,径直往自个儿屋里去了。   孟固也不笨,就是孟里正不说,他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自己的儿媳妇过不去,只得剜了刘腊梅一眼,揪着孟固的耳朵出门去了。   大孟氏心里恨,但现在也不是教训刘腊梅的好时机,只得淡淡说道:“你娘今日挨了一顿打,少不得要去请个大夫来,待会儿你跟着过去验一验,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刘腊梅点点头。   院子里,孟固拿藤条抽孟康。孟平见抽得太狠,连忙出来劝。   “算了算了,不过是犯了个小错,你说他几句就好了,干嘛要打呢!打坏了可咋整?”   孟固怒道:“这可不是什么小错?他这是犯浑!现在不给他点教训,他就长不了记性。”   孟平回道:“会疼媳妇本来就不是什么错处,顶多就是那时候不该出来说话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生气。”   孟康见孟平肯定自己,高兴地说道:“小叔,你可真好!”   孟固看着这俩叔侄,一口血憋着心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要不是亲自看着自家媳妇生下这小子,他还以为是抱错了。就俩人这脑子,到比他更像是亲父子。 第113章 有喜   刘腊梅回娘家看望母亲,陈郎中已经到了,正在给刘氏开药。   “出血的地方先用干净的棉布抹一下,把血迹擦干净,不要着急敷药。红肿的地方可以抹一这盒止痛膏,用的时候洗干净手,用指头挑一点,轻轻地涂在,上面。这药初涂上去有点辣,这是正常现象,等药膏化了,身。上就觉得凉丝丝的,没那么痛了。   刘氏靠在椅子上,一面说着“劳烦”面招呼儿媳罗桂枝去拿钱。   刘腊梅进屋来,看见刘氏面白如纸,眼眶一红,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刘氏挣扎着起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怕婆婆在背后说你么?”   刘腊梅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强扯了个笑脸,“是婆婆让我过来的。”   刘氏狐疑,今日这情况,大孟氏不但没生气,反而打发人过来探望,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情理。但有外人在场,刘氏就是心中存疑也不好细问。   刘腊梅向陈郎中询问了母亲的病情,得知并无大碍之后,又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麻烦您给我诊下脉?”   陈郎中抬头看了刘腊梅一眼,问道:“身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刘腊梅摇头,说道:“我小日子来迟了。”   陈郎中了然,往刘腊梅手腕上搭了一方帕子,开始诊脉。   “往来流利,是滑脉,恭喜恭喜!“陈郎中笑道。   刘氏顾不上后背的疼痛,高兴地问道:“是真的?没验错?”   许是见多了这样的问话,陈郎中也没有生气,“确实是怀上了,这点我敢打包票!”   刘氏拉着女儿的手,高兴得留下泪来,“好,太好了!”   刘山根知道女儿有了身孕,连忙吩咐罗桂枝多拿10文钱出来。   陈郎中收了额外的喜钱,笑眯眯地走了。   “原本我还担心,你嫁过去这么久没动静,会遭你婆婆口舌,现在好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刘氏叹道。   刘腊梅低头摸着肚子,“是个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护着我了。   刘氏听这话音不对,问道:“这是咋了?他们打你了?”   刘山根还因为自家婆娘被当众抽了鞭子而恼火,听闻刘腊梅也挨了打,当即就要去找孟家算账。   刘腊梅拦住他,“爹,别闹了!你再闹,我在孟家就待不下去了!”   “怎么就待不下去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氏急了,“就因为你今天替我出了头,忤逆了你家太公的意思,所以他们家要休掉你。   刘腊梅提起这事儿心里就烦,言语中带上了几分不满,“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要不是我刚巧有了身子,今日这事没法善了。娘,那人是个狠角色,你没事不要去招惹也。我嫁去孟家是没错,但上头有公婆,还有一个当里正的太公,我和孟固俩个,只有听训的份,哪儿说得,上话。   刘氏也觉得这事儿办得有些蠢,讪讪道:“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啥意思。”刘腊梅有些倦意,“他同我太公的关系好着呢,听说又在镇上开了个铺子,赚钱得很。太公一直巴着他,想得点好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贸然地针对他,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你也不看娘为的是谁?“刘勇有些看不过眼了。他这个妹子,自从做了孟家的媳妇,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子专断的作风,越发像个大家长了。   刘氏横了儿子一眼,忙对刘腊梅说道:“我知道了,吃过这次亏,下次我会更小心!”   刘勇见自己老娘还是没死心,叹了口气出门去了。他无能,管不了自个儿老娘,也管不了自己的妹妹。   刘腊梅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转身回孟家报喜去。   大孟氏得知真怀上了,很是高兴,“头三月要注意,重活就别干了!”   刘腊梅心头一松,紧绷了半天的小脸儿终于扯出了一抹笑容。然而一转身,正碰。上孟里正投过来的严厉眼神,刘腊梅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却说孟泽这边,在讨回了公道之后,开始着手种药材的事宜。   50亩地,藿香、麦冬、薏仁各种10亩,枸杞好种价又高,孟泽打算再种20亩。   种地需要人手,等两家人安排妥当,孟泽就跑上门去确定用工的人。   最后商议下来,张大年家出三个人,他自己,他12岁的儿子和15岁的妻弟。   张庆春家出两个人,就张家父母,他自己则继续留在铺子里帮忙,等赚够了房子钱再考虑回家种地。   孟泽原本不想把张大年12岁的儿子算进来,总觉得这样子是在压榨童工。   哪知道这个黑得跟快炭一样的男孩知道后,当场把院子里的一捆柴禾给背了起来。   “你看,我力气大着呢,我爹能干的活我也能干!”   那一捆柴火足有二三十斤,这孩子就这么背着,脸都憋红了也不肯放下来。   “好了,好了!”孟泽赶紧叫他把柴禾放下来。   张大年开了口,“你别看他个子小,这孩子确实有一把力气。我不在家的时候,田里的活儿都是他和天明帮着干的。”   孟泽听出了张大年的意思,略略思索一番,便点了头。   确定了人数,孟泽便开始挨个定工钱。   张大年活最多最重,30文一天。张大年的父母,活儿相对轻松一些,25文一天。张大年的儿子张墩子和妻弟马天明每天分别是10文、15文。   孟泽开的价比一般人家要高一些,张大年等人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   尤其是张墩子,知道自己每天能赚10文钱,开心地在院子里蹦了几蹦。   说定了工钱,孟泽就开始安排人种药材。   藿香和薏仁是刚萌发出来的小苗,好种得很。   麦冬比较麻烦,这种植物本身喜欢长在阴湿处,孟泽把它们从山里挖出来,种在开阔地上,又是在盛夏的时候种,哪怕是浇了空间水,叶子也时常打蔫。   最后,还是张老汉心疼这些苗,叫上张大年等人去山上砍了树枝回来,插在地里,人工搭了一个遮阴棚。   “这回是来不及了,只能用这样的笨法子。若是地里本来就种有薏仁和藿香,就可以把麦冬种在中间。一排薏仁,一排麦冬。”张老汉比划着。   孟泽听了直点头,他只不过是有空间水这个作弊神器,要论种地,自然是比不上在土里耕作了几十年的老农民。   “这个法子好。论种地,我经验没您多,若是以后安排上出了错,您及时跟我说,我改。   张老汉是个老实本分的,见孟泽这样夸自己,一时之间连手脚都不知道咋放了。   麦冬的问题解决了,孟泽准备种枸杞。   枸杞可以播种,也可以插杆。经过种麦冬那番教训,孟泽觉得,还是插杆好,长得快不说,到时候还可以替地里的麦冬挡挡光。   孟泽在自家后院的园子里转了转,挑了8株高大的枸杞树,去掉上面的花朵和果实,用镰刀把枝条割下来,再用剪刀剪成10厘米左右的小段。   剪完之后,孟泽便把这些枝条放进装有空间水的大水缸里,并把水缸移到院子里的阴凉处,等候发芽生根。   这一等,又是七八天。直等到枝条发了根,上面的小叶芽长成了健康的大叶片,孟泽才将这些枝条拿出来。   数一数,一共有500多根插杆。   孟泽给自己留了400多根,剩下的100多根,孟泽送给了孟里正。   孟里正看到茁壮的枸杞苗插杆,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孟固和孟平俩个进来,让他们向孟泽取经。   “孟叔他们都是种庄稼的好手,哪还用得着我教!这东西好种,往地里一栽就能活,肥也不要施得太勤,会烧根。”   “这不是种子发出来的吧?”孟平拿着手里的枸杞苗问道。   “不是,直接砍了枝条养在水里发出的根。我地里急着种东西,就没用种子育苗了。”孟泽解释道。   “这法子好!”孟平赞赏着点点头。   送了枸杞苗出来,孟泽就要回家,没料到却被刘腊梅给叫住了。   因着穿到这具身体来之后,每一次跟刘家人见面,都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当看见刘腊梅一脸温婉地朝自己笑时,孟泽下意识地起了防备之心。   然而,刘腊梅好似没看见孟泽的防备,熟稔地同他说着话,“我在这给你道个歉,我娘前些日子说了一些痴话,还请你看在她犯了糊涂的份上,别往心里去。说起来,论交情,我们两家本应该比其他人家都更亲密,只是不知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孟泽也不知道刘腊梅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回道:“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同她计较!”   刘腊梅笑了笑:“这你放心,我娘啊,也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其实她本意还是好的。”   孟泽可不认为刘氏是受了别人的挑拨,不过,既然刘腊梅这样讲,他也懒得同她争辩。   “若是没有其他事,就此告辞!”   刘腊梅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同孟泽告别。   大孟氏上前来,问道:“刚才说啥呢?”   刘腊梅回道:“我替我娘给孟哥赔个不是。这些日子我想了想,是我娘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大孟氏点头,“你想通了就好,小孟也担得起你的赔礼。以后说话做事,要多想想,你现在代表是我们孟家,就更不能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来。”   “知道了!“刘腊梅恭顺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不甘。 第114章 备礼   这一日,孟泽去李家村接魏青松放学,收到了严县令的请帖。   帖子严县令的贴身随从严安亲自送来的,还安排了马车来接人。孟泽应下邀请,却婉拒了马车,只说第二日自行驾车去县城。   “泽哥,我爹都派马车来接了,你就跟我们一块儿走吧。学堂难得放假,我想带着青松去县城玩几天。“严炜搬出魏青松当借口,极力怂恿孟泽跟自己一块儿回去。   “不行,青松的祖母和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呢,出门得跟家里长辈通个气,免得她们担心。”   这个道理严炜也懂,所以只能用哀怨的眼光看着孟泽,“那泽哥你可要早点来啊!   孟泽点头,又跟严安约定了大致到达的时间,这才领着魏青松回家去。   到了家里,孟泽把帖子拿给魏霆均看,魏霆均说道:“可以去。上次来去匆匆,这次正好可以去县城看一看。”   “娘那边怎么办?“孟泽问魏霆均。   “明日过去的时候同她说一声,县令大人下的帖子,她们不会阻拦的。”   孟泽倒不是担心这个,“这事儿肯定要跟她们通气,我是说,要不要带她们一起去?”   魏霆均再次扫了一眼请帖的内容,摇头道:“不用,信是直接写给你的,邀请的是你。若是想要邀长辈一块儿过去,那边应该会直接把帖子送到镇上去。”   孟泽不是很懂这个时代官宦人家的社交套路,听见魏霆均这么说,也就放下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魏氏和魏老太太真因为这个事而闹腾起来,头疼的就是他了。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拜访严县令,总不能两手空空上门做客。   幸好这时候,葡萄和枣子都熟了,孟泽就打算带点儿水果,顺便包点儿枸杞和金银花过去。   魏霆均对送这样的礼物也没什么异议,孟泽便找了两个半大的篓子,去园子里摘水果。   孟泽种了一亩多葡萄,葡萄爬架的时候,还特意树了桩子,拉了绳索。如今果实成熟,把绳索压得直往下坠。   “试试味道!”孟泽剪下两串紫葡萄,撕下裹在外面的宣纸,分别递给魏霆均和魏青松。   一大一小伸手接了,各自拽下几颗,放嘴里一咬。   “真甜啊!“魏青松笑眯了眼。   “很好,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魏霆均评价道。   孟泽也捻了一粒放嘴里,嗯,就是上一世的味道。因为是刚从藤上摘下来的,新鲜得很,吃起来口感更好。   尝完了紫葡萄,孟泽又剪下一串绿葡萄。   “这样子熟了么?”魏霆均问道。   “试试看就知道了,对了,这个不用剥皮。”   魏霆均吃了几粒,有些疑惑,“这葡萄没籽儿?”   孟泽点头,“品种不一样,这种是无籽葡萄。你说,若是要卖的话,要卖个什么价比较合适呢?”   魏霆均倒没有说卖多少合适,而是问道:“从哪儿买的葡萄藤?”   孟泽倒没料到魏霆均会突然问这个,踌躇了一下。   魏霆均也没追问,捻了一颗葡萄,塞进孟泽的嘴里,好似刚才那番话不是他说的那样。   绿葡萄的甜度和紫葡萄差不多,只是肉紧皮薄,轻轻一咬,还可以听见果肉崩裂发出的细微的噗哧声。   孟泽嚼着嘴里的葡萄,眨了眨眼:“这可是我的大秘密,你想知道,可要通过考验才成。   魏霆均愕然,眼里闪过一丝狂喜,“什么考验?”   孟泽狡黠一笑:“若是告诉你了,那还叫考验么?且等着吧!”   听闻此言,魏霆均无奈地揉了揉孟泽的头,“好,我等着!”   对面这人还是第一次回应他长久以来的疑问,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魏霆均很满足。至于考验,他也不担心,自家媳妇嘴硬心软,到时肯定不会为难他。   不得不说,魏霆均的判断非常准确。孟泽确实没想要过要如何考验魏霆均,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开诚布公。   摘完葡萄,孟泽又拿纸包了两大包枸杞和金银花,用红绳扎了放在装了水果的篓子里。   “差不多了,这就走吧。”孟泽说道。   魏霆均点头,将东西装好,赶着驴车往镇上走。   东街的宅院里,魏氏和魏老太太正同一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姑娘说话,姑娘手里拿着一柄团扇,扇面上绣着半枝鸢尾。   “昨儿个回去后,我琢磨了半天,还是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您教的时候,我觉得我记住了,可是一回家,就全给忘了。我娘说,我这脑袋里装的净是白豆腐。“姑娘说着,作势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魏老太太看着她这娇憨的样子,笑道:“你娘说你脑袋里装的是豆腐,你还使劲拍,不怕拍成豆腐渣么?   “豆腐渣就豆腐渣,反正,我娘还得管我的饭!”姑娘半开玩笑半赌气。   魏氏也跟着笑,“你娘这是太心急了,这双面绣哪能那么快学会?我当年学,也是学了好几个月的呢!”   “您都要学三月,那我得学三年!“黄裙姑娘哭丧着脸。   魏老太太和魏氏都笑。   这时,孟泽牵着魏青松从门’门外进来,看到院里的陌生姑娘,略有些惊讶。   “青松来了呀,有没有想奶奶!”魏老太太朝魏青松招手。   魏青松跑过去,认真地点点头,“想!”   孟泽和魏霆均往院子里搬东西,小半筐鸡蛋,一整篮子蔬菜,还有今早上新摘的葡萄和枣子。   魏氏对这些东西很满意,住到镇上来什么都好,但要论吃食,还是自家地里种的好吃些。   “婶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请教!”黄裙姑娘见来了外人,就要告辞。   “哎,你且等等!”魏氏说着,捡了几串葡萄,又抓了一些枣子,装在一个小篮子里,递给那姑娘。   “哎呀,这可不成,我都没付拜师的钱呢,怎么好收您的东西!“姑娘推拒着,急得脸都红了。   魏老太太见状,劝道:“乡里的东西,不值当什么,权当尝尝鲜。   “那黄莺就却之不恭了!”黄姑娘笑着,朝魏氏魏老太太施了礼,又朝孟泽魏霆均俩人福了福,带着小丫头袅袅婷婷地走了。   此番交谈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孟泽就知道这位黄姑娘同魏氏及魏老太太交情不一般。虽然他有些好奇这两方是如何认识的,不过,想来魏氏也不会主动说与他听。   因此,孟泽就像是不知道有黄姑娘这号人一样,同魏氏说起了要去拜访严县令的事情。   魏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是不信,直到孟泽将请帖拿出来,魏老太太把请帖来来回回看了两三回,这才说道:“即是这样,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礼物备了没?”   “备了。”孟泽回道。   “都备的什么?让我看看!人家是县令,可不是平头百姓,不是随便什么礼都能送的。”魏氏插了话。   “一些时令水果,还有枸杞和金银花!”   “怎能送这些东西?“魏氏鄙夷道。   “那要送些什么?”孟泽反问道,他还真想知道魏氏能弄出什么像样的礼来。   “送礼之前,得摸清收礼物的人的喜好。若是人家喜欢字画,就送字画,喜欢金石,就送金石。严县令还有一个小公子,小公子也要预备礼物,不可遗漏。   孟泽正准备说话,却被魏霆均打断了,“母亲说的这些东西,以我们目前的财力,是买不起的。有多大本事,出多大的力。我们就是种地打猎的,送些乡下士仪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魏氏不高兴,可是真要她去筹备礼物,她也筹备不出来。   魏老太太发话了,“人家做县令的,吃的难道还会比我们差?你娘说得没错,这礼备的太轻率了。这样吧,你们把我房里的蕙兰拿出来,换个好看点的花盆,给人装了送去。都是读书人出身,送花草一不定最和心意,但最稳妥。”   孟泽没想到魏老太太竟然这么舍得,不过她愿意送,人家严县令收不收还另说,毕竟这蕙兰算是比较珍贵的花卉了。   “比起送花,严县令可能更满意我们送的东西。上次他来我们家,对阿泽的手艺赞不绝口,还带了一些干货回去。“魏霆均说道。   这个消息到让魏氏和魏老太太吃了一惊,“你说那位县令大人来过我们家?”   “有一回我接青松放学,严县令带着严小公子一起来我们家吃了顿便饭。”孟泽解释道。   “是的,阿炜的父亲是个很和善的人呢,还帮着泽哥做饭洗菜,我都看见啦!”魏青松在一边帮腔。   魏氏和魏老太太面面相觑,她们显然没料到严县令是这么个做派。   “既然这样,那就按你们准备的办吧。“魏老太太摸了摸青松的头,“只不过,你们也不可太过于轻慢。万一人家只是做个样子,这就不好了。”   “知道了!“孟泽回道。   如何送礼的事情商议完毕,孟泽和魏霆均就准备离开。   魏氏暗暗走到孟泽身边,叮嘱道:“严县令请你过府小聚,主要是看在青松和他家儿子的交情上,你可不要强出风头,以为自己得了青眼。”   孟泽也懒得同她辩驳,只随意点点了头。 第115章 原来是故人   严县令的家就在县衙的后面,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宽敞明亮,花木繁盛。   严安将人领到内院,严县令一家三口已经在大堂外等着了,见到孟泽他们,连忙大踏步过来。   “赶快进来,外头太晒了,进屋消消暑气。”   严炜也跟着跑出来,拉着魏青松就往大堂跑,还自作主张地给自己的娘亲做介绍,“这是我同学青松,可聪明啦!”   严夫人见面前的小孩儿乖巧粉嫩,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的,顿时喜欢得不得了。赶紧摸出了一个绣着兰草的小荷包,塞在青松手里。   “来,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   青松双手碰着小荷包,回头看自己的哥哥嫂嫂。   孟泽笑道:“收下吧,记得道谢。   魏青松点了点头,认真地给严夫人道谢,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萌的严夫人只想伸手去摸几把。   人都进屋了,严县令先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家人,“阿炜你们都认识了,这是内子。”   两方都施了礼,轮到魏霆均做介绍时,严夫人的脸色微变。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严夫人开了口:“你姓魏又叫霆均,是魏延锋将军的儿子吧!你现在这模样,跟将军当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严夫人用的是肯定句式而不是疑问句式,魏霆均虽不认识这个严夫人,但见自己被认出来了,也就没有否定。   “正是家父。”   严夫,人听闻此言,眼眶一红,落下泪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恩人之子。”   严县令有些懵,问道:“夫人,这是何故?”   严夫人擦了擦眼泪,回道:“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事儿我也没详细跟你说过。总之,魏将军救了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是我们大恩人。”   听人提到自己的父亲,魏霆均也有所触动。   “夫人是在何处遇到家父的?”   严夫人招呼魏霆均入座,尔后缓缓地回忆起往事来。   “那还是13年前的事了,当时我父亲在庆州任郡守一职。庆州有个慈恩寺,非常有名。有一日,父亲带着家人一同去寺里上香。没想到夜里来了一伙盗跖,非说庙中的舍利子塔下面埋着财宝,将寺庙围了,抓了几个香客,要主持把财宝交出来。   严县令听到这里,倒吸一口气,“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严夫人眼眶一红,回道:“那场面太惨了,若非今日碰到霆均,我实在是不愿意回忆。   严县令默然,一边是有备而来穷凶极恶的歹徒,一边是手无寸铁的香客和僧人,两者冲撞之后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他也可以想象。   严夫人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往下说,“因为庙里并没有财物,主持自然是没法子交的。那伙人不信,就开始杀人。慈恩寺香火鼎盛,当时住在庙里的僧人和香客足有三四百人之多,那会儿真是血流成河。混乱中,我父亲带着一些香客和僧人且战且退,最后退到了山崖边。那伙贼人赶了过来,竟逼着我们一个个往山崖下跳。我们当时都绝望了,没想到魏将军带兵经过,打败了贼人,救了我们家以及山崖上几十人的性命。”   “这事儿我听说父亲说过。“魏霆均轻声开口,“那伙人也不是普通的贼人,而是高陵国人假扮的,而慈恩寺里确实藏有大量财宝。   “那主持大师为什么不交出来呢?交出来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严炜好奇地问。   “主持不知道,所有的僧人也都不知道。“魏霆均回道,“这是前朝留下的东西,是一个流落到高陵国的前朝人吐露的。起先也没人当回事,后来高陵国内乱,有个王子造反缺钱花,就想起这事来了。”   “原来如此!“严夫人叹道,“难怪后来父亲说这事儿已经转给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去处理了,他不能过问。”   “原来爹爹是将军呀!”魏青松小声地感叹了一句,那话里既有几分艳羡,又带着一丝怅惘。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爹爹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然而,这么棒的爹,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严夫人自然是知道魏家后来出了什么事的,听到魏青松的童言,陡然觉得尴尬起来。   “真是对不住,我不该在孩子们面前提这些!”   “无妨,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魏霆均淡然道。   “霆均说得对,我们都要向前看。”严县令站起身来,“难得这么有缘分,我们今日就开心畅饮一番。   严夫人擦了擦眼泪,收拾了情绪,让严炜带着魏青松去府中玩耍,自己则带着丫头婆子去厨房准备酒菜。   严夫人走后,严县令走到魏霆均身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拜礼。   魏霆均伸手要拦,严县令正色道:“你父亲救了内子一家性命,这样的大恩德,可不是在下区区一拜就够的。再说,在下虽是文官,但对魏老将军以及魏将军一直佩服得很,魏家出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没能进谏成功,是在有愧于两位大人的在天之灵。”   严县令说这话确实是发自肺腑,魏家是世家没错,但却不是那种耍弄权势纨绔辈出的世家,而是清贵世家,是读书人的偶像。   出事那会儿,严县令是个新鲜出炉的小榜眼,在翰林院里当个小官。   得知当今陛下要抄了魏家,他同好多同僚都签了上议书,可惜圣。上正在盛怒之中,他们的上书没起作用,反而被贵妃一派拿了把柄,牵连了一大批人。   待严县令起身,魏霆均说道:“保家卫国本就是将领的职责所在,大人也不必太自责。”   孟泽见俩人说着说着,又要扯起不那么愉快的陈年往事,正想找个什么法子把话题岔开。没成想严夫人亲自端着果盘上来了,上面装的自然是孟泽送来的葡萄和枣子。“正清,你来尝尝,我还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葡萄,阿炜刚才趁我不注意,一人偷吃了两串,我拦都拦不住!“严县令上回去魏家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孟泽园子里的葡萄藤和枣子树了,所以这回看到果盘里东西时并没有过于惊讶。   然而等吃了几颗,他也忍不住夸了起来,“当年宫中办琼林宴的时候,我尝了从番邦进贡来的葡萄,那滋味可比不上手里这个。”   “那是自然!“孟泽把话接了过去,“进贡来的,就算是用铜冰鉴保存快马加鞭送到宫廷,也要费个十日八日,新鲜度也要打个折扣。更何况我这葡萄的品种更优良,结出来的果子当然会更好吃一些。”   严县令问道:“你的葡萄藤是从哪儿弄来的?”   “嫁接来的。”孟泽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什么是嫁接?“严夫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一种人工繁殖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把一种植物的枝条或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茎杆和根茎,上,从而长成一个新的植株。   “这不就是树连枝么!“严县令恍然大悟。   “差不多是这样,树连枝是偶然形成的,而嫁接是人为的。我从别的果农那里买了葡萄藤,剪下一截枝芽,再把这一小段枝芽接到山里长的野藤葡萄上,两者形成一体,就产生新的葡萄品种。”   “原来如此,真是奇思妙想!“严夫人赞叹道。   “你若是去一趟他家的园子,还能见到更多奇思妙想的东西呢。别人都是。上山采药,然后卖给药房赚个零用钱。他是自己在地里种药材卖,这份眼界别人都比不过。”严县令不吝夸奖。   孟泽毫不谦虚受了这些夸奖之词,反正,东西都已经摆在这儿了,再扭捏就太矫情了一点。   严县令本就是个对农桑感兴趣的,再说这些年他每三年一轮换在各地做官,对于地方百姓的生活状态不说了若指掌,也知道个大概。   对他来说,大部分百姓依然在温饱线上挣扎,若是遇上个干旱或者是暴风骤雨,百姓的生活就难以为继。   因而,当知道孟泽在种地上有这么大的本事和天赋时,严县令就再也按耐不住,问起了有关吃饭的问题。   孟泽知道严县令迟早要有这么一问,加之今日知晓两家的过往,基本可以算是自己人,便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红薯和土豆这两种作物提了出来。   如何种植,有什么习性,产量多少,只要他知道,全都细细地将给严县令听。   严县令听完,叹道:“若是能推广这种作物,那些缺水少田的百姓就不愁活不下去了。”   “您想要推广,我也不拦着,只一个要求,不能说这东西是从我这里来的。您也知道,我和霆均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引人注意。”   严县令点头,慎重说道:“这是自然。来源问题,我自会想个妥当的办法,不让人联想到你这边的。还别说,我们县,上有个渡口,时常有去番邦的船停靠,把士豆和红薯说成是番邦物种,有心人想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若是真查,那我干脆派个得力的人去番邦走一圈,装作把东西带回来。”   孟泽听说县上还有去番邦的船,便问道:“是什么样的地方?离我们这儿远么?”   严县令道:“远着呢,但海路好走,所以常有来往。这县城里,就有专门售卖番邦物品的店铺,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上门去看看。”   孟泽听了直点头,他很想见见这番邦小国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第116章 多宝阁   孟泽同严县令一家吃了饭。饭后,严炜继续拉着魏青松玩,孟泽和魏霆均则在严安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多宝阁。   这个多宝阁,就是严县令先前说的,售卖番邦货物的铺子。   时值午后,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看店人是个富态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松花绿暗纹绸衣,看打扮,应该就是铺子的掌柜。   此刻,他坐在柜台后面,一手打着扇,眼睛半开半闭,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孟泽进去后,也没刻意叫人,而是将整个店铺环视了一番。   这铺子约莫五六十平方,左右两边各打了一个齐腰高的柜台,货物就挂在柜台后面的墙上。   铺子左边是一面光墙,上面挂着各色的兽皮以及花色缭乱的编织物,右边墙壁立着一个巨大的博古架,上面放着玉石、象牙、珊瑚、宝砒首等,初看上去,金光闪闪。“客人想要点什么?“不知何时,店铺掌柜已经醒来,笑眯眯地问孟泽。“只是随便看看。”   只看不买,那掌柜也不恼,笑道:“请随意,若是有看中的,我给你取来便是。”   孟泽点头,指着墙上一件兽皮,悄声问魏霆均,“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皮么?”   魏霆均抬头看了看,悄声回道:“应该是豹子的皮,不过应当不是金钱豹,两者的花纹不一样,也不是雪豹。   孟泽有些讶异,“你还见过雪豹?”   魏霆均点头,用更低的声音回道:“宫中的万兽园里有,是别国进贡过来的。还有大象和狮子。”   孟泽了然,皇帝的兽园是用来显摆的,养的自然都是一些稀罕物。魏霆均这样身份的人,想必也见得多了。   “你猜的没错,这确实是豹子的一种,名叫云豹。生活在雨林里,昼伏夜出,喜欢吃鹿、猴子、兔子等小动物。   孟泽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架不住店里没旁人,安静得很,坐在柜台内的何掌柜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显然是个行家么,何掌柜心里盘算着,打算等孟泽他们看完了,好好攀谈一番。   孟泽把铺子里的东西打量得七七八八,认识的占多数,心中便有了点底了。这番邦的东西,大多与他前世所熟悉的南洋产物很相近。剩下的那些,约莫是从不知名的小国家搜罗过来的,杂七杂八,带着一股奇特的异域风。   “香料有么?”孟泽直接问。   何掌柜笑着点头,“有,对面架子上那一块棕色的木头,就是远近闻名的沉香木了。”   孟泽摇头,“我要的不是用来熏香的香料,是用来调味的香料。   心里落差太大,何掌柜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调味的香料也有!”何掌柜说着,弯下腰,从柜台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分成小格的长条形抽屉斗。抽屉斗上面沾了灰,何掌柜顺手拿起帕子擦了擦,这才端到柜台,上。孟泽捡了几样闻了闻,笑道:“这些东西搁这都多少年了,一点儿辛香味都没了。”   何掌柜也不尴尬,朗笑道:“有小一年了,这不过是挑货时顺带进的。一直没碰到识货的,只好搁这里了。你若是诚心想要,我倒是可以弄些新鲜干净的过来。”   “要多久?“孟泽抬眉问道。   “至少得一两个月,这东西不好销,不是每艘船,上都有。”   “价格怎么说?”   “这样吧,难得遇到一个懂行的,我也不说多了,收你一两银子一份。”何掌柜笑道。   “一份是多少斤呢?”   何掌柜急速盘算起来,说实在的,虽然这些东西他一分钱没花,但既然有人要买,总不能便宜卖了,万一人家以后常来呢?倒时候想要涨价可就难了。   “一两银子最多买一斤,再多我就亏了。海外的东西,来回一趟得半年,光运费就老贵了!”何掌柜叫苦。   孟泽听了,也没同他讲价,而是指了指匣子里装着的黑胡椒、孜然和肉豆蔻,“这三种我要了,要新鲜的,连枝带叶的最好。”   孟泽说完,又把匣子里的八角拿了出来,“这个我也要,不过这东西应该不是番邦的,运过来的费用没那么贵,不能按一两银子一斤算。   何掌柜有些不信孟泽的话,“怎么不是番邦的,这些香料是一起从去番邦的船上买下来的。”   “我们有靠海且四季炎热的郡么?”孟泽侧头问魏霆均。   “有。望南郡和寿春郡靠海,四季常青。”   得到确实的回复,孟泽继续同何掌柜讲理,“从番邦的船上下来的,并不一定就能说明这东西来自番邦。若是你不信,下次进货的时候,问一下这种香料是不是从望南和寿春这两个郡进的就行了。   何掌柜见孟泽说得这么笃定,心里先信了几分,“若真是我们自家的东西,我也不跟你多要价,500文一斤给你。   孟泽点头,“这个价格可以,不过,要求还是跟前三种一样,新鲜现摘的更好。”   “我记着呢,忘不了!不过,要拿货得先付点定金。”   孟泽示意拿魏霆均拿钱,又让何掌柜挑了一个小的红珊瑚。   孟泽买香料不砍价,但在红珊瑚上同何掌柜磨叽了半天。他本是学地质出身,其中有一个门专业课就叫珠宝鉴定,所以,在鉴宝这方面的眼力上堪称毒辣。   何掌柜是个精明人,仗着店里的东西都是些稀罕物,本是不愿意降价的。然而,耐不住孟泽知道得多,连带着叫他认了一些东西的好坏。   何掌柜这才心服口服,以只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把东西卖了出去。   趁着何掌柜取东西,魏霆均不解地问道:“买这些做什么?”   孟泽笑道:“你忘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祖母的生日。过生日,好歹要送点儿礼,哄人开心。”   魏霆均皱眉,回道:“只怕你送了,也落不到好!”   孟泽粲然一笑,“我何尝不知。不过,现在咱家日子比过去好了,若是什么都不送,少不得又要闹出一些事情来。”   魏霆均想起魏老太条的性子,觉得孟泽这担忧也没错。只不过,魏老太太不会亲自闹腾,只会挑拨得他娘闹腾一番。   何掌柜将东西包好,孟泽又同他说了一番话。   “我对番邦的吃食感兴趣,若是有船出海,能否带一些当地的作物回来?有活物最好,没活物有种子也成!”   何掌柜眼珠转了转,回道:“这个我要问问,不一定能成。”   “那就拜托~了,有消息您给我递个信。”孟泽说着,给何掌柜留了粉面铺的地址。   只所以留粉面铺,而不留魏氏她们住的宅院,孟泽就是怕这头何掌柜送了信,那头魏氏拆了看,然后就把信给弄没了。   不是孟泽多想,这事儿魏氏和魏老太太没准还真能干出来。所以,防着还是有必要的。   维持面子,上的和气,从不信任对方,这就是孟泽同魏氏和魏老太太的相处之道。   出了多宝阁,孟泽同魏霆均俩人在县城逛了逛。   县城比起青峰镇来,又要热闹一些,不像青峰镇,主街一走完,就没啥可看的了。   “我觉得,咱们还可以来县城开家分铺,县城里的有钱人比镇上的有钱人要多。你看看,这一路上我们走过不下5家小酒楼了,足见县城的人比镇上的人爱吃,也舍得花钱”孟泽指着就近的一家小酒楼说道。魏霆均听到这番理论,不觉失笑。   “想开就开!不过,这两头跑来跑去的,就更辛苦了。”   孟泽想了一想,也是!这世道,不光交通不发达,通信也不发达。他住在镇上,要跑到县城去,一来一回,这一天就过去了,根本干不成事。   在县。上租个院子住着吧,乡下还有几十亩地等着伺弄呢,一刻也离不开。何况,他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接魏青松上下学。   “若是有个三头六臂就好了!”孟泽有点丧气。   “真想在县上开分店?“魏霆均问道。   孟泽点点头,“县。上住的人多,利润更大,有钱不赚好心痛!”   “若是真要开,也不是没有办法。官家不从商,可是暗地里开铺子的也不少。不然,光靠俸禄,支持不了一大家子的开销。”   孟泽眼睛一亮,“你是说找严县令合作?”   魏霆均点点头,“这事儿也不用着急去办,等彼此更熟了之后再说,到时再看他们的反应。”   孟泽心领神会。   逛了一圈,孟泽和魏霆均返回县衙。   严县令见他们手里拿着东西,便笑着问道:“看来是大有收获嘛!”   孟泽笑道:“这只是给家人带的一点儿礼物,真正要买的还在海路上呢!”   “哦,是什么东西这么走俏,店里居然没现货?”   “就是不走俏才没现货。那些香料放的时间太长,有没有妥善保管,香味都跑没了,我就让掌柜的重新给我弄新的来!”   严县令反应也很快,“是调味的香料么?”   孟泽点头,“嗯,都是番邦的,我想借此做几样特别的吃食出来。所以央掌柜的去弄,哪怕为此多付点钱。顺便还跟他说,若有可能,让他多弄一些活的植物过来,只要是有关吃食的都可以。   严县令心里隐隐有打算,见孟泽这么说,就更加确定要怎么做了。   未雨绸缪,且不管那掌柜弄些什么过来,只要有这个名头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从孟泽那得了红薯和士豆,这些东西的由来就可以解释得清。 第117章 魏家青松   因为严炜及严夫人的盛情挽留,孟泽和魏霆均在县城过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才双双返回镇上。   魏氏同魏老太太早就在家里等着,见人回来,少不得要盘问几句。然而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是,怕孟泽不知礼数,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伤了以后的交情。   孟泽也不辩白,示意魏青松拿出了严夫人赏的荷包和一套文房四宝。魏氏和魏老太太见了这些回礼,这才满意地笑了。   “还是青松懂事知礼,没堕了我们魏家的风范。”魏老太太称赞着。   孟泽起身,从包袱里端出那尊一尺高的红珊瑚树,放在八仙桌上。   “再过些日子,就是祖母的寿辰。我和霆均特意去县城里逛了逛,想给祖母备份寿礼。这红珊瑚是渔人从南海海底采来的,色泽纯正,寓意好,希望祖母能喜欢。”   东西一拿出来,魏老太太就盯上了。本来还以为是严县令送的,没想到竟然是儿子媳妇买来给自己庆生的寿礼,魏老太太这心里觉得舒坦极了。   “咱家以前的好东西可多着呢,犀角、东海珠、金雀……件件都价值万金。珊瑚树也有一棵,还是上皇赏赐下来的。那棵珊瑚树,可比现在这个大多了,好多人都羨慕来着。”魏老太太说着,抱起桌上的红珊瑚,叹道:“可惜啊,那么多东西,竟连一件也没有留住,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些人!”   孟泽见又要扯起抄家的事情来,连忙说道:“坏运到头好运就来了,现在咱们能买得起红珊瑚,相信过了不久,那些失去的东西也会再度回到我们手里来。   这话魏老太太爱听,因而她真心实意地冲孟泽露出几分慈爱的笑颜。   “劳你费心了,这寿礼我很喜欢。   孟泽见魏氏心情好,又问了下生日宴会的事情。   魏老太太此番心情正好,也不太计较宴会不宴会的,“我们在这镇上无亲无故的,想办也办不起来,就一家人吃顿饭吧!”   生日的事情商议好了,孟泽趁着还有时间,就去了一趟粉面铺。   此时早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铺子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王哥坐在柜台后面,正在清点账目。   “最近生意如何?”孟泽过去问道。   王哥见孟泽来了,赶紧从拿了张椅子,让孟泽坐下。   “收入一直都很平稳。天气太热了,吃粉的人比前些日子少了许多。不过,凉面和凉皮卖得很好。我已经吩咐那边,最近少做一点粉,多弄点凉皮凉面。”   孟泽点头,对这样的调整并无异议。   “既然天气热,大伙儿不想吃烫的东西,干脆弄一些凉菜来卖,也是一笔收入。”   “凉菜是什么菜?“王哥有些懵。   “凉菜不是一种菜的名字,是一种吃法。像豆干、木耳、豌豆、青瓜等,可以切成小块,拿调料拌好,按碟卖。一两文钱一碟,价格不贵,相信会有人愿意买。   王哥听了,觉得这主意不错,可是这凉菜到底怎么做,他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这凉菜你得教教我。   孟泽点头,问道:“姜葱蒜有么?香油、辣椒面、青瓜有么?”   “都有,后厨都备着呢”   孟泽撸起袖子进了后厨,从装菜的筐子里挑了两根青瓜,用刀拍碎了,装一个大碗里。又烧了锅,将蒜末、葱末、辣椒面放油里一炸,煸出香味和红油,浇在青瓜上。最后淋了两勺醋,添了一点儿白糖,用筷子拌了拌。   “这就好了,想要入味,就多搁一会儿。”   孟泽说完,又把茄子和辣椒洗干净,放到蒸笼里蒸。   在蒸的时候,孟泽又重新配了料,无非是蒜末、葱末、醋、香油等等,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加了一点儿芝麻。   等茄子和辣椒蒸熟,孟泽将辣椒去籽,连同茄子一起放入陶盆里,捣成糊状,最后倒入调味汁拌匀。   “都尝尝吧,若觉得好,就按照这样的法子,弄个五六样出来卖。   王哥、张大年和张庆春各自拿筷子尝了尝,一致点头。   “你们都看到了,这两种凉菜,用的调料的种类几乎是一样的。非要说这其中有什么分别,无非是有些成分多一点,有些成分少一点。可见,要做得好吃也不是什么难事多做几次配比,味道就出来了。当然,食材也要注意。有些食材适合做凉菜,有的不适合。”“哪些适合呢?“王哥问。   “花生、豆干、腐竹、莲藕、木耳、青瓜等等,都适合做,叶子菜不适合。”   “肉菜不行么?”张大年问。   “也行,不过那不叫凉菜,而叫卤菜了。譬如说猪耳朵,我们也可以用刚才做凉菜的调料去拌,但猪耳朵本身要卤过才行。”   “那我们干脆凉菜卤菜一起卖!”王哥笑道。   孟泽摇头,“暂时不行,卤料不是那么容易配的,有几味关键的调料我已经托人去买了,等到手了再弄吧!”   小露了这么一手,中午吃粉的人流到了,店里又渐渐热闹起来。   孟泽也不欲多待,叮嘱了王哥几句就要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王哥将人叫住:“阿嬷替我订了一门亲,婚期就在10月底。   孟泽道了一声恭喜,又问道:“你订亲,冯家那头没来闹事吧?”   “闹过,后来见我坚决不肯结亲,就说前番宝莲一直在照顾我阿嬷,让我出点儿辛苦费。我就给了5两银子,算是了结了这桩事。”   “如此甚好。冯家不是个好的,真结了亲,以后麻烦事也多。”   王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没结亲呢,就打着我的幌子,想弄钱。说真的,还真是有点儿怕,我就想同阿嬷过点清净日子,这样的人家沾不得。”   “新娘子是哪里的?”   “是李家村的姑娘,阿嬷打听过了,一家子都是忠厚人。”王哥说着,笑了起来。   孟泽见王哥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对这姑娘也挺满意,不觉也跟着高兴起来。   回村的路上,孟泽将这事儿跟魏霆均讲了,魏霆均也觉得挺好。   “没成也好,冯家那姑娘心眼多。”   孟泽来了兴趣,问道:“你咋知道她心眼多?”   魏霆均岂会不知道孟泽这番问话背后的陷阱,于是笑着揉了揉这人的头,“从王哥的话里推测出来的。当时阿嬷生病,王哥整天忙店里的事,是冯家那姑娘主动去陪阿嬷的,一次两次还好说。接连十来天都陪着,这就有点不正常了。毕竟那时候,俩人什么关系也没有。”   孟泽了然。这时,魏青松从车里钻出来,在孟泽和魏青松中间坐下。   孟泽见他似乎有心事,便问道:“怎么了?”   魏青松犹豫了一会儿,问魏霆均:“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娘和祖母从来都不说?”   孟泽见他在心里憋了这么久才问,觉得这孩子并不是那么懵懂无知。   “跟他说说吧,青松也大了,该知道一些事情了。”孟泽对魏霆均说道。   魏霆均略微思索一下,把魏家的一些事挑挑拣拣同魏青松讲了。   “总之,父亲和祖父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很多人都敬爱他们。   魏青松仰起头问,“父亲和祖父都是将军,时常能见到皇上,那我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   魏霆均拉着缰绳的手一顿,没有回答。   魏青松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因为我打了败仗,皇上怪罪,咱们家就从京城搬到这儿来了。   魏青松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起来,低声呢喃道:“怎么会呢?   孟泽一方面不愿意见魏霆均自黑,坏了在魏青松心目中的形象;另一方面,他觉得魏青松从昨日知道那么大的一个消息后,憋到今日才来问,而且是挑了这样一个时候向他们提问,足见这孩子够沉稳,有眼色。   所以,将真相告诉他也未尝不可。   “事情并不像你哥说的那样。这件事的真相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不懂打仗却要胡乱指挥,把自己的命作没了,还连累了数万军士的性命。你哥带领剩余将士把敌人赶跑了旦圣。上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死了哪怕打赢了仗也要追究是我们家的罪过。所以就革了你哥的职,还把我们家从京城赶了出来。”魏青松显然没想到真相是这样,“他是圣上,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很显然,他不是一个好圣上!”孟泽说道。   魏霆均看了孟泽一眼,皱眉道:“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会惹来灾祸的。”   孟泽点头,“我懂!”   魏青松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个结论是对的。因此,一时之间迷惘得很。   孟泽揉揉他的头,安慰道:“圣上也是人,是人都会犯错。身居高位的人,权势越大,一喜一怒影响的人就越多,所以要学会克制。你以后长大,会入仕做官,也会拥有权势。我希望到那时,你能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学会克制,保持本心。”   “我会的!“魏青松点点头,心中的迷惘尽去。   “还有一点,你也要记住。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能闯出一片天。”   “我会努力的,像泽哥和哥哥一样!”魏青松说着,紧紧拽住孟泽和魏霆均的手。 第118章 生辰宴会   魏老太太的生辰在八月初五。   原本说好的,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然而,等孟泽和魏霆均回去,才发现院子里除了魏氏和魏老太太,还有一对母女。   魏老太太招呼孟泽和魏霆均近前来,冲那妇人笑道:“喏,高的这个是我孙子,旁边这个是我孙媳。”   那妇人笑着打量了孟泽和魏霆均一番,笑道:“老夫人好有福气,您这孙子孙媳不光模样俊,做事又能干,真是羡煞我了。”   魏老太太笑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儿子不也出息得很。等明年春闱放榜,不知有多少世家等着榜下捉婿,到时不一样羡煞旁人。”   “那就承蒙您吉言了!“妇人掩嘴笑道。   俩人互相奉承一阵,魏老太太才想起给孟泽他们做介绍。   原来,这妇人就住在隔壁,姓柳,人称黄夫人。有一儿一女,儿子进京赶考去了,徒留她和女儿黄莺在家。   这个黄莺,就是上回孟泽来镇上送瓜果,在院子里碰见的姑娘。   “我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寿诞,原本也没想着请客。也不知道是你娘说漏了嘴还是怎么的,被你黄家婶子知道了,特意备了礼物给我庆生。人都来了,我总得留人家吃顿饭才是。”魏老太太笑着同给孟泽解释了一番。   “我知道,既然来了,咱们好好招待就是!”孟泽回道。   魏老太太对孟泽的态度很满意,又道:“你手艺好,去厨房帮着弄几道菜吧。人家第一次。上门来吃饭,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孟泽回头看了一眼同魏氏交谈正欢的母女,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孟泽进厨房做饭,没过一会儿,魏霆均也进来帮忙,却被魏氏扯了出去。   “今日有客人在,你怎么往这儿跑呢?可别给你祖母丢脸。”   魏霆均皱眉,“你们聊就行了,我一个男的,坐在那儿像什么话。”   魏氏生气,却没法拉动魏霆均,只得剜了正在切菜的孟泽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魏青松也来了。   “是不是肚子饿了?“孟泽问。   魏青松摇头,“外面不好玩,她们说的东西我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孟泽被魏青松的这番回答逗笑了,“既然这样,那你回房间休息去,或者看看书。这儿油烟大,别熏着了。”   魏青松站着不动,显然是不想回房去。   孟泽无奈,只得指挥魏霆均,“你带青松出门玩一会儿,到饭点了再回来。若是一两个都往这儿跑,到时候娘又要来找了。”   孟泽料得没错,魏霆均带着魏青松刚从厨房出来,魏氏就过来了。   “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往厨房跑,厨房里有金子不成!”   黄夫人正巧听见魏氏这话,远远地打趣道:“可不是有金子么,你儿媳还在里面忙活呢!   魏老太太也不喜欢魏霆均他们往厨房跑,平白掉了身价。但当着黄氏的面,她也不好主动提及这事。   于是只得招呼魏青松,“来,到奶奶这儿来,你黄莺姐姐出了个谜面,我和你娘都没想出来呢,你也帮着想想。   魏青松听说是解谜面,总算来了点兴趣。   黄夫人招呼魏霆均,说道:“左右闲着没事儿,一起来吧,热闹热闹!”   “这个谜题是专门出给青松你的,要注意听!”黄莺笑着,念起了谜题,“身穿白袍,头戴红帽,走路——”   “是鹅!“黄莺还没说完,魏青松就给了答案。   黄莺故作惊讶,“真聪明,你是怎么想到的呀?我这题目可难倒了好多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呢?”   魏氏听了这话,心里高兴,笑道:“你这题呀,可真出到他心坎上去了。   “可是婶子,我并未故意放水呀!“黄莺叫屈,那模样惹人怜爱得很。   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信你。不过,你这谜题再难,架不住青松养了一头鹅当宠物啊,你说你出这题,不是出到他心坎上去了么?”   众人又是一阵笑,黄莺道:“好吧,那我再给青松出一题。既来之,则安之,打一种动物。”   魏霆均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黄莺眼波流转,视线在魏霆均那边绕了一圈,笑道:“若是觉得难的话,可以请人帮忙!”   魏青松把头转向魏霆均,魏霆均简短地回了一句:“自己想!”   魏青松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说出了答案:“谜底是兔,对么?”   黄莺这回可真的惊讶了,问道:“为什么是兔呢?”   “兔字加一个之,就是安逸的逸字,你说打一种动物,那自然就是兔了。   “真聪明!”黄莺拍起掌来。   “青松这孩子,真是天资聪颖!“黄氏朝魏氏笑道。   魏氏嘴。上说青松不及黄氏的儿子有出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一时间,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   黄莺的丫头碧桃扯了扯正在忙活的小翠,笑道:“你瞧,我家小姐和你家太太老太太处得,真像是一家人似的。”   小翠是个不多话的,闻言只是笑笑。   碧桃有些不高兴,用指头点了点小翠的额头,“你呀,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难怪不讨喜!”   碧桃留着长指甲,这一戳,就把小翠的额头戳出了几道红印。   孟泽正巧看见这一幕,便喊道:“小翠,饭菜已经好了,过来帮忙端菜。”   小翠听了,赶紧丢下碧桃,朝厨房奔去。   碧桃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有没有被孟泽听去,只得慌张扯出一抹笑,找自家小姐去了。   因着天气热,宴席就摆在院子那棵枫杨树下。   众人相继入座,黄氏见满桌的菜肴,又把孟泽夸奖了一番。这人很会说话,连魏氏这个素来对孟泽不喜的人,听了这番话也没产生敌对情绪。   吃完饭,黄氏邀魏老太太去戏园子看戏。   “是新来的戏班子,导了几出新戏。其中有一曲,女婿拜寿,您去瞧瞧,保管满意。   魏老太太来这边七八年了,从来没看过戏。这回见黄氏相邀,没怎么犹豫就跟着去了。魏老太太要去,魏氏这个做媳妇的,自然要陪着去。   完子重新安静下来,孟泽收拾完毕,提着竹篮去找谢老头。   谢老头在院子里同林管事下棋,林管事是个臭棋篓子,谢老头下得很不痛快,吹胡子瞪眼的。   “您可饶了我吧,下棋这事儿我真不擅长。”   “那就换人,把你铺子里那个叫阿中的伙计叫来同我下一番!”   “我倒是愿意叫阿中来,可是他一来,下不赢你又生气,又把人赶走,这是何苦来着呢!”   孟泽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老头在孟泽面前掉了面子,脸一黑,狠狠地瞪了林管事一眼。林管事赶紧赔不是。   “你今日怎么有空,我还以为你记不得我这个老头子了呢!对了,你回去跟你家伙计说,那个拍青瓜,给我留一点,不要每次去吃都吃不到。”   “行,我回去一定跟伙计说这事,让他给您留一份。“孟泽说着,将篮子递到谢老头面前,“我种了点葡萄和枣子,给您送点儿尝尝鲜。”   林管事看到那一篮子葡萄和枣子,心里直痒痒,忍不住伸了手。   谢老头打掉他的爪子,怒道:“这是送我的,我这个主人还没吃呢!”   说是这么说,谢老头还是将篮子里的葡萄和枣子都洗了,装在一个大盆里。   林管事尝了葡萄和枣子,立刻问孟泽,“你家还有么?”   “有,您喜欢的话我明天送一些过来。   “不要你送,我买。”林掌柜一拍胸脯,问道,“你家园子里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孟泽正愁没找到买家呢,原本他考虑的最优,人选是张茜,可是张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从买了蝴蝶兰后,人就没了踪迹。说好的过些天要来拿猕猴桃树苗,也没见罗管事来。   “不知您要多少?我种的可不少!”   “一两百斤有没有?”   孟泽点头:“葡萄有,枣子可没这么多!”   “那就葡萄。”   谢老头见俩人谈得正欢,冷不丁插话道:“我也要买!”   孟泽诧异,“您买这么多,吃不了会坏的!”   谢老头哼了一声,一副孟泽少见多怪的样子,“我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么多,晒成干不就好了?”   孟泽听到这话,一拍脑袋,“我真蠢,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呢!现在日头正毒,晒个十来天就成葡萄干了。   因为谢老头无意中支了个招,孟泽剩下的葡萄就有着落了。   林掌柜要了两百斤新鲜葡萄,谢老头要了一百斤。剩下的葡萄孟泽全都摘下来,一串串用线串好,晾晒在屋外的竹架子。上。   挂着葡萄的竹架太显眼,村里人看着羡慕得很,就有人上门来讨要葡萄枝。   这一回,孟泽可没。上回那么慷慨了。对于讨要葡萄枝的村民,他一律发了话,要枝条可以,得给钱。   这葡萄苗的钱,孟泽也不是象征性地收,而是根据市面上葡萄苗的价,又往,上加了5文钱。   对于有些嫌贵的,孟泽笑着顶了回去,“我这葡萄是改良过的,味道你们也尝了,若是觉得贵,可以不买。   眼见着孟泽没以前好说话,村民们倒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讲什么同乡的情谊。   于是,想买的,痛痛快快地交了钱,买了苗。也有些个心思活络的,天天过来看,就是不买。   孟泽知道他们是想等着挑剩的,好杀价,于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宣布苗没了,让这些人的打算落了空。 第119章 打鸟捡蝉蜕   八月的夏日,暑气逼人。   孟泽刚晒制好葡萄干,园里的枣子就已经熟透了,红艳艳的果子在绿叶的衬托下甚是打眼,每日都有鸟雀在枝头上空徘徊,就想趁着没人的空档啄枣子吃。   看到这样的情形,孟泽只得一鼓作气,同魏霆均顶着烈日将这些熟透的枣子从树枝上摘下来。这一摘,整整摘了两大筐,足有一百多斤。   看着堆得冒尖的枣子,魏霆均建议道:“这么多咱们肯定吃不完,要不明日拉到镇上去卖?”   孟泽摇头,“不卖,留着做红枣。冬天吃食不多,这些红枣正好用来当零嘴。”   “那我去把这些枣子摊开晒了。”魏霆均说道。   “不忙,得先去烧水。”   孟泽说着,指挥魏霆均把枣子搬到厨房,自己点火烧水。   当初垒灶台的时候,虽然凿了四个大小不一的灶眼。然而,最大的灶眼直径也不过一尺五宽,原本是专门用来蒸东西的。   现在,轮到要烧水煮枣子,孟泽觉得,这灶眼还是太小了。   两大筐枣子,要全部烫熟,他至少得在热气腾腾的灶台上呆上一两个时辰,想一想就觉得头大。   然而,再头大,这活儿也不能不做。   于是,烧火煮水。等水沸腾后,倒入一部分枣子,让其在沸水里烫个五六分钟的样子,再用竹笊篱把枣子捞出来,摊在早就准备好的笸箩上,由魏霆均端到外面去晒。整整忙碌了一上午,俩人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枣子终于全都烫完了。   孟泽趁着还有几分力气,抓了一把面粉,用水和成面团,再揪成一小团,丢进翻滚的锅里。趁着面团还未煮开的空档,又去菜园里摘了两条青瓜,切成片,下到锅里,做了两碗面疙瘩。   “将就吃吧,吃完去冲个凉,休息一会儿再去接青松!”孟泽安排着。   魏霆均点头,俩人呼噜噜把面疙瘩吃完,先后冲完凉回屋休息。   孟泽有些累,人一挨着床,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魏霆均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去接魏青松去了。   孟泽穿衣起床,去后院的水井里打了好几桶井水,泼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泼完水,孟泽将摊晒在笸箩里的枣子翻了个个儿,好让两面都受热均匀。   这时,门外传来车辙声,孟泽开了院门,见严炜正从马车上下来。   “泽哥,夫子生病了,明天休假一天,我今晚在这儿住。”   孟泽挺喜欢严炜这小破孩的,对于他的到来,也很高兴。   “怎么就你一个人,阿亮呢?”   “我让阿亮回家去了!“严炜大手一挥,觉得这根本就算不上事儿,“再说了,青松比我小,都没有随从,我干嘛要带个随从啊!”   “不带阿亮来,你会自己梳头洗澡洗衣服么?”孟泽故意逗他。   严炜看了看魏青松,咬牙道:“洗澡我会,其他不会的我可以学!”   孟泽见他这样有决心,也就随他去了。   魏霆均在院子里削木头,给严炜和魏青松做弹弓。   孟泽在屋里铺床,铺好床,又从柜子里拿了两条帕子出来,给严炜当洗脸巾和洗澡巾。   这家伙,被阿亮照顾惯了,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去别的地方住宿,竟然什么都没有带,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跑来了。   “小子,你连换洗衣服也没带么?”孟泽忍不住了,推开窗户朝玩得正欢的严炜喊道。   “带了带了,阿亮给我准备了一个包裹,放在车里,我忘记拿下来了!“严炜说着,钻进马车,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包裹,丢给孟泽。   孟泽打开一看,换洗衣物就有两三套,帕子也有四五条,都是新的。   孟泽把衣服和帕子拿出来,又把先前准备的东西收了回去。   弹弓做好后,魏霆均带着俩个小孩去树林里打鸟。   严炜难得有机会出来玩,激动得一蹦三丈高,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魏青松懒得理睬他,自己选定了位置,拉起皮绳,瞄准树,上蹲着的一只麻雀。   “啪”的一声,石子正中麻雀的胸脯。   “啊,这不公平,比赛还没开始呢!“看着落在地上的麻雀,严炜干嚎。   魏青松白了他一眼,“你再聒噪,一只鸟也打不着!”   严炜被魏青松鄙视,转头向魏霆均求安慰,“哥,青松他朝我翻白眼!   魏霆均可不会安慰他,“你再这么多话,就真的会像青松说的那样,一只鸟也打不着。”   严炜听了这话,赶紧闭嘴,开始认真地打起鸟来。   魏霆均跟在后面,看着两个小孩拿弹弓打鸟。   魏青松动作熟练,但力道和准头差了一点;而严炜,虽然是新学不久,但领悟力很不错,试验了几次之后,很快就摸到了门道。从拉弓到发射,动作干脆利落,不见一丝犹疑。   倒是个学武的好苗子,魏霆均暗自评价着。   到孟泽喊吃饭的时候,严炜一共打中了5只鸟,魏青松打中3只。   对于这个结果,魏青松有些不开心。   魏霆均回头看他,问道:“输了不高兴?”   魏青松摇头,“我是不是很差劲,都学了这么久了,还比不过初学的阿炜!”   魏霆均摸摸他的脑袋,“我不这么觉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东西。论学习,你比阿炜要厉害。论打鸟,阿炜确实比你更有天赋一点。   魏青松并没有被这番话安慰道,心里憋足了劲,打算以后要勤加练习,追上严炜。   泽哥说过,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能过得好。这个能力,可不是指的某一种能力。所以,他样样都要学好才行。   孟泽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的一番话,竟然把魏青松这个呆萌小孩塑造成了十项全能好青年。   晚饭的时候,严炜吃了自己打下来的烤麻雀,意犹未尽,嚷着明天还要去打鸟。   孟泽可不想再吃烤麻雀,于是建议道:“明日不打鸟,去捡药材怎么样?”   “捡什么药材?“严炜问。   孟泽卖了个关子,“你只说想去不想去吧!”   “想去。”   “那就好好睡觉去,明早,上叫你们!”孟泽赶着两个小孩去睡觉。   第二日,早上吃完饭,孟泽给魏青松和严炜一人发了一个小篮子,还各自分了一根长竹竿。   “这是干嘛的?“严炜不解地问。   “去山。上你就知道了!”孟泽说着,又把弹丸大的面团粘在竹竿顶上。   旭日初升,薄雾像青烟一样,袅袅散去。   孟泽和魏霆均带着两个小孩,往后山走去。   “泽哥,到底是干嘛去呀?“严炜忍不住发问。   “笨蛋!”魏青松鄙视严炜。   严炜瞧瞧魏青松,又瞧瞧孟泽,一点儿都不明白即将要干什么。   “捡蝉蜕,粘知了,想不想玩!”孟泽笑道。   “想,想!“严炜点头如捣蒜。   “你给他们示范一个看。”孟泽吩咐魏霆均。   魏霆均接过手里的长竹竿,环视一周,走到一颗臭椿下,竹竿轻轻一点,趴在树。上休憩的蝉便被黏在竹竿上。   “哇,这个好玩,我来我来!“严炜兴奋地喊道。   魏霆均给严炜和魏青松讲述了要点,然后让两个小孩自己去玩。   孟泽提着篮子,在附近的林子里捡蝉蜕。   蚕蛹一般是晚。上从土里钻出来,爬到树干上,开始蜕皮羽化。因而,清晨上山来捡,是最佳的时机。   这时候的蝉蜕,新鲜不说,外壳坚硬,不像老蝉蜕,经过日晒雨淋,一抓就碎。   孟泽捡蝉蜕,并不往高处看,而是往地。上瞧,看附近的泥地上是否有洞。   蚕蛹的洞,约莫一个指头粗,主要集中在灌木或树的根部。   “要怎么抓?”魏霆均冷不丁问道。   “手轻一点,完整地取下来,不要断腿少脚的。”孟泽说着,拨开叶片,将枝条。上的一只棕黄色的蝉蜕取了下来。   “最重要是完整,若是不小心捏碎了,那就放弃。”孟泽总结道。   “高处的蝉蜕怎么办?也可以用粘杆粘么?”魏青松跑过来,兴冲冲地问道。   “可以!不过,蝉蜕很脆弱,要小心别捅碎了。面团若是不黏了,就换一个。”   魏青松点点头,举着竹竿粘蝉蜕去了。   山里的蝉蜕多,哪怕是半游乐半工作的状态,孟泽带来的篮子也都装满了。   严炜对捡蝉蜕这种精细活儿不是很感兴趣,这家伙粘了十来只黑色大知了。挨个用手去捏,知了轮番叫唤换,吵得人头疼。   孟泽提醒了好几次,这小孩还愈发起劲了。   “别捏了!”孟泽制止他,“问你个问题,青松也跟着一起想,知了的呼吸道在哪里?”   “什么是呼吸道?“严炜挠头。   “你可以理解为鼻子,就是用来呼气和吸气的地方!”孟泽解释道。   魏青松和严炜对视一眼,正要开口。   孟泽回道:“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答错了没饭吃。”   严炜求饶,“泽哥,我这么可爱,你忍心让我没饭吃么?”   孟泽笑道:“青松比你更可爱呢”   严炜哀嚎,和魏青松商量去了,也不再只顾着捏知了玩。   孟泽看着两个小孩交头接耳的样子,得瑟道:小样儿,不信治不了你! 第120章 发疯的水牛   时光飞逝而过,一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暑气依然未散,然而早晨和傍晚,气温却一日比一日凉。   这一日,孟泽像平常一样,赶着驴车去镇上卖药材。   进城的时候,孟泽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城卫的检查显得比往日要漫不经心,到了镇上,沿街的小商贩不但没有卖力吆喝,反而同周围的人在交流着什么。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偶尔有三五人聚在一起交流,却总有一个充当警戒角色,一旦发现陌生人靠近,便止住了话头或者一哄而散。   孟泽百思不得其解,才三四天没进城而已,难道镇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惑,孟泽去了林掌柜的药铺。   林掌柜不在,收货的是一个面生的伙计。孟泽也不好同他攀谈,只交了货,拿了银钱走人。   出了药铺,孟泽照例去自家的粉面铺子走一圈。粉面铺子依旧熙熙攘攘,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孟泽径直走到正在收钱的王哥面前,问道:“最近镇。上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我今日进城来,觉得气氛怪怪的。”   王哥一听,第一反应不是回复孟泽的话,而是朝四周看了一眼。   孟泽更加疑惑了,“怎么了?”   “你跟我来!“王哥说着,将孟泽带到后厨。   “这事儿可不能随便在外头说,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说不定要砍头呢!”王哥解释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神秘?“孟泽有些不解。   “隔壁的平遥县在修河道你知道么?”王哥问。   孟泽点头,“这事儿我知道,衙门还来我们那里抽丁了,本来霆均应该要去的,我们出了银子,就免了这差事。”   “免了好!若是没出这个钱,被派到河堤上去,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孟泽都有些暴躁了,“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决堤了么?”   “比决堤还厉害呢!”王哥说着,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低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一阵子,修河堤的役夫从洄水河里挖出一块石碑,石碑上还刻着字。   孟泽听到这个,正色道:“刻着什么字?”   “挺拗口的,前一句是牝鸡司晨,后面一句是啥,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惟家之索!“孟泽接嘴道。   “对,就是这个什么家什么索。你既然能说出下一句,这两句话的意思就不用我多说了。总之呢,这石碑捞上来之后,就被送到。上级长官那去了,役夫该干嘛还是干嘛也没有什么风波,毕竟,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可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石碑有字的消息流传开来,还传言说这里面的牝鸡指的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这可就不妙了。”   孟泽皱眉,也难怪王哥这么小心,这样的消息真不是可以随意议论的。   河道里捞出石碑不奇怪,奇怪的是石碑上写了一句有关江山社稷的话,而且这话还有明确的对象。要说这事情背后没有人操纵,孟泽打死都不信。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用的就是这个套路。先用帛书写了“陈胜王”塞在鱼肚子里,让兵卒发现,后又跑到祠堂里学狐狸叫。   兵卒们都被鬼神之意唬住了,互相传说着自己看见的和听见的,于是传言越传越广,众人都认为陈胜是天命之子。   洄水里捞。上的石碑以及石碑上铭文的流传,肯定是有人运作才是变得众所周知。不过,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目前没有人知道罢了。   “你这么小心是对的,这种事沾不得。同时要警告店铺里做事的人,不得公开谈论此事,免得将来被官府追究。   “我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已经将他们召集起来,叮嘱过一番了。”   “这阵子要小心!”孟泽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觉得传言只是开始,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很难说。隔壁县的事情连我们这都知道了,想必整个郡甚至别的郡也都知道了。上面肯定会派人来查,我们可不能平白做了替死鬼。   王哥慎重地点点头。   无意中得知这么大的事,孟泽也无心在镇上多呆,匆匆赶回家去。   魏霆均进山打猎去了,要晚上才回来。孟泽一个人在家里忙活,想着今日听到的事情,心里总有点不得劲。   偏偏这时,孟固找上门来,请孟泽过去说事。   “主要是说税收的事情。我们这征税,一般都是征收实物,也就是粮食。但你种的大多是药材,所以这事儿要商议一下,到底是交实物还是交钱。”孟固笑道。   “税收的比率是怎样的?”孟泽随口问道。   “十五抽一”   孟泽盘算一下,这税率有点不高不低。   假设一户人家有耕地15亩,按十五抽一的税率,需得缴纳1亩的出产物。   若这15亩耕地是租赁而来,不归自家所有,那么就得依照与租赁者约定的比例上交粮食,自己无需向国家缴纳赋税。   风调雨顺的年成,地里产出平稳,按这样的税率,再加上其他的杂税,一家人的日子也还过得去。而若是年成不好,地里的产出降低甚至没有,那便会入不敷出,陷入贫困。   孟泽想,若是可以在实物和银钱当中选择一项,他宁愿交实物。   正当孟泽心里头盘算得起劲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牛发狂了!”   孟泽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头水牛打着响鼻朝自己的方向猛冲过来。   “快跑!”孟固说着,推了孟泽一把。   孟泽冷不丁被推了个趔趄,转头一看,孟固已经抬脚往左边的田埂上跑去。   水牛见有人在奔跑,更加兴奋,前蹄刨着士,直冲孟固追去。   两足动物怎比得上四蹄动物,没一会儿,那头疯牛便追上了孟固。头一低,牛角挑起孟固的衣裳,将人往空中一拋,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哟,撞死人了!“还在田里劳作的村民们惊慌地呼喊着,四散逃跑。   水牛狂性未止,抬起蹄子便欲踩踏孟固,孟固狼狈躲闪,没一会儿便有些支持不住。   眼见着人要被踩踏致死,孟泽情急之下,在田埂上找了一把被人丢弃的锄头,然后朝水牛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到这儿来!“孟泽举着锄头,朝水牛晃动几下。   水牛见有人挑衅,立即掉转头直奔孟泽而来。   一头水牛足有三四百斤重,若是被这样的重物正面撞上,不死也残。孟泽不打算硬拼,也不打算逃跑,只全神贯注盯着,待水牛即将冲到面前来时急速挪动身体。   如是两三回,水牛更加怒不可遏,直盯着孟泽不放。   那头,孟固脱了险,忍着痛指挥人过来帮孟泽的忙。   可是,水牛实在是太狂躁了,一般人根本没法近身,远远地朝这边扔绳子,却没有一个套中的。   孟泽也有些支持不住,只得握紧手里的锄头,瞅准机会朝牛头打去。   水牛被砸得满脸是血,依然顽强得很,那不死不休的势头把许多人都吓住了。   “愣着干什么,操家伙去!“远远的,有人在喊。   锣鼓声“铛铛”地响起来,全村人都动员起来。   孟泽知道大伙儿是好心,但这法子实在是太蠢了,除了造成更多伤害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果真,人围得越多,水牛越兴奋,蹄子卷起干燥的黄土,朝人群撞去。   “唉哟!”惨叫声连起。   孟泽都有些不忍看了,大喊道:“都退开!”   然而,混乱之中,谁也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正当他急得跟什么似的,一道身影闪过,随即,人就被拉到战圈外。   “站着别动!”魏霆均吩咐着,纵深一掠,跨坐在水牛的背上。   只见他左手揪着一只牛角,右手成拳,往水牛的头部重击。   水牛在原地上蹿下跳,想把背上的人摔下来。然而,魏霆均如磐石一样稳稳坐着,同时不停地击打牛的头部。   一拳、两拳,三拳……渐渐地,水牛的动作慢慢迟缓起来。   魏霆均从牛背上跃起,那牛踉跄几步,身子一偏,沉重的身躯倒在泥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好身手!“有人鼓起掌来。   魏霆均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孟泽,皱眉道:“可有伤着?”   “没有!”孟泽摇头。   大孟氏扶着孟固过来道谢,“刚才多亏了你们俩,要不然,孩他爹就没命了!”   “不用,要不是孟叔先把我推开,我也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呢!”   孟泽回了一句,又见孟固脸色苍白,一吸气就难受,便说道:“孟叔应该伤着肋骨了,赶紧找大夫看看,别耽搁了。”   大孟氏听见这话,赶忙扶着孟固回去。   水牛发狂,不止孟固受了伤,其他村民也或多或少挂了彩。何氏的相公是最严重的,腿直接被发狂的水牛挑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天杀的,这叫我怎么活啊!”何氏哭嚎着。   “娘,你先别哭了,先找个郎中给爹止了血再说!”何氏的儿子急道。   何氏听到这话,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边咒骂,一边同儿子将自家相公抬回去。 第121章 赔偿问题   村里闹哄哄的,孟固又受了伤,原先要谈的事儿也只得延后了。   孟泽同魏霆均回家去,看到丢在院门前被捆成粽子样的黑毛野猪,就知道这人没进门就赶过来救人了。   “刚才好险!”想起刚才那事儿,孟泽也有些后怕。   “那你还逞能!”魏霆均冷着脸,“发疯的牛,你还往面前凑,嫌命长么?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你一一”   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孟泽伸手给遮住了。   “好了,我知道错了!“孟泽小心赔着笑。   魏霆均顺势在这人的手上啃了几口,待孟泽吃痛,把手挪开的空当儿,搂住这人的腰,狠狠吻了回去。   “等……等,还在外头呢!”孟泽挣扎着,好不容易拉开一丝距离。   毕竟是在院门外,魏霆均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是搂着孟泽的腰,沉声说道:“以后不许这么冲动。什么时候打过我了,再出去当英雄!”   提起这事,孟泽觉得有话要说,“不是我身手不好,而是我们俩不是一个重量级。你比我高,比我重,就好比我是秤砣,你是磨盘,你见过干得过磨盘的秤砣么?”   魏霆均本意是告诫自家媳妇不要做些危险的事儿,哪知道对方居然没认识到错误,居然还振振有词起来。   “你还有理不成?“魏霆均冷声反问。   孟泽原本还想狡辩几句,眼见着魏霆均脸。上阴云密布,立刻认怂。   “是是是,我没理,我保证以后不这么冲动了。”孟泽举手发誓。   魏霆均对这番认错态度不甚满意,将缠在腰上的手放了下来,指着地上的野猪说:“你要当大侠,那我就给你机会,劳驾,把野猪提进屋去!”   孟泽看了一眼足有两百斤的成年野猪,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提不动,那就拖,孟泽咬着牙,拽着野猪的两只前蹄,弯着腰将猪往院子里拖。   偏生那头猪不安分,蹄子被绑住了,哼哼唧唧不肯配合不说,还试图用长着獠牙的大嘴去啃人。   孟泽折腾得出了一头汗,才堪堪把猪拖进院门。   魏霆均本意就是想让孟泽吃点儿苦头,长点记性,见他实在拖不动,便大跨步过来,像拎麻袋一样,把野猪提起来,往仓房走去。   仓房里多的是空间,魏霆均解开束缚,将野猪丢进最里面的一间大栅栏里。   “先养一夜,明日送到镇上去卖了!”魏霆均回头对孟泽说道。   孟泽见他提到镇上,想起今日王哥同自己说的话,于是赶紧把平遥县挖出了有字的石碑的事跟魏霆均说了。   果不其然,魏霆均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石碑上果真写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这几个字?”   “我没见过,不过大家都传言说牝鸡指的是梁贵妃,想来石碑。上刻着的就是这几个字。”孟泽分析着,看向魏霆均,“你说,这石碑及其传言会不会是梁贵妃的对手弄出来的。”   魏霆均知道孟泽话里的意思,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会是太子殿下,这种手段太低级了,很容易被人识破,比“杀敌八千,自损八百还不如。”   孟泽原本也有些怀疑,见魏霆均一口否定,就知道这事儿真跟太子无关。   不过,这样一来,背后之人就难猜了,其目的也更加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知道你住在这里么?”孟泽又问。   “知道,我们的行踪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想要打听总能打听得到。不过,为了大家都好,我没有跟任何昔日旧友联系。   想着魏霆均带着一家人在这个小山村里也住了快七八年了,老老实实打猎,暗地里也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孟泽觉得被人连带算计的可能性不大。“我总觉得这事儿很严重,传得太广了!“孟泽有些忧虑。   “情况不明别瞎想。我明日去镇上把猪卖了,顺便去县城打听一下情况。”目前也只有这样了,孟泽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魏霆均去镇上卖野猪,顺道去县城打听事儿。   孟泽送魏青松上学,原本也想跟着魏霆均一起过去的,没成想被孟里正请去说事儿。   孟泽以为孟里正要说税收的事情,进屋后发现坐了很多人,一问才知道为的是水牛发疯的事情。“你也是当事儿人,这事儿得摊在一起说。”孟里正解释道。   孟泽虽不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人都已经来了,就干脆坐下来听。   “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伤了好几个人,其原因就是小孩子玩闹导致的。”孟里正说着,朝人群里招了招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了出来。“说吧,当时是怎么回事?”   放牛娃李黑皮看了看自家父母一眼,鼓起勇气说了起来,“昨儿个,我好好地在山坡上放牛,东柱子和黑虎几个围在一起玩炮仗。我怕牛吓着,就叫他们别放了,他们还不肯,非要玩。然后有个面生的小子还扔了一个炮仗过来,刚好就丢在我家牛的脚边。牛受了惊,就跑走了!”   孟泽一听,才知道牛发狂的原因竟然是几个熊孩子作死导致的。   东柱子是何氏的老来子,被惯坏了,以前常跟孟小宝一块玩。黑虎是孟平的儿子,至于那个面生的,经过李黑皮的指认,是刘山根的外孙,也就是嫁到外村的刘春妮的儿子。几个小子手里的炮仗,正是刘春妮的儿子曹铁蛋带来的。   何氏一听炮仗是刘氏的外孙带来的,立刻骂道:“要不是你外孙带炮仗出来玩,我们当家的腿也不会被牛角挑穿了洞,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地,你得赔我们药钱和补身子的钱。”   刘氏不服气,嚷道:“放屁,炮仗是我外孙带的没错,但他是一个人在家附近玩。要不是你家东柱太蛮横,不给东西就抢,他又怎么会跑到山坡上去呢?”   “我家东柱怎么会抢小孩的东西,你别在这血口喷人了,这钱你就得陪。”   一个追着要赔钱,一个抵死不承认,嘴仗打了几回合,还是没分出胜负。   孟里正听得眉心直跳,冷不丁拍了拍桌子,“今天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吵架的。丢炮仗的和玩炮仗的,都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先各自报下药费。”   何氏抢先道:“我当家的腿受伤最重,昨日里请陈郎中来看,已经花了一两银子,后续的还没算。”   大孟氏开了口,“阿固他伤了肋骨,还被踩了几下,大夫来看过,说要细养。共花了360文钱。”   孟里正问孟泽,“你呢,可有受伤?”   孟泽摇头,回道:“没有,只破了点皮,不妨事。”   其他几家也相继报了数目,孟里正一加,光是医药费就去了2两银子。   “药费说完了,咱们就来说说牛的事情。”孟里正说着,问水牛的主人李本顺,“你当初买这头牛花了多少银子?”   “买的是小牛犊,正好是2两银子。”   孟里正点头,“现在成年壮牛的价格是3到4两银子一头,你家牛养得好,毛光水亮的,就按4两银子算,加上前头的药费,一共是6两银子。刘家、何家以及我们家,各自负担2两银子。”   何氏见药费没拿到,反倒还要出2两银子,当即嚷了起来。   “凭什么要我家出银子,明明是我们当家的伤得最重!再说了,这炮仗是刘家的外孙带来的,吓到牛的炮仗也是这小子扔的,就算要赔钱,也是他家出大头。   刘氏也不满意这安排,当即反驳道:“要不是你那老儿子抢我外孙的炮仗,他们又怎么会跑到山坡上去?若是不抢东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牛还活着,也没有人遭殃。照我看,出大头的应该是你!   何氏本想抓刘氏的痛脚,可刘氏滑不溜秋,她奈何不了。眼见刘氏时不时往孟泽那边瞟,何氏陡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呀,孟叔,这牛是他相公打死的,凭啥要我们赔?”   孟泽没料到自己会被扯进来,讽刺道:“若不是霆均及时出手,恐怕伤的就不止这些人了,药费也不止这个数。”   何氏听不进去,撒起泼来,“我不管,反正牛是你相公打死的,谁打死谁赔钱!”   刘氏见何氏果真入了套,心里暗暗高兴。确实是自家外孙丢的炮仗惊了牛,想赖也赖不了。既然左右都要赔钱,能少赔一点是一点。   依着以往,若是何氏这样闹,其余的人肯定会起哄。但经过,上回开了祠堂,村上的人知道孟泽也不是个好惹的,所以这回,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帮腔。   何氏闹腾了半天,没一个回应的,觉得无趣,便慢慢闭了嘴。   孟里正冷哼一声,“这就讲完了?今日放开机会让你说,有什么话可别藏着掖着。”   何氏见孟里正说话阴阳怪气的,知道对方已经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我只求个公道!”   “你也想要公道!”大孟氏忍不住开了口,“刚才那决定还委屈了你不成?你叫屈,那我也为我那侄儿子叫个屈。玩炮仗这事,黑虎虽然在场,但他可没有机会玩。你家小子抢了别人的炮仗,给谁都没给我家黑虎,他就巴巴地在旁边看。就这样,我阿公还主动出2两银子。你还为自己抱不平,好大的脸!”   大孟氏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何氏纵然心里有想法,此刻也不敢说出口。   “每家2两银子,就这样定了,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孟里正一锤定音。   刘氏本来指望着何氏出头,为自己争取点利益,结果何氏败下阵来,她也不好再出来做恶人。毕竟,上回她惹了事,还连累女儿挨了训。这一回,她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   “银子我出了。这事儿是我外孙惹出来的,理应要赔钱!“刘氏表了态。   孟里正又看何氏,何氏见没人相帮,又慑孟里正的威势,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第122章 小黑虎   赔偿的金额已经定下,孟里正也没含糊,掏出2两碎银搁在桌上。   孟泽觉得这算法不太对,但他觉得,以孟里正的精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于是,他犹豫一下,问道:“牛死了就死了,不能卖钱或者是分而食之么?”   孟里正听孟泽这么一问,就知道他对赔偿金额有疑问,因而耐心解释道:“耕牛除非是老死病死,不然是不能杀的。李家的牛算是意外,昨日那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但好好的一头牛死了,总得有个交代才行,若是我们私自处理,一旦被官府知晓,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昨日牛死了以后,我就派人把牛抬到乡老那里去了。”   “乡老会怎么处理?“孟泽追问道,他确实不懂这些门道。   何氏“哼”了一声,说道:“乡老个个都是扒皮鬼,东西一旦进了他们家的门,就别想出来了。”   “慎言!“孟里正瞪了他一眼。   何氏缩了缩脖子,仍是嘴硬:“我说得不对么?若他们是个好的,我又何苦多出这冤枉钱!”   孟里正见她又扯上了,怒道:“你若是好生教养你儿子,就没有这些糟心事儿了。今日只是让你出2两银子,你若还不吃教训,指不定哪天把家底儿都赔掉。   何氏的大儿子也觉得丢人得很,连忙扯了扯自家老娘的衣袖,“娘,别说了!”   何氏有些不甘心,然而终究还是不敢和孟里正对着干,只得摸出银子,丢到桌上。刘氏见状,也赶紧把钱拿了出来。   孟里正挑出四两银子,给了李本顺,剩下的2两,平均分给了受伤的村民。   何氏见自家没分到药费,心里又不平,问道:“我当家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花了一两银子,这会儿赔医药费,怎么没我家的份呢?”   大孟氏回嘴道:“你只关心你家,没看到我家也没有药费么?自家孩子闯了祸,害了自家人,这叫自作自受。不趁机給个教训,还有脸要药费,这是哪门子道理?”   何氏本以为能拿回一两银子,这才痛快地交钱,没想到孟里正竟然是这样处理。不过短短两天而已,就去了3两银子,这可是大半年的收入啊,何氏心里疼得滴血。   孟里正冷眼瞧着,说道:“心疼是吧,心疼才能长记性,以后可要把你儿子看好了!”   何氏连番被怼,大儿子这边也是一堆的不满,哪怕满心不情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事情处理完了,大家各自散去。   孟里正叫住孟泽,“你坐下,咱们还有事要说。”   “为的是税收的事吧?“孟泽问。   孟里正点头,“再过些日子,地里的稻谷就该收了,到时候,衙门的主簿会带着收粮官下乡来收粮。你家虽然没有种稻谷,但这么多地摆在这里,衙门主簿怕是不会放过的。”   “我愿意缴税,只是不知道这税怎么个收法?   “找你来正是说这事儿呢!“孟里正笑道,“你家这情况少见得很。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这渔民打鱼还要收税呢!所以我估计,衙门最后会直接向你收税银。   这跟孟泽先前的想法不同,孟泽试探着问道:“不能收实物么?”   孟里正摇摇头,说道:“怕是行不通,若你种的是豆子、花生什么的,倒还好说,这些东西衙门收,上去,转手卖给粮铺,折成现钱。但你种的是药材,光是处理就费事,还要找药铺收,药铺还要分个三六五等,估计衙门的人没这耐性。”   孟泽觉得里正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他想交实物,不过衙门里的人也不蠢。   “可若是收钱,每一亩价格又怎么算呢?”   “我也不知道,得去问收粮官才行。今日叫你过来,就是先问问你这边的想法,收粮官那边我去派人去问。至于地的面积么,我给你报五十亩,你家后院那15亩地,就当宅基地好了。”   见人家主动给自己省了一笔钱,孟泽自然很感激。   孟里正笑了笑,“我们村难得出一个有本事的人,我这个里正当得也有面子,照拂一下是应该的。”   孟泽同里正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出来。   走到院门口,孟平的儿子黑虎溜了出来,对着孟泽嘿嘿一笑。   “孟哥,你能帮我跟魏哥说说么,我想跟他学功夫!”   孟泽还没说话呢,就看见孟里正从屋里出来,板着脸教训道:“皮又痒了是吧,刚才那顿揍还没让你学乖!”   黑虎皱眉苦脸地辩解道:“阿爷,我已经知道错了!这回我真没捣乱,我想跟魏哥学功夫。魏哥昨天实在是太威风了,就像是盖世大侠一样!”   黑虎说着说着,就地比划起来。   孟泽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盖世大侠么?”   “知道知道!”黑虎拍着自己小身板,“就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还打抱不平呢!”孟平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抽了一根柴火,就要抽黑虎,“我让你打抱不平,我先把你打平了再说,看你还折腾!爹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这么大个人,没见过炮仗么?还跟小孩子玩,真是不长进!   黑虎倒也机灵,见爹要抽自己,立刻躲到孟泽的后面。   “爹哎,我真知道错了,你就别打了。那么大的锅我都背了,你还打我,我真要冤屈死了!”   这孩子讲话实在是太可爱,孟泽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孟平本来气着呢,可看见孟泽似乎很高兴,自家老爹也没说什么,就作势住了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起来心疼。   “油嘴滑舌!“孟平说着,将自家不省心的儿子从孟泽身后揪出来,准备拖回屋里去,免得他再出来丢人现眼。   黑虎没得到答复,很不甘心,回头朝孟泽喊道:“泽哥,这事儿我们改日再说啊,我真要一一啊一爹哎!   看着黑虎龇牙咧嘴的模样,孟泽莫名觉得心情愉快。   孟里正看到这一幕,一张老脸也有些绷不住。这孩子倒是个好苗子,比他的父亲和伯父都要机灵,只要不长歪,以后有的是出息。   想到这里,孟里正回屋,拿了一两银子出来,交给大孟氏。   “阿固受了伤,这钱你收着,弄点好吃的给他补补身子。你也别生老二家的气,这事儿跟黑虎关系不大。”   “我知道,黑虎是个好孩子!“大孟氏见公爹拿了私房钱补贴自家,哪里还会同二弟一家计较。何况,她也知道,公爹当时那么做,只是想借机惩治何氏和刘氏而已。   不过,经过此事,她对刘氏的印象又差了一些。当初若是知道这家人个个都能惹事,阿康就是再喜欢刘腊梅,她也不会让人进“门。   同这样的人做亲戚,大孟氏总觉得日子过得很不省心。   却说孟泽还未到家,远远就听见阿呆在大声叫唤。听那声响,好似在驱赶什么东西一样。   孟泽赶紧加快脚步,跑回家去。   出门的时候他关了院门,所以家里没有异样。孟泽穿过后院,跑到园子里,看见阿呆拍着翅膀往后山上走。   “阿呆,回来!“孟泽喊道。   阿呆听见孟泽的叫声,回头望了望,又扭头看山上,挣扎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回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跑下山来了么?“孟泽摸了摸阿呆的脑袋。   阿呆扬起脖子叫唤着,似乎是在说“是啊是啊”,又咬住孟泽的裤腿,想将人往后山的方向带。   孟泽起初并不以为意,然而,等到在园子里发现脚印的时候,这才发觉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感情不是什么动物跑下山来了,而是进了人。   这人肯定不是村上的。他这个园子,虽说没有垒围墙,但在四周种了一圈猫儿刺。如今,这猫儿刺已经长得半腰高了,小孩子进不来,大人要进来,可以直接走正门,无需冒着被刺的风险偷偷溜进来。   八成是遭贼了!孟泽判断着,在园子里转起圈来。   这一转悠,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一株枸杞的果子被摘了,摘枸杞的人想必非常匆忙,连枝头的嫩枝都扯断了。   金银花没有动,橘子树没有动,倒是枣子树、葡萄藤和猕猴桃树各自被拔掉了一颗。   孟泽心里一动,隐约想到什么,赶紧往谷仓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刚刚分种出来的挂在架子上的草莓苗少了好几盆。   “有备而来呀!”孟泽念叨着,去屋里取了尺子过来,把泥地里的脚印丈量了一番。从脚印长短来看,应该是两个人。   孟泽抬头看着后山,知道现在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了。山脉连绵起伏,上山下山的路子有无数条,不一定非得从村里进,也不一定得从村里出。   再说,这些人目标明确,还挖了东西走,肯定有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要追也是追不上的。   不过,孟泽一时想不通这事到底是何人所做。   草莓他从去年就开始卖了,有心人想要偷种,也是偷张家的,不会偷到自己头上来,毕竟张家对外宣称这东西是自己发现的。   园子里的其他东西,都不算特别,葡萄和枣子他也没有拿到外面卖,照理来说也不应该惹人注意才是。   “难道是张家那边走了风声么?“想来想去,孟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第123章 传谣一时爽,年关吃牢饭   下午的时候,魏霆均从县。上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多宝阁。正好,你订的香料到了,我就顺便拿回来了!”魏霆均说着,从车,上里拽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孟泽。   孟泽打开布袋,将里面的的小袋子取了出来,一一解开。   何掌柜做事精细,孜然、黑胡椒、花椒和肉豆蔻都按孟泽的要求,每一样都连根带叶,直接从地里或者树上扯下。   因为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到孟泽手。上时,叶片和茎干都干枯了,但果实依然保存得很好。   “时机刚刚好,有些地还空着呢,将这些香料种下去,年前就能收一批出来。”孟泽欣喜道。   “野猪是在县城卖的,每斤肉的价格比镇上多了5文,一共得了3两银子并650文钱,付了香料的钱,就只剩下这几百文了。”魏霆均说着,将钱袋交给孟泽。   孟泽没收,“你自己拿着便是,出门在外,总要带几个钱在身上,以防万一。”   魏霆均见他这么说,就把钱袋又揣回兜里。   走了一天,两头驴也饿了。魏霆均解下车轭,把驴子赶进仓房休息。   孟泽舀了几瓢高粱米放进食槽里,又割了一把红薯叶,剁碎了拌在高粱米里。   “见着严县令了么?他怎么说?“孟泽一边喂食,一边问。   “见着了。说是平遥县县令一直在查是谁走漏了风声,也抓了不少人,可是没审出什么结果,传言反而越来越盛。据说,各地学子也在议论此事,想捂也捂不住。郡守已经写了折子,把这事报到京城去了。”   “陛下收到折子,应该会派人下来查吧!”   “这是肯定的!”魏霆均回道,“此事关涉到国家运势和皇家声誉,不但要查,还要查个彻底。   “这事儿会影响我们么?”孟泽又问了一句。   “只要我们不强出头,就不会。魏家被抄家,我被革职,咱们现在就是普通人,不是罪人,不用担心被官府查。”   孟泽点头,这话他是信的。不过,就怕别人不相信他们会甘心做个普通人,非要搅事,这才是麻烦所在。   想到这种可能,孟泽却没有明说,免得徒添烦恼。   “对了,今日有人来园子里偷东西!“孟泽将早上发生的事儿跟魏霆均说了一遍。   魏霆均拧了拧眉,建议道:“还是去买条狗回来看1门,那头鹅虽然厉害,但贼人一多,它一个也阻挡不住。”   “买一条狗,再买一只大鹅。家里那两只母鹅也不知是被阿呆欺负得狠了,还是和那群鸡呆久了,性子太温顺,胆子也小,管不了事。”   魏霆均又道:“其实狼比狗厉害,不过现在时间不对,想要抱个狼崽回来,得到明年3月才有。”   孟泽一听,来了兴趣,“莽山上有狼么?我怎么从来都没瞧见过?”   “有,都在密林里。你没见到,是因为。上山的路都是我挑选过的比较安全的路,避开了它们的活动区域。”   原来是这样,孟泽恍然大悟。   养狼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让人神往。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增强守卫力量,还是先把狗和鹅买回来再说。   孟泽是个行动派,第二日就去了镇上的市集,买了一头成年大鹅,又买了一条小黄狗。   本来想买大狗的,可是找遍了整个市集,也没有找到,只得买了出生才3个月的小狗。   “没关系!“见孟泽不甚满意,魏霆均安慰道,“狗长得快,回家再养上两三个月,体型就跟大狗差不多了。”   “也只能这样了!“孟泽说着,准备回去。   这时,几个衙差列队走了过来,往墙上贴了一个布告。   有不识字的,就问旁边衙差,布告上说的是什么。   衙差回道:“县令大人新出的告示,要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跟着一起传一些不知所谓的谣言。传谣一时爽,年关吃牢饭。”   众人一听这么严重,吓得后退几步。   有真不明白的,鼓起勇气问道:“差大哥,到底是什么谣言啊?”   那衙差把眼一瞪,“都说是谣言了,你还要我讲给你听!什么是谣言什么不是,难道你心里没个数。”   衙差劈头盖脸一顿喷,弄得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打听了。   孟泽上前去看了一眼布告,果真如衙差说的那样,写得很含糊,只道是从平遥县传来的谣言不可信,也不要继续跟着传谣,否则视情节轻重,按律处罚。   有识字的,主动把布告,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一听说是平遥县的谣言,在场的大多数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少数偶尔才进城一趟的乡野村民,虽然很想知道平遥县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却没有人肯告诉他们。   “你说,这告示有用么?”孟泽问魏霆均。   “起不了什么作用,官府的反应太慢了,大部分人都知道且议论过了。不过,即便没用也要出,上面查起来也好有话说。”   官场的形式主义么,孟泽秒懂。   回粉面店的途中,孟泽遇到了好久不见的罗管事。罗管事看见孟泽,也欣喜得很。   “您这阵子都忙乎啥了,说好来拿果树的,现在树都结果了,还没见您过来。”   罗管事笑道:“这事儿是我失了信,对不住。我跟小姐出了趟远门,前些日子才回来。”   “看您这样子,这一趟肯定做成了大生意!“孟泽恭维道。   罗管事哈哈大笑,“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说起来,要不是你,我们家小姐这生意也做不成呢!”   孟泽略略一想,就知道罗管事说的是啥了。应该是张茜买的那几盆蝴蝶兰,发挥了莫大的好处。   “你这些日子忙么?不忙的话,咱俩聚一聚?”罗管事征询道。   孟泽也有话想问罗管事呢,见他这么说,当即回道:“不忙,您说个时间和地点,我准时来就是!”   “就你家吧,到时给你递个拜帖!”罗管家说道。   孟泽眉头一扬,笑问:“搞这么正式,是不是你家小姐也要过来?   罗管家点头,“确实,有要事相商,顺便看看你那块风水宝地!”   “行,那我就在家恭候!”   商议完毕,俩人互相道别。   孟泽去了粉面铺,前脚刚进门,后脚小翠就来了。   “公子,太太叫你回家一趟!”   “可是有事?“孟泽掉转身,跟着小翠回家去。   “太太和老太太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请了大夫来看,也没有起色。太太就让我出门来寻公子,想让公子把以前看病的老大夫给请过来。“小翠利落地回答道。   俩人同时闹病,这情况倒少见,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孟泽心里想着。   到了屋里,魏氏和魏老太太果真有些神色恹恹。不过,要说生病,看样子也不大像。   “听说娘和祖母身子不舒服,请了大夫没?大夫怎么说?“孟泽问道。   “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是积食,开了药吃,也没好转!“魏氏淡淡地说着,打发小翠出去。   孟泽见她这样子,定是有话要讲。   “平遥县的事情,你和霆均可听说了?”   孟泽点头,“听说了。”   魏老太太盯着孟泽,“这么大的事,霆均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听听也就过了。”   魏老太太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急道:“怎么跟我们没关系。这事儿关乎国运,京中肯定是会要派官员下来调查,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孟泽一时有些懵,问道:“什么机会?”   魏氏答道:“咱们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已经七八年了,再不出来活动活动,以前的关系可真断了。青松暂且不论,霆均可正值壮年,总不能把力气浪费在打猎上。”   “你娘说得对。你回去跟霆均说,要他这些日子别在地里忙活了,去县上找严县令打听打听情况,看朝廷派的是哪一号要员。若派来的是旧有,就最好不过。即便不是旧有,也可以拉拉交情。”魏老太太劝道。   孟泽被魏老太太这番天真言论惊到了!怎么说这位也是大家妇出身,怎的一点政治见地都没有?还是说从高处跌落,过了几年艰辛日子,把意志熬没了,连脑袋也跟着糊涂了?   要联系旧友,什么时候都可以,就这样的敏感时刻不行。若是魏霆均真按这俩人说的去做,魏家估计连平民都当不成了。   “祖母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魏氏责备道。   孟泽回道,“这事儿我回头跟霆均去说。   可要好好跟他说说,这事儿对我们全家都有好处,可不能错过了!“魏老太太再三叮嘱道。“若是成了,你也不用这么事事亲为,安心做你的侯门夫人便是。”   听到侯门夫人这几个字,孟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当面笑出来。   “我知道了,回去我会跟霆均好好说。”   会说才怪,他可不干这种把全家都往绝路上赶的傻事儿。   魏氏见孟泽答应了,心里松了口气,转而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待会儿你去谢老大夫那儿跑一趟,把人请来。先前请的几个大夫,都是些庸医,药吃了几罐子,还是没见好。”   孟泽不是医生,却也能看出魏氏和魏老太太根本就没大病,也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去劳烦谢老头。   “谢老先生出门采药去了,这些日子不在家!”   魏氏不信,“怎就这么巧?”   孟泽笑道:“不是巧不巧的问题。谢老先生醉心医药,大部分时间都在山林之间晃荡,不坐堂给人看诊的。   魏老太太听见这话,面露失望之色。 第124章 张茜的心思   约莫过了七八天,罗管家遣人送了拜帖,跟孟泽约好了拜访时间。   孟泽趁着中间还有几天,把屋子给收拾了一番,顺便又给魏霆均做了工作。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不喜欢他同张茜接触。   “我说过了,我对张家小姐没意思!”孟泽再三申明。   “嫁了人,就不算小姐了!“魏霆均回道。   “好好,张夫人行了吧。总之,我对她没意思,她对我也没意思!”   “你对她没意思我知道,她对你可不见得没意思!“魏霆均醋溜溜地说道。   孟泽见他胡搅蛮缠,怒了,“小爷我长得好,就是招人喜欢,怎么的了?再说了,刘腊梅喜欢你,我也没整天在你耳朵边唠叨呀!”   魏霆均很诧异,“她喜欢我?”   孟泽没好气地白了对面这人一眼,回道:“要不是因为喜欢你,她又何必跟我过不去,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互相都有把柄,魏霆均总算是消停了。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张茜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村。之所以说浩浩荡荡,倒不是因为人多,而是阵仗弄得比较大。   光马车就有三辆,一辆比一辆精致。拉车的马也比平常见到的要高大一些,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枣红色骏马,皮毛像绸缎一般顺滑,远看油光发亮。   “前阵子出了趟远门,见识不了不少好东西。知道你喜欢伺弄花草果苗,就每样弄了一些,希望能合你的意。”张茜说着,招呼随身的丫头们将马车里的花草果苗抬出来。孟泽一看,这些花草果苗足有二三十样之多,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这是桃树苗,这种桃树结的果子跟我们这地儿不一样,是扁圆形的。据当地人说,这种桃子味道很好,皮韧易剥。”张茜介绍道。   “是蟠桃吧!传说王母娘娘办宴会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桃子。”孟泽笑道。   张茜抿嘴一笑,“看来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只是碰巧听过有这种桃子,实物却没有见过。”孟泽指了指其他一些果树苗,“这些都是什么,还劳烦你介绍介绍。”   “这是黄皮梨,这是樱桃,还有这株,叫林奈。”张茜把剩下的几株果树苗一一指了出来。   孟泽越听,心里越高兴。这几样水果,他空间里都有,而且每样还有好几种。张茜现在给他弄了苗过来,他空间里的那些新品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种了。   “多谢,这些果苗我都很喜欢!“孟泽诚恳地道谢。   张茜见孟泽是真心喜欢,也高兴得很,不枉她回来之前,花了大力气搜寻这些东西。   “其余是一些花草,牡丹、山茶、梅花啥的,这些东西,栽院子里很合适。”   孟泽对花不太感兴趣,然而人家送来了,也是一份心意,因而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听说我们上次要买的树苗已经结果了,能带我去看看么?“张茜问道。   “可以!“孟泽吩咐魏霆均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自己带着罗管事和张茜往园子里走去。   张茜还是第一次来乡下,见孟泽把园子打理得井并有条,不免又称赞了一番。   “就是这了!”孟泽指着就近一颗猕猴桃树说道。   这些猕猴桃树苗是从山上移种下来的,只有一两年树龄,个头约莫成人高,因而伸手可及。   “我记得你以前叫它毛鸡蛋’,如今亲眼看到,觉得这称呼实在是太形象了,可不就是一只长毛的黄皮鸡蛋么!”张茜笑道。   罗管事伸手,轻轻碰了碰树上的果子,问道:“熟了么?可以尝尝味道么?”   “熟了!”孟泽回了一句,正要解释这东西不能现摘先吃的时候,罗管事已经将抢先一步摘了一个下来。   “是剥了皮直接吃么?“罗管事掂量着手中的猕猴桃。   “我刚才正想说,这东西不能直接吃,您就给摘了!”   “那要怎么吃?“张茜也疑惑了。   摘下来放几天,等果子变软了,就可以吃了。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事先摘了一些放在屋里了,待会儿看完这里,我端几个给你们尝尝。”   孟泽说着,往周围看了一眼,走到一颗橘子树前,摘了两个黄皮小橘子下来,分别递给张茜和罗管事。   “尝尝这个橘子!”   “这橘子跟金桔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罗管事说着,剥开橘皮。见果肉少,干脆一口塞进嘴里。   “甜!“罗管事点头道。   张茜身边的丫头跟着把橘子皮剥了,把果肉递过去。   “确实很甜!”张茜吃完,拿帕子擦拭嘴唇。   “这是我托人从沿海弄来的新品种,原本以为种不活,没想到这橘子树的生命力顽强得很,竟然挨过寒冬,活了下来。”孟泽解释道。   “种个橘子,你的花样都比别人多!”罗管事赞叹了一句。   孟泽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那是当然,俗话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大家都种同一样橘子的情况下,我选择种另一种,不但不愁销,价格也能订得比一般橘子高。”罗管事原本心里还存着一些疑惑,此刻见孟泽这么一说,觉得先前可能想错了。或许这人就是喜欢折腾,不走寻常路,所以才能弄到这么稀奇的果树和花来。“这边种的是柑子,这种柑子要到11月底才能成熟。11月摘的时候果皮是绿的,果肉是甜的,一点儿也不酸。若是留着不摘,等到了12月中旬或者正月的时候摘,果皮就变黄了,味道比青皮的时候更甜。”   “就是说,这种柑子过年的时候还有得吃?”张茜问道。   “是的。”孟泽点头。   张茜和罗管事迅速交换一下眼神,罗管事说道:“这柑子我们全包了,你不要卖给别人!”   “这柑子还是第一年出果呢,你总得给我留几棵!”孟泽笑道。   “那就给你留几棵,剩下的我们包圆了,价格好商量。我们是老熟人了,不会让你吃亏。”罗管事回道。   孟泽点头,“成,那这片柑子我就给你们留着。”   看完了果园,孟泽将人带回屋子。沏了茶水,又把猕猴桃切片,各自装了两个碟子,送到前院的石桌,上。   “这是剥了皮的毛鸡蛋,你们尝尝!”   孟泽说罢,又转身去屋里,装了一碟葡萄干和一碟红枣。   “这是前些日子闲着无事晒制的干果,权当个零嘴!”   罗管事和张茜对猕猴桃很满意,见孟泽又端了干果来,立刻拿了牙签去戳。这一尝,还真没让人失望,都是好东西。   张茜一方面对孟泽在培植果树上的技能佩服得很,同时又暗暗担心,怕这人花了大精力在培植果树上,忽略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几盆蝴蝶兰,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金钱,而是名望和权势,可不能就此断了。   暗自思忖一番,张茜对孟泽道明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上回你在山。上挖的兰花,还能再给我弄几棵么?”   孟泽心思急转,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可难说,上次也是无意中碰到的,当时那片林子就那么几棵,全给我挖来了。若还想再要,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没机会!”张茜断言道,“实不相瞒,我族中有几个长辈爱兰成痴,见我弄到了新品种,自己没分到,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我呀,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找到你这来,请你再上几趟山,帮着找一找,以全我这个做小辈的一点心意。”   孟泽不信张茜这番说辞。毕竟认识这么久了,张茜虽没主动说过,但孟泽从罗管事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张家本家在寿章郡。   这个寿章郡,虽说跟东平郡隔着两个郡,但总体还属于南方,从这儿过去也无需花上两三个月。   再说了,就她带来的这些树苗和花草,都是北方地界种得多。所以,孟泽可以判定张茜在说谎。   至于张茜为什么要说谎,孟泽大概能猜到原因。无非是这蝴蝶兰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而她并不想让自己从中分一杯羹而已。   他能理解张茜的做法,但也不甘心白白为人做嫁衣。所以,这蝴蝶兰的价格么,得再往上提一提才成。   “找我自然是可以找的,反正我们也经常,上山打猎。但找和找到是两回事!”孟泽陈述自己的难处。   张茜并不知道蝴蝶兰就在孟泽的空间里,她今天亲自过来,就是想知道这花到底是孟泽亲自培育的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是在莽山上挖的。   如果是亲自培育的,她不但不愁日后的花源问题,连价格都还可以压一压。   但转了一圈,园子里和屋里都看了,根本没有花草的影子,她才不得不相信,这兰花真的是偶然挖到的。   想到这里,张茜咬咬牙,说道:“花的事还请你务必帮下忙,我知道这东西难寻,只要能找到,不管大小好坏我都收,价格给你翻倍,你看怎么样?”   孟泽见她说得这样恳切,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讲几句,“这些日子我会多上山,尽量帮你找。但丑话得说在前头,不一定能找到。”   张茜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托,莽山这么大,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多且有胆量上山的人,给她把整座山都翻一遍呢?   “我知道!先尽人事吧!”张茜说道。 第125章 本家与旁支   花的事情商定好了,张茜又同孟泽谈论起买果苗的事情。   张家本家主营绸缎生意,她这支属于旁支,自她祖父那一代分宗立户后,就迁到了东平郡。几十年下来,虽然同本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在产业经营上,却并未受到本家的照顾。   本家卖丝绸,卖织锦,卖各式精巧的软烟罗,到了她这边,就只能卖些普通的布匹了。与一般的布商比起来,她家略有不同的就是铺子比别人多。   好歹是绸缎世家的旁支,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对这样的处境自然是不平的。   然而不平也没有什么用,祖父年纪大了,有心改变却力有未逮,父亲和哥哥都是窝囊废,一心沉醉在黄汤和温柔乡里,只要家里有钱用,从来不会去想家里的产业该如何经营。   她同不成器的丈夫和离,拉着嫁妆回家来,帮着祖父打理产业,却还被父亲和哥哥指责。一人说她不该同夫家和离,败坏了张家门风。另一个说她不怀好意,觊觎家产。好在祖父和祖母理解她,一家人关起门来开了会。结果就是,祖父把绝大部分家产交给父亲和哥哥管,剩下那无足轻重的小部分交给了她。这样一番分配下来,父亲和哥哥才满意,没有轮番找媒人,将她再度嫁出去。   她攥着手里仅有的几家铺子,苦心经营,生意总算是有了点起色。而当她跟祖父请示,想去本家跑一趟,看不能弄些上好的绸缎回来卖的时候,祖父却给她泼了一瓢冷水。   “你当我不想么?当初分宗,就是因为这绸缎生意让人眼红,每家都想分一杯羹,闹出了不少的事情。后来你曾伯父的父亲曾太爷发了狠,整治了部分族人,收缴了他们的生意。又开了宗祠,命我们这些旁支各自立户,你还想去本家进丝绸,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我只进少量的绸缎和布匹,这样也不行么?”张茜不死心。   张老爷子摇摇头,“行是行,但你去本家,少不得要打点,还要装孙子哄着这些人,指望他们一高兴,给你几批绸缎,这又是何苦。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别家进。”张茜一想,祖父的话说得没错。就算她弄来了绸缎和织锦,也不见得有人买。一是所在的县镇不像本家所在地那么富庶;二是她花了大价钱拿到这批货,自然要卖得比本家的店铺更高,才能收回成本。   价格高昂,有钱人又少,可不就是卖不出去么?   正当她左冲右突,怎么也没法打开一个新局面的时候,孟泽无意中撞了上来。   先是草莓,然后又是蝴蝶兰,仅仅就是这两样东西,不仅让她迅速在家中建立了威信,而且,也给本家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还记得,当她把自己培育出来的草莓,趁着新年往本家送的时候,本家那些人脸,上的惊诧表情。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产业,有了一个新规划。既然无法触碰到本家核心产业,那她干脆另辟蹊径,专做苗木开发。   这是她自己独自摸索出来的事业,父亲和哥哥没资格也没有权利插手。   想到这里,张茜更是打定主意要跟孟泽合作下去。   “我打算弄一个庄园,专种你培育出来的果树苗。若是你觉得可以,咱们立个契,以后你的果苗我全包了。”   她已经借由那几盆蝴蝶兰搭上了贵人,钱权都不缺。   “全包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道要包几年?”孟泽笑问。   张茜自然是希望包越久越好,最好能包一辈子,这样,她就能一直保持这个优势,别人也没法抢走。   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人看着年轻,却是个有成算的,定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自然是越久越好!“张茜笑道,心里盘算着,说了一个数字,“10年可好?”   孟泽摇头,“不行。”   “8年?”张茜再度试探。   孟泽笑道:“别说十年八年的,五年都不成。”   罗管事从旁劝道,“包的时间越长,我们给的钱也越多,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我知道,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契约立的越久,束缚也越大,太不自由了!“孟泽解释着,“若是我理解得没有错,我跟你们签了约,合约期内是不能再把果苗卖给别人的对吧?”   张茜点头,“正是这样!因此,为了补偿你的损失,我们会在买苗木之外,单独再给你一笔钱。”   “对,就像去年我们从你这里买草莓一样,继续这么操作。”罗管事插嘴道。   孟泽仍是摇头,“草莓是草莓,这些树苗又另当别论。”   张茜见他不为所动,问道:“那你觉得多长时间合适?”   “最多三年!一般的果树苗,从种”下去到结果,也就两三年时间。三年后我再卖,那时候你们买去的树苗已经结果了,别人就是买了苗去,也赶不上你们。   这个道理张茜自然是明白的,但契约只管三年,实在是太短了点。   “5年不行么?“张茜有些不甘心。   “不行,最多3年!“孟泽这边态度坚决。   张茜和罗管事对视一眼,最终妥协了:“那就3年!”   事儿谈到这里,也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张茜等人准备告辞。   但她还惦记着兰花的事情,临到上马车了,还回转身来,再三叮嘱道:“兰花的事请务必放在心上。若是这山上还有其他珍稀的花卉,也可以给我送来。”   孟泽点头,“行,我会多留意。”   罗管事也凑过来,说道:“改日你到镇上来,咱们把合约签了,把钱付了,这事儿耽误不得。现在这天气,正是移苗栽木的好时机,错过了,又要等半年。”   孟泽点头,将罗管事拉到一边,问道:“你们的园子可有外人闯入过。”   罗管事摇头,“没有,我同小姐出门几个月,园子里请了守卫看管着,没有外人闯进去。   说到这里,罗管事猛然想起了什么,揪着孟泽的袖子,问道:“有人来你园子里偷苗木了?”   孟泽把园子的遭贼的事情告诉了他,又问,“你们是不是无意中走漏了风声?”   “怎么会?“罗管事说道,“这事儿我们想捂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大嘴巴到外面去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我跟你说实话,草莓和兰花的事情,我们小姐连老爷和少爷都没告诉。”   孟泽听他这么说,也有些糊涂了。到底是谁,注意到他这里了呢?   “是不是你这边卖苗木引起的?”罗管事问。   “不会。”孟泽矢口否认,“除了村里人讨要了一些葡萄苗,我根本没往外卖。卖也卖不出好价钱,毕竟,外头的人没有你们这么会识货。   罗管事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劝道:“没抓到人之前,咱们也别乱猜,这阵子多小心就是了!”   孟泽点头,目前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送走罗管事和张茜,孟泽同魏霆均商量进山的事情。   “还记得。上回山上那个沟么,我想把那块的猕猴桃树苗全弄过来!”   “记得!”魏霆均点头。   孟泽又想起兰花的事情,遂又问了一句,“你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有见过好看的花么?”   魏霆均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杜鹃,紫薇,这两样比较常见,开起来漫山遍野的,其他的没注意。”   这两种,就是魏霆均不说,孟泽也知道。   “改日我们一起上山去吧,这次专门去找花,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魏霆均回道:“可是可以,不过,这时候,大部分花都谢了,怕是不容易找。”   “这你就别担心了!比起动物来,我在认植物这方面还有几手。就算花都谢了,我也能找着。   能不有几手么,谁叫他上辈子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什么都不能装,只能装植物和果子呢?孟泽默默吐槽。   孟泽这头在商量,上山的事情。那头,罗管事正在跟张茜说孟家果苗失窃是事情。   “小姐,你说这会不会是自家人干的?”罗管事试探着问。   张茜皱眉托腮,说道:“不可能,这事儿我只跟祖父说过,父亲和哥哥那边应该都不知情才对。   罗管事见张茜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我们家,我是说本家那边。这回同张家大爷一同进京,我们得了青眼,张家大爷那边虽也捞了些好处,但还是头回做配角,我怕他心里有想法。   “可不是有想法么?”张茜冷笑,“他算盘打得好,想借我们的花来讨京中那人的欢心。要不是我机警,借故他不知道怎么照料这花,一路跟了上去,哪还会有今日的成就?   “那该怎么办?“罗管事问道。   “先派人打听下,看是不是本家那边的人动的手。”张茜吩咐着,“魏家那边,也派人看着点,早一点请人过来把契约书给弄了,免得夜长梦多。”   “明白,回去后我就准备文书。”罗管事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价格该怎么订?”   张茜思索片刻,“果树苗,他开多少就是多少,不需要讲价。反正那点儿钱,还没我哥吃一顿花酒来得多。至于这3年的买断费用么,按每年2000两算。若是他不同意,可以适当往,上加点。”   “行,那到时他来了,我就按这个报价来。”罗管事回道。 第126章 立契   没几日,罗管事派人请孟泽进府一聚,详细商谈果树苗买卖以及立契一事。   孟泽以前来过张府几次,但那都是同其他卖货人一道,在杂役院里谈事。从未像今日一样,被人引领着,大大方方地游览府邸。   “老夫人和小姐都爱花,这园子里的花草都是老夫人和小姐托人从各地弄来的。尤其是这株山茶,是大名鼎鼎的‘十八学士’,种在这里20多年了。你瞧,这枝干,多壮实呀!开花的时候,那可是一大盛景,各家夫人都要慕名来观看呢!”罗管事得意地介绍着。   孟泽和魏霆均仰头看着前面的山茶树。这树足有两米多高,树干笔挺壮实,树冠修剪得尤其漂亮,像一颗绿色的绣球。   “确实养得好!“孟泽衷心地赞叹着,“想必开花的时候更好看。”   “是啊,那可是一番盛景!而且,我们这株十八学士,花朵白中带粉,就像小姑娘脸上的那抹胭脂,好看又难得。估计全郡也就只有这么一株。”罗管事回道。   “哟,不就是山茶么,就算它是祖母的心头爱,你在主人面前吹嘘几番就是了,跟外人说这些干什么,有赏钱拿么?”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刺得罗管事脸色微变。   孟泽侧头看去,前方的游廊里,有个身穿绛紫色绸袍的青年人斜靠在红色廊柱上,青年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一条腿随意地踏在栏杆上。   张敬明看不惯这个成天跟在自己妹妹身边的管事,因而有空便要讽刺几句。然而,见院中俩人同时转头过来,他一下子愣住了。   高个是我带些英武之气,相貌一般;旁边那个矮点的,长身玉立,目如朗星,丰采高雅,真绝色也。   “这位是?”张敬明换上一副笑脸,凑近来问道。   “是太老爷和小姐请来谈事的客人!”罗管事回道。   “是么?谈什么事?”张敬明不等罗管事答复,朝孟泽说道:“我叫张敬明,张茜是我妹妹,不知你怎么称呼?”   孟泽不太喜欢张敬明的做派,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又不得罪人的时候,一个丫头匆匆过来了。   “罗管家,太老爷和大小姐在议事厅里等着呢,让你快点把客人带过去!”   听到这话,罗管事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孟泽和魏霆均说道:“请随我来!”   张敬明见人走远,略略思索一番,也跟了上去。   议事厅里,张老太爷和张茜已经在屋里坐着了,见人进来,张茜连忙起身,同张老太爷介绍来人。   “祖父,去年您过寿诞,宴会。上送来的草莓果,就是这两位培育出来的。”   张老太爷扫视了一番,点点头称赞道:“真是一对能干的人儿。”   张敬明刚进来,听到这话,笑问:“哪个能干?”   张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张敬明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碍着孟泽他们在场,张茜也不好呵斥这个不务正业的大哥,只得装作没看见,同孟泽说起正事来。   首先是谈果树苗的事。孟泽事先已经将自家园子里的果树苗列在纸上,让张茜过目。张茜看了之后,又递给张老太爷。   “这就是您昨日吃的毛鸡蛋,学名叫猕猴桃。这是小橘子树,这是……张茜指着纸上的名称,一个个解释给张老太爷听。   张老太爷听着直点头,等张茜介绍完,他抬头问孟泽,“这么多新奇的果子,你都是怎么弄来的?”   孟泽不慌不忙地回道:“有的原本就是莽山上长的,我和相公上山打猎的时候,顺手挖了回来。毛鸡蛋树和山楂树,就是这样来的。至于枣树、葡萄、橘子树,有的是托人从别处买的苗,有的是不同品种嫁接来的。   张茜还是第一回听孟泽说起果苗的来源,不禁问道:“怎么个嫁接法?”   孟泽举了个例子,“打个比方,有两株葡萄藤,我把其中一株的枝条剪下来,接到另一株葡萄藤上,从而长成新的葡萄品种,这就是嫁接。”   张老太爷还是第一次听说树苗可以这么弄,问道:“这样也能活?”   “要看运气,不一定株株都能活!”孟泽回道。   张茜看着自己的祖父,笑道:“孟小郎君厉害着呢,上回我去了他家。您猜怎么着,他家居然还种了药材,不是种几株,而是种了好几十亩呢!”   张老太爷听了,眼里露出几分赞赏来,“不错,有出息!”   偏生张敬明耐不住寂寞,跳出来插嘴,“原来你家种了这么多东西,改天我也去看看。听说莽山风景不错,你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么?”   张老太爷眉一皱,斥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闲的慌么?青墨,把少爷带出去!”   张敬明不想走,但知道如果惹祖父生气,自己肯定又没好果子吃,于是赶紧走了。   张茜一面唾弃自家大哥丢人现眼的行为,一面打起精神同孟泽继续商讨每种果苗的价格。   最终的商议结果是,不管什么品种的树苗,都按一两银子一棵来算。   每年的买断费用,经过商量,由最初的2000两变成2500两银子一年,3年就是7500两。   价格商定完毕,接下来就是立契。   罗管事将契约内容分别写在两张纸上,问道:“这份契约涉及的银钱金额很大,得找个保人,你们有人选么?”   孟泽没想到立契还要保人,问道:“保人需要什么资格?”   张茜回道:“最好是我们两家都认识的人!”   孟泽同魏霆均商议一番,问道:“百草堂的林掌柜,不知道能不能做保人?”   双峰镇并不大,张茜自己也有铺面,所以对新开的百草堂有印象。   “这药铺我倒是知道,不过药铺掌柜我还没见过。”   罗管事回道:“百草堂的林掌柜,我见过。当初,孟公子的粉面铺开张的时候,他也去了。我跟他就那时候认识的,孟公子家种的药材都是他收的。”   张茜见罗管事认识这人,便点点头,“既然你们都认识,那保人就是他了。   孟泽让魏霆均去请人,没多久,林掌柜便跟着来了。   “你这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林掌柜笑呵呵地冲孟泽说道。   “哪里,小打小闹而已!”孟泽谦虚回道,将契约书递给了林掌柜。   林掌柜扫了一眼,干脆利落地签了字,盖了私印。   张茜和孟泽也各自签了字,孟泽没有刻私印,便在上面摁了一个指印。   签完名字后,罗管事又将两张契约书并排放在一起,以两纸中间的缝隙为基准,跨纸写下“合同”二字。   “合同为契,一人一份!”罗管事说着,将其中一份递给孟泽。   立了契,张茜立刻命人送来了银票。   “这是3年的买断费用,你数一数。果树苗的银子,因为数量没定下来,咱们到时候再算。”   孟泽点头,开始清点银票,见数目无误,便给了魏霆均。   “花的事情,还麻烦多费心!”张茜再度叮嘱。   孟泽点头,“已经在计划了,过些日子就上山去!”   张茜见孟泽是真的上了心,也就没有多说。   出了张家门,林管事邀孟泽去茶楼喝茶。   孟泽笑道:“可以,但事先说好,茶资我来付。没事先通知,就急忙将您拉来做保人,这份情义还没来得及回报,怎好再让您破费呢?”   林掌柜见孟泽这么说,也没有推辞。   俩人挑了最近的一家茶楼,点了茶和点心,便随意地聊起天来。   林掌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谈,主要是询问孟泽地里新种的几样药草长得怎么样,还希望亲自到地里去看看。   孟泽自然是不介意的,“只要您有空,想过来就过来,正好可以指点下,看我种得对不对。”   林掌柜笑,“你高看我了,我只会辨药,对如何种药材却一窍不通。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如何种药材的了,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不过,”说到这里,林掌柜话音一转,“我倒是可以给你点建议,譬如种哪些药材更划算,赚的钱更多。   孟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价钱高又好种的药材都有哪些?”   “柴胡、桔梗、天南星、何首乌等等,这些都是两三内有收成的,药铺给的价格也很可观。”林掌柜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你相公经常进山打猎,灵芝、石斛、人参这类珍贵的药材,也可以留意一番嘛。万一哪天运气好,叫你们给碰着了,这不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么?”   孟泽点头,问道:“您说的这个法子不错!不过,我只认识何首乌,其他的药材我都不认识,上哪儿找种子去?”   “这个好说!”林掌柜放下手中的茶杯,“只要你愿意种,种子或者苗我给你找。   有林掌柜这句话,孟泽也就放心了,左右都要种药材,种一样和种好几样,也没什么差别。   说完药材的事,林掌柜又要求孟泽给他弄点儿水果。   “上次我从你这买了葡萄送人,事后好多人都追着我打听。要不是路途远,这东西不禁放,我真想把你家的葡萄全买了。刚才我听说你园子里又有一些新奇水果,也给我弄点呗!我买果子不买树苗,这应该不会让你为难吧?”   “没什么好为难的,明日我让霆均给你送一点儿来,您先尝尝味。其实前些日子我就想给您送来着,只不过您出门去了!”   “是,前阵子我回老东家那去了!”林掌柜说着,身子往孟泽这边靠,同时压低了声音,“平遥县的传言你听到我没?”   孟泽点点头,林掌柜继续说道:“现在各郡传得沸沸扬扬的,官差到处在抓人。前些天我原本准备搭船回来的,结果渡口被封了!”   “怎么封了,怕传谣的人逃跑么”   “不是!江上停着大船呢,听说是从那边来的!”林掌柜说着,指头往上点了点。 第127章 上山寻花   孟泽同张茜订了契,得了银子,对她再三交代的事情,也上了心。   这一日,恰好青松有两天旬休,孟泽将人送到镇上,自己和魏霆均便准备,上山去找花。   张茜最想要的是蝴蝶兰,而这些花就在孟泽的空间里,随时可以拿出来给她,本无需。上山去找。   但孟泽觉得,既然张茜有这个需求,就意味他有钱赚。蝴蝶兰确实赚钱,若是能再找到两三样稀罕漂亮的花卉,这赚的钱就能翻倍。   再说,种花比种药材获利更快,还没有种药材费时费力,何乐而不为呢?   “这回上山可能要多费点时间,那些花也不知道长在什么地方,咱们只能慢慢地寻。所以,我打算在山上露宿一夜,你觉得行么?“孟泽朝魏霆均问道。   魏霆均思索一番,回道:“山上温差大,最好不要露宿。再说,昨日还下了雨,林子里潮湿得很,也不适合野外露宿。”   “找个山洞不成么?”孟泽有些不死心。   魏霆均摇头,“山洞一般都有野兽占据着,我们贸贸然进去,说不定会遇到危险。而且,就算山洞里没有野兽,我估计你也不愿意去住。里面到处是动物粪便,气味也不好闻。”   孟泽恍然,他这是被以前看的电视剧误导了,以为每个山洞都那么干净整洁,就等着人去露宿呢!   可是,难得有机会进山一趟,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上山和下山上。   孟泽思量着,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魏霆均。   “怎么了?”魏霆均抬手在孟泽的头上轻轻叩了一下。   “没什么!“孟泽回神,心中做了决定,“收拾东西,咱们这就上山去!”   魏霆均一时也不明白孟泽刚才在想什么,只得依着吩咐去收拾东西。   孟泽进了厨房,把烧饭要用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收拾好,一股脑扔进了空间。   收拾完,孟泽又去了一趟陈大年的家,让陈大年帮忙看屋子,顺便给仓房里的家畜喂食。   “咱们早出晚归的,就怕那伙贼人又来,找个人看屋子,也放心些。”孟泽解释道。   魏霆均点点头,俩人携手,上山去。   后山上很热闹,到处是结伴上山的人。这时候,野果子很多,山楂、毛栗子都成熟了,只要耐心找,不愁装不满筐。   见孟泽也背着篓子,有人便热情地湊过来打招呼,“难得看到你们俩一起上山,这是准备干啥去?”   “挖点药材什么的!”孟泽随口答道。   这时,武香莲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举着篮子对孟泽说道:“阿泽哥,这是我采的蘑菇,你能帮忙看看,这里面有毒蘑菇么?”   孟泽见这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认真地看了一下篮子里蘑菇,笑道:“篮子里没有毒蘑菇,不过,我看你已经采了这么多,就别再采了。万一采到有毒的,就没人帮你辨认了。”   武香莲点点头,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灯笼果,递给孟泽,“这是我刚才摘的,你尝尝,可甜啦!”   “谢谢!”孟泽不好拒绝小姑娘的好意,接了过来。   武月娇一个转身,发现自家妹妹不见了。正着急的时候,有人告诉了她位置,于是她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得知孟泽帮忙验了自家妹妹篮子里的蘑菇,她郑重地朝对方道了谢。   “走吧,还要赶路呢!”魏霆均在一旁催促道。   孟泽朝武氏姐妹告别,往莽山方向走去。   一个妇人调笑武月娇,“人都走啦,你还眼巴巴看着呀!”   武月娇把脸一拉,“婶子说话注意点,什么看不看的。孟哥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可别把人往那些脏污事上扯。”   那妇人没趣,哼了一声走开了。   因为并没有具体目标,孟泽和魏霆均这一路上走得很慢。碰到野果、蘑菇什么的,孟泽还会动手采摘。   密林里,灌木众多,草本植物也多。野菊花、蒲公英、鸭跖草,不同颜色的婆婆纳,在林木的间隙里顽强地生长着。   大花也有,如百合科的虎皮卷丹,开起来很漂亮。但作为观赏花卉,花一谢,整个植株就跟禾草无异,实在不太适合放在花盆里种着。   “要挖么?“魏霆均见孟泽一直盯着面前的花看,问了一句。   “挖!花不要,把土里的球茎弄出来。这可是百合呢,用芹菜炒着吃或者跟绿豆一起煮,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魏霆均显然没想到孟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动作一僵,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这附近一共有三四株虎皮卷丹,大部分花已经谢了,魏霆均力气大,随手一扯,便连枝带根将它们拔了出来。   孟泽扫去根部的泥土,笑道:“咱们的运气真不错,这几株虎皮卷丹少说也长了三四年了,鳞茎快有拳头大了。”   魏霆均看着这白玉似的块茎,微微有些惊讶:“我竟然不知道,百合就是这种花的根。”   孟泽拍拍他的肩,得意道:“不认识很正常,术业有专攻么。若是你什么都会,那还要我干嘛!”   魏霆均顺嘴接道:“哪怕我什么都会,我还是需要你!”   猝不及防被人撩了一把,孟泽的脸莫名其妙有些烧。   魏霆均仍不知收敛,又凑过来,用未沾泥土的手背抬起孟泽的下巴,对着淡淡的唇瓣轻吻下去。   双唇轻触,对方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如点点星火,落在陈积已久的柴薪上,呼啦啦燃起一大片。孟泽眼眸半阖,丢下手里的块茎,双臂环上对方的脖颈。   林间有山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和着浅浅的低吟。   良久,感受到对方逐渐勃起的硬度,孟泽率先清醒过来。   “好了好了!还有正事要干呢!”   魏霆均似乎有些懊恼,又在唇上辗转研磨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撑起了身子。   “到前面的溪谷去看看吧!”孟泽将被掀开的外衣拉起,指着前方溪流说道。   魏霆均点点头,将人拉了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这才把地上的东西捡进背篓里。   溪流约一米来宽,两岸是稀疏的树木。孟泽走过去,在溪水里洗了手,又掬一捧水,往脸上拍了拍。   这时,扑通一声,一串果子从树上掉下,落在附近的溪水里。   孟泽伸手将果子捞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不觉嘴角微翘。   “是好东西?“魏霆均见他这副表情,凑过来问道。   “确实是好东西!“孟泽站起身,朝果子掉下的地方往上看,一根细长的枝条横在溪流的上方,枝条,上挂着四五串倒圆锥形的小果子,果子末端的四周还有四片卷曲的泛黄的萼,犹如小姑娘的裙摆。   “这是太平花树,花朵跟梅花很像。春天的时候开花,一丛一丛的,非常漂亮!”孟泽解释着,又举起手里的果子,“这是它的果实,我们多收集一些,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播种,培育花苗。”   “苗能重在花盆里么?“魏霆均问道。   “种花盆里长不大,种庭院里最合适。只要好看,张茜就会动心!你想啊,春天的时候,亭台水榭边,种上这么一棵,漫天的白花开放,那也是一道美景。或者,种在假山石的一侧,枝条越过绿瓦红墙,延伸出去,也好看得很。”   魏霆均平素不注意这些,他之所以发问,纯粹是想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符合张茜的心意而已。但孟泽这么一讲,他到真有些期待这树开花的样子来。   “这些种子都要么?“魏霆均问。   “把棕褐色皮的果子摘了,绿色皮的留着。”孟泽吩咐着。   魏霆均听了,麻利地摘起果子来。这活儿不需要帮手,孟泽便走开去,在溪边的林地里漫步。这他们来的这处并不高,大约在莽山的七百米处,连山腰都算不上。溪边的林子里,大多是一些榆树、栎树、枫杨树等等,偶尔还可见到一两棵橡树。   因为树高叶密,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小型灌木很难生长,里面的路反倒很好走。   孟泽转了几圈,无意中发现了几株兰花。这时候,兰花虽然还未开,但花苞已经发了出来。   孟泽辨不出是什么品种,但见它叶片狭长,还带着一点儿金边,外形颇为小巧好看,便动手挖了起来。   “总归是来找花的,有一样算一样!”孟泽想着,捧着兰花往溪边走去。   魏霆均已经将太平花的果子全都摘下,见孟泽捧了几丛兰花出来,赶紧把篓子里的东西挪了挪,给花挪出一个位置来。   “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回去吧,不然,天黑了不好下山!”魏霆均看了下天色。   孟泽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到申时了,若是不打算露宿,这时候确实该回去了。   “先不着急,这儿地势开阔,树木高大成荫,特别适合花草成长,我们可以多转转,说不定还有其他发现呢!”   魏霆均不赞同,然而却拗不过孟泽,只得回道:“最多一炷香时间,不能再晚了。”   孟泽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去。 第128章 狼袭   越往上走,山崖陡峭,乱石渐多,水流湍急。   偶尔有那么一两棵大树,因为经受不住水流的日夜冲刷,大半个根系裸露在外,似乎再来一阵风,就能把横在水面的枝干拖进奔腾的溪流中。   孟泽绕开障碍物,朝上攀行,前方的峭壁上隐约有一团粉色的东西在晃动,他想去瞧个究竟。   “那边好像有花,我先过去看看!”孟泽回头,对身后四五米远的魏霆均说道。   魏霆均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峭壁,叮嘱道:“山陡,小心点走!”   孟泽点点头,抓紧登山杖,快步向峭壁攀登。   峭壁约莫有十来米高,想要直接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多绕一点路,沿着树林子往上走。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孟泽终于到达抵达了目的地。   他没有瞧错,峭壁一侧的乱石堆里,长着一大丛深粉色的蔷薇花。这蔷薇花也不知长了多少年了,枝条四散蔓延,竟然把大半个崖壁都盖住了。   因为是秋天,花开得不多,但香气浓郁,孟泽蹲下身子,想割下几株枝条,带回家去。   然而,刚扯起一根枝条,底下便露出一截棕黄色的短尾巴。孟泽一时好奇,伸手一拽,拖出一条被啃掉了大半个身子的幼狼。   皮毛上的血迹还没全干,看样子,这头幼狼刚被猎杀不久。   魏霆均也上来了,看到孟泽手里捏着幼狼的尾巴,立刻喝道:“快将这东西丢下去!”   “什么?“孟泽有些不明白。   然而,还未等魏霆均回答,他就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就在魏霆均向他奔来的时候,峭壁后方突然冒出十来只黄褐色毛皮的野狼,每一只都直愣愣地盯着他手中拽着的幼狼。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孟泽将幼狼的尸体丢下,指着魏霆均的背后。   “别怕!”魏霆均将篓子放下,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将孟泽拉到身后。   站在高处的头狼长嚎一声,其余的狼立即行动起来,将孟泽和魏霆均团团围住。   前方出路被堵,孟泽下意识地往后一看。这一看,让他叫苦不迭。   这儿本来就是一处峭壁,离下面的林地约有八九米高,他们现在就站在离崖壁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狼群步步靠近,简直就是逼着他跳崖的节奏。   “别慌,跟在我身后,待会儿从左边突围出去!“魏霆均沉声说道。   孟泽刚要出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见头狼一声令下,十几只狼如离弦之箭猛冲过来。   魏霆均大步上前,举起匕首朝冲在最前面的一只狼刺去。那只狼来不及闪避,肚子被划出一道口子,血溅了一地。   其余的狼却并未被吓退,依然嚎叫着,接二连三地扑过来。   因为见识到魏霆均手上匕首的厉害,那些狼都小心地避开这东西,转而攻击魏霆均的腿部。   野狼的数量众多,攻击迅疾猛烈,魏霆均动作再快,也只有两只手,加之还要顾及孟泽有没有被咬到,一不留神,手臂就被狼爪挠了两道血口子。   孟泽握着锄头防卫着,眼见一头狼再度跳起,目标直冲魏霆均高举的胳膊,赶紧拉着人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就到了峭壁边。   魏霆均迅速环视一番,见前方实在难以突围,只得狠下心道:“待会儿你抱紧我,咱们从这跳下去!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若是一个人,孟泽自然是相信魏霆均有这样的本事,但要加上他,可就说不准了。就怕这人拿自己的身体当肉垫,他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形发生。   刚才他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狼群惊到了,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神器,直到魏霆均受伤才想起来。   “本来还打算晚上跟你坦白的,既然情况紧急,现在告诉你一样。”孟泽想到了办法,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了。   “什么事情?”魏霆均问了一句,眼睛却始终盯着前方的狼群。   “带你去个地方!“孟泽说着,握住魏霆均的手,心念一闪,将人拉进了空间。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变了样,愣是魏霆均再镇定,也不禁露出几分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这是?”   “我的空间!“孟泽微笑解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凭空掏出一些东西来么,都是因为空间的缘故。”   魏霆均环顾四周,这是一方小天地。头顶是极高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云,然而却能感觉到热和光。   有山、有林、有池塘。还有一魏霆均扫了一眼地上堆着的东西,不觉笑了。   孟泽瞧见地。上那堆锅碗瓢盆,有些尴尬,“那什么,虽然你说不在山上露宿,但我还是偷偷准备了一下,万一你改主意了呢?”   “若是我没改主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啊,本来这次上山,就是打算跟你坦白,省得我做啥事都要偷偷摸摸的!”   “所以,你是觉得太麻烦,才想着要告诉我这个秘密?“魏霆均穷追不放。   “重点错了啊!“孟泽戳了戳魏霆均的胸口,“我都把最大的秘密抖露出来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像不像话啊你!”   “是不像话!”   魏霆均张开双手,将人抱在怀里,沉默半响后,轻声说道:“谢谢你把秘密告诉我,我很高兴!”   孟泽哼哼唧唧,“我告诉你,老子这回连底裤都亮了,若是哪天你起了不好的心思,小心我灭了你!”   虽然这语气傲娇又别扭,但话语背后的信赖之情不言而喻,魏霆均晃荡不安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拉起对方的手,靠在自己的胸口,魏霆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生命起誓,永远忠诚于你!”   孟泽注视着对面的人,片刻后,唇角荡起一抹微笑,“你的誓言,我听到了!”   事说开了,孟泽这心里也舒畅多了。他拉着魏霆均,一样样地介绍着空间里的东西。   “我这个空间,果树和植物最多。地里种的黄瓜、红薯和士豆,都是从这里拿出来的。金银花、葡萄藤、枣树和橘子树,也是从这里面拿出来的。这空间似乎带灵气,种什么都长得特别快。   说到这里,孟泽想起魏霆均手,上的伤,忙将人拉到溪流边,拿帕子蘸水,擦拭手臂上的血痕。   “这水也有灵气,擦了后伤口好得快。经常喝,对身体也有益处。”   “以前我上山时,你总给我灌一皮囊水,就是从这里舀的么?”魏霆均想起来问道。   孟泽点头,“没错。你喝出什么不同来了么?”   “比家里的井水要甘洌一些。“魏霆均想了想。   “也许我喝多了,倒没尝出什么不同来!”孟泽回道,“我有时见你劳累过度,会不自觉地皱眉,就猜你身上或许有暗伤,要调养。那会儿我没法跟你说空间的事儿,就只好偷偷给你换了水。   魏霆均一怔,半响才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家里日子过得好了,我没那么辛苦,又有你操持饭食,吃得精心,暗伤才痊愈了。没想到竟然是空间水的功效。”   孟泽白了他一眼,“所以说,做好事要留名!某一天这功劳被别人冒领了,我哭都没地儿哭去!”   魏霆均见他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尔后郑重地道了谢。   那时候,这人应该进门还没半年,彼此关系不咸不淡,就能看出他暗伤未愈,暗地里用灵水调养,这份情义令厚重得令他心头发颤。   他何德何能,承蒙这人如此照拂!他又是何其有幸,能与这人共度一生!   孟泽见魏霆均眼眶发红,知道他又想多了,便捅了捅他,问道:“考一考你。若有一天,我跟你娘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那还用想,当然救你!”魏霆均回道。   “恩,孺子可教,啵一个!“孟泽说着,将人拉过来,在脸上吧唧几口,糊了对方一脸口水。   魏霆均本来还有些感怀之意,被孟泽这么一弄,倒也把这情绪丢到脑后了。   “这空间能呆多久?一直待着不出来也可以么?”魏霆均问道。   “具体多久我不太清楚,没试过。”   孟泽说的是实话。空间是到了这个世界才有的,这之后他一直在魏家人的眼皮子地下生活,不能消失太久,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空间可以待多久。   “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拉进来么?“魏霆均又问了一句。   孟泽挠头,回道:“没试过,不知道。从理论上上来说,应该谁都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魏霆均隐隐觉得有点失落。   “若是进空间的时间不受限制,我想在这儿建一栋只属于我们俩的房子。到时候,你这些东西也不愁没有地方放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孟泽的眼睛亮了起来。以前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建房子什么的只是想想。现在不一样了,送青松去学堂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俩,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躲进空间建房子。   “回头下山后,咱们去买砖石,争取把房子建起来。这里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夏天和冬天偶尔进来休息一番,也是不错的。”   魏霆均点头,其实他想得更深远一点,不过此时不便说破。   “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么?”   孟泽听见这话,连忙集中精神打听外面的动静。   “一丝儿声响都没有,估计是走了!“孟泽说着,率先出了空间。差不多同时,魏霆均就被弹了出来。   “应该是走了,幼狼的尸体不见了!”   “走了也不能掉以轻心,狼狡猾得很,说不定会返回来。咱们先把这花弄下来,尽快离开这里。”   孟泽点头,开始收拾野蔷薇的枝条。 第129章 王哥的婚宴   孟泽和魏霆均在莽山上搜寻了两天,收获并不大。   第一日,他们采集了太平花的种子、蔷薇花条和兰花。第二日收获更少,只找到两样,决明树和铁线莲。   辛苦两日,符合盆栽要求的只有兰花和铁线莲,收获跟辛苦完全不成正比。   孟泽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要在深山老林里寻找适合盆栽的园艺植物,这愿望本就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寻花的结果虽然不太理想,但他对空间的认识却进了一步。   譬如,只要他出了空间,哪怕他想用意念将魏霆均留在空间里,魏霆均也会毫不留情地被弹出来。   譬如,原本他以为空间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想待多久待多久。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只要超过三个时辰,人就会被空间自动弹出。他还记得,俩人在空间里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弹了出来,差点儿滚到山沟里去。   “这样也好!本来么,能拥有这样的东西,已经是走了大运。若还贪心不足,那可真是要遭天谴了!”孟泽总结说。   魏霆均点头,继而叮嘱道:“还是要小心,不要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就放松警惕。青松在家的时候,也要注意些。”   “我明白!”孟泽答道。   回到家后,孟泽便开始着手育苗的事情来。反正,魏霆均已经知晓空间的秘密,他做这事也就无需避讳。   猕猴桃树是从山上挖的,个头虽小,只要放在空间里养几天,就会壮实起来。枣树和橘子树,只要把种子种下,过了四五天就能长出指头粗的幼苗来。   至于葡萄藤么,却不好用空间中的那些。原因无他,空间的葡萄藤枝繁叶茂不说,还在盛果期,拿出去太招摇。   孟泽想了想,决定把园子里的葡萄藤挖出来,直接送到张茜的果园里去。   罗管事收到苗,临到栽种的时候特意将孟泽请了去,请他帮忙看是否有种得不对的地方。   孟泽见他这样郑重,等所有果树苗都栽种完毕,又悄悄把空间水倒进一旁的大水缸里,盯着工人们把每棵树都浇了一遍。   果园的事弄得差不多了,张茜就追问起兰花的事情来。也不怪她急,这会儿已经是秋末了,再过些日子,山上就会下雪,那时候兰花可就更难找了。   孟泽见她催得急,就把山里挖的几株兰花送了过去。这几株兰花在空间里调养几日后,外观比当初山上见到的要漂亮许多。   然而,张茜在见过蝴蝶兰那样的大型兰花后,对这种传统的兰花兴趣不大。虽然收是收下了,价钱也给得公道,但对蝴蝶兰的渴望却愈发强烈起来。   孟泽见再拖着不给,张茜说不定会派人盯着他上山,于是只得去空间里挑了两颗小苗,又配置了一大袋老树皮和干苔藓,送去给张茜。   “还要过两月才能开花。若是看见花梗冒出来了,就赶快往盆里插一根细铁丝,让花梗沿着铁丝长,以免倒伏!”孟泽叮嘱着。   张茜认真地点头,像捧着金娃娃一般,把两盆蝴蝶兰送进专门的花房,自己贴身照顾不说,又派了好几个人壮仆把守,不让人靠近花房一步。   忙完了张茜的事情,王哥的婚事也近了,孟泽同魏霆均商量了一番,送了酒肉,又备了红封。   婚礼很热闹,王阿嬷和王哥都是好脾气的人,周围邻居都赶着来帮忙,酒桌也从院子一直摆到了巷子口。   孟泽和魏霆均作为王家人被安排在院中观礼,看着新娘子下轿、跨火盆,进屋拜堂。拜堂的时候,有个山羊胡老者在院子里念唱新娘带来的嫁妆。   “点翠金丝团长簪一对,金银珠玉耳环六对,金银杂簪二十二支,彩缎衾褥四套,鸳鸯枕四套,楠木多宝格一对,樟木箱子四对……”   孟泽听了几句,问身边的魏霆均,“镇上和村里不同么?怎么上回孟康娶刘腊梅,没见到唱嫁妆?”   魏霆均不知道这方面的习俗,答不。上来。倒是旁边一个热心人给解了惑。   “唱嫁妆这事,要看情况,不一定每家办喜事都会这么弄。若是女家嫁妆给得多,觉得有底气,可以要求加上这一项。若是嫁妆少,自然就会略过不提。”   孟泽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李家送来的嫁妆肯定是相当丰厚了。”   那人点头,“算可以的了。怎么着也说是李家村出来的,那里的人日子过得都不错,连税都比别处要交得少些。”   拜堂完毕,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喜宴正式开始。   孟泽和魏霆均留在院内吃酒席,隔壁几桌是女方家人及关系比较近的亲戚。   因为知道王哥娶的媳妇是李家村的,孟泽一直关注着隔壁几桌的动静。原因无他,李家村的族学声名远播,连带着整个村里人都染了一点读书人的清高之气。   清高原本不算缺点,但坏就坏在有些人只学到了皮毛,却无法理解其本质。   李家村的部分村民,明明没有读书的天赋,只因进过几天学堂,认得几个字,便觉得高人一等。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最后连种地也不成,这日子便越过越坏了。孟里正看不穿这些,一直羡慕李家村读书人多,还出了那么多大官。可孟泽觉得,李家村的人甚至还没有岗子村的人直爽、勤快,会种地。都说术业要有专攻,两头不着,农民不像农民,读书人不像读书人,这像个什么话?笑话么!孟泽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渐渐放了心。   从刚才的交谈来看,王哥媳妇这家子人还算不错,旁边几个亲戚倒有些可恶。人都嫁进来了,还说嫁亏了,应该嫁个同村的,以后儿孙才有出息之类的话。   李家父母碍于面子没吭声,李家大哥却摔了筷子,瞪了几眼。那几人缩了缩脖子,相继闭了嘴。   正当孟泽调转心神,准备安心吃酒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不知什么时候,冯宝莲跟着哥哥嫂嫂进门来了,还给收喜钱的司仪上了礼。   王阿嬷有些不高兴,自从,上几个月两家打了一架,她就再也没有同冯家人说过话。这回办婚宴,也压根没请冯家人。   只是这回,人家都上门来了,还上了礼,王阿嬷也不好赶人出门,只得张罗着安排座位。   哪知道,他们一家子来得晚,巷子里都已经坐满了,只能往院子里安排。这一安排,冯宝莲和嫂子冯氏就坐到王哥媳妇的娘家亲戚那桌。   孟泽看到这个情形,下意识觉得要坏。   果不其然,坐下还没多久,冯氏就同李家那几个嘴碎的亲戚说上了话。   妇人家家的,能聊些什么,无非是打听你是干嘛的,跟这家有啥子关系,我又是干嘛的,是这家的什么人之类的陈年套话。   冯氏见身边坐着的是王家新媳妇的娘家人,心里边有了计较,于是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李家亲戚果然上当,“冯婶子,你这是为何,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么?”   冯氏打着哈哈,笑道:“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丧气话干嘛?吃菜,吃菜!”   她越是不说,那人的好奇心越重,偏生冯宝莲好端端的,突然红了眼眶。这副姿态,到让满桌人都无心吃饭了。   “姑娘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呀?“有人忍不住问。   冯宝莲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众人又看冯氏,冯氏露出一份无奈的神情,叹道:“原来我们两家是老邻居来着,可是造化弄人啊!”   虽然冯氏什么都没说,可是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满脸委屈,而且这姑娘就跟新郎住在同一条巷子里,这其中的隐情,即便不说也能猜到几分。   李家姑娘的父母和兄嫂等人就坐在旁桌,院子小,桌子挨着桌子,因此,隔壁桌讲些什么,李家父母等人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家大哥是个直肠子,受不得气,怒道:“不行,得把小妹叫回家去,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   李母拽着儿子,说道:“这是你妹妹的大喜日子,你闹啥?闹了有什么好处?”   “他家是骗婚,当初订亲的时候可没说有这种事。   李父也不高兴,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闹,“先坐下,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你想让你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么?”   李家大哥知道自家爹娘说得对,只得恨恨地坐下,只是面前的饭菜,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先前那几个亲戚见状,起哄道:“大伯,这个时候不说清楚,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那就更要说不清楚了。”   “是啊,咱家虽没他家富,但秀兰勤快能干,人又年轻,嫁谁不好,非要嫁个这么大年纪腿脚还一一”   那人话说了一半,被李家大哥一瞪,后半句就卡在喉咙里,再也没出来。   李母疼女儿,听见这话,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阿嬷耳朵有点聋,没听见旁边桌的人在说什么。   她见亲家母落泪,忙起身过来问:“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哪里招待不周,让你们受了委屈?”   王阿嬷这一开口,到成了李家爆发的导火索,李家大哥立刻站了起来,就要说话。   孟泽一直关注着这边,见人要爆发,赶紧使了几分力,将人按坐下。   “冯家的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待会儿等酒席过了,两家人坐一起好好谈谈便是。若是此刻闹起来,怕是伤了两家人的情分,又让旁人得了好处。” 第130章 一家子戏精   李家大哥李志民见自己一个壮汉,竟然被一个有些娘气的男子压得不能动弹,心里恼怒得很,根本没注意到孟泽说了什么。   “你又是什么人?要替王家说话!“李志民说着,挣扎起来。   魏霆均也过来了,只一只手,便又把李志民压坐下了。   李母见儿子被两个人压着,嚷道:“你们干嘛呢,不能这么欺负人!”   孟泽收回手,温和地回道:“大娘,我们可不是在欺负人。只是不想这么热闹的场合,闹得太难堪而已。”   王阿嬷这时也明白过来,瞪了冯氏一眼,解释道:“亲家母,事情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咱们先吃饭,等吃完了两家坐一起好好说。”   李母有些犹豫,看坐在一边的李父,“孩他爹,你看咋办?”   李父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其他桌的人都停了筷子,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觉得有些羞恼。   “就听他们的,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李志民仍然有些不服气,想挣脱控制,冷不丁孟泽看过来。   “你想要替自己妹妹打抱不平,这心情我们理解。但听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就认定王家骗了你们,这未免太武断。再说,双方都是头婚,你说我们骗了你家妹子,我倒想问问,我们能骗你什么?”   孟泽一连串发问,倒把李志民问懵了。   是啊,王家骗婚,到底骗什么了呢?   嫁妆么?人家给的聘礼就差不多有嫁妆的一半了。骗婚?人家年纪虽然大了点,但确实是头婚,这一点他们订亲前就确认过了。   李家人思量着,觉得刚才那番话说得在理,面色也好看了一些。   “吃吧,有啥事儿等客人走了再说!“李父说道。   李家人安静下来了,李家的一:些旁亲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亲戚,纵然心里有些个小意见,觉得男方家有些不妥当,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强出头。万一没弄好,把两家人的婚事搅散了,这责任他们担不起。   冯氏见挑拨没有成功,只得瘪瘪嘴拿起筷子吃菜。既然不能给王家添堵,那就吃回来,好歹也上了礼,这钱不能白出。   冯宝莲坐在冯氏旁边,一声儿没出。   冯氏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碰碰她,说道:“你再难受,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身子要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冯宝莲便垂下泪来。   冯氏还要再劝,结果冯宝莲筷子一丢,离席而去。   冯氏见了,赶紧嚷道:“哎,宝莲,你干嘛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这一喊,又成功地吸引了在场吃酒席的人们的注意。   王阿嬷气极了,说道:“这冯家人怎么能这么坏呢,今天大好的日子,被他们搅合得不能安生!”   冯宝莲快步往外走,恰巧王哥恰好从外面敬酒回来。只见冯宝莲突然踉跄一下,身子一歪,整个人就斜斜地栽了下去。   王哥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扶。本以为冯宝莲会借力起来,哪知道这人就这么软软地倒在怀里,晕过去了,弄得王哥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冯氏慢悠悠地过来,嚷道:“大勇啊,你可千万别撒手,宝莲她还烧着呢,经不起摔!”   王哥本来想撒手来着,听到这话,也不好有所动作了。   王阿嬷放下筷子,忍着气快步跑过去,将冯宝莲从自家孙子手里拉起来,塞到冯氏手里。   “既然宝莲发烧,那就送她回去!这酒席没吃好,稍后我让大厨给你们重新做一份,送到你家去。   冯氏眼睛滴溜转了一圈,笑道:“阿嬷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来道喜的,又不是专门冲着酒席来的。宝莲发烧晕倒,这我也没有想到。要我说,我这个小姑子太死心眼儿了认定了一个就放不下,忧思过重,这才熬坏了身子!”   王阿嬷气得发抖,“你……你满口胡言!”   王哥才明白冯氏的目的,当即皱眉道:“少在这说些有的没的,我家不欢迎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冯氏抱着冯宝莲,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你之前是怎么哄我们家宝莲的,怎么一转头就给忘了,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王哥也不欲和她吵,指着门让她出去,然而冯氏就是不动。王哥作为一个新郎官,也不好强行拉他们走,于是俩人就僵住了。   孟泽见事情不能善了,只得再度站出来。   “他们就是诚心来捣乱!,你今日大喜,不能做落人话柄的事情。还是找间屋子,两家人开诚布公谈一谈,免得被他们给挑拨了。”   王哥回头一看,见媳妇的娘家人都有些恼怒,便听从了孟泽的意见,将娘家亲戚请进屋去谈话。   冯氏见势不妙,拖着冯宝莲,招呼还在埋头大吃的冯宝庆父子俩,想要回家去,却被孟泽拦住。   “惹了事就想跑,哪有这样的道理?”   冯氏犟嘴道:“理在我们这一方,我跑什么?我小姑子晕了,我得找个大夫看看,你堵在这儿,耽误了病情我可跟你没完。”   孟泽才不会让她找借口丢掉,冷冷说道:“大夫我去请,你们进屋待着便是!”   说罢,孟泽招招手,让魏霆均去请大夫,又叫了几个女眷把冯氏及冯宝莲弄进了屋子。   见人都到齐了,王哥当着全屋子的人,把自己同冯家以及冯宝莲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李家人听了,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不着调的人他们见多了,可从没见像冯家这般做事不成章法的。   “你这是血口喷人!“冯宝庆跳了起来,指着王哥骂道。   “那你说说,我哪里污蔑你们了!”   冯宝庆回道:“你始乱终弃,欺负我妹!”   王哥冷笑,“我承认,我曾经有同你们结亲的打算。可是刚到议亲下聘那个环节,我们两家就谈崩了,哪来的始乱终弃?”   冯氏回嘴道:“你出尔反尔,败坏了我小姑子的名声,这还不算么?”   “没订亲,没退婚,败坏什么名声?“王哥皱着眉,“要不是你们贸贸然跑到我们家来闹一场,把我给打了,差点儿把我家也给砸了,议亲不成这事也不会被别人知道。”孟泽却不希望俩人继续打嘴仗,毕竟酒席还没怎么吃,若是有人来敬酒,看到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家人都不见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呢。“他们就是不讲理的人,你多说也无益。只要嫂子家人理解,他们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王阿嬷抚掌大笑,“还是阿泽说得在理。亲家母,刚才我孙子讲的那些,你们信么?还有啥疑问没?”   李母性子柔顺,但脑袋不笨,谁说真话谁说假话还是分得清的,因而当即回道:“信。我先前还以为你们瞒了我们,委屈了我家秀兰。现在说开了,我这心里就敞亮了。”李父也表了态,“大勇是个实在人,这女婿我认!”   王阿嬷见李家人不计较这事,忙招呼道:“既然说开了,咱们继续吃酒去,别理会哪些个不着调的人!”   李家人陆续起身,高高兴兴地吃酒席去了,留下冯氏夫妻在屋里。   闹成这样,冯氏夫妻也不好意思再待着了,只得商量着回家去。   可冯宝莲还晕着,大夫又没来,冯氏一个女人,抱不动这个小姑子。   没办法,冯氏只得暗自掐了几下冯宝莲腰间的软肉。好在冯宝莲也识趣,才掐了一下,就悠悠醒转过来。   “嫂子,我这是怎么了?”   冯氏见屋里还有人在,只得附和道:“你刚才晕过去了,我扶你到屋里来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好些了没?能不能走,能走我们就先去看看大夫!”   冯宝莲虚弱地点点头,“我头还有些晕,但走还是能走的,麻烦嫂子扶着我些。”   冯氏将冯宝莲扶起来,向门外走去。   经过王哥身边时,冯宝莲勉强直起身子,冲王哥说道:“大勇哥,今日打扰了,改日我再过来道喜!”   王哥冷脸道:“不必了,回去好生养着,免得下回又怪罪到我头上来!”   冯宝莲听见这话,身子又晃了晃,只是这回,王哥躲开了。   冯宝莲有些震惊,竟然甩开冯氏的手,呜呜哭着跑出去了。   孟泽本就怀疑她在装晕,见她跑得这么快,就更加确定了。   冯家人走了,婚宴上再也没有出幺蛾子,孟泽因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回家的时候,孟泽把后面这节事当作笑话讲给魏霆均听。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子是怎么在这镇上生活下去的,有人愿意跟他们打交道么?”   魏霆均回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们自己都不要脸了,别人说几句又能伤得了他们什么?”   “也是!“孟泽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晚上想吃点什么?   “昨天卤的蹄子很好吃,想再吃一个!   “好,咱们去肉铺买猪蹄,回头给你卤!”孟泽说着,拖着人就走。   然而,走了没多远,大街。上悄无声息地冒出两个人,在魏霆均面前站定。   为首的那个拱手行礼:“少将军,我们家公子有请。”   孟泽见这人成魏霆均为“少将军”,心里隐约猜到一些。   魏霆均拍拍孟泽的手,安抚道:“你先回家,我去去就来!”   孟泽点头,目送魏霆均远去,独自去集市买猪蹄。 第131章 孟大有的要求   孟泽炖了猪蹄,接魏青松放学,又带着他去清理仓房,捡鸡蛋,给家畜喂食。   天黑了,魏霆均还未回来。孟泽同魏青松俩人先吃了饭。吃完饭,孟泽洗碗、打扫家务。魏青松温书,练字。   练完字,孟泽打来热水,张罗着给小孩儿洗了澡,把人抱到房里,讲了一会儿睡前故事,等人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夜色正浓,孟泽打着灯笼,牵着一月前买来的小黄狗,屋前屋后走了一遭,见一切如常,这才回屋准备睡觉。   然而,真到了床上,却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无奈之下,孟泽只得披衣下床,在芭蕉树下坐着,看着石桌上的灯盏出神。   只一句话,就能让魏霆均跟着走的,应该不是普通人。   联系起前回林掌柜无意中说到的,江面。上停着从京城来的船,指不定这人就是查案的钦差。   不知这位钦差大人,跟魏霆均是什么样的交情,找人是叙旧还是其他?   孟泽思绪翻滚,眼神落在旁边那张竹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竹节,露出怀念的神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泽隐约听见狗子的叫声,脸庞还传来微热的触感,不觉睁开了眼。   魏霆均带着一身夜露站在面前,责备道:“晚上凉,怎么不进屋去睡?”   “你回来啦!“孟泽甩甩头,瞥了一眼早已熄灭的油灯,问道:“什么时辰了?吃饭了没?”   “丑时了。”魏霆均说着,拉孟泽进屋去。   “吃了没?”孟泽这会儿已完全清醒了,“饭菜给你温着呢。今晚的猪蹄卤得比上回好,青松多吃了一碗饭。”   魏霆均自然是吃了饭的,但见孟泽替他留了饭,便道:“吃得早,这会儿赶了远路回来,也有些饿了!”   孟泽笑道:“灶膛的火还没熄,你先去洗把脸,把外衣换了,我给你端饭去!”   魏霆均点头,进屋去洗脸换衣。孟泽进厨房,把用热水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真香!”魏霆均低头嗅了一口,“气味跟上次有点儿不同,你加了什么东西么?”   “加了几颗八角,还有一些肉豆蔻,就是上次你带回来的香料。”孟泽解释道。   魏霆均在桌旁坐下,夹了一块猪蹄尝了尝,赞道:“上回很好吃,这一~回做的比上回更好吃。   “好吃就吃完吧,反正剩的也不多。”   孟泽说着,起身去淘米,预备做明早,上喝的白粥。   魏霆均一边吃菜,一边同孟泽说下午会面的事情。   “石碑的事儿,闹得北边界面上都知道了。梁贵妃为了不妨碍国运,寻了几回死,圣上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派钦差大臣来彻查此事。   孟泽问道:“你今天就是同那位钦差大人会面么?”   魏霆均摇头,“同我会面的是太子殿下!”   孟泽觉得奇怪,“太子殿下怎么也过来了?照理来说,殿下应该不能擅自离京的吧?”   “殿下是主动要求来的,因为京中有流言说,这块石碑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针对梁贵妃。钦差大臣是梁贵妃的人,殿下怕他来查案,会从中耍手段,所以也跟着来。”   “圣上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殿下根本出不了京!”   “这是不是说,圣上是相信太子的!”   魏霆均摇摇头,“说不准,连殿下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要求会被拒绝。据殿下说,圣上这些年,性格越发怪了,脾气也阴晴不定。对他和贵妃两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所以,贵妃最近一两年也收敛了一些。”   “梁贵妃去年生了九皇子,听说还被赐了封号,不是圣眷正浓么?”   魏霆均淡淡地说道:“圣眷正浓也要看情况。听殿下说,九皇子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只会笑。”   “一岁半的孩子不会说话到不打紧。但不说话,光会笑,这倒有点像智力有缺陷。”   魏霆均点头,“应该是的,这事儿很严重,看出来的也不会指出来,更不会到处乱说,所以九皇子智力有问题的事儿京中知道的也不多。”   当然不会指出来,皇子还小,过早下轮断,万一断错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哪怕判断没错,或者是皇子的痴愚行为更明显,估计也没人敢说。   “殿下此番找你,是叙旧还是?”   “就是见个面,聊了各自的近况而已。其实,我们的关系也没你想的那么近,圣上也不会允许我们过多接触,父亲和祖父在世时,跟朝中任何重臣都保持着距离,殿下也是一样。不过,我确实欠着陛下的情。当年抄家,我伤重未愈,一路从北到南,是殿下派了人悄悄护送着。   “那个时候,他能这么做,倒也有心!”孟泽评价着。   “是的。诸多皇子中,殿下确实是最合适的储君,这一点毋庸置疑。   聊到这里,魏霆均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夜已深,俩人匆匆洗漱一番,回屋睡了。   孟泽以为太子殿下到了这边,会时常同魏霆均会面。结果,却一连几日都没有动静。   魏霆均知道孟泽的想法后,无奈道:“我们既已见过,就无须再聚。毕竟,殿下身边也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呢!”   孟泽想想也是,便没再去关注这事了。   这一日,正当他在粉面店忙活,一个衙差进得门来。   “孟掌柜可在?”衙差并不认得孟泽,冲店里的小二问道。   小二指了指坐在柜台前算账的孟泽,说道:“在哪儿呢!   彼时孟泽听到问话声,已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   “可是有事?”   衙差朝孟泽客气地拱手,回道:“我们大人让我给你捎个口信,孟大有的判决下来了,过两日就要行刑。昨日,孟大有说要见你一面。你若是同意见,就跟我一道回县衙去。若是不想见,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孟泽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孟大有了,还以为这人早死了,没想到现在才行刑。   “既然他要见我,那我就过去一趟!”   衙差点头,说道:“那咱们这就走吧,刑期就在明天,没多少时间了!”   孟泽将王哥叫来,叮嘱了一番,同衙差去了县城。   县衙大牢里,孟大有愣愣地坐在草垫子上,连孟泽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牢头有些不耐烦了,拍了拍栅栏,喊道:“发什么楞呢,你儿子来了,有话赶快说。   孟大有这才回过神来,从草垫子上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几个月不见,这人模样倒没怎么变,只是眼里多了一些暮气。   “叫我来有什么事?“孟泽冷淡地问道。   孟大有盯着孟泽看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明日就要上路了,给我弄点儿好吃的来!”   “怎么,你老婆和儿子没来看你么?”   孟大有没有回答孟泽的问话,固执地说道:“给我打十斤好酒,一只烧鹅,五个热菜!”   孟泽冷笑,“你三番两头想要弄死我,你觉得我会给你弄这些?要吃上路饭,找你老婆去!”   孟泽不想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孟大有在后面叫住他,“你给我弄酒菜,我告诉你你的身世!   孟泽回头,“我的身世?”   对,你的身世!“孟大有略微有些得意,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阴冷下来,“想知道就照我说的办,把钱给牢头,酒菜没上来,我一个字儿也不会讲。   孟泽略略思考了一番,掏了一两银子给牢头,让他去买酒菜。   俩人就这么对坐着,期间,孟泽也问了一两句,然而孟大有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牢头将酒菜买来,送入牢房内,孟大有吃饱喝足,这才慢条斯理地谈论起往事来。   “我本来想跟你娘好好过的,可是她太倔,眼里只有你……   “这些就别说了,”孟泽打断他的话,“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问你,我娘她姓什么?没疯之前,有没有说过自己是哪里人?”   孟大有很是惊讶,“你娘疯的时候你才多大,那会儿就记事了?”   孟泽冷笑,“我记性好得很,连我娘是怎么死的都记得。后山那块高崖,想必你已经忘记了吧!”   孟大有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这不可能,你那时才3岁,不可能记得这些!”   “我记不记得不重要,你只管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才是!不要捏造,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在行刑之前体会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   孟大有沉默一会儿,咬牙道:“我说,你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孟泽怒了,转身要走。   “最后一件,明日之后,给我烧点纸!“似乎怕孟泽拒绝,孟大有赶紧一口气说完。   “烧纸?你不是横得很么,鬼来找你都不怕,还怕去了阴间没钱用?“孟泽嘲弄道。   孟大有却从这话里猜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那日在山上,是你捣的鬼?”   孟泽冷眼看他,没有开口,但眼里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孟大有暴躁起来,指着孟泽,怒道:“小兔崽子,你怎么敢这么做?”   “有什么不敢的,本来我还打算趁机将你推下山去,就像当年你将我母亲推下山崖一样。不过,我临时改了主意。与其让你糊里糊涂地死,还不如让你清醒着去死,这样才叫大快人心!” 第132章 身世   孟大有在牢里咒骂着,要不是牢房门锁着,他恨不得冲出来把孟泽给撕了。   孟泽袖手旁观,等孟大有踢柱子踢累了,骂人也骂不出什么新花样的时候,他才开口。   “行了,到了这会儿,你也别费劲了。   孟大有恶狠狠地盯着他,骂道:“你害我到这个地步,我才不会如你的意,你这个小野种!”   “恶有恶报而已,怎么叫我害你。李府的管事难道是我杀的不成?你爱说不说,我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块玉在我手里呢!”   “那块玉?不对,你怎么知道那块玉藏在那里?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谋划的不成?”   孟泽没有出声,但孟大有这时才明白,他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走进了对方设置的圈套。   这个小兔崽子,先是趁他夜里喝醉,在山林里装神弄鬼,假借玉娘的鬼魂,告诉他商人托梦的事情。他担心事发,便去找罗半眼商量对策,还去了当年埋尸的地方看,见自己都找不到地方了,才放心回去。   后来他同罗半眼交易的时候被抓,想必这小子那些天一直跟着他,又及时买通赖头三去举报,所以官府才那么快就抓到了人,结了案,定了罪。   “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到底想不想说,给个准话。”孟泽见孟大有神思恍惚,不耐烦地说道。   “给我烧纸,我就说!“孟大有靠着牢房的柱子坐了下来。   “你老婆儿子还在呢,找他们去,我们俩可是仇人,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好心!”孟泽不肯松口,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才不会上第二次当。   “口信我让人送去了,他娘俩没来!”孟大有回了一句。   “你对孟小宝娘俩好,临到要行刑了,他们娘俩连你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你还求到我头上来,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孟大有这回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   “他们不肯来,那明日谁来替你收尸呢?让我想想,像你这样的,家人不给来收尸的下场是什么?大约是放在停尸房里等几天,若是尸身都臭了还没人来领,估计就一张草席裹着,扔到乱葬岗去,被野狗分而食之,连骨架都找不全。”   孟泽说得太形象,孟大有靠在柱子上,身子微微发颤。   “当我求你!“孟大有挤出一句话。   孟泽打量了孟大有一番,冷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孟大有也没有追问孟泽是否愿意给他收尸烧纸,到了这会儿了,他手里也没有更多东西可以逼人就范,玉已经在这人手上了,其他的,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块玉,是你爹的!“孟大有开了口,“你爹叫什么,你娘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这块玉是他的。”   玉的归属人,孟泽已经从玉的形制推断出来了,因此,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娘姓什么?是什么地方的人?”   “你娘叫郑漱玉,我平日里叫她玉娘。说起来,你跟你娘也要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孟泽打断他的话,“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孟大有摇头,“你娘不肯说,我也问不出来。不过,她说的是官话。我是从响水河的,上游遇到她的。那时,我尿急,跑到河边去。看见你娘抱着一截树干从上游飘下来,我就瞠水,将人拉了起来。”   “那时,她也就剩一口气了,若是我不将她拉上来,她最后的下场,就只有进鱼肚子了。”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替我娘谢谢你,给了她几年好活!”孟泽讽刺道。   孟大回头看了孟泽一眼,淡漠地说道:“没有她,也就没有你。   孟泽没有继续和他争,“继续!”   孟大有继续往下说,“我背着你娘去了医馆,大夫给她控了水,这才活过来了。醒来后,你娘什么话也不说,我没办法,就将她带回村里了。”   真实情况自然不会像孟大有说的那么轻巧,孟泽心里清楚,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这一切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没有说要回去么?”   “这可真没有!“孟大有声音大了一点,“我们过了一段日子之后,说想去拜访一下岳父,你娘不肯。   “这么说来,其实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多。”孟泽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爹的事情!”孟大有急了起来,快速说道,“你娘疯了后,老是说些车轱辘话,还时常认错人。有时候,她会把我看成你爹,说我负心,明明两方都有情,最后求娶的确是你娘的姐姐。”   这个消息,倒有些出乎孟泽的意料。   “真是这样说的?”   “就是这样说的,这话我听过好多次。对了,你爹那时候,好像中了个官,叫什么花来着?”孟大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探花郎么?”   “对,是这么个官!”   孟泽很快理顺了整个故事。原身的母亲叫郑漱玉,郑漱玉和原身的父亲谈恋爱,有了身孕,满心欢喜等着刚中了探花的男人求娶,结果这个探花郎却娶了郑漱玉的姐姐为妻。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郑漱玉跳了河,却被孟大有救了上来。   郑漱玉的一生是个悲剧,被第一个男人害得失去清誉,又被第二个男人推下山崖。她的儿子,也重复了母亲的命运。   顶着原身壳子的孟泽,在知道这些事后,心里也很不好受。   “明日你会来么?“见孟泽要走,孟大有隔着栏杆低声问道。   孟泽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大有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踱到墙边,再度在草垫子上坐了下来。   酒还有大半,烧鹅也没有动,然而,他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孟泽快步出了县衙,总觉得这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来。一直到回了村,这心情也没好起来。   “你说这世,上,好人怎么都没好报呢?”孟泽问魏霆均。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也许是这天底下的人太多了,上天顾不过来吧!”   孟泽一怔,才觉得自己问错了人。魏家遭遇的委屈和不公,跟郑漱玉的遭遇,两者完全不可比。   “瞧我,钻牛角尖去了,不说了!”孟泽深吸了口气,准备略过这事。   “若你觉得你娘这一生太过凄苦,可以个找高僧念经超度一番,祈愿她下辈子有个好去处,过得安康!”   这话搁在前世,孟泽是不信的。可是现在,他自身就是一个例证。   而且,原身还在梦里同他见过面,让他复仇,可见鬼神之说,在这个世界也不全是虚妄。   “你说得对,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正当孟泽想问魏霆均上哪儿找高僧去的时候,孟平的儿子小黑虎上门来了。   “泽哥,你可回来了,我爷爷找你一天啦,我跑了好几趟,你们都没在家!”   “你爷爷有说是什么事么?”孟泽问道。   “没呢,我爷爷他没说,就让我看你回来没有,说若是你回来了,就让你去我们家一趟。”小黑虎笑道。   孟泽听了,转身就往外走,魏霆均也跟着动了。   小黑虎眼珠一转,笑道:“魏哥,你是我偶像,能教我几招么?我也想像你那样,一拳打死一头牛!”   孟泽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想学这样的本事,得另外找个人才是。毕竟你魏哥可是挥了好几拳才把一头牛给打死。”   “我这不是夸张了点么,总之,我最佩服魏哥啦,我要拜师,要学艺。”   小黑虎说着,也不管魏霆均答不答应,单膝跪地,拱手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孟泽看了魏霆均一眼,笑道:“恭喜你,收了个小徒弟!   小黑虎听到这话,裂开大嘴朝孟泽笑道:“谢谢师娘!”   这声“师娘”叫得孟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随手在小黑皮额头上敲了一记,丢下这俩人走了。   孟里正在田埂上同人闲谈,见孟泽过来了,就招招手,让人跟着他回家去。   “昨天,衙门的人给我来了口信,说是孟大有这两天就要行刑了,通知家人过去。我接了信,让阿固去孟氏的娘家走了一趟,结果,人没有找到,反而听到一个消息,可把我给气坏了。   “怎么回事?”孟氏也有些好奇。   “孟氏的娘家人只说这母子俩出门找活干去了。实际上,听她们村的人说,这孟氏带着儿子嫁到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孟泽也觉得意外得很。   “孟大有还没死,她连寡妇都不算,怎么能嫁人!”   “所以我才气啊,这都是一帮子什么人啊。这可是犯法的事儿,她也敢做!”   虽然觉得意外,但孟泽觉得,这事儿倒也符合孟氏薄凉的性格。   据牢头说,自从孟大有当堂宣判后,这孟氏母子就再也没来过。   “孟氏既然嫁了,这孟大有的后事一一”孟泽没有再说下去。   “我找你来,为的就是这事。先前孟氏卖房子,你不是把那笔钱放我这了么,这钱我待会拿给你!另外,几个族老都不太乐意孟大有葬在村里的坟山上,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孟泽才不愿意给孟大有收尸,正色道:“孟伯,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跟孟大有不亲,这里面有固然有他和孟氏母子几个一直欺负我的缘故,但最重要的原因我一直没跟你讲,我母亲是孟大有给推下山崖去的,并不是意外失足。”   “什么,还有这事!”孟里正也吓了一跳。   “我当时在场,亲眼见到了,小时候不明白他的举动,后来大了就知道了。   “傻孩子,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讲?”   “当时谁会信我的话呢!”孟泽苦笑着。   孟里正一想,无凭无据的,即便孟泽真讲了,也不见得能把孟大有怎么样。   “这些年,你受苦了!“孟里正干巴巴地安慰道。   “所以,我不想给孟大有收尸,也不在乎他会被埋在什么地方。”孟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孟里正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全权交给我处理,你看如何?”   “谢谢孟伯!”孟泽回道。 第133章 收薏仁啦!   孟大有行刑那天,孟泽特意去了一趟坟山,给原身的母亲烧了纸。   找高僧念经超度的事情,孟泽也提上了日程。只是这超度,不能光报个名字,还需要原身及原身母亲的生辰八字才行。   原身的生辰八字,孟泽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打听这事儿不难,只要找孟大有周围的邻居一问就知道了。   难的是原身母亲郑漱玉的生辰八字。虽然郑漱玉同孟大有做了3年夫妻,但感情受到重创、又落到地痞之手的郑漱玉极少说话,有时候被孟大有揍,也是一声不吭,所以她的生辰八字孟大有绝不可能知道。   孟大有不知道,对郑漱玉的来历一无所知的村里人,就更加说不上来了。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只要找到你娘的娘家人,一问就知道了。说一口官话,姐姐嫁给了当年的探花郎,按这两个线索去找,不愁找不到。“魏霆均安慰道。   孟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一想到要去找郑漱玉的家人,他又迟疑起来。   两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最后那个男人娶了姐姐,怎么看,他都觉得这郑家内部不太安宁。因为正常的士大夫家庭绝对不会出现两姐妹争夫的闹剧,更不会一个女儿跳了河,连找都不找的。   “随缘吧,若是日后碰到郑家人,顺便问问就好。这样贸贸然去找,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孟泽说道。   不得不说,孟泽的直觉非常准确,以至于后面认识了郑家人,了解其品性后,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主动踏入这个泥潭。   超度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孟泽和魏霆均俩个开始商量盖房子的事情。房子是盖在空间里的,所以没法请工匠,只能两个人自己动手。   孟泽只会画图,真要他动手垒墙,这还真有点难为他。魏霆均倒是会做,不过,想要把房子盖得结实、好看,他也没有很大把握。   “这样吧,你最近别打猎了,跟镇上的老石匠学手艺去,等差不多会了,再动手。我觉得那个老石匠人不错,思想也不顽固,你付点钱,让他给你讲讲怎么造房子,想必他会同意的。”孟泽建议道。   魏霆均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一想到能在独一无二的空间盖一所只属于两个人的小房子,他这心就激动不已,就恨不得把一切都贡献出来。因而,他对房子的质量以及外观的要求,甚至比孟泽还高。   商量一番,魏霆均到镇上跟老石匠去学建房子去了,孟泽开始组织人手,收割地里的薏仁。   因为是买了地之后才种的薏仁和其他药材,种植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到十一月份薏仁才成熟。   薏仁原本就比普通的水稻长得高,加之孟泽又是用空间水育的苗,改良了品种,结果每株苗都有一米来高,整块地就像一片密不透风的青纱帐,成了村里小孩儿玩乐的好地方。   植株长得高,自有它的好处,至少割的时候不用像割水稻一样,需要把腰杆折成九十度,也不用担心被蚂蟥咬。   孟泽一共种了10亩薏仁,张大年领着妻弟冯天明以及张庆春的爹张老汉在地里割薏仁,孟泽和张大年的儿子张武在旁边脱粒。   整整忙了四五天,才终于将地里的薏仁全部收割完毕。   孟泽特意算了算,每亩薏仁的产量大约在250斤左右,10亩地,就是2500斤薏仁,一共装了好几百筐。   装筐之后,孟泽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么多薏仁,他没有地方晒。   刚脱粒的薏仁,还带着一股生涩之气,水分含量较高,若是不经晾晒,任由其堆在筐子里,就会生芽、发霉,之前的辛苦就白忙活了。   “如今这情况,只有去买油布回来,摊在地里晒。“张老汉建议道。“我看这天气,晴不了几天了,得赶快才行。”   孟泽听张老汉这么说,赶紧去镇上买了几十米油布回来。就这样,还是有四五十担薏仁没地方晒。   没办法,孟泽只好让人把薏仁送到仓房,悄悄收进了空间,在空间里晾晒。   这一晒,又是四五天,好在天空作美,2000多斤薏仁刚晒好,就开始”下雨。   孟泽联系了林掌柜,请他派人下来收货。林掌柜二话没说,顶着细雨过来了。   他是第一次来孟泽的家,见什么都新鲜得很,先是去后院园子里看了枸杞和金银花,又去地里查看藿香和麦冬。   “坏了坏了,过了时候了!“林掌柜举着油纸伞,有些心疼地围着藿香转。   “怎么了?藿香不长得好好的么?“孟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我忘记提醒你了,藿香要趁着出花序而花没开的时候收,效果最好。如今,这花都已经开过了,只能等明年了。   孟泽只知道藿香全株都可以入药,却不知道采摘时间这么讲究,不免有些懊恼。不过,想到最近这些日子的忙碌,他这懊恼立刻就散去了。   就算他事先知道采摘时间,那时候,他们正忙着收薏仁,根本没空。而且,藿香跟薏仁一样,也是需要晾晒的,薏仁都没地方晒,这藿香自然也晒不成,还不如就留在地里。   “明年的藿香跟当年的,会有质量上的差别么?“孟泽问。   “这倒没有!“孟掌柜回道,“当年的生的藿香,药房主要收它的茎和叶。两三年以上的藿香,重点在根,其次才是茎和叶。   孟泽点头,质量没影响就可以。   想着种藿香犯的错误,孟泽又拔了一株麦冬,抖去根部的泥土,递给林掌柜。   “您看看这麦冬,到收的时候了么?”   林掌柜看着根须上纺锤样的肿块,有些吃惊,“你种了也没多久吧,就长这么快?”   孟泽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最热的时候种的,到现在有三四个月了。麦冬喜阴,夏日里太阳太大,我从山上砍了树枝来给它遮阴,耗费了不少力气。”   “大夏天种药材,也只有你干得出来,偏生还让你种活了,我还真是佩服!”林掌柜说着,又把手里的麦冬仔细瞧了瞧,“留到明年的时候再拔吧,那时候,这些肿块会长得更大一些,麦冬的品相会比现在这个好。   “您说明年拔,我就明年拔。”孟泽笑道,“看来,卖了这批薏仁,今年我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哪还有天天想着要干活的,一年忙到头,总要休息休息才是。”林掌柜回道。   从地里转了一圈,俩人回到屋里。   林管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计算起来。   “薏仁既可入药也可当粮食吃。粮铺的价格是5文一斤,按药材算,每斤多加3文,这样就是每斤8文。2000斤,就是16两银子。”   忙碌了这么多天,才得16两银子,孟泽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林掌柜笑道:“你现在有大钱可以赚,所以看不上这点儿钱了对吧。可是你想想啊,现在一般的庄户人家,一家老少齐上阵,还不一定能赚到16两银子的收入呢。”   孟泽也知道林掌柜说得是实情,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坑。别人赚那么点,是因为人家没有赚钱的门路,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   可他不同啊,赚钱的点子多得很,何必非得选既辛苦又来钱少的活儿来做呢?   “明年我不种薏仁了,换种别的。”孟泽说道。   “别,还得种,我这还要呢,你种少点就是了,种一亩。我们收的薏仁是用来入药的,不是当饭吃,若是你每年都种这么多,我也吃不下。”   孟泽点头,“那明年就种一亩。是我先前想岔了,只想着种当年能收又好种的药材,但没想到好种又能快收的药材,价格也贱。   “是这么个理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林掌柜附和道。   算了薏仁的钱,林掌柜又同孟泽说起水果的事情。   “我刚才在园子里,看到树上橘子,你还有多少,能不能匀我一点。前些日子你送来的毛桃子,还有没,我也要一点。”   “都有,就看你要多少了!”   林掌柜心下大喜,正要报数,只听孟泽又道,“五十斤以下可以商量,超过五十斤我就没办法了。”   “园子里还多着呢,怎么只给我五十斤?”   “您来迟了,大部分水果都被张家都订去了。您也知道,我同张家有契约,卖果苗给他们。但他们的果苗至少要到明年秋才能出果,所以就先从我这订了大部分过去,好趁机宣传宣传。”   林掌柜有些惋惜,上回的葡萄,他送到东家那里去,很是受了一番称赞,还得了老夫人的赏银。   老夫人高兴,少东家也高兴,顺势给他升了职,如今,他可不止管着镇上的铺子,连县城的药铺也交给他管了。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孟泽给他带来的,是他的贵人。   “五十斤就五十斤!”林掌柜说道,大不了自家人不吃了,都送到东家那里去。   “行,我这就给您去摘。不过,若是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是从张家弄的。”孟泽叮嘱道。   “契约上可没这么写啊,你这也太厚道了!”林掌柜说道。   “契约上没写,但我们私下是这么商量的。说起来,我赚的大钱,还是从张家这儿来的,张家才是金主。”孟泽笑着解释。   林掌柜点头,对孟泽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以诚待诚,这样的合作才能长久。 第134章 佟家的生意   卖完薏仁,真正的冬日便来临了。   魏霆均从老石匠那儿取来了经,信心满满地筹备建房子的事情。   造房子的青砖、木料、瓦片早就已经备好,收在空间里。俩个人每日里工作两三个时辰,房子便以可观的速度迅速成形。   算起来,从动手到建成,也不过十天的时间。   之所以建得这么快,是因为房子本身小。当初设计的时候,孟泽就想得很清楚,这是属于自己和魏霆均俩人的休憩之地,不求大,只求舒适。   因此,画设计图的时候,他完全是按照乡村花园的风格来设计的。房屋是齐整的长条形,分为三大块,厨房、客厅以及卧室,墙壁四周都开了大窗。   屋子的大门处,孟泽特意用碎石块搭了一个三角形小勹廊,方便日后种爬藤植物。   房屋建成后,俩人又开始忙内部装饰,魏霆均力气大,被安排铺石板。孟泽负责量各个窗户和门的尺寸,又画了图样,交给木工师傅去做。   至于玻璃,这可是个稀罕物,孟泽只能找张茜。   “这东西可贵着呢,你得做好花大价钱的准备。”张茜笑道,对孟泽能上门来找她帮忙,心里高兴得很。   “左右都是要用,花钱我也认了,谁叫这东西透光好,又不像纸一样容易破!”   张茜点头,“这东西确实不错!佟家就是靠这个,短短十来年,就攒下大笔家业,还才成了皇商,钱和名都有了。   孟泽来了兴趣,问道:“佟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听你这么说,好似玻璃这技术也并非他们祖传。   “你脑子转得挺快的么!”张茜笑道,抿了一口茶,“佟家老是吹嘘这技艺是自己老祖宗留下来的,中间失传了好多年,是这一任家主佟铁鑫苦心钻研,终于把这传承捡了起来。其实啊,这哪是什么祖传技艺,还不是佟铁鑫走运,跟船出海的时候意外救了两个番人的性命,这制玻璃的技艺是番人教的。   “那可真是走了大运!”   “可不是么。佟家原本是卖茶叶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在洛溪郡的大商户里根本排不上号。自从有了番人授艺,他们家连茶叶也不卖了,在城郊圈了一块地,建了一座琉璃工坊,制造各种玻璃制品。做窗户用的玻璃片,是最普通的。贵的还是那些玻璃器皿,样式精致好看,很受京中贵人们的追捧。”   “您对佟家了解得真详细!“孟泽恭维道。   张茜掩嘴笑了笑,“财发得太快,自然惹人注目,佟家就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有心的,把人家祖宗八代都给扒了个遍。”   “扒人家祖宗八代做什么?“孟泽随口问了一句。   张茜看了孟泽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这人啊,叫我说什么好!有时候不用人指点就能看透想通;有时候啊,又有些楞乎气。”   孟泽还是有些不明就理,张茜叹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不贪人东西。别的人可不一样了,佟家突然间发这么大的财,哪个不红眼,都想着能打听到秘方,自己也去制玻璃,好分一杯羹!”   孟泽确实没往这方面想,当知道这世,上有人会做玻璃的时候,他第一想法就是觉得高兴。这种不用事事都靠自己捣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压根没想到要去同人争利。   “洛溪离我们这儿隔着两个郡,不知他们有没有在其他郡设点?我总不能为了这么点玻璃,千里迢迢跑个来回,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有,他们在隔壁郡的曲拱县有个铺子,我本家就在那儿,我派人传个信过去就行了,他们会派船把玻璃运来。不过,这阵子可能要等一会儿,江,上最近查得严。”说到这里,张茜放低了声音,“想必查什么你也知道,我只叮嘱你一句,若是你店里有客人谈论此事,你宁可得罪人,也不要留他在那儿。现在这案子,像滚雪球一样,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了。”   孟泽认真听了,道了谢。   这时,一个丫环急冲冲跑过来,嚷道:“小姐,大少爷带着几个友人进花房去了,小的们拦不住,你快过去看看吧!”   张茜一听,急忙丢下孟泽,往花房跑去。   孟泽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回来,正在犹豫是不是私自告辞的时候。就听见外院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张茜捧着一株蝴蝶,兰快步奔过来。   “麻烦帮忙看看,这株兰花还有救么?”   孟泽扫了张茜一眼,见她眼角泛红,估计刚才哭过。为什么哭,孟泽很快就明白了。   张茜手上的蝴蝶兰叶子被扯坏了一片,长了花苞的花茎被折成了好几段。养得好好的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孟泽就是不问,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折损比较严重,要不,我先拿回去养一阵子,如果能长好,我再给你送来。   张茜见孟泽并没有说什么救不活之类的话,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那就麻烦了!”张茜说着,将手中的兰花小心翼翼地递给孟泽,又叫人去备马车,送孟泽回去。   等人一走,张茜转身去了张老太爷的屋子。   张敬明在外面花天酒地,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张敬明明里暗里刺他,她也权当没听见,可千不该万不该,张敬明不该伤了她的花,这可是要送进宫的东西,容不得他破坏。   这边,张茜是下了决心要给自家大哥一个教训。   那头,孟泽并没有回村里,而是去了粉面铺。   如今地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他的重心就挪到粉面铺子上来了。   说来也惭愧,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去县城开个铺子,结果,不但县城的铺子连个影儿都没有,连镇上的铺子他都很少过问。   要不是王哥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这铺子的收益不会一直这么好。   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孟泽就开始琢磨弄些新吃食出来。   夏天已经过去,凉皮和凉面也少有人吃,凉菜也撤了。如今这店里,除了吃粉,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值得称道的东西了。   冬天气温低,若要出门吃东西,总想吃一口热的,这是每个人的愿望。   孟泽想来想去,决定在店铺外摆个小摊,专门卖热卤,客人上门,既可以选择在店内现吃,也可以买了带走。   至于热卤的卤水怎么调配,孟泽早就已经在家里做过试验。   之前吃了好几次不同味道的卤猪蹄,那个时候,孟泽就怀着这样的打算。   普通的香料可以配置出味道不错的卤水,但加了八角、豆蔻、孜然之后,卤水比普通香料配出来的香味更浓,味道也更丰富。   这几样东西,都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多宝阁的掌柜那里买来的,这边根本没有,根本就不用担心配方会被吃过的人重新配置出来。   而且,又因为这些香料是直接采摘下来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果实没有被破坏。所以哪怕孟泽每样只买了一斤,但把这些当种子种下去之后,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种出许多斤来。   这几样香料,他早就在空间里试种了一批,已经采摘交工完毕,随时可以用。   “孟掌柜,到地儿了!“见人许久没下车,车夫提醒道。   孟泽回过神来,谢过车夫,赶紧下了车。   粉面铺门口,围着一圈人,孟泽觉得有些奇怪,忙挤进去。   铺子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吃粉,跑堂小二看见孟泽来了,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跑了过来。   “掌柜的,你来得正好,王管事被衙差抓走了!”   “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   跑堂小二指着粉面铺门口的柱子,答道:“今早上还好好的呢,突然有衙差过来,对着柱子看了一番,然后就问谁是管事。王管事出来应付,没说几句话,就被带走了!“张庆春从后厨出来,低声对孟泽说道:“跟平遥县的事情有关系,衙差说咱们店在传谣,所以把王管事给抓’了。   “传什么谣?不会是有人诬告吧?“吃过李家兄妹的教训,孟泽的第一想法是有人在算计他们。他相信王哥,这人也绝不会在店里谈论平遥县的传言。   “咱们店里柱子上被人刻了字,我听人念,刻的就是石碑上的头一句,什么鸡什么晨的。衙差用刀把那一块木头给削下带走了,说是要作为呈堂证供!”   孟泽一听,急道:“谁刻的?”   “不是我们刻的!”张庆春摆手,“王管事私下警告过我们,不能随意谈论此事,我们几个都很小心。就是听到客人谈,也会出声阻止。那几个字,我估计是昨晚上刻上去的刻的字比较小,大家都没注意,不知怎么就被衙差发现了!”   孟泽自然知道这字不是自己人刻的,但现在王哥被抓,让他不得不考虑这是刻意的报复,还是暗地里有势力在拖更多人下水。   “你们也别慌,这事交给我去处理!”   孟泽安抚住铺子里的人,也来不及通知魏霆均,急忙去找车去县城。 第135章 被抓   孟泽在县城的大牢里见到了被抓的王哥。此时的县衙大牢,与孟泽十几天来见孟大有的时候截然是两副模样。   十几天前,牢里还冷清得很,每间房里只关着一个犯人,有的牢房还是空的。这回来,每一间都塞得满满的。   孟泽一间间挨着寻过去,一直走到第七间,看到正在同人说话的王哥。   “王哥!”孟泽叫了一句。   王哥抬起头来,有些惊讶,“我才进来没一会儿呢,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衙差前脚刚走,后脚我就从张家回来了!”孟泽打量了牢房里的人,问道,“他们都是跟你一道被抓进来的么?”   王哥点头,回道:“不止我们这几个,现在整个牢里抓的都是跟平遥县传言有关的人。我刚才问了下,这儿每日都有人来牢里问话,问了话后也不放人。   孟泽看看王哥旁边的几个人,问道:“他们都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王哥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个汉子就回嘴道:“我才倒霉呢,我只不过是听几个书生讲话,就被跟着抓进来了,你能不能跟牢头说说,放我出去啊,家里人还在等着呢!”他这一提,屋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是啊,我们都是些平头百姓,石碑的事儿传了快一个多月了,哪个不知道,偏抓了我们进来,要抓干脆将全县人都抓了嘛!”   “我就是问别人那句话是啥意思,就进来了,冤死了!”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这些人进来大都是因为说了些闲话,被当街巡逻的衙差见到了,就顺手抓了回来。   而像他这种,在店门口公然刻字传谣的,起码这间牢房里是没有的。   孟泽悄悄给王哥塞了点钱,叮嘱道:“你在里面打听下,看有没有跟我们店情况相似的。我去衙门给你疏通,争取让你早点儿出来。”   王哥接了钱,悄声回道:“行。我觉得这事儿不会那么顺利,若是不能很快出去,麻烦你跟我媳妇和阿嬷说一声,叫她俩别担心。”   孟泽点头,跟牢头打了招呼,径直去了后衙。   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老仆,孟泽报了姓名,略略等了一会儿,严夫人就带着丫头匆匆过来了。   进来屋后,孟泽交代了来意,严夫人一听,摈退了闲杂人,随后才问道:“具体是个什么事儿,你给我详细说说!”   孟泽将今日店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特别提了柱子被刻字的事儿,严夫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事儿我大概知道一些,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查案查得严,要求每个县的县令把散播传言的人都抓起来,打算集中审问,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主使之人。   孟泽有些不解,“石碑的事儿,不光我们郡,其他郡的人也都知道,照这位大人的思路,这抓人何时才抓得完,抓来的人又如何处置呢?总不能一直关在牢里吧?“严夫人点头附和道:“正清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你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们正清和他还差了那么多级。上面发了要求,下面的自然要按照这个要求去做。不过你放心好了,等正清回来,我会跟他说这事,尽快让他把人给放了。   得了严夫人的许诺,孟泽也就放下心来,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孟泽就先告辞。   从县衙出来,看着街上形色匆匆的路人,孟泽一时也有些踌躇,不知道是找个地方坐一坐,等王哥出来,还是径直回家去?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孟泽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他回头一看,见严县令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正同他打招呼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霆均呢?“严县令说着,从车里下来。   “在家呢!”   “那你来这边,是买东西还是做什么?”   严县令主动问了,孟泽也没含糊,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说了一遍。   “当初有这个传言的时候,我就跟店铺的人说了,不得谈论此事。铺子里的伙计也都听话,只管埋头做事。所以您看,这回在门柱上刻字这事儿,真不可能是我们自己干的!   严县令皱眉道:“还有这事儿?你放心,我回去找衙差问问,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孟泽道了谢,又问:“如今这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幕后主使?天天这么抓人也不是办法呀,牢房塞不下,你们还要倒贴饭钱。”   听到孟泽说倒贴饭钱,严县令忍不住笑了笑,“你呀,到比我这个父母官还要操心!”   孟泽也笑,接着解释说道:“我不是觉得这样抓人不是个办法么?这事儿已经传了这么久了,若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他们肯定会想到要遮掩行迹,才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等你们来查。既然主事的人隐匿起来了,那还不如直接把目光放到石碑上去,这才叫顺藤摸瓜呢!”   严县令往马车后瞟了一眼,问道:“哦,你觉得能从石碑上查出什么来?”   孟泽没注意他的小动作,随意说道:“石碑是个重要物证,那句话就是写在石碑之上的。假设这是有人故意要搞事,那么他就会先找一块石头,刻上字,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丟到江里,并在恰当的时候让它露出来。若是这样,这就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查。石头哪儿来的?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是不是本地的石头?石头上的字是什么体,字迹的新旧,被水流冲刷的痕迹重不重?石碑最初是在什么地方被捞起来的,那块水域跟其他水域有什么不同,如此等等,都可以查一查。   严县令起先只是想随便听听,可是孟泽越往后说,他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上面要求把传谣的人抓起来一个个审问,追问谣言的来源,这思路确实没有错,只是不适应当下的环境。   朝廷派人来调查时,有关的石碑的传言已经遍及好几个郡,这样还一个个抓人审问,无异于大海捞针,很可能一点儿成效也没有。   孟泽提供的这个思路,到值得一试。有一点他说得没错,不管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碰巧,石碑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证据。   “没想到你在审案,上也有如此的真知灼见,我这个县令当得还真是惭愧!”   “您过谦了。俗话说,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动嘴皮子更轻松的活儿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一些个人看法,若是真论破案,还得靠你们。”   严县令到没料到孟泽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觉有些无奈。   “你放心,你铺子的管事,我待会儿就让人放了。”   “那我就多谢了!“孟泽笑道,又多提了一句,“有件事还麻烦您帮忙留意下,看刻字的铺子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严县令想到了什么,笑问:“怎么,你怀疑是对手干的?”   “这我可不知道,所以才麻烦您问一问。我这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天赚不了多少钱。有人若是眼红这个,那可真是穷疯了!“孟泽回道。   严县令答应了,孟泽再三道了谢,这才打道回府。   等人走远,车帘被撩开,里面的人探身往外一看,问道:“刚才那人就是魏少将军的新娶的男妻?”   严县令恭敬地回道:“是的!”   车内沉默半晌,最终飘出一句话,“倒也是个有趣人!”   孟泽丝毫不知道马车里还坐了人,也没注意到今日赶车的并非是严县令的家仆严安。若是他知道,有些话就不会这么随意地说出口。   孟泽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去王阿嬷家,告诉王阿嬷王哥出门办事去了,今日不一定能回来,让她别担心。   王阿嬷对孟泽的到来欢喜得很,丝毫不疑这话有假,乐呵呵地应了。又进了屋,倒了一小袋煮花生,塞到孟泽手里。   “这是秀兰娘家送来的,你尝尝看。改明儿你同霆均一同过来,咱们两家好好吃顿饭。前阵子大勇娶亲,还多亏了你们出力,不然我家这日子,也没现在这么和美。”王阿嬷笑道。   “哪里,是王哥眼光好,挑了个好人家。”孟泽笑道,顺手接过王阿嬷递过来的袋子。又同王阿嬷道了几句家常,便告辞出门。   李秀兰将人送到门口,待孟泽一脚要跨出门去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   “请问大勇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泽回头一瞧,见她眼里隐隐有担忧之色,正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听李秀兰解释道:“中午我出门打酱油,听街上的人说粉面馆有人被差人给抓了。我就到店里去问了问,才知道被抓的是阿勇!”   听闻这么大的事儿,还能沉得住气,也没有告诉王阿嬷,孟泽倒是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的姑娘来。   “我刚去了一趟县衙,为的就是这事儿。你放心,最迟明天,王哥就能顺利回来!”   李秀兰听了,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颜。   “多谢了!”   “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孟泽说完,朝她摆摆手,径直走了。 第136章 一场乌龙   严县令说话算话,只隔了一日,王哥便被放回来了。   “昨儿个黄昏开始,县令和县尉大人一齐来到了牢房,开始挨个审问。大部分都是些嚼舌根的人,两位大人问了一番就将人放了。有一部分是书生结社,这些人暂时留着像我这种情况的,县上也有三四家,都是柱子上刻了字。虽然字迹不一样,但两位大人判定我们都是无辜的,所以一并都放了。   孟泽听说县。上也有铺子被刻了字,心里有了底,自家店铺被刻字肯定不是竞争对手陷害。   “你昨日受了惊,赶快回家去吧。阿嬷不知情,但嫂子是知道的,你回去报个平安!”   王哥听说自家媳妇知情,也没有推让,径直回家去了。   孟泽将店里的伙计召集起来,以王哥此番的遭遇当例子,再三申明不得在店内说闲话,同时又叮嘱伙计做事的时候留点心,对面生的客人多观察一会儿,看那些人是否是纯粹的食客还是抱着其他目的。   因为门柱上被刻了字,所以孟泽要求铺子打烊前,所有人都应该把公共区域检查一遍,看是否有特殊的符号或者是字迹之类。伙计们一一记下,并且按照此吩咐执行下来。   孟泽说这番话,原本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减少店铺出状况的机会。   没想到,几天过后,跑堂小二就跟孟泽汇报了一个消息。   “最近店里有几位客人,老是去二楼吃粉。这些人互相都认识,凑在一起说些奇怪的话,但我一上楼,他们便不说了。   “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孟泽问了一句。   跑堂小二想了想,模样有些为难,“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我听了几句,觉得糊里糊涂的,也回想不起来。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不像在闲谈,更像是在讨论什么事。   “就像是用一种你听不懂的暗语在讨论事情,是那样么?“孟泽追问道。   “对,就是那个样子!”   除了这个,这些人还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没有?”   “没有!“跑堂小二很肯定地回答,“和其他食客一样,他们吃完粉就走了,也不会再店里多待。”   孟泽想了想,觉得非常时刻,还是有必要盯着点。   “这样吧,等下回他们来的时候,你给我报个信,我过来看看。”   小二点点头,说道:“他们一般都是早上来吃,今天应该也会过来,若是来了,我叫您!”   孟泽听说这些人是早上来吃粉,干脆就在店里多待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跑堂小二就到后厨来通知孟泽。   “掌柜的,那几位客人来了,正在二楼!”   孟泽问了一句,“几个人,点的什么粉?”   “三个人,一份三鲜,一份排骨,一份碎肉。   孟泽听了,让人下了三碗粉,自己端个托盘。上楼去。   粉面铺的楼梯有些老旧,人一踏。上去便嘎吱作响。孟泽知道这一点,所以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   娄上隐隐有谈话声,若是不仔细听,真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孟泽耳力好,倒把这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也难怪跑堂小二听不懂,这些对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譬如一个公鸭嗓音说:“昨日我梦到一只鹰,鹰对我哭!   另一个低沉嗓音说:“这是度厄之像!”   又一个声音说:“这是大功德,全看如何取舍!”   公鸭嗓音道:“我以身奉先锋,先锋便是鹰!   低沉嗓音附和道:“哥哥高义,我等备薄酒以敬之!”   三人又继续往下说,只是后面的话越发让人糊涂,什么四国、什么净士,都是些陌生的词儿。   孟泽听不懂,也没耐心继续往下听,径直端粉上楼。楼梯嘎吱作响,楼上的人听到了动静,细碎的交谈声便歇了。   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大,一共放着六张桌子,临街三张,靠墙三张。   此刻,时间还早,除了临街那张桌子坐着三个人,再无其他顾客。   “粉来了,几位客官请慢用!“孟泽将托盘放下,把三碗粉依次端到桌上。   一个乡绅样的中年男子看了孟泽一眼,问道:“今日怎么换了人?你是新来的?”   孟泽笑着点头,“是的,这原本是我哥哥的活儿,昨日里,他干活时摔了一跤,脚崴了,我来替几天。   中年男子见孟泽年轻,又生的干净,不免心生几分好感。   “你在这干活儿多少钱一天,苦不苦?”   孟泽不知道为何中年男子突然问这话,心下讶异得很,然而面上却不显。   “出门干活儿哪有不苦的,碰到个好掌柜,辛苦之外还能得些银钱。若是碰到个不好的,逃不过受盘剥的命。”孟泽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说话的是个长脸男子。   孟泽灵光一闪,问道:“几位是修行中人?”   中年男子同长脸男子对视一眼,问道:“小兄弟也是道友,哪个坛的,先锋是谁?”   原来还真是信教的,孟泽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个俗人,听几位说些玄妙之音,故而有此一问,没想到问对了。”孟泽笑道。   “小兄弟有慧根!”中年男子赞道,正欲再说,坐在他左手边那个一直闷不做声的男子暗地里扯了下他的袖角,于是中年男子冲孟泽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既已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孟泽这边也消了疑虑,将托盘收起,快步下楼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吃完粉,从楼上下来了。孟泽正在收拾碗筷,中年男子冲孟泽点点头,跟着同伴一道走了。   这事儿原本不起眼,孟泽没几天便忘了,直到严县令兴致勃勃跑来吃粉,顺便告知平遥县石碑的事情要结案了。   “这么快就结案了,背后的主使到底什么人呢?”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乌龙。“严县令叹道,“自从得了你的提示,上头就换了个侦查方向。大伙儿从石碑开始查,人手多,加上这石碑也有人在研究了,所以线索很快就显露出来。这石碑,其实是前朝的东西,埋在江底很多年了。这点,从石碑本身的冲刷痕迹和上面的字迹可以辨别出来。确定是前朝的东西后,平遥县衙有个老吏,也想起了一些事情,还找出了一本县志。大伙儿把县志翻了一遍,再次确认了。”   “前朝的东西?”孟泽有些疑惑。   “不错,是前朝的。县志里面记载,前朝末代皇帝宠爱一个妃子,十几年没上朝,政务都荒废了,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坏,陆续有人揭竿而起。为了名正言顺,各地都出现了一些‘神迹’,平遥县也有一个,当时的县令怕惹祸,命人将这东西丢到江里去了。”   “既然是前朝的东西,为什么会传播得这么快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另一件事了。石碑是前朝的没错,但弄出这么大传言的,却是最近流行起来的一个“混元教弄的。   “混元教?这是个什么教派?”   “在平民百姓当中非常流行的一个教派,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严县令神情严肃。显然,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役夫当中就有信这个教的,回去便把这事告诉教派里的先锋,先锋又请示坛主。坛主开坛占卜,随即宣布占卜结果,说这是天意,是天道安排他们来拯救国运。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传开了!”   严县令这么一说,孟泽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碰到的几个吃粉的客人,难不成他们也是这个混元教派的不成。   “这可真是凑巧!”   “谁说不是啊,本来以为是个大阴谋,朝廷如临大敌,派了要员来查案,查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真是出人意料。”严县令叹道。   “那个什么坛主抓到了没?”   “没有!”严县令摇头,“听信徒说,混元教的坛主四海为家,漂泊不定,发展一批信徒之后,就去辗转去另一个地方!”   “朝廷来的钦差大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么?”孟泽问道。   “不能接受也能接受,大伙儿都看着呢。不过,这对我们来说,确实很好的结果。若是这案子真是别有用心的人弄出来的,到时候可真会闹得山河变色。”   严县令说得隐晦,孟泽却品出了他的意思。钦差大人是梁贵妃一派的人,若是查到这事儿跟支持太子的人有关,那太子的麻烦可就大了。   “如此说来,在店铺里刻字的也是这个教派的人干的罗。”   “应该是的,朝廷派人来查案也不是什么秘密,混元教派的人耳目众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他们就是想把更多人拉下水而已,好搅乱视线!”   “如此看来,这个教派也并不纯粹!”孟泽评论道。   若是纯粹的教派,就不会掺和到政治事件里面来,更不会为了保存自己,把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严县令点头,正色道:“你说得没错。这混元教盗用佛道经文,生搬硬套,蛊惑人心,就是一个下九流的教派。” 第137章 吉祥热卤   平遥县石碑的案件结了,朝廷派的钦差大人动身返京,惊惶了一个多月的人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孟泽也把制作热卤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还新招了一个老师傅。   这个老师傅姓胡,叫胡有德,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因为在家排行老二,人称胡二。   胡老师傅并非大酒楼的厨师,而是一名普通的掌勺人。早些年,胡老师傅带着两个儿子,在不同的城镇和乡村里奔波,给办红白喜事的人家做菜,办酒席。   一晃几十年过去,两个儿子相继娶妻生子,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安了家。胡老师傅在大儿子家住了些日子,又在二儿子家住了些日子,觉得不习惯,最后跑出来自己找事做。   “年轻时跑惯了,老在一个地方待着,总觉得这人没劲得很。“这是当时胡老师傅来应聘时说的话。   孟泽尝了胡老师傅做的菜,比普通的家常菜味道还要好上几分,便将人留下了。   粉面铺的生意越来越好,王哥的手艺有限,店里确实需要一位专业的掌勺师傅。再者,胡老师傅的刀工着实了得,比起酒楼的大师傅来也毫不逊色。   师傅招到了,孟泽就开始定卤菜的品种。   素菜好弄,光是豆制品,就能弄出好几样。香干、千张、捆鸡、腐竹皮等等,另外还有木耳、韭菜、藕片、毛豆可搭配。   然而,荤菜却没素菜那么好定。   其一,是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食品工业链极其不发达,导致肉类的品种少。   譬如,孟泽想卖卤鸡爪。这想法好,但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鸡爪去?想卖卤猪蹄,一家人吃就行,想大量买,对不起,没有!想卖牛肚,这年头牛都不能随意杀,还想卖,简直嫌日子过得太舒坦,得找个衙差给你松松筋骨!   其二,甭管什么品种,只要是肉,价格都贵,能放开肚皮吃的人家可不多。   孟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胡老师傅知道后,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鸡爪难凑,就从猪身上下手!猪肉是贵,但猪耳朵、猪尾巴、猪鼻子、猪舌头,这些都是便宜又好吃的肉菜,做成卤菜正合适!你若是嫌弃分量少,多找几个屠户,长期订不就成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孟泽大手一挥,干脆将这事儿交给了胡老师傅去办。   胡老师傅也没让孟泽失望,往外面跑了几趟后,就跟三个屠户打好了关系,让他们每日定期送肉来。   “你瞧,这样每日至少有六对耳朵、六条尾巴、六条鼻子、六条舌头。猪蹄不定期,这样凑起来,你每日的荤菜也就够了。”   孟泽点头,刚开张么,这些肉确实是够了。   荤菜、肉菜的种类都定好了,孟泽就开始配置卤料,熬制卤水,为卖热卤做准备。   卤料是他精心调配的,除了杂货店买来的各种常见的香料之外,孟泽又加了自己种植的香料进去。每一种加多少,孟泽都有精确的计量,还特意去买了一杠称药材用的戥子,也就是药称。   精确配比,是味道稳定的关键,所以孟泽非常上心,前期的准备都花在这个上面了,为此还费了很多香料。   好在他在做饭烧菜。上面有些天赋,都不用看菜谱,就能知道大概怎么烧会好吃。这卤料,初次配出来后,味道就称得上可以。   孟泽后面又陆续改了好几次配方,直到连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可改进的了,这才收了手。   卤料备好,接下来就是汤料。   孟泽去集市上买了筒子骨,又杀了好几只鸡,取鸡骨架,连同筒子骨一起熬,熬到汤色清亮,才往里面加卤料。   这满满一缸子汤料加卤料,放在灶膛上,大火转小火足足熬了一天一夜,这才成。   掀开盖子的那一刹那,香辛气如潮水一样蔓延开来,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铺子。弄得每一个到店里来吃粉的食客,都忍不住问是什么好东西。   跑堂小二得意地炫耀着:“香吧,这是我们掌柜新研制出来的卤水,全镇独一份,别处可没有。”   跑堂小二这么一说,把食客们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个个争着要尝。   孟泽顺水推舟,现场让胡老师傅把事先摆在盆子里的腐竹、千张丝下到卤水缸里,烫上几分钟,再捞上来,分装到小碟子里,送到好奇的食客们面前。   食客们一尝,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味道,鲜、香、辣,简直不要太美妙。只可惜,分量太少,不够吃。   “这卤菜咋卖的?“有人忍不住出了声。   “素菜不论种类,12文一斤,荤菜25文一斤。”孟泽介绍道。   “都有什么荤菜啊?”   “猪耳朵、猪蹄、猪尾巴……   “一斤肉才18文钱,这些东西还算不上肉呢,还要25文一斤,太贵了点!“有人咋舌。   “就是,太贵了点!”   一人说贵,其他人也就跟着附和起来,好似这样,就能令孟泽降价一般。   孟泽也不辩解,又烫了一点荤菜,装在碟子里,给叫得最欢的几个人送去。   “价格先不论,先尝尝这味道!”   有吃白不吃,那些人迅速拿起筷子,挑了几样尝了尝,随即点了点头。   “确实好吃,不过还是有点贵!”   胡老师傅看不过眼,这么好吃的荤菜,才卖25文,他都觉得亏。要知道,哪怕是普通的酒楼,一盘凉拌猪耳朵,半斤不到,也得买个二三十文呢,更别说大酒楼了。   “荤素搭配着买,就不贵了。买三四两荤菜,一共也才七八文钱,贵什么。”孟泽笑道。   胡老师傅也赶紧接嘴道:“七八文钱就能吃到肉,这也贵么!”   众人听了这话,回头想了想,只要花上七八文钱,就能吃上一小份美味的下酒菜,这价格算起来,也不是很贵。   想通了,买的人也就多了。   “给我来半斤素菜,2两荤菜!”   “我要一斤素菜!”   只半日,这热卤便卖得差不多了,胡老师傅忙得没歇脚。   孟泽同王哥坐在柜台边,清点坛子里的铜钱。   “素菜我们弄了100斤,荤菜20斤,全部卖出去,应该得1700个铜子儿,现在收了1235个铜子儿!“王哥算完,被这结果惊到了。“这比卖粉还还划算些!”   “可不是么!“孟泽笑道,“第一天反响不错,那咱们争取每日买出2两银子,这样一个月下来,铺子就能多60两银子的收入。”   胡老师傅正在切菜,没留神听到光卖热卤,一个月能有60两银子,惊得差点儿切到自己的手指。   “后生可畏啊!”胡老师傅喃喃道。   他也是做了好几十年菜的老师傅了,平日里也没少卤东西,卤料怎么配,什么菜卤着最好吃,他也有一堆的经验。可是跟这年轻掌柜一比,那可就差远了。   人比人气死人,货必货得扔,胡老师傅心里叹道,暗自决定跟着这年轻掌柜多学着点。   他的手艺是自个儿摸索出来了,纯粹是野路子。现在有个正派的大厨在,哪怕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他还是想跟着学一学。   不用靠人吹,只要把那个大卤缸子往街面。上一摆。下面火炉子烧着,这香气便慢慢弥漫了一整条街。   过往的路人闻到了,总要停下脚步,来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孟泽慷慨得很,特意备了一个碟子,各式卤菜都装了一些,让人试吃。这一吃,十之八九都会买。   时间一长,这热卤就同当初的粉面一般,在双峰镇出了名。每日还没到正午的时候,铺子外就挤满了来买热卤的顾客。   荤菜虽然贵,但分量少,一般都是最先卖完。起先,大家都是荤素搭配着买,后来,就有了固定来买荤菜的顾客。   这种通常是镇上的富裕人家,他们通常会派小厮来买下酒菜,一买就是一两斤。   毛豆也销得快,这东西在卤水里烫过后,又辣又香,吃了就停不下来。   谢老头就偏爱毛豆,每日总要买一斤回去。他也喜欢吃猪耳朵,可惜每一回运气都不太好,总有人抢在他前面把东西买走。   “我说了,要给我留一份,哪怕2两也成!“谢老头揪着孟泽的袖子,再三强调。   “每次给你留,你都没在预定的时间来拿,怪我罗!”孟泽摊手。   “小子,你来!“谢老头说不过孟泽,招手把魏霆均喊了过去,让其俯下身子,在耳边说了几句。   “成不成,给句话!”谢老头神气地盯着魏霆均。   “成!”魏霆均点点头。   谢老头冲孟泽露出得意地笑,拎着手里的毛豆,迈着八字步,神气地走远了。   孟泽有些莫名其妙,问魏霆均,“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他求你不成,就求我给他送猪耳朵!”魏霆均笑道。   孟泽本就没打算为难谢老头,也不疑魏霆均这话有假,“老小孩一个,我又没说不给他。得了,以后匀2两出来就是!”   魏霆均听见这话,笑得有些荡漾!   若是孟泽此刻转身,肯定能看出魏霆均的不对劲。可惜,他忙着数钱去了,丝毫不知道谢老头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也不知道自己被魏霆均给糊弄了一回。   等日后知道谢老头为了一口吃的,竟然连高冷神医的脸面都能豁得出去,那时后悔也晚了! 第138章 就是欠揍   月底的时候,张茜派人通知孟泽,他订的玻璃片到了,让他上门去取。   孟泽很高兴,特地雇了一辆板车,带上魏霆均去张家取货。   临到张家门前时,孟泽闪身进了空间,把上回张茜交给他的那朵被踩踏的蝴蝶兰拿了出来。经过半个多月的蕴养,这株蝴蝶兰再度长出“了花梗,梗上隐约可见米粒大小的花芽。只是先前被扯坏的叶片没有修复,依然缺了半个口子。   其实,要修复这叶片,根本费不了什么力气,但孟泽偏偏要留着,就是怕张茜起疑心,从而盯着他不放。   这回进张家,依然是罗管事带的路,经过那个小花园时,孟泽特意看了一眼,那株叫十八学士的茶花的花苞已经有小指头那么大,想必再过一月就能开花。   绕过花园,便是议事的正厅,张茜正指挥仆从将用木头架子框着的玻璃片抬进院子,放在靠边的白墙上。   “来了呀!”张茜站在白墙边,远远地打着招呼。   然而,看到孟泽手里捧着的花后,她也不顾上叮嘱仆从小心玻璃,急忙快步走来。   “养好了?“张茜奔到孟泽面前,语气带着些兴奋,也带着一点儿惊疑。   “尽了最大努力,只能养到这个地步了!”孟泽说着,将花递了过去。   张茜小心翼翼地捧着花,仔细看了两三回,见花的状态不错,心里便宽松大半。她没指望孟泽能再变出一丛花来,修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虽然叶片有明显残缺,不太可能送进宫。但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若是这花能活下来,她就留在手里,自己试着分株。   蝴蝶兰本就稀少,与其指望着找人去莽山上碰运气,还不如试着自己培植,这样一来,成功的几率说不定比,上山挖还要大一点。   “真没想到还能养得这样好,你可是帮了大忙了。这玻璃你直接拉回去便是,就当是我的谢礼。”张茜笑道。   孟泽摆摆手,笑道:“一码归一码。买玻璃这事已经够麻烦你了,还要白送,我可不接受。”   张茜见孟泽拒绝得干脆,也没有坚持。   孟泽从张家拉了玻璃出来,径直去了做窗户的木匠师傅那儿。木匠师傅已经将窗的边框做好,就等着嵌玻璃了。   “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免得以后闹纠纷!”程木匠用指头敲了敲玻璃片,“你送来的是八大块玻璃,要做的窗加上门一共只有六扇,照理来说玻璃会有剩余,但实际情况很有可能是什么也不剩!”   孟泽还想留几块玻璃做试验呢,见程木匠这么说,就问道:“已经多订了两大块玻璃了,怎么会没得剩,损耗率有这么大么?”   “有呢!这切玻璃可不是件容易的活儿,损耗主要在这上头!”   孟泽一听,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可能程木匠手里根本没有玻璃刀这样的东西。   “那你是怎么切玻璃的呢?”孟泽问道。   “把玻璃放凉水里,上面缠一道浸了油的棉绳,火沿着棉绳烧一圈,这玻璃就断了。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玻璃面积一大,断裂处难免有些参差不齐,二次修边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将整块玻璃都敲破。   “我明白,您尽管做就是!”   程木匠见孟泽这么好说话,也松了一口气。   “我尽量给你做仔细点,你过个四五天再来拿吧!”   孟泽点头,准备同魏霆均一块儿回去,哪知道这人却说:“我在这边待一会儿,看如何上门窗!”   孟泽想想也在理,就让他留下了。   孟泽一个人回去送车,送完车,他照例往粉面铺方向走去。   哪知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仆从当街拦住。   “孟公子,我们家少爷想请你,上楼喝杯酒!”   孟泽瞧这个仆从面生得很,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仆从笑道:“你和我家少爷前些天才见过面,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孟泽可没功夫跟仆从废话,简洁地回了一句,“不记得!”   仆从脸一僵,随即解释道:“我们少爷姓张。前些天,你还到过我们府,上,同我们少爷谈生意呢!”   仆从这么一说,孟泽便知道他嘴里的少爷是谁了,原来是张茜的大哥张敬明。孟泽对张敬明没啥好印象,纨绔浪荡子,他很不喜欢。   而且,明明是他同张茜谈生意,怎么到了仆从的嘴里,成了他和张敬明谈生意了,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身上邀功。   想到这里,孟泽越发看不上这人,对于张敬明的邀请,也不做理会。   “我忙得很,没空陪你少爷玩乐!”孟泽说完,侧过身子就要走。   “孟贤弟怎么这么见外呢,你跟我妹妹这么熟络,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区别对待,太不应该了!”一道声音从上空响起。   孟泽抬头一瞧,嗬,张敬明同几个公子哥儿正倚坐在酒楼二楼的栏杆上,笑着同他打招呼呢。   孟泽见他满嘴胡言,皱了皱眉,也没回话,迈开步子往前走。   仆从如同受了惊的老母鸡似的,张开双手,将孟泽拦住,嘴里还劝道:“孟公子,我家少爷请你上楼喝酒呢,请你赏个脸。”   孟泽有些不耐烦,将人拉到一边,斥道:“你家少爷还轮不到我赏这个脸!”   孟泽说话声不小,楼上张敬明及其同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即,就有人调笑道:“敬明兄,没想到你也有被下面子的一天啊!”   张敬明脸。上挂不去,恼怒着将手里的酒杯给摔了出去,正好砸在孟泽的肩膀上。   酒杯小,砸在身上也不见得很痛,但孟泽看着衣服上的酒渍,心头的小火苗呼啦啦就燃起来了。   当下,他调转脚步,径直上了二楼。   张敬明见人上来了,得意地跟周围的同伴炫耀,“看见没,有的人,就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孟泽大跨步过去,直接抬腿一踹,张敬明没留神,被直接踹到墙上。   “你一一”张敬明捂着肚子,怒视着孟泽。   孟泽一言不发,上前几步,拽着这人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喝酒的桌子边,压着他的头往桌面上狠狠地撞了几下,张敬明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   “你快放开我家少爷!”仆从在一旁惊叫着,却被孟泽以眼神警告,并不敢上前来。   好在孟泽教训了一番之后,立刻就松了手,几个同伙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张敬明扶了起来。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张敬明捂着脸,威胁道。   “有本事,直接干架就是,说这些无用的空话干什么。这么大个人了,在外头打不赢别人,还想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想回家叫爸爸来帮忙么!”   这话说得刻薄又有趣,张敬明的一个同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我跟你拼了!”张敬明今日丢了个大脸,也顾不上自己不是孟泽的对手,径直撞了过来。   孟泽微微侧身,他就扑了个空,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   “别闹腾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练手的!”孟泽将人推到一边,又指了指站在楼梯边的仆从。   “你叫青墨对吧!你回去告诉张老太爷,就说他孙子在外头造自家人的谣,坏亲妹妹的名声,我已经出手教训了一番,让他回去再敲打敲打!”   青墨哪敢回去报告,辩解道:“你别胡说,我们少爷才没有做这种事情!”   “你这仆从可做得太不称职了,连你家少爷的话都记不住!“孟泽讽刺着,朝周围扫了一眼,“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刚才你家少爷在楼上喊我,张口就是‘你跟我姐姐这么熟各,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区别对待,太不应该了’,这下可记住了。   青墨不吭声,孟泽也并不期待他回答,转头对张敬明的朋友说道:“我同张家小姐做生意,这事儿张老太爷不但知道,而且就在现场。张家小姐是他的亲妹妹,做哥哥的不护着,反而在外头讲些不着分寸、引人联想的浑话,这哪是个做哥哥的样子?这怕是仇人吧!你们瞧,他对自己的亲妹子都能出口诽谤,指不定哪一天也可以诽谤你们。交友也要擦亮眼睛,别被人带坑里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跟我妹的事儿还轮不到你管!”张敬明怒道。   “我有没有挑拨离间,你的朋友们心里清楚。就冲你刚才那一句话,你对你妹妹是个什么态度,想必他们也清楚。哪怕你妹妹有再大的过错,你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这可是要逼死人的!对亲人如此冷血,那你对朋友,又有几分真心呢?“孟泽继续下猛药。   张敬明的那帮朋友虽然觉得先前那番话有些轻佻,不大妥当,但并没往心里去。可是被孟泽这么一分析,还真觉得这事儿没那么轻巧,于是,他们看张敬明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刚才那话,若说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说的是自己的妹妹,这可真有些过了。幸好张小姐是嫁过人的,在妇德,上要求没有待嫁姑娘那么严格,若是还未出嫁那这番话确实是要逼死人的。   “你们别听他的,这人惯会说些有的没的!”眼见着友人们看自己神色有些不对,张敬明有些急了。   “我们哪会听一个外人的!“其中一个打着哈哈,“你这伤要紧,还是赶紧找个大夫去看看吧!”   一提到身上的伤,张敬明又觉得浑身都疼起来了,他冲孟泽说了一句“你等着”,便由青墨搀扶着去医馆看大夫去了。 第139章 张老太爷的决定   教训了张敬明一顿,孟泽也并未感觉到后悔。对付这样的人,你越是和颜悦色,虚与委蛇,他越不知收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让他吃点儿苦头,日后也不敢随意挑衅。   孟泽也并不担心张敬明会报复,还有魏霆均在呢,只要张敬明敢动手,有的是他的苦头吃。   至于看完大夫之后,张敬明会不会跑回去告状,孟泽也想到了应付的办法。   把人揍了一顿之后,孟泽并没有立即回铺子,而是在大街上找了个代写书信的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叙述了一遍。   你问孟泽为何不自己写,不好意思,前世孟家的精英训练里并不包括学毛笔字这一项,穿到这儿来之后,他也没空练,所以字写得跟狗爬似的,连魏青松都不如。   要交代的事情这么多,字写得不好又写不快,孟泽才干脆出了几个铜子儿,请人代笔。   代笔写书信的是个年轻的书生,就是镇上的人,一听孟泽的叙述,就知道这张家少爷指的是谁。   “张大公子越发不像话了,竟把自己的姊妹也当做花楼的姑娘一样,言辞轻佻,真该挨这一顿揍!”   孟泽见着书生似乎对张敬明挺熟悉,就问道:“他经常逛花楼么?”   “不是经常逛,几乎是天天都要去!”书生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我天天在这儿摆摊,每天都能看到他带着仆从往花楼去,每年的花魁会,他出手最阔绰!有时候,在大街上看到好看的姑娘,还会上前搭讪,当真不要脸极了!   孟泽到没想到张敬明会浪荡至此,忍不住问道:“他这个样子,他爹不管么?”   说到张家老爷,年轻书生还是那副鄙夷的神情,“张老爷跟张大公子是一个德行,父子俩谁也别说谁,唯一的不同就是,张老爷在县城喝花酒,张大公子在镇上吃花酒而已”   孟泽听到这里,忍不住替张茜感到可惜,这么精明果断的女子,居然摊上这么些个不着调的家人。   书生边聊边写,没一会儿就把信给写好了,孟泽付了钱,拿了信。又打发店里的伙计去张府送信。   这信送得也巧,张老太爷同张老夫人刚从庙里还愿回来,就看到自家孙女气得浑身发抖。   “茜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哥又给你气受了了!”张老夫人问道。   “他若是给我气受也就算了,左右是在家里,没让外人给瞧见。可我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外头当着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面编排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张茜说着,眼泪哗啦啦地下来了。   她从不轻易哭,这回,可真是气狠了。   这可是他哥啊,在外面说她和一个男人亲亲密密,这也是人说出的话么。   张老太爷怒问:“那小子又干了什么蠢事?”   张茜把信往张老太爷手里一塞,“您看看吧,我哥做的还没有一个外人好呢。   张老太爷接过信一看,当即就气得踉跄一下,站都站不稳了。   这可把张老夫人和张茜给吓坏了,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张茜赶忙给张老太爷抚胸口,给他顺气。   “祖父,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为我这哥这种人生气太不值得了!”张茜哭道。   张老夫人端了茶水过来,劝道:“快喝几口,喘口气!”   张老太爷端起茶水喝“了几口,这心里头才好受了些。   “家门不幸,儿子是个废物,孙子更加不成器,张家的产业总有一天要败在他们手里。”张老太爷叹道。   “祖父,你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不该将这些东西给您看!”张茜此刻也有些后悔了。   因为父亲不成器,整天在外寻花问柳,母亲心中郁结了几十年,终于在生了弟弟后,撒手而去。如今,这府上,就只有祖父和祖母待他最好。若是祖父母有个什么不测,她一个女子,怎撑得起张家呢。   “老爷,你也别钻牛角尖,崇山和敬明两个不学好,可是咱们孙女和小孙子却是个好的。筠儿在学堂念书,先生都夸他呢。“张老夫人劝慰道。   听祖母提起弟弟,张茜也赶紧说道:“这事儿是真的,上回我去李家村接阿弟,夫子还夸他字认得多,书读得好呢!”   “是真的?”张老太爷将信将疑。   “我们还会骗你不成!“张老夫人责怪似的看了张老太爷一眼,“筠儿是淘气了一点,可是到该学习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再说,筠儿是茜儿一手带大的,茜儿的品性你总放心吧!”   张老太爷想了想,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你真不打算再找一个了?”张老太爷问张茜。   张茜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突然这么问,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嫁了。   “若是我给你找个像孟家小子那样的人呢,你也不同意!”   张茜愣怔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不了,我有阿弟在呢,这辈子我就带着阿弟,让他好好成材,不要像父亲和哥哥那样不着调!”   “你这又是何苦!“张老夫人在一旁听着,眼眶发红。   张茜却愈发坚定起来,“有祖父和祖母照拂着,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娘不在了,嫂子又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若我再嫁,阿弟怎么办呢?”   张茜这话问得张老太爷和张老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一方面,他们不忍心看着孙女孤身生活一辈子;另一方面,应该撑起门楣的儿子和大孙子是个废物,他两个老人要照顾小孙子,吃饱穿暖是没问题,可是求学之路,他们却使不上多大力,还必须得靠张茜盯着。   张老太爷把家里的情况想了想,暗自做了决定。   “不嫁便不嫁,你只管在家住着。我和你奶争取努力多活几年,给你和筠儿撑腰。”张老太爷拍板道。   “谢谢祖父!”   “明儿个起,我带你去会会几个老友,你跟着多取取经。说不定,咱家也能出个谢夫人。”   张茜听到祖父这么说,知道祖父有意培养她,心里既酸楚又高兴。   酸楚的是,本应作为家里栋梁的父亲和大哥让祖父伤心失望,高兴的是自己得了机会。   “我哪比得上谢夫人,这可是女中豪杰,我仰望还来不及呢!”   “可不能这么说,你还年轻,假以时日,说不定比谢夫人成就还大呢!”张老太爷安抚道。   张茜笑了,“既然您这么看好我,我定要努力,不让您失望。   张老太爷欣慰地点点头,他这个孙女儿确实不错,有她的风范,张家将来还得靠她和筠儿。   祖孙三人在一会儿说了会儿话,张茜陪张老太太去园子里看花了,留下张老太爷一个人在屋里。   张老太爷坐了一会儿,把管账房的叫了过来。   “从今天开始,大公子若是来支账,一次最多只能支10两。”   账房很为难,“老爷,我一个做下人的,怎么阻止得了大公子呢?”   张老太爷脸一拉,说道:“这是我下的令,你只管听我的就是。若是阻止不了大公子,让他多取了钱去,要么你自己掏钱,把多出的份额给补上;要么我找个厉害的来替了你。”   账房先生见张老太爷真动了怒,那还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声称是。   送走了账房,张老太爷又把自己得用的赵管事叫进来,吩咐道:“你去家里的铺子走一遭,告诉各个店里的掌柜,不许把铺子里的银子给大公子,若是给了,就按挪用主家财物处理。”   赵管事到没有像账房先生一样不识趣,直接领了命。   张老太爷一番安排下来,张敬明已经看完大夫回了家。   张敬明的妻子吴珍见到相公这样狼狈,忙问:“这是怎么了,怎受了这么重的伤?”   张敬明烦着呢,一把将人推开,“滚一边去,少来爷这边碍眼!”   吴珍眼眶一红,也不敢反驳张敬明,只得吩咐丫头好生照顾张敬明,自己回房去了。   张敬明在床上躺着,心里头恨意难平,把孟泽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连青墨什么时候不在了都不知道。   他还真瞧上孟泽那张脸了,只是没想到孟泽人美,脾气也暴,一言不合就开打。想起当时被一脚踹飞的情形,张敬明就觉得肚子又痛了。   “今儿个梁子可结大了,不好好教训你一番,爷我这口气难消!”张敬明恨恨道。   青墨去了张老太爷哪儿一趟,把今日的事情如实说了,本以为张老太爷会发脾气,揍自家少爷一顿,哪知道张老太爷只问了话就打发他走了。   他这心里头纳闷得很,又听丫头们讲张老太爷限了大少爷的银钱,于是急忙回来报告。   “少爷,不好了,老太爷发了话,以后你每日只能支10两银子。”   张敬明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慌什么?他哪回不说要限我的银子,哪回做了真呢?”   青墨一想,是啊,以前老太爷也说要限银子,可从来只是说说,从没兑现过呀!   “刚才老太爷叫我去问了话呢!”想到这里,青墨有些心虚。   张敬明随意问道:“哦,祖父他怎么说?”   青墨摇头,“老太爷啥也没说,问完了就打发我了!”   张敬明下意识觉得祖父这态度有些不大对,可是往深里一想,也不觉祖父这态度有什么问题。他再不成器,也是个张家的嫡孙,张家不靠他还能靠着张茜那丫头片子不成。   想到这里,张敬明又有几分得意,却丝毫不知道自己今日那么一闹,已经成了压倒张老太爷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家的权力已然更迭。 第140章 县城看铺子   魏霆均从程木匠的店里回来,闻到孟泽身。上有酒味,就问道:“你喝酒了么?”   “没有啊!“孟泽纳闷,随即想起今日的事来,就把自己如何跟张敬明产生冲突,又如何把人教训了一顿的事情讲了出来。   魏霆均听得浑身冒寒气,“揍他一顿还是轻的,若是当时我在场,定要他少条胳膊!”   孟泽对此很赞同,笑道:“走之前他还威胁我呢,他若是真敢动手,你再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魏霆均点头。不过,他并没有等到张敬明动手,而是在某个夜晚潜入张府,把张敬明的腿给弄折了。   张敬明在睡梦里被弄晕,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日起身下床,一个腿软,整个人仰面栽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腿断了。   莫名其妙腿断了,张敬明发了好一顿脾气,可除了妻子吴珍每日里嘘寒问暖的,张老太爷和张茜只过来看了一趟,派人送了药,就再也没过问了。   张敬明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冷落,心里头不免忐忑,连找孟泽算账的心思也暂且歇了。   粉面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店铺里忙不过来,孟泽干脆请了张老汉看家,又让张大年管着地里的事情,自己带着魏霆均住到镇上去了。   魏青松还没放假,每日上学就由魏霆均负责接送。   从镇上去李家村上学,起得要比村上早,又是冬日,孟泽以为魏青松会不习惯,没想到这小孩儿还真懂事,每天早晨起床,还没等孟泽叫,自个儿就起来了。   孟泽心疼得很,只得用心做午饭,让小孩儿吃好点。   在镇上住了一阵子,孟泽才发现,魏氏及魏老太太同隔壁的黄家母女走得很近。   黄家母女几乎每日都要上门来,不是讨论绣艺,就是四人一桌打马吊,或者是相邀去戏园子里看戏,亲热得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除了黄家母女,还有几户人家的妇人也同魏氏走得近,还隐隐有以魏氏为首的意思。   这也不奇怪,魏氏和魏老太太出身都不低,玩起后院交际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加之她们见识多,对贵族的那一套规矩做派了解得很透彻,偶尔指点一二,就叫这些小户人家的姑娘夫人们够学一阵子的了。   “你还想让你家姑娘进宫当秀女,赶快别想了!”   孟泽这日刚进门,听见魏氏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顺势往屋里一瞧。   堂屋里,黄氏以及好几个年轻妇人围坐在火炉边,正聚精会神地听魏氏说教呢。   “进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魏氏喝了一口茶,斜眼看着对面湖蓝袍子的妇人,问道,“你想让女儿进宫,总不会指望当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吧?”   妇人陪着笑:“我这只是想想,并没有真要送姑娘进宫。”   魏氏傲慢说道:“这才像话。我跟你说吧,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哪怕长得再漂亮,也是当宫女的命。就算走了大运,被圣上垂青,以后的日子未必就过得舒坦。圣上那些个妃嫔,个个家里都不弱,怎会容你一个普通的姑娘家出头。简单说吧,普通姑娘家,一旦被垂青,迎接她的就是一个死字,而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真有这么厉害?“有人问道。   “可不就是这么厉害!”魏老太太接了话,“有时候死还是解脱,最怕的就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最可怕的,能生生把人磨疯。”   “圣上就不管么?”   “无情最是帝王家,一条人命又算什么!再说,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等着被垂青呢。想要让圣念念不忘,也太天真了些!”魏氏评论道。   湖蓝袍子的妇人捂着胸口,显然被吓到了。   “幸亏我过来问了,我家老爷还极力主张送我的珠儿进宫呢,回去我一定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黄氏开口道:“今日你这趟可来对了,魏姐姐和老太太刚才那番话,也算是救了你家珠儿的命,你可得好好谢谢她们。   “一定要!”湖蓝袍子妇人笑道,“改明儿我去茹泰酒楼整个酒席,请魏姐姐和老太太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魏氏和魏老太太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孟泽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悄悄把东西放下,从家里出来了。   “咱们去县城逛逛吧,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见铺子里没那么忙了,孟泽向魏霆均提议道。   魏霆均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俩人赶着车去了县城。因为主要是看铺子,俩人也没有在大街上多逛,而是直接进了一间官办的牙行。   刚进门,一个叫孙树椿的牙人便迎了上来,笑问:“二位是看铺子还是买仆从?”   “看铺子!“孟泽回道。   孙树椿一听,笑得更欢了,“二位可找对人了,我手头有几十间铺子呢,随便挑,保准你满意。”   孟泽问道:“临街的铺子有么,做吃食用的。   “有!“孙树椿一拍胸脯,“有七八间,你若是诚心想要,我这就带你们去看!”   孟泽点点头,让孙树椿上了车,往待售的铺面走去。   路上,孙树椿又仔细问了孟泽的要求,把最符合的几个铺面列了出来。   “我觉得有三处比较合适。这第一处,是双桂坊的一个二层铺面,只租不卖。双桂坊你们知道吧,县上有身份的人家都住在这儿,清贵着呢。   “那第二处呢?”孟泽问。   “第二处在玉兰坊,这个铺子原本是卖绸缎的,店家急需银钱,托我们把整个店铺都给卖掉。”   孟泽一听是要卖的店铺,来了点兴趣,问道:“什么样子的,多大面积?”   “大着呢,长3丈,宽3丈,后面还有个小院子。   孟泽算了算,一丈3米长,长3宽3,这铺子足有八十多平,确实大。   “这是哪家的绸缎铺,开这么大!“孟泽好奇地问了一句。   “张家的!”孙树樁回道。   孟泽和魏霆均对视一眼,显然俩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哪个张家?”   “还能有哪个张家呢,就是老宅在双峰镇的那个。如今这城里,有一半的绸缎铺子都是他们家的。”   “照你说这么说,他们家这么多铺子,怎么会缺钱呢?”   孙树椿打量了孟泽和魏霆均一眼,才想起来问道:“你们不是县城人么?”   “不是!”孟泽摇头。   “也难怪你们不知道!”孙树椿说道,“我老实跟你们讲吧,张老爷子确实是个人物,但现在这张家大爷却志不在做生意,喜欢美人,也喜欢玩收藏。前些日子,据说为了争夺一副名家画师的扇子,出了2000两银子。张家的绸缎铺子是赚钱,但也经不起张家大爷这么能花钱。这不,玉兰坊的这间铺子就开不下去了,要卖。   孟泽只知道张敬明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没想到他爹竟然比他有过之而不及。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那第三家铺子呢?”   “第三家铺子在黄柳坊,这原本就是个吃食铺子,店家经营得不好,就想转手。”   三家铺子都介绍完了,孟泽也没有多想,径直说道:“那就去这三家看看吧。   孙树椿立刻应下,“那咱们先去黄柳坊看看,这会儿正顺路。”   孟泽点头,由孙树椿领着去了黄柳坊。黄柳坊是普通百姓聚居的地方,那儿的吃食铺子很多,要卖的这家也是个小饭馆。   孟泽进去看了一会儿,觉得不甚满意,这饭馆面积有点小,厨房因为使用的时间太长,到处是油垢,炒菜的那面墙被油烟熏得连颜色都辨不出来了。   “不行!“孟泽摇头。   “那咱们去玉兰坊看看!”孙树椿建议道。   孟泽同意了,跟着孙树椿去了玉兰坊。张家的绸缎铺已经搬空,只剩下一间光秃秃的大屋子,没什么可看的。   孟泽又去了后院,里面收拾得挺齐整,有仓房,也有起居室。   “这个怎样?”孙树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还成!要多少量银子?”   孙树椿先伸了一个指头,接着又伸了3根指头。   “1300两?“孟泽问道。   孙树椿点点头。   孟泽也没有还价,只道:“先去双桂坊看看吧!”   一行人又赶着去双桂坊。双桂坊不愧是清贵人家的聚居地,周围的铺子都比其他两个坊要高端一些,随处可见银楼、当铺、香料铺、胭脂铺相比之下,小吃食铺子反而不多。   要租的这家是个茶馆,两层小楼,矗立在街市中央,看着挺醒目。   孟泽进去看了看,大小和屋内的布置都不错,他很满意。   “若是租的话,每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100两银子一个月,一年就是1200两。”孙树椿回道。   镇上的铺子一年300两,到了县上,年的租金就要千把两,孟泽觉得这实在是太贵了。   “太贵了!”孟泽摇头。   孙树椿眼珠转了转,说道:“若是你觉得贵,我这边可以代你向店家讲个价,但也不会低太多。毕竟这铺面的位置好,里面装饰得也不错。”   “70两一个月行不行?”孟泽问道。   “你可别开玩笑了,少个四五两还成,一下子少30两,一年就少了300多,店主人是绝对不肯的。”   “真不行?”孟泽又问了一句。   孙树椿摇头,“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价格已经远远低于店家给出的底价,我就是想租店主人也不答应啊!”   孟泽见他这么说,就回道:“那就算了吧,再到别处去看!” 第141章 一波三折   除了这三家比较合适的铺子,孙树椿又带着孟泽去看了其他街坊的铺子。   可能因为从一开始看的就是好铺子,后来那些,不是地段偏僻,就是铺面大小不合适,要么就是要价高昂。驴车在县城跑了两三圈,孟泽竟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   孙树椿一路介绍下来,也有些辛苦。难道是看走眼了不成,这两位只是相貌气度好,实际上手头没几个钱?   “要不,咱们再去玉兰坊那间铺面看看!我个人觉得,那间铺子的大小以及价格,都很符合你的要求。”孙树椿有些不甘心,努力争取着。孟泽看了魏霆均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魏霆均自然知道孟泽的顾虑,但他觉得,既然人家已经言明是要卖的,那买下就是,不必去考虑买了之后,张茜那边会怎么看的问题。   “玉兰坊的铺子,如果你觉得合适,可以买。左右也不过1000多两银子,买下来省事!”魏霆均说了一句,“双桂坊的那间茶楼也很不错,跟咱们现在的铺子格局相似,还有现成的桌椅,这可以省却一大笔钱。虽然租金贵了一点,但若是想要在年前开张,这间铺子比玉兰坊的铺子要更合适一些。”   孙树椿在一旁听了,心里又生了几分希望来。   “对,想要立即开张,没有比这铺面更合适的了。再说,这租金是贵了点,但周围住的都是有钱人,吃食定价高一点,这租金钱就回来了!”   两边都在劝,孟泽想了想,说道:“那就租茶楼吧!”   孙树椿大喜,连忙说道:“成,两位请到牙行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准备文书。”   孟泽和魏霆均返回牙行,孙树椿把人请到茶室里坐着,亲自沏了一壶热茶,又摆了几样糕点上来。   看了半天铺子,孟泽也有些累了,捡了桌上的糕点来吃。   “咱们的店铺,卖粉加其他小吃食,每日约有七八两银子,卤菜有2两银子,算起来一天差不多就是10两银子。物料成本和人工成本,应该是2两银子。这样一算,我们的纯利润是8两银子。一天8两,一个月就是240两。这儿租金每月100,那我们的纯收入就是140两,租金占4成,收入占6成,还是有点贵呀!”   “不是可以提价么?一天8两,是县城铺子里的收入,到这儿来,若是定价高点儿,一天收入就不止8两呢。”魏霆均回道。   “你想错了!”孟泽摇头,“铺子开到县城来,粉面的单价可以提高一点儿,但人工和租金以及物价也相应提高了,两者相抵,利润并不见得会高。   “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可以讲价么,每月减个十两八两的,或许会轻松一些。”   孟泽点头,“肯定要讲价!”   孟泽这头打算讲点儿价,孙树椿却满脸歉意地进来了。   “实在是抱歉,这茶楼租不成了!”   “怎么回事?“孟泽问。   孙树椿有些说不出口,毕竟茶楼老板的话讲得忒难听了一点儿,他听了都气呢。   “到底为什么租不成,你就直说,我知道这事儿也不全由你说了算!”   孙树椿冲孟泽感激地笑了笑,“是这样的,茶楼主人听说租了之后要开个粉面铺子,就有些不大乐意。”   这话说得婉转,但孟泽还是听明白了,人家是嫌弃自己的生意呢。   得,他正觉得租金贵,想讲一下价。这样看来,连价也不用讲了。   “他既然不愿意,那我不租便是。”孟泽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就玉兰街的绸缎铺吧,我也不想再跑第二回了。”   孙树樁原本以为这事要黄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当即欢喜得要掉泪。   “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跑成!”   孙树椿说着,风风火火出去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他拽着一个管事进来了。   “这位是张家绸缎铺的金管事!”孙树椿说着,又向金管事介绍了孟泽的身份。   听说是开粉面铺的,金管事笑问:“可是双峰镇上的吉祥粉面铺?”   孟泽见金管事人很和气,便回道:“正是,您去我那儿吃过粉么?”   金管事点头,“去过的,今年老太爷过寿的时候,我跟着老爷回去了一趟。听说镇上新开了家粉面馆,就过去吃了一回。   “那您觉得滋味如何,也给我们提提意见呗!”   “哪有什么意见,粉面的味道都好,凉菜也很特别。当时我就想,若是开到县城来,生意肯定会更好。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了动作,真是了不起。”   金管事的表扬很中肯,孟泽听着很受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热络。   等终于提到铺子买卖的事情时,金管事表示这价位是张大爷定下的,自己改不了。孟泽听了,也没有强行讲价,直接按1300两买下了。   买卖文书也签得很痛快,临走前,金管事还笑言:“等铺子开张了,我再来捧场!”   孟泽回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我给您下个帖子。”   金管事点点头,笑着走了。   孙树椿将文书递给孟泽,叹道:“金管事这人真不错,只是可惜了。”   “怎么个可惜法?“孟泽有些好奇。   “你买的这个绸缎铺,就是他管着的。因着经营得好,每次张大爷想要买个什么东西,都是从他的铺子里抽钱。抽得多了,这铺面就维持不下去了。”   孟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那铺子没了,他不是没活儿干了?”   “活儿还是有的,张家还有七八家绸缎铺呢。只是张家大爷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有些心寒!”   可不是心寒么,苦心经营的铺子,就因为赚钱多,就被张家大爷盯上,成了现成的提款机,弄得入不敷出,连铺面都卖掉,这对任何一个想要做好事情的管事来说,都是一种打击。   “那还真是可惜了!“孟泽也感叹了一句。   不过,这终归是别人家的事情,叹息一句也就过去了。   时间不早了,孟泽同孙树椿告别,准备回镇上去。   就在这时候,牙行里面出来一个神情肃穆的中年人。   这人往孟泽这边瞟了一眼,问站在一旁的孙树椿,“就是这俩人要租我的茶楼?”   孙树椿笑着回道:“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现在已找到另外一处合适的铺子了。”   孟泽原本以为这人问了一句就走,哪知道这人在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居然说道:“不上道的吃食铺子,也想租我的茶楼,你不怕回不了本,我还怕污了我的铺面呢!”   孙树椿尴尬极了,解释道:“这不没租成么?何况,当初您来的时候,也没规定说不能租给什么人呀!”   中年人脸一拉,说道:“你到是提醒了我,我得写详细点,别什么人都拉到我面前来。   无端受了一波人身攻击,孟泽也有些恼火。   “你觉得自己的茶楼高贵,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租?还不是你这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态度,让你的客人受不了,这才经营不下去了!”   “你满口胡言!”中年人怒道。   “我胡不胡言,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若我是客人,看见掌柜的这么一副嘴脸,茶再好,也不会再去。”   孟泽说完,也不管茶楼掌柜气得跳脚,拉着魏霆均走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活该他赚不到钱!”直到上了车,孟泽还在嘀咕。   魏霆均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笑道:“县上的铺子我们好好弄,把生意做起来,气一气他。   “对,这个主意好!”孟泽抚掌。   俩人回到家,开始商议开店的事宜。   魏氏路过俩人的屋子,听了只言片语,径直闯进来问道:“你们今日在县城买了铺子?”   孟泽原本没打算瞒着,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见魏氏知道了,就点了点头。   “多少钱,是什么样儿的?”   “1300两银子,前头是铺面,后头搭个小院子。”   魏氏听了,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粉面铺开了不到半年吧,你们就有钱买新铺子,那你之前还在我和你祖母面前哭穷。”   魏氏越想越生气,把魏老太太也叫了过来,大有你不解释清楚,这事儿就没完的架势。   孟泽看到这情形就头疼,他怎么就忘了魏氏的性子,一不留神把真话给说出来了呢。   娘,你瞧瞧这事儿做得,好似在防贼一样。都是一家人,铺子也开了这么久了,每日有多少客人,收入多少,盈利多少,我们一概不知道。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在县城买了个铺子,要不是我凑巧听见,还被蒙在鼓里呢。   魏老太太也很不高兴,盯着孟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给我说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县城买了个铺子而已,如今你们不是知道了么?“魏霆均回道。   魏老太太瞪了魏霆均一眼,怒道:“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孟泽回道:“买铺子的事情祖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想问什么?”   魏氏见孟泽到了老太太面前,还敢打哈哈,便指责道:“开了间铺子,就觉得自己能耐了,不把我们放眼里了?今日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老实交代,粉面铺一天究竟有多少收入,以后每日的收入都要送到我这里来。”   “母亲这是想管账?”孟泽挑眉问道。   魏老太太接嘴道:“你两头忙,让你母亲替你管账,又有何不可!” 第142章 想要管账,没门!   魏老太太这话一出,房里几人神色各异。孟泽淡然,魏霆均皱眉,唯有魏氏,面色欣喜。   “你这是不乐意!”见孟泽不回话,魏老太太有些恼怒。   “母亲想怎样管账?“孟泽抬眼问魏氏。   “我也不多干涉你,地里以及铺子里的各项收益,你每日给我报个数就成,结了银钱,就送到我这儿来,我替你保管着。”魏氏说道。   “就是说,我赚的钱,交给您保管。我若是要用钱,得跟您申请,看用得合不合理,是这样么?“孟泽挑眉问道。   魏氏点点头,“就是这样!”   “不成!“魏霆均抢在孟泽前头拒绝了,“钱是阿泽赚的,自然由他支配。”   魏氏指着魏霆均怒骂:“你这个不孝子,我是你娘,还能吞了自家人的钱不成。”   魏老太太也发话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娘也是好心,想替你们分担一点儿,叫你们不要这么劳累,怎么就不成了?”   “那我就谢谢娘和祖母的好心”了。再多的事情我都做了,管账这点儿小事就不劳烦娘和祖母了,你们只管过自己的轻松日子便是!”孟泽回道。   魏氏见不能管账,指着孟泽的鼻子怒骂,“你能有今日,还不是靠我们帮衬着。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讹上我们家的,你若是真有本事,早就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又何必使那么下贱的招数,逼得我家霆均不得不娶你。我们家霆均多好的前途,摊。上你这么个生不出蛋的货,怎么对得起魏家的先祖。   “够了!”魏霆均怒喝一声,“母亲莫不是忘了,当初并不是阿泽逼我,而是你们。是你们认定我做了不轨之事,才心虚得先低了头。现在见我和阿泽感情好,又想香火的事情来了,怎么当初就没想到呢?   孟泽一直不太明白魏霆均当初为什么会妥协,孟大有的计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竟然还乖乖入了套,原来竟是魏氏和魏老太太逼迫的。   品行被亲人否定,这人当时一定是心灰意冷了,所以也就没挣扎。   “我们走,不需要跟这样的人费口舌!”魏霆均说着,就要来拉孟泽。   孟泽拍了拍的手,示意他安静。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们干脆就开诚布公来谈一谈,看到底是我靠着你们的帮衬发达的,还是你们靠着我才过上了好日子。”   “我没进门之前,家里的衣食住行全靠霆均上山打猎,这一点我可有说错。还是说霆均打猎的钱不够生活,你们暗地里拿钱贴补了一部分?”   “我们一家子身无分文被赶出京城,哪来儿的私房钱贴补!”魏氏叫道。   孟泽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想,只继续往下说:“那母亲这是承认,之前是霆均在养家了。”   魏氏没回话,孟泽就当他默认了。   “霆均跟你们在村上生活了五六年,他打猎能有多少收入,想必你们心里清楚得很。但自从我进门这一年,家里陆续新置了65亩地,又盘了个铺子,还买了一栋宅院,你觉得,靠霆均上山打猎,能置办起这么大的家业么?”   魏氏和魏老太太依旧沉默。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借了你们的势,那我想问问,你们会种药材么?你们会做米粉么?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于这两项,你们贡献了多少呢?”   “你母亲不过是好心想替你管账而已,扯这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干嘛!都是一家人,又何必算得这么清!”魏老太太皱眉说道。   见魏老太太又来和稀泥,孟泽也有些恼了,“我不算得这么清,怎么让你们认识到,现在是我在养着这个家,而不是我非巴着你们不可。我明明白白说了吧,要是我不乐意了,跟霆均和离,照你们这不事生产的性子,就只有再度去村子里住着,哪有现在这样的清闲日子过。”   魏霆均听孟泽说要和离,用力捏了捏孟泽的手。孟泽给了他一个“别闹”的眼神,这人只得暂时收敛。   “会赚钱了不起啊!”魏氏见说理说不过,就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赚了几个钱,连礼义廉耻都忘了么?只要你还是魏家的媳妇,还没分家,就应该听我们的话,赚的钱也应该归我们管。”   也许是魏氏这话讲得既没道理又没水平,魏老太太忍不住出手了。   “不过就是为了管账的事情,个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你既然不嫌事多,想要自己管,那自己管便是,我也不说什么。但有一点,你和霆均可得多想想,咱们几个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仇人,做什么事情,就应该有商有量的,而不是擅自做主。再者,我和你娘都是你们的长辈,理应得到尊敬,你们俩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魏老太太说完,眼眶都红了。   事情明明是她们先挑起来的,这番话说得,好像他和魏霆均两个才是恶人,当真会甩锅,孟泽心里默默吐槽。   “尊敬是互相的!你们也别说亲人应该如何如何,首先扪心自问,以前那些事儿是亲人干得出来的么?我先前就说了,阿泽当家,大事阿泽做主,不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阿泽供你们吃穿玩乐,你们好好享受便是。也别扯什么血脉情深,血脉在你们眼里,可能连狗屁都不如。“你——”魏老太太老泪纵横。   “你这个孽障!瞧把你祖母给气的。“魏氏指着魏霆均的鼻子骂。   魏霆均也不言语,拖着孟泽出了门。   孟泽回头,见魏氏在屋里大呼小叫的,忍不住说道:“祖母看样子气得不轻,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没事,灭顶之灾她都能撑过来,这点小风波算什么。   孟泽见魏霆均神色有些不太对,便问道,“他们以前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淡漠说道:“降罪的圣旨还没下来时,祖母曾计划给我下药,若是当时我死了,魏家就不会被抄家。可惜,圣旨下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下手而已。”孟泽陡然听见这个消息,都要惊呆了。“你死了,她们就好过么?”   “我死了,正好抵三皇子的命。圣上就是再迁怒,也不能对一屋子的孤儿寡母下手,朝臣也不会容许他这样做。再说,我没了,还有青松在。这就是为什么祖母敢下手的原因。可惜,圣上也考虑到了,所以才连夜下了旨。   “祖母从来不示弱,也不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现在这副做派,就是因为你上次昏迷,我把这事捅破了,她心虚,又怕我真带着你走,家里没了收入来源,所以态度才软了总之,虽然是家人,但她和我娘两个,永远都不值得信任。”孟泽听魏霆均用一种漠然的语气讲这些,既心疼又憋闷。   “咱们去接青松,以后还是回村里住吧,眼不见心不烦!”孟泽建议道。   “好,先去拉门窗,再去接青松!“魏霆均回道。   孟泽一算时间,也到了该取门窗的时间了,于是跟魏霆均一道去程木匠那儿。   程木匠正在院子里锯木头,见人过来,笑道:“你们的门窗已经做好有几天了,再不来取,我就要派个人去通知你们了。”   说完,程木匠放下锯子,将人带到屋内,指着堆在稻草上的一堆物什说:“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没?”   孟泽仔细检查了一遍,木框打磨得很精细,玻璃也没有裂痕,便点了点头。   程木匠又递了两块不足1尺长的玻璃片过来,“这是剩下的两块比较大的玻璃片,你拿着吧。这回运气不错,切得很整齐,没怎么浪费。   孟泽将玻璃片收起,正要把手工钱给付了。   冷不丁魏霆均指着不远处的榉木拔步床问:“这个是别人订的么?”   程木匠连连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做的样品。”   “多少钱?”   程木匠见见又来了一桩生意,连忙笑道:“你若诚心想要,我给算便宜点,15两,你觉得怎样?”   孟泽走过来,说道:“窗户都没装好,就买床,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魏霆均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的门开得太小了,只能趁着没装窗户的时候把床弄进去。”   孟泽看了看旁边做好的门,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这时候的家具,都是不可拆卸的,而他们的门又设计得比较小,不事先把床从窗户运进去,到时候等窗户装好了,床根本就放不进来。   “是我想岔了,这床必须得买。”   程木匠听见这话,高兴极了,“你们的眼光可真好,这可是我当初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好的。刷了4道漆,雕花也做得细致。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一口气做下来的,柱子和栏杆都没有碰断过,寓意好,这个价格很划算的。”   魏霆均并不在意程木匠的话,只问孟泽,“你觉得这床行么?”   孟泽打量了一番,见这床式样虽简单,但处处显得精致,便点了点头。   魏霆均从驴车里抱出一个小箱子,数了20两银子出来,递给程木匠。   “床和门窗的钱!”   头一次见到这么爽快的顾客,程木匠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你们坐会儿,我去叫车,把东西给你们运回去。   驴车本来就装不下什么,程木匠主动雇人雇车,孟泽也就没拒绝。   一行人拖着数样家具出了城,快到岗子村时,孟泽让人把东西卸在路边,并打发送货的人回去。   平白少了一桩事,钱又没少拿,送货人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放下东西就走了。等人走远,孟泽趁着这空档,悄悄将门窗及床收进了空间。 第143章 新对策   当天晚上,等魏霆均青松睡下后,孟泽带着魏霆均进了空间,开始装门窗。   当然,装门窗之前,得把那张榉木拔步床给弄进去,幸好窗户设计得比较大,不然,只有把墙拆了才能成。   不过,光是把这床弄进屋子里面去,俩人就花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   原因无他,这床太重了,足有五六百斤,魏霆均力气虽然大,但这是往屋里搬东西,不比在宽敞的平地上,他有劲也不好使,得靠孟泽配合。   这可就苦了孟泽,让他在屋里接吧,凭他的小身板根本托不住;让他在屋外面推,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稍微挪动那么一点点。   到最后,还是魏霆均屋里屋外两头跑,一点点地把床给挪进了屋里。   孟泽躺在地板上喘气,“早知道要费这么多事,咱们当初还不如直接搭个竹亭子得了,反正只是休息用,又不是用来住,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太折腾人了!”   魏霆均没吭声,兀自将拔步床扶正。   孟泽看到这人赤这上身,因为正在运劲,肱二头肌高高隆起,露出一块块结实的肌肉,不由羡慕得很。他也没少锻炼,可就是练不出这样的身材。   “都属于同一人种,吃一样的饭长大,怎么就这么大差别呢!“孟泽嘀咕着,瞅了魏霆均几眼,又瞅了自己几眼,觉得受到了了一万点伤害。   魏霆均并不知道孟泽的心思,等他将床摆正放好,回头见这人贪凉快,竟然躺到地上,连忙将人拉起来,往床,上带。   “我不!”孟泽挣扎着,甩开魏霆均的手,“你这个色情狂,我都快累瘫了,你还一一门心思想着这事!”   魏霆均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说道:“你想哪儿去了,地上凉,你刚出了一身汗,不能这样躺着!”   孟泽有点儿尴尬,低声抱怨道:“那你先说句话呀,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把人家往床上带,是个人都会想歪。   见这人梗着脖子不肯认错,魏霆均难得戏虐道:“就算我真是想干点什么,也得看时候。现在,你一身臭烘烘的,我下不去嘴!   这话一出,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孟泽冲上去,掐了魏霆均几把,怒道:“你才臭,你比屎壳郎还臭!”   魏霆均虽然不知道屎壳郎是个什么东西,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物,于是笑着讨饶:“好好好,我是屎壳郎,我臭成了吧!”   孟泽瞪了魏霆均一眼,犹自觉得不解气,冲过去将人死死抱住,把一身的汗往魏霆均身上蹭。   “要臭一起臭,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嫌弃谁!”   “不嫌弃,不嫌弃!”魏霆均顺势将人搂住,大笑道。   俩人在屋里腻歪了一阵,等休息够了,又合力把门窗装好了。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等过些天,再去添置一套桌椅。灶台也不用砌了,在这儿做饭不实际,还是留着当储物间算了。”孟泽安排着。   “成。再添置一套石桌椅吧,放屋子外面。”魏霆均建议道。   孟泽把屋子四周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俩人又花了几天时间,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又陆续添置了一些小物件。原本空荡荡的屋子,经过一番布置,渐渐有了人气。   进门的廊柱那儿,孟泽原本打算种一株紫藤的,结果紫藤没找到,孟泽退而求其次,把。上回从莽山上挖的野蔷薇给种上了。   嫌弃粉紫色的蔷薇花太过艳丽,孟泽又在门前种了两棵太平花树。   这边,孟泽和魏霆均两个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镇上,魏氏和魏老太太一点儿都不开心。   自从那日撕破脸吵了一架之后,魏老太太就倒下了。魏氏照顾了几天,魏老太太的病也没见起色,于是只得打发人给孟泽送信。   原本以为送了信,这俩人就会过来。结果,魏氏在屋里等了半天,没盼来孟泽和魏霆均,倒把谢老头给盼来了。   “我是来看病的,这家里有谁不舒服么?”谢老头劈头就问。   “有呢!”魏氏忙不迭请人进门,又招呼丫头小翠把魏老太太扶出来。   “我娘她头晕好些天了,找了大夫来看,药煎了几剂吃了,就是不见好。”   谢老头给魏老太太把了脉,又叫魏老太太张开嘴巴,看了下舌苔。   “胸口闷不闷,夜里睡觉安不安稳?”   “闷,这些天,我这心里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老觉得喘不过气来。夜里睡觉也睡不好,一晚上要醒来好多次。我这头,也时不时疼,尤其是太阳穴这边的经脉老抽,像要炸开一般。   好不容易碰到谢大夫。上门,魏老太太恨不得把所有不舒服的地方都说出来,来个药到病除。   谢老头抬眼看了魏老太太一眼,倒也没有不耐烦,只任由她说。   等魏老太太说得口干舌燥了,他这才发问:“开了什么药,拿来我看看!”   魏氏赶紧叫小翠把还未煎的药拿出来,谢老头打开包药的黄纸,用指头拨拉着里面的药材。   “药都是对症的,没什么问题。”   “我娘她到底是什么病?药既然开对了,为什么吃了也不见好?”魏氏纳闷。   “这也算不上病,普通的肝气郁结而已。大夫开的是温补的药,说白了就是个安慰剂,吃了不会立刻见效,不吃,也不会延误病情。   “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魏老太太有气无力地问。   “我探了脉,你的脉象稳健有力,说明你身体底子可以,并没有生病。至于你为何觉得不舒服,那是心理原因导致的。肝气郁结,说白了就是气得。不生气了,胸闷睡不好觉这些症状都没了!”   “就这么简单?”魏氏有些不相信。   谢老头不喜魏氏说这话的语气,冷声道:“就是这么简单!你若是不信,可以另请高明!”   谢老头说完,提着药箱便要走,要不是孟家小子上门求他,他才不乐意上这儿来给这对讨人嫌的婆媳看病呢。   明明身体没毛病,还三天两头哼哼唧唧,时不时请个大夫上门来诊脉,弄出一副疾病缠身的假象,这不明摆着想要折腾人。也就只有孟家小子,回回都当真。   “老先生,请留步!“见人要走,魏老太太急忙站起来挽留,“我这还没开方子呢?”   “我说了,你这病不需要开方子。想要好,全靠你自己,大夫帮不上什么忙。”谢老头丢下一句,连诊费都没要,大跨步走了。   “娘,你瞧瞧这人,这哪是来看病的呢,这简直就是来气人的!您这明明病着呢,连个方子也不开,态度还这么差,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存的什么心。”魏氏不满道。   魏老太太扶着桌子,脸色阴云密布。   魏氏暗暗往后退了一小步,生怕魏老太太把火气撒在她头上。其实,她也看出来了,魏老太太这阵子身子不舒坦,纯粹就是气的。   “娘,大夫说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再气,这身子就越发难受了!”魏氏插嘴道,“而且,你生气,那两个兔崽子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不白气了么?”   魏老太太忍了又忍,终于把这口气给咽下了。儿媳说得对,她就是气死了,那俩个小崽子不但不会伤心,还乐得轻松。   所以啊,哪怕就是为了给俩人添堵,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魏老太太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一点儿了。   “青松那头,你也多上了点心,你这个做娘的,可不能当甩手掌柜。霆均我是指望不上了,青松你可得好好看住,别让他的心给长偏了。我还指望着他以后能给我们俩出气呢,你万不可大意。”   魏氏忙点头,“媳妇知道。”   “管账这事儿是不指望了,但既然他们俩这么会赚钱,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节省,该花的还是要花。   “媳妇明白!“魏氏高兴极了。   她早就疑心孟泽赚’了大钱,想要打听清楚,只可惜俩人不在镇上住,每日的银钱也从往家里送,所以她一直没弄清楚粉面铺子有多少进账。   现在知道他们能花个上千两去县城买铺子,那生活费这一项,就得多要一点。   “以前他们每月给10两银子,这个月开始,得多加10两。屋里的东西也得换换,如今这些,用着太寒碜了!“魏氏一边盘算,一边往下说。   魏老太太拧着眉,开口道:“你就只想到这些?”   魏氏一愣,辩解道:“还有呢,我还没说完!青松的笔墨纸砚,咱们的四季衣物……”   魏老太太不耐烦地一甩手,说道:“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能值几个钱?”   魏氏没招了,问道:“那要怎么办?”   魏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他们不是准备在县城开铺子么?人住在乡下,店子在县城,少不得要买套宅院住着!   魏氏瞬间领会魏老太太的意思,笑了起来,“还是娘想得深远,媳妇我就只顾着眼前这些蝇头小利了!”   魏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慢慢学着点吧!” 第144章 终身制员工   魏氏从魏老太太那儿讨了计策,理直气壮地去粉面铺里找孟泽,要求去县城买房子。理由是既然要到县城开铺子,有个房子方便留宿,不用城里村里两头跑。   孟泽一听,反问道:“你们住在县城去,青松怎么办?”   这一点,魏氏也想到了,“青松自然是跟我们走,到时到城里给他找个好学堂。若是没有好学堂,那也不打紧,请个学问渊博的老先生来家里教也是一样,左右咱家也不缺这点儿钱。”   孟泽听到魏氏说家里不缺钱,心里冷笑,感情是见他赚了钱又不给管账,所以才想要作妖。   既然人家已经铁了心要折腾,孟泽也没什么好惧怕的,只是心里,忍不住替魏霆均感到心寒,这副做派,这样的算计,哪是什么亲人,简直就是两条吸血的水蛭。“母亲打算得好,但有一点您别忘了。严大人在县城住着,却在李家村租了个房子,把严炜放在李家族学念书,到了旬休日才能回家。您为了搬到县城去住,却想把青松从李家族学接出来,这未免有点不妥吧!”   魏氏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孟泽添堵,所以在魏青松读书一事上并没有深想。等孟泽这么一说,她这才觉得先前的考虑有些不妥当。   不妥当归不妥当,但眼下肯定不能就此认输。再说了,魏老太太提点过她,叫她多看着点青松,不要让青松的心偏向魏霆均这边。   所以,哪怕转学对青松有影响,眼下她也顾不得了。   “这事儿,我考虑得比你清楚,你只说愿不愿意去买房子吧!”   “我一人做不了主,等霆均回来吧!”孟泽见魏氏一意孤行,采取了拖字诀。   没有得到确定答复,魏氏当即就嚷嚷起来,“别说你做不了主,这话你蒙得了外人,可蒙不了我。自从你进门,就把霆均给迷了,你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去县城买房子,也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孟泽冷冷答道:“去不去县城确实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但青松转学的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祖母的意见你问过了?若是她也觉得要转学,那这房子咱们就买。你们非要为了自己的享乐,不顾青松的前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干涉。   “谁说是为了我们的享乐?去县上买房子,我们可是为你们着想。“魏氏辩解道。   “多说无益,您还是先回去问过祖母再说。”   孟泽见魏氏毫无自省之意,也懒得同她打嘴仗,径直到后厨帮忙去了。   魏氏还想多说几句,但一想到后厨是个脏污之地,便没有跟着追过去。青松转学的事情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没有跟老太太说,这事儿还真得禀明一下。   想到这里,魏氏也没多待,急冲冲回去找魏老太太商量去了。   商量也没商量个好结果出来,魏老太太不想放弃严炜这条线,若是青松转学了,她们跟县令大人的联系就断了,这可得不偿失。   魏霆均能不能再度得到重用,什么时候能到得到重用,她心里一点儿准数都没有。   现如今,离魏家被抄已经快八年了,八年里她把几辈子的苦都吃了,没盼来一点希望。以后还要盼多少年,她也不知道。   青松是个聪明孩子,会读书,又同县令家的公子要好,这是个好机会,要牢牢抓住。还有什么比从小培养起来的情谊要更牢固的呢?   魏老太太想到这里,即使心中有不甘,也只得暂时放弃到县城买房子的事情。   于是,买房子的事情被魏氏提了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孟泽已料到会是这样结果,于是,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年关将近,事情越发多了。   县城的铺子要重新布置,要订桌椅。镇上铺子的热卤卖得红火,毛豆供应不上,因为价格便宜,这东西成了镇上人最喜欢的下酒菜,每日100斤已经远远不够了。孟泽倒是想买现成的,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就算有人愿意给他种,也得能种出来才是。没有办法,他不得不从百忙当中抽出身来,在自个儿空间里种黄豆,每隔五日收成一次。魏霆均见孟泽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很是心疼,也劝了几回。   “铺子已经买了,咱们也不急着用钱,等到年后再筹备也是一样的。”   “不成,咱们就只有这个时间最充裕。青松放假了,地里又不需要伺弄,正好留出时间来把铺子弄好。等开了春,就没这么多闲暇了。魏霆均一想,这话确实也有道理,只得陪着一块儿干。   这一干,就一直干到过年,才把县城铺子的装修弄完,桌椅什么的,分别找了三个木匠在做,等全部做好,只能到年后了。雇人的事情,孟泽径直去找了牙行的孙树椿。   孙树椿直接给了他一个建议,“与其雇散工,还不如直接买几个仆从回去。”孟泽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心理,上有点适应不良,一时没有回话。   孙树椿不知道他的心思,在一旁说道:“我这是看你店里需要的人多,雇散工的话,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人。若是买几个成年仆从,那就方便多了,既不用担心说干不干没有人补缺,工钱上也能省一笔。”孟泽抬头看魏霆均,“这事儿成么?”   魏霆均对此并没有异议,在他看来,事情多了,自然是需要仆从来帮着做的。   “可以买。虽然前期花费大一些,但买来之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了,只听你的指挥,比散工要忠心。”   孟泽垂眸思索。县城离村子更远,青松要上学,他不可能日日都盯着。若是雇散工,这中间确实会存在一些隐患。但若是用的全是签了死契的仆从,风险就可控一些。再说,这时候,人口买卖并不违法,他只当雇一批终生制员工就好了。想通了这一点,孟泽就冲孙树椿点点头,表示愿意买仆从。   孙树椿很高兴,赶紧介绍起来,“你们这店里要的是会干活儿的,不是伺候人的小童,所以这价格要贵一些,每个大概在7到9两银子不等。”孟泽点头,这价格他能接受,八九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人的一生,这还有什么不划算的呢!“既然价格。上没意见,那我们就去挑人吧!”孙树椿招呼着。   孟泽跟着孙树椿后面走,悄悄跟魏霆均说话,“我要力气大,能干活的,你待会儿帮着把把关。魏霆均听了,点点头。   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二三十人,都是些十几二十出头的男子,并没有年纪特别大的人。“合适的我都带过来了,你们慢慢挑吧。“孙树椿说着,侧身让到一边。孟泽用手捅了捅魏霆均,示意他上去挑人。   魏霆均让这些人五个一排上前来,看中的,就指一下,那人便站出来。二三十来人,一盏茶时间不到,就挑完了。“你看看可满意!”挑完了人,魏霆均侧过头,征询孟泽的意见。   孟泽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个人,身子骨看着都是不错的,便点点头。   孙树椿大喜,恭维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几个可是我们这最好的苗子了。既然选定了,那咱们就去立契。   孟泽点头,同魏霆均转身欲走。   这时候,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冲孟泽说道:“公子,能多买一个么?”   孟泽回头,见对方是个瘦弱少年,便问道:“多大了?”   “十六了!”   十六已经不小了,孟泽这具身子才十八呢,可是眼前这人的身材一点都不像16岁的人,瘦瘦小小的,唯独那一双眼睛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我们要的是体力好的,你这样子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除非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孟泽缓缓地说道。   “我读过几年书,认得字,能算账!”少年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抿紧了嘴唇。   孙树椿听了,惊讶道:“你认得字?怎么来这块半年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少年没有回话,只盯着孟泽,眼底隐隐有期盼之意。   孟泽看了一眼魏霆均,魏霆均回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孟泽想了想,对孙树椿说道:“加,上他吧!”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提成,孙树椿自然不会不乐意,他冲少年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吧,你小子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买了这么多仆从,自然要安排住处。房子是有,绸缎铺后面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里面就有三四间空房。   但这些房子跟前头的铺面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东西都没给留,孟泽不可能将人安排在这里。   “镇上不是还租了个大院么?那儿还有空房间,先将人带到那边去住,顺便让他们到粉面铺里帮忙,正好一举两得。“魏霆均建议道。   “瞧我,只想着如何让他们在县城住,倒忘了镇上还有房子了!”孟泽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涨的脑袋,“那就按你说的,把人带回去。”   魏霆均没说话,只伸出手,轻轻地揉捏着孟泽的额头。 第145章 拜年   相比去年的闲适,孟泽这个年过得忙忙碌碌。   镇上的粉面铺,原本在打算小年时候歇业,为此,孟泽连工钱都事先发了。   结果,因为小年后连着一个重要的赶集日,镇上的人流比平素多了一倍,每日光是卖粉,就要卖出去七八百碗,弄得他就是想关铺子都关不了。   都是钱呀,年关期间,每天差不多有10两银子进账,孟泽哪里舍得关。幸好他之前在县城的牙行招了8个仆从,老人带新人,倒也算是提前培训了一番。   最后,粉面铺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关门,孟泽结了工钱,又给每人包了一个大红包,让大伙儿回去过个好年。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孟泽同魏霆均是在镇。上过的。   因着年前大吵过,魏氏和魏老太太对孟泽俩个都淡淡的,年夜饭也吃得安安静静,要不是有街上的烟火及鞭炮声的调剂,宅子里的气氛堪比屋檐下挂着的冰棱。   魏青松敏感地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哪儿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只得默默地埋头吃饭,也甚少说话。   孟泽见小孩儿不快乐,便趁着守夜的时候陪着讲了几个小故事,又玩了猜字谜的游戏。于是,偌大的屋里,只听得孟泽温和的话语声及魏青松的笑声。   魏氏见不得魏青松同孟泽亲近,便找了个由头将青松叫到房里去,说是要考校功课。   孟泽瞧不起魏氏这种拿小孩做筏子的行为,也不想在大年夜里同魏氏闹口角,因而什么话都没说话,只摸摸魏青松的头,让他过去了。   堂屋再度安静下来,只听得雪花簌簌地落,以及炭火盆里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魏霆均拉起孟泽的手,紧紧握着。孟泽顺势斜靠在魏霆均的身上,透过橘色的火光,望向院中的皑皑白雪。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脉脉温情萦绕,挡住了室外凛冽的风雪。   初二,孟泽同魏霆均去给谢老头和王阿嬷拜年。   去谢老头家的时候,孟泽站在半尺深的积雪里,敲了半天门,才看到谢老头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   孟泽好奇一问,才知道这人昨夜里在捣鼓一枚新的药丸,弄了一晚,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我跟你说,这方子我琢磨好多年了,一直没找到正确的方法。昨晚上,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多年的迷障就给破了。你不知道,当时那滋味,简直比吃人参果还要酸爽。”说起昨晚的事,谢老头眉飞色舞。   “什么方子,弄出来了没?”   “续命的方子,简单跟你说吧,就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孟泽有些惊讶,“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若是成功了,那这世上人的寿命岂不是要延长一倍不止!”   谢老头瞪了孟泽一眼,说道:“胡说八道,你当我炼的是仙丹啊,什么寿命延长一倍,还长生不老呢!   被鄙视了,孟泽有赶紧解释道,“您刚才不是说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么,这么厉害的药丸,不是仙丹是什么?”   “我看你平日挺聪明的呀,怎么到了这会儿脑袋就这么笨呢!“谢老头急了,“我问你,假设有一个人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大夫来看,这人会怎样?   “那还用问,八成会死呗!”孟泽回道。   “对嘛,我这药丸就是这个用处!”   “让人死快点么!”孟泽已经明白这药丸是干什么用的了,但瞧谢老头这么着急地给他解释,戏谑心起,故意装糊涂。   “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谢老头跳了起来,“我这是药丸是续命的,虽不至于救活他,但至少可以让他多撑一段时间。   “明白了!“孟泽点头,“这倒真是个好药,多续一段时间的命,就多一分存活的机会!”   对,就是这个道理!“谢老头赞道,瞧孟泽一脸促狭,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故意捉弄着他来着。   “小子,皮痒了是吧。我跟你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夫,不然,有你受的!”谢老头说完,特意看了一眼魏霆均。   魏霆均轻咳一声,拍了拍孟泽的头,“好了好了,别忘了咱们是来拜年的!”   孟泽见好就收,把年礼拿了出来。   谢老头一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卤菜。猪蹄、猪耳朵,毛豆,每样都有两三斤,登时心里的那点不满便烟消云散了。   “哎哟,我才想起来,我这还是昨中午吃的饭呢!“谢老头边说,便揉着自己的肚子。   孟泽听谢老头这么说,又见他面容困倦,就关心道:“正好我带的是熟食,放灶上蒸一蒸便好了。您昨晚一夜没睡,吃完就去补个觉,最近天气冷,可别冻坏了。”   “我这身子骨,扎实着呢,冻不坏!”谢老头大大咧咧地说道。   孟泽正待要劝,只听这人又说,“你说得对,吃饱睡好才有精神做事,我就不招待你们了,等药丸做好了,我送你们几颗!”   孟泽哭笑不得,也不打扰谢老头吃饭休息,拉着魏霆均便出来了。   时间还早,孟泽同魏霆均又去了王哥家,王阿嬷早就在等着了。   “可算来了,阿嬷昨日就在厨房里备菜,就是为了等你们过来。”王哥如释重负。   “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人来了连句道贺都不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阿嬷嗔怪地瞪了王哥一眼,把孟泽往里拉。   “坐着烤火吃点心,阿嬷给你们做饭去!”王阿嬷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王哥媳妇李秀兰忙跟着过去,却被王阿嬷推了出来,“你坐着,身子骨要紧!”   孟泽听见这话,便笑着问:“阿嬷要报曾孙了么?”   王阿嬷听了,眉开眼笑,“可不正是,有三个月了呢!”   李秀兰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道:“您做饭,我给您烧火、递东西总成吧!”   王阿嬷这才点头,牵着李秀兰小心翼翼往厨房走。   孟泽看着这相处融洽的老少,真心替王哥高兴,“嫂子性情好,阿嬷开着比以前开心多了!”   王哥也感慨,“确实,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福分。去年一年,感觉像是走了大运一样,事事都顺得不得了。”   “这不叫走大运,这叫事在人为。”孟泽笑道,“没同冯家结亲,却娶了嫂子,这决定可是你自己做的,跟运气无关。   “阿泽说得对,事在人为,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这路就好走许多!”魏霆均顺势插了一句。   王哥回想一下,确实如此,不觉又笑了。   菜还没上来,屋里的三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开店的事情上去了。   孟泽打算让王哥管着县城铺子,还打算把胡师傅也调到县城的店里去。   “那这边的铺子怎么办?“王哥问道。   “这边我盯着。从村上到镇子,这距离并不远,一天一个来回,我也还坚持得了。那个叫宋望的少年我看着挺不错的,会识字,我打算让他管几个月的账,看看表现。”王哥对孟泽的安排并没有异议,这一年,他心里瞧得明白,孟泽虽然跟他差了10岁,但见识和能力远在他之上,他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以前在西北兵营的时候,老听人说什么“良禽折木而栖”,他自认不是什么良禽,但孟泽确实难得一遇的好木,他自然不会错过。   “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左右不让你失望才是。”王哥郑重说道。   孟泽笑,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那今年就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王哥起身,举起酒杯和孟泽对碰。   王阿嬷把菜端了上来,蒸糯米团子,萝卜干扣肉、亲手搓的鱼丸做成的……摆满了整张桌子。   “尽管吃,不够厨房还有,我可以给你们做!”王阿嬷招呼着。   孟泽连忙点头说够了,将人拉到桌前,一块儿吃饭。   吃完饭,孟泽便告辞回家。   “该走的人家都走完了,咱们这就回村里去吧!”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孟泽建议道。   “行!“魏霆均点头。   俩人回家收拾东西,魏青松看见了,也要跟着回去。   “村子里又冷雪又大,你去做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多温习一点功课。”魏氏拉着魏青松,“夫子怎么说的,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不能因为放假了,就只顾着玩乐!”   孟泽不欲把大人之间的争斗摆到魏青松面前来,因而没有同魏氏争辩,而是蹲下来,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笑道:“我和你哥过几天就回来。路上雪大,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家,你还小,可不能把身子给冻坏了。”   魏青松眼巴巴地瞅着孟泽,很想说自己不怕冷,可是又担心会惹得母亲不高兴,只得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孟泽见他这么乖,又凑到耳边同他说了一句悄悄话,魏青松的心情这才晴朗起来。   魏氏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见魏青松并没有跟着孟泽他们走,足以证明魏青松还是很听自己的话,因而不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魏青松转身回屋,看见魏氏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皱起了眉。   最近半年,他和哥哥们朝夕相处,日子过得很快活。哥哥虽然话少,人也严肃,但自己想做个什么事情,从来不会阻止。   泽哥就更亲切了,会讲各种有趣的故事,也会跟他讲道理,还会主动同他玩。   在村子里住的日子,他觉得很自由。镇。上的家就不一样,每次旬休返家,都像进了牢笼的鸟似的。   青松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想,毕竟母亲和祖母都很疼爱他。但在镇上住的时间越长,他这种感觉愈发顽固,像在脑海里生了根似的。   今日瞧见母亲的笑容,青松第一感觉就是不舒服,同时,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还愣着做什么,回屋温书去!”魏氏见魏青松还望着门口,不悦地说道。   魏青松垂下眼,回屋去看书! 第146章 逼婚   几天没回家,门口的雪因为没人清扫,已经积了一尺来深,脚踩上去,半个小腿都不见了。   孟泽拿钥匙开了锁,顺手一推,竟然推不动。   魏霆均了然,说道:“定是被院子里的积雪堵住了。”   这人说完,提足运气,轻轻巧巧的越过院墙,翻身入内,拿起铁锹铲雪。   “师娘,过年好!“远远地,有人打招呼。   孟泽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黑虎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张大年的儿子张墩子以及妻弟马天明。   “我这才到家,连门都还没进呢,你们就过来了,敢情是一直盯着我这院子不成?“孟泽笑问。   小黑虎笑道:“是墩子最先看见的,然后跑来通知了我。   孟泽打量了这几人一眼,笑问:“你们这么紧盯着,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师娘真厉害,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小黑虎裂开嘴笑道,“是这样的,最近老有野物下山来找东西吃,武家阿叔以及村上其他几户人家的鸡鸭都遭了秧。我跟墩子以及天明哥在后山设了兽夹,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想找师娘和师父来帮忙。”   魏霆均已经把院门的雪给铲干净了,闻言打开门走了出来,说道:“咱们村四面都是山,野兽随时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下来,你们放的那几个兽夹顶不了什么用的!”   “我们还挖了陷阱呢,伪装做的可好了!我哥他不知道,还掉进去一回。”张墩子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马天明。   “陷阱也不顶用!“魏霆均把铁锹插在铲好的雪堆上,“放兽夹和挖陷阱是打猎的常用手段,但并不能适用于所有的动物。打个比方,如果下山的是头熊,兽夹和一般的陷阱就不顶用。熊力气大,爪子被兽夹夹住,也能把它掰开。至于想要靠陷阱抓住熊,那陷阱首先得有熊的两倍大才成。”   “那什么方法才行啊?“小黑虎问道。   “得先弄清楚下山的是什么动物,再根据这种的动物习性以及体积安排捕捉办法。”   小黑虎和张墩子面面相觑,“那些个野物是趁着夜里偷偷来的,等我们都醒了,它们早就吃饱喝足回到山上去了,我们哪知道是啥东西啊?”   “凭脚印可以辨认下山的是什么野兽,我记得脚印!“三人中最大的马天明冷不丁开了口。   “什么脚印,还能画出来么?”孟泽冲他问道。   马天明腼腆地点点头,折了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画了起来。   “我看到的,有三种脚印,有两种像梅花,一种大一点,一种小一点,另外一种,我觉得应该是野猪。”   “小的梅花脚印肯定是狼!“张墩子嚷嚷起来。   “那大的呢?“小黑虎问。   “我哪儿知道,或许是熊呗!”张墩子胡乱指了一个。   孟泽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图,问魏霆均:“莽山上有老虎或者是豹子么?”   “都有!”魏霆均回了一句,伸出手掌,问马天明,“大的梅花足迹有手掌大么?”   “差不多,但比你的手要小一点!”马天明回道。   魏霆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小的梅花足印还有什么其他特点么?”   马天明有些为难,“这我没注意呢,梅花脚印还分好几种么?”   “有差别的!”魏霆均说着,从他手里接过枯枝,在画好的小梅花足印上段轻戳了几下,留下几个小点。   马天明一看,说道:“对,有这种小点。”   “脚印清晰么?”   “有点儿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是梅花印。”马天明回忆道。   “那基本可以确定小爪印是狐狸留下的。大的,有可能是老虎或者豹子,具体什么样我要看看才知道。   “为什么是狐狸而不是狼啊?”小黑虎问道。   “狼和狐狸的足印相似,但有一点不同,狐狸会习惯性地用尾巴扫去足印,印记没有狼足印那么清晰可辨。”   “原来是这样啊!”张墩子感叹一句。   “狐狸到不用担心,把家禽看好就是了。但老虎和豹子饿极了都是不好惹的,吃人也有可能,所以要慎重对待。”   “那我赶快回去告诉爷爷,叫他通知村里人小心些,不要往山,上跑。”小黑虎说道。   魏霆均点点头,“你这想法是对的,去吧。”   小黑虎带着马天明一行人急急忙忙报信去了,魏霆均继续铲雪。   孟泽问道:“以前有老虎或是豹子跑下山来过么?”   魏霆均回道,“有的,我刚住进来的那一年,打了一头老虎。   孟泽从未听魏霆均提起这事,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打到的?老虎有没有伤着你?”   魏霆均听到这话,心里一暖,回道:“确实费了点劲,不过也多亏了那头老虎,不然这房子还盖不起来。”   魏霆均说得云淡风轻,孟泽听了,心里却有点儿发堵。   那会儿魏霆均身。上还带着伤呢,要打下一头老虎,其中的艰辛,不用想也知道。   “别想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么!”魏霆均安慰道。   孟泽点点头,俩人继续清理起院子里的雪。   人回来了,少不了要串门子。   第一个上门的是张庆春,说是家里的房子砌好了,请孟泽和魏霆均过去吃酒。   张家盖房子的事情,孟泽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盖得这么快。   “这就盖好了么?”   “年前就盖好了,这事儿是我爹在管着。家里钱不多,半青砖半土墙,所以盖得快!”   孟泽跟同魏霆均去了张庆春的家,见村口的小路边矗立着一栋土砖混盖的房子,四周围了一圈竹篱笆。房子虽然小,但是新盖的,收拾得又齐整,看着倒也不错。   张大娘的菜早就做好了,见人到了,赶紧招呼人落座。   席间,听到孟泽称赞房子盖得好,张家人笑得开心。   张大娘看了孟泽一眼,冲自家儿子说道:“如今这房子也盖了,你又找到了稳当的事做,该娶门媳妇进来。   孟泽一听,不觉笑了起来,看来被父母逼婚这事儿,自古就有。   张庆春有些尴尬,小声道:“娘,正吃饭呢,你说这些干什么?”   张大娘可不管这个,教训道:“你平素在镇上干活,我就是想找你说这事也没机会,这会子过年,大家都闲着,不这个时候说什么时候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这个年你就26了。你瞧瞧别人,26岁都当爹好几年了,就你,还光着。张大娘一说到这事儿,就停不下来了。   张老汉也加入进来,“你娘说得对,今年怎么着也得把亲娶了。”   两头逼,张庆春只得无奈地点头,“成,我娶还不行么!”   一听张庆春说要娶,张大娘高兴坏了,“那我出了节就去请媒人来。你想找个啥样的,跟娘说说。”   张庆春脸红了,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说……这些干啥,八字都没一撇!”   孟泽坐在他旁边,见他这幅神态,心中一动,笑问:“听你这话,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么?”   张庆春被这话吓唬住了,下意识反问道:“你咋知道?”   这话一出,桌上就更热闹了。   张老汉和张大娘俩个连声追问,想知道张庆春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张庆春躲闪着,就是不肯说。   偏生孟泽还要捣乱,“大娘,庆春他既然不肯说。那您就去找媒人,媒人手里合适的姑娘多着呢,说不定比他看中的更好呢!”   “成,你既不肯说,那我就让媒人找去!”在这一点上,张大娘倒是跟孟泽不谋而合。   张庆春急了,“别,我说不就成了!”   “到底是谁?”张大娘问道。   张庆春哼哧了半天,才丢出一句话,“就是咱们村的!”   “咱们村的,是哪个姑娘?”   孟泽一听,立刻笑道:“我知道是谁?”   “是谁?”张老汉和张大娘齐声问道。   孟泽看向魏霆均,魏霆均放下手里的就被,笑道:“我可不知道,你快说,没看到大爷大娘都等着你么!”   “是胡嫂子的女儿,对么?”看向张庆春。   张庆春没回话,这就是对了。   张大娘听到这个答案,也明白过来,“若是胡家的丫头,也就说得过去了!”   盖房子之前,他们租住在李大柱的屋子里,李大柱的隔壁就是胡氏一家。张庆春在镇上干活,每日还要回村里住的,对隔壁的胡氏一家不说熟悉,至少也认得。   “胡家的丫头倒是不错,就是年龄有点儿大!”张大娘评价道。   这时候,女好一般十五六就出嫁了,胡小妹18还没嫁,也难怪张大娘说她年龄大。   “比起庆春来,人家姑娘不算大!”张老汉说了一句。   张大娘一比较,自家儿子比人家姑娘大八岁呢,顿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既然中意,那我出了节,就让媒人上门去提亲。”   这语气,好似张庆春只要肯娶,她啥也不计较了。   张庆春点点头,意思是肯了。   孟泽笑道:“你这小子眼光真不错,胡嫂子一家人都好处,胡小妹勤快肯干。她挨到现在没嫁,就是担心自己嫁出去了,留下胡嫂子和胡阿嬷俩个在家没人照顾。这份心意是极难得的。”   张大娘听了孟泽这话,想起娶了妻就忘了爹娘的大儿子,再对照胡家丫头,顿时对未来的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   疼惜自家爹娘的人,这人品行肯定过得去。   张大娘满意,孟泽心里也满意。   若是两家能结亲,这可是最好不过。按现在的世俗人情,胡小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若是嫁到外村,胡嫂子胡阿嬷有个什么事,赶都赶不回来。若是嫁在同村,就不用担心照顾不到家人这个问题了。   所以,这婚事,对两家来说,都很好。 第147章 野豹子   自从得知村上有大型野兽来访,魏霆均就上了心,每日都会到山。上转一转,查看附近是否有异状。   魏家的房子,离后山最近,野兽若是从这条路下山来找吃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家。   加之,他们家的仓房里养了很多家禽,若是老虎或是豹子真从这条路经过,以它们灵敏的追踪猎物的能力,肯定能听到动静,从而盯上这里。   他有功夫傍身,自然不惧,可是屋里住着阿泽和青松,这就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这样日巡夜巡,除了一些小动物的足迹外,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连孟泽都觉得是不是因为山。上的雪渐渐化了,不缺食物,野兽们不会再来的时候,村里便出事了。   声响是从南边传出来的。那时候,孟泽和魏霆均刚把空间里新种的毛豆收割完毕,出来洗漱睡觉,就听到外面有狗叫。   一只狗叫,村上其他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魏霆均听到动静,叮嘱孟泽在家呆着,不要乱走,然后随手抄起放在院子里铁锹便冲了出去。   孟泽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便把阿黄叫上,带着一起出门去了。   他胆子大得很,又有随身空间,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连绵不断的犬吠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晰,家家户户陆续亮起了灯,屋里人影闪动,却没看到人出来。   这也不难理解,大伙儿都是普通人,加之外面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万一是老虎,出去就等于送死。   孟泽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赶。冷不丁一阵冷风扑来,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被扑倒了。   血腥气迎面而来,孟泽一个激灵,想也没想,闪进了空间。   魏霆均慢了一步,只看见火把坠地,人却不见了踪影。   “阿泽,快出来!”担心孟泽一个人对付不了野豹子,魏霆均急得低声喊道。   突然换了地方,满身是血的花豹有点懵,哪怕孟泽就站在离它几尺远的地方。   于是,孟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闪身出来。   “没事吧!”魏霆均将人拉过来,不待孟泽回答,迅速检查了一番。   “没事,那头豹子正蒙圈呢,没注意到我!”孟泽说完,意识到了不对劲。   魏霆均也注意到了,问道:“豹子没跟着你一块儿出来?”   孟泽感知一下,惊讶道:“没,还好好在空间里呢!”   这时,张大年气喘吁吁地跑来,问道:“那头豹子咋样了,抓到没?”   魏霆均摇头,“没有,天黑看不清,它又跑得快,没追上。   张大年也没有怀疑这话,只道:“逃了就逃了,那畜生受了伤,想必也活不了多久。   孟泽听到这话,就问:“张叔,那头豹子进了你们家么?伤着人没有?”   张大年摇头,“不是我家,是隔壁的刘家。”   正说着,黑夜里传来刘家人的声音。   “哎哟喂,我的猪啊,全都没了!这该死的畜生啊!“刘山根呼天喊地。   “爹,你看到俺娘没有?“说话的是刘山根的儿子刘勇。   刘山根似乎想起了什么,慌了起来,“孩他娘,孩他娘,你听见了就应我一声!”   刘家人喊了一小会儿,没有人回应。   刘春妮慌了,哭嚷道:“娘不会被大虫给吃了吧!”   孟泽听到这话,就问魏霆均,“你过去的时候,看见人了么?”   魏霆均摇头,“我赶到的时候,那头豹子逮小猪吃,没看到人。”   张大年一脸凝重,说道:“豹子捕猎的时候,一般都是悄无声息的,刘氏不会真出事了吧?”   孟泽和魏霆均也想到这种可能,连忙往刘家走去。   刘家乱成一团,附近的邻居也出来了,听说刘氏不见了,连忙打了火把跟着一起找。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找着了,在这儿呢!”   众人举着火把一照,刘氏倒在猪圈附近的柴垛边,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把火钳。   “娘!“刘春妮赶紧奔过去,想将刘氏扶起来,没想到却摸到一手血。   “啊一一”刘春妮被吓到了,尖叫起来。   刘山根跑过来,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刘氏的鼻子下探了探,见还有呼吸,连忙踢了不停尖叫的刘春提一脚,气急败坏地说道:“嚷什么,快把你娘扶到屋里去,再去请大夫!”   刘春妮赶紧收了声,同自家相公曹二全一同搀扶起刘氏,往家里走去。刘勇火急火燎地出门找大夫。   孟泽见刘氏找到了,就打算同魏霆均回去。   这时,刘山根从屋里出来,将魏霆均和张大年叫住,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魏氏会摔伤,磕着额头。   张大年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没好气地说道:“我是听见你家狗叫得凶,才出来看的。我出来没多久,就看到霆均过来了。至于你婆娘,我们只顾着捉那头豹子了,没有注意到。   孟泽听了这话,也有些生气,说道:“豹子上你们家找东西吃,闹出这么大动静,张叔赶过来了,我家霆均隔这么远,也赶过来了,怎么你们家就睡得这么死,一个都没听见呢?”   刘山根一噎,自家婆娘什么时候起身的,他不清楚。   不过,他确实听到了狗叫,也听到了张大年和魏霆均的声音。他之所以这么发问,就是想知道自家婆娘的跌倒是不是跟着这俩人有关。   其他村民也都觉得孟泽这话说得在理,附和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别人好心来救你,你反而倒打一耙,这就没意思了。”   刘山根见众人都指责自己,连忙解释道:“张兄弟和小魏今日确实帮了大忙,我心里很感激。我刚才那话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已。等大夫来问,我也好说个明白。”   尽管刘山根说得诚恳,但还是有些人心明眼亮,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你婆娘醒来再问就是了。再说了,你婆娘的伤口那么明显,大夫一看就知道了,还问什么问。   “是啊,肯定是你婆娘发现了动静,想要去赶豹子。不然,她手里拽着一把火钳干啥!”   “我赶到的时候,豹子正叼着猪仔往外走,你们家厨房点着灯,但没有人出来。”魏霆均回了一句。   “我们俩再猪圈外面拦截那头豹子的时候,你们家可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张大年冷冷说着,“这事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婆娘在我们来之前,听到了动静,以为来了小野物,便顺手拿了把火钳出来看。后来发现来的是头豹子,受了惊,慌忙之中想跑回去,没留神摔了。”   “对,就是这样!”有村民附和道。   刘山根见没人支持他,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得客客气气地同张大年和魏霆均到了谢。   魏霆均不置可否。张大年皱着眉,要不是今晚闹这么一出,他还真没看出来隔壁这家人是这么个德行。   回去后,他得好好同家里人说说,让他们少跟这家人来往,免得惹是非。   刘山根并不知道就刚才那么一番话,惹得张大年同他生了嫌隙,他正心疼自己的损失呢。   自家婆娘摔破了头,少不得要出一大笔医药费。三头猪仔是过年前买的,才养了半个月不到,就被豹子给祸害了,这又损失了一大笔钱。   刘山根越想,心就越疼。总觉得从去年到今年,家里的事儿没一件顺心的。   刘山根这边如何焦头烂额,孟泽即便知道了也毫不同情。   刘家人,尤其是刘腊梅及刘山根夫妻,近来行事越发乖张,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孟泽同魏霆均回了家,因着空间多了一头豹子,所以,这会儿也还不能睡,得进去把它处理了。   魏霆均拿着匕首,同孟泽一同进了空间。   那头豹子正趴在溪边喝水,看到孟泽和魏霆均过来,立刻撒腿就跑。   看着一溜烟跑进树林子里的豹子,孟泽有些无语。   “它跑这么快,咱们要怎么抓?“孟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伤到它哪儿了?”   “往它脑袋上拍了一下!”魏霆均回道。   “它刚才喝了灵水,我估计这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孟泽说道。   魏霆均朝树林里望了望,问道:“你能将它弄出去么?”   “我试试!”   孟泽说着,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感知豹子的位置,想将它给弄出去。   可是,试了半天,位置是感知到了,但就是没办法凭空把豹子给移出空间。   “不行!“孟泽摇摇头。   “你试着把我弄出去!”魏霆均提议道。   孟泽调动精神力,轻而易举地将魏霆均弄了出去,又将人拉了进来。   魏霆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是一只畜生,居然可以一直待在媳妇的空间里,这真是不能忍。   孟泽开解道:“你别介意,我还是这个空间的拥有者呢,只能待三个时辰,说不定这只豹子待了三个时辰后,自动被弹出来了。”   貌似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进屋去睡,我在旁边守着,等那畜生出来,我便结果了它。”魏霆均吩咐道。   孟泽回道:“夜已经深了,咱们一块儿睡吧。有三个时辰呢,足够我们睡一觉了。”   魏霆均摇头,“不成,万一我俩睡过头,它出来了,这可就麻烦了。”   孟泽觉得魏霆均说得也对,但现在是正月,夜里冷,他睡觉,让魏霆均光坐着,这事儿他干不来。   “要不,我们到小房子里去,我睡觉,你在屋里守着。”孟泽建议道。   魏霆均点点头,俩人再度进了空间。   孟泽有些累了,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魏霆均检查了门窗,选了个地方坐下来守着。   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附近,那头豹子进了树林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更别说到屋子四周来了。   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魏霆均抱着孟泽,被自动弹出了空间。   而那头豹子,依然没有出来。这下子,魏霆均的脸真黑了。 第148章 突如其来   野豹子赖在空间里不出来,魏霆均很暴躁。   张了网、设了套,还用上了弓箭,奈何那头豹子鬼精鬼精的,知道魏霆均是个硬茬子,打不过,就采取了缩头政策。   孟泽的空间不过两个足球场大小,照理来说,这么点地方,要抓头豹子,对魏霆均这样的打猎老手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   但那头豹子见树林子待不下去了,就往山上爬。豹子善攀援,山体陡峭,对它来说,无非是增添了一点难度而已,并不是爬不上去。   魏霆均也能爬上去,但要在攀爬的过程中同时张弓搭箭,这难度就大了。   一人一豹对峙了好几日,孟泽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既然弄不出来,那就让他在里面呆着吧。”   魏霆均皱眉,“这东西长于山林之中,野性难驯。放着不管,你每次进出空间也不方便,时刻要提防。   孟泽道:“它若是不识趣,我就弄死它!”   “你的身手还不及我,怎么弄死它。”魏霆均摇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个周全的法子,将它击毙或者将它逮住,再由你把这孽畜弄出来。”   魏霆均考虑得并非没有道理,孟泽想了想,也没有再坚持。   “既然空间能容纳动物,且没有时辰限制,那也可以把阿呆放进去。”   “可以试试看!”   孟泽把阿呆带进空间。这家伙进了空间后,反应和野豹子一样,撒丫子就往溪流边跑,一头扎进水里,高兴得在水面上打了好几个滚。   “阿呆,过来!”等它玩得差不多了,孟泽朝它招招手。   阿呆恋恋不舍地看了下水面,最终还是划水过来了。   “表现不错!“孟泽摸摸它的脑袋,把食盆放下。   阿呆叫了几声,用喙谄媚地碰了碰孟泽的手指,这才低头吃起东西来。   “你说,若是我把阿呆留在这里,那头豹子会不会想要吃阿呆。”孟泽突生一计。   魏霆均回道:“阿呆不是普通的鹅,把它留下,正好可以测试一下那头豹子的态度。若是它能同阿呆和平共处,可以考虑驯服它。若是被不能,那就处理掉。”   孟泽将阿呆留在空间里。本来,他还担心阿呆会被豹子吃掉,时时刻刻注意着空间里的动静。然而,阿呆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头豹子很快就注意到空间里多了一个陌生来客,起初,它远远地地看着。过了一段时间,便又靠近了一点。   阿呆不怎么上岸,一直在水里玩,哪怕那头豹子已经到了溪边,阿呆依然不理不睬。   后来,阿呆玩累了,开始到岸。上找吃的。那头豹子尾随了一路,见阿呆孤零零一个,没人保护,便凶性大发,猛扑上去。   变故就在这时候产生了,本应该撒腿就跑的阿呆扭转头来,张开大嘴,对着豹子的脑袋就是一顿猛啄。   豹子伸出爪子去拍它,阿呆扇着翅膀,飞到豹子的背上。然后对着豹子的后脖颈,张嘴就咬,怎么也不肯松开。   豹子蹦跳,打滚,想将阿呆甩下来,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到最后,它力气用尽,整只豹都蔫了,阿呆这才松了口,从它的背上跳下,又对着脑袋一顿啄。豹子用爪子捂住头,趴在地上躺尸。   阿呆欺负够了,伸长脖子引吭高歌。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欺负人这种事情也能上瘾。   豹子吃了大亏,见着阿呆都要绕路走。它认怂,阿呆却不肯放过它,看到了就要上去啄。   孟泽见状,又把阿黄放了进去。于是,这一鹅一狗,很快结成了同盟。   阿黄撵,阿呆啄,每日里闹腾不止,可劲地欺负那头野豹子。   也许最近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逼,当孟泽再度进入空间的时候,被阿黄和阿呆追着撵的豹子竟然跑到孟泽的身后,扒着他的腿,怎么也不肯松开。   得来全不费功夫,孟泽乐了,趁势将它带出了空间。   “回山里去吧!“孟泽指着不远处的林子,试探道。   豹子看了看孟泽,又看了看树林,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脱险,于是尾巴一甩,撒丫子往山上跑。   “真没良心,白吃白喝好些天,居然说走就走!”孟泽忿忿不平。   “跟头畜生计较什么,走了就走了!“魏霆均不喜欢豹子呆在孟泽的空间里,现在见这家伙回山林子去了,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野豹子走了,这年也就过完了。   魏青松开学,镇。上的铺子再度开张,日子渐渐繁忙起来。   这一日,孟泽正在铺子里同王哥商量事情,丫头小翠急冲冲地跑过来了。   “公子,老太太让我请你和少爷回去,家里来人了!”   孟泽没多想,随口回道:“忙着呢,等会儿再说。”   小翠急了,说道:“等不了呢,老太太说是重要的客人,是来找大少爷的。”   听说是找魏霆均的,孟泽郑重起来,将小翠拉到一边细问。   “都是些什么人?为的是什么事?”   小翠回道:“人是严大人带来的,来的那两位虎着脸,看着可凶了,一句话都不说,只说要找少爷。”   孟泽听到这里,也没有再问,跟小翠交代道:“少爷去学堂接小少爷了,你这就回去送信,把少爷带到镇上来。”   小翠点头,回去跟魏氏复命。   孟泽同王哥交代几句,赶着驴车往村里走。   到村口的时候,孟里正看见他,连忙招手,想要找他过去说话。   孟泽赶车过去,没等孟里正开口,就笑道:“孟伯,我急着找霆均去镇上帮忙,您这事要是不急的话,咱们明日谈成不成。”   孟里正本也没什么要事,见他这么说,连忙说道:“成,你忙你的去吧!”   孟泽冲他点点头,转身往家赶。   到家没一会儿,魏霆均就带着魏青松回来了,孟泽把事情跟他一说,三人又一同回镇上去。   路上,魏青松问道:“泽哥,严叔为什么找大哥呀?”   孟泽心里猜到几分,但不确定,只得回道:“我暂且也不清楚,不过,等见了面就知道了。   魏青松听了,也没有再问。   三人紧赶慢赶,到了镇上的宅子。   魏氏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了,见人来了,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慢,让钦差大人等了这么久,茶都喝过好几轮了!”   孟泽也没理她,带着人进屋。   屋里,严县令同魏老太太说话,两个彪形大汉在一旁正襟危坐。   魏霆均一进屋,那两个大汉就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叫道:“少将军!”   魏霆均回礼,其中一个大汉掏出一个明黄卷轴,递给了严县令。   魏老太太眼尖,看到卷轴,欣喜若狂,招呼魏氏及孟泽几个,“快,圣旨来了,准备更衣焚香!”   严县令摆摆手,说道:“事情紧急,繁文缛节便免了!”   魏老太太笑道:“这有些不妥吧,圣上威仪,到哪儿都不能怠慢。”   严县令听到这话,手一僵,淡声道:“既是这样,那请尽快准备!”   魏老太太点头,连忙招呼下人摆香案,自己和魏氏俩个回去换衣。   忙乎了一盏茶时间,一切都准备完毕,一家人这才接旨。   旨意很简单,圣上封魏霆均为镇西大元帅,统领三军,夺回失守城池,把罗浡蛮子从大晖的国土上赶出去。   旨意宣读完毕,其中一个大汉说道:“军情紧急,请元帅即刻动身。”   孟泽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到要立刻动身,脱口道:“这么快!”   魏霆均肃然道:“容我收拾一番,今日就出发!”   严县令见孟泽有些失态,便冲俩人道:“你们先收拾,两位督军请随我回县衙,待会儿咱们县衙见!”   严县令带着人走了。院子里,魏老太太双手合十,喃喃道:“苍天有眼,咱们魏家又要复兴了!”   魏氏高兴得眼中泛泪,“这会儿让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魏霆均漠然地看了兴高采烈的婆媳俩,进屋收拾东西。   孟泽跟了进去,见这人正要打开衣柜,便道:“我来吧!”   魏霆均侧开身子,孟泽平复下心绪,迅速整理出一个小包裹。   “我不在家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魏霆均将人搂住。   “好!“孟泽回道。   “若是被人欺负了,切记不能心软,该还手就还手。不要担心捅篓子,我给你做保障!”   “好!“孟泽点头。   魏青松也进来了,怯怯地拉着魏霆均的衣服,叫着“哥哥”。   魏霆均将他抱起来,叮嘱道:“好好念书,要听你嫂子的话!”   魏青松点点头,双手抱住魏霆均的脖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魏霆均拍拍他的背,责备道:“男子汉,哭什么?”   “打仗很危险,我担心你嘛!“魏青松抽抽噎噎地回道。   魏霆均给小孩儿擦眼泪,又看了一眼孟泽,回道:“我很厉害的,什么样的敌人都不怕。我一个人,还能打死一头老虎呢!”   “真的?”魏青松将信将疑。   “是真的,不过那时候你才一岁多点儿,不记得这事儿了!”魏霆均哄道。   魏氏进门来,听到这话,插嘴道:“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你哥哥厉害着呢。你只管读书,等你哥打了胜仗,咱们又可以回到京城去住了!” 第149章 送别   魏氏这话说得太露骨,孟泽都替她臊得慌。   魏青松也不喜欢这番说辞,争辩道:“我自然会好好读书!我喜欢住在这里,为什么一定要到京城去住呢?”   “胡说什么?这种乡下地方,能住一辈子么?”魏氏有些生气。   魏老太太进来了,冲魏霆均慈爱地说道:“你安心去便是,这边有我和你娘操持着,无需你操心。你只管带兵打仗,建立功勋,重振魏家!”   魏霆均默然不语,魏老太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年,我们都受了不少委屈。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只能受着。此番任命,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机会,也是重振魏家的唯一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魏霆均冷声道:“我自会竭尽全力!”   魏老太太听见这话,便笑道:“这才对,魏家世代从军,没有孬种!”   孟泽见魏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有心想要反驳几句,话都到嘴边了,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孟泽说完,也不等魏霆均回话,起身就往外跑。   谢老头昨晚忙了一宿,刚躺下,就听到大门被拍得“砰砰”响,气得他干脆把被子往脑袋上一套,装作听不见。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拍门声还在继续,且大有一种你不开门我就继续往下拍的架势。   想睡个清静的觉都不成,谢老头没法子,只得掀了被子,咒骂着起来开门。   “今天不看病,非要请我治,别怪我往里加毒药!”   “我不看病,我来找你要药!”知道谢老头在家,孟泽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见是熟人,谢老头这火气也撤了,问道:“拿什么药?”   “就是你年前研制的续命丸,做成了么?有多少颗?”   谢老头一听孟泽要续命丸,立刻警惕起来,“你要这东西干什么?难道是魏霆均那小子打猎出了事不成。不对呀,若是那小子出事了,你直接拉到我这来便是,要什么续命丸!”   孟泽急道:“他马。上就要去带兵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想从你这拿几颗续命丸,以备不时之需。”   “带兵打仗?“谢老头狐疑地盯着孟泽,“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霆均的身份,我改日再告诉您。现在,我只问您要药丸。这药丸制成功了没,一共出了几颗?   相处的日子久了,谢老头对孟泽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见他真是着急,也没继续扯些别的话题。   “成了,只得两颗。”   “两颗也行,我全要了!”   谢老头一听两颗全要了,刚要跳脚,只听孟泽快速说道:“这两颗药丸我全带走,作为报答,制作药丸所需的药材我无限期提供,您觉得怎样?”   谢老头犹豫了,他所需的几样珍贵药材,得来不易,不然也不会只做出两颗。现在有一个极会种药材的人拍着胸脯说,以后制药的药材他全包,这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真全包?“谢老头问道。“真全包!“”孟泽肯定地回道。   “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谢老头说着,进了屋,从里面拿出一个用蜜蜡封着的小瓷瓶。   “一共两颗,需要用的时候再打开。不然的话,药性会散!”谢老头叮嘱着。   “谢谢!”孟泽伸手接过瓷瓶,来不及多说什么,急急忙忙地跑了。   谢老头倚门站着,直到人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慢慢合了门,背着手回屋去了。   孟泽捏着小瓷瓶,跑得飞快。到家的时候,魏霆均已经提着包袱,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去哪儿了?”   孟泽晃了晃手里的瓷瓶,将它塞进魏霆均的怀里,“续命丸,从谢老大夫哪儿拿的,你拿着。我希望这东西永远用不上。”   魏霆均将瓶子收好,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孟泽的手。   “我送你一程吧!”孟泽吸了一口气,酸涩之意涌上心头。   魏霆均点点头,俩人携手往县城走去。   严县令已经备好马在等着了,人一到,先前那两个大汉便上了马。   魏霆均松开孟泽的手,也跟着翻身上马。   “等我回来!”   孟泽点头,魏霆均回头看了一眼,挥鞭纵马而去。   “去我家坐坐吧!“见人走远了,严县令开了口。   孟泽有事想问,便没有拒绝,跟着一道回了县衙。   刚一坐下,孟泽便问:“西北那边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这么急着召霆均过去?”   严县令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才从邸报上了解到一些情况。罗浡蛮子趁着新年的时候,连着袭击了西北两处城池,抢了东西还不错,还屠了城。”   “屠城?”孟泽非常震惊。   “是的,屠城!“严县令一脸愤慨,“因为手段太毒辣,有些小城镇,上到地方长官,下到平民百姓,无不望风而逃。这一逃,又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罗浡骑兵一路杀过来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朝廷难道没有派军队抵抗么?”   “发生得太快了,加之又是新年,衙门休假了,消息传递得比以往都要慢。等朝廷接到消息,调集军队迎战,罗浡蛮子已经跑回草原去了。”   孟泽沉默半响,轻声问道:“为什么会是霆均挂帅?”   “圣上这十几年,对朝政不大上心,把持要位的都是一些尸位素餐之徒,行军打仗需要真本事,可不能光靠嘴皮子说说。如今,朝中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已经不多了。年长的,暮气太重,失了雄心。年轻的,光有蛮勇,却缺少打大仗的经验。挑来挑去,这事儿也只能落到霆均身上了。   “你也别太担心!”见孟泽神情不愉,严县令赶紧安慰道:“霆均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坐镇,这仗铁定能赢。这也是霆均的机会,他是一个将才,不应该终生埋没在山村里。   严县令惜才,自然不愿魏霆均就此埋没,说出这番话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这么说,比魏氏及魏老太太明目张胆把魏霆均当跳板的言论要让人舒服得多。   孟泽同魏霆均朝夕相处一年多,这人嘴上虽然不提,但也一心想着要替死去的祖父、父亲以及将士正名,挣回往昔的荣光。   何况,正如严县令说的那样,魏霆均是个将才,这样的一个人,让他一辈子跟着自己种地开店,还真是屈才了。   “您说得对,军营才是最适合他待的地方!”   严县令没想到孟泽这么快就能想通,直白地赞道:“霆均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孟泽笑了笑,没有回话。事情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告辞。   严县令又想起了别的事儿,问道:“听说你在县城里买了一个铺子,还是打算做吃食么?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原本打算这个月底开张的,霆均一走,估计这时间就得往后挪了。”   “若是人手不够,可以来找我!”   孟泽谢过严县令的好意,回道:“去年我新雇了七八个长工,人手是够的。只是这事儿,我得好好计划计划,暂时不急着开。   严县令表示理解,“按你的步骤来便是。若是有人找麻烦,只管报给我,我来处理。霆均封帅,你如今也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   才被魏霆均叮嘱过一次,现在严县令又这么说,孟泽无奈地问道:“难道我看着就是很好欺负的人么?”   严县令心想,且不说别的,光看你这张脸,就足够惹出一番是非来。不过,心里是这样想,但话不却不能这么说,   严县令清清嗓子,回道:“我觉得你太和气了些。开铺子做生意,难免会有是非。适当强硬点,亮明身份,有些人就是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再行动。”   孟泽细细一想,觉得这话也在理。   今夕不同往日,魏霆均有了官职,他开铺子做生意就没必要谨小慎微,大可以放开拳脚,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这话到提醒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孟泽笑道。   严县令点头,说道:“我去年派严安跟船出海,他带回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孟泽听说带了新东西回来,表示很感兴趣,严县令就叫人把东西端了上来。   带回来的东西很杂,主要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各种器具,一类是作物。   器具有人工的,也有天然的,如海螺壳、珊瑚树、玻璃盏等。这些东西,孟泽只是略略瞧上一番,便放过了。   吸引人的倒是那一堆作物。严县令让严安跟船出海的目的,孟泽心里清楚得很,但真没想到他能下心思搜集这么作物和种子回来。   孟泽凑近细看,明眼能辨出的有红薯、豌豆、香蕉、小洋葱、可可豆、向日葵、无花果等。   还有一些,因为种子太小,孟泽一时也辨别不出到底是什么。   “出门一趟,就能找到这么多作物,真的非常了不起了!”   得到孟泽的肯定,严县令也很高兴,“也不能说是了不起。这一趟,原本只想制造一个由头,说明你手里番薯和士豆的来处。所以我特地叮嘱严安,每到一处,先收集当地的作物,而不用去管这些东西能不能种得活。没想到,严安倒真的在南海的一个小国里碰到了番薯,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喜事还不止这一桩呢!”孟泽指着几个托盘里的东西,笑道,“你们收集的这些,有大半都是可以在我们这地方种的,而且都是些好东西。   “真的?”严县令问道。   “确实是真的。譬如这朵大花,它的花蕊成熟后,会结出瓜子,这东西同花生一样,都是好吃又便宜的零嘴。再说这豌豆,做菜吃味道很好。   严县令越听越高兴,一时倒也没去想孟泽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第150章 各人心思   从县衙出来,孟泽手上多了一包东西。从海外收集的作物以及种子,严县令每样都给孟泽送了一份,另外又送了几件嵌着宝珠的器物。   那些精巧的器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孟泽不肯收,只挑了一只大海螺壳,说是拿回去给魏青松玩。   严县令见孟泽不要,又拿了一堆大小不一的螺壳出来,塞到孟泽手里。   “这回你可别推却了,螺壳这样的东西,本就不值什么钱。”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孟泽也就笑着收下了。   送走了魏霆均,又在县衙坐了一会儿,等赶回到镇上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斜。   春寒料峭,孟泽快步进屋,打算趁着天黑之前带着魏青松赶回村子。   谈笑声从屋内传来,黄家母女正在给魏氏和魏老太太道喜。   “今日起来的时候,我就听到喜鹊叫,正琢磨有什么好事呢?没成想是您家的好事,所以我就特意过来,沾沾喜气,您可不能赶我们走。”黄氏笑盈盈道。   这话魏老太太爱听,她斜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笑道:“你爱来就来,拿这话哄我作甚!”   “哪能呢?今早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一只大尾巴喜鹊站在我们两家的院墙上,正喳喳叫呢!”   “你这人呀,我说一句,你得回我十句!”魏老太太打趣道。   屋里又是笑作一团,孟泽快步从魏老太太窗前经过,到了魏青松的房里。   魏青松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魏霆均做的弹弓,正愣愣出神。   “在想什么呢?”孟泽轻声问道。   魏青松没回话,只拽紧了手里的弹弓。   孟泽上前去,摸摸小孩儿的头,说道:“我要回村里去了,你要跟我一块儿回去么?”   魏青松点点头,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   孟泽牵着他的手,去跟魏老太太辞行。   恰巧魏氏从屋里出来,招呼小翠上茶水,见孟泽拉着青松,皱眉道:“这是要去哪儿?”   “回村里,青松明日还要上学!”   魏氏不耐烦道:“天色不早了,这么赶做什么?霆均刚走,青松舍不得,心里难过。这学堂也就不去了,在家歇几日,等心情好转了再说。”   孟泽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魏氏对魏青松的学习最上心,不管天气恶劣还是青松身体不舒服,都会要求青松去上学。   今日竟然因为魏霆均入伍,主动让青松歇几日,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奇了怪了。   “我已经不难过了,不需要歇息!”魏青松回道。   哥哥带兵打仗去了,母亲和祖母这样欢喜,丝毫没有考虑到哥哥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这让魏青松觉得别扭极了,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   魏氏见魏青松反驳自己,很不喜欢,拉下脸训道:“让你歇着就歇着,说这么多干什么!”   “我不!”魏青松脾气也上来了,“哥哥走的时候,还让我好好念书呢。他才刚走,我就不去上学了,这太不像话了!”   魏氏一噎,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话来反驳,孟泽就道:“时间不早了,得尽快赶回去。祖母那儿,还劳烦母亲帮我们说一声。   说完,孟泽也不等魏氏回话,拉着魏青松快步向院门外走去。魏氏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得在原地骂了几句,这才转身回禀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听说孟泽将魏青松带走了,心里不高兴,但碍于黄氏母女在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黄氏坐在一边,状是无意地说了一句,“这摸黑赶路可不好!”   “可不是!“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魏氏立刻接了话,“我都说了不着急,他非要拉着青松走,说学习为重。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这些,要他来说。”   黄氏看了魏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微微拧着眉,便道:“照我说,发生这事,根源还在你和老太太身上!”   魏氏觉得这话不对味,也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氏笑着解释:“我是说呀,你和老太太是个和蔼的性子,心又软,看着他是男媳,有些事不好直接干预,只能听之任之,日子久了,才惯出他这个目无尊长的毛病。其实呀,就你和老太太这性子呀,不知多少人家想求着做你们的儿媳妇孙媳妇呢!我这当娘的,也希望莺儿将来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婆家,就是不知道我们莺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娘,你扯我做什么。什么嫁不嫁的,我只盼今生能长久服侍您!”   “莺儿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魏老太太夸奖了一句。   黄莺脸一红,垂头说道:“我娘这些年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哥,很不容易,我只想多陪着我娘几年。”   魏氏听了这话,半含酸道:“你养的一双好儿女,个个知事懂礼,我瞧着真羨慕得很!”   黄氏安慰道:“姐姐羡慕我,却不知我还羡慕你呢,你教出的两个儿子都不差。大的一身武艺,小的聪明乖顺,我这是再怎么烧高香都求不来!”   魏氏见黄氏如此奉承自己,早把先前的不快给抛到脑后去了。斜靠在软榻。上的魏老太太,看着相谈正欢的俩人,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孟泽不知魏氏在背后抱怨自己,只一心想赶在天黑前到家。夜路他也不是没有走过,但独身赶路和带着小孩赶路是两回事。   魏霆均才离开不久,他就感到了压力。这压力,并非是出于对未知事物或者是危险的惧怕,而是担心不能完成托付,照顾好魏青松。   魏青松一路也闷闷的,不大爱说话。   孟泽回头,瞅了他一眼,问道:“饿了么?若是饿了,包袱里有糕点,可以先垫垫肚子。”   魏青松摇摇头,“不饿!”   孟泽又道:“看见车厢里那个灰色的袋子了么?里面装着一些好东西,你打开看看吧!”   魏青松听说是好东西,便忍不住把布袋打开了。   “这是河蚌么的壳么?”   “不是。这是海螺,是生活在大海里的贝类的壳。你把螺壳对着耳朵,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呢!”   魏青松托起螺壳,放在耳边,果真听到了声音,忍不住兴奋起来。   “真的啊,还一阵一阵的呢!”   得了新玩具,魏青松也就把别离之情暂且放下了。   孟泽暗暗松了一口气,吆喝几声,驾着驴车往前走。   车子一路飞奔,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岗子村。   小黑虎和张墩子在村口玩官兵捉强盗,看到孟泽驾着车回来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木头刀枪,凑了过来。   “师娘,你可回来啦。前些日子学的招式我已经会了,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新招式啊?”   孟泽回道:“你师父暂且不能教你了,你把之前学的那一套练扎实了再说。”   小黑虎听说不能学新招式,急了,“师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师父生气了,不教我?!”   “不是!“孟泽回了一句,正要想着怎么解释。   冷不丁魏青松从车里冒出头来,说道:“我哥哥带兵打仗去了,教不了你啦!”   “带兵打仗?“小黑虎和张墩子听了,都有些懵。   “是啊,我哥他今天下午已经走了,这些日子都不能回来了!”   小黑虎回过神来,兴奋地喊道:“我就知道,师父他最厉害了,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带兵打仗!”   “我也是!”张墩子附和道。   孟泽见魏青松同小黑虎他们说着话,神情并没有多伤感,于是放心地卸东西。   小黑虎冷静下来之后,看到魏青松手。上捧着一个很大的怪东西,便问:“这是什么呀?”   “是海螺,泽哥送我的!”   小黑虎眼睛一亮,没脸没皮地朝孟泽喊:“师娘,青松弟弟手上的螺太好看了,我也想要一个!”   孟泽瞪他一眼,说道:“螺还是我送给青松的,这就是青松的东西了,你想要,得问青松愿不愿意!”   小黑虎和张墩子两个眼巴巴地看着魏青松,那炙热的小眼神,让魏青松想起了家里的阿黄。   于是,他笑了起来,“可以啊,反正螺多着呢!”   魏青松说着,把装螺的袋子提了出来,并且郑重地叮嘱道:“你们一人选一个吧,只能选一个,不能选多!”   小黑虎和张墩子狂点头,各自选了一个合心意的螺壳。   “阿弟,够义气,以后哥哥我罩着你!”小黑虎高兴极了,揽着魏青松的肩膀。   “我也是,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回去!”张墩子说道。   魏青松年纪比这两人小,但一谈起正事儿来,就会显出一种跟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来。   他听了这话,说道:“我哥和泽哥都厉害着呢,谁敢欺负我?要罩也是我罩着你们!”   小黑虎哀怨地看着魏青松,这小孩儿说话太噎人了。   “师娘,你看嘛,青松弟弟这嘴太毒啦,说得我一点儿面子也没有!”   孟泽知道他在扮丑卖乖,笑道:“我到觉得他说的是实情!”   没从师娘这儿讨到好处,小黑虎扼腕道:“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青松弟弟愿意罩着我们,我们也认了!”   这话说得太有趣,魏青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第151章 气到胸口疼   小黑虎前一日得了海螺,第二日,孟里正就上门来唠家常。   孟泽也没有瞒着,将魏霆均带兵打仗的事情说了,至于魏家原来是做什么的,孟泽没有明说,但以孟里正的精明,想必也猜得到。   “怪不得呢!“孟里正捋着稀稀拉拉的胡须,慢慢地往家里走。   孟平挑着两个空筐子从田里回来,听到自家老爹喃喃自语,忍不住问道:“什么怪不得?魏家那小子真的带兵打仗去了么?”   “这事儿还能有假?“孟里正瞪了他一眼。   孟平陪着笑,辩解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问魏霆均那小子真有那么大本事,刚进兵营就能当将领么?”   孟固跟在他后面,听见自家弟弟问这样的傻问题,就回道:“人家哪是刚进去,这事儿不明摆着么,就冲魏家小子那身手,肯定在来我们村之前就是在军营里面混的。”孟平惊讶道:“你说魏家小子以前就是将领?那怎么会到我们这村旮旯里来住着,还一住就是七八年?“孟固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孟里正看着自家俩儿子,说道:“魏家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我们村住,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过了这么多年,朝廷还能找他带兵。   孟固脑袋转得快,猜到某种可能,愕然道:“爹,你是说魏家小子以前是个将军?”   孟里正赞赏地看了大儿子一眼,点点头,“不管是不是将军,总之地位应该都不低。如今这魏家,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我们万不能得罪了他们。   “这是自然。”孟固接嘴道,“以前咱们不知道魏家身份的时候,就处得挺好的。现在知道了,更不会跟他们家过不去了。”   孟平还没能从魏霆均可能是个将军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愣愣地说道:“那咱家的小黑虎,岂不是拜了个将军做师父!   孟里正笑:“这是好事啊!虎子那孩子能得到霆均的教导,这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分呢,要好好珍惜。”   孟平点头,孟里正又道:“霆均去打仗,如今魏家就只有阿泽一个人当家,你们多看着点,若是有什么难处就随手帮一把,也别让不长眼的欺负到他。   孟固不以为然,孟家小子哪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不过他嘴上却应道:“我会多加留意的。”   孟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这消息,我们家知道就成了,不要同外人说。”   孟康和孟平都答应了。   不能同外人说,家里人是可以说的,因而,大孟氏知道了,刘腊梅和孟康也知道了。   彼时,刘腊梅已经有7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地隆起来,听到这消息时,正在给娃娃做衣服的她差点儿剪到手。   幸亏大孟氏眼尖,立刻抓住她的手,责怪道:“在想什么呢,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上心。”   刘腊梅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刚才有些胸闷,一下子没注意,多亏娘在我身边陪着。”   孟康听刘腊梅说胸闷,立刻紧张起来,“胸闷,那可不行,我给你去找陈郎中看看!”   刘腊梅连忙叫住他,解释道:“没事,可能是坐久了,出门走一会儿就成了。   大孟氏紧张刘腊梅肚子里的孩子,听了这话,忙让孟康带刘腊梅出门去透气。   孟康扶着刘腊梅在院子里散步,本来走着走着还好好的,可刘腊梅的神情却渐渐变得痛苦起来,这可把孟康给吓坏了。   “娘,娘,你快来,腊梅不好了!”   大孟氏从屋里冲出来,见刘腊梅捂着肚子,也慌了。   “这是咋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小孟氏听到动静,连忙指挥孟康,“快,去请郎中!”   孟康风风火火跑出去了,大孟氏和小孟氏赶紧将刘腊梅抬到床上。   “这才七个月呀,就要生了么?“大孟氏急得冒汗。   小孟氏将手搭到刘腊梅高耸的肚皮上,半响后开口道:“不大像是要生的样子。”   大孟氏听到这话,也拿手探了探,并未发现一阵阵的抽动,于是心稍微安定了些。   “你到底是咋了,哪儿不舒服,你跟我说说!”大孟氏着急地问道。   刘腊梅咬着牙勉强迸出一句话,“娘,我这心里难受!”   大孟氏安抚她,“阿康已经去请郎中了,你别慌!   刘腊梅痛苦地闭上眼,脸色愈发白了,唬得大孟氏和小孟氏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刘氏赶紧过来了,见女儿气喘不上来,急得快哭了。   “你可撑着点,别吓我!”   刘腊梅死死地拽住母亲的手,眼里露出一丝癫狂的亮光:“我不甘心,我原本应该是将军夫人的,都怪他,抢了我的……   刘腊梅话还没说完,却被刘氏捂住了嘴,大孟氏端着糖水进来了。   “刚冲的,你喂她喝两门,陈郎中很快就来了!”   刘氏急忙道谢,支开大孟氏,端了糖水递到刘腊梅的面前,低声喝道:“想开点,你现在就是气死了,人家照样过自己的安乐日子!”   刘腊梅一怔,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孟康拉着陈郎中快步进来,刘氏连忙起身让开,给陈郎中诊治。   陈郎中见刘腊梅脸色苍白,也有些紧张,连忙坐下来诊脉。   “怎么样?“再度进屋的大孟氏见陈郎中半天没出声,急忙问道。   陈郎中沉吟一会儿,又问了刘腊梅一些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应是气血不足引起的心慌!”   “气血不足?这好吃好喝的,怎么会气血不足?“大孟氏纳闷道。   陈郎中无法回答。事实上,就在他诊脉的时候,刘腊梅这面色渐渐缓和过来了,脉象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所以他掂量再三,才给了一个含糊的判断。   “那要如何治?“刘氏关切地问道。   “无妨,最近这些日子吃点儿补血气的东西就成了,不用吃药。   大孟氏见不用吃药,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屋里拿诊金。   刘氏见人都走了,这才在床边坐下,询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刘腊梅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刘氏看了一眼屋外,低声问道:“你刚才那话,说的可是孟家小子?什么将军夫人,难道是魏霆均当了将军么?”   刘腊梅一想到这事儿,呼吸又急促起来,“他原本就是个将才,如今又被朝廷派到西北带兵打仗去了。”   刘氏正在给刘腊梅顺气,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   “魏家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刘氏喃喃道,“难怪魏家那两个女人每次看到我们,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想必是觉得自家身份高贵,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   刘腊梅恨恨道:“她们看不起,为何还能让霆均娶了那个贱胚子?那个贱胚子有什么好的,竟然入了他的眼?   刘氏见女儿脸色又不对了,连忙掐她的手心,“你也别钻牛角尖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千万不可冲动,坏了自己的事。没缘分就是没缘分,也不要多想,你只管过自己日子就成。”   “我咽不下这口气!”刘腊梅哭道。   刘氏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原本女儿对魏霆均的执念还没那么重,不过是个长得俊的猎户而已,既然娶了上不得台面的男妻,那女儿就是再喜欢,也不会上赶着要做妾。   尔后女儿嫁了人,成了里正家的孙媳,这日子跟魏家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可哪知道,魏霆均娶了孟家小子后,一下子就发达了呢,先是买地种药材,后来又去镇上买房,还开了能赚钱的粉面铺,连里正一家都得巴着他们。   女儿这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说实话,她这心里也不好受,这原本是女儿看中的人,生生被孟家小子不声不响地截了胡,怎能让人不气。   所以,她后来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可是,坏事她做了,还受了惩罚,而孟家小子却一点事都没有,她这才收敛起来。   她消停了,可女儿的心里一直憋着气呢。现在陡然知道魏家这么富贵,更是不得了。   刘氏看着女儿苍白的面颊,劝道:“凡事不能强求,你嫁也嫁了,都快当娘了,也就不要在意这种事情了。”   “我怎么能不在意?那位置原本是我的!”刘腊梅叫嚷着,丝毫忘了她从未在魏霆均面前表露过心迹,刘家人也没有托媒人去说合两家的亲事,魏霆均更是没有留意过她。刘氏见正面劝不动,只得反其道而行之,“你也别光顾着想孟家小子从中得到的好处,天,上掉馅饼,你怎么知道那馅饼是甜还是带毒的。照你说,魏霆均以前是个将领,那他们家肯定不是我们小”门小户能比的,孟家那小子给这样的人家做媳妇,还是一个男媳妇,你觉得这日子就好过。   刘腊梅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这些。   刘氏见这话有效,立刻趁热打铁,“以前魏家是落魄,不得已娶了他。若是魏霆均打了胜仗,官复原职,你觉得魏家那两个女人能容下他这个乡下小子么?”   “不会!“刘腊梅很肯定,虽然她同魏氏和魏老太太一句交谈都没有,可凭着仅有的几次照面,她就知道,这俩人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这就对了嘛!”刘氏拍拍女儿的手,“你好好地养身子,争取生个大胖小子,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稳固了。至于孟家小子,你且等着看他的笑话吧!”   刘腊梅点点头,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刘氏以为女儿真的想通了,便没有再提。等日后出事,她才后悔莫及,当时怎么就没能多劝劝呢! 第152章 开张   孟泽花了几天时间,消化了因为魏霆均突然离去而带来的不适,开始有条不紊地过起自己的日子来。   县城粉面铺开张的事情,孟泽也不打算无限期地拖下去,桌椅已经到位,厨房也重新修葺过,孟泽就着力于培训年前新招的那批长工。   这批人,除了宋望的身体素质差一点,其他几个都是干活的好手。也许是孟泽管着他们的卖身契,又或许是挑选出来的这几个人性情都算忠厚,所以,当孟泽在下达指令或是吩咐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些人执行起来特别快,让他感觉非常欣慰。   人培训完了,孟泽就将他们从镇上的大院迁出来,住进早已经准备好的县城粉面铺后面的小院子。   “开张的日子定了没?”王哥见一切准备就绪,就跑来征询孟泽的意见。   “就这个月初八!“孟泽回道,将拟好的名单递给王哥,“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   王哥尴尬地说道,“你可别难为我了,这上面的字我认得的没几个。”   孟泽也是才想起来,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不识字,王哥自然也认得不多,便将纸上的人名念了一遍。   “张家的罗管事,咱们不请么?“王哥问道。   “咱们买下的铺面原本就是张家所有的,给他下帖子感觉像是下战书一样,所以我还在犹豫呢!”孟泽笑道。   王哥想了想,说道:“下不下请帖,这要看两家的情分。若是情分好,新铺子开张,自然是要通知到的,至于去不去,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孟泽想到过年时,张茜派罗管事送了年礼,说不定他买下绸缎铺的事情张茜早就知道了。这回新铺子开张,若是请帖都不给一张,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成,那就添上他。”孟泽说道。   王哥见名单。上都是些有头脸的人,问道:“要不要请个舞狮队,这样更加热闹?”   “这主意好,我正打算将县城的铺子当做本店来经营,请个舞狮队热闹热闹也好。对了,还可以发红包!”   “这不好吧,若是发红包,倒时肯定会抢成一团,反倒不美了了。”王哥一时没领会其中的意思。   “不发钱,发粉票。我们抽四五十张粉票出来,用红纸包着,捡到红包的客人就可以凭那张粉票免费进店吃粉。   “这法子不错!“王哥也有些兴奋,“这事儿就交给我,我去弄烟火棒子,到时可以把红包塞在烟火棒子里,一喷就出来了。”   孟泽问道:“烟火不会把红包给烧着么?”   “不会,我让匠人少放一点火药就成了!“王哥拍着胸脯说道。   孟泽见王哥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便将这事交给他了。   很快,开张的日子到了。   舞狮队一出现,路上的行人便注意到了,自然而然地围了过来。   王哥又让店里的伙计大声吆喝,说待会儿有红包发,这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孟泽正忙着招呼客人,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还怕你这店太冷清,特意叫了人来,到没想到你弄得这么热闹!”   孟泽回头一看,原来是严县令,后面还跟着严夫人及一些家仆。   “劳您费心啦,快往里边请!“孟泽说着,亲自将人引进铺子。   铺面很大,孟泽用木屏风做了隔断,靠里面的隔间布置得比外面大堂要精细些。   严县令一家落座,王哥又进来,说是张茜亲自来了。   这可真有些出乎孟泽的意料,照理说,罗管事能到就很给面子了,张茜来就有些太隆重了一点,毕竟这只是一家普通的粉面铺子。   张茜进门就笑道:“不请自来,你别介意!”   “哪儿的话,你能来,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孟泽说着,也将人引到里间。   张茜一进去,看到严县令及严夫人,略微有些吃惊,随即大大方方地见了礼。   严夫人知道孟泽在同张茜做生意,对张茜的一些事迹也有所了解,心里倒是有些敬佩这个刚强的女子,便热情地招呼张茜同座。   张茜也不扭捏,在严夫人左手边坐下,找了俩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热络地交谈起来。   孟泽拉着罗管事,问道:“你家小姐怎么来了?”   罗管事笑道:“这事儿还能瞒得了我家小姐不成!老实跟你说吧,年前这铺子一转手,小姐知道是你买的之后,当即就说你这盘下这店是用来做粉面馆的。   孟泽笑道:“这才多久没见,你家小姐越发厉害了!”   “可不是!”罗管事口气颇有几分自豪感,“你也别担心买了我们家的铺子,小姐那边会有什么看法。当初老爷也不是没想过要把这铺子卖给小姐,是我们小姐自己不愿意接我们小姐说,若是接了这间,以后肯定没完没了。”罗管事只说个大概,但孟泽还是懂了。   张茜不接是正确的,若是接了,一方面纵容张家大爷不说,另一方面,这花钱买下的铺子到最后很可能不算她的。   孟泽安排罗管事落座,没多久,孙树樁和金管事也到了,孟泽将他们安排同罗管事坐一块。   店外,舞狮队的表演已经结束,王哥搬出了两根巨大的烟花棒。   “大伙儿往外站一点儿,接下来呢,我们店就要发红包了。每个红包里都装着一张粉票,捡到红包的客人,就可以凭票进店免费吃粉了。”   王哥这么一说,围观的人群更加激动了,不但不往外疏散,反而一波波地涌上前来。   正当孟泽觉得这情形有些不妥当的时候,王哥点燃了烟花棒,并迅速将烟花棒对着空中。   “砰一一砰”两声巨响,红包如雪花般飘散,人们推挤着,争相上前去抢。   “你这法子到新奇得很,把气氛都带动起来了!“金管事赞道。   “没办法,我这铺子名气不显,只有靠这样的法子来吸引人注意了!“孟泽摊手。   在坐的几人听孟泽这样打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孟泽就让伙计开始上餐。   粉面自然是有的,但只有一小碗。这些都是来捧场的贵客,还封了红包,若只上一碗粉招待人家,实在是有些不周到。   因此,孟泽又另外给客人配置了一份套餐。   主食是炸好的猪排,配了卷心菜丝以及凉拌芹菜花生胡萝卜,另有海带汤及水果。   海带是孟泽从多宝阁的何掌柜手里买的,这家掌柜极会做生意,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可能。在知道孟泽对金石珠宝无什兴趣之后,便暗自留意起海外珍奇的食物来有消息便通知孟泽过去看。   这海带也来得巧,铺子开张的前两天,孟泽在街上遇到了他。何掌柜极力向他推销一样新东西,说这东西极其难得,原本是长在深海里的,只有发生大风浪的时候,海水翻卷,才偶尔可见这东西飘到水面上来。   孟泽当时一听,就知道这东西是海带,当即表示要买。   极难得的东西自然是非常贵的,2两银子一小团,一分钱都不能少。   孟泽原本还打算把海带丝弄成一个日常凉菜,在知道价格之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法子,纵然他有空间,养殖海带这种事情也是做不到的。   猪排套餐搭配得精美,看上去赏心悦目,待到拿起筷子一尝,更是获得众人的交口称赞。   “做法和搭配都新颖得很,味道也好!“严县令称赞道。   “猪排酥脆,凉拌花生米也好吃!“罗管事点评着,看向孟泽,“你这是打算既卖粉又卖饭么?”   孟泽摇头,“不打算卖饭,太麻烦了!”   “怎会麻烦,多添几个人手不就解决了!”金管事笑道。   “这可不是添几个人手的问题,这一份饭可不便宜,材料也难得寻!”张茜说道。   这话一出,包括严县令在座的几位都很好奇。   “你是说这个么?“严夫人指了指手边的海带汤。   张茜赞道:“夫人好见识,贵的就是这汤呢。要不是我偶尔有幸吃过这么一回,还真不知道这东西会有这么贵。”   严夫人用筷子夹起一片海带,问张茜:“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吧?很稀罕么?”   张茜点头,“稀罕着呢。我也是听人说,这东西叫昆布,深海里有很多,但海面上基本上见不着,所以稀罕。”   严县令听张茜这么说,就问孟泽:“这昆布是怎么卖的?”   “2两银子一小团呢,从多宝阁的何掌柜那儿得的,我算是被他套牢了,每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总要怂恿我买,偏偏我每次都买了!”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就吃他这一套,还抱怨什么!“严县令笑道。   孟泽也笑,“说的也是。我也想卖饭来着,奈何这昆布太贵,所以只能暂且搁置着了。”   “不用这汤,换别的汤就成了,一般客人不会要求那么多!你这既卖饭又卖粉,还有卤菜,想必生意会更红火!“金管事建议道。   “成,我考虑考虑!“孟泽挺乐意接受别人意见的。   毕竟是开张,严县令等人也不好让孟泽干陪着,吃完饭就走了。   孟泽收拾好里间,跑到外面去帮忙。   来县城开店是对的,铺子开张一个多时辰,光是粉面就已经卖了一两百碗。   热卤也卖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儿豆干和腐竹皮。   “咱们还是低估了,照这样的情形,明日得多备点才是!“胡老师傅看着店里的客人,评价道。   孟泽点头,暗自调整了计划。按县城的人流,这铺子就应该从早到晚都开着,而不是像镇上的铺子,只开到下午就打烊。 第153章 宋望   孟泽在县城待了半个多月,直到店铺的运营步入常态化,这才没有那么紧盯着了。   王哥作为二掌柜,能力还是有的。虽然识字不多,导致记账有困难,但有宋望帮衬着,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这个宋望,原本是隔壁郡杨家的家仆,是杨老爷从一干家生子中提上来给小儿子做贴身侍从的。   原本这主仆俩关系也还好,后来上了学堂,宋望的天分便渐渐展露出来,仅仅靠着旁听,他便将先生教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时常给杨小少爷代笔做功课。   侍从聪明伶俐,杨小少爷起初很高兴,巴不得有人帮他写字、做文章。然而等年岁渐长,杨小少爷这心里却渐渐不是滋味起来。   学堂里,先生表扬杨小少爷的文章做得好,杨小少爷表面高兴,心里却腻味得很。不过是一个奴才胚子,竟然比他还学得好,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杨小少爷这心里一有疙瘩,便处处看宋望不顺眼起来,时不时要难为他。   主仆关系不睦,在一些事情的配合,上便没有往常那么天衣无缝。   某天,杨小少爷刚借故打了宋望十几个板子,就碰上杨老爷来考校功课。没有宋望帮忙,杨小少爷很快就穿了帮。   杨老爷气得差点儿晕厥过去,他对小儿子给予了很大期望,指望他靠着才学,考秀才中举人,给列祖列宗争光,没想到小儿子的才学是假的!   此后,杨老爷亲自派人盯着小儿子的学习,这一盯,更让杨老爷感到心寒,自家儿子对吃喝玩乐精通得很,唯独读书,十窍通了九窍,尚有一窍不通,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杨老爷不甘心,又努力了半年多,杨小少爷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跳起来反抗。   “我不会读书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让宋望替我去考就够了!”   杨老爷气得发抖,喝道:“孽子,原来你竟打着这样的主意。替考这事,那有你想得那样简单。你忘了考童生的事了么,那时候是五人相互做保,再找了一名廪生认保,带着去县城参加考试。童生就查得这么严,考秀才只会更严。再说,替考这事被查出来,我们整个杨家都要跟着完蛋,你以为我会冒这个险么?”   杨老爷一席话,说得杨小少爷哑口无言,只得苦哈哈地去学习。   可惜,他学业荒废得太久,加之心思早就不在这块上面,所以就算想憋着劲学,也没有这个毅力及恒心。   这样又相互折磨了几个月,杨小少爷放弃了科考之路,杨老爷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但他毕竟不甘心,就把主意打到了宋望的头上,想收宋望为养子,让宋望去考功名,替杨家带来好处。   这是好事,宋望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杨小少爷却决不允许一个奴才爬到自己头上来,就趁着这事还没彻底定下来,把宋望带出来游山玩水。   半途中,杨小少爷把宋望给打了个半死,找到孙树椿所在的牙行,说刁奴欺主,把宋望便宜卖了。   当初在牙行选人的时候,孟泽得知宋望会识字,当即就想到这背后可能有隐情。等把人领回来一问,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般狗血。   若是杨老爷真认了宋望做养子,这对宋望来说也是不错的结局,毕竟,能脱了奴籍做良人,这机会实在难得。   “还想回去么?“孟泽问。   宋望摇头,“不想回去。我也想通了,就算我做了杨家的养子,在杨家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奴仆而已。即便考取了功名,也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我自己是什么都享不着。   孟泽见他心里有主意,年前在镇上帮忙的时候特地留意过几回。   见这人虽然少言寡语,但该做事就做事,一点儿也不含糊,也不抱怨活多活累。又看到他同其他长工的关系虽不热络,但却能做到合群,孟泽这心里就越发满意了,这是个可造之材。   事实证明,孟泽并没有看错。如今这铺子,王哥是个有实职的大管事,他成了一个没有职位的二管事,其他七个人,已经下意识地服从他的调配。   小小年纪,就能不知不觉地做到这点,已经很了不起了。   县城的铺子可以放手了,孟泽就开始着手准备地里的事情。   严县令前些天找到他,打算从今年开始,慢慢在全郡县引种番薯和土豆。孟泽会意,当即从县衙拉了一车土豆和番薯回到村里,交给了孟里正。   孟里正听说是番邦的东西,惊疑地问道:“番邦的东西,我们这能种得活么?”   “当然能种活,不然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呢?“孟泽指着筐子说道。   “那要怎么种?“问这话的是孟平。   “红薯简单,先把一颗红薯种到地里,等它发芽长藤,然后把藤剪下来,分枝插在土里就成。”孟泽回道。   “那这个怎么种?也是埋在土里,等它长藤么?“孟平指着筐里的土豆。   “这个就简单多了,你们找个篮子把它们装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几天,隔一阵子喷点水在上面,它身上就会长出很多小芽出来。一颗土豆能出很多芽,到时候拿刀把这些芽连块切下来,直接往土里一种就行了。”   孟里正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庄稼汉,当孟泽这么说,当即来了兴趣,“真有这么好种!”   “土豆是最好种的,这东西对水肥要求不高,平素撒点儿草木灰就成了,种下后不用怎么管。番薯也差不多,好种收成高,不然的话,县令大人也不会想着要在全郡推广种植。”   “照你这么说,若是家家户户都种上,哪怕稻子收成不好,一般人家也不至于饿肚子了?“孟平问。   “差不多是这样!”   “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呀,咱们的县令真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孟里正赞道。   “确实是,有这样的父母官,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孟泽评价道。   交待完种植事项,孟泽就撒手不管了,孟里正要怎么安排都随他。   回到家,孟泽把张大年和张老汉叫来商量事情。   “找你们来,是商量种地的事情。那10亩薏仁地,我打算种点儿别的。   “种啥?”张老汉问道。   “种葵瓜子,苗我都已经发好了!“孟泽指着刚从空间里运出来的一筐筐的小苗。   张大年和张老汉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道:“葵瓜子是药材么?”   “不是,是一种吃食。葵瓜子种5亩,枸杞再种5亩。”   既然孟泽已经安排好了,张大年和张老汉只管点头就是。   孟泽又问:“你们自家有地没有?”   “有的!“张大年回道,“年前,我从里正手里买了3分水地,两亩旱地。买水地,主要是想着能把一家人的口粮给挣回来,不用去镇上米行买米吃。   张大年这打算合情合理,虽然是给孟泽做工,但家里也不可能一点儿田地都没有。3分水地并不多,就算张家三个男人一点儿忙都不帮,张氏带着女儿也能种下来,至于旱地,那就更不用担心会占用他们三个的时间了。   孟泽又看向张老汉,张老汉回道:“老婆子年纪大了,庆春又在镇上做工,我们就没买水田。如今,家里只有3亩旱地外加一个菜园子。”   孟泽点头,把装着红薯和土豆的筐子拿了出来,递到他们面前,把同孟里正的那番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张大年和张老汉听了,都有些激动。   “这些先拿回去,待会儿叫。上墩子和天鸣,咱们把葵花籽苗给种了。”孟泽吩咐着。   张大年和张老汉忙不迭应了,把东西各自带了回去,又把张墩子和马天明叫上,准备种葵花籽苗。   孟泽在地里等着,见人到了,就先种了几株,以作示范。   张老汉看了看苗与苗之间的间距,说道:“这种的也太稀疏了点!”   孟泽回道:“要种这么宽,这东西长得高,花朵开起来有面盆那么大,现在不种开点,等长大后,花与花挤在一起,影响收成。”   面盆大的花,还有这样的东西?“张墩子非常好奇。   “有呢,我现在说你也不明白,等长成了你就知道了!”孟泽回道。   孟泽这么一说,众人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默默地做起事情来。   张大年挖坑,孟泽和张墩子撒草木灰,张老汉和马天明种苗,几人配合默契,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这葵花籽苗就全种下去了。   葵花籽苗发多了,原本打算种5亩,等实地一栽,居然种了8亩出来。   8亩就8亩,孟泽也不在乎这么多种这么一点儿。   “师娘!“远远地,小黑皮扯起嗓子喊。   孟泽等他过来,笑着打趣道:“你来早了,青松还没下学呢?”   小黑皮摇头,解释道:“我知道青松还没下学,我是来找师娘你的。村口来了一个老头,逮这我就问你哪里去了,我见他凶得很,就把他糊弄到山上,让他掉陷阱里去了。   孟泽一听小黑皮说找他的是个很凶的老头,当即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又听见小黑皮把人弓引到山。上的陷阱里去了,吓得出了一身毛汗。   “你呀,这回可把我给坑惨了!“孟泽说着,也来不及同小黑虎解释,急急忙忙往后山上跑去。 第154章 往事   孟泽快步赶到后山,还不等走近陷阱,就听到谢老头的咒骂声。   “小崽子心太黑,不懂得尊老敬老。哎哟,我的腰!”   “您没事吧?“”孟泽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老头怒瞪着双眼,“你瞧我这样子,像是没事么?这小兔崽子,真会下狠手,我的老腰都快折了。快,拉我上去,咱们好好算算账。”   孟泽一听要算账,刚伸出的双手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谢老头见状,更生气了,威胁道:“我跟你说,你今日要是不拉我上来,我跟你小子没完。”   孟泽这才想起谢老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哪敢跟他犟,连忙将人拉出来了。   人拉。上来后,孟泽见谢老头揉腰,估计是真伤着了,便提议道:“要不,我背您回去吧!”   谢老头甩开孟泽的手,问道:“那小兔崽子人在哪儿?叫他过来,要背也是他背。”   孟泽见谢老头又傲娇上了,只得下山去叫小黑虎,又让小黑虎去叫张墩子,俩人抬着一把竹躺椅往山上赶。   上了山,见着谢老头,小黑虎立马扑过去道歉。   “神医爷爷,对不起!我眼瞎,把您当坏人了,您要罚就罚我一个吧,师娘他不知情的。”   谢老头本来想来个下马威,可是这孩子跟泥鳅一样滑溜,上来便道歉,弄得他也不好使手段教训。   于是只得板着脸说道:“我的腰扭了,抬我下去!”   小黑虎高兴地应了,“神医爷爷,您请坐,我和墩子一定抬得稳稳的,保证不会让您摔下山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刚被坑过的谢老头立刻紧张起来。   孟泽确信小黑虎真不是耍心眼,而是这孩子急着弥补错误,反而弄巧成拙了。   “您就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吧,他先前真不是故意的。”   谢老头回过神来一想,这么多人都在,谅这小孩不敢胡来。   于是,他哼了一声,坐到竹椅上。   孟泽示意,小黑皮和张墩子俩人抬起竹椅,稳稳当当地往山下走。   到了家里,孟泽翻箱倒柜,找出一片跌打膏,想要给谢老头敷上。   谢老头瞥了一眼,嫌弃道:“什么破方子,我才不要敷这个。”   “家里只有这个了!“孟泽无奈道。   “我药箱里有,你给我拿一片来!“谢老头指着不远处的药箱说道。   孟泽打开药箱,从里面拿了一片膏药,给谢老头贴上。   忙乎完,孟泽见时间不早了,只得让小黑虎和张墩子去李家村接魏青松放学。   小黑虎和张墩子一听要去接魏青松,很是高兴,牵着着阿黄一溜烟跑了。   “你是故意把那小子放走的吧?“谢老头酸溜溜地问道。   “哪有,青松要放学了,需要人去接。您扭了腰,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所以只能让他们去接了。”   这理由很正当,谢老头没有再吭声。   孟泽沏了热茶,又装了一碟自制的红薯干,一并端到谢老头面前。   “您今日怎么过来了,是给人看病还是上山采药呢?”   孟泽不问还好,一问,谢老头又恼了。   “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前些日子你拿了我两颗药丸,钱也没给,药材也没给,还假装消失,我就只有上门来讨了。”   孟泽前阵子忙铺子开业的事,倒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于是连忙给谢老头道歉。   谢老头勉强接受了,又问起魏霆均的身份问题。孟泽也没瞒着,将魏家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老头听了,说道:“跟我猜的也差不多。”   孟泽就问,“您以前在京城住过么?”   谢老头眼一斜,说道:“岂止是在京城住过,那时我凭借一手医术,过得可风光呢!   孟泽很想知道当初风光的谢老头为何会住到这个小镇,上来,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问题,所以也就憋着没问。   也许是孟泽在魏霆均的事情上开诚布公,谢老头主动给他解了惑。   “年轻时太狂,喜欢对别人开的药指手画脚,得罪了很多人。后来有一回,我碰到一个疑难杂症,在药里用了一点砒霜,结果被人告发,关了几年,这之后我就没在京城待了。   孟泽觉得谢老头现在就挺狂妄的,见他自己说年轻时太狂,想必言行比现在还要厉害十倍,不然也不会给自己招了灾。   “我跟你说,魏霆均那小子,当时在京城的时候,名声挺不好的。   “是指他是‘天煞孤星’的事儿么?”孟泽问道。   谢老头点头,“就是这事儿,当初可轰动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后来这小子长得再俊,也没人给他提亲。”   “命格这种事儿,都是无稽之谈!“孟泽说了一句。   “恩,确实是无稽之谈。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日子也是自己过出来的,跟命不命的没什么关系,只可惜这世上明白人不多。“谢老头叹道。   俩人聊了一会儿往事,最终回道正题上来。   “制作续命丸都需要哪些珍贵药材?”孟泽问。   “可有好几样呢!“谢老头说着,掰起指头开始数,“灵芝、人参、雪莲、九死还魂草、天麻,这些都是极难寻的药。”   “就这些么?”   “还有呢,刚才数的那几味是贵重药,还有五六味常见药,如五味子、熟地、肉桂、茯苓等。“谢老头答道。   孟泽盘算一会儿,回道:“雪莲和灵芝我没办法弄到,只能到药铺去买。但人参、天麻、九死还魂草等药材,我到可以种着试一试。”   谢老头见孟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有些不信,就说:“你以为这是种菜呢?”   孟泽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人参长得慢,所以要讲究年份。不知道天麻和九死还魂草需不需要讲究年份,若是不需要,那就好办。”   谢老头见孟泽说得真切,也不再讽刺他,而是认真地讨论起来。   “你真有把握能种出来?”   “真有把握。”   谢老头差不多信了,“九死还魂草是茎干入药,不需要讲究年份,天麻是块根入药,只要根块品相良好,大小无所谓,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需要讲究年份。”孟泽松了一口气,“既然不讲究年份,那就好办多了。上山去寻或者找种子自己种,都可以。只是我并不认识这两种药材,还得请您画个图才成。谢老头点头,“这是自然。这两样药材莽山上都有,当初我从京城出来,选择在这里定居,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孟泽一听,觉得这其中还有内情,就问道:“那您制作药丸的这两味药材是自己采的还是别人采的,具体在什么地方?”   谢老头摇头,说道:“我这老胳膊老腿了,哪还爬得了那么高的山,自然是别人采的。不过,我经由药铺的伙计找到了那个采药人,问到了地方。”   “什么地方?”孟泽追问。   “还魂草是在山上一个峡谷里采到的,那个峡谷具体在什么地方,我没进过深山,不清楚。天麻山上肯定有,这东西一般都生长在多雨潮湿的地方,你若是要去寻,尽管往这地方走就是了,保管能寻到。”   孟泽回想一下,隐约记得魏霆均提过几句,山上某处有一条峡谷,但峡谷太窄,水流端急,虫蛇很多,不太好进,所以一般不往那边走。   “那条峡谷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孟泽喃喃自语。   谢老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听你这意思,你是打算一个人进山么?   孟泽点头,“当然。霆均打仗去了,我只能一个人进山了。”   谢老头劝诫道:“你可别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多找几个人作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泽自带空间,并不担心独自上山会遇到什么危险,但谢老头不知道,所以他也就点头,貌似接受了他的劝诫。   “若是我把这些药材都找到,每样一份,能制作多少药丸出来?“孟泽问。   “若是每样都找到,一批药材可以制个五到六丸。我前面一共只得两丸,是因为前期试配,浪费了不少。现在技术稳定了,出产也就高了。   孟泽听到这话,心里也有数了。   “且给我几月时间,我一定把这批药材找集给您。   谢老头也并不想为难孟泽,“不用找齐,你只需把最关键的几味药材给我弄来,其余的,去药房买便是。我只让你免费提供一次,就当是抵那两枚药丸的钱。”   “我知道,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孟泽笑道。   突然之间,被人表扬一番,谢老头有些不自在,连忙端起茶碗喝茶。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应是魏青松放学回来了。   孟泽探身往院子里一看,小黑虎和张墩子夹着魏青松走了进来,后面气鼓鼓跟着的,竟然是严炜和他的随从阿亮。   “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这话,严炜更委屈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青松是我的弟弟,我就要跟着。   “不要脸,青松才不是你弟弟呢!”小黑虎顶了他一句。   孟泽看到这样的情形,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行了,你们都是青松的好伙伴,为这个吵多没意思啊!我煮了酒酿小丸子,你们赶紧洗手,去厨房端一碗来喝。”孟泽吩咐道。   听说有甜汤喝,这几个也就不吵了,乖乖地按照孟泽的吩咐去后院打水洗手。 第155章 斗草   谢老头扭了腰,行动不便,孟泽就邀请他在自己家住几天,谢老头痛快地答应了。   严炜喝完甜汤,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跑来同孟泽说话。   “泽哥,如果你忙,没空接青松,你可以让青松去我那儿住呀。我住的房子可宽敞了,还有人管做饭,管洗衣服。”   孟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故意逗他,“我虽然没空接,但是村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能替我做这事。住你那儿也得派个人去通知,既然这样,还不如把人接回来,也免得麻烦你。”   “不麻烦,真的,一点儿都不麻烦!”严炜急切地说道。   孟泽笑道:“即便你不觉得麻烦,这事儿你也得问青松,看看他的意愿。”   严炜苦着脸,央求孟泽:“泽哥,青松最听你话了,你说住哪儿他就住哪儿。   孟泽不为所动,摇头道:“不成!   严炜没办法,又蹬蹬地跑出去,找魏青松说话去了。   小黑虎大约不喜欢严炜,见他又霸着魏青松说话,便提议一起玩斗草。   魏青松不知道斗草是什么游戏,便问:“怎么玩?   “你没玩过这个么?“小黑虎有些不可思议。   见魏青松的表情不像作伪,小黑皮不由暗自同情这个小孩子。连斗草都没玩过,就只顾着读书了,真可怜!   “斗草呢,有两种玩法,一种是文斗,一种是武斗。文斗就是咱们各自到外面去找花草,然后互相辨认对方手里花草的名字,谁认得最多,谁就赢!”   “那武斗呢?”魏青松问。   “武斗就简单了,把各自找来的花草勾连在一起,互相拉扯,谁的断了就算谁输。“小黑虎解释道。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那咱们就玩这个游戏吧!”魏青松笑道。   小黑虎看向严炜,挑衅道:“大少爷,你要玩么?”   严炜握拳,说道:“当然要玩!”   “成,既然你想玩,我就勉强让你加入吧。咱们有四个人,俩人一组……”   小黑虎话还没说完,严炜就说道:“我同青松一组!”   张墩子不满意了,“你不讲规矩,青松都还没说话呢!”   严炜看着魏青松,“咱俩是同学,当然应该在一组!”   魏青松扫了在场几个人一眼,说道:“抽签,这样最公平!”   “成,咱们抽签!“小黑虎说着,吩咐张墩子去找木棍。   “两短两长,来,谁先抽!“小黑虎捏着四根棍子,递到三人面前。   魏青松先伸手,抽了一根短的,严炜紧接其后,抽了一个长的。   “怎么会这样!“严炜有些不乐意。   “愿赌服输,可不能反悔!“小黑虎说着,自己抽“了一根,是长的。   “两根长的都出来了,我就不用抽”了!我跟青松一组,你跟他一组!”张墩子笑道。   小黑虎跟严炜两看相厌,都不乐意跟对方在一组。不过,不乐意归不乐意,俩人倒也没说要重新抽签。   “咱们是文斗还是武斗?”张墩子问。   小黑虎说道:“我无所谓,文斗武斗都成!”   魏青松想了想,说道:“文斗有意思一些,我选文斗。”   “那就文斗!“小黑虎安排着,“咱们现在就出去找花草,等手里的短香烧完,就回来集合。”   魏青松等人各自点头,俩人一组分别出门去找花草。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四个人各自提着满满一篮子花草回来了。   孟泽对他们的游戏很感兴趣,便主动担任他们的裁判,还把自己做的花生糖拿了出来,作为胜利一方的奖品。   先将两组摘的相同的花草挑出来,比试这才开始。   最先,上阵的是魏青松和张墩子那一组,辨认小黑皮和严炜采的花草。   “蓬草、香附草、蒲公英、苦苦菜、红花……张墩子答得飞快,魏青松有些说不上话。   严炜嚷道:“嘿,你们是一组的,要轮着答。”   张墩子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连忙把剩下的让给魏青松回答。   “紫苏、艾草、牛筋草、节节草、蕺菜……”   “不对,那个不是蕺菜!“小黑虎嚷道。   “不是么?”魏青松看向孟泽。   没等孟泽回答,张墩子和严炜同时说道:“这个真不叫蕺菜,这叫折耳根。”   魏老头坐在旁边,插嘴道:“蕺菜和折耳根是同一样东西,他没说错。花草什么的,有学名也有别名,各地也有不同的叫法,只要对得上号,就不能算错。刚才你们采的那个红花草,在别的地方叫紫云英。   严炜点头说:“是这么回事,我爹跟我说过,春天田里长的这种花就叫紫云英。”   两个大人都说没错,小黑虎也就没再坚持。   魏青松很快就把剩下的花草认完了,他们这一组把小黑虎采的花草全辨认出来了。   接下来轮到小黑虎和严炜来辨认魏青松他们采摘的花草。   小黑虎先来,说道:“秧子草、猪兜菜、蛇泡草、附地菜、猫儿刺……”   不愧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小黑虎对篮子里的花草熟悉得很,没有一个答错。   轮到严炜时,事情便有些不妙了。   “这是马鞭草,我认识。这个么,有点儿眼熟,叫啥来着……严炜挠头,冥思苦想。   “答不出的,可以请求帮助!”孟泽笑道。   小黑虎冲他翻了个白眼,答道:“这是益母草,可以做药材的。”   “对对,益母草!”严炜说着,继续往下辨认。   “灯芯草、茅草、马齿苋、蕨菜,最后这个,我真不认识。”严炜指着篮子里那一支红色的穗状小细花,说道。   小黑虎也凑过来看,半响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花我见是见过,但忘记问我爹娘这是什么了?”   “都不知道么?”孟泽问道。   “不知道!“小黑虎和严炜答道。   孟泽又看向魏青松和张墩子,“你们呢,认识么?”   张墩子摇头,指着魏青松说道:“我不认识,这花是青松采的。”   魏青松笑道:“是红蓼。先生在课堂上教我们认蓼字,顺口念过有关红蓼的诗,“数枝红蓼醉清秋。”   孟泽点头,“确实是红蓼!”   严炜哀怨道:“我怎么没听先生提起过。”   魏青松回道:“谁叫你上课玩蛐蛐,不听先生讲课呢!”   小黑虎得知实情,鄙视道,“拖后腿的家伙!”   遭遇双重打击,严炜表示很伤心,然而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   “好了,青松和墩子获胜,每人奖励5块花生糖。小黑虎和阿炜,念在你们只答错一道,各给一块糖。”孟泽说着,开始分配奖品。   游戏已经结束,时辰不早了,小黑虎和张墩子各自回家去了。   孟泽去厨房准备晚饭,魏青松见严炜一个人蹲在芭蕉树下,看着一根小棍子胡乱戳,便悄悄走了过去。   “喏,给你!”魏青松摊开手,手心赫然摆着两颗花生糖。   严炜立刻转忧为喜,抓起魏青松手里的糖便往嘴巴里塞。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魏青松见严炜一边吃糖一边同他说话,腮帮子鼓起,不觉刺了一句。   “因为你太蠢了,所以我决定对你好一点儿!”   “什么?“严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因为你蠢,所以我才对你好一点儿,不然你太可怜了!”魏青松又重复了一遍。   “鸣呜呜,你欺负我,我告诉泽哥去!”严炜这回是真伤心了。   魏青松看着他的背影,不觉咧开嘴笑了。   “真是个笨蛋!”他轻轻地说。   厨房里,孟泽正在做菜,谢老头为了能吃上一顿好的,难得放下身段主动帮孟泽烧火。   严炜就在这时候跑了进来,控诉魏青松刚才的行为。   孟泽自然是站在魏青松这边,说道:“我觉得青松说得对,你确实蠢了点儿。都是一个老师教的,青松比你小,都记住了,你没记住不说,还觉得委屈,这可真不好。   严炜辩解道:“上课玩蛐蛐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啦,现在我早就不这么干了!”   孟泽把滚水里煮过的腊肉捞出来,说道:“不玩蛐蛐了,不表示你上课就认真听讲了。年前我去接青松的时候,还听到先生说你上课打瞌睡呢!”   严炜傻眼了,楞道:“这你也知道?”   “嗯哼!”孟泽一遍切肉,一边说话,“我当然知道!听你这话,貌似你爹娘不知道这事!”   “泽哥,我错了!”严炜立刻认错。   刚才他脑子肯定是秀逗了,才想着让泽哥主持公道。泽哥喜欢他不假,可是他疼青松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怎么会帮他说话呢。   “知错就要改!现在不努力,等日后考试,青松中童生、中秀才、中举人,你若是跟不上,那可就做不成同学了。”   严炜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知道青松的学问比他好,为此还一度觉得很骄傲。但现在听泽哥这么一说,事情还真的很严重。   青松那么厉害,考试肯定一路过,可是他呢,若是卡在某一关上,难得寸进,他们俩距离就大了。   距离大了,关系自然而然就会疏远。   严炜越想,心里越害怕。   “泽哥,我真知道错了。青松说得对,我确实蠢。”严炜说完,心里忍不住难过。   孟泽见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便安慰道:“你既然知道错了,那比什么都强。趁着现在差距还不大,赶紧努力追赶便是!”   严炜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恩,我一定好好努力,不拖青松的后腿!” 第156章 要干大事   谢老头在孟家住了三天。这三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孟泽认药材。   孟泽的记忆力很好,基本上只要教他辨认过一次,下次再看到,就不会忘记。   谢老头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明白这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只可惜,这人志向不在此。   谢老头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依旧子然一身,连徒弟都没一个。   他不畏死,人生在世,本就是向死而生!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老了,留在世上的时日无多。   在他看来,年纪大的坏处并不是身体机能的衰老,而是观念的日趋保守。   年轻的时候,他狷介狂傲,认为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而这世,上,也不存在他治不了的病。   但年纪越大,想法和观念与年轻时相比,就显得懦弱胆怯许多,开宗立派的事情不说做,连想都不想了。   都说老年人暮气重,他再抗拒,也不可避免受这暮气的影响。   譬如,最近这些日子,他偶尔也会想,这一身医术如何传承。   他死了不可惜,可惜的是这毕生的经验和医术。说到底,他也不能免俗!   谢老头的心思,孟泽并不是很清楚。但看到谢老头画出只有线条的药材图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凭着这抽象派的图样去山上寻找药材。   “林掌柜的药铺里,有一个叫阿中的伙计,对药材挺熟悉的,你只要跟他说,他保管能给你画出来。   “你说得这么肯定,难道见过不成?”谢老头有些不信。   “他画图怎么样,我没见过。去年我要种药材,不认识麦冬长什么样,翻了药典,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这个阿中帮了忙。他三言两语,就把麦冬的特征讲出来了,我连图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说的麦冬到底是什么。”   “药典上画的药材图,大多都是瞎想出来的,不是瞎想的那些图,比我画的还差。那本书简直一文不值。“谢老头吐槽道。   “既然药典这么不靠谱,为什么不编一本新的出来呢?”孟泽反问道。   谢老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得倒容易,这编一本新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多少金钱,普通大夫哪有时间做这个,除非是太医院组织人来搞。   孟泽却不太认同这个想法,“编一部靠谱的药典,这可是造福苍生的幸事。若是这项任务太重,靠个人完成不了,就可以把这件大任务分解成十个或者是数十个小任务,然后一个一个去完成。日积月累、水滴石穿,这任务慢慢就完成了。哪怕自己完不成,也没关系,后面再找个人接着做就是了!”   谢老头听了,难得没有喷孟泽不懂行,而是冷静地思索起来。   半响之后,他开口道:“你说得对,做一点是一点,好歹也留下了东西。若是因目标太宏大,从一开始就打退堂鼓,到头来什么也做不成。”   孟泽对谢老头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一点儿也不惊讶。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小老头虽然看着蛮横,但一说到医学上的事情,从不拿乔耍脾气,永远保持着一颗好学上进的心。   “其实,只要计划得好,编药典也没有那么耗费钱。”   谢老头听到这话,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着,你打算给我捐钱么?”   “你若是真缺,我到不在乎给您捐点儿钱!“孟泽笑道,“但我有个法子,可以让您边编边赚钱。”   谢老头一下就来了兴趣,连忙说道:“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我对药材不精通,有些地方说错了您也别介意,您只管斟酌我这法子成不成。”孟泽解释道。   “行,你快说便是!”谢老头催促道。   “我是这么想的,药材也分很多类,编药典的时候,可以按这个分类来编。譬如,长在水里的,有哪些药材,先把这部分画出来,写明药材生长地点,有什么特征,那些部分可以入药,这个药的适用病症是哪些。编好后,就找印刷商去印,取个编号,如大晖药典第一卷,或者是华南常用药典第一卷之类。您医术好,本领过硬,到时候找一些药铺掌柜帮着推一推,想必不愁没人买。有人买,您就能从印刷商那儿得一部分钱,这些钱可以支持您继续往下编。   谢老头愣了半天,这才说道:“你这脑子,也不知道是咋长的,怎能想出这么绝的点子来呢!   “您就别管我脑子是怎么长的,只要这法子管用就成。”   “管用,实在是太管用了。这法子对我来说,就如当初想出续命丸的配置方法一样,突然之间醍醐灌顶。”   “就用就好,我等着看您的大作。”孟泽含笑道。   商量完毕,谢老头准备动身回去。   临行之前,他对孟泽说道:“枸杞、麦冬、金银花等药材,你尽管往下种,不愁药铺不收。但藿香么,你种这一季就成了。这药材太常见,山里到处都有长,加之全株都能入药,所以药铺储量很足,从来不缺,你种这么多,今年采摘之后最好换别的种。”   孟泽点头,他种了10亩藿香,这产量确实很大,若是连年种,恐怕来年的价格会更贱。   “那种什么最好?“孟泽咨询道。   “党参吧,这东西算是人参的替代品,许多滋补的方子会用到它。你种党参,保管比种藿香要划算。到时候我去给你弄种子!”谢老头说道。   孟泽听到谢老头主动给他弄种子,非常高兴,连声道谢。   谢老头哼哼几声,搭着村里的驴车回镇上去了。   孟泽一边在家里忙活,一边等谢老头的图纸。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图纸没等来,却等来了罗管事。   一见面,孟泽就调笑道:“不要问我要花,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种地开店还要管小孩儿上学,没空上山。”   罗管事并不知道魏霆均从军的事情,就问:“怎只有你一个,魏兄弟上哪儿去了?说起来,县城铺子开业那天我也没有看见人?”   “带兵打仗去了,走了快有一个月了。   罗管事吃惊,问道:“可是去西北?”   孟泽点头,随即问道:“您今日来,为的是什么事?”   罗管事这才想起正事来,说道:“我是来请你去赏花的。这不,家里那株十八学士开花了,我们家老夫人就设了赏花宴,请了一些常走动的亲友过来,一起聚聚。你跟我们合作这么久,种花种果树都有一套,这赏花会当然得请你,顺便再请你帮着看看年前送来的蝴蝶兰。”   孟泽问道:“那株蝴蝶兰又出什么问题了?”   “没出什么问题。”罗管事笑道,“就是我家小姐给兰花分了株,目前长势有些不大好,想请你在宴会过后,顺便去看一眼。”   “分株,这个时候应该在盛花期,怎么突然就分株了。”   罗管事有些尴尬,回道:“年前天气太冷了,花苞给冻坏了,没能开成花。我们小姐索性就分了株。”   养在温室里的花,怎会冻坏呢?孟泽心里有疑虑,但罗管事既然没说,他也就没追着问。   “成,那我明天过去看看!”孟泽说完,想起一件事儿来,“去年我上山找蝴蝶兰的时候,顺便找了不少花回来。这些花漂亮是漂亮,只是有些不太合适放在盆子里种,就是不知道你家小姐喜不喜欢了。”   罗管事听说有新的花,连忙说道:“你尽管送来就是,我家小姐和老夫人都是个爱花人,只要是新品种的花,不管种盆里的还是种地上,都喜欢。”   孟泽听到这样的答复,便说道:“那成,我今天收拾收拾,明日一并拉到你们府上去。”   罗管事欢喜地回去复命了,孟泽也开始整理明日要带的花。   去年年前,他同魏霆均上了一回山,除了兰花之外,还找到了太平花、决明花、野蔷薇和两种铁线莲。   太平花的种子,孟泽拿回来之后,就种在空间里。如今,这些种子已经发芽,长成了小孩胳膊粗的花树了。   野蔷薇和铁线莲经过空间水的浇灌后,品质发生了一些变化。   野蔷薇原本叶多花少,在空间里种了一段时间后,花骨朵明显变多,香味也更加清甜。   铁线莲有两种,一种是白中带一点紫的大花,另一种是暗红的铃铛状的花朵。   孟泽把这两种花种在空间屋子的院墙下,过了一些日子,白中带些微紫的大花变成了万寿菊一样的重瓣不说,颜色也成了漂亮的浅紫,看来雍容华贵。   另一株铃铛状的铁线莲变化并不大,仅仅是花色由暗红变成了樱桃红,色泽看起来更加艳丽饱满。   大多数花都种成功了,只有从山。上采的决明,并没有如孟泽料想的那样,变成一种观赏性花卉。   前世,孟泽居住的南部沿海城市的绿化带上种植着大量的双荚决明,这种决明树一般都有两三米高,小叶片呈椭圆形,对生,开一簇簇的黄色小花。决明花花期很长,花凋谢后,树上会挂着一串串豆荚样的种子。   但他从山上挖的决明,虽然跟他前世看见的决明树叶片和花朵形状都差不多,但始终只能长到齐腰高,再怎么浇灌空间水,除了枝叶繁茂之外,并没有长出结实的树干来。   孟泽想了想,很有可能,他从山上挖的决明跟他前世所见的决明同属于某一科,但细分类不一样。前者是草本植物,是药材,后者是灌木,是观赏植物。   空间水虽然神奇,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并不能彻底地改变植物的品种。   失败了就失败了,孟泽也没强求。当观赏花卉不成,还可以做药材嘛。反正种藿香的10亩地要被弄来种党参,再分出一点来种决明子也不错,这也是一项收入。 第157章 赏花会   罗管事下完帖子回来,向张茜汇报,重点说明孟泽此番会带一些新的花过来,末了又提了一句魏霆均从军的事情。   张茜和张老夫人听说有新品种的花,都顾着高兴了,倒也没注意罗管事后来还说了什么。   倒是坐在一旁的张老太爷,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大对,便说道:“我问你,孟小郎君真的说他相公’带兵打仗去了么?”   罗管事回想一下,恭敬地答道:“回老太爷,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张老夫人看了自家老头子一眼,疑惑地问道:“不就是去打仗么,这有什么好问的?”   张茜脑袋转得快,很快就明白过来,也顾不上关注花的事情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回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罗管事这时隐约有些明白了,很是后悔当时没多问几句。   “你们爷孙俩打什么哑谜呢,就瞒我老婆子一个!”张老夫人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你呀,怎么还没明白!”张老太爷看了老妻一眼,“重点不是孟小郎君的相公去打仗的事,而是在“带兵二字上面,能带兵的,是普通人么?   张老太爷这么一点拨,张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了,“这么说,这魏家原来是个军户不成?”   “怕不是普通的军户啊!”张老太爷回了一句,“罗浡人进犯西北边境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朝廷自然要派兵迎战。不过征兵只局限在北边城镇,没轮到我们这边。但现在镇上其他军户没有动静,单孟小郎君的相公被召走了,你说说,这样的人,怎么是个普通军户呢?”   “祖父,您是说,孟小郎君的相公原来是将领,而且职位还不低?”张茜问道。   张老太爷点点头,张老夫人说道:“那既然是将领,为何又住在那么偏远的乡下呢?”   罗管事觉得自己总算能插上话了,回道:“老爷,我去过岗子村几回,知道一点情况。魏家人是七八年前搬来的,并不是本地人。而且,他们一家子说的是官话。”   “有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孟小郎君的相公曾经是个武将就没什么悬念了。”张老太爷说道。   张茜想了一下,说道:“那咱们明日的赏花宴,席位就得改一改。”   张老太爷看了自家孙女一眼,眼里满是赞赏,“是要改一改,权当是结个善缘!”   张老夫人觉得换席位有点小题大做,但老头子和孙女都赞同,她也就没说什么。   张茜这一改,原本只能坐末席的孟泽被挪到了居中的席位。原本张茜还想给个上席的,但这样一来显得太刻意了,斟酌一番后,最终给孟泽留了中席。   孟泽丝毫不知道席位被改的事情,不过让张家人知道魏霆均的身份,这是孟泽早就打算好的。张家老太爷和张茜人都不错,说话做事比较靠谱,也讲究信义。但他同张敬明有些不对付,保不齐这个纨绔子哪天心血来潮又来挑衅他,所以他提前透了底出去。   若是张敬明能识趣,从此不来招惹他,那最好。若是张敬明非要上赶着找虐,他把人弄伤了或是打折了,张家其他人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多说什么。   第二日,孟泽拉着一车花木到了张家的门前。   张茜早就派仆从在门口盯着,见人一来,立刻亲自出门迎接。   因着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张茜引着孟泽连人带车往花房那边去。   到了花房,孟泽一拆下板车的篷布,张茜的眼神立刻就被其中一盆铁线莲给吸引去了。   “这是什么花?“张茜激动地问道。   “铁线莲!”孟泽回道,就要将花给搬下来。   “小心点,这花盆大,我多叫几个人来搬。”张茜说着,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过来,帮孟泽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孟泽见她这般小心翼翼,不觉笑了笑。   也不怪张茜这么郑重,他这次送来了四盆铁线莲,其中浅紫色的两大盘是早花品种,这时候已经开花,爬得满架子都是,实在是引人瞩目得很。   花木全搬下来后,张茜一边命人去请张老夫人,一边询问这些花木的名字。   “紫色花名叫铁线莲,这两盆没开的也是么?”张茜问道。   “都是铁线莲,只不过开花和没开的是两个不同的品种。”孟泽说着,递给张茜一叠卡片,“这是所有花木的卡片,名称和图样都在。上面,你对照着着吧。”   张茜迅速把卡片扫了一番,越看心里越激动。紫色的铁线莲已经够惊艳了,另一种铃铛状的铁线莲,也好看得很。   “我还以为野蔷薇只开白色花,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颜色,真是大开眼界。这棵太平花树我从未见过,真能开出这么漂亮的花来么?“张茜指着庭院当中那几颗绿色的小树。“太平花每年4-6月绽放,至于漂不漂亮,你们再等。上一两月就知道了。不过,这几株都是刚长出来没多久幼树,开花的量可能比不上成年大树。”孟泽说着。“这我明白。”张茜点头,“我祖母伺弄的那株十八学士,当初也只有一小株,全靠后面这么多年的精细照顾,才有这样的盛景。正说着,张老夫人得了信,匆匆赶来了。   不愧是亲祖孙,张老夫人一来,一眼就瞧中那两盆开花的铁线莲,旁边那株缀着零星花骨朵儿的野蔷薇倒是给忽略了。   “来,把这两盆摆到园子里去,放在十八学士附近!”张老夫人乐呵呵地吩咐着。   张茜有些无奈,说道:“祖母,我还没给钱呢!”   张老夫人看了孟泽一眼,笑道:“谈买卖的事情有你就行了,我只管要我的花!”   说完,张老太太也不等张茜再说什么,立刻叫人抬着花走了。   “让你见笑了!“张茜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老太太性子真爽利,看着亲切得很!”   张茜见孟泽并无不高兴,也就甩开这事,同孟泽谈起花的价格来。   “这些花我都要了,你尽管报个价便是!“交道打得多了,张茜也不在乎银钱。   孟泽依次报了价格,张茜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这几样花,具体怎么养,你可得跟我说一说。”张茜说着,吩咐罗管事去取银子。   “这是自然,种植方法都写好在这上面了!”孟泽说着,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茜。   张茜正要去接,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来。   哟,这是在干嘛呢?”   听这声音,孟泽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张茜根本没理睬张敬明,接过信,又招了一个丫头过来,吩咐道:“赏花会就要开始了,带孟公子去换洗一番。   张敬明见没人搭理他,心里恼怒得很,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怎么,做丑事被我撞到了,就想若无其事地遮掩过去?”   孟泽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只管跟着丫头走。   张敬明想要拦,却被张茜一句话给喝住了,“孟公子是祖父请的客人,你可别犯浑!”   张敬明不信这话,回道:“别什么事都把祖父扯出来,分明是你俩人私下——”   “来人,大少爷喝醉了,扶他回房去!”   张茜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壮仆跑出来,一左一右架起张敬明就走。   “放开我,你们这帮狗奴才!“张敬明叫骂着,想挣脱钳制,然而要论力气,他根本比不过整日里干粗活的壮仆,最后任由仆从拖回自己的院子。   张敬明的妻子吴珍打扮整齐,正准备出门去宴席上招待客人,看到张敬明被架回来,忍不住埋怨道:“今天可是个重要日子,你怎么又闹事了!”   张敬明本来就憋着火,现在又被吴珍这么一数落,立刻就炸了。   他想也没想,甩手就给了吴珍一巴掌,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样说话!”   吴珍没料到张敬明会动手,连躲都忘了躲。   吴珍的陪嫁丫头宝珠见自家小姐被打,连忙指着张敬明的鼻子骂。   “大少爷你别太过分,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把火气往别人身上撒。”   张敬明气正不顺呢,见一个丫头也敢忤逆自己,随手抓了一只粉彩瓷瓶就要往宝珠身上砸。   “够了!”吴珍捂着脸嚷道,“你今日敢动宝珠一个指头,我跟你没完。反正今日来的客人多,也正好让人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吴珍说着,拉着宝珠向门外走去,“咱们去见老太爷和老太太。”   只是俩人跨出院门,就碰到正往宴席去的张老太爷。   吴珍脚步一顿,眼泪刷刷往下流。   张老太爷刚要问,就瞅见吴珍左脸上鲜红的巴掌印,顿时怒从心起。   “那孽障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吴珍没开口,宝珠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老太爷越听越怒,径直走进院子,见张敬明还在屋里摔东西撒气,忍不住青筋直冒,举起手里的拐杖便往张敬明身上打。   “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张敬明见张老太爷打他,一边躲一边叫起屈来。   “祖父,您这心也忒偏了。张茜那个丫头片子,哪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今日撞见她同那个种地的私下传情,忍不住说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居然还倒打我一耙。”   张敬明不说还好,一说,张老太爷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第158章 意外来客   张敬明被张老太爷没头没脑一顿胖揍,刚养好的腿又伤了,这赏花宴会便没法参加了。   不参加也好,张老太爷还一直担心这混账小子到了宴会上,又给他惹出什么事情来,这会儿腿伤了,正好可以不出门。   吴珍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出去参加应酬也是给别人添口舌,因而不用张老太爷吩咐,自己带着宝珠回西屋去了,任凭张敬明东屋叫破喉咙,面都没露一个。   宝珠拧了湿帕子,给吴珍敷脸,一边敷一边劝,“小姐,这回你可得撑住,千万别心软。”   吴珍捂着帕子,脸上一片木然,也不知是听劝还是不听劝。   正当宝珠犹豫着是不是要再劝劝的时候,只听吴珍冷声道:“你放心,他的事我以后都不管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   宝珠会帮吴珍骂张敬明,可心里从未打算要撺掇着俩人,听见吴珍说这样的话,当即有些慌。   “小姐,这可使不得呀!哪个夫妻过日子不吵架的,你可万不能有这个念头呀!”   吴珍嘲讽地笑了笑,“这样的日子,还过得下去么?我倒是羡慕咱家的小姑子,婚后过得不如意,就能干脆利落地和离。可惜,我没这样的好娘家。我若是和离,依我爹娘的性子,我这后半辈子就只能在尼姑庵里过了。   宝珠听得有些心疼,劝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日子啊,好过也是过,不好过也得过。少爷他是个混账人,咱们不理睬他就是,让他作。等他作累了,自然会安安分分过日子。这之后,小姐你再生个孩子,有了孩子,这日子再难也有盼头。   听到宝珠提起孩子,吴珍嘲讽的神色更甚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宝珠说完,慌张地看了下周围。   “慌什么,又不是我生不了孩子,张家不敢凭此休了我!”   宝珠虽是吴珍的贴身丫头,但并不清楚吴珍和张敬明的床笫之事,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张家不是骗婚么?“好半天,宝珠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吴珍淡然回道:“倒也不是骗婚,我嫁进来的头两年,他身子亏得还没那么厉害,若是从那时就开始疗养,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些年,你瞧瞧院子里那些个妾室和通房,有哪个肚皮有动静?”   宝珠一回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吴珍接着往下说:“我瞧着,老夫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所以近年才没怎么为难我。就只有他自己,仗着自己那张面皮生得不错,又被窑子里的哥儿姐儿哄着,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吴珍这话说得,简直赤裸裸在打张敬明的脸了。   若是往日,她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这么多年,身。上担的委屈多了,今日又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这才彻底死了心。   宝珠见吴珍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只道:“我听小姐的,咱们以后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他爱咋地就咋地,咱们不管。”   孟泽并不知道张敬明被架回院子后,又闹了这么一出。   他换了一套衣服,在丫头的引领下,来到举办宴席的园子里。   宴席摆在花园的水榭里,水榭很大,里面摆了一张窄长的雕花长条桌,桌面摆着几盆水仙花,还有各式果盆及精美的酒器。   从水榭望去,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那一树开得正旺的山茶花。除了山茶花之外,园子还种着四五株梅花,梅花有红又白,微风吹拂,送来一缕暗香。   孟泽去的时候,水榭里已经有人落座了,孟泽在丫头的指引下坐在张老太爷不远的位置。   刚一落座,孟泽就听到有人问,“怎么是你?”   孟泽好奇地抬头,真是巧了,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李家小姐李明珠。   张茜就坐在李明珠的旁边,知道孟泽和李明珠不对付,便笑道:“这是我请来的客人,明珠妹妹认识么?”   李明珠很想说,这人她岂止认识,俩人还是对头呢。但碍于这么多熟人在场,她若是扯起往日的恩怨来,不仅打了张家的脸,还会破坏自己在众人心目的美好形象。   因此,她含糊道:“茜姐,方才是我认错人了。”   张茜见李明珠很识趣,也就没有再盯着了。   李明珠不挑事,孟泽也乐得轻松,自顾自喝起茶来。   张老夫人领着一干亲友赏花回来,众人依次坐下,却依然兴奋地讨论着。   “那两盆花可真好看,不知是从哪儿得的?“一个妇人笑道。   “这你要问老夫人,我们都想知道呢?“有人笑道。   那妇,人便起身离席,走到老夫人面前,假意威胁道:“老夫人,您今日若是不肯告诉我这东西哪来的,我就住你家不走了。   “是呀是呀!“底下也有人起哄,“今日若是得不到实话,我们几个回去都睡不着觉。”   张老夫人被众人捧得很开心,指着张茜说道:“你们也别来逼我这个老婆子,这花是茜丫头弄来的,要问你们问她去。   于是,众人的目标又转向张茜。   李明珠同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就坐在张茜旁边,听见这话,就好奇问道:“茜姐,那花是从哪儿来的呀?”   张茜笑着往孟泽那儿看了一眼,笑道:“深山里采的,养了许久才活了这么一两株。   几个女孩见张茜这么一说,便识趣地没有再问,偏生李明珠没这个觉悟,犹自起劲地问道:“是在什么山上采的呀?”   张茜笑而不答,李明珠正欲再问,却被斜对面的母亲瞪了一眼,立刻闭了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各位姐妹也不用担心,等我把这花养熟了,到时候送你们一些便是!”张茜笑道。   众人一听,便又高兴起来。   这时,一个仆从匆匆从外面进来,在张老太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老太爷立刻站起身来,连声说道:“快,快请进来!”   孟泽同桌上的其他人一同好奇地朝花园的回廊望去,没过一会儿,便看到三个男子往这边走来。   等人走近,孟泽见张茜起身叫人,这才辨清三人的身份。   三人年纪相仿,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一个是张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张茜的爹,另一个也姓张,听称呼,同张家应该是亲戚关系。   而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那位姓周的男子,孟泽还从未见过打扮得这么精致的人。   只见他一身靛蓝长衫,袖口和衣领处用银丝线绣着流云纹滚边,一头黑发用白玉小冠束得齐齐整整,再配上那张保养得不错的面庞,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贵气逼人。“路过此地,听闻有赏花宴,便不请自来,还望老爷子不要怪罪则是。”周瑾笑着,给张老太爷行了礼。   “哪儿的话,您能来,可真令寒舍蓬荜生辉呢!”张老太爷笑道,忙叫人看座。   周瑾却笑道,“不了,我过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里那棵十八学士,就已经走不动路了。这酒么,咱们待会儿喝,我先去看看那花。   周瑾目的明确,张老太爷也不好拦着,连忙让张茜引着去看花,又扯着儿子张耀辉的袖子,悄声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   张耀辉笑道:“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人家周大人是公干路过此地,被我给逮着了,费了好大劲才哄得人过来。亏得我跟踪了一路,不然,好处就让张崇光一个人得了。   “你是说,周大人公干,是张崇光陪着的?”   “可不是么?要我说,这本家人真不够意思,防我们跟防狼似的。到了我们的地界了,也不说递个帖子见下面。要不是我在街。上遇见,听到他叫人,还不知道是这么一尊大佛呢!爹,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张老太爷听见这话,眉心一跳,训斥道:“你还蹬鼻子上脸是吧,周大人为啥能到咱们家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都是茜茜的功劳。”   张耀辉连连点头,似是承认张老太爷的话,然而嘴。上说出来的,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是她的功劳便是她的功劳。但今日这一回,人却是我请回来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张老太爷见他这副无赖样,就问:“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张耀辉一听自家老爹松了口,连忙笑道:“爹,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您给支援支援呗!”   张老太爷很是无奈,但今日这事,张耀辉确实办得不错,于是就松了口。   “行了,你这苦劳我认,回头我让账房给你支500两银子。”   “爹,500两太少了,再加一点儿吧。”   张老太爷眼一瞪,怒道:“我就是给你5000两,转头你就能给我花完。就这么多了,你爱要不要。”   张耀辉赶紧说道:“得,我要,我要还不成嘛!   孟泽本就坐得离张老太爷不远,加之张耀辉见在自己家里,说话也没顾忌,因此孟泽把俩人的对话听得个清清楚楚,对张家大爷的性子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若说张敬明是个纨绔,那张耀辉就是个老纨绔。都快近四十岁的人了,还能伸手朝自己的爹要钱,这脸皮也真够厚的。 第159章 周大人   孟泽坐在席。上听张老太爷同张耀辉说话。那头,张茜正在给周瑾介绍庭院当中那株十八学士。   “我家祖母爱花成痴,这株十八学士,当年是从一个远房亲戚家讨到的。据我祖母说,当初拿来的时候,这花的茎干还只有小指头粗。祖母悉心培育了二十多年,这才有如此的风姿。”   周瑾抬头望了望,称赞道:“确实难得!”   张茜正欲再说,周瑾却已经转过身去,径直走到那两盆铁线莲前面。   “这花看着雍容华贵,是你弄出来的新品种么?”   “是的,这花叫铁线莲,才从山上挖出来的。”张茜回道。   周瑾用纤长的指头碰了碰花瓣,状似随意地说道:“字里带莲,却不是长在水里的莲花,叫这个名字到有些奇怪了。”   张崇光连忙笑道:“乡野名字而已,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可以亲自赐名。   周瑾想了想,笑道:“面若芙蓉,弱柳扶风,就叫紫美人吧。”   张崇光附和道:“紫美人这个名字取得好,生动形象。这花开得大气,透着一股子贵气,配这个名字正好。”   “我也觉得好,有诗意!”张茜笑道。   周瑾很自得,转头问张茜,“这花能开多久?好养活么?”   孟泽给张茜写的有关铁线莲的种植方法及开花情况,她还没来得及看,因此周瑾这突然一问,张茜没答上来。   张崇光见状,有些不高兴了,“花都摆出来了,这么点事儿还需藏着掖着么?”   张茜心里急速盘算一番,笑道:“伯父说什么呢?不是我想藏着掖着,而是这花具体怎么养,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呢!”   说罢,张茜招招手,遣了丫头出去叫人。   “不瞒大人,因着祖母和我都喜欢花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四处搜罗新的花种。先前进献的蝴蝶兰,就是这么来的。”   “那个就是你家的采花人么?“周瑾下巴微抬,看着正往这边走的孟泽。   “是的,他姓孟,住在莽山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相公是个很有名的猎户。我们每次上山寻花,都是找的他们一家。”   “他有相公?“周瑾笑问,似乎来了点兴趣。   “是的!”张茜也摸不准周瑾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如实回答。   正说着,孟泽已经到了几人的跟前。   张茜赶紧为他介绍了旁边这俩人的身份,孟泽了然,朝周瑾拱手道:“草民见过周大人!”   周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青年。俊眉星眸,面如冠玉,一头乌发用浅蓝色发带系着,穿着极其普通的灰蓝色长衫,却透出一股清冷淡然的气质来。   要不是张茜事先指明了他的身份,光看这一身气度,周瑾还以为这人是哪家的贵公子。   美玉掉入泥淖中,可惜了,周瑾暗暗评价着,先前的那丝惊艳随即被抛到脑后。   介绍完毕,张茜对孟泽说道:“大人想知道这花能开多久,好不好养护。”   “紫花是早春品种,每年3-4月开花,照顾得当的话,全年都可以陆陆续续开,直到冬季来临。但我建议,最好不要这样做,给花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以便来往开得更旺。   至于樱桃唇,开花时间在5月,盛花期有两三个月。”   “樱桃唇是另一个品种么?怎么没拿出来?”周瑾问张茜。   “在花房呢,还没有开花,所以就没摆出来。”张茜解释道。   周瑾笑问:“不介意我去花房看看吧!”   张茜连忙回道:“不介意,大人来得巧,孟小郎君刚送来一批新的花木,都摆在花房呢,我这就带您过去看。”   张茜说着,在前面带路。孟泽本来不太想跟着去,但张茜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跟上了。   孟泽还是头一次来花房,张茜也是花了血本,整座花房全是用玻璃搭建的,足有五六十平米宽。   “一看你这花房,就知道你们一家都是爱花的。这玻璃是从佟家买的吧,怕是费了不少钱!”   “是的,如今会制玻璃的也就只有佟家了!”张茜说着,打开了玻璃门。   花房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孟泽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这两盆就是樱桃唇了,旁边的是野蔷薇和太平花树,都是幼苗,要养个一两年才能摆出来看。这些都是孟小郎君同他相公历经千辛万苦,从山上挖回来的。   张茜说的时候,周瑾连头都没有往孟泽这边转一眼,只顾盯着花房里的东西看。   孟泽见周瑾并没有什么想问,便悄悄同他们拉开了距离,径直观赏着自己感兴趣的花。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周瑾同张茜便出来了。   俩人站在花房门口说话,张茜神色欣喜,却在听到某一句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惊愕。   周瑾说完,张崇明也对张茜说了几句,俩人就先后离开了。张茜愣了一会儿,立刻追上去。   孟泽见没自己的事儿了,就动身去找罗管事。经过这么一打搅,孟泽对赏花宴也没什么兴趣了,想提前回家去。   罗管事也知道今日来了贵客,宴会没法继续进行,所以对孟泽表示抱歉,还主动将人送到门口。   正当孟泽要。上车走人的时候,张茜身边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孟公子,请等一下,我们小姐找你有急事!”   孟泽疑惑,才这么一小会儿,张茜那边会出什么急事呢?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麻烦你跟着去一趟!”罗管事劝道。   孟泽见丫头着急得很,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跳下车,跟着丫头一块儿走了。   议事厅里,张茜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孟泽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直到丫头走到她面前回话,她这才站起身来,撑起一张笑脸,着人给孟泽看座上茶。   “本来是想好好宴请你一回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事儿。改明儿我去茹泰酒楼定一桌酒席,算是赔礼了。   “小姐言重了,以你我的交情,无需这么客气。”孟泽回道。   “正因为有交情在,所以才不能怠慢!“张茜说完,犹豫一下,问道,“我有个事情想问你,茶花扦插能活么?   孟泽没料到张茜会问这个问题,便回道:“我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活。   张茜听见这话,脸上的忧思又更添一重。   孟泽是个直性子,见她这副模样,便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么?”   张茜露出无奈的神情来,说道:“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刚才你见到的那位大人,就是买蝴蝶兰的那位。去年的时候,我原本是想用这几盆蝴蝶兰打通本家的关系,让他们开放卖高级绸缎的渠道给我,没想到我在本家碰上那位大人,由此攀上了关系。”   “我就说去年年末的时候,你多次要求我上山找兰花,原来是因为这个。”孟泽恍然大悟。   张茜点头,如今孟泽身份不同,而且为人也不错,她倒是不介意同他讲这些。   “既然这位大人也喜欢花,那为什么你刚才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呢?”   “原本我是很高兴的,你今日送来的铁线莲入了他的眼,这对我们张家来说,有好处。但他还想要带走祖母亲手种的十八学士,我这心里有些不好受。”   原来如此,也难怪张茜开心不起来。张茜和张老太太都是真心爱花的,一株十八学士养了二十多年,这其中的价值可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祖母她也舍不得,要把这花挖走,这跟割她的肉差不多。可是,咱们家也不能拒绝,所以我才来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再种出一株新的山茶花来。   张茜这么一说,孟泽想起在花房前见过的那一幕,想必当时张茜惊讶的便是这事了。   孟泽对这个周大人,印象一般般。虽然这人气度不凡,性格看着温和可亲,但孟泽不知怎的,总觉这人的笑只停留在面皮上,感觉不到其中的真意。   这回听张茜这么一说,他对这个周大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君子不夺人所好!   张茜虽然善钻营,但也不是那种只顾利益不讲究情分的人,张老夫人就更加不是了。   这个周大人,不会不知道这是人家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花,但仍然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让张家人不得不把花卖给他,这居心可以说有些卑鄙了。   “他说什么时候要?”孟泽问。   “今日就要送到他下榻的客栈去。”张茜回了一句。   “这么急?”孟泽眉心微蹙。   “说是赶回去复命,所以得尽快把这些花木带走。”张茜无可奈何道。   时间这么仓促,那么用压枝法来扦插显然来不及了。   “这样吧,我剪几根枝条下来,试着发根,能不能成功我不能保证!”孟泽开口道。   合作这么久了,张茜也知道孟泽是个有真本事的。眼下虽然没得到肯定答复,但人家既然说要试,想必还是有几分可能的。   “如此就拜托了,这份恩情我代表我和我家人记下了。”张茜言辞恳切。   孟泽到不太计较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他也只是出于一个普通人的心理,不想让张家精心养的花被人给劫走。   张家这株十八学士是从小苗长起来了,既然时运不济,那么就再一次从小苗长起吧。 第160章 剪枝移花   张家花园里,参加宴会的客人已经走了,丫头和仆从们正在收拾茶盏和桌椅。   张老夫,人由张老太爷搀扶着,站在那株十八学士面前,久久地凝望着。   旁边,张家老爷张耀辉正在劝诫自己的母亲。   “娘,不过是一株花而已,周大人肯出5000两买,咱们也不亏。再说了,这钱财是其次,主要是通过这桩生意,咱们家跟那位周大人的关系就更密切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呢!”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说话!”张老太爷重重地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若是这位周大人要的不是花,而是你收藏的古扇,你乐意卖么?”   “爹,这明明就是两回事,有什么可比的呢?”   “两回事?“张老太爷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家里哪个不知道,这株山茶是你娘的心头肉。你娘爱花成痴,你爱画爱古扇,甚至为了一把扇子,宁愿把经营得好好的绸缎铺给卖掉。我把两者并举,又怎么不妥当了?”   张耀辉有些理亏,但依然狡辩道:“当初我把人引到家里来的时候,你不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出了事,怎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过错了?”   张老太爷见他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气得想要举起拐杖砸人。   “算啦!”张老夫人出声阻止张老太爷,“人家是大官,看中了这株山茶,咱们家不卖也得卖,跟耀辉关系不大。   “还是娘最明白事理!“张耀辉笑道,上前扶住张老夫人的手,“这周大人,身份贵重着呢。他可是朝中的红人,你知道他这花要送给谁么?”   说到这里,张耀辉便打住了,得意似的看着张老太爷和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抬起眼皮,淡淡地问了一句,“要送给谁?”   “送给最受当今圣上宠爱的梁贵妃。你们想想,咱家的这些东西入了梁贵妃的眼,等某一日,咱们只要托周大人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咱们家就发达了。到时候,不说是一株十八学士,就是八株十株,咱们家也能买到。”   张茜带着孟泽过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便讽刺道:“就算我们家有朝一日能发迹,也不过是个富裕的商户而已,比得过周大人么?以周大人现在的权势,要什么没有,还非得要祖母养的十八学士,这说明什么呢?”   “你不过是个目光狭隘的妇人家,哪能随意揣测朝廷要员的心思,这是你揣测不来的,少在这胡说八道。”张耀辉斥责道。   张茜没有理睬自己的父亲,而是走到张老夫人的面前,说道:“我知道祖母您心里不好受,万不可为了这事伤了身子。既然您当初能把一株小山茶养到这么大,我相信再来一次,您也一样可以做到。   张老夫人听见这话,有些激动地问道:“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茜看向孟泽,笑道:“孟小郎君您见过很多次了,他可是个有本事的,种花、种果树、种药材都在行。总之呢,就没有他种不成的东西。这株十八学士,今天就得送走送走之前,我想剪几根枝条下来,重新催芽扦插,也算是留个念想。张老夫人听见这个提议,心里又生起一丝希望来。   她问孟泽:“真能行?”   孟泽回道:“我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一试。”   张耀辉听说要剪枝,立刻反对,“不成,这是在糊弄周大人。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家既损失了一株山茶又捞不着好处,绝对不成。   张茜说道:“有什么不成的,只是剪去其中一两根枝条,又不是把整个树冠都剪了。”   张耀辉还是不同意,孟泽说道:“剪枝是没问题的,这株山茶挖出来后,也要适当剪枝摘花,不然的话,从这儿去京城,路途遥远,这株花不一定能活下来。   “胡说八道!”张耀辉评价道。   张老夫人的反应却不一样,“小郎君这话说得在理,开花要耗费大量养分。一株被挖出来的花树,获得的养分有限,根本支撑不了那么多花。所以,剪枝摘花是必须的。若是周大人问起来,咱们就拿这个回复,想必他也不会怪罪。”   张耀辉对养花并不精通,见自家老娘都说需要修枝,而且还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他也没再反对。   张茜命仆人拿来梯子,孟泽爬在梯子上,把整个树冠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从中剪下两根健壮的枝条。   他剪的位置有些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出来。   剪了枝,孟泽又应张老夫人的请求,把已经开放的山茶花给剪了下来,只留下含苞待放的花苞。   “挖的时候,沿着这个圈挖!”孟泽说着,以山茶花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圈。“最边缘的地方要挖三尺深,越靠近根部,要挖得更深,最好能挖到四五尺深,这样才能不伤主根,也尽可能提高这株花移栽后的成活率。   “行,就按你说的办!”张茜干脆地回道。   周大人既然给了钱,那就不能让这花在路上死了。否则,这就不是做生意拉关系,而是结怨了。   盯着仆人把十八学士挖出来之后,孟泽就告辞了。   见时间还早,他就打算去县城的粉面铺子转一转,看看情况。   县城铺子在开张后,每天的生意都红火得很,收入是镇上铺子的一倍多。加之严县令喜欢吃粉,时不时要光临孟泽的粉面铺,所以,这铺子的名头在城里越发响亮。   孟泽到店里去的时候,吃粉的高峰期已过,但铺子里有大半的桌椅都坐着人。   王哥在柜台。上守着,孟泽过去同他说了会儿话,又问了下店里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去找宋望。   宋望坐在后院的小厢房里,正在串铜钱。500个铜钱串成一串,他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一堆铜钱了。   “这是今日的收入么?“孟泽问道。   “不全是,这是上午的!“宋望恭敬地回道。   孟泽点点头,看着屋里那几个上了锁的钱箱子,说道:“若是箱子都装满的话,就抽空去银号把钱兑了,免得堆在屋里招贼。”   宋望点头,回道:“本来是打算昨日去兑的,但天宝银号的伙计却说,咱们每次都抬这么多铜钱去,他们也为难,要收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收兑换的费用。我和王管事拿不准,所以就没兑。”   孟泽问道:“他们要收多少费用。   宋望回道:“一吊钱收10个铜子儿。   孟泽想了想,说道:“你去其他银号问过没,要不要收钱?”   “问过了,像我们长期兑,他们多少都要收一点儿,一般都是10到15个铜子儿。   “要收就收吧,10个铜子儿也不算很贵!“孟泽拍板道。   人家开的是私人银号,又不是国家银行,收取一点兑换费用,孟泽也能理解。若是他舍不得这点儿费用,不肯拿铜钱兑银子,那么不出几个月,这间屋子就要被铜钱堆满了,既不安全也不划算。   处理完店里的事儿,孟泽顺道又去了县衙一趟。   严县令正在后衙休息,听到孟泽求见,连忙出来迎接。   “我就猜到你这阵子要来,快,进屋坐坐。”   孟泽听他这话,就问道:“霆均来信了么?”   严县令摇头,说道:“应该没这么快,他才去两月不到,要整肃军队,还要侦查敌情,这会儿应该是没工夫写信过来的。”   孟泽听了,心里有点儿失望,他此番上门,就是专门来打听西北那边的情况的。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失落什么?“严县令打趣道。   “我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现在消息没探到,自然灰心丧气!“孟泽如实回道。   “你呀,就是太心急了!“严县令笑着摇摇头,让孟泽坐下喝茶。   “西北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一个不错的消息。   “什么消息?“孟泽急切地问道。   “霆均在快到达西北边境路途中,遇到了罗浡人派出的骑兵。那一小队骑兵正在村子里烧杀抢掠,霆均就同护送的两个军士,把这路骑兵全歼了。后面霆均提着人头到了军营,经过辨认,才知道其中有个人头是罗浡人的王子。霆均这场伏击仗打得漂亮,鼓舞了士气又树立了威望!”严县令赞道。   孟泽听到,心里也暗自替魏霆均感到高兴。   “就这些,还有别的没?“孟泽继续追问。   “就这些。你要知道,行军打仗可是军事机密,轻易不得泄露。我们最多也就知道个结果,具体信息是无法探听也不能知道的。”   孟泽点头,他能理解严县令的话。   “我今日见到一位姓周的大人,不知您认不认识。”   “你单说一个姓,我可猜不出身份来!“严县令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你是在县城里见到的?这不可能啊,驿馆里最近没有官员入住。”   “那他应该没在驿馆住吧。我是在张家见到他的,他从张家买了一些珍奇的花,说是要运到京城去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严县令神色不虞。   孟泽试着问道:“这个周大人跟大人您有过节么?”   “过节到没有,纯粹是政见不同而已。你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他,尽量避开点,这人看着和气,实际不太好相处。   孟泽点头,即便不用严县令嘱咐,他也会避开这个周大人。 第161章 进山采药   桃花开的时候,谢老头终于把药材图送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在林掌柜药铺里做事的伙计阿中。   “怎么样,这回画的不错吧!”谢老头笑着问道。   孟泽低头看手中的图纸,这一回的画工比谢老头自己画的可要精美得多,既有整株药材图,也有放大的花、叶图,可谓是非常详细了。   “画得很好,让人一看就明白!“孟泽赞道。   “那是自然,我这徒弟的绘图手艺可不是吹的,画什么像什么,比一流的画师水平还要高。“谢老头洋洋自得。   孟泽看了谢老头一眼,笑道:“这是收徒弟了么,难怪笑得这么得瑟!”   “瞧把你给酸的,怎么着,你也想拜师不成?“谢老头傲娇地问道。   孟泽故意不理他,朝阿中说了一句恭喜。   阿中谦虛地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在师傅面前提起我,我就就是想拜师也没有门路!能遇见你和魏大哥,这是我的福气。”   孟泽也很高兴,笑道:“我只是随口一提,谢大夫能收下你,靠的还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我爱听!”谢老头笑眯眯地,“要不是这小子还有两下子,我还真不收!”   孟泽笑了笑,又问:“你从药铺抢人,林掌柜难道没说什么?”   “怎么没说?“一提起这事,谢老头就来气,“这个奸商,为了这事还讹诈了我一笔。”   “讹了你什么?”孟泽饶有兴趣地问道。   “林掌柜让师傅每月去药房看诊一次!“阿中温和地解释道。   “这倒像是林掌柜的风格!”孟泽大笑。   谢老头瞪了他一眼,嚷道:“别笑了,仔细看这图,还有啥不清楚的,我让阿中再跟你说说。”   孟泽点头,认真看起图来。   “这是什么?“孟泽从中抽出一张图,问谢老头。   “这就是九死还魂草啊,画得这么清楚了还不认识!“谢老头鄙视道。   “若是早知道九死还魂草长这样,那就不用画图了。”孟泽回道。   “听你这意思,这东西你认识?”   “认识,这东西叫石斛,一般都长在悬崖峭壁上,因为得到的养分较少,所以生长很缓慢,跟人参有得一拼。若是自己种,控制好温度和湿度,这东西倒挺能长的。   说到这里,孟泽问阿中,“石斛的价格是多少?”   “看大小,小的几十两,大的上百两,还有卖得更贵的。“阿中回道。   “这么贵,那我得多种一些!”   谢老头见孟泽神情笃定,忍不住对阿中说,“瞧见没,这人比我还狂!   孟泽和阿中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过几日,学堂会放旬休假,我会趁着这两天上一趟山,尽量把这些药材都采来。   谢老头听见孟泽要上山,便叮嘱道:“上山前要做好准备,多找些人,万一碰到难处,也好有人照应。”   孟泽听出这话里的关切之情,便郑重地点点头。   旬休日很快就到了,孟泽将魏青松送到魏氏那里去,说过两天再去接他。   到了镇上的宅子,孟泽听见屋里欢声笑语,就知道黄氏母女在里边。   魏氏让青松先进屋,转头问孟泽要银子。   “每月生活费用已经由5两增至10两,怎么还不够么?“孟泽淡然问道。   “今非昔比,霆均封了帅,怎还能像小户人家一般过日子。”魏氏说得理直气壮。   “霆均封帅不假,但朝廷可发了俸禄下来?连俸禄都没发,咱们拿什么过以前的侯门日子。”孟泽刺道。   魏氏一噎,转而说道:“俸禄迟早会发,听说你县城的铺子收益极好,这生活费用多添几两银子又怎的?难道还要叫我和你祖母吃糠咽菜么?”   “一月10两银子费用,这还叫吃糠野菜,说出去大概要笑死人!“现在魏霆均不在家,孟泽的态度比以往要强硬。   魏氏怒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孟泽不理她,抬脚便走,魏氏随手抄起院门边的笤帚,想要抽孟泽。   孟泽反应极快,躲过了。   “母亲有空朝我撒泼,还不如想想现在的尴尬身份。不要以为霆均封了帅,魏家复起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真如此,当今圣。上怎没有再下一道旨意,将你和老祖母一并接到京城去住呢,被抄没的府邸怎么没说要归还呢?”   孟泽一连串的发问,问得魏氏有些发懵,一时间到也没想起要再度打孟泽。   孟泽懒得同她纠缠,赶着驴车往回走。   院子里,黄氏瞧见魏氏脸色不好,就知道魏氏在同男媳的交锋中又落败了,她心里暗暗责骂魏氏没本事,面上却依旧笑得和煦。   “上回我找你闲谈,你家仆人说你上香还愿去了,这附近有寺庙么?”魏老太太问。   “有呢!出了镇子往南走个十来里,那儿有座小青山。半山腰上有个普济寺,烧香拜佛灵验得很。”   魏氏被孟泽刚才那番话扰乱了心神,见黄氏这么说,便问道:“真有这么灵验?”   黄氏笑了笑,说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许的几个愿都成了真,所以我是信的。”   魏氏看向魏老太太,提议道:“娘,要不咱们也去庙里烧香,让佛祖保佑霆均大胜而归!”   “是要去一趟,咱家也好久没进庙拜拜了,你去准备准备,多备一点香油钱!   “你们是头一回去,就由我来带路吧!”黄氏主动请缨。   魏氏也没同她客气,约定明日一同去小青山。   这头,孟泽回到村里,交代张大年帮忙看屋、喂家禽,就上山采药去了。   张大年见他只背着一个空篓子,以为他去的不远,因而也就没有多问。   三月的山林,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潮湿之意,空气中的水分子接近饱和,似乎只要轻轻一拧,就能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林子里滑溜溜地,即便有登山杖做支撑,孟泽这一路上,也摔了好几跤。   俗话说,有失有得。山林湿润,极适合蘑菇生长,孟泽走一路收一路。   最后,见蘑菇实在太多,他也挑剔起来,专挑味道好的收。花菇、鸡枞,松茸、牛肝菌,每样都收了七八十斤。   后来,路途越发陡峭,孟泽也就收了手,此番上山,还是采药为重。   加之,他要去的峡谷,这路他从没走过,沿途要仔细观察,免得在山林里迷了路。   孟泽把阿黄从空间里弄了出来,给它套上牵引绳,循着魏霆均指的方向,往莽山的西南方前进。   一人一狗,约莫走了一两个时辰,没看到峡谷的影子不说,反而被眼前一座陡峭的山崖挡住了去路。   孟泽抬头观察一番,决定爬上去。   他有自己考量,既然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连峡谷的影子都没看见,还不如爬到高处,看看四周的地形,再决定前进方向。   想清楚了,孟泽就开始往上爬。他把登山杖和背篓收进空间,又给阿黄解开了绳子,一人一狗攀着石壁往上爬。   山崖的坡度在60到75度之间,比较陡峭,孟泽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努力让自己不掉下去。   而阿黄呢,虽然四肢矫健,但毕竟不是猫科动物,对付陡峭的山崖,就显得笨手笨脚的。   才爬了不到10米远,这家伙就摔了五六次,孟泽无奈,只得将它收到空间里去,自己继续往上爬。   又爬了一会儿,山崖愈发陡峭,孟泽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倒不是怕摔伤,而是怕到头来又得重新爬一遍,他可不想再做这样的辛苦活。   孟泽左手抓住一块凸出的岩石,右手往头顶上方那棵粗大的灌木探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灌木抖动几下,从密叶里钻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孟泽吓得一激灵,差点儿失足摔下去。   待镇定下来,孟泽这才发现,这大脑袋有点眼熟。   “是你呀,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孟泽说了一句。   这东西不是别人,正是下雪的时候,跑到村子里来偷吃的野豹子。   野豹子显然不明白孟泽在做什么,瞪着一双黄琉璃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   孟泽见它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就自顾自地往上爬。   野豹子一路跟着,时不时用头去拱孟泽的腰,好似要顶他上去。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麻痒,孟泽欲哭无泪,这简直是在帮倒忙。   “你先上去,在上面等着我!“也不管野豹子听不听得懂,孟泽伸手指了指崖顶。   野豹子瞅瞅孟泽,又抬头看了看崖顶,纵身一跳,没几步就就爬到了上面。   到了崖顶,野豹子蹲坐着,把长尾巴伸了下来,还长嚎了一声,似乎在催促孟泽快一点儿。   孟泽看到了,好气又好笑,他才不会去抓野豹子的尾巴呢。   这家伙的心意倒是好,但低估了人的重量,若是他真拉了,说不定豹子和他得一块儿掉下山去。   孟泽摇摇头,继续往上爬,野豹子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再度跑下来顶孟泽,上山。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孟泽终于到了崖顶。   此刻,暮霭沉沉,天边那轮金乌已经落下,就算站在崖顶,也只能隐约看清周围一片漫无边际的灰绿丛林,其余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罢了,今日先休息,明日在再寻!“孟泽说着,就要闪身进空间。   野豹子反应极其灵敏,迅速用前肢抱住孟泽的大腿,也跟着进去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孟泽拿手指敲了敲野豹子的脑袋,笑道。   野豹子伸出带刺的舌头,顺势舔了舔孟泽的手指,然后一撒腿,往溪流边跑去了。 第162章 山中峡谷   孟泽在空间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继续寻找山中峡谷。   因为阿呆不在,阿黄身为一只汪,压制不住野豹子,反被野豹子虐了一番,不得不臣服在野豹子的淫威之下,成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小跟班。   而终于重振猛兽威严的野豹子,出了空间之后,一直在孟泽身边转悠,就是不肯走。   不愿走就不走,孟泽也不赶它,只顾做自己的事。   清晨的阳光从云层中射下来,丛林渐渐显出它的原貌。   孟泽站在崖顶,四处张望,入眼皆是暗绿色的树林及耸立的山峰,峡谷依然不见踪影。   正当他思索是不是弄错了方向、准备下崖顶重新搜索的时候,一条蜿蜒的白色溪流跃入眼帘。   孟泽怎么也没想到,寻找了大半日的峡谷竟然就在他的脚陡崖的另一面。   峡谷找到了,孟泽带着一狗一豹,开始下山。   这条峡谷夹在两座山峰之间,最宽不过两三米,最窄处,只能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   因为两边皆是峭壁,无平路可走,孟泽只能瞠着水,逆着溪流而上,寻找可能出现在崖壁上的石斛。   功夫不负有心人,约莫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孟泽就看到前方的峭壁。上长着一丛石斛。   峭壁湿滑,长满了暗绿的苔藓,想要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正当孟泽想着是不是去空间里转转,找一根长杆子把石斛给戳下来的时候,一直跟在身边的野豹子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了崖壁。   “好样的!”孟泽站在下面鼓掌。   野豹子得意地嗷~了一声,慢慢朝石斛靠近,张嘴欲咬。   “不行,不能咬!”孟泽着急地喊道,这一口咬下去,石斛就被糟践了。   野豹子停住,居高临下地看着孟泽,似乎在等待指令。   孟泽朝四周看了看,看见左边的崖壁上长着一丛肾蕨,便给野豹子做了示范,轻轻把肾蕨从崖壁上扯了下来。   “扯下来,不能咬,知道么?“孟泽指着手里的肾蕨,朝上方喊道。   野豹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石斛,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朝石斛生长的地方用力一刨。石斛连根带土被刨了出来,从崖壁上坠下。   站在溪水中的孟泽瞅准时机,立刻扯起长衫的下摆,兜住了石斛。   ‘干得棒极了!“孟泽摸摸花豹子的脑袋,从空间里揪出一只野兔,丢给它。   自从魏霆均走后,干活儿的人就少了,仓房里原本养着三四十只兔子,孟泽卖了一些,又送了一些,剩下那些兔子,孟泽就丢到了空间里,让它们自生自灭。   野豹子看见兔子,两眼放光。它将兔子叼到一块大石头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兔子,孟泽带着它继续往前走。   这条峡谷人迹罕至,孟泽边走边寻,又找到了三四丛石斛。   石斛找得差不多了,孟泽换了衣裳和鞋袜,到峡谷附近的小林子去找天麻。   天麻的外形很独特,它没有叶子,只有一根茎从地里冒出来,这茎约有两三尺长,顶端呈穗状。若是林子里有的话,孟泽很快就能将它找出来。   天麻之所以贵重,一是这种药材本身就稀少,二是天麻种子跟菌种差不多,肉眼不可辨,无法收集,自然也无法人工栽种,成活多少全靠老天给机会。   可以说,这东西比石斛还难找。   但孟泽并不泄气,边走边回想谢老头写的注意事项,天麻喜欢长在湿润的腐殖土壤里,这跟兰花的生长习性有点像。   因此,他就按照兰花的生长习性,往有斜坡的地方走。   这种地方,腐叶多,枯枝也多,还能保证一定的光照,比较适合兰花和天麻生长。   地方找对了,成功率就高了很多。   在林子里搜寻了一个多时辰,孟泽一处坡地里发现了天麻的茎干。   这些茎干成褐黄色,有长有短,孟泽数了一下,约有十来株。   孟泽瞅准一根最长最粗的茎干,把腐叶拨开,再拿起小锄头,小心地清理周围的泥土。没过一会儿,巴掌大的天麻根便露了出来。   看大小,这株天麻应该长了三四年了。   孟泽将天麻收起,又连土带根挖了三四株小天麻,同先前的那株一起,丢进了空间。   石斛找到了,天麻也找到了,孟泽就准备动身返回。   野豹子送孟泽出了峡谷,便停下了脚步。孟泽倒了点空间水给野豹子喝,又抓了两只兔子犒劳它。野豹子高兴得嚎叫几声,叼着兔子回到山林里去了。   孟泽目送野豹子离去,随后转回到熟悉的山路上。   最重要的两种药材已经找到,他也不急着下山,而是慢慢寻起野菜来。   这才三月份,山上的野花还没开,但野菜已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细笋、蕨菜,小野蒜、香椿叶、马齿苋,应有尽有。   孟泽背着篓子,每样采了三四斤,这才慢悠悠地回家去。   到家已经是傍晚了,孟泽随意给自己弄了点饭吃,随后闪进了空间。   空间小屋前,药材、蘑菇、野菜随意地堆放着,看着凌乱得很。   孟泽找来筐子,先把蘑菇分门别类地清理出来,该晒的晒,不想晒想留着吃新鲜的就统一装另一个篮子里。   至于药材,孟泽为了不让谢老头起疑心,决定暂不把天麻拿出来,而是先送一棵石斛过去,剩下的石斛,他打算种到空间的那座山上去。   那座山,就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岩体,只有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土。因此,这山上一棵树都没有,只零星地长着一些苔藓及不知名的草本植物,跟石斛原先的生长环境很相似。   不过,今日是种不成的,家里的梯子被借出去了。   石斛种不了,孟泽就把天麻先种下,顺便看了看去年种下的那几十棵人参的生长状况。   这几十棵人参长得很好,大部分人参已经开了花,还有几棵竟然开始结果,这生长速度,是野外人参生长速度的两倍。   要知道,野外的人参,在最好的条件下,通常也要3年开花,5-6年才结果。   又忙碌了一番,终于把东西都归齐整了,孟这才去休息。   第二日,孟泽在地里忙活一阵,等吃了午饭,就赶着车去镇上接魏青松。   镇上的宅子院门紧闭,孟泽敲了半天门,做饭的张婆子才听见动静,跑出来给孟泽开了门。   “夫人和小少爷不在家么?“孟泽问。   “昨儿一大早,老夫人、夫人和小少爷去庙里拜佛去了!”老妈子回道。   “去哪个庙里拜佛?她们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么?”孟泽又问。   “老夫人她们去的是小青山。至于什么时候回,老夫人没说,我也就没问。”   孟泽知道这个小青山,这座山离镇子不远,一天一来回并不赶。但魏氏他们没回来,应该是在庙里住下了。孟泽虽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在山上住一晚,但这时候差不多也应该到家了,毕竟青松明天要上学。   “若是小少爷回来了,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在粉面铺里!”孟泽叮嘱张婆子。   张婆子点头应了,孟泽去粉面铺子转转,顺便等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还是没看见张婆子来,孟泽再去了一趟宅子。   魏氏她们还没有回来,同去的黄氏母女也没有回来,孟泽只得先回村里去。   说实话,他并不反对魏老太太她们上山拜佛,但在庙里一住好几天,连青松。上学的事情都给忘了,这让他觉得魏氏和魏老太太做事太欠考虑。   第二日,孟泽去了李家村,替魏青松请了假,随后又去找孟里正说种地的事。   镇上和县城的铺子,热卤都卖得好。尤其是毛短,因为价格便宜,成了销量最大的品种。   年前的毛豆,都靠孟泽和魏霆均自己种。如今开了春,孟泽不想搞得这么辛苦,想找村里人来种,他负责收购。   “这事儿你放心,只要我一说,家家户户都愿意种。能赚钱的活儿谁不愿意干呢!”孟里正答应得很爽快。   高兴归高兴,该考虑的问题还是要考虑。   “不过,大伙儿种这么多,你真能吃得下么?若是种多了,你收不了,到时候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出来。”   “您考虑得真周全,我实话跟您说吧,种再多我都能吃得下。我租了一个大冰窖,暂时卖不完的就放在冰窖里冻着,不用当心会坏。”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大冬天的,什么都不长,为何你的铺子还有毛豆卖,原来是事先收购了放在冰窖里冻着。这冰窖的费用也不低吧?”   “再贵也得租,总比断货强。做生意么,就是要出奇制胜,别人有的我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这样才能赚得到钱。”   孟里正听孟泽这么说,又是一番称赞。   商量完种毛豆的事情,孟泽又拿出好几包种子。   “这是黄瓜种子和莴苣种子,都是咱们的县令大人陆续从海外带回来的,据说味道好得很。您先发动大家种,到时候我店里也要用的。   “我从未听说这两样东西,这该如何种呢?”孟里正虚心求教。   “这黄瓜呢,您就把它当丝瓜一样种吧,等藤出来后,要搭架子。至于莴苣,就好比种萝卜,主要吃的是土里的根,上面的叶子也可以炒着吃。对了,番薯叶也是可以吃的。   这么一讲,孟里正就明白了。   “成,待会儿我召集大伙儿开个会,把种子发下去,他们愿种就种。”   孟泽见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就动身回家去。 第163章 出事了   下午的时候,孟泽又一次去了镇上。   这一回,他没有扑空,屋子里有人,魏老夫人和魏氏都已经回来了。   孟泽刚进屋,就看见魏氏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抽人。做饭的张婆子跪在庭院里,一声不吭地挨着训。   “这是怎么了?“孟泽不悦地问道。   魏氏没有回答孟泽的话,只吩咐道:“这刁奴惯会偷懒耍滑,你牵出去卖了,最好找个干肮脏活的地方,磨一磨她!”   “动辄就卖不卖的,您总得给我个理由!”   “你还要什么理由,偷懒耍滑不是理由么?”魏氏反问道。   孟泽不信这话,这张婆子是他亲自雇的,平素沉默得很,同丫头小翠都难得讲几句话。但要论做事,却是个利落的,从不偷懒耍滑。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知道从魏氏那儿问不出什么,孟泽转头问张婆子。   张婆子嘴唇蠕动几下,说道:“昨儿个上午,我出去探望一个生病的老姐妹,有一会儿没在家,被夫人撞见了。   “等等!“孟泽觉得不对,问魏氏,“昨日下午我来接青松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回来,那怎么可能会在上午撞见张妈不在家呢?”   魏氏有些歇斯底里,吼道:“你同我计较这个干什么,是怀疑我说的话么?我若是没回来,怎么知道家里没有人?这个刁奴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受罚?”   孟泽见魏氏的状态不对,又想起进屋这么久,魏老太太和魏青松都没露面,不由问道:“青松呢?”   果然,一问到青松,魏氏这态度就愈发不对了。   孟泽心里一沉,也没工夫同魏氏费口舌,径直跑进屋里。   青松朝床里面躺着,孟泽以为这小孩在睡午觉,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哪知道刚走到床边,就隐约发现小孩儿脸上似乎有擦伤。孟泽想要将人抱起,瞧个清楚,手指在触到小孩儿脸蛋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身,上很烫。   “你到底是怎么当娘的,青松烧得这么厉害都没去请大夫?还有心情在这儿教训人!“孟泽抱着人出来,看见站在院中的魏氏,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什么,青松发烧了?“魏氏唬得立刻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冲了过来。   孟泽将她推开,抱着青松就往谢老头那儿跑去。   幸好,谢老头在家。   “这孩子咋了,摔着了?”   “不知道,他烧得厉害,您看看,有什么法子给降降温!”孟泽心里急,说话都带着颤音。   谢老头也发觉魏青松的状况有些不对,立刻对正在捣药的阿中说道:“快,去烧一桶温水来!”   阿中去烧水,谢老头指挥孟泽将人平放在小榻上,一边检查一边问。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之前有什么症状没有?这伤是跟人打架来的还是摔的?”   谢老头问了一连串问题,孟泽一个都答不上来。   最后,谢老头生气了,怒道:“孩子不是你带着的么?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我是真不知道,这两天他跟着大人去庙里烧香拜佛了,我在乡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今天是来接他回去的,一进屋才发现他在发烧。”孟泽连忙解释道。   谢老头听见这话,脸色才好了点,他给青松把了脉,眉头皱得死紧。   “这脉搏跳得太快了!”   “那该怎么办?”孟泽急了。   谢老头没吭声,伸手又往青松的脖颈里面探了探。   “一直在出虚汗,里衣都汗湿了,嘴皮发干,快,先给他弄点儿水喝。”   孟泽赶紧去厨房拿碗,倒了一碗水。端水出厨房门的时候,孟泽陡然想起来自己有空间,又偷偷将茶水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水。   “你今日怎么笨手笨脚的,倒个水也这么慢!“谢老头接过碗,埋怨道。   孟泽老实挨训,谢老头命孟泽将魏青松抱起来,自个儿捏着魏青松的下巴,灌了小半碗水进去。   这时,阿中的水也烧得差不多了,谢老头就让孟泽将魏青松的衣服脱了,放浴桶里泡着。   孟泽解开魏青松的衣裳,才发现小孩儿的肚皮和背后有好几大团青紫,看着凄惨得很。   谢老头也愣住了,说道:“这当娘的手段也忒毒了点,怎么打得这么厉害,这么乖的孩子她怎么就下得了手。   孟泽看见魏青松的伤,气得手都在发抖。不过,他到不觉得是魏氏动的手,肯定是这回上山烧香发生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眼下不是找魏氏对质的时候,孟泽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怒火,问道:“要泡多久?”   “先泡个一盏茶时间,我再给他诊一回脉。“谢老头说道。   孟泽趁着这段时间,抽空回去给魏青松拿换洗衣服。   拐进巷子的时候,孟泽看见丫头小翠正拎着两包药走在前面。   “小翠!”孟泽顺势叫了一声。   前面的小翠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身子一抖,手里的药包就掉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孟泽将药包拎起来,递给她。   小翠发现是孟泽,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公子,鸣一一呜呜一一呜!”   “你们这回上山拜佛,到底出了什么事?“孟泽径直问道。   小翠哭了一阵,拿袖子擦眼泪,“在山上没出事,就昨日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中遇到强盗了,他们把我们给截了,还杀了一个人!”   孟泽怎么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连忙问道:“杀了谁?谁死了?”   小翠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们截了很多人,要我们拿钱赎人。那个人也是个香客,他一个同伴说是回去拿钱,结果中途要去衙门报官,被跟踪的贼人知道了,就把去拿钱的那个杀了,回来后又把跟我们关在一起的香客也杀了!”   “那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是夫人回来拿钱把我们给赎回来的!“小翠回道。   “给了钱,那伙贼人就把你们放回来了?”孟泽觉得贼人的行为有些奇怪。   “也不是放回来的,他们拿了钱就跑了,我们是自己走回来的,城门快关了才回来!”   孟泽总觉得这事儿还有好多地方没搞明白,但他担心魏青松的病情,所以也没有多问,只交待小翠不要乱跑,随后拿了衣服就走了。   谢老头的家里,魏青松因为泡了一阵子温水的缘故,身上总算没有那么烫了。   孟泽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谢老头又给诊了一回脉。   “怎么样?“”孟泽问道。   “比先前要好点,我先给他开一盒活血祛瘀的药膏,你给他涂上,减少身体的疼痛。至于为什么会发烧,我还得再推敲推敲,原因没确定前,暂时不给他开汤药。”   孟泽从小翠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因此对魏青松会发烧的原因也猜到几分。   “受到大惊讶,会不会引发高烧?”   谢老头回头,盯着孟泽问道:“这小子受了什么惊吓?”   孟泽把事情大概讲了下,谢老头吃了一惊。   “小青山附近有强盗?回来后怎么没报官?”   “我暂时也不清楚,我猜想,会不会是青松瞅见强盗杀人,受到了惊讶,所以才变成这样?”   谢老头点头,“这是有可能的。这么严重的事,大人见了尚且要腿软,何况一个小孩子。既然这样,我给他开一副安神的汤药,等他醒了之后,喂他吃下去就好了。”谢老头说着,起身去开方子,孟泽给魏青松涂药。也许是涂药的过程中,孟泽用力有点重,魏青松醒了。“青松,感觉好点儿了么?“孟泽轻轻地问道。魏青松的眼睛直愣愣地睁着,没有反应。   孟泽凑过去,轻轻拍了拍小孩儿的脸颊,又叫了几声。   魏青松的眼珠子这才缓慢地朝孟泽这边挪过来。   “别怕,咱们在家呢!“孟泽轻轻哄道,抓住小孩儿的手。   哪知道刚一碰到,魏青松就尖叫起来。   “咋了,咋了!“谢老头赶紧奔了过来。   魏青松在小榻上打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子抖如糠筛。   “快,捏住他的下巴,别让他咬到舌头!“谢老头吩咐着。   孟泽赶紧将魏青松制住,同时捏开他的嘴巴,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   魏青松犹自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闷响。   “瞧这样子,恐怕是入了障了,这可有些棘手,开安神方子也没有用。“谢老头说道。   孟泽也急,连忙问道:“那要怎么办?”   “你容我想想!“谢老头说着,在屋里转起圈来。   孟泽抱着魏青松不撒手,魏青松难受,孟泽也不敢把魏青松嘴里的布团给拿出来。   “这样吧,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这是吓到了,你找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慢慢儿开导他,说不定他就能清醒过来。   “那若是发烧怎么办?“孟泽问。   “发烧不用担心,还是照我刚才的法子做,给他泡温水。他烧,不是因为着凉,而是精神受了刺激导致的,等精神放松下来,烧自然就会退了。   孟泽觉得谢老头这建议也在理,于是就收拾东西,准备带青松回乡下去。   魏氏自然不肯,但看到青松像个木偶人一样,怎么叫都不应,心里也慌得不行,只得让孟泽带着回乡下。   魏老太太也受了惊,吃了安神药在屋里睡着,对青松的病一无所知。   孟泽也懒得过问,将小翠和张婆子都叫上,预备一块儿走。   “你把人都带走了,我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魏氏问。   “您自己想办法吧,雇人也好,自己照顾也好,都随意。我现在只管青松!”   孟泽说完,也不去管魏氏听见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就带着人回村上去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即便遭此大难,他也相信,魏氏和魏老太太过些日子便又会蹦哒起来。 第164章 疑点   换了个环境,青松果真慢慢安静下来了,虽然还不愿开口说话,但至少无需用绳子绑住手脚,也不用往嘴里塞布团。   孟泽没有急着去开导他,这事儿急不来,他想等青松自己说。若是青松不说,他也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来后,他私下问了小翠,小翠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去普济寺烧香拜佛的事,是魏老太太提出来了的,黄氏母女作陪同。   原本一行人是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但魏老太太到了庙里后,听很多人说庙里的和尚道行高深,庙里的菩萨也灵验得很,就忍不住加”了一些项目。   烧香拜佛添香油钱,这是基础项目,除此之外,魏老太太又出钱叫和尚们办了一场超度法事,给魏霆均的祖父和父亲请牌位,点长明灯。   这一来,当天赶回去就来不及了,一行人就只得在庙里住一晚。   孟泽听到这里,便问道:“这超度法事花了多少钱?”   小翠摇头,回道:“这场法事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不知情,都是夫人和黄夫人在弄的,我主要负责看着小少爷。不过,有一回添香油钱,我看见夫人拿了一片金叶子给庙里的管事。   “金叶子?哪儿来的?“孟泽手里只有银子,给魏氏的生活费用也是银子,魏氏哪来的金叶子?   “公子,这事你可别问我,钱财的事情哪是我一个丫头能知道的呢!“小翠紧张地说道。   “你别急,我也是随口一问!”孟泽安抚道。   小翠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我觉得给得太多了,夫人拿金叶子出来的时候,那和尚也都吃了一惊呢!”   和尚当然吃惊,在这样的小地方,动辄拿金叶子打赏的人寥寥可数,也只有魏氏那种无脑又爱争面子的人才会干得出来。   “你们下山的时候有发现异常么?譬如有没有人偷偷跟着你们?”孟泽问。   小翠回想了一下,说道:“没有,我们下山的时候挺早的,路上人比较少,都是附近的乡民,没有什么异常。”   “那伙强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翠哆嗦了一下,显然不太愿意去想。   “别怕,你已经安全了。好好想想,那伙强盗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小翠颤声说道:“我太害怕了,没看清。他们蒙着脸。车突然停了,然后有两个人钻进来,拿刀架着我们的脖子,把我们带到树林里去了。到林子里后,为首的强盗就朝我们要银子,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了,他们还不满意。因为夫人身,上带的钱多,强盗就逼着夫人回家拿银子,不然的话,就把我们都杀了。”   “然后呢?”   “然后,夫人推说家里没银子,强盗头子不信,逮着青松踢了几脚,夫人怕了,答应回家拿银子。这时,有个强盗回来说,他盯的人半路上想去报官,他就将人杀了。那强盗头子见没有拿到银子,就把先前截下来的香客给揪了出来,然后,然后……小翠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泽这回到没有催,小翠哭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然后他们就将青松提起来,围成一圈,当着青松的面将那香客给杀了。”   孟泽听到这里,捏紧了拳头。   “青松晕过去了,那贼人又拿着带血的刀在我们面前晃,说如果我们不把家里所有的钱财全部拿出来,那个香客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下场。夫人吓坏了,只能回去拿钱。”“黄夫人呢?”   “黄夫人晕过去了,黄家小姐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夫人,把藏钱的地方说了,然后夫人就一个人回去拿钱了。”   “钱拿回来之后,他们就放人了?”孟泽觉得这有些不太对劲。   “夫人抱着一个箱子回来,贼人打开箱子看了,高兴得直笑。然后就把香客的尸体拉。上车走了。走之前,他威胁我们说,若是报了官,让他的兄弟被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取我们的命。”   事情差不多问清楚了,孟泽就让小翠回去做事。   这事情肯定就不能这么算了,孟泽想了想,决定写封信给严县令,让他帮忙查查,看到底是哪一路人干的。   孟泽提笔写信,魏青松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   “饿了么?“孟泽放下笔,问道。   魏青松摇摇头,孟泽起身,将小孩儿抱起来。   “今天的鸡蛋还没有捡,你要跟我一起去谷仓捡鸡蛋么?”孟泽抬头问。   魏青松点点头,孟泽将人抱着,走到后院。   孟泽指着挂在墙。上的空篮子,说道:“来,帮我把这个篮子取下来,待会儿用这个篮子装鸡蛋。”   孟泽说得理所当然,魏青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乖顺地将篮子取了下来。   “恩,干得真棒!“孟泽夸奖着,抱着人往谷仓走去。   谷仓里,阿呆像个国王似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土,阿黄则像个骑士,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   孟泽一进来,阿呆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热情地围着孟泽的腿转。   孟泽将魏青松放下,把篮子递给他,“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把所有的鸡蛋捡出来,然后清点个数,能做到么?”   魏青松点点头,拎着篮子去鸡窝里捡鸡蛋,阿呆跟着他,主动充当帮手,驱赶赖着不走的鸡,一发现有鸡蛋,就大声叫着,示意青松去捡。   有这个活宝搅和,仓房里一时热闹无比。   孟泽靠在栅栏边,跟认真捡鸡蛋的青松说话,“你知道那群鸡在说些什么么?”   魏青松疑惑地看了孟泽一眼,摇摇头。   “来,到我这儿来,我告诉你!”孟泽朝他招手。   魏青松走了过来,孟泽弯下腰,跟他说悄悄话。   “那些鸡呀,它们在骂阿呆呢!   “骂阿呆什么?”魏青松终于小声地问了一句。   孟泽很开心,笑道:“它们说,阿呆是叛徒,是告密者,是所有谷仓里的鸡的敌人。   魏青松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孟泽,似乎有些不信。   孟泽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笑道:“我可没骗你,你看看它们那样子,是不是很讨厌阿呆呀!你看,那只芦花鸡还冲阿呆叫呢,好像在说,叛徒,放马过来,咱们比个高下。   魏青松见孟泽越说越荒唐,扭过头去,继续捡他的鸡蛋。   捡完鸡蛋,魏青松又清点了一遍。   “一共是27个!“魏青松把篮子提到孟泽面前。   孟泽顺口问道:“3个27相加是多少?”   还没学过珠算的魏青松懵了。   “来,我这里有一招,学了能让你打遍天下无敌手!想不想学?”   魏青松不懂学算术跟打遍天下无敌手有什么关系,回道:“想!”   孟泽装听不见,问道:“你说什么?”   魏青松声音又大了一点,说道:“想。   孟泽见小孩儿眼中的情绪更多了,心里暗自高兴。   他找来纸笔,先写了十个中文数字,然后在每个中文数字下又写下对应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数字,专门用来记账和算数的。这是1,1像毛笔立起来,这是2,2像鸭子水中游……”孟泽教青松认数字。   认完数字,孟泽又简单教了10以内的加减。   青松快满8岁了,本身就有一定的数字概念,如今孟泽只不过是把中文数字换成了阿拉伯数字,但计算原理还是一样的,因而,青松学得很快。   有新东西可学,魏青松暂时就忘却了那些可怕的事。   孟泽趁着这个机会,把写好的信托人送给了严县令。   严县令接到信,没几日便带着严炜亲自上门来了。   “青松几日没去,上学,阿炜这小子不放心,非要跟着来。”   严县令的话刚说完,严炜就问道:“泽哥,青松的病好些了没?请了大夫看没?”   “好多了,他人就在屋里,你去看看他吧!”   严炜听孟泽这么说,立刻小跑着进屋去了。   孟泽带着严县令进堂屋说话,又让小翠去泡茶。   “对于你信上说的事儿,我让衙役带着人去查了,地方是找到了,但我觉得有几分不对!”   孟泽也觉得不对,要不是确信小翠他们没说谎,他还以为这是一场骗局呢!   “我也觉得不对!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若我是那伙贼人,既然已经开了杀戒,后面再杀人的可能性就更高,哪怕是已经得了钱。”   严县令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让衙役们在林子里来回搜了好几遍,也找到了当时杀人的地方,有了一些发现。”   “什么发现?”   “我们在泥土里找了血迹!”   找到血迹并不难,毕竟是死了一个人呢。   严县令见孟泽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就继续往下说:“就是在这处血迹上,我们发现了疑点!”   “什么疑点?“孟泽问道。   “血量太少了。我们把附近的土都挖了出来,仔细辨认,仅有一小块泥土被血浸湿了。”   孟泽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香客并没有死。”   严县令补充道:“不但没死,我怀疑这可能是个局!”   孟泽恍然大悟,“若这是一个局,那就说得通了。那伙贼人真正的目标是老太太她们,香客也跟强盗是一伙的,他们当场导了一出杀人的戏,只是为了从心里。上震慑老太太一行人,目的是要劫财。”   “是的,他们很聪明,只劫财,不伤命。哪怕事后遭人报官,官府的追缉力度也不会很大!不过,你放心,拦路抢劫这事我会继续追查的,不会让这些歹徒继续为非作歹。   孟泽听了,向严县令郑重道谢。 第165章 哪来的钱   要继续追查,少不得要问当事人。   阿翠因为有孟泽的叮嘱,所以衙役问什么答什么,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但黄家母女以及魏氏等人,却不太配合。   黄氏说自己吓晕了,对于后面的事全然不知,连贼人究竟有多少个都记不清,更别提身材相貌了。   黄莺也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她既要照顾自己的母亲,又要看护着魏老太太,根本没注意后来的情况。   至于魏老太太,目前正病着,没精力应付这些问题。魏氏则根本不愿意去回想当日的事情,一问就炸。   魏氏不想提,衙役们大都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逼迫,只得回去复命。   衙役走后,魏氏就开始数落孟泽。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他们说了不要报官,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一家人害死才开心!”   黄氏在一边劝:“他也是好心,若是官府能抓到那伙贼人,说不定还可以追回咱们的钱财。   “好个屁心!”魏氏气极,连脏话都骂出来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啥都没有了。你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若是可以报官,我会拱手将钱财相送?”   孟泽正欲开口,一旁的黄莺想起什么,扯着黄氏的衣袖说道:“那贼人说镇上有他们的人,那我们住哪儿他们肯定知道,娘,我有些害怕,咱们要不要搬家。   黄氏无奈道:“搬哪儿去,如今家里一分现钱也没有,这几日的吃穿用度全靠我当的那只钗子支撑着,哪儿还有余钱。”   魏氏听见这话,也有些不自在,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想要瞒着我,这又是何苦。”   魏氏说着,从屋里摸出几两碎银出来,塞到黄氏手里。   “先拿去用,少了再跟我说!”   黄氏千恩万谢,带着黄莺回去了。   孟泽不想同魏氏待在一个屋里,也想走,却被魏氏叫住。   “家里没钱了,你送些银钱过来。你既然报了官,这屋子住着也不安全,得暂时出门避一避才好,你替我们找一间安全的院落来。”   孟泽听魏氏又是要钱又是要找院落,就驳道:“咱家连金叶子都有,还缺这点儿生活费?”   魏氏一听,变了脸色,狰狞道:“那是老太太辛苦攒下来的,如今全拿来救命了,你还想怎么着?”   魏氏说得太大声,惊动了在屋里休息的魏老太太。   “你们又在吵什么?”魏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面色如霜。   娘,这小子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吃饭的钱都不给了!”魏氏说到伤心处,眼泪都下来了。   “你这孩子,心肠怎么这么坏。霆均在的时候,你还能做些表面功夫,霆均一走,你就磋磨我们,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明明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却还要别人背锅,孟泽觉得自己跟魏氏和魏老太太根本无法沟通。   “若是连我这样的,老天都要劈,那这世上恐怕就没剩几个人了!”孟泽冷声道,“你们动辄喜欢讲道义,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手里捏着那么多钱,却还逼着霆均带着伤去打猎,一点点攒出乡下的房子,攒出青松的学费,这又是哪门子道义?这是一家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魏氏和魏老太太没料到孟泽矛头一转,竟然扯上魏霆均,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实话跟你们说,前番日子那场灾难,十之八九是你们自己招来的。要不是你们在庙里摆阔,拿金叶子添灯油钱,不轨之人怎么会盯上你们?”   “无凭无据的,你别胡说!“”魏氏骂道。   “你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衙差们已经去过你们被掳的树林子里,还把被杀香客的血浸湿的土都挖了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土里血量太少了!”   “这算什么证据?“魏氏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但魏老太太却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如果贼人真杀了香客,那么地。上肯定不止那么一点血。所以,结论就是香客和贼人是一伙的,目的就是要吓吓你们,让你们顺利把钱给交出来。说什么镇上有人盯着,也是假话。你们亲眼见到他们动手杀人’,后面的话自然也就信了。至于那伙贼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搞这些,逼着你回家拿钱,除了你们在庙里露了财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么?”   孟泽越说越激动,就差没指着魏氏的鼻子骂她蠢了。   魏氏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指责,但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最终,还是魏老太太开了口,“这也怪不得你娘。当初,圣上的旨意下得太快,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没给我们。霆均父亲和祖父的丧事办得极其简陋,连水陆道场都没搞我们就被赶出了京城。所以,我们前些日子去了庙里,得知那里和尚会做念经,这才特意请人做了法事。避重就轻,这是魏老太太一惯的伎俩,孟泽心里明儿清,也懒得指出来。   “娘的举止是否妥当,我说了也没用,您自个心里明白就成。这一回,伤得最重的是青松,所以,我奉劝你们,只要不牵扯到青松,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只对霆均和青松负责,至于你们,若是愿意配合,我就当供了两尊菩萨。若是不配合,也别怪我不讲情义。”   孟泽还是头一回这么直言不讳,魏氏气道:“大逆不道的东西,我休了你!”   孟泽冷笑,说道:“您这话我听见了,可别光说不做。当我真稀罕这身份似的!”   魏氏被孟泽一激,热血上头,就要跑进房写休书。   魏老太太喝道:“干什么呢,你们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儿心,一个个恨不得把这家给拆了!”   孟泽没理会,掏出5两银子放桌上,“小翠和张婆子,以后就住在乡下。这5两银子,是给你们去雇人的。至于这个月的吃穿用度费用,月前就给了。”   孟泽说完掉头就走,留下魏氏和魏老太太四目相对。   魏氏指着孟泽远去的背影,哭诉道:“娘,您瞧瞧,他都已经爬到我们头上来拉屎了,您还要叫我忍不成!”   魏老太太气正不顺,听到这番粗俗的话,也忍不住发了火。   “脑袋不灵光,干不过人家,除了忍还能怎样?你觉得拿住了人家的软肋,怎么也不想想,你写的休书,缺了霆均的签名,还不是废纸一张,能耐他何?”   “霆均去了战场,签不了名,那盖个印章就是了!”   魏老太太差点儿被魏氏这番蠢话气得晕过去,“蠢货!”   魏氏被魏老太太骂得眼睛都红了,魏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看不明白,能不能休掉他,休不休得了他,这是我们俩能说了算么?上回我不是告诫过你,要你好好同青松亲近亲近,这是我们唯一的指望。结果,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青松这番受了惊,只认那小子,连你这个当娘的都不认了,你还有心思管别的。   魏氏见魏老太太这是要把过错全都推到她自己身上,心里憋屈得很。   当初拿金叶子添香油的时候,魏老太太就在场,一句阻止的话也没说,事后也没说她做的不妥当,怎么出了事,就成了她的不对了?   后来做法事,请了几十个和尚彻夜念超度经,花的又何止一片金叶子,说不定那伙贼人就是瞅见这排场,才动了歪心思,要说这祸端,还是老太太引来的才对,跟她没什么。   但这念头,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并不敢当众反驳老太太。   魏老太太骂过够了,就准备回房去休息。   魏氏瞅见桌上的银两,心里发愁,只得跟着进了屋。   魏老太太看见她就烦,问道:“还有什么事?”   魏氏忍住心里的不耐,说道:“家里没剩多少银子了,买了丫头和婆子,就没剩下什么了!”   魏老太太听见这话,讽刺道:“没钱,你还打肿脸充胖子,送钱给别人花。”   “我这不是没法子么,人家连钗子都当了,这些天还派了丫头婆子过来伺候我们,我也不好意思欠这份人情。”魏氏辩解道。   魏老太太没有说话,问道:“那些钱你当真全拿出来了?”   一说起这事,魏氏这心就抽痛得很,“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骗局,我怕他们对您和青松不利,就把整个钱箱子都拿出来了!我是真的不敢留呀,万一被他们发现家里还藏了钱,伤了你们的性命,我哪儿担待得起。”   魏老太太原本觉得用钱买命很划算,但听孟泽说那伙贼人根本没有要她们命的打算,这心里也难受的很。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连银票带金银将近有万两,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动用,现在就这么轻易被骗出去了,这叫她如何心安。   更关键的是,这笔瞒得死紧的钱被那小子知道了,魏霆均迟早也会知道。   “我衣服柜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你拿去用吧,要省着点用,咱们手头就这点东西了。”魏老太太指着衣柜。   魏氏把银子拿了出来,又听魏老太太说道:“太子殿下偷偷派人送来的钱,霆均迟早会知道,咱们事先可得说好了,就一千两银子,可别说多了。   “媳妇明白。”魏氏回道。   “咱们现在连钱财的倚仗也没了,这日后就少跟他起冲突。一切就等霆均凯旋,咱们回京之后再做打算。”   魏氏点头,一并应下。 第166章 杂戏班   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孟泽抽空去了谢老头那儿一趟,把石斛和人参送过去了。   看到石斛,谢老头倒不惊讶,只要孟泽能找到采药人所说的峡谷,总能找到一两株。到是那株人参,长得也太好了一点。   “你别跟我说这棵人参是我去年给你的种子长成的,若是这样,我也没脸面收徒弟了,还不如你收我做徒弟算了!“谢老头一脸震惊。   事实上,孟泽带来的这株人参,确实就是用谢老头给的种子长起来的。   但谢老头反应这么大,就差没说若是真的,就要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孟泽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你给我的人参种子,种下去还没有一年,现在土下面还全是参须呢,哪会有这么壮实的根出来。”孟泽笑道。   听到这话,谢老头这吊着的一颗心才咽了回去。   “那你这参是从哪来的?”   “这株人参是霆均。上山打猎时偶然碰到的,因为生长的地方很隐蔽,家里又不缺钱用,当时就只做了个记号,预备以后有用的时候再把它挖出来。这一回上山采石斛,我想起这事,就顺便把它挖出来了。   “你们俩夫妻的运气真是旺,这么珍贵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碰到了!“谢老头酸溜溜地说道。   “承您吉言,下回我进山,说不定就能挖到天麻了!”孟泽顺杆子往上爬。   “瞧你那得瑟样,赶快回去挖天麻,别在我这儿碍眼了!“谢老头气呼呼地赶人。   孟泽放下东西,乖乖地滚了。   从谢老头家出来,孟泽问魏青松,“我要去县城的铺子看看,你是跟我一块去还是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接你呢?”   魏青松毫不犹豫,“一起去。”   “行,那咱们就一起去!”孟泽说着,将小孩儿抱到车上,驾车往县城去。   孟泽去县城的铺子,也不是为别的,主要是去收账。   店铺前一日收的铜子儿,由宋望和王哥清点,串成串,再送去银楼兑换成银锭带回来。银锭积了一个月之后,孟泽就会上门来取。   问孟泽为啥不把银子存在银号里?他有空间,这比放银号更保险,还能随时取用,自然用不着存银号。   今天,刚好一个月,所以孟泽就带着魏青松过来了。   店铺一如既往地忙碌,宋望将上个月的收入交给孟泽,并附上了收支说明。   孟泽看了一眼,就递给了魏青松。   魏青松下意识的摇头,说道:“账本我还看不懂呢!”   “不懂便问这位宋哥哥,你不是新学了数字运算么,看看能不能灵活运用”   孟泽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青松也不好拒绝,接过收支表认真地看了起来。   孟泽趁俩人不注意,把箱子里的银子收进空间,只抱了一个空箱子出去。   王哥等孟泽收拾完,这才过来说话。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王哥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郑重。   孟泽见他这副模样,便说:“你说,我听着!”   “是这样的,下月开始,我大概不能常来县上了!”   “怎么回事?“孟泽也认真起来。   “阿奶她身子不太好,秀兰有了身子,一个人照顾不来,所以我就想回去。若我只管着镇上的铺子,这时间就多一些,可以多帮衬一下家里。”   “阿奶生病了,请了大夫看了没有?”   “看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什么办法!“王哥说着,脸上浮现一丝哀痛。   “要不,我请谢大夫过去看看!“孟泽建议道,他也不希望王阿嬷受病痛的折磨。   “我请了,但谢大夫也说没什么办法。谢大夫说,阿奶她这不是病,说人到了一定年纪了,就会是这个样子,会忘记一些事情。”   孟泽一听这个,就知道王哥为什么这样坚决了。   照王哥这样的描述,王阿嬷很可能是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得这种病的老人,最初可能会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或者近期发生的事情,随后会更加健忘,记不起亲人的名字且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   “我明白了,这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再去雇一个有经验的管事。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阿嬷的病情会有转机。”孟泽安慰道。   “如今也只有等待了。阿奶她劳苦一辈子,去年才算是享了一点儿清福,我实在……“王哥说不下去了。   孟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会没事的,别担心!”   因为王家阿嬷生病,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孟泽的心情没先前那么好。   魏青松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几次偷偷看孟泽,想问却没有问。   孟泽主动解释,“跟你没关系。王阿嬷得了一种很难治的病,我有点难过。”   魏青松也认识王阿嬷,听到这个消息,便仰头说道:“那我们上门去看望她,好么?”   好,我们改天去看望她!“孟泽说着,轻轻扬了下鞭子,驾着车往前走。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太多,车走不动了。   孟泽看着前方围得水泄不通,便随意找了个看热闹的人来问。   “前面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是有人在耍杂技,听说精彩得很!”那人说着,兴奋地往前挤去,生怕走慢了看不着。   孟泽站在车上,踮起脚看了看,得,整条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儿根本过不去。   孟泽想掉头,却发现,就刚才这么一耽搁,这后面也是人,车子连转身都难。   进退维谷,孟泽干脆不走了,叫上魏青松一块儿看杂技。   幸好,他们这车身比较高,哪怕前面围着三四圈人,也能够清楚瞧见圈子中的人是如何表演杂技的。   这是一个杂耍班子,男女老少不下十来个人,现在正在表演的是转碟。   场中有两个穿红绿衣裳的杂耍女,手里握着几根细长的木杆,杆子顶端是飞速旋转的碟子。俩人一边转碟,一边做各种花式踢腿动作,引来很多人的喝彩。   孟泽转头问青松:“好看么?”   魏青松还是第一次看杂耍,连连点头。   孟泽见小孩儿感兴趣,便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顶碟表演结束,接下来是胸口碎大石,这个节目比前一个节目更受欢迎,尤其是看见杂耍人挥动着大锤子把厚重的石块锤得四分五裂,而地下躺着的人却毫发无伤的时候大伙儿都忍不住往场中央扔铜子儿。有看得不过瘾的,还要求再来一次。   有利可图,杂戏班班主又表演了一次。   魏青松看了一会儿,问道:“地上躺着的那个也像哥哥一样,练了内功么?”   孟泽很清楚胸口碎大石这种杂技跟内功没啥关系,但魏青松问,孟泽也不好当众拆人家的饭碗,只得说道:“应该是用了某种小诀窍,跟内功没关系。”   接下来是动物表演,一个老年男子牵出来一只小猴子,猴子会做各种各样的动作,作揖,敲锣,钻火圈。   那机灵劲儿,惹得周围的看客大声喝彩。   孟泽以为魏青松会喜欢这个,便问他,“咱们要不要打赏一点儿?”   “可以!”魏青松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是给小猴子的,它看着太可怜了。我还是喜欢阿呆和阿黄!”   孟泽摸摸他的头,扔了一些铜子儿出去。   妾下来,孟泽又同魏青松一道看了踩高跷、掷飞镖、吞剑表演。   看到吞剑表演时,孟泽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等表演结束,人群散去,孟泽带着魏青松过去同杂戏班的人说话。   “能再来一场吞剑么?”孟泽递上了一抹碎银。   杂戏班班主见有银子,眉开眼笑,招呼人给孟泽近距离表演一次。   孟泽低声问魏青松,“你觉得他真把剑吞到喉咙里去了么?”   魏青松有些拿不准,反问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孟泽倒也没说是还是不是,只说:“你且看着吧!”   魏青松眼也不眨地盯着,直到那人把剑吞下去又拔出来。   “看出来了么?”孟泽问。   “我看见他吞下去了!”魏青松说道。   “是假的,这么长的剑,若是吞到肚子里,这人就活不成了!这剑上有机关。   吞剑的男子听见孟泽这么说,脸色有些不好看。   杂戏班班主见孟泽是个懂行的,连忙过说合,“闯江湖混口饭吃,还望公子嘴下留情。   孟泽笑着解释:“我不是来拆台的,只是小孩儿好奇,才提了两句。那把剑可以给我看一下么,我会付报酬的。   杂戏班班主是个有眼力见的,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叫人把剑拿来了。   孟泽拿着剑,仔细打量一番,便找到了机关所在。   “把手摊开!“孟泽朝魏青松说道。   魏青松不明白这是做什么,但还是依然摊开了手心。   孟泽将剑尖抵着魏青松的手心,暗自扭动机关,那剑便一寸寸地缩进去了,最后连剑柄在内,只剩3寸多长。   “看到没,秘诀就在这里。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魏青松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孟泽为何这么说。   孟泽将剑还给杂戏班班主,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杂技班班主答应了。   “接下来,他们会单独给你演一场戏,这戏假的,你别害怕!”孟泽事先给魏青松打预防针。   魏青松点点头。 第167章 解开心结   杂耍班班主把人招到面前,说了几句。   表演吞剑的男子从道具箱里挑了一把刀出来,而刚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男子换了一身黑行衣。   换装完毕,吞剑男子举起刀,迅速朝黑衣男子奔去。   他边追便喊:“今日,我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徒!”   黑衣男子慌张地奔逃,没跑几步便被吞剑男子中途截住,对着他的胸口,伸手就是一刀。   黑衣男子惨叫一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鲜血慢慢从胸口涌了出来。   因为事先提醒过,当吞剑男子提刀砍人的时候,魏青松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孟泽的手,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反常的表现。   “这表演您看得满意不?“杂耍班主笑着问。   黑衣男子已经起身,孟泽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阿成,过来一下,让这位客人瞧瞧!”杂耍班班主喊道。   那个叫阿成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孟泽看了看他的胸口,问道:“这伤口很逼真,是怎么弄的?”   阿成掀开衣服,从里面取出一个破了口的皮水囊,解释道:“皮囊里灌了红色颜料,只要刀往这个地方劈,颜料就会像血一样溅出来!”   孟泽问青松,“这下明白了么?”   青松点头,说道:“明白了!”   目的达成,孟泽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杂耍班班主。   “辛苦了!”   杂耍班班主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阔气的看客,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时候不早了,孟泽看完戏,带着青松往家赶。   路上,青松从车里出来,在孟泽的身边坐下。   “泽哥,为什么你要他们表演侠客追强盗的戏呢?”   “你说呢?”孟泽含笑反问。   魏青松沉默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那个被杀的香客其实没有死?”   “是的,他们那么做,只是想吓唬你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孟泽解释道。   “这就像你说的,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魏青松抬眼问孟泽。   “是这样的。还记得么,有一次你在小溪里捉螃蟹,棍子伸进水里,好像折断了一样,但实际上,你心里清楚,棍子并没有断。在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如此,你第一次遇到这种拦路抢劫的事情,本来已经很慌张了,脑袋无法思考,眼睛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但事情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原来是这样啊!“魏青松听了,轻轻说了一句,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挪开了。   孟泽见魏青松如释重负,终于放下心来。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青松相信,他当时看见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直接说这是个骗局根本就行不通,言语总没有亲眼所见那么有说服力。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青松自己去思考,思考自己所见是个骗局的可能性。   也是凑巧,今日在城里遇见这么个杂耍班子,给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谈话环境。   “你现在还害怕么?”   魏青松摇头说道:“不怕了!”   “那么,我这儿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呢?”   “你也知道,那伙贼人都是蒙着面的,严大人想要抓到他们,有点困难。现在,唯一的突破口是那个香客,你还记得那个香客样子么?”   “记得!“魏青松说得十分肯定。   “成,那到时候咱们画一张像出来,让严大人照着这个画像去找人!”   魏青松点点头。   说话间,村口到了,小黑虎拉着魏青松玩去了,孟泽独自赶着马车回家。   小翠迎上来,说道:“公子,家里来客人了!”   孟泽看了一眼拴在门口大树下的马车,问道:“哪儿来的客人?”   “是一位姓张的客人!”   孟泽以为是张茜,等进了屋,发现人不在,便有些疑惑了。   “人呢?”   小翠回道:“那位客人来了有一阵子了,见你没回,便说要到附近去走一走,我也没敢拦。”   张婆子在后院打水,听到孟泽问话,就答道:“那位客人在后面的林子里,已经转悠了好一会儿了。”   张婆子话里有话,孟泽也听明白了,愈发肯定来人不是张茜,便急忙向林子里走去。   林子的石墙边,两个中年人正在研究孟泽心种下的铁线莲。   “不知诸位怎么称呼?”孟泽问道。   俩人转身过来,孟泽这才认清对方的脸。   “我们在赏花宴,上见过的,我是小茜的大伯,这位是我的管事,姓陈!”张崇光介绍道。   孟泽同二人见了礼,问道:“不知二位来我家,为的是何事?”   “是好事,我这回是给你送钱来了!”张崇光笑道。   孟泽大概能猜到张崇光是来做什么,却明知顾问:“不知是什么样的好事?”   张崇光笑道:“咱们也不兜圈子,我这次来,主要是同你谈花的事情。以后啊,你若是找到了奇花异草,可以直接联系我,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收。”   孟泽笑道:“您高看我了,我不是花农,哪有那么多奇花异草可提供,能得那么一两株,也是靠运气!”   张崇光显然是做了功课的,岂会被孟泽这样的话给糊弄住。   “这不能吧,据我所知,小茜手里的花草可全是从你这儿出来的,最初的草莓也是从你这儿出来的,她现在置办的果园,也是从你这儿买的种苗。   “既然您了解得这么清楚,想必也知道,我最在行的,还是种药材和种果树,这种花我可不擅长,都是进山偶尔碰到的,要看运气!”   “偶尔碰到,也总比没有好么!“张崇光不死心,“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东西难得,价格就上去了,价格一上去,又衬得这东西愈发不凡。所以,哪怕你手里只有一株那样的兰花,这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小郎君尽管放心,你出再高的价,我们也照单全收。“陈管事笑道。   “一株兰花价值千金,这可是唾手可得的财富,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张崇光劝道。   孟泽笑了笑,说道:“没有谁不想赚钱,我也不例外。只是,也要我能赚得到这笔钱才行。您最感兴趣的是蝴蝶兰对不对,可我现在手里没有啊!想必您也知道,就在前不久,我给张府送花,里面就没有这东西。所以,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张崇光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但亲自过来同一个乡野村夫谈生意,还许诺了各种好处,可这人却一点儿情面也不给,简直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张崇光脸。上的不耐,孟泽暗自瞧得清楚,面上却依旧装糊涂。陈管事见事情眼看就要谈僵,连忙从中说合。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们都知道,这种兰花可不是路边的野花野草,一抓就是一大把。所以,我们可以先预定。你觉得,多少订金合适呢?”   陈管事也是个厉害的,不但三言两语就把僵局给化解了,而且跳过孟泽是否愿意接这笔生意的问题,直接问起订金来。若孟泽没有看穿这其中的套路,随口报个价格,那就真是骑虎难下了。   “若是以前,我倒是可以同你们搞预定,但现在不行!”孟泽客气地回绝道。   “怎么就不行,难道是嫌弃我出的价格低,还是张茜跟你说了,那兰花只能卖她不能卖我!”张崇明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是这个意思,张家小姐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问题在我,这兰花长在人烟罕至的深山里,以前我能上山去寻,是因为有帮手在,现在这个帮手没了。”   “帮手的问题好解决,你需要多少,我这边给你派!“陈管事插话道。   孟泽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本来,他还想借口魏霆均打仗去了、自己以后不敢独自上山做理由。没想到,却还是被陈管事给钻了空子。   “既然你们不缺人手,那还不如自己派人,上山搜索。人多力量大,想必找到兰花的机会也比我大。”   孟泽这话一说出来,就相当于变相地拒绝了。   张崇光问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同我们做这笔生意是么?”   “您理解错了,不是我不想做这笔生意,而是我这边确实……”   “行了!”张崇光打段孟泽的话,对陈管事说道,“咱们走!”   张崇光带着人走了,孟泽也没有拦着。   这桩生意,只要他愿意,想要赚钱确实轻而易举。但钱好赚,不见得就没有风险。   张崇光这人,明显不如张茜有诚意,这回亲自来访,也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而已,主要目的还是想促成这笔生意,而不是真心看得上他这人。   不过,诚意不诚意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张崇光同那位周大人的关系很密切,这才是让孟泽忌讳的地方。   想起周大人的行事作风,孟泽也不想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只不过来了张家一趟,就在张家人心上剜了一刀。若是自己同他交往过甚,也许就不是剜一刀的事情了。   魏霆均打仗未归,魏家前程未定,万一俩人起了龃龉,孟泽可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敢同朝廷要员抗衡。   所以,现在他能避着就避着,要是实在避不开,那就另说。 第168章 新门路   孟泽提着礼物去镇上看望王阿嬷。   才两三月没见而已,王阿嬷跟过年时相比,明显变了许多。   这种变化,并不是体现在容貌上,而是体现在反应和行动力上。   孟泽一脚刚跨进院子,正在择菜的王阿嬷恰好抬起头来,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找谁呀?”   孟泽尚未来得及回答,王哥听见动静,连忙从屋里出来,同她说道:“阿嬷,这是阿泽啊!”   王阿嬷侧头思索一会儿,才想起来,连忙笑道:“原来是阿泽啊,我就说瞅着面熟得很,快,进家里坐坐,阿嬷给你去做饭!”   王阿嬷说着,拉着孟泽的手就往屋里走。   “阿嬷,我刚吃了饭过来的,您歇着吧!”孟泽说道。   “哪怎么行?上门即是客,哪有让客人空着肚子的,你等等啊,阿嬷给你做好吃的去。”   王阿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又跟过年时没什么差别。   孟泽正要阻止,王哥说道:“你就别管了,让阿嬷去吧,说不定她到了厨房,就忘了这回事!”   孟泽回头,惊讶地问道:“阿嬷的病有这么严重了么?   王哥叹了口气,回道:“一阵一阵的,糊涂的时候,只认得我和秀兰两个,其余人都不认识。清醒的时候呢,又看着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今早上起来,她说要去做饭,秀兰见半天没动静,就过去看。结果,阿嬷就坐在灶前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叫了好几声才回神。   “谢大夫没给开药?”   “没,谢大夫说这病他只知道皮毛,该怎么治心里没有底。但他也说了,阿嬷这情况,很大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但具体是那块地方出问题,他也弄不清楚,所以就建议我观察看看”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谢老头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已经很了不起了。   孟泽想着,从随手带的礼物里挑了一个葫芦,递给王哥。   “这是我从山上打的山泉水,你给阿嬷喝一点。我们村有个老人,每日都要喝一点儿这样的水,现在身体康健得很。”   王哥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安慰,但依然感激地接过,“多谢!”   孟泽又道:“你让阿嬷喝一阵子看看,反正人每日都要喝水,若是管用,那就最好不过。”   王哥点头,说道:“那就劳你费心了!”   看望了王阿嬷,孟泽又去了张府。   前些日子剪下的山茶花枝,孟泽丢在空间里蕴养,已经发了根出来。他这回,就是给张茜送花的。   张茜同张老太爷在园子里下棋,见孟泽过来,身后几个仆从还抱着几个花盆,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这么快就把根发出来了!“张茜笑着,一面招呼孟泽落座,一面让丫头去通知张老夫人。   张老太爷也很高兴,仔仔细细把两盆小山茶打量了一番,赞道:“长得很精神,这回可多亏你帮忙。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尽管来找我便是。”   “您客气了,这花能活,有很大一部分得归咎于花枝。花枝本身健壮,这成活的几率就大。”孟泽谦虚道。   “你也别太自谦了!“张老太爷赞许地看了孟泽一眼,“这功劳就该是你的,这一回,我们张家都欠你这份情。”   孟泽笑了笑,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指着另外几盆苗,冲张茜说道:“这是铁线莲幼苗,我自己剪了几根枝条扦插而成的。现在苗还小,等再长大一点,你直接移种到向阳的院墙下,等它长壮实了,再剪枝扦插,到时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了。”   张茜听懂了孟泽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非常感激。   孟泽这回,帮她养活了两株十八学士不说,还白送了她几盆铁线莲。   上回那四盆花,她到手还没一日,就被那位周大人搜刮走了。她正愁要找个什么理由,好从孟泽手里再买一些,这人就主动送过来了,而且还是白送,这举动实在是太贴心了。   张老夫人过来了,看到两盆生机盎然的十八学士,当即眼眶就红了。   众人又劝了一阵,张老夫人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冲张茜说道:“你去把箱子里那匹织锦拿出来,送给小郎君。   孟泽一听是织锦,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张老太爷笑道:“你安心收下便是,不然你帮了这么大的忙,一点儿东西也不收,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收下吧!”张老夫人劝道,“这织锦虽然贵重,但你救活的这两株十八学士对我来说也同样贵重。”   张家人话说得如此恳切,孟泽也就没有推辞。   张茜捧着织锦出来,放在孟泽跟前,打趣道:“这颜色,正衬你!”   众人听了,也都点头。   屋里人正说着话,这时,一个小厮急冲冲进来。   “不好了,小少爷和大少爷俩人打起架来了!”   张老太爷拉长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地,一个七八岁的锦衣小孩就哭着冲进来了。   “祖母,大哥抢我的东西,还把东西给摔坏了。”   张老太爷听见这话,气道:“越发不像话了,二十多岁的人还同一个孩子抢东西,书都白读了。快,将人叫过来,我要抽他两顿。”   小厮很为难,说道:“回老太爷,大少爷见东西坏了,人已经跑了,这会儿不在家!”   张老太爷气得拍了好几下桌子,张茜问道:“小弟,什么东西坏了?”   张筠身子顿了一下,把头埋进张老夫人的怀里。   张茜见张筠不回答,便看向来报信的小厮。   小厮顶着张茜严厉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是一面镜子,小少爷拿着玩,被大少爷看见了,就上去抢。抢来抢去,镜子便摔碎了!”   “不过是面镜子,也要去抢,真是……”张老太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茜却变了脸色,冲张筠问道:“小弟,你去我房里拿东西了?”   张筠见事情败露,只得站起来,老老实实地认错。   “对不起,阿姐。”   张茜想发脾气,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算了,碎了就碎了!”   张筠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哪知道阿姐竟然没骂他,这让他觉得很内疚。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动阿姐的东西!”张筠哭道。   “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张老夫人说着,将张筠拉过来,却看到他指尖有血,惊道,“怎么出血了,伤哪儿了?”   小厮忙回道:“小少爷应该是被镜子的碎片伤着了,那碎片看着锋利得很。”   张老太爷说道:“胡说八道什么,黄铜镜哪这么容易碎?”   孟泽插了句嘴,说道:“应该不是黄铜镜,是玻璃镜子!”   “玻璃镜?“张老太爷没听明白。   张茜惊讶道:“玻璃可以做镜子?”   孟泽瞧张茜似乎不知情,也有些奇怪,问道:“你买镜子的时候,难道店家没跟你说么?或者,那镜子是别的东西做的?”   “这东西是别人送的,只说是银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张茜说着,吩咐先前搭话的小厮,“快,将镜子的碎片送过来。”   小厮点头,很快便把碎镜片收拾好,放在托盆里端进来。   孟泽捡起一块碎片看了下,说道:“就是玻璃镜子,没想到已经有人做出来了。   张茜瞧孟泽对这东西似乎熟悉得很,便问道:“你是说,用玻璃片可以做出这样的镜子来?”   孟泽点头,张茜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金矿,一时之间连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你知道么?”张茜小心翼翼地问。   张老太爷也觉察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孟泽看。   孟泽见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这时候再推说不知道就显得太虚伪,因而直言道:“具体怎么做的,我不太清楚。但玻璃片能变成镜子,主要是因为背后刷了一道水银。银镜的银,指的不是我们平日说的银两,而是指水银。”   张老太爷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点头道:“这玻璃片背面确实粘着一层东西,但水银好像不是这个色?”   “应该是掺了别的东西或者是刷了水银之后再涂了东西!“孟泽回道。   张茜见孟泽并未藏私,便也开诚布公道:“这东西是我一个闺中好友送的,她夫家是南边有名的大商户,常跟番邦的人打交道,这东西就是从番人手里辗转得到的,极其罕见。因着我俩自幼关系好,所以她就把手里仅有的一个送我了。   孟泽很快就猜到张茜的意图,笑道:“我们这没有,那可是个好机会!”   张茜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我们可以从佟家买玻璃片,然后自己加工成镜子。   张老太爷心知这是一个门新生意,便高兴地说道:“那我这就遣人去买。”   孟泽见张茜和张老太爷都是一副挽起袖子要大干特干的劲头,便提醒道:“佟家的玻璃片随时都可以买,最重要的是如何把水银刷上去。还有,玻璃片如何切割成小块而不碎,这也是个问题。”   “你说得对,先不着急买,眼下最重要研究镜子制作的技术!“张茜说完,把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我觉得这事儿有利可图,咱们合伙怎么样!”张茜径直说道。   送上门来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当初装玻璃窗剩下的几块玻璃片,正好可以用来做实验。   “可以!”孟泽点头道。 第169章 闹事   因着要开创一个门新生意,张茜同孟泽的联系愈发频繁。   按当初分配的任务,孟泽只需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张茜负责找人手及观察实验结果。   但技术支持这事儿做起来简直困难重重,孟泽也非专业人士,只知道镜子之所以成为镜子,是因为背后刷了一层水银。   水银这东西不难找,难的是如何将它刷上去。   张茜花大价钱请了一些老首饰匠回来,让他们想办法将水银刷到玻璃片上去,但没有一个匠人成功。   水银倒在玻璃片上,化作大小不一的银珠子,在玻璃片上滚来滚去,压根无法像油漆一样,只轻轻一刷,就能粘附在玻璃片上。   孟泽也明白直接往玻璃片上倒水银的法子是不行的,而是要通过几种试剂的化学反应,在玻璃的表面自然析出一层薄银,但这几种试剂是什么,配比又是多少,他就不清楚。   孟泽这边还没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张茜那边却出了事,她高价挖来的一个老首饰匠,晚上入睡之后就没醒来。   人突然死了,张茜这边就按照意外来处理这桩事情,还给了老首饰匠的家人一笔丧葬费用。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了,然而剩下的匠人却闹着要辞工,说老首饰匠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水银毒死的。   张茜自然是不同意的,她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把人请来,事情还没开始做,什么成果都没出来,这些人就闹着要走,想要毁约,这自然是不成的。   一方要走,一方不肯,这关系就闹僵了。   没过几天,老首饰匠的家人得了消息,说老首饰匠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毒死的。   老首饰匠的家人听了,当即坐不住了,就跑到张府去闹事,这一闹,就闹得全镇皆知了。   孟泽去找张茜的时候,看见张家门口停着一口棺材,棺材旁边,老首饰匠的儿子儿媳披麻戴孝坐在张家门口,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弄得乌烟瘴气。   正门不好进,孟泽从侧门进了张家。   张家主院里,张敬明正在闹腾,指责张茜乱折腾,给家里惹来了祸事。   “咱家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这都怪你,我跟你说,这事儿你今天要不给我解决了,别怪我不讲兄妹情义!”张敬明威胁道。   “你什么时候又跟我讲过兄妹情义!“张茜冷冷反问道。   “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张敬明气得跺脚,“我现在就出门跟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找就找你,跟我们张家无关!”   “孽障,我还没死呢,茜儿是不是张家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张老爷子喝道。   张敬明回头,满脸憋屈,“现在外头都闹成这样了,您还偏着她,再这样下去,我们张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张茜也不想让张老太爷为难,起身说道:“这事是我惹出来的,理应由我来承担。”   “你想怎么做?”张老太爷问道。   “报官!”张茜回道。   “我没听错吧!”张敬明表情夸张,“你弄出了人命,还想要报官,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孟泽进屋来,听见这话,就说:“闹成这样子,除了报官别无他法了。”   张敬明心中正有恶气撒不出来呢,听见这话,就怒道:“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了?”   孟泽心知张敬明的德性,也不答他的话,径直往张茜那边走去了。   被无视,张敬明这心头火烧得三丈高。这人真是天生与他相克,每次碰见,都没有好事情。   “这事报官能行么?”张老太爷有些不大相信。   “能行。这个时候,我们出面已经不合适了。给足够的钱,让那家人自动撤走,这事儿看着是摆平了,但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你们张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与其这样,还不如请官府来处理,还两家一个公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茜接了话,“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毒死了鲁师傅,我自己下没下毒,这点儿我心里清楚得很,经得起官府查。”   张老太爷斟酌了一番,点头道:“行,那咱们就报官。反正这回咱家的面子也丢得差不多了,再丢一点也没什么。”   既然决定报官,张茜也不含糊,当即叫人将大门开了,同鲁师傅的儿子说话。   “你既然怀疑我毒死你爹,那咱们干脆报官去,开棺验尸。若是仵作验了之后,说你爹的死跟我有关系,那我就认。若不是,你就不能在我家门前闹!”   鲁师傅的儿子鲁达见张茜这么说,当即气道:“我爹明明就是你害死的,还报什么官?再说了,你现在才说报官,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买通了官府,好将这事压下去”   “官府是朝廷开的,又不是我张家开的,我哪有那么大的势力买得通官府!”   张茜这话说得在理,但鲁达不信,鲁家其他人也不信。   孟泽出来说道:“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张家连官府都能买通,那又怎么会任由你将棺材摆在人家的门口,一摆就是一整天呢?”   “他们是心虚!“鲁达犟道。   “若我们家有这么大本事,能覆手为云翻手为雨,我显摆还来不及,为何要心虚。”张茜回道。   鲁达词穷,说不上话来。   鲁达的妻子鲁氏见势不妙,干脆撒起泼来。   “张家欺负人啊,我公爹身子好得很,去张家做事才十来天,这人就没了呀!”   鲁氏哭,一双儿女也跟着哭,一时间看着凄惨得很。   围观的路,人不明就里,又有一种天然的同情弱者的心理,于是便帮着鲁家人说起话来。   孟泽见情形有些失控,便建议张茜直接报官。   “他们这时候什么道理也听不进去,你还是直接报官,由官府来处置。”   张茜点头,便遣人去报官。   没一会儿,衙差便来了,见双方各执一词,便把人都带去了衙门。   严县令见孟泽也在其中,便趁着还未上堂,将人叫到一边问话。   孟泽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严县令心里也有了底。   “这么说,你们是在捣鼓镜子?”   孟泽点头,“是的,目前有个核心问题没解决,若是解决了,以后就坐等数钱了。”   严县令笑道:“我遇到这么多人,也就只有你,赚钱跟捡钱似的!”   在自己人面前,孟泽也不讲客套话,“捡钱还不至于,您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但我会赚钱倒是真的,人各有所长么,就像霆均擅长列兵打仗,您会做官一样。”   “会做官可不是什么好话!”严县令笑道。   “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您还得思量思量,从我嘴里出来,您尽管受着便是,这可是大大的好话。我就不擅长做官,首先呢,我这人心眼小,天下苍生什么的,我不关心其次,我这人性格直,若是同僚给我使绊子,我直接撸袖子上去干架了,才不会磨磨唧唧的,给他挖坑设套。所以这做官,还得您这样的人来,既能体恤苍生,又擅谋略能保全自身。”   “你呀,我才说一句,你回我十句!先回去等着吧,这事儿没这么快了结,要靠仵作验尸。“严县令笑道。   “能验出来么?“孟泽担心地问。   “要看情况,张家这种属于比较麻烦的。若是结果说明不了什么,那就只有从受害人家属的证词入手了。”   孟泽表示理解,仵作验尸,无非是看伤口,没有伤口就看毒,若是没有毒,那就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   没有结论,自然就只有从家属的举证入手,只要推翻家属的举证,这案子也就结了。   到了公堂上,鲁家人没胆量说是张茜故意下毒害死了鲁老师傅,而是说在给张家做事的过程中,鲁老师傅中毒不治。   若是仵作验尸没有结果,鲁家人的举证也不难被推翻。因为孟泽心里清楚,水银虽然有毒,但把液体水银往玻璃片上倒这种行为本身并不存在风险。   孟泽回去耐心等了几天,仵作的验尸结果出来了,正如孟泽料想的那样,鲁老师傅身上没有发现致命伤口,但银针测试的时候,却表明尸体是有毒的。   这个结论,对张茜来说很不利。   孟泽想了一会儿,问张茜:“鲁师傅去世之前,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么?”   张茜摇头,回道:“没有。我已经问过跟他同屋的人,当天他的表现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吃食也没有问题,这些人每日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   “他们的工作场所在什么地方?”孟泽又问。   “就在院子里,我也知道水银有毒,所以没让他们在屋里弄,直接摆了桌椅在院子里弄的。因为是做实验,所以水银的量也很少,每人手里只有一两粒。”   事发当天身体没有不适,工作场所通风好,这就排除了急性汞中毒的可能性。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孟泽想了想,说道:“首饰匠人一辈子都在跟各种金属打交道。金属加热融化,难免会吸进去一些有毒气体,日积月累,身体自然带着一些毒素,银针能测出来也正常。你跟仵作去说,让他也用银针试一试鲁达的血液,看情况如何。”   “若是鲁达的银针探测没反应呢?”张茜反问道。   “若是他身。上没反应,那也不要紧,你去找一些同样年纪的老首饰匠,说服他们测一测。我估计十之八九,银针都是要变色的。”   张茜这孟泽说得这样肯定,于是便按照他说的去安排。 第170章 职业病   鲁家人正因为仵作的验尸结果对自己有利而高兴,因此,当张茜提出要再一次银针试毒,且对象还是鲁达的时候,鲁达断然拒绝了。   张茜见说不通鲁达,就把同时期雇佣的几个首饰匠全都叫了过来,让仵作验毒,结果,三个人有两个测出了中毒反应。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那两个匠人既惊且怒,嚷着要张茜给个说法。   张茜没法子,只好向孟泽求助。   孟泽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说道:“也怪我当时没说清楚。我先前的意思是让你去别的地方找一些老首饰匠过来,不是让你把手上的人拉过去做毒试。这几个人跟鲁师傅一道,都是为你做事的。鲁师傅出了事,你找他们做毒试,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张茜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冲孟泽说道:“我那日是急晕头了,想着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找到人,就直接把自己雇的几个人拉过去了,等做银针测试的时候,我才发觉不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孟泽想了想,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麻烦点。第一种,就是找一个身体健康的首饰匠来重复你们这些日子的工作,然后,再安排他做一下毒理测试。第二种办法,就是征求鲁达及其他几个匠人的同意,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中毒并不是这十几日的工作造成的,而是长期从事金银加工这一职业导致的,是职业病,然后再出高价请其他地方的匠人来测毒,以证明你的判断,这样他们就会心服口服。”   张茜对这一块并不熟悉,加之先前搞砸过一次,因此就说道:“要不这事全权由你来处理,我给你打下手?”   孟泽也想早点结束官司,于是便答应了张茜的请求。   他将鲁达和几个匠人叫到一块儿,给他们科普了有关职业病的事情,末了又提出再做一轮毒理测试。   鲁达的反应很激烈,认为孟泽是在推卸责任。   “仵作已经验明了,我爹就是中毒死的,你们就得负责,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说我爹,我自己也在这一行干了快20年,从没听说有这样的病,你少在这里唬人。”“没听说过,并不意味就没有。”孟泽耐心解释,“仵作验尸,只说明你爹身上带毒,并不能由此推断出你爹就是水银中毒死的。跟你爹一道工作的两位匠人,体内也测出有中毒迹象,但他们还活的好好的,这不也正好说明,你爹的死跟那十几日的工作没有太大关系么?”   鲁达听不进去,怒道:“你这是狡辩。当初是你们要报官好,报官就报官,反正我们家只想讨个公道,又不是想讹钱。仵作要验尸,我们也狠下心来给验了。结果出来,我爹是中毒死的,你们不想承认,还想找我做什么毒理测试,我不肯,你们又找了别人,结果证明你们那确实有问题。你们还不承认,又跟我扯什么职业病,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   孟泽见鲁达完全不听劝,也就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你们二位有什么意见没?也觉得是那十几日的工作导致你们中毒的么?”   对面两位首饰匠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既然验了是中毒,那就是中毒,你们当然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我们可是拿命在给你们做事,自然要赔钱!”另一个也接着说道。   “行,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孟泽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鲁达起身拦着孟泽,问道:“这这么完了?我爹白死了不成?   孟泽回道:“这案子还没结,赔钱的事还轮不到现在来说。既然我们彼此谈不拢,那就交给县令大人来判。你们有申诉的权利,我们也有申诉的权利,最后结果如何,就看双方举证。”   孟泽又去找了严县令,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你是想两种试验同时进行么?”   孟泽回道:“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赔钱,事情既然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再谈赔钱,不但显得我们理亏,还有损声誉。所以我想干脆借着这事,让做这行的人警醒一下。”“职业病这说法到新鲜得很,我还是头一回听!”严县令回道。   “称呼是新鲜,但事实是存在的。譬如种地的农户,上了一定年纪,就会驼背,这是长年累月在地里弯腰劳作造成的,城镇里的普通居民,驼背现象就轻得多。再比如渔民,由于经常在水里奔波,就常患有关节痛和腰腿病。   严县令起初还以为这东西是孟泽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仔细一听,才觉得对方不是胡诌。   农夫多驼背,他见得多了,只是从未将它视作一种病。至于渔民,他年轻时游学,经过一个渔村,看到那儿的人个个都在贴一种祛湿膏,那种药膏,就是专治关节疼的。现在想来,关节疼正是渔民这个行当容易患的病。   理解了孟泽所说,严县令也没有二话,当即发了告示让城里的首饰匠过来做测试。   孟泽又另外发了一个悬赏告示,招募健康的首饰匠人,做一个为期半个月的模拟试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多久,便有一个年轻人找上门来。   孟泽让张茜聘请的三个匠人全程盯着,原原本本地重复了这十来天的工作及生活。   十几天过后,再做毒理测试,银针并没有变色。   严县令那头的结果早就出来了,告示一出,一共请来25位不同年纪的首饰匠,其中有9位测出了身体带毒。   两项试验结果一出来,严县令当场就判了,鲁师傅的死被认定是意外,无需赔偿。另外,考虑到金银加工这一职业存在的风险,所以判张茜补偿一部分银钱给鲁达及另外几位匠人。   几位匠人没什么意见,鲁达一家人起初不满意,可隔了几天,见张茜这边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也只得接受了赔偿。   事情就此了结,长期接触金属会伤害身体的事情传了出去,也让一部分人首饰匠人有了警醒之心。   案子审了这么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张茜在做什么,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张茜就同那几个匠人解了约,预备重新再雇人。   孟泽却道:“先不忙着雇人!”   张茜心里急,说道:“我们要做银镜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这阵子,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在尝试做这事。若是这时候不雇人,我怕到时候没人可雇了。”   孟泽一点儿都不慌,说道:“这事儿我已经有点眉目了,若是成功的话,根本用不着请首饰匠人来帮忙。”   张茜吃了一惊,见周围并未有旁人在,这才低声问道:“是真的么?你是怎么想到的,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孟泽回道:“是受了鲁家人的启发才想到的。   “鲁家人?”张茜越发不明白了。   孟泽于是耐心解释了一番。说起来,他想到这法子,也真的是偶然。   鲁师傅意外去世,鲁达带着一家子在张府门前烧纸钱,后来报了官,仵作要剖尸验伤,鲁家人就在隔壁搭了一个小灵堂,继续烧纸钱。   鲁家,人烧得最多的,是普通的黄纸钱,其次是用锡箔纸折成的一串串小银锭。   正是这串亮闪闪的东西,让孟泽想到了一个法子。   “这么说,用锡箔纸盖在玻璃片后面,玻璃片就会变成银镜么?“张茜问道。   “哪有这样简单,锡箔纸盖在玻璃片上后,还要往上倒一点水银,然后静置,让水银跟锡箔纸发生化学反应,析出薄银,这才算成功。   “多久会产生反应呢?”领悟过来的张茜反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先实验看一看。   “实验这事还是交给我,这一回,我会找几个妥帖的人来做这事,绝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张茜说道。   孟泽相信张茜的办事能力,他亲自动手做了一份样品做出来,让张茜盯着。   这一盯便是一月,水银跟锡箔纸中的锡发生反应,成了银白色的粘稠状的锡汞齐。锡汞齐牢牢地粘在玻璃镜面上,玻璃片就成了光洁透亮的银镜。   “成了成了!”张茜举着镜子激动地喊道。   孟泽前世见过比这更好的镜子,因此到也没有多激动。   “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就是费事了一点,想要大批量生产有点难!”孟泽评价道。   张茜笑道:“费事才能体现这东西的可贵,若是轻而易举就能造出来,这东西也不值钱了。   第一面银镜制作成功,接下来的事情孟泽就不打算管了,由张茜自己去安排。   然而,古话说,好事多磨。   正当孟泽觉得自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坐等收钱的时候,张茜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先前制作出来的银镜,镜面上慢慢起了雾,照出的人影模糊不清。   “我已经很小心在保管了,也没让它沾到水,可是这镜面却一日比一日模糊。”张茜急道。   孟泽接过镜子观察了一番,判断道:“这应是工艺出了问题。”   “那怎么办?”张茜比上一回更着急了。 第171章 喜讯   孟泽重新做了一块银镜,这一次,待镜面干燥后,他在银镜的背面刷了一层楣树胶。縉树胶干了之后,又刷了两道漆。   刷胶刷漆之后,镜面起雾的现象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缘故呢?“张茜有些不解。   “这样做是为了将镜面与空气隔绝开来,阻止空气中看不见的一些物质与镜面发生反应,镜面就不会起雾了。”孟泽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张茜点头,转而又说道,“我们做的银镜比先前打碎的银镜质量要好得多,那镜子虽然光亮,但照人的时候有点儿变形。   孟泽听到这话,就笑道:“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镜片质量更好。等哪一天,番邦的银镜大批量涌进来,也不用担心被比下去。”   “那是自然!“张茜也笑了起来。   银镜起雾的事情解决了,张茜就开始往佟家订购玻璃片,预备批量生产。   孟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如今已到了五月,地里有好几种药材等着收,等收了之后,还有还几种新药材要种,总之,光这一块要忙的事情就很多。   孟泽把张大年等人叫过来,安排收药材的事。   “先收藿香,趁着花还没开,赶紧把地里的藿香都拔了。拔完之后,先收拾叶子。老叶子、枯枝叶子不要,只取鲜嫩干净的叶子,去梗后放到筐子里,等全部摘完再摊开。   “茎干要怎么弄?”张老汉问道。   “茎干先不急着晒,先把根砍掉,然后用篾条捆成小捆,放小河里浸一两天,等浸透了,再用铡刀切成一寸长的小段,然后晒干。”孟泽回道。   孟泽表述得清楚,众人都听明白了,于是便开始忙活。   孟泽种的藿香,因为浇了几回空间水的缘故,长得非常壮实,平均每株约有1米高,单手拔还有些费劲。   孟泽徒手拔了几株,手心便被茎干上的绒毛刺得发红。   张老汉瞧见了,就说道:“这活儿还是得交给我们干,你这手跟大姑娘似的,太嫩了!”   孟泽听了也不生气,笑道:“成,那这活就交给您了,我呀,就是个打酱油的!”   这话说得有趣,不止张老汉,连一块儿干活的张大年、马天明等人也都哈哈大笑。   小黑虎接魏青松放学,听到笑声,就掉转车头,往地里来了。   “有什么好事啊,你们笑得这么开心?“小黑虎说着,跳下了车。   魏青松也跟着下来,看见孟泽也在,连忙从包袱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泽哥,这是阿炜的父亲托阿炜转交给你的。   孟泽一听,顾不上手心还粘着藿香汁,连忙将信接了过来。   信是魏霆均写来的,孟泽一看到信纸开头写着“阿泽吾妻”,不觉眼眶一红。   不知不觉,这人已走了快四个月了,期间一封信都没有来。孟泽一直惦念着,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就怕被魏青松瞧见,平白又惹出一番离愁。   魏青松猜到这信是哥哥写来的,因此一直偷偷关注着孟泽的神色,见他眼眶发红,似要落泪,心里便着急起来。   “哥哥受伤了么?”   这话一出,刚才还在说笑的张老汉等人便安静下来。   孟泽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冲小孩儿说道:“不是,你哥没有受伤,还打了大胜仗呢!”   “真的?”魏青松和小黑虎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真的,你哥率领的大军刚歼灭了罗浡人的主力,罗浡灭国指日可待!”孟泽笑道。   “太好了,师父打了大胜仗!“小黑虎高兴得一蹦三丈高。   魏青松听到这个消息,也激动得小脸发红。   “打了胜仗,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么?”   孟泽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纸,点头道:“是的,上面说过些日子就能回来!”   “恭喜恭喜!”张老汉连声道贺。   张大年当过多年的兵,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很激动。   “我就知道,虎父无犬子!当年我在西北大营当兵的时候,每逢魏将军来巡防,对面的胡物人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魏少将军率领大军全歼罗浡主力,我大晖边境百姓又可以过几十年安生日子了!”   小黑虎还是头一次听说魏家的事情,惊讶地问道:“师公也是将军么?”   张大年还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哪个师公?”   小黑虎说道:“就是师父的爹呀,师父爹不是叫师公么?”   张大年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我都快被你绕晕了。没错,你师父的爹也是个将军,而且还是个威名远扬的将军呢!”   这下可把小黑虎给乐坏了,“原来我师父这么厉害,我居然还不知道呢!”   张墩子酸溜溜地说道:“你连你师父这么厉害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当人家的徒弟呢!”   小黑虎脑瓜子灵活,很快便驳道:“这更加说明我有眼光啊,在师父隐姓埋名的时候就拜到了他门下。”   孟泽往小黑虎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哪来的隐姓埋名?”   小黑虎捂着额头,惨兮兮地叫道:“师娘,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么?等墩子走了,你再揭我老底也不迟呀!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了喜讯,孟泽这心头就松快了很多,晚上特意吩咐张婆子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来做庆贺。   小黑虎回家去之后,也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了给了家人。   饶是孟里正事先有心理准备,在听到魏霆均的父亲以前也是个大将军的时候,还是差点儿把手里的酒杯给撒了。   “你没听错?”孟里正问孙子。   小黑虎瞪大眼睛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哪会听错了。墩子的爹以前就在师公手下当兵,他清楚得很呢,怎么会胡说。   孟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问父亲,“爹,父子都是将军,这得是多大的官?”   孟里正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里正,但毕竟有个当官的大哥在,因而对官场上的一些事情还是略知一二。   “五品以上都叫将军。若是小黑虎说的没错,魏霆均的父亲曾经掌管着整个西北大营,那么至少是个二品将军。”   “二品将军,那是多大的官?“孟平好奇地问道。   孟里正想了想,回道:“大约是随时可以面圣的那种。”   众人一听,都吸了一口气。面圣这种事情,他们连敢都不敢想。   “二品将军真有这么大能耐?“大孟氏小心地问道。   “怕还不止呢!“孟里正回道,“你们都忘了么,魏家小子是突然被召走的,阿泽也说了是去带兵打仗,所以我估计这诏令应该是圣上亲自下的。”   这话一出,像凭空落下一道惊雷,炸的孟家人头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孟里正见屋里的几个还没回过神来,便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吃饭!”   于是,众人闷头吃饭。   吃完了饭,大家各自洗漱,回屋去睡觉。   孟康也回屋去睡觉,只是,陡然知道这么大的消息,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自然就惊动了早就入睡的刘腊梅。   “睡不着就下床去,别吵着我和孩子!”   马上就要生了,刘腊梅这火气也愈发大了。   “你别急,我就下去,你想要吃点啥不?厨房里有粥,是娘特意给你熬的。”孟康殷勤地问道。   刘腊梅没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孟康摸不准她的意思,只得下床在屋里候着。候着也有些无聊,难免又弄出了一些响动。   刘腊梅晚饭没吃就睡了,这会儿又被弄醒,压根睡不着了。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专门跟我作对是吧!“刘腊梅怒道,从床,上坐起来。   “别动气别动气,对孩子不好!“孟康连忙去扶她。   刘腊梅甩开他的手说:“孩子孩子,你们都一样,只关心孩子!”   “哪儿能呢!“孟康笑着讨饶,“你和孩子我都喜欢得紧!”   听了这话,刘腊梅心里才舒服一点。   “你刚才动来动去是为啥,家里出了啥事么?“虽然这么问,但刘腊梅心里却不这么觉得。   “家里没出事,只是听了个消息,觉得太惊讶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孟康回道。   “什么消息?“刘腊梅一边捋头发一边问。   “是魏家的事情!”孟康回了一句,正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   然而刘腊梅一听说事关魏家,就急急地问道:“魏家出了什么事情?   孟康见刘腊梅这幅模样,心里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个念头,妻子对魏家好像太关注了一些。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着刘腊梅的催促,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得把晚上听到的消息讲了出来。   “魏大哥从边关来信了,说打了打胜仗,过不久就要回来了。我今日才知道魏家身份不一般,魏大哥的父亲是将军,魏大哥现在封了元帅,一人统领着好几十万的将士呢。   刘腊梅心头一跳,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最多不过是个小有官职的将领,怎么会是元帅?”   “这可不是说胡话!”孟康并未注意到妻子的脸色,继续说道,“不封帅怎么统领大军,魏家这身份也不是造假,咱们村新搬来的张叔,以前就在魏大哥的父亲手上当兵呢人家说的话还能有假!” 第172章 血崩   孟康后面还说了什么,刘腊梅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就滚动着两句话,封了帅,没有假!   这两句话像一把重锤,将她的自我安慰锤得粉碎。   什么普通将领?人家出身世家豪门,如今还成了大元帅,打了胜仗!   什么婆媳不合?至少那个贱胚子还占着元帅夫人的身份,快活地过得自己的好日子!   而自己,却错失了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成了一个乡村野夫的妻子。   刘腊梅越想,这心头的怒气就如燎原的野火一般,烧得她什么理智都没了。   “贱人怎么不去死!“刘腊梅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就体内一阵剧痛,与此同时,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孟康站在一旁,看见妻子突然站起,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又随即痛苦地弯下腰,也有些慌了。   “这是怎么了,哪里痛?“孟康赶忙去扶刘腊梅。   “走开,别管我!“刘腊梅既怒又痛,随手抽了孟康一巴掌。   孟康平白无故挨了打,也有些生气,然而看见刘腊梅两腿之间津水淋漓,就知道这是要生了。   他也顾不上生气,高声大喊,“娘,你快来,腊梅要生了!”   大孟氏已经入睡,听到孟康喊,连忙披衣下床。   “哎哟,破水了,要生了!“大孟氏说着,赶紧将孟康推出去,“女人生孩子污秽得很,你不能来。快,去把你婶子叫起来!”   孟康听了,赶紧去叫小孟氏。   小孟氏听到响动,已经赶过来了。   屋里,刘腊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那一双眼睛,亮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叫人看都不敢看。   小孟氏压下心里的讶异,举着油灯对着刘腊梅身下一照,血水如溪流一般,汨汩地往下淌。   “不成!“小孟氏揪着大孟氏的手,“得叫稳婆过来,这样子看着太凶险了!”   大孟氏心里也着急得很,孩子头都没出来,血水就先出来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阿康,快,去请邢婆子过来!”   孟康听到吩咐,连忙去请邢婆子。   孟家这一番闹腾,把附近的人都惊醒了。   刘氏在屋里,隔着半个村都能听到女儿凄惨的叫声,这心疼得跟刀割一样。   “不成,我得过去看看!”刘氏说着,深一脚浅一脚就往孟家赶。   孟康房里,邢婆子指挥着大孟氏和小孟氏一左一右抬着刘腊梅在屋里走,刘腊梅已经痛得失去神志。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邢婆子在一旁喝道:“留点儿力气,别嚷了,孩子头都已经出来了!”   大孟氏连忙安抚刘腊梅,“咱们女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生孩子确实痛,但是痛过之后就好了。你想想啊,这可是你和阿康的孩子,是你们的骨血啊!   大孟氏不劝还好,她越劝,就越是在提醒刘腊梅,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魏家门楣这么高,就算最后休了那个贱胚子,也不会要她这个嫁过人还生了孩子的农妇。   她恨呐,恨当初自己为何没有先行一步,叫那个贱胚子给抢了先。恨孟康为何要娶自己,恨这一切的人。   “儿呀,你可千万要撑住!“刘氏进屋来,过来扶她。   “都是你们……害的……“刘腊梅看着自己的母亲及大孟氏,面容扭曲。   大孟氏被她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邢婆子有经验,说道:“这是入了障了,快,甩她几耳光,让她清醒清醒。孩子还没出来呢,还需要她用力,不然母子两个都凶险!”   大孟氏听了这话,提手就要扇巴掌。   刘氏心疼女儿,忙叫道:“我来吧!   刘氏抬手,在刘腊梅的脸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娘就在你身边呢,你睁眼看看呀!   刘腊梅盯着刘氏,眼里全是怨毒。   都怪她,要是当初,她娘能够主动同魏母拉好关系,她和魏霆均早就成了亲了,做了将军夫人,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美满。   知女莫若母,刘氏知道女儿这又是受了魏家的刺激,若是往常,她还能安慰几句,可这会儿,婆家人还在呢,她就是想劝,这话也说不出口。   大孟氏是个厉害的,她若是劝了,女儿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因此,她也只能装不懂,在刘腊梅耳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刘腊梅早已听不进任何劝了,她现在只想来一把火,把自己,把周围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腊梅,你听我说,生孩子要慢慢来,用一把力气,再歇一口气,你别一直使劲,生太快对你可没好处呀!”邢婆子急了。   都是一个村的,腊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可不想保住了孩子没保住大人。   刘氏听邢婆子这么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儿呀,你听一句劝吧,孩子肩膀都出来了,你缓一缓啊,咱们慢慢来呀!”   周围人越急,刘腊梅心里就越痛快。   我偏不如你们的意,她厌恶往身下看了一眼,好似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是她不贞的证据似的。   她不愿孩子在自己身体里多停留一刻,只想尽快甩掉这个累赘。   随着她的用力,婴儿慢慢从产道挤出来,先是肩膀,然后是胳膊、接着是臀……   “哇……”响亮的哭声在房里响起。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邢婆子利落地剪了脐带,把孩子包起来,递给大孟氏。   大孟氏满心欢喜,把孩子递到刘腊梅跟前,冲她说道:“腊梅,快瞧瞧你儿子!”   刘腊梅双眼紧闭,脸上都是豆大的汗。   还是刘氏首先发现不对,叫道:“婶子,你快过来看看我家腊梅!”   邢婆子凑过去一看,刘腊梅身下的血水如泉涌,没一会儿,床上的席子便被浸透了。   “不好,是血崩!”邢婆子惊道。   刘氏一听是血崩,嚎啕大哭,刚出生的孩子也跟着哭。   小孟氏心里酸楚不已,冲大孟氏说道:“人命关天,还是赶紧去请陈郎中吧!”   大孟氏点头,一面吩咐孟固去请陈郎中,一面将孟康叫进来。   “快,去跟你媳妇说几句话!   孟康沉浸在做父亲的喜悦中,被自己老娘推进屋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他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刘腊梅,这才惊惶起来。   “腊梅,腊梅!”孟康抓着刘腊梅的手,想将人叫醒,然而刘腊梅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邢婆子伸手到刘腊梅鼻子下探了探,见气息越来越弱,急道:“陈郎中还没来么?”   “已经去请了!“大孟氏回道。   邢婆子没法子,只得拿了一床棉被,垫在刘腊梅身下,又叫小孟氏去熬参汤。   “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找人参呀?“小孟氏也急。   “我去找!“孟康说着,起身跑了出去。   孟泽带着魏青松睡得正香,大门被拍得砰砰响,院子里的阿黄听到动静,大声叫了起来。   睡在外屋的张婆子被吵醒了,赶紧去开门。孟泽听到动静,也穿了衣服从房里出来。   “泽哥,你家有人参么?我急着要!“孟康径直问道。   孟泽见他这样着急,也没有细问,说道:“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   孟泽要拿的人参,不是空间里种的新鲜人参,而是魏老太太吃剩下的。   去年有一回,谢老头给魏老太太看过病,直指魏老太太虚补过度才导致身体不适。所以魏老太太后面就没再吃补药,这人参也跟着一块儿搁置了。   “刚巧还有一根,你拿去用。”孟泽将盒子递给孟康,末了又问了一句,“你家谁要用这东西?”   “是腊梅,她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自己却闹了血崩!“孟康哽咽着说完,拿了人参急忙跑了。   孟泽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追了出去。   “阿康,人参是活血的,腊梅大出血,不能用啊!”   孟康跑得快,压根没听见后面这话,孟泽只得一路追着到了孟家。   陈郎中已经到了,正在屋里给刘腊梅号脉。   “怎样?“刘氏拿袖子拭泪,轻声问道。   陈郎中无声地摇摇头,刘氏捂着嘴哭。   刘腊梅动弹不得,但眼睛还能看,自然知道陈郎中摇头代表的意思。   死期将至,刘腊梅先前那满腔的愤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要死,我要活着,刘腊梅在心里呐喊着。   可是这身子已经软成了一滩泥,拽着她往下陷。   “腊梅,你撑住,我给你拿人参来了!“孟康在外面喊。   刘腊梅听到了,心里一喜,眼里迸出光来。   对,吃了人参就好了!   然而,紧接着,一个令她憎恶的声音响起:“阿康,大出血不能用人参!”   又是他,又是他,刘腊梅心里咒骂着,我不能活,你也别想活!   她的手朝虚空中抓去,这一抓,就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手伸到半空中,最后重重地落下。   陈郎中摸了摸刘腊梅的脉搏,又探了探鼻息,说了一句,“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   “我的儿啊!”刘氏哭嚎起来。   孟康拿着人参冲了进来,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腊梅,你瞧,我拿了人参来了。你等着,我去给你熬汤,熬了汤,你就好了!”   孟泽知道刘腊梅已经去了,倒也没有再说人参不能用这样的话。   屋里哭声震天,大孟氏抱着孩子在屋外,也落了泪。   “我苦命的孙儿啊,连你娘一面都没见到,一口奶都没喝着呀!”   那孩子像是听懂了一样,也咧开嘴,跟着哭了起来。 第173章 偏见   孟家得了一个大孙子,这原本是一件喜事。但转眼间,刘腊梅血崩而亡,这喜事就成了丧事,而且,还是那种很不吉利的丧事。   按村上老人们的说法,刘腊梅这种属于横死。横死之人怨气大,加之死前又流干了血,就愈发显得怨气深重。   所以,尽管孟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村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来了人吊唁,但到了抬棺的时候,就只有刘孟两家的男人出面,村上其他青壮男子都怕沾染晦气,不约而同地拒绝了这桩差事。   至于刘腊梅生下的孩子,村上人也有些不待见,觉得这孩子命太硬,刚出生就克死了母亲,还不知以后会克到谁。   因此,即便知道大孟氏想给孩子找奶喝,村里有奶的几个媳妇也各自找了借口拒绝。   最后,还是刘氏怜惜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孙子,把刚生了娃娃的大女儿刘春妮叫了回来,让大女儿给孙子哺乳,这才算解决了孙子的口粮问题。   村上的议论,孟泽自然是知道的,他对大出血去世的刘腊梅,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对这个小孩子,到真起了几分怜惜之心。   这一是因为他向来不信克父克母这样的蠢话,二是因为这孩子的际遇,跟魏霆均当初非常相似。   魏氏当初生魏霆均,就因为当初差点儿丢掉性命,此后一生都视魏霆均为仇寇。要不是魏霆均有父亲和祖父及时护着,这人差不多就毁了。   而刘腊梅的孩子,注定要背负这样的名声。远的不说,就连孟康,因为妻子的死,对这个孩子淡淡的,一回都没有抱过。   孟泽很看不起孟康的这番作为,因此,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哪怕孟家并没有办酒,他还是特意送了一块五色丝织绦系着的长命锁。   孟家人没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给孩子送礼,自是感激不尽。   刘腊梅的母亲刘氏看到孙子脖子。上的锁,也是一怔。   女儿生产那晚的事,她后来私下有问过孟康。结果不出所料,女儿正是受了魏家的刺激,才会提前生产。   知道魏家几代都是将军,而且还是大官,刘氏也震惊得很。   但她毕竟是连孙子都有了的村妇,不像女儿腊梅,从一开始心气就高,以至于在另嫁他人后得知魏家身份,接受不了这个落差而坠入魔障中。   接受事实是一回事,女儿毕竟受了魏家事情的刺激而死的,刘氏这心里也难免会怨恨。但怨恨归怨恨,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冒冒失失去针对孟泽。因为,孟泽如今这身份,是她一个村妇惹不起的。   现在,在两家都没有办酒的情况下,孟泽特地送了一副打着“长命富贵”的银锁过来,这让刘氏感到五味杂陈。   罢了,终于是自己的女儿没有这个福气,强求也求不来!刘氏看着圆圆胖胖的孙子,叹了一口气。   刘氏心里如何想,孟泽不知情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空间水所蕴含的灵力的来源。   此前,孟泽从未去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某一天,他习惯性地拿着葫芦,准备去溪流的源头处替王阿嬷取水时,无意中看见一滴绿色水珠从凸起的黑色石块中坠落,融入涧流中。   孟泽当即就想到,溪水的神奇效力可能来自于这种绿色水珠。   只是,这神奇的东西并不好得到。   孟泽连着守了好几天,仰得脖子都酸了,却没再见到过这种水珠出现过。   后来,他想了一个法子,在这块黑色岩石的下方搭了一个简易的竹架,架子顶端搁着一个小酒盏。若是绿色水珠能够再次滴落,酒盏就能接住。   然而,守株待兔从来就不是个好法子,竹架子搭了个把星期,顶端的小酒盏依旧空空如也。   孟泽后来想,他空间中的那座黑色大山直冲云霄,从山上流淌而下的溪流也望不到头,那么很有可能,能沁出绿色水珠的石头也不止这一处,不然的话,溪水的效力就没法维持。   想通了这一点,孟泽也就不着急了。   太高的地方他爬不上去,也不能确定哪块石头能沁出水珠,那么就只有守着这处。只要他耐心等,这东西总归会有的。   因着这个发现,孟泽对山上的石块也研究了一番。   黑岩一如既往地坚硬,无论用什么工具,都无法将其砸碎,这样的质地,倒是非常适合用来切割玻璃片。   因此,孟泽费了好一番功夫,在岩石的罅隙中寻找,终于掰下几颗细小的黑岩颗粒。   实验证明,这的确是极佳的切割玻璃的石材。   切割刀有了,孟泽就把这东西给张茜送去。   张茜如今忙得很,孟泽找她两三回,能见着一回就算不错。   银镜是一门极有前景和市场潜力的新生意,张茜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在做,张老太爷也不顾自个儿上了年纪,豁出劲儿帮着张茜出谋划策。   因此,孟泽去张家的时候,每次接待他的都是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帮不上张老太爷和张茜的忙,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屋里也寂寞得很,碰到孟泽上门,总要拉着孟泽说长道短一番,聊的自然是有关花的话题。   这一次上门,孟泽已经做好了同张老太太闲谈的准备,没想到,张茜居然在家。   “如今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孟泽说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张茜拿起东西仔细看了一番,很快便猜出这东西多用途。   “切玻璃的?   孟泽点头,笑道:“已经试过了,效果很好!哪怕是手掌心大的玻璃片,也能齐齐整整切下来,不会碎裂。”   张茜见了这个,脸上总算多了一丝笑颜,“到这会儿,两个最关键的问题咱们都解决了!”   “确实!“孟泽回了一句,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张茜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   “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么?“孟泽开口问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张茜苦笑一声。   孟泽也没有催她,只等她自己开口说。   果然,没过多久,张茜就主动开了口。   “今天要不是你过来,我原本也是想去找你的。咱们做的这桩事生意,被人给瞧上了,非要插一杠子。”   “是谁?“孟泽对本县城之外的商户不太了解,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是我本家的大伯,你上回见过的。”张茜说道。   孟泽听说是张崇光,到并未觉得意外。   张茜也是个厉害的,瞧孟泽这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他还来找过你不成?”   “确实来找过我一回,想让我把蝴蝶兰卖给他,我没答应!且不说这东西本就难寻,霆均去打仗后,我也不敢独自上山,毕竟山上的猛兽多得很。”孟泽解释道。   “这倒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张茜放下心来,评论道,“我这个伯父,是个有本事的!这些年,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都是他倒腾出来的。   “虽然你们有亲戚关系,但你们早就分了家,生意上也不曾从本家得过什么好处。如今看到我们这边赚钱,又想插一杠子,哪有这么好的事?”   作为合伙人之一,孟泽不乐意同张崇光合作。   这块蛋糕确实很大,但两个人能吃下,就不需要再往里面添人了。   “我自然是不乐意的,不然也不会同你来说这事了。”张茜解释道,“只是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如今,要想安稳地做生意,没了倚仗可不行。就说那佟家,他那个玻璃工坊之所以没人敢动,就因为背后有朝中要员撑腰。若是他家背后没权势,那生意早就被别人瓜分殆尽了,哪还能轮到他赚钱。”   张茜说的这些,孟泽也能理解,但他还是不同意张崇光插手他们的生意。   “你大伯有靠山么?”   “自然也是有的,不然本家的绸缎生意何以在江南独大呢?”张茜回道。   “靠山比佟家还大?“孟泽继续问。   “这就是我犹疑的原因了!”张茜解释道,“因为分宗的缘故,我们家同本家关系并不亲近,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走动一下。加之我是小辈,前些年又不管事,所以对我大伯的关系网并不太清楚。我也问过祖父,但祖父所知也不多。我就是担心,万一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大关系在,那我拒绝他的要求,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是要收拾我们一家的。到时候说不定也会连累你!   张茜可倚仗的东西不多,甚至在张家内部,她也只获得张老太爷和张老夫人的支持,所以,她有这样的顾虑也情有可原。   至于孟泽,虽说魏霆均封了帅,他也算是将帅夫人,但这身份还没有落到实处,用起来也不太好使。他跟严县令关系不错,但是若抬着严县令的招牌出去,且不说背后两家靠山相斗谁胜谁负,起码这人情债是欠下了。   孟泽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情。他如今也不缺钱,这银镜的生意也不一定要现在做。   “既然这样,那就先拖着吧。总之,我是不愿意有第三个人插手。”孟泽表明了态度。   张茜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先拖一阵,看看情况。” 第174章 金管事   这一日,孟泽正在店里同胡老师傅商量新菜式。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热卤的生意没有先前红火,孟泽就想着换一换口味,上几个新品种的凉菜。   今年开春的时候,孟泽特意送了孟里正一些新种子,让他鼓动村里人种,因此,这凉菜的材料来源到也不愁。   俩人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许久不见孙树椿上门来了。   “孟掌柜,又在忙什么呢?“一进门,孙树椿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过是商量事情而已,有什么忙不忙的。倒是你,这个点儿来吃东西,这才是真忙!“孟泽笑道。   “哎哟,我就是一个经纪,干的是帮人跑跑腿、传传话之类的活儿,有什么好忙的。”孙树椿笑了笑,道出今日,上门的目的,“我今日来呀,是有一桩好消息要告诉你!“孟泽听说是好消息,就知道孙树椿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前些日子,王哥彻底辞去了县城铺子的管事一职,专心管镇上的铺子以及照顾王阿嬷。   县城的铺子不能没有个管事的,因此,孟泽就找了孙树椿,求他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   今天他过来,就证明这事儿有眉目了。   “我要的人找着了么?”孟泽笑问。   “找着了,找着了!”孙树椿非常高兴,“你要求不多,偏偏那几条都关键得很,我手里就没几个合适的,所以一直没给你消息。不过,今天我总算碰到一个,保准你满意!   孟泽打趣道:“人我都还没见着呢,你怎知道我会满意?”   孙树椿卖了个关子,回道:“不是我夸,这人你肯定满意。首先,他符合你说的几点要求。其次,这人啊,你认识,知道他是个什么品性。   孟泽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问道:“到底是谁?”   “老金,金持重,当初你买铺子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后来你这店铺开业,他还同我一道过来吃过饭呢!”孙树椿以为孟泽不记得了,连忙解释道。   “金管事不在张家做了么?“孟泽惊讶地问道。   “嗨,他呀,早就没在张家做了!”孙树椿叹道,“要我说,这张老爷也真不够意思。老金辛辛苦苦给他干了二十多年活,临到头了,地位居然跟个伙计差不多,这谁能忍得下呀!”   “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张家不是还有其他的店铺么?”孟泽问道。   “有其他铺子是没错,但其他铺子已经有人在管着了,没有位置空出来。这铺子卖了后,老金一直闲着,张老爷成天关心美人和他的收藏,不关心生意,也根本没想起来要给老金安排事情做。老金也是要养家的人,几个月没拿到钱,就主动找了张老爷,想要领一份差事做。你知道张老爷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孟泽也有些好奇。   “张老爷想来想去,让老金去一个小绸缎铺打杂,说等过一阵子,再把他提到管事的位置,上去。那铺子已经有个管事在,他要是真心想提拔老金,直接把铺子原来的管事给换了就成了,还说这样的话,明摆着就是哄人么!”说到这里,孙树椿也气愤得很。   “所以金管事就从张家出来了?“孟泽问道。   “出来了,还不出来,等着受辱么。”孙树椿说完,看了孟泽一眼,“前些天,他来托我找事情做,我就想到了你。   孟泽见过金管事两回,对这人印象不错,因此就道:“既然你推荐,那就安排个日子见一面,互相谈一谈。”   孙树椿道:“择日不如撞日,老金家就在城里,我把他叫出来,你俩找个喝茶的地儿谈一谈如何?”   孟泽觉得这建议不错,便同意了。   孙树椿让孟泽去茶馆等着,自己跑去叫金管事。   孟泽去了孙树椿说的茶楼,选了二楼临窗的座位,又叫小二上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耐心地等人来。   刚落座不久,上楼的楼梯便传来了动静,孟泽回头一看,见上来的是个陌生男子,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谁知那个陌生人却径直向孟泽这桌走了过来,还问了一句:“是孟公子么?”   孟泽诧异的抬起头,答道:“我是!”   那男子露出一丝极淡的笑,说道:“我们老爷想同孟公子说些事,还望孟公子移步。   孟泽听到这话,依然安稳地坐着,连挪动一下的意愿也没有。   “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家老爷!”   男子似乎有些不喜,但依旧用平淡的口气说道:“我家老爷,公子是见过的。公子还是跟我来吧,免得老爷等急了。”   一个陌生人,突然跟你说,有人想要见你,但又不说那人的名号,你会跟着去么?   孟泽又不是三岁小朋友,自然不会跟着去的。   “不好意思,我这会儿还等人呢。你家老爷若是想见我,让他亲自来便是。“孟泽笑道。   陌生男子没想到孟泽会拒绝,愣了一下,随即什么也没说便下楼去了。   孟泽探头往下看,男子出了茶楼,转眼又往街东头走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孟泽嘀咕一句,兀自喝起茶来。   没过一会儿,楼梯又响起脚步声,这一回,来的是金管事。   两三月不见,金管事人看着比原先要度一些,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坐,没想到咱们也还真有缘!“孟泽笑道。   “确实是有缘!“金管事说着,侧身入座。   “不知孙经纪给你讲过没有,我这回请人,主要是为了管理城里的粉面铺。“孟泽开门见山。   金管事点头,“说过了。”   “那你的意思如何,愿意做么?”   “自然是愿意的,能去你铺子做事我觉得很荣幸!”金管事笑道。   孟泽这个粉面铺,与金管事经营的绸缎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因此,他不太确定金管事是真的想来,还是只是一时兴趣。   因此,他斟酌道:“能雇到像你这样有经验的人,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但我这边事情跟你以前做的不太一样。要不,你先干一个月,若是觉得合适,咱们再签个长期的合约,你觉得怎样?”   “可以,这个没问题!“金管事回道。   从张家退出来,他也不是找不到事情做,做了十几年的一等管事,只要他愿意,去其他家的布匹店当个小管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就是不愿意。   经过这么一遭,他越发觉得,银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老板的人品。   像张老爷这种,就跟不得。   他为张家劳心劳力,吃了很多人想不到的苦,帮张家赚了大把的银子,临到末了,居然沦落成一个打杂的?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就当这二十来年的辛劳报了当初的提携之恩吧,金管事想着,主动提了辞呈。   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的张少爷变成了冷漠世故的张老爷。张老爷看了他的辞呈,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给了二两银子就打发了。   所以,没什么值得好不舍的,咱们谁也不欠谁。金管事心想。   孟泽又同金管事说了一些事项,见对方没有异议,就直接带着金管事去了铺子。   “反正你明日就要过来,我就带你先认认人,顺便熟悉店里的工作流程。”孟泽说道。   金管事点头,跟着孟泽一道去了粉面铺。   这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孟泽就把大伙儿都叫了过来,向金管事介绍了各人的名字及工作职责。   等介绍完,孟泽又给他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镇上的铺子和这个铺子的关系,店里每日的粉条是从哪儿来的,什么时候盘账等等。   金管事是个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听孟泽这么一说,就把粉面铺的基本运作过程给理顺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没?若是有,就赶紧问,不然我就要赶回村里去了!”孟泽笑道。   “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金管事回道。   “那成,从明儿个开始,这儿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不清楚的,可以问宋望!”孟泽叮嘱道。   “行!“金管事点头。   人雇到了,孟泽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于是便动身回村里去。   只是人刚拐出街口,驴车就被拦住了。   “劳驾,让一让!“孟泽冲对面的车夫喊道。   对面的车夫愣着不动,少顷,马车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里面探了出来。   “好久不见,孟公子!“说话的,正是那日在张府偶然会过面的周大人。   孟泽默然不语,似乎不明白周瑾为什么要找自己。   周瑾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上次匆匆一见,没来记得及细谈,这回凑巧相遇,我们找个地儿喝酒谈天可好?”   这话说着,看似要征求孟泽的意见,然而周瑾的马车却拦着路中央,一点儿要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不知大,人找我,想要商谈何事?“孟泽懒得同他弯弯绕绕,径直问道。   周瑾没有回答,而是冲车夫说道:“去一品轩!”   车夫听到这话,猛然跳到孟泽的车上,道了一声“我来带路”,便从孟泽手里接过缰绳,赶着驴车往东街走。   孟泽从未想到周瑾会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他刚才那话,明摆着就是不想多谈,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强硬。   事已至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他到要看看这个周大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第175章 一品轩   一品轩是余丰县城最著名的茶楼,就坐落在双桂坊里。   孟泽在城里开铺子,时常路过这个茶楼,但从未进去消费过,今天还是头一遭。   周瑾显然是这儿的熟客,才一进门,便有一管事模样的人迎上来,连一句问询的话都无需讲,只恭敬地将人往楼上带。   一楼是敞座,二楼才是雅间。周瑾进屋,招呼孟泽落座。   没一会儿,便有三四个娇俏丫头捧着茶具瓜果依次进屋来,将席面摆好。又有丫头举着小巧的铜盘,跪着请客人净手。   孟泽不喜欢这样的排场,但还是洗了手,又拿丝帕擦了擦。   这时,茶楼管事又领着一个盛装女子进门来,周瑾身边的随从曹全,也就是先前想请孟泽过来叙话的男子阻拦道:“大人要谈事,琴娘暂且退下!”   管事连忙低声道歉,迅速带着琴娘走开了。屋里几个丫头忙活完,冲周瑾福了福,随后安静地合,上门离去。   孟泽瞥了一眼紧闭的门,低头喝茶。   周瑾笑问:“这茶你可品出什么味道来没有?   “就是绿茶的味儿,难道还有其他的味道么?”孟泽随口反问道。   周瑾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那是你喝茶的方式不对。这喝茶之前,先要嗅,俗称闻香。嗅完之后,再抿一小口,这一抿,主要是让舌尖感受茶水的甘甜。抿过之后,再分两次细品,这才算真正领略到一杯茶的精髓。你照我说的方法再品一次,到时就会发现,虽然喝的是同一种茶,但味道却大不一样。”   “大人请我过来,应该不是讨论如何品茶的吧?”孟泽冷淡地问道。   “年轻人太性急可不好!”周瑾浅笑着,拿起眼前的茶杯,细细地品茗。   孟泽没有回话,只静静地看着。   周瑾慢慢悠悠,把手里的茶喝完,这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今日找你来,是因为张茜前些日子给我送了一个精致的小东西,据说这东西还是你弄出来的,所以我就想讨教一二。”   “我同张家小姐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捣鼓出的东西也不止一两样,不知您说的是哪样东西?“孟泽问道。   周瑾闻言,侧头看向随从曹全。曹全会意,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送到孟泽跟前。   孟泽将匣子打开,只见蓝色绸布上放着一块长方形镜片。   这个镜片孟泽非常熟悉,正是他当初琢磨出正确的方法后、制作出来的第一块银镜,也是唯一一枚刷胶刷漆的银镜片。   “这片银镜是张家小姐送给您的?”孟泽问道。   “当然。每一回她寻到了好东西,总是第一个呈到我这里。”周瑾自得地笑着。   孟泽领会了周瑾的意思,但他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前些天,张茜才同他讲过有人想要插手银镜生意的事情,而且张茜本人也不乐意将这门生意拱手让人,所以她应当不会主动将唯一的一面银镜献出去,哪怕对象是面前这位周大人。   更重要的是,他当初制作银镜的时候,张茜全程在场,这制作方法,张茜也是知道的。   所以,若是张茜出于某种原因将银镜献给了周瑾,那么应当连制作方法也一并告诉他才对。   “您这话我不信。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了您手里的,但我可以肯定,绝不会是张家小姐主动交给您的。”   “哦,听你这话,你对张茜很了解嘛!”周瑾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促狭之意。   “了解是必须的,做生意么,就得先弄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好判断这生意能不能做,是做一次还是做长久。”孟泽回道。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周瑾笑了笑,“这么说,你承认这银镜是你做的罗!”   “银镜的确出自我手!“事已至此,孟泽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既然是你做出来的,那你开个价吧!“周瑾也干脆起来。   孟泽淡笑一下,说道:“您问都不问,直接要我开价,就笃定我愿意卖么?”   “我不需要问!有钱不赚,世上还没有这样的人!”   “您真自信!”孟泽讽刺道。   周瑾仿佛没听出孟泽话里的意思,继续问道,“到底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那就看您能出多少了?“孟泽好整以暇。   “一万两,你觉得如何?”   “白银还是黄金?”孟泽挑眉问道。   周瑾有些惊讶,“你胃口可不少?一万两黄金,那可是10万银子。”   “我会算账,这点不需要您来告诉我!”   这会儿,孟泽已经猜出周瑾的心里价位。想用一万两银子打发他,真是异想天开。   孟泽说话不客气,周瑾也有些恼怒。   “普通农户一年赚个20两银子就顶天了,我给你一万两银子,你一辈子都花不完。”   “就像您说的,普通农户一年赚20两。可我不是普通农户,这点银子对我来说,太少了。”孟泽毫不退让。   周瑾这才发觉,眼前这个村夫,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10万银子也不是出不起,但他觉得这个钱给得太不划算。对方不过是面皮长得好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夫而已,不配拿这么多钱。   “我们老爷看。上你的方子,这可是你的福气!”曹全忍不住发话了。   孟泽冷笑,“那可真是对不住,这福气我受不起,你们找别人去!”   “年轻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周瑾冷声道。   孟泽才不惧他,“就冲您这态度,别说一万两金子,就是十万两金子,我也不卖,你们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孟泽说完,起身就走,曹全闻声而动,拦在门前。   “怎么着,想要明抢不成?“孟泽怒道。   “让他去!”周瑾摆摆手。   曹全侧开身子,让孟泽离去。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   “慌什么!“周瑾淡然道,“既然给钱他不要,那我就让他主动送,上门来,到时候咱们一分钱也不需要出!”   “那小的去给这儿的县令打个招呼!“曹全会意道。   “不,这儿的县令跟我不熟,你跟佟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出面。”周瑾说道。   曹全瞬间领会周瑾的打算,欣然领命。   孟泽气冲冲地从一品轩出来,刚才那会儿,他真是被那个温文尔雅的周大人给恶心坏了。   明明是有求于人,偏偏还摆出一副恩主的态度,真把自己当一尊金佛像,以为谁见着都要跪舔呢!   不过,这姓周的,到底是从哪儿知道银镜的事情呢?   孟泽想了想,决定先不回村里,而是径直去找张茜。   张茜见孟泽急冲冲上门,便笑问:“这是又得着什么好东西了?”   孟泽也和她闲扯,只问道:“那块银镜你放在哪里?”   “我好好收着呢,怎么了,你要拿去么?“张茜问道。   孟泽打量了张茜一眼,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就说道:“收在哪儿了,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张茜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说道:“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张茜去拿东西,孟泽等了没一会儿,便见她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银镜不见了!“张茜既愧疚又尴尬。   孟泽已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今天下午,我在县城遇到了周大人,在他手里看到了我们先前制作的那面银镜。”   “银镜怎么可能会在他手上?“张茜失声惊叫起来。   “那面镜子是我亲手做的,我不会认错!”孟泽重申。   张茜怔怔地坐着,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事儿我会查清楚的。”   孟泽不置可否,银镜已经到了别人手上了,这时候再去查也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重要的不是去查谁偷走“了银镜,重要的是那位周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问我要银镜的制作方法。这方子,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张茜惊讶道:“他想要方子?”   “是的!”孟泽答道,“你的意见如何?”   张茜斟酌一番,小心问道:“他愿意出多少钱?”   “一万两银子!”   张茜皱眉,“一万两银子就想买你的方子?”   “貌似他就是这么想的!”   张茜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前问我怎么想,那我就直说了。一万两银子,这开价太低了。他买方子,无非是想自己一个人独吞这生意。你若是要卖,开价10万两黄金都不为过!”   “你误会了,这方子,我不想卖。”孟泽说道。   “既然不想卖,那你还问我作甚?”张茜话刚出口,随即便反应过来。   沉默一会儿,张茜尴尬地说道:“你放心,银镜的制作方子是你弄出来的,我就算知道,也绝对不会拿它去换钱,更不会同这个周大人合作。”   孟泽得了张茜的保证,心里这才痛快了一点。   “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盯着了,这桩生意咱们暂且就不做了,把手头的工作都停了吧,有些东西该处理的就赶紧处理!”   “行,我听你的!”张茜回道。   事情商量完毕,孟泽也就没有在张府多待,径直出来了。   原本以为张茜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张茜为人厚道,也有经商的眼光,孟泽一度以为,俩人可以长久地合作下去。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动摇了他的想法。   银镜制作的事情,若是张茜有足够的能力,根本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若说鲁老师傅去世是一个无法预料的意外,但她若能及时察觉其余几个首饰匠的心思并安抚,那么鲁达也不会抬棺来闹,也不会逼得他们不得不对簿公堂,把制作银镜的事情宣扬出去。   若说这事儿责任不全在张茜,那么银镜失窃这事儿,她得负全部责任。   这事儿,根本不用查,肯定是张家人干的。   不能管辖家里人,获得足够的权威,这是张茜的致命弱点。   这个弱点一日不除,他们的合作就没法长久。 第176章 内幕   过了几天,张茜给孟泽递了消息,说银镜被盗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这件事,跟孟泽当初料想的一样,是张家自己人干的。干这事的不是老惹祸的张敬明,而是张茜的爹张耀辉。   因为儿子孙子都是淤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张老太爷把部分产业收了回去,自己管着。   这一收,张耀辉手头就拮据起来,不但不能随随便便买古玩,就连给几个相好的花魁捧场都有些做不到了。   没钱花,张耀辉这日子怎么过怎么不舒坦。他在张老太爷面前赌咒发誓,说要把心思用到正道上来,以此想让张老太爷放放权,把盈利好的店铺交给他管。   可是,他这样的招数已经使了不下十来回了,张老太爷早就已经免疫了,所以这计策没能成功。   没能说服自己的父亲,张耀辉就把目光调转到了张茜的身上。   前些日子,张家惹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弄得他也跟着脸面无光,那阵子连门都很少出。   不出门并不意味着消息不灵通,张茜捣鼓银镜的事儿他很快就知道了。本来,他还有些不屑一顾,觉得这不过是丫头片子瞎折腾。   没成想,他却从张崇光的嘴里得知,张茜这丫头片子真把银镜给弄出来了。   都说丫头外向,这话还真没说错。等他回家去问这事的时候,张茜却一个字都不肯说,甚至还叫他别管这事。   老头子也可气得很,帮着张茜那丫头说话,把他这个儿子当外人。   他怎么可能不管这事呢,张崇光已经许了诺了,只要他能弄到配方,就给他一万两银子。   配方他是弄不到,因为这东西压根不是张茜弄出来的,他就是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至于张茜手里的银镜么,想要弄到手倒不是什么难事。   张茜对银镜看得重,但正是因为看得重,才把弱点暴露于人前。   趁着张茜出门,他支走张茜院子里的丫头,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藏银镜的地方。   话说回来,张茜并没有把银镜藏得很严实。因为她也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然会如此不要脸,私自进女儿的房间,还会翻她的东西。   正是张茜的没想到,给了张耀辉机会,顺利地盗出了银镜。   银镜到手后,张耀辉就知道这东西是个宝贝,若是这门生意真做起来了,张家肯定会大发。   所以,尽管他是个老纨绔,也知道这制作银镜的方子是绝对不能往外卖的。但这银镜么,倒可以凭此从张崇光那个老狐狸手里榨出一点钱来。   于是,张耀辉带着银镜去找张崇光。   自从被张茜拿作筏子,搭上了周瑾那条线后,张崇光这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一个女流小辈,竟敢从他手里抢食,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便一直派人盯着张茜,想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于是这一盯,就让他看出了一些门道。原来那种稀奇的兰花,根本不是张茜自己培育出来的,而是托人从山。上找的。   知道了这一点后,张崇光就想来个釜底抽薪,断了张茜同周瑾来往的路。   反正那位大人关心的只是东西,至于这东西原本是谁找到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打算得好,只可惜那个村夫不识趣,有钱也不赚。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给那村夫一个教训,让他老老实实地替自己办事的时候,盯梢的人又传来了消息,说张茜同那村夫又在捣鼓一样新东西。   他就暂且放下教训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俩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后来张家吃了官司,他轻而易举就知道了内幕。   就在别人都暗地里嘲笑张茜是在瞎折腾的时候,他却通过其他渠道,知道张茜往佟家订了大量的玻璃片。   他并不笨,很快就推测出张茜应该是把银镜研制出来了,这才大批量进原料。   知道这一点,他就坐不住了,他已经在兰花的事情上失掉了先机,若是等张茜的银镜再做大,那他在那位大人的眼里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于是,他赶紧行动,亲自找了那丫头,想合伙。   结果,张茜那丫头不识趣,虽然没有一口拒绝,但明摆着是不乐意,故意拖着他。   张崇光恼怒得很,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在一个小辈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过,结果事情还没办成。   原本他还想有钱大家一起赚,毕竟是一家人,但张茜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也就别怪他不讲亲戚情面。   在张茜哪儿碰钉子不要紧,他很快把主意打到了张耀辉身。上,把消息透露出去,并抓住张耀辉的命脉,许诺给他一笔钱。   张耀辉也果真不负他所望,带着银镜过来了。   单那块镜子,他就花了3000两,至于镜子的制作方法,张耀辉却推说不知道。   去他妈的不知道,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呢!   张崇光大怒,这时候,他已经不想同张家父女周旋了,抱着自己赚不到钱他们也别想赚钱的方法,他径直把银镜交给了周瑾,并且在周瑾面前说了一通张茜的坏话。   果然,周瑾得了这东西,就立刻来了兴趣,对他说的话也深信不疑,还派出了自己的人手。   只是没想到,银镜居然也是那个村夫给弄出来的,而且,这个村夫也十分不识趣,周瑾都已经亲自出面了,这人还是不肯卖。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暗暗地想,凭他对周瑾的了解,这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有的是那小子的苦头吃。   张崇光暗搓搓地等着看好戏,那头,孟泽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银镜的生意自然是没法做的,停一停最好。   再说,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张茜那边的问题,若是她一日不能立威掌权,他们俩合作的这门生意也愉快不到哪里去。   说实在话,张茜告知内情后,有那么一会儿,孟泽都想直接跟张茜说不合作了。   但碍于俩人的情面,加之张茜也意识到了孟泽的心思,一个劲儿地数落自己的过错,弄得孟泽也不好开口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孟泽想了一番,开始忙起地里和铺子的事情来。   自从雇了更有经验的金管事来管理县城的铺子,这效果简直杠杠的。   根据自己所见以及宋望的报告,孟泽真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   因此,一个月还没到,在了解到金管事也想继续干之后,孟泽痛快给跟人签了一个长期合同,并且银钱也给得相当大方。   县城的铺子安定了,镇上的铺子有王哥管着,也稳妥得很。现在,孟泽唯一要做的就是从村里人手里收毛豆和蔬菜,定期往店里送,保证日常供应。   这一日,孟泽正在同孟里正他们正在地里谈论士豆的事情,开春时种下的土豆已经可以收获了,一块不到十平方的地,居然能出产100多公斤的土豆,这下可把村里人给乐坏了。   要知道,这还是因为每家每户都只分到一点儿种苗,若是种苗分得多,他们完全可以种更多,到时候收获也更大。   这可比种水稻要强多了,水稻要细心伺弄,费水费肥,年成好的话,亩产也才两三百多公斤。   这土豆,花费的时间比水稻少不说,而且产量还高,若是种得多,这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这时候,再也没有比吃饱肚子更让人振奋的消息了,因此,土豆收成之后,整个村子的人都很兴奋。   孟里正也很开心,虽说这种苗是县令大人千里迢迢从海外带来的,但要不是孟泽跟县令大人的关系好,今年的试种还轮不到他们村呢。   所以,当着全村人的面,孟里正把孟泽好好表扬了一番,弄得孟泽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小黑虎匆匆跑过来,冲孟泽说道:“师娘,你快躲起来,有衙差要来抓你啦!”   这话一出,刚才还喧闹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泽哥又没犯事,好好地衙差来抓他干啥?”孟里正呵斥道。   “阿爷,我没看错呢,那衙差手里拿着枷,正在村头到处问师娘家住哪儿呢?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报信了!”   孟泽知道小黑虎是个伶俐的孩子,知道他不会弄错,便道:“你放心,我不偷不抢,不需要躲起来!”   孟里正也说:“说得好,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估计,那衙差带着枷,指不定是想找你问点事情,不一定是来抓你的!”   孟泽也正有此想法,说道:“我先过去会会他们!”   孟泽往家里走去,那几个衙差得了指点,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   走到村中央那棵酸枣树下的时候,两队人相遇了。   “你们谁是孟泽!”为首的大胡子衙差恶狠狠地问道。   孟泽见来人面生得很,心里暗自惊讶,但还是上前一步,说道:“我便是!”   衙差打量了孟泽一眼,冲身后俩人说道:“来呀,把这个小白脸给我拿下!”   那俩衙差听了,正要动作,孟固等人赶紧上前,将人拦住。   “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说抓人就抓人,哪有这样的理儿!”孟固喝道。   大胡子衙差唾了一口,冲孟固说道:“闪一边去,衙门抓人,关你什么事,再不让开,小心我将你一块儿抓牢里去!” 第177章 跨郡抓人   衙差这威胁性的话语一出,孟固等人就迟疑起来。   虽说他们不信孟泽会干坏事,但自古以来,民不敢与官斗。何况,这几个衙差这么凶,谁知道惹恼了他们后会惹来什么样的报复呢?   见村民脸,上浮现畏惧之意,几个衙差更加得意。   孟泽开了口:“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说要捉我,敢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大胡子衙差见孟泽非但不害怕,还敢质问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当即挥起手里的铁尺,劈头就朝孟泽打去。   孟泽侧身,迅速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一拧。   大胡子衙差“哎哟“一声,手一松,铁尺径直坠下,好巧不巧,正好砸中他的脚尖。   “嗷一”手疼脚疼,大胡子衙眼泪都差点儿飚出来了。   “猛哥一”后面两个衙差见状,赶紧抽出腰间的铁尺过来帮忙。   孟泽扯住大胡子衙差的手臂,运势一抡,将人甩将出去,随后赶来的两个衙差躲闪不及,被像沙袋一样~飞过来的大胡子衙差撞倒在地。   “反了,竟敢殴打官府的人,我看你是嫌命长了!“其中一个衙差气急败坏地骂道。   孟泽捡起掉落的铁尺,说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衙门的人,余丰县衙我熟得很,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孟泽这话一出,有些记性好的村民便想起了一些事情。   “对,县衙审案子的时候我去看过几回热闹,可没见着你们这些人!”   “说不定是假冒的,这态度,简直跟强盗差不多,哪像什么衙差呀!”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上回县里的衙差来抓孟大有,连当官的一起,一共有五六个呢,就没一个跟这几个长得像的。”   既然面前这几个有冒牌的可能,村里人的态度也就没那么恭顺了。   几个衙差看情形不对劲,赶紧爬起来。   “嚷嚷什么,我们哥几个可是货真价实的差人,你们这些刁民,别想拿不知情当借口,阻碍我们衙门办事。我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这人我们抓定了,你们若是敢阻拦,我把你们全村人都抓起来。”大胡子衙差怒道。   “好大的口气,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孟泽冷笑道,“我也告诉你们几个,若是不表明身份,说清楚来由,我倒要把你们扭送到县衙去,让严大人亲自审问,看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孟泽气势太盛,其中一个衙差看了为首的大胡子一眼,小声说道:“李哥,你看一”   李猛瞪了他一眼,嗤笑道:“没出息,怕他个球。什么严大人孟大人狗屁大人,我们可不受他管。”   孟泽心里本来就有疑虑,听他这么一说,就确定这些人不是余丰县衙的差人。   “大伙儿都听到了吧,刚才他把我们的县令大人给骂了!“孟泽意有所指。   “对呀!”孟固醒悟过来,“连顶头,上司都能骂的衙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肯定是冒充的,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县衙去!”   “干什么,想造反了你们?“李猛一手叉腰,“我们是洛溪郡陈郡守亲自点派的,你们谁敢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这人偷了佟家的秘方,我们这是奉命来抓人回去审问的。”   孟泽一听是罪名是偷秘方,立刻就明白这背后的猫腻。   他前阵子还在想,过了这么多天,那个周大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后招在这儿呢!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孟里正从人群中出来,“洛溪郡离我们这儿远着呢,光是去,这路,上就要两三天。可阿泽每日都在村里住着,哪有功夫跑到你们郡偷什么秘方?”“就是!”孟固也搭话了,“阿泽从小就在我们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你说他偷秘方,我们全村人都不信!”   李猛嗤道:“你们都是一个村的,自然会互相包庇。我跟你们说,佟家可是把证据都摆出来了,他就是想赖也赖不了。我劝你们还是乖乖让开,让我们把人带走才是正事否则,误了郡守大人的事,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即便你们是奉了郡守大人的命,也没有说可以不经过我们县令大人的首肯、就随便跑来抓人的,这不合律法!”孟泽冷静地说道。   “我呸,老子就是律法!“李猛不耐烦了,对着身边两个衙差说,“兄弟们,上!”   张大年从人群里冲出来,喝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他。”   孟泽也摆出迎战姿势,对孟固说道:“孟叔,你带着小黑虎赶紧去李家村,让严小公子的随从带着你们去县衙,把这儿的事情告诉严大人,让他派人来!”   孟固点点头,带着小黑虎赶紧叫人去了。   李猛想阻止孟固去叫人,然而他才挪动脚步,便被孟泽和张大年拦下。   面前这小白脸有一点说得没错,跨郡抓人自然是可以的,但得事先同当地的长官通气。他们这一回办差,陈郡守并没有给他们文书,佟家人前脚来告状,陈郡守后脚就叫他们出来抓人了。现在想想,也不知当时陈郡守是没顾得。上还是觉得不用写。   没有文书,自然就没法过明路,所以,他们此番是特地绕开县城,直奔这个小村子。   不成,越拖下去,形式对他们越不利,李猛把飘远的思绪扯回来,断然喝道:“兄弟们,上!”   孟泽同张大年对视一眼,一同迎战。   张大年当过十几年的兵,虽说后来退伍回来干了好些年农活,但身手还是在的,要对付个把人绰绰有余。   孟泽就更不用说了,他有前世的底子,又有魏霆均帮着训练,所以别说一对二,一对三都没问题。   果然,近身缠斗五分钟不到,那三个衙役便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躺在地上直叫唤。   “你们等着,我饶不了你们!”李猛捂着肚子,威胁道。   “都这副模样了,还是省点力气吧。刚才你辱骂朝廷命官,又说自己就是王法的话我们都听着呢,等县令大人过来,一起算算这笔账!“孟泽痛打落水狗。   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名。   李猛慌张起来,他平日里嚣张惯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但他忘了,这回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真要对峙起来,他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血口喷人!”李猛矢口否认。   孟里正看出他眼里的怯意,站出来道:“这话明明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还好意思说别人血口喷人。我们村这么多人,可都不是聋子,刚才那些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对,我们都听得很清楚,这话就是你说的!”村民们附和道。“李哥,咱们还是先走吧!“一人见势不妙,悄声道。李猛点头,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孟泽识破他们的意图,呼吁道:“乡亲们,帮忙围住他们,别让他们给跑了!”   孟里正也赶紧出声,“对,拦住他们,别让人跑了,待会儿县令大人来了,还要同他们对质呢!”   孟里正这一说,刚才还有些犹豫的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李猛等人团团围住。   李猛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开始威胁人。   不过,村里人已经看穿了他的套路,倒一点儿都不怕他。   最后,李猛自己骂累了,只得不甘不愿地在酸枣树下坐着,时不时向孟泽投掷杀人般的眼光。   这样僵持了约一个多时辰,严县令终于带着人赶来了。   孟泽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又重点提了提李猛说的那些出格的话,严县令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过,现在倒不是算这种账的时候,严县令压下心头的不快,问道:“既然你们是奉了陈郡守的命令过来抓人的,那么抓捕文书在哪儿?到我的治下来公办,怎么连个请示都没有,莫非洛溪郡的衙门都是这么办事的么?”   李猛听见这话,心里暗暗叫苦,这会儿他也嚣张不起来了。   “回大人,因为案情关系重大,又有郡守大人亲自叮嘱,小的们急着办案,没来得及领文书!   “案子越大,不是越应该郑重对待么?难道说你们的郡守大人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跨郡抓人连招呼都不打的,文书也不给?”   “没有,我们有文书的!“李猛急忙辩解道。   他最怕这些文官了,嘴皮子忒他娘的厉害。陈郡守压根没写什么文书,但他不能承认呀,要是承认了,他这差事也不用干了。   “一会儿说没带,一会儿又说有,真不知那句话该信!“严县令说完,朝他伸手,“在哪里,拿来我看!”   李猛哭丧着脸回道,“不……瞒大人,我们来的路上,文书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严县令冷哼一声,说道:“这可真巧!”   “是呀,真是太巧了!“其余两个衙差硬着头讨好地回道。   “没了文书,也敢这么嚣张,还大放厥词,我还是头一回见!”   “大人,这事是小的不对,小的嘴贱!“李猛说着,自己给自己扇耳光。   严县令没说话,就这么由着他扇,直到李猛把自己两边脸都扇肿了,严县令这才开了口。   “我不管你文书是丢了还是怎么的,总之,要在我的地盘抓人,就要带文书来。“严县令回道。   “是,我们这就回去拿文书!“李猛说完,赶紧带着人跑了。 第178章 商量对策   抓人的衙差被赶跑了,孟泽给刚才帮忙的村民到了谢,这才领着严县令一千人回自己家去。   魏青松察觉到事情不对,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孟泽暂时没时间跟他解释,让小黑虎带着他和严炜俩人去园子里摘桃子吃。   这棵蟠桃树是张茜为了表示谢意,特意从北方带过来送给他的。送来的时候恰逢冬月,桃树还只是一株一人高的小树苗,因为挖出来比较久了,看着精神头有些不好,孟泽放在空间里蕴养了一阵子,等它长壮实了,这才移到园子里。   半年的时间过去,这棵桃树慢慢长壮实了,种下来的第一年就开了花、结了果。   虽说树上总共只有五六十个果子,但味道却不输那些正值盛果期的老桃树。果子颜色漂亮、皮韧易剥不说,肉质细腻甘甜,香气四溢,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孟泽也让小翠摘了一些,端给严县令及一干衙役尝鲜。   严县令此时哪还有这等闲情,说道:“先放着吧,我问你!你和佟家没有接触,也未出过咱东平郡,怎么佟家会告你偷他的秘方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孟泽在严县令旁边坐下,“实不相瞒,这银镜的制作方法我已经捣鼓出来了。只是前番打官司,暗地里惹来有心人的关注。以至于后来我们一有动作就被盯着的人知晓,然后想横插一竿子!”   “都是些什么人想插手你们的生意?“严县令皱着眉头问。   “先是张茜的大伯想要入伙,我们没答应,一直拖着。然后,就在前不久,我去县城巡视铺子的时候,被一位大人请去喝茶,那个大人直截了当地说想买的秘方,但是又忒小气,只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所以我也没答应,还挖苦了他一番。所以,我估摸着,这背后应该是他在捣鬼!”   “你说的那位大人,可是上回你在张家见过的?“严县令问道。   “正是他!”孟泽点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他到底是个什么官,都不用在衙门坐班的么?我年后才见过一回,这隔了没几月,又见着了。难道从京城到我们这儿,可以三五天一个来回么?”   严县令倒是知道周瑾这个人,这人年长他几岁,却是在同一年中的榜,一块儿进的翰林院当差。   年纪相差不大,一同中榜,又同在一个部门入职,照理来说关系应该不错。   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严县令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出身。而这个周瑾就是京城人。是世家子弟。俩人家世相差巨大。周瑾平日同京中权贵圈的人来往较名。对他们这些平民出身的同僚,甚少搭理。   所以,哪怕同在翰林院共事四五年,俩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我跟这人在翰林院共事过几年,我做的是编修,他做侍讲。后来,我对编修史书无什兴趣,就主动外放出去做官。我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了。七八年过去,他爬得很快,如今已经是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了。   “掌院学士是几品?”孟泽问道。   “掌院学士就是翰林院最高的官职,以前是只是一个从三品。后来,改成了从二品。礼部侍郎也是从二品。”严县令耐心地解释着。   “那也不算是很大的官吧。”孟泽说道。   “在京城,这官不大。但在京外,这可是很大的官了。要知道,一郡之守才堪堪到正四品,我是从五品,这还是托了咱们县县城人口多的福,偏远山区的县令只按七品算。”   孟泽没有想到郡守一职跟掌院学士差这么多,也没有想到同是县令,级别还可以不一样。   “既然是大官,他哪有这么多时间往外跑,难道翰林院和礼部都很闲么?”   “翰林院的事情总体算是比较清闲,但礼部管的事情多着呢,科考、祭祀、宴请等等,每一项都够人忙得团团转,哪有闲工夫往外跑。他连番南下,肯定是奉了命出来的”   “奉谁的命?”孟泽好奇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同贵妃一派走得近,这倒是公认的事实。”   又是梁贵妃,孟泽眼底一暗。   “这事如果是他的授意,那你可真要小心了!“严县令担忧地说道。   “小心也没用,反正人我已经得罪死了,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孟泽倒不怎么怕。   “你呀,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周瑾这个人,虽然我与他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这人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他若是看上什么东西,一定会费尽百般心思弄到手。那位娘娘也正是瞧中他这一点。   “那就没办法了,银镜的制造技术是我捣鼓出来的,即便他是个大官,也不能明抢吧。一万两银子就想买我的秘方,就这么点钱好像还给了我多大的恩赐似的,我才不会卖呢!”孟泽回道。   严县令觉得孟泽有这样的想法也没错,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技艺给贱卖了。   “今日这祸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做错什么!“严县令安慰着,“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度过这一关。今日那些衙差是被我们抓到把柄了,这才不得不自行退去。但过不了几天,他们肯定又会过来的,到时候,你少不得要被带去问话。所以,我们现在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来。   不得不去,这正是孟泽感到麻烦的地方。   “我这种情况,一定要去洛溪县衙接受询问么?佟家的大本营就在洛溪,我孤身一人过去,那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他们宰割?”   “按当朝律法,原告要到被告者的所在地告状。你是东平郡人,自然不用去洛溪,但你这案子肯定不可能由我来审。佟家越过洛溪县衙,直接找到郡守告状,那么你这案子也应该由东平的郡守来审。今日来的几个差人不是县衙的,而是郡守府的。”   “原来是郡守府当差的,也难怪这么嚣张!”孟泽恍然大悟,又问,“既然要到被告所在地告状,那为什么是洛溪的衙差来抓人呢?”   “不是什么事都会按律法来的。佟家估计也就是跟郡守打了个招呼,说他们的秘方被盗了,然后郡守就派人来抓你了。   “也就是说,佟家根本没报案,就是相借官府出手抓我?”孟泽反问道。   “应该是这样!”严县令点头,“这也是他们太轻敌,以为你是个没头脑的乡下人,不知道这些规则,所以就大喇喇过来抓你。抓你过去之后,自然是严刑拷打,让你把秘方交出来。没有立案,也就没有文书。因为写了文书,就相当于留下了把柄。毕竟按律法,案子要放在东平郡来审,陈郡守不应该出手。”   “我明白了,总之,他们肯定不会罢休。但只要在我们这审,那就好办!”孟泽松了一口气。   “佟家势大,背后的周瑾也是个有权势的,所以即便在我们这审,你也不能太乐观。官场上的事情,瞬息多变,要多加小心才是。”严县令提醒孟泽。   孟泽点头,他心里明白,以一己之力去对抗礼部侍郎和佟家,这无异于蚂蚁撼象。   再说,周瑾既然对他的东西势在必得,审案的过程中自然不会给机会让他自证清白。   说不定,他一被带到县衙,连审都不审,直接抓进牢里屈打成招了。   严县令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您说,我现在把霆均抬出来有用么?”孟泽问。   “你必须把霆均抬出来,不然根本无法同他们抗衡。但我觉得,如今霆均的身份可能不够!”   孟泽明白严县令话里的意思,魏家不是十年前的魏家,魏霆均虽然封了帅,在边关带兵打仗,但战争还未结束,魏家的封赏没有下来,以周瑾的地位,完全没必要害怕。不是有一句话么,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他是将军夫人,周瑾也可以攻击他。“不够也没关系,只要这个身份能让我免于严刑逼供就可以!”孟泽回道。   严县令一想,也只能如此,“你想得通就好,我这边回去帮你打听打听。你也好好想一想应对之法,找一些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出来。”   孟泽点头,这是一场硬仗,他不能输,必须好好准备。   这事儿过了没几天,果真有衙差上门来了。   也许是吃过教训,又或许是严县令将他的身份透露了一二,这回过来的衙差态度不算客气,但也没有把孟泽当犯人看待,只让孟泽跟他们去平遥走一趟。   东平郡的郡守府不在余丰县,而在平遥县,就是当初传出石碑谣言的那个地方。   孟泽这些天在家里,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魏青松暂时跟在严炜去住。   因此,衙差来叫人的时候,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走了。   小黑虎有些担忧,一路跟到村口。   “师娘,我……我等你回来!“小黑虎说着,眼眶儿有些红。   孟泽摸了摸他的都,道了一句“放心”,便跟着衙差走了。   去平遥县,得先经过余丰县城,再往西走。   到县城的时候,张茜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我同你一块过去,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张茜上前说道。   孟泽点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张茜撑起笑脸,回道:“不客气,我们本就是合伙人,有了麻烦也该一并承担才是!” 第179章 江郡守   东平郡的郡守姓江,才到任不到半年。前一任石郡守因为没能及时处理平遥县的石碑事件,被朝廷革了职,江郡守接替了他的位置。   江郡守约莫四十来岁,面黑,国字脸,大粗眉。乍看之下,不大像文官,倒像个整日在校场里操练的武将。   孟泽被到衙差带到公堂上时,这位郡守大人正襟危坐,拿着水火棍的衙差分两排面对面站着,整齐得如路边的水泥墩子。   人已经到了堂上,高坐在上首的江郡守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堂下何人?”   孟泽拱手回道:“草民姓孟名泽,家住余丰县双峰镇岗子村。”   “知道犯了何事么?”   “不知道,还望大人明示!”孟泽恭敬地回道。   江郡守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孟泽一眼,侧头对堂下坐着的人说道:“马师爷,你跟他说说。   马师爷赶紧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状纸,不疾不徐地读了一遍,末了冲孟泽问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孟泽原本已经预想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进了郡守府衙署,这江郡守什么都不问就定他的罪。如今看来,似乎这江郡守为官还算公正,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回大人,佟家这是诬告。银镜制作的技艺,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佟家失窃的秘方跟我没有关系。   江郡守对孟泽的这番回答并不意外,他轻拍惊堂木,说道:“传佟关正!”   “传佟关正,上堂!“一个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身穿苍绿色绸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进来了。   “草民佟关正,见过大人!“佟关正弯腰行礼。   “看座!“江郡守说道。   一个衙役立刻搬了椅子过来,佟关正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一个坐,一个站,孟泽看出了区别,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堂上之人你可认识?”江郡守问。   佟关正站起身来,将孟泽打量了一番,回道:“回大人,不认识。”   马师爷说道:“堂上站着的正是你要告的人!”   佟关正闻言,面露疑色,“是他?看样子不像是做那事的人啊?”   江郡守说道:“正是此人无误,不过,他并不承认偷了你家的东西!”   佟关正起初愕然,随后怒道:“原来是你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佟家的东西,也是这么好偷的么!”   佟关正怒气冲冲,扬手就想打人,却被孟泽捏住了手腕。   “我也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打的!”孟泽冷声道。   “放肆,公堂之上大打出手,还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江郡守说着,重重地拍了下手里的惊堂木。   公堂两边站着的衙差一边高喊“威一一武一一”,一边提起水火棍,急速地敲击地面,发出震慑之意。   佟关正立刻回过神来,抽回手,对坐在堂上的江郡守道了歉。   “再有下次,每人各打十大板子!“江郡守喝道。   佟关正点头称是,态度极其恭敬。旁边的孟泽安安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多余的表示,惹得不远处的马师爷直皱眉。   “佟关正,我且问你,你说佟家的银镜秘方失窃,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秘方是你们家的?”   “有!”佟关正信心满满,“说起来,这银镜制造技术,我们佟家很早之前就在钻研了。您也知道,我们佟家最擅长制造玻璃。起先,我们生产各种有色玻璃,后来,我们在炼制玻璃的过程中,发现了加入某种材料,可以使有色玻璃变成无色玻璃。这无色玻璃出现不久,我们家中的一个匠人想到了一个点子,想尝试做银镜。   “无色玻璃跟银镜有什么关系?“马师爷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关系可大着呢!无色玻璃就是透明玻璃,这种玻璃透光透亮。我家的匠人觉得这特性跟镜子很像,就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拿玻璃做镜子。这个念头出来后,那个匠人就一直在做实验,试过不下千百种材料,这才研制成功。”   “我是问你有什么证据?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有证明就亮出来,没证据说得再多也是空话!“江郡守说道。   “有的,我带了证据来!“佟关正说着,请衙役帮忙去取证据。   “这就是佟家匠人制作出来的唯一的一面银镜,大人请看!”佟关正打开盒子,将银镜小心翼翼地取出来,递给旁边的衙役,经由衙役带给江郡守。   江郡守端起镜片看了看,难得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毫发毕现,比铜镜还清楚!”   马师爷听。上司这么说,也忍不住站起身,探出头去看。   “当真是好物!”   这一说,那些个衙差也忍不住引颈相望,江郡守顺了他们的意,让马师爷捧着银镜在堂上走了一圈。   孟泽对这新奇之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佟关正拿出来的那块银镜,正是他亲手制作的、也就是周瑾手里得来的那块。   银镜展示完毕,江郡守又问,“既然银镜是你佟家的匠人研制出来的,这么重要的秘方,不好好保管,又是怎么失窃的呢?”   “这可说来话长了!“佟关正看了孟泽一眼,“银镜研制成功后,我们正准备批量生产。这时候,我们店的一个管事传来了一个消息,说余丰县有人在研制银镜,还闹出了人命。当时,我们就抱着好奇的想法,派人过去看了看。当时我们也没有多想,以为也有人在研制这东西,就想过去切磋交流一番。谁知道,这一打听下来,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马师爷一边记录,一边问。   “我们找了当时参加过研制的首饰匠,发现这方法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乡下小子提出来的,而且,他们第一次试验就跟我们花了多年力气,研究很多种材料才得出的方法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当时起了疑心。后来,我们又派人查了查这小子的底细,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一个种地开小馆子的乡里人,怎么会突然之间知道这些东西呢?没过多久,同这小子合作的张家突然往我们家大批量订购透明玻璃片,这时候我们就猜到,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我们的秘方被人偷去了,他们所谓的实验,只不过是想要遮人耳目而已。   江郡守听完佟关正的讲述,问孟泽:“对于佟家的指证,你有什么好说的?”   “银镜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跟佟家没有关系。至于我研制银镜的念头,还是受了张家小姐的启发。前不久,我去谈生意的时候,张家小姐偶然提起自己得了一样奇物,可惜因为保管不善被打碎了,这奇物就是银镜。据张家小姐说,这奇物是她一个好姐妹送她的,奇物本身来自海外。   “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会私下把这东西给你看,你们俩这关系可真够亲密的。”佟关正指桑骂槐。   “听你这口气,这案子是你来审么?“孟泽冷静地驳了回去。   “衙门自有衙门的规矩!“江郡守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佟关正,你逾矩了!”   “对不住,我见这小子颠倒黑白,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下次一定谨记!“佟关正连忙道歉。   “没有下次了!“江郡守瞥了他一眼,转而问孟泽,“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有!“孟泽说完,让张茜把碎掉的镜片以及嵌着宝珠的手持镜子框呈了上来。   “镜片原本是嵌在这个镜框里的,因为我家小弟淘气,偷偷拿了镜子出去玩,不小心磕到石头上,把镜片给打碎了。当时,我、我祖父以及祖母正在同孟小郎君说话,仆人,上来报告,孟小郎君因此看到了碎片。”张茜解释道。   佟关正对张茜手里的镜片很感兴趣,想要伸手去拿,被孟泽不着痕迹地拦住了。   “正因为镜片碎了,我才一眼就辨出这东西是由刷了涂料的透明玻璃做成的。事实上,只要接触过透明玻璃的,都能认出这种材料,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的速度比佟家快,这不能证明我是事先看了佟家的秘方。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盲干就能成功,要动脑子。从一开始就找对路子,比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试验各种材料要快捷有效得多。”孟泽说着,将托盘递给旁边的衙差。   江郡守同马师爷看了孟泽呈。上去的证据,低声交谈了一番。   “既然你们每人都说得有道理,又各自亮出了证据。孰是孰非不好判断,本官就出个主意,你们各自把秘方写出来,然后交给本官来定夺。”   “怎么定夺?“佟关正问道。   这一回,江郡守到没有拍惊堂木。   “若银镜是你们彼此独立研制出来的,那么方法肯定有所不同。若是相同,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们其中一个秘方是偷的。“江郡守解释道。   成,我愿意写!”佟关正痛快地说道。   “既是这样,去拿纸笔来!“江郡守吩咐道。   孟泽心中一凛,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江郡守的用心。原来,这江郡守表面。上看着不偏不倚,实际上却和佟家在唱双簧。   他和佟关正各自写秘方,不管佟关正纸上写的是什么,能看到两人秘方的只有他一个。那时候,宣判谁是小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正的秘方已经到手了。   “我不同意,秘方就是秘方,写出来就泄密了!”孟泽拒绝道。   “你这是在怀疑本官?“江郡守脸上浮现一丝怒气。   “不敢,只是秘方事关重大,还请大人想个其他法子!”孟泽请求道。   “哼,我就知道你不敢写。你偷的是我家的秘方,你写的肯定同我写的一样。”佟关正怒道。   “真不愿意写?“江郡守又问了一句。   “不愿意!“孟泽回道。   “那成!”江郡守冷笑一声,“我本来还想给魏家留点儿情面,看来我这是白费心思了。 第180章 拿证据来   江郡守突然变脸,孟泽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经过严县令的科普,他对周瑾的身份及能耐有了深刻的认识。所以,对这位审案子的江郡守,孟泽的期待值很低。   他没指望江郡守会站在他这一边,也没指望他能够保持客观中立,只希望能有申辩的机会。   有了申辩的机会,江郡守选择什么样的态度和立场,他也就不在乎了。   同时默写秘方这法子肯定不成,但另一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大人的良苦用心,草民非常感激。其实要辨明真伪,不一定要默写秘方,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可以证明。”孟泽恭顺地回道。   江郡守准备继续往下审的,听见孟泽这话,手顿了一下,冷着脸问道:“什么法子?”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大人提的那个法子,有一个漏洞,所以我才不同意。   “胡说八道,那法子有什么漏洞?再说了,既然你看出了漏洞,说明你可以趁机钻漏洞。情况明明对你有利,为何你又不答应呢?”佟关正问道。   “说得有道理!”马师爷赞了一句。   孟泽不慌不忙地说道:“大人刚才提出的那个方法,是默认我们两个会如实把制作方法写出来。但若是你我不如实写呢,这个方法岂不是就失去了作用。”   “秘方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为什么不如实写!”佟关正底气足得很。   孟泽也不和他计较,“行,你如实写。但我若是不如实写呢,故意为了与你不一样,写一个假的出来呢?”   “公堂之上,故意造假可是要挨板子的!”马师爷说道。   “可是,除非大人自己知道银镜的制作方法,不然的话,怎么判断我写的秘方造假了呢?”   孟泽在赌,堵的是佟家和江郡守都想要真正的秘方,因此,他才故意这么说,想变被动为主动,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胜算!   至于孟泽为何先前不直接写个假秘方敷衍了事,那是因为他若写了个假的,江郡守十有八九会宣布两份秘方相同,他就相当于主动递了个把柄上去。   所以,这秘方不管真假,他都是不能写的。   “既然我的法子有漏洞,那你就说说你的法子!”江郡守说道。   “我的法子是这样的。我想在大人的监督下,让我和佟家的工匠同时制作银镜。大人给我们提供制作银镜所需要的材料,再提供一间空屋子,我和佟家的工匠各自挑选材料,材料选完之后,我们就进入屋子动手制作,没制作成功之前不得踏出房间一步,期间也不得接触任何一个人。这样就能知道,到底是我们各自独立研制出了银镜的制作方法,还是我们其中一方偷了另一方的秘方。   “这法子不行!“佟关正断然否决道,他压根不知道银镜是如何制成的,如何肯同意。   “怎么不行,你倒是说说!”孟泽问道。   佟关正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江郡守开了口,“你这法子,需要多久的时间!”   “至少要一个月!“孟泽回道。   江郡守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一个月,你知道我作为一郡之守,有多少案子要处理么?你这案子就审一个月,要派人给你弄材料,找房子,要派衙差日夜守着,还要保证这期间不出任何纰漏,真当我这衙门是为你开的不成?”   “大人这话说得在理!“佟关正恭维道。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江郡守有些不耐烦了,“我本想找个体面点的方式来结了这案子,既然你各种挑毛病,那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佟关正,你还有什么更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偷了你家的秘方么?”   “有的。我盯着他们盯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证据!”佟关正兴奋起来。   一计不成,他还有另一计。总之,今日,不管对方如何狡辩,总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什么证据?“江郡守问道。   “我有人证!“佟关正回道。   “带人证。上来!”江郡守喊道。   人证很快就带上来了,孟泽看到那人的相貌时,脸色微变。   “来者何人?是做什么的?“江郡守问道。   “回大人,草民叫李阿卓,在吉祥粉面馆做事。”   “你看到了什么,如实招来!“江郡守说着,拍了一下惊堂木。   李阿卓哆嗦了一下,急忙说道:“回大人,小的原本是给孟掌柜做事的。孟掌柜开了两家粉店,生意好。小的做的是榨粉的活儿,孟掌柜人很好,很和气,平常经常来我们工作的院子里看望我们。   “无关的事情不要说,说正事!“江郡守打断他的话。   好……好的!“李阿卓把头抬起,朝江郡守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   “因为掌柜人和气,所以我们也喜欢同他闲谈。有一次,听掌柜提起玻璃片,我就顺嘴说了一句,说我有一个表叔,在佟家做工,是专门做银镜的。掌柜的对银镜很感兴趣,就问我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我真这么问过你?”孟泽厉声问道。   李阿卓垂着头,没敢往孟泽的方向看。   江郡守喝道:“放肆,这会儿还没轮到你说话呢!”   孟泽没有再问,李阿卓继续往下说,“后来,我娘生了重病,需要拿钱看病,可是我手头没有钱。因为发工钱的日子还没到,我就找掌柜提前去支,顺便再借一点。然后掌柜的跟我说,有一个赚大钱的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   “孟掌柜说,如果我能把银镜制作的秘方弄到,就给我五百两银子!我起初没答应,掌柜的就不让我提前支钱,也不肯借钱给我。后来,我娘病得太厉害,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答应了掌柜的,去我表叔那走一趟!”   “走一趟就拿到了秘方么,佟家的秘方就这么好拿?“到这个份上了,江郡守还竭力营造自己审案公正严明的形象。   佟关正也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我们佟家的匠人一向忠心得很。我们制了这么多年的玻璃,从没发生秘方泄露的事,所以防范上就松了一点,因而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江郡守这回到没说佟关正多嘴,只对陈阿卓说道:“你继续说。”   “我知道表叔喜欢喝酒,就特意买了几瓶好酒过去。我来的也巧,我去找表叔的时候,表叔刚把银镜造出来,心里头高兴得很,又见我提了好酒来,激动之下就喝多了。   我趁机套了表叔的话,拿了秘方就回来了。然后,掌柜的就给了我500两银子,还说我办事给力,要重用我。”   “然后呢?“江郡守继续问。   “后来我没在那儿干了!我为了救我娘,坑了我表叔一把,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我也担心孟掌柜还让我去干坏事,到时候会惹出更大的灾祸出来,就没在他那干了。”“我再问你一句,你说的可属实?”“属实,小的不敢向大人撒谎!“陈阿卓回道。“那就来这摁个手印吧!”马师爷说道。陈阿卓按了手印,被衙差带下去了。   佟关正又把陈阿卓的表叔,也就是佟家口中那个发明银镜制作方法的工匠叫了上来。   工匠说的跟陈阿卓别无二致,于是江郡守问完话后,也让他在供认文书上画了押。   问完陈阿卓的表叔,接着上堂作证的是张茜顾的几个首饰匠。   这几个首饰匠都供认,工作期间,都是孟泽一直在后头出谋划策。   “如今,你有什么好说的?“江郡守问孟泽。   “陈阿卓的确是我店里的伙计,但我从没交代让他去偷什么秘方。至于那些首饰匠,本就是我们雇的,当然要按我们的指令来行事,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孟泽回道。   “光否认没有用,我一向讲究公平公正,你得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出来,我才好信你的话。”江郡守说道。   立场早就偏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一向讲究公平,孟泽只觉得讽刺得很。   目前的情形对他很不利,佟家能买通陈阿卓,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个陈阿卓,在做粉的那一群工人中并不起眼,也是唯一一个做了不到半年就离开的。   离开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准备找一份离家里近的工作。孟泽也没有挽留,直接让他结了工钱就走了。   那时他并没有想起来要做银镜,所以陈阿卓的离开纯粹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工人,佟家居然能够找到他,也足见其下了一番功夫的。   孟泽虽然也有所准备,但这种准备是建立在佟家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的基础上的,所以他才那么关注上了公堂后,他有没有自由辩驳的机会。   哪知道佟家做了多手准备,还买通了他曾经雇佣的工人,有了实质性的证据,把他拖入囹圄中。   现在看来,就是江郡守不说,他也知道否认是没有用的。要推翻这一说法,他就得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但他没有。   “我在等着你的证据呢!”江郡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证据,我也没有指使人偷佟家的秘方!”孟泽辩白道。   “既然你没有证据,而佟家这边证据确凿,那这案子也就没什么疑问了!”江郡守说道。 第181章 给点儿教训   江郡守的宣判下来,孟泽便没能走出郡守府衙署。   按当今律法,偷窃他人财物,一般要判仗刑,仗刑数量视犯罪情节轻重而定,从五十到三百不等。   孟泽偷的是工艺秘方,不是实物,但秘方可以带来巨额财富。因此,江郡守判决仗刑两百。   考虑到孟泽的身份,江郡守并没有当场行刑,而是将他羁押在衙署牢房。   张茜就在衙门外候着,听到孟泽被定了罪,赶紧塞了点银子给押送的衙差,抽空上来说了几句话。   “佟家这番是有备而来,我们这生意就不做了吧!“比起银镜带来的利益,张茜更重视孟泽的安危。   孟泽摇头,“我若是怕他们,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放心吧,局势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   张茜心里急,压低声音道:“你还没看明白么,这位郡守大人跟佟家是一伙的。你相公如今在外打仗,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还是多虑一下吧。与其受皮肉之苦,还不如先脱身。他们如此算计我们,总有一天,我们会还回去的!”   孟泽笃定道:“他们不敢动我的,至少现在不敢!   张茜狐疑地看了孟泽一眼,心里拿捏不定。   “听我的,若是他们找你,你什么也别说!”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   孟泽竖起食指,轻嘘一声,张茜这后半句话便生生卡在喉里。   “放心吧!”   张茜正欲再说两句,押送的衙役已经过来了。   “走了走了,情话说得差不多了,哥几个还要回去交差呢!”那个衙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张茜,目光极为放肆。   张茜当作没看到一般,只郑重叮嘱道:“你多保重!”   孟泽点头,被衙役们推搡着往另一头走。   郡守府的牢房建在地下,光线昏暗,通风不好,里面弥漫着一股腐臭。   牢里关着很多犯人,大多数都卧坐着,发现新人进来,也只机械性的把头一扭,用死起沉沉的目光盯着看,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地牢的布局成L形,拐角处共有六间牢房,每一间都是空的。   牢头走到最里面一间,在一大串钥匙里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把,把“门给打开了。   “行了,进去吧!”牢头说着,粗鲁地推了孟泽一把。   孟泽没同这个坏脾气的牢头计较,他进了牢房,捡了一张破烂的小条凳,擦去灰尘,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落到如此境地,孟泽并不担心。   江郡守虽然宣判了,但他并没有认罪,也没有签字画押。   至于要挨的两百个板子,孟泽也不担心。   孟泽心里清楚,佟家费尽心思,把他弄到牢里,目的就是逼迫他把秘方交出来。   他不交,江郡守暂时也不会对他动刑。   因为,他自称草民,却并不是草民。魏家虽然失势过,但曾经的声望还在,而且魏霆均又被重新起用,去边关打仗。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江郡守不会轻易动刑。   谁都清楚,两百下板子打下去,没有谁能活得了。   若是孟泽咬紧牙关不说,万一在行刑过程出了意外,他们弄死了人,拿不到秘方,江郡守和佟家都会有麻烦。   这案子虽说证据完善,判决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一旦细查起来,很多地方就站不住脚。而若是他死了,魏霆均打仗归来,他们这些人迟早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眼下这情形,其实是一个相互胶着的状态。   江郡守和佟家不敢动他;而他,目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从这牢笼里脱身。   在牢里关了一天后,佟关正过来了。   “三餐没吃,这滋味如何?”佟关正微笑着问候道。   “不如何!”孟泽淡淡地回道。   佟关正倒也不在乎孟泽的冷淡,劝道:“我就想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打我们的主意,这真是作死呢。我们佟家,也是你能惹得起的么?”   “这儿就我们俩人,你用不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到底是我打你们的主意,还是你们打我的主意,我们彼此都清楚得很!”   佟关正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得对,如今这情形,也没什么好装的。我就明说了吧,你把银镜制作的秘方交出来,这事儿就了了。”   “怎么个了法?”孟泽问道。   “只要你把正确的秘方交出来,你就能毫发无伤地从这儿出去,继续过你的小日子!”   “若我不交呢!”   “不交?“佟关正冷笑一声,“不交,那就免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了。要知道,你如今在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是么,那我倒要见识一下!”孟泽镇定得很。   佟关正见孟泽软硬不吃,也有些生气,“你可想好了,愿不愿意交!”   孟泽没说话,佟关正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答复,甩下一句“你等着”,就气冲冲地走了。   佟关正走后不久,牢头便领着两个粗野汉子进来了。   “都给我老实点,不准生事!“牢头恶狠狠地叮嘱一句,转身走了。   这么多牢房空着,偏将这两人送来,跟他挤一间,这心思昭然若揭。   两个大汉见牢头一走,便朝孟泽逼近。   其中额头带一条长疤的汉子说道:“大哥,这小子看着白嫩得很,弄起来一定够味。   被称作大哥的汉子猥琐一笑,“这还有你说,他刚来的时候我就看上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分!”   孟泽听这俩人说话,心头闪过一丝杀意。   还不等那两个汉子有所动作,他率先发动,瞄准疤脸汉子的脾脏部位,长腿一踹。   “小娘们,你——”   疤脸汉子捂着腰,一句话还没说完,孟泽迅速上前,揪住汉子的头,同时抬腿屈膝,狠狠往刚才那个部位一顶。然后右手握拳,对着疤脸汉子的太阳穴,狠狠地猛击。“啊一一”疤脸汉子痛苦地嚎叫着。“我杀了你!”疤脸汉子的大哥冲了过来。   孟泽侧身躲过,一记勾拳,打得他口歪眼斜,长腿一扫,这人便仰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孟泽运气抬脚,狠狠往下一踩。   那汉子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咔擦“声,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一阵剧痛席卷全身。   那汉子只觉得喉头一甜,晕了过去。   “大哥,我来救你!“疤脸汉子喊着,踉跄着想要站起来。   孟泽一脚踹去,抓住他的左臂,略一用力,疤脸汉子便杀猪似的叫唤起来。   拧断了左臂,孟泽不声不响的,又弄断了疤脸汉子的右臂。   “好汉饶命,饶命啊……“疤脸汉子痛哭流涕。   今日是见鬼了,从来只有他们教训人,还没有人敢教训他们呢。这人看着跟娘们似的,怎么这么狠呢!   “脖子其实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我轻轻这么一扭,”孟泽在疤脸汉子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不要啊!”疤脸汉子挣扎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啊”   疤脸汉子的呼救声太惨烈,惊动了刚走不久的牢头。   “活腻歪了是吧,一个个都不安生,非要老子给你们上点大……”牢头话还没说完,看见牢房内的情形,一下子愣住了。   “老爷,救命啊!”疤脸汉子见牢头来了,喜出往外。   “怎么回事?“老头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棍子,问道。   “这两个进来后,有点不大安分,所以我就给了他们一点教训!”孟泽轻描淡写地说道。   “话说八道,把人打成这样,这还是教训么?“牢头指着牢房内昏过去的汉子。   孟泽微微一笑,回道:“这也怪不得我,我下手一向没轻重,谁叫他们不识相,非要来招惹我呢!”   牢头一噎,这两个汉子,可是背着数条人命的山匪,都是些硬茬子。   他是听从了上头的吩咐,想要给孟泽一点颜色看,才把这俩人挑了过来。本想着,等折磨得差不多了,他再过来救场。   没料到,这个看上去娘们唧唧的年轻人,下手会这么狠,一个人事不醒,另一个被打得鬼哭狼嚎,当真比山匪还恶!   牢头有些怕了,也不敢呵斥孟泽,赶紧叫人把两个山匪抬了出去。   佟关正站在牢外等消息,那位大人交代过了,秘方要尽管弄到手。所以判决下来后,他一直留在县衙没走。   “怎么样?他求饶了么?“看见牢头出来,他急忙问道。   牢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没有求饶,倒是他打得别人求饶!”   花了银子却没看到效果,佟关正这心里有些不高兴,“怎么搞的,不是叫你弄些厉害的人给他个教训么?”   “你当我不想,我把牢里最厉害的两个山匪给弄进去了,结果一个肋骨断了,到现在还没醒,另外一个两条胳膊都废了。这损失你得赔我。”   “事儿还没办成,还想要银子!”佟关正有些不乐意。   “那两个匪徒虽说是必死之人,但若是没到时候就死了,我的麻烦可大了。你得给点钱,让我去请个大夫。”牢头说完,朝佟关正伸手。   佟关正只得再掏了一两银子出来,丢给牢头。   “你再给安排几个,或者,私自给他上点刑!”   牢头摇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也别哄我,牢里那个可不是随意拿捏的普通人,我能冒着风险帮你一次,已经够意思了。”   佟关正无奈,只得去找江郡守。 第182章 背后捅刀   日暮西斜,郡守府东南边的院子里,隐约有歌声传来。   佟关正在仆从的引领下,穿过抄手游廊和天井,到了一处别致的庭院中。   繁茂的紫薇树下,一个穿着水红色戏服的女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江郡守闭目坐在不远处的高背椅上,似乎沉浸在歌声里。   佟关正老老实实在旁边候着,等歌女唱完一曲,这才借着空隙上前去说话。   “我都已经帮你到这里了,怎么还搞不定?“江郡守不满道。   “那小子是个臭脾气,软硬不吃。我特意叫牢头饿了他一天,又派人去给他点颜色看看,结果还是没成!“佟关正陪着笑。   江郡守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亏你也姓佟,这点能力都没有!”   佟关正诉苦,“家里姓佟的多着呢,我又算老几?再说了,这小子可是魏家人,我就是想下狠手也得掂量一番,您说是不是?”   江郡守摆摆手,示意歌女退下。   “要不是这事有周大人授意,你就是送再多银子我也不接。你碍于他身份不好动手,难道我就好动手了?“江郡守说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佟关正奉承道:“您法子多,给我支个招呗。人都已经抓到牢里了,总不能关几天就放了吧!”   “谁说要放了!抓都抓了,还放,打谁的脸呢?“江郡守瞪了他一眼,“你长个脑袋干什么用的,我都已经把你领到门前来了,你还要我踹你一脚,把你送进去么?”   佟关正觉得江郡守话里有话,但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继续蚬着脸问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您老就可怜我这个愚笨之人,勉为其难踹我一脚吧!”   说起来,佟关正比江郡守还大一两岁,眼见他这么放低身段,扮乖卖丑,江郡守一时也满足得很。   “你惧他这身份,若是这身份没了,你还有什么怕的?“江郡守笑道。   佟关正听闻此言,想起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不禁眼前一亮。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江郡守又提了一句,“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凡事要做两手准备。秘方这东西,他不说,不见得私下底没写。”   “明白,多谢您指点!“佟关正高兴极了,这一万两银子送得不亏。   “既想到了法子,那就快去办,免得周大人着急!”江郡守挥手送客。   佟关正点头,出门办事去了。   且说孟泽这边,自从把那两个生事的犯人狠揍了一顿,牢头就再没找过他的麻烦。   被故意停掉的饭菜也在第二日按时端了来,而且菜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孟泽不信任牢头,送来的饭菜一口没动,吃的是罗管事送来的饭食。   如是过了两三天,正当孟泽想托罗管事捎个信,请严县令帮忙斡旋,好从这儿脱身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头一悸。   “受伤了了么,牢里有人欺负你么?”罗管事紧张地问道。   “没有!”孟泽摇头,那痛一闪即逝,快得好似幻觉。   “那我这就走了,你且等我的消息!”罗管事说道。   孟泽点头,目送罗管事离去。   不知怎的,孟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来自哪儿。   直到再一次被传唤,看到堂上站着的人时,孟泽这才明白几分。   “魏夫人,堂下这人你可认识!”江郡守问道。   魏氏厌恶地看了孟泽一眼,回道:“认识!”   “这人偷了佟家炼制银镜的秘方,证据确凿,却不肯认罪,还自称是将军夫人,不知道这话是否属实?”   “什么将军夫人,我们家可没有这样的媳妇!”魏氏回道。   “夫人这话,本官有些不懂,还请说得明白些!“江郡守和气地说道。   “是这样的,这人曾经做过我们家的媳妇。他偷东西,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人的爹,还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呢。总之,一家子都不是好人。霆均娶他,也是逼不得已,是他耍了手段才进了门,不然,我们霆均好好的前程,怎么会娶个不能生养的男妻进来。”   “夫人的意思是,堂下这人已经不是你家媳妇了么?“江郡守问道,想要确认这件事情。   “早就不是了,霆均同他感情并不好,去打仗之前,就将这人给休了。是他不甘心,死皮赖脸不肯走。”魏氏答道。   孟泽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说霆均写了休书,那休书在哪呢”   魏氏冷哼道:“你现在在我面前装糊涂,当初撕休书那个狠劲呢?也就只有你们这样的家庭,遇事只会撒泼打滚,你哪怕叫我高看一回呢?”   “休书被他撕掉了?“江郡守略有些吃惊。   “没错,就是被他撕掉的!他还威胁我们,说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闹得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笑话!”   “这么说,他撕休书的时候,当时还有别人亲眼目睹罗。”江郡守接着问道。   有,住我隔壁的黄氏可以作证。   江郡守叫了黄氏上堂,黄氏回道:“这事儿是真的。我就在住他们家隔壁,那天闹得可凶了,我怕出事,特意过去看了。我刚进院门,就看见他用手指着老太太,凶神恶煞的,把老太太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娘口口声声说霆均与我不睦,写了休书。但娘怎么就忘记了,霆均接到朝廷诏令,奉命去打仗,还是我去送行的,霆均叫我在家好好带青松,等他回来。严县令当时就在场,这话他也听见了。若霆均休了我,又何必说这话!”   “那是我们霆均心软,被你哄住了。但休书确实是写了的,霆均走的时候你们并没有重新拟婚契。”魏氏反驳道。   “我明白了,目无尊长,冒充将军夫人,这罪又得加一等!“江郡守说着,拍了拍惊堂木。   魏氏背后捅刀,这是孟泽没有料到的。看来佟家对他手里的秘方势在必得,不惜下血本说动了魏氏。   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下血本,魏氏和魏老太太跟他势如水火,一听说他惹了事,一直拿他没办法的俩人就立刻抓紧这个机会落井下石,想把他一脚踹掉!   不得不说,孟泽这回是真相了。   至于佟家为什么要请魏氏过来,孟泽心里明白得很,佟家大约是急了,想弄掉他的身份,从而严刑逼供。   严县令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孟泽暗自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果真,回到牢房没多久,牢头就开始忙碌起来。   镣铐、鞭子、长条凳,还有夹手指的刑具,牢头故意一件件地搬出来,还在孟泽晃了晃,想要吓吓他。   这也确实有些效果,因为先前的那种心悸感又回来了!   “差不多了,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牢头得意地问道。   “招怎样?不招怎样?“孟泽深吸了一口气。   “招了,就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了。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怕是抗不了多久。”牢头一副为孟泽着想的样子。   孟泽靠着栏杆,回道:“我这人,就喜欢畏难而,上。难为你准备这么多花样,我还真想试一试。   牢头诧异地看了孟泽一眼,心想,这人怕是得了失心疯。   他做牢头这么多年,还从没有看到有人求着被虐的。   行,你想找虐,那我就虐得你哭爹喊娘!“牢头说着,开始准备。   孟泽同牢头周旋时,佟关正在房里同江郡守说话。   “我把他乡下的房子来来回回翻了个底朝天,只要是带字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都在这了!“佟关正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木头匣子。   江郡守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封信。他把信抽出来看了看,心跳得有点快。   “这信你看过没有”   “看过。您别担心,不管这信里说了什么,魏将军他娘已经上堂作证了,说那小子不是他媳妇。哪怕到时候魏将军要追究,也没我们多大事儿!”   江郡守听到这话,就把信重新塞了回去。   除了信,匣子里还装着一些类似于卡片一样的东西。   江郡守一样样拿起来看了,都是些花草图,旁边写着一些种植之法。   “这都是些花草养护的方子,既然他连这些东西都会记在纸上。银镜的制作方法他肯定也会写上。”江郡守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来回翻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佟关正回道。   江郡守瞧匣子里还有几张纸,便一并都拿了出来,谁知这一拿,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你是去搜秘方的,怎么把人家的玉佩也给顺回来了?“江郡守说着,将玉佩捡了出来。   “佟家有钱得很,我怎么会瞧上这些小东西。这匣子原本放在衣柜里,我一块儿抱过来了,压根不知道里面有块玉佩。”   “这可不是什么小东西,这块玉佩值钱着呢!“江郡守说着,将玉佩翻转过来。   “你瞧瞧这花纹,再看看中间这字,有没有觉得眼熟?“江郡守眼皮一跳。   佟关正听见这话,赶紧凑近看了看。   “这不是周大人的东西么?“佟关正惊叫起来。   “你确定?“江郡守紧张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周大人穿私服的时候,就常带这样的兽文玉佩。您瞧,这背后还刻了一个‘瑾字呢。周大人的不就是姓周名瑾么?”   江郡守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快,你去地牢跑一趟,叫他们先别动手!” 第183章 狗血的人生   佟关正刚走到地牢门口,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叫唤声。   “都住手,大人有令,暂不行刑!”佟关正边跑边喊。   然而,等他穿过走道,拐进孟泽住的牢房时,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牢头和几个狱卒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而本应该受刑的孟泽却像个没事儿一般,站在一堆刑具前,细细地挑选着,好像他才是这儿的老大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关正问牢头。   牢头挣扎着起来,指控道:“我们兄弟几个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哪知道他不听指挥,反而把我们揍了一顿!”   佟关正是奉命来阻止行刑的,见孟泽并没有受伤,当即松了一口气,也没把牢头的指控放在眼里。   “奉大人令,暂不行刑,先将人送到牢里去!”佟关正说道。   牢头听到这话,差点儿要骂娘!   说要行刑的是你们,说不行刑的也是你们,把兄弟们当猴耍呢。   当猴耍也就算了,为了教训这个小子,他和几个兄弟都受了伤,连安慰的话都没一句,这可真是他娘的憋屈。   “快点儿,将这里收拾了!别说我没跟你打招呼,说不定大人待会儿要过来!“佟关正催促道。   牢头在心里骂了一句,忍痛爬了起来。   孟泽不明白江郡守为何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但这命令对他总归有好处,因此,不等牢头来催,他就主动到牢房里去了。   当然,那鞭子他也一块儿带进去了。   牢头发现少了东西,想要过来拿,孟泽将鞭子轻轻一甩,发出“啪”地脆响。牢头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也不追着要了。   佟关正看着吓得跟耗子样的牢头,暗自骂了一句“没出息”,就赶忙回去报告了。   “您叫我暂不要行刑是什么意思?这块玉佩也是他偷的么?”佟关正问江郡守。   江郡守带着怜悯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说道:“说你蠢还不信,也难怪你一个正经的佟家公子哥,干着跟管事一样的活儿!”   佟关正不以为意,他脑袋确实没他几个大哥灵活,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天塌下来有大哥他们撑着,他只要老实做事,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   “您就给说说吧,我这抓心饶肝的,实在是不好受呀!”佟关正说道。   江郡守叹了一口气,耐心说道:“你我都知道,周大,人是圣上和娘娘面前的红人,这样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哪还会去打他的主意。再说了,刻了名字的玉佩,这意义可不一般,这东西若是被偷了,周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郡守将事情掰碎~了说,佟关正就明白了。   “不是偷的,那又是怎么到了他的手,上的呢?若大人同那小子认识的话,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了!”佟关正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江郡守说着,起身去旁边的博古架上拿盒子。   盒子里原本装着一块稀罕的松花墨,江郡守把墨拿出来,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你立刻动身,拿着这个去找周大人,看他是个什么说法。“江郡守将盒子递给佟关正。   事情紧急,佟关正也没二话,拿着盒子就出门去了。   孟泽在牢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两天。   其实,地牢潮湿闷热,舒服不到哪里去。   但孟泽知道,每天只要过了亥时,牢头自己就歇息去了,压根不会出来巡查。   因此,亥时之后,他就把稻草做的假人拿出来,自己闪身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孟泽先洗漱一番,把身上弄清爽了,这才慢悠悠地沿着小溪散起步来。   小溪旁边是树林,林子里种着好几种珍贵药材。   孟泽进去转了一圈,人参长得极好,每一株都挂了果。   上回进山采的野生天麻,经过两三个月的蕴养,长在地面上的鳞茎快一米高了,还有些鳞茎已经开出簇生花序。   地上面的鳞茎长得越长越粗壮,就说明地里的块根越肥大。   这次出去之后,可以挖一颗出来送给谢老头。孟泽心想。   天麻看完了,孟泽又去看种在黑山上的石斛。   也许是靠近灵水的缘故,种在崖壁,上的石斛长势特别好,起先种“下的只是一小株,很快便长成了一大丛,还开了白色的花。   花朵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在黑岩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好看。   孟泽用指尖碰了碰石斛花,花朵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淡香,味道很清新。   石斛旁边,是孟泽前番搭的竹架子,架子顶端放着一个小酒盏,是用来接黑石中沁出来的绿水珠的。   这架子搭了也快两月了,刚搭成的时候,孟泽每天都要瞧一回,可惜,每一回酒盏都是空的。   后来,孟泽事情多,由每天改成两三天一次,也还是扑空。   这一回,孟泽并未抱什么希望,只习惯性地把酒盏拿下来一瞧。   这一瞧,让他心花怒放,酒盏里居然装了小半杯绿液!   孟泽激动得手都抖了,连忙快步回屋子,翻箱倒柜找了一个小瓷瓶,将绿液倒了进去。   这可是极其罕见的宝贝,孟泽连尝试的念头都没有,直接封存起来。   因为得到了绿液,孟泽很开心。因此,哪怕害他身陷囹圄的始作俑者再度出现,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周瑾望着牢里的青年,满腔的复杂心思,难以向外道。   明明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孟泽原本不想理睬周瑾,可是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他也觉得别扭。   “你来这儿干什么?想看的我笑话还是问我要秘方?“孟泽冷声问道。   周瑾摊开手掌,问道:“这玉佩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孟泽凑近一看,周瑾手里拿的正是原身娘亲的玉佩。   这玉佩他放在乡下屋子的衣柜里,如今到了周瑾手里,这说明什么?   “我不肯说出秘方,你们就去搜我家了?“孟泽怒问。   周瑾没有回答孟泽的话,而是重复了一遍:“玉佩是哪来的?”   孟泽打量了周瑾一眼,心里有个猜测正在成形。   “这玉佩是你的?”   周瑾点头,说道:“这枚玉佩是我的,只不过很早就遗失了,你是从哪儿捡到的?”   孟泽笑了笑,回道:“这玉佩可不是捡的。”   周瑾耐着性子问道:“不是捡的,就是别人给你的,这人是谁?”   孟泽并没有急着回答,若事情跟他料想的一样,那他很快就能脱身了。   真没想到,原身的人生居然这么狗血!   “以大,人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不难猜到这东西是谁给我的!”孟泽笑道。   听到这话,周瑾的手微不可擦地抖了一下。   “你娘叫什么名字?”   孟泽双手抱臂,笑道:“想知道么?先把我放出去再说!   周瑾活到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被人这么要挟过呢。   孟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放在以前,他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但现在,一想到某种可能,他便一丝儿怒气都发作不出来。   于是,他二话没说,吩咐人将孟泽放了出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周瑾催促道。   得了自由,孟泽也就没同周瑾绕圈子。   反正,以他新添的这层身份,周瑾肯定不会把他再弄到牢里去。   “这是我娘的东西,我娘叫郑漱玉,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瑾听到这消息,难得有些失态:“漱玉她过世了么?”   “这还能有假!在乡下能过什么好日子,嫁的又是个无赖泼皮,早死早解脱!”孟泽凉凉地说道。   “她终究是你娘,你怎能如此说她?”周瑾非常不满。   “大人既然怜惜我娘,那为何害她有了身孕却还要另娶他人呢?“孟泽径直问道。   “你一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周瑾有些狼狈。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实情。   孟泽说完,又想起眼下这事儿,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   “二十年前,你负了漱玉;二十年后,你为了秘方,不惜栽赃嫁祸漱玉的儿子。漱玉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周瑾眼里浮现痛苦之色,“泽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娘……”   周瑾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泽打断了,“别这么叫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叫这么亲热,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忘了,我这番遭难,还是你背后主使的呢!”周瑾语塞,这回确实是他理亏。   当初知道郑漱玉跳了江,他就当这人死了,此后这么多年,他连这人是什么模样都忘了。   哪知道造化弄人,那么宽的江,郑漱玉居然活了下来,腹中的孩子也活了下来,还长成这般俊俏的模样。   孟泽可不管周瑾在想些什么,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若没事,我就走了!另外,除了这块玉佩,你们从我家搜走的东西,要给我原原本本地还回来!”   孟泽说着,也不等周瑾回话,径直往外走。   守在门外的衙差见孟泽快步出来,下意识地将人拦住。   孟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周瑾一眼。   周瑾摆摆手,说道:“让他走吧!” 第184章 唯一的儿子   孟泽从郡守府衙署出来,径直去了余丰县城找严县令。   前几天,他托罗管事带话,让严县令帮着周旋一下,不说销了这官司,至少让他不要整日被关在牢里,想做点什么都难。   如今,托了那块玉佩的福,这案子不了了之。他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严县令,免得人家空忙。   孟泽来得巧,严县令正准备出门。   看到孟泽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严县令惊讶地问道:“我才托了州牧大人介入此案,那边还没消息呢,你就出来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孟泽笑了笑,回道:“确实发生了好几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些事说出来您都可能不信。”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私下动刑了?”   “差点儿就要动刑了。为了弄掉我这层身份,他们还找了霆均的娘出庭作证,证明我是被魏家休弃之人,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的身份。”   “魏夫人当真这么说的?”严县令不可置信。   “就是这么说的,还找了隔壁黄氏帮忙作证呢!”孟泽回道。   严县令非常内疚,“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同魏夫人的关系差,见她问你的事,就如实说了,没想到……   魏氏是长辈,严县令有些话也不好说。   自从被魏氏背后插刀,孟泽也不想在外面替他们遮羞了。   “这不是关系差就可以概括的,我也并不觉得难过。当堂作伪证说我不是魏家的媳妇,这行为对别家来说有点不可思议,但对她们来说却驾轻就熟,毕竟以前这事儿也没少做。当年魏家抄家前夕,要不是朝廷及时下了旨,霆均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严县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内幕消息给震懵了。   “我起初也觉得不可能!”孟泽讽刺地笑了笑,“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老太太和她出身都不差,都是受过德行教化的,还能如此行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都是命理之说给害的!“严县令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魏家出事那会儿,严县令在翰林院当差,对京中世家八卦也知道一些,因此才会有此感悟。   “命理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舍不得荣华富贵才是真!“孟泽一针见血。   可不正是舍不得么,若是魏霆均‘伤重不治’,魏家三代人全部战死沙场,当今皇帝就是再生气,也只得憋着,想抄家也不能抄,因为那样做会寒了众多大臣和将土的心。不抄家,魏家的财富和地位都保住了,再过十几年,等魏青松长大成人,又可以撑起魏家门楣。“除却这桩,还有什么意外的事情?”相比魏家的内幕,严县令更关心孟泽是如何脱身的。   “这另一桩么,说出来就更狗血了。我娘留给我一枚玉佩,这玉佩是我爹的,衙差去我家搜秘方,不知怎的把这块玉佩给搜出来了。碰巧,江郡守认识这块玉佩,并且找到了玉佩的主人,我就因此脱身了。   严县令对孟泽的身世也略知一二因此就问,“那玉佩的主人是谁?”   孟泽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您看我跟周大人像不像?”   “你一一”严县令指着孟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实在是太意外了!”好半天,严县令才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不过,认真看的话,你们的眉眼有点儿像。   “他拿玉佩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当爹的想抢儿子的秘方,还指使人把儿子弄到了牢里,要不是这儿子够机灵,十条命都不够他玩的。您不知道他当时那脸色,像吞了苍蝇似的。”   “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严县令责怪着,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来。“若是这样的话,你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他后来不是娶了妻子么,这么多年没给他生一个儿子?”孟泽有些惊讶。   这世界不搞计划生育,也不搞一夫一妻,成家这么多年没儿子,倒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是真的。据内子听到的消息,这位大人家里有六个千金,正室夫人生了三个,其余三个是妾室所生。“严县令说道。   孟泽觉得,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日子过得好好的,才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呢!”孟泽说道。   认识这么久,严县令也知道孟泽的为人,既然他说了这话,那就是真的不想同周瑾有瓜葛。   只是他不想,不见得周瑾不想。这些年,随着周瑾官越做越大,这没儿子的事越发成了他的心头痛。   其实,严县令还有些话没有说。   周瑾除了正室和妾室之外,还有一堆通房。可以说,这人在求子这方面,已经有些疯魔了。   现在,陡然得知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要想装作没这回事,压根就不可能。   想着魏家和周家的不同立场,这日后的麻烦事还多着呢,严县令都隐隐觉得头痛。   孟泽也不太想聊周瑾的事儿,于是问道:“关于西北的战事,您这边有什么消息么?   “暂时没有新消息,霆均不是给你写信了么,他没说什么?”   “信上说击败了罗浡人的主力,不日便可结束战事。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想怎么着这仗都应该打完了,但人还没回来,所以我才过来问您。”   “既然击败了主力,那就再等等,扫尾工作也要一些时间!“严县令安慰道。   孟泽想了想,如今也只有等了。   同严县令说完事,孟泽回到双峰镇,预备接魏青松回村里去。   开门的是个眼生的丫头,这丫头起先有些不耐烦,待见着孟泽这人,顿时挂上一张笑得晃人的脸。   她温言细语地将孟泽盘问一番,得知孟泽是来接人的,马上就弄清了眼前这人的身份,连忙进屋去通报。   魏氏、魏老太太正在同黄氏母女说话,听到丫头报告的消息,都吃了一惊。魏青松正觉得无趣得很,还没等魏氏她们发话,高声叫喊着往大门跑去。   “犯了那么大的罪,才关这么几天就出来了?“魏氏百思不解,眼睛往魏老太太那儿瞄。   黄氏也有些不自在,“我才想起来,家里的衣服还没收呢,我就先告辞了!”   “你且坐着,要走也不是你走!”魏老太太发了话。   “娘,现在可不能走呢。万一他撒起野来,伤着老祖宗可怎么办!”黄莺说道。   “还是莺莺贴心!“魏老太太拉着黄莺的手,慈爱地说道。   黄氏听女儿这么说,又笑着坐下了。   几人在屋里等孟泽,可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人进来,连魏青松也没有回来。   魏氏急了,连忙叫唤,“红袖,快把人领进去来,不要让老太太久等。”   听见喊声,丫头红袖快步进入内院。   “回夫人,回老太太,孟公子是来接小少爷回去读书的,小少爷一出来,他就把人带走了!”   “什么?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呢?”魏氏气坏了。   魏老太太都已经做好敲打人的准备了,哪知道孟泽却跑了,一时也憋闷得很。   “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魏老太太训道。   红袖心里委屈,却忙不迭往自己身上揽错,“这事儿是红袖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黄氏见状,忙出来打圆场。   “兴许他是没脸见你们呢,所以才逃了!”   这话说到魏老太太心坎里了,“在牢里待了几天,就知道羞耻了。看来,这以后要多进几次牢房才好。”   魏氏附和道:“娘说得对,对付恶人,自然就要以恶制恶!”   黄氏母女听了,笑而不语。   红袖把屋里几人的神情看着眼里,心里鄙夷得很。   笑吧笑吧,过些日子你们就笑不出来了。这会儿有外人在场,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呢。   刚才那个俊美的公子,临走前让她转告魏氏及魏老太太。从今日开始,每日的吃穿用度让她们自己想办法,他以后不会再送一分钱银子过来。   过门而不入,还断掉了月银,魏氏和魏老太太肯定会气得发疯,但孟泽的目的,就是想要她们发疯。   俗话说,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孟泽并不是那种左脸挨了一巴掌,然后把右脸也伸出去给人打的圣人。   对于魏氏和魏老太太的连番坑害,他一笔笔都记着,之前一直没跟她们算账,说到底,还是顾忌着魏霆均的声誉。   大晖朝,对“孝悌”看得重,魏霆均身为一国之将,不能在这上面有瑕疵。   但现在,孟泽却不这么想了。   魏氏和魏老太太对魏霆均和他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想用孝顺和亲情来感化俩人,这条路绝对行不通,反而会助长俩人的气焰。   他早就知道行不通,所以采取了冷处理的方法,买房子分开住,保持表面的和谐。   这法子,表面。上看起来挺有效。双方看上去势均力敌,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但实际上,还是魏氏和魏老太太占上风。   因为,魏氏和魏老太太每回惹出什么事,都是他擦的屁股。   就拿上回来说,魏氏和魏老太太作妖,在外头露了钱财,被人拦路抢劫。这事还是他去报的案,也是他想了各种法子,让青松从梦魇中醒过来。   秘方这事给了他一个教训,不要指望敌人会对你仁慈。   若是没有郑漱玉的玉佩,孟泽就是再有本事,也得受一番折磨,哪能这么毫发无伤地从郡守府的地牢里出来!   所以,是时候给她们一些教训了! 第185章 预兆之梦   第一个发现孟泽回来的是小黑虎,这小子每天都在村口转悠。见到有车靠近,不管认不认识,都要窜上去询问一番。   孟泽这回是雇车回来的,才一掀帘子,就听到小黑虎惊喜的叫声。   “师娘,青松,你们可回来了!   孟泽听到这话,觉得暖心得很。   “回来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不用哭鼻子了!“孟泽笑道。   小黑虎左瞅瞅右瞅瞅,见孟泽精神头不错,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他钻到孟泽和魏青松中间,一手牵一个,笑道:“咱们快回去吧,阿爷、大伯和我爹娘他们一直盼着你们回来呢,张婆婆和小翠姐姐也盼着呢!”   魏青松侧过头,对小黑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小黑虎咧开嘴,呵呵地笑了。   孟泽进家门没多久,孟里正和孟固就上门来了。   孟泽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便径直回道:“让你们担心了,案子已经了了,这件事从头大尾就是个误会。”   “是误会就好!”孟里正也松了一口气,“前几天,我看到有人领着衙差到你屋里翻东西,我上前去问,他们又不肯说,真把我给急坏了!”   “这事我知道,他们上回是专程来搜秘方的。后来,我在公堂上证明了佟家的秘方跟我的秘方不是同一个,所以这案子就结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个啥子秘方,做吃食的么?“孟固问了一句。   事情闹这么大,孟泽也没什么好瞒的,坦白道:“是做镜子的,我前阵子研制出来一种新法子。刚好佟家也在研究这个,碰巧就撞上了,由此闹出了误会!”   孟泽这一解释,孟里正彻底放了心。   不管这案子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总之,孟泽能从郡守府的大牢里全身而退,足见他的本事。   这也说明,他此番押宝是押对了。   前些日子,衙差来魏家抄捡的时候,村里有些人怕惹祸上身,轮番上门来建议他清理门户,把魏家从村里赶出去。   他没听这些人的意见,坚持等孟泽回来。   如今果真让他等到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这些天你也辛苦,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聊!”孟里正体贴地说道。   孟泽还有事情要做,听到孟里正这话,也就没有强留。   送走孟里正等人,孟泽将家里巡视了一番,见一切都齐齐整整,丝毫看不出经过一番大抄捡,对张婆子和小翠两个愈发满意。   衙差进屋抄捡,那情形他想象得到,闹得鸡飞狗跳都是轻的,若是应对不好,少不了血光之灾。   张婆子和小翠两个,能不惧衙差的恐吓,沉着应对,又能在衙差走后迅速把屋子收拾齐整,尽忠职守地看着屋子,等着他回来,这不仅仅是“忠心”二字所能概括的。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孟泽说着,给每人打赏了一两银子。   小翠欢天喜地地接了,又道:“张妈在厨房烧了柚子叶水,我已经倒在浴桶里了,公子赶紧去洗洗,去去晦气!”   孟泽从善如流,去房里泡澡去了。   也许是真累了,跨进浴桶没几分钟,孟泽的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   洗澡水的温度兑的刚刚好,不热不凉,因为加了柚子叶的缘故,水汽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紧绷了多日的躯体便在这散发着清香气味的温热水里彻底放松下来,陷入沉睡。   身躯已沉睡,然而意识却轻盈得像一只刚充满氢气的气球,从沉重的驱壳中脱身而出,穿过高墙和屋顶,像高而浩渺的天空飘去。   他飘啊飘,越过峰峦叠嶂的群山,跨过奔腾不息的江河,最后在黄沙地的,上空坠落下来,被一株长着尖刺的细树枝给勾住了。   坠落的过程中,他又变了身,变成一根陈旧的只有一寸多宽的红布条。   布条在燥热的夏风中有气无力地飘动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化作碎片,消失在这连绵无尽的沙地里。   天地一色,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四周寂静无声,任何时候睁眼,都是满目黄沙。   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人倦怠,正当他的意识要坠入深处,一串驼铃声惊醒了他。   入目就是一张可以看到后槽牙的大嘴,接着,一条浅粉色的的舌头从大嘴里伸出来,灵巧地卷起树上指甲片大的叶子,啧啧有声地嚼动着。   原来是骆驼,他才得出一个结论。树枝因为骆驼的拉扯,咻的一下往回弹,这一弹,红布条从枝条上飘落下来,落在一人的脚下。   一只满是灰尘的手,将布条捡起来,并在手里捏成团。   他的视线因此变窄了,只能从指缝的间隙里,知道这群人在不断地前进,并且走出了沙地。   然后,周围的声响便嘈杂起来,马的嘶鸣、含糊不清的话音、兵器相撞的声响、木门转动时发出的嘎吱声……   每一样声响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搅得他头脑发昏。   而等他终于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被泡在一个装了水的木碗里,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凭空降下一只细长的手,将他从碗里捞出来,来回往一个亮亮的东西上擦。   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可他被人捏成团抓在手里,所见的东西有限,而他要擦的那个东西又亮得晃眼,弄得他什么都看不清。   幸好,这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   完成了使命,湿布条被随意丢弃在一边,他这才发现,刚才将她拿在手心的是一个圆盘脸的壮实女子。   女子抱着孩子萎坐在地上,头发散乱,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在女子的旁边,好聚着好几个不同年纪的妇人,那些妇人大都神情木然,一点儿活气都没有。   正当他疑惑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蓦然出声。   “俘虏不能安置在这里,要尽快转运出去!”   这熟悉的音调,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能蹦到对方的手上去。然而下一刻,恐惧挟持了他。   “小一心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开口,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只用尽全力呐喊着。   女子突然站起,身子往前一栽,孩子没抱住,掉了下来。   一双大手伸过来,接住了孩子。   然而,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女子将一样东西扎进了那人的身体里。   场面一下子慌乱起来,孩子哇哇地哭,女人得意地笑,快速说着一大串陌生的音符,像是在诅咒什么。   长剑一出,女人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即软软的倒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障碍物倒下,他终于看清楚,一把蛇形匕首正插在那人的腹部,鲜血不停地往下流。   “不要!”他大喊一声,这时,风又呼呼地刮起来,瞬间将他卷得不见踪影。   “不一要!”   孟泽骤然惊醒,发觉自己依然坐在浴桶里,而水已经凉了。   “泽哥,泽哥,你洗完澡了么?”青松在门外问。   孟泽茫然地坐着,知道青松忍不住拍起了门,他才赶忙起身,扯了帕子擦水。然而,他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泽哥,你在里面么?”   见没有回应,魏青松也有些着急了。   一炷香都快烧完了,泽哥还没洗完,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来了,来了!”孟泽也顾不上擦身体了,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上,赶紧出去开门。   “有什么事么?”孟泽问。   “张妈让我过来看看,说你泡得太久了,担心你着凉!”魏青松仰头说道。   “刚才在浴桶里睡着了,幸好你过来叫我了,多谢!“孟泽说着,摸了摸他的头。   魏青松腼腆地笑了,说道:“那你赶紧把衣服穿好,晚饭快做好了!”   孟泽低头一瞧,才发现刚才急着开门,把衣服都穿反了。   “哎哟,这回可真丢人!”孟泽自嘲道,“你先过去吧,我换完衣服就过来!”   魏青松转头走了,孟泽回屋,却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捂着腰靠在门背后大口喘气。   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刚才他是强忍着在同魏青松说话。   他在浴桶里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在梦里,魏霆均被一个伪装成俘虏的女人刺伤了,伤口在腹部。   而此刻,他身上同样的位置,正火辣辣地疼。   孟泽掀开衣服,小腹光洁无比,看不出一丝伤痕。然而,那刺痛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这是上天给的示警么?”孟泽喃喃自语。   被关在郡守府地牢的时候,孟泽也有过心慌心悸的时刻,只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这是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而产生的一种应激反应。   当时,他还暗自笑自己胆子变小了,遇到这么一点困难就害怕。如今看来,他的那种反应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魏霆均。   第一次产生心悸反应是三天前,若是那时候魏霆均就受了伤,那么如今已过了三天了。   想到这里,孟泽就坐不住了。   他做了这么凶险的梦,那么魏霆均就不仅仅是负伤那么简单,很有可能,那把蛇形匕首上抹了毒。   伤口可以缝补止血,若是伤口带毒,这可就麻烦大了。 第186章 开路引   想到魏霆均中了毒,孟泽就坐不住了,勉强在家歇息一晚后,他立刻动身去县城。   做了一个噩梦,就想跑到边境大营去,这让严县令有些为难。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不会你思念过盛,加之这阵子又逢了难,两相结合之下,才做了这梦呢!”   这话也有些道理,若是平时,孟泽也就信了。   但这回不一样,腹部的灼痛感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今日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时常饮用灵水,身体好得很,病痛几乎跟他绝缘。   这回疼了这么久,又做了那样的梦,除了说明魏霆均这回是真的出事了,不然没有其他的解释。   “光凭一个梦,您不相信也正常。但我有个法子能证明,我梦见的极有可能是真的!”孟泽说道。   “什么法子?”严县令好奇地问了一句。   “您也知道,我自小在岗子村长大,还从未出过这东平郡呢。西南边境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就想画个图,把我所见到的画下来,您见多识广,一定能知道我画得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严县令原本对孟泽的请求有些为难,见他主动提出这样的法子,就点头道:“行,那你就画吧!”   孟泽拿了纸笔,开始画起来。   他所见的并不多,能画的只有骆驼,梦里那棵长着尖刺的树,以及一群身穿异国服饰的女子群像。   孟泽写字不行,绘画的功底还是有的。当年他跟着地质小队全国各地跑,深山老林一待就是好几个月,手机没信号,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画画了。   严县令起先也没指望孟泽能画出什么东西来,但见孟泽画得很起劲,他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一看,倒让他吃了一惊。   “这是沙棘,枝条带刺,还会长一串串黄色的小果子,果子大小跟你种的枸杞差不多!”   孟泽抬起头,问道:“西北边境有这种东西么?”   “有的!“严县令复杂地看了孟泽一眼,心里隐约有点信了。   “那您再看看这个,我在梦里看见一群俘虏,这是罗浡人么?”   严县令接过画纸一看,一时愣住了。   “罗浡的妇人们是这样的穿着么?“孟泽又问了一句。   “这确实是罗浡妇人们的正常打扮!”   严县令好歹在京城待过几年,罗浡人来朝觐的时候他是见过的,因此可以肯定。   “这个女人,应该是罗浡贵族,只有贵族才能带绕颈三圈的骨头项链。“严县令指着画纸当中最突出的那个女子。   孟泽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女的,就是在梦里刺伤霆均的那个!”   严县令眉头拧了起来,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信,孟泽做的那个梦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可以给你开路引,但到了那儿后,你进不进得去我不能保证!”严县令说道。   “若是进不去,您能给我写一份介绍信么?”孟泽问。   严县令摇头,“军营盘查得很严格,我若是给你写了信,反倒有通敌的嫌疑。将帅受伤,这是绝密消息,外人不可能知道。   孟泽也知道严县令这话说得没错,因此就道:“那您就给我开个路引吧,我人先过去再说。”   严县令点头,转而想起一件事,问道:“等等,你不懂医,就算去了军营又能做什么?”   “所以我就想请您开两份路引,一份是我的,一份是谢大夫的!”   严县令倒是听说过谢老头这人,知道这人脾气古怪了点,但确实有一些本事。虽说他不确定谢老头与军医比,到底谁的本事大,但多一个大夫作伴,总比孟泽一人上路要好。   “成,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开!”   拿到路引,孟泽去铺子找金管事,金管事不在,孟泽就让宋望带话,让金管事去村里找他。   从县城出来,孟泽就直奔谢老头的家,谢老头家大门紧闭,敲了门也没人应声,孟泽就干脆坐在门边等。   幸好,只等了一会儿,谢老头就背着药箱回来了。   “稀客啊,这回又怎么了,是你不舒服还是谁不舒服啊?”谢老头问道。   “没有人生病!”孟泽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我要去边关,想请您跟我一块儿过去!   谢老头听到这话,倒没有埋怨孟泽替他做主,而是皱眉问道:“魏家小子出事啦?”   孟泽把昨日做的梦讲给谢老头听,谢老头的反应到跟严县令有所不同。   “我行医几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你说的这情况,我就遇到过两三回,真假都有。不过,你既然能画出罗浡妇人的服饰,想必这梦不假。”   “打仗没有不受伤的,军营里也有大夫,原也不需要担心。但从我梦中所见,那把匕首说不定沾了毒。”   “那还用说,肯定沾了毒。不然,就你形容的那柄匕首的大小,无论被捅的是个有武功傍身的将士还是普通人,都不会造成大的伤害。”   孟泽听谢老头这么一说,心里就更急了。   “那咱们这就走吧,路引我都开了。您放心,只要您跟我走这一趟,您想要什么样的药材我都给你弄到。”   “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西北边境那块,使的都是些阴狠的毒,霆均为国打仗,可不能出事!”   这意思就是同意跟着去了,孟泽连声道谢。   哪知道谢老头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既然说了这话,以后可不能赖账!”   孟泽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您放心,我肯定说话算话!若是我忘了,你尽管使法子收拾我便是!”   谢老头听到这话,笑道:“还算知趣!   谢老头同意去,孟泽这就回村去收拾东西。   从这儿去边境,有一千多公里,一来一回,怕没有两三月回不来,所以,这屋里的事情他要好好安排一番。   青松那边,也得好好准备一番说辞。这孩子心里清明着呢,一般的话糊弄不了他。   孟泽也没想着要糊弄他,这回他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若是藏着掖着不说,青松这孩子肯定会多想,还不如直言相告。   虽然免不得要担心,但只要耐心劝说,想必他也能理解。   毕竟是亲手带出来的孩子,青松也真的没让他失望。   在知道孟泽要同谢大夫一同去边境探望魏霆均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哥哥他伤得很严重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有点儿担心,所以就想过去看看!”   青松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你会带着哥哥一会回来对么?就像上次,你能好好地从牢里出来一样?”   孟泽并没有同青松讲自己在牢里的事,想必这话是从魏氏那儿听来的。   凭魏氏和魏老太太的为人,这俩人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也一定会认为是他偷了佟家的秘方。青松听了这样的话,还能信任他,心里也没产生芥蒂,这让他感到很暖心。“会,我很厉害的,什么事情都难不倒我!”孟泽保证。   魏青松没说话,伸出小手指,孟泽笑了笑,也伸出手指,两人拉了勾。   拉完勾,孟泽又把自己的安排同青松讲了一遍,听闻要住到镇上去,孟泽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了。   “我就想住家里,家里有小翠姐和张婆婆照顾我,还有小黑虎和张墩子,你不用担心。   “那严炜呢?”   “他若是喜欢,可以来我家住,反正他的房子也是租的。等到了旬假的时候,我就跟他去县城住!”   “旬休也不去镇上住了么?“孟泽问道。   魏青松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想去。那儿太没意思了,我也不喜欢隔壁家的人。   孟泽也没有问魏青松为什么没意思,他此前从未在魏青松面前讲过魏氏及魏老太太的不是,魏青松自己起了反感之心,这只能说是魏氏和魏老太太自个儿作的。   想到这里,孟泽也没有出言相劝。   魏青松会长大,迟早会知道家庭和睦只是一个表象,到时候,他会站在哪一边,会同情哪一个,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你愿意住家里就住家里,但有一条要注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无论去哪里,你都不能落单,这点能做到么?”   魏青松点点头。   刚同魏青松说完话,金管事就赶过来了。   金管事不知道孟泽具体住哪儿,特意请了王哥带路,孟泽见俩人都来了,心道这正好省了他的事。   孟泽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然后领着俩人在村里转了一圈,见了一些人,同时把自己经营的田产细细讲了一番。   “嫂子马上就要生了,阿嬷身体还没全好,我就不给你添活儿了,你还是管着镇上的粉面铺和榨粉的大院。金管事若是有拿不准的地方,你就从旁协助他。   王哥点头,孟泽又对金管事说道,“你原先管着县城的铺子,现在我将田产也交给你,收药材、收果子,这些事都由你来做。张大年和张老汉你也认识了,若是对这块不熟悉,可以多听听他们的意见。总之,从今天开始,你全权管理我手,上所有的产业,王哥从旁协助你。   金管事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郑重回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替您管着这些产业,不让您失望。   交代完手头的事情,孟泽又去拜访了孟里正,让孟里正在他不在的日子多照顾一下魏青松。孟里正自是应下不提。   忙碌了一天,差不多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孟泽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同谢老头一块儿出发去边关。 第187章 千里追夫   从东平郡出发去西北边境,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前一段路可以说是最舒适的,孟泽在谢老头的带领下,直接选择坐船走。   水路比陆路要绕,但也有陆路比不了的优势,安全、且日夜可行走,无需歇息。   孟泽他们坐了七八天的船,此后便只有陆路可走了。   上了陆路,孟泽提议骑马走,这样比坐马车要快。   谢老头也知道耽误不得,也没多话,跟着一块儿骑马。   哪知道,才骑了一天,孟泽就被快速疾行的马颠得快散了架,大腿内侧还被磨出了血。   他原先忍着不说,这样挨了两天,一次下马休息的时候直接栽倒在地,被谢老头发现了端倪。   “逞强可不行,你本是初次骑马,又跑这么快,再这样下去,等到了乌轮台,你这人也就废?   “哪有那么严重!“孟泽有些不信,“再说了,我比您年轻,照理来说身子骨比您要好些。您骑了这些天都没事,我岂能表现得像个女人似的!   “谁说我没事的!”谢老头说着,掀起衣服的下摆,指着自己的裤裆说道,“你瞧,要不是我事先绑了东西减少摩擦,我这腿也保不住了。”   孟泽见谢老头两腿之间鼓鼓囊囊的,不由问道:“绑的什么?”   谢老头神秘一笑,凑近说道:“你猜?”   孟泽猜不出,谢老头说出了谜底,“是水囊!”   孟泽当时正在喝水,陡然听到这话,被呛得咳嗽起来。   “那您平时喝什么?”等缓过气来,孟泽问道。   “还能喝什么,自然是喝的是水囊里的水罗!”谢老头毫不在意地答道。   孟泽听了这话,忍不住谢老头裤裆里看了一眼,当即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谢老头拍拍孟泽的肩,说道:“这可是我行走江湖多年练出来的独门秘诀。我就知道你不能接受,所以压根就没跟你说。”   孟泽无奈地笑道:“也幸亏您到了现在才说,不然我这一路光琢磨这事去了。   “你呀,还是太讲究了!“谢老头摇摇头,靠着树坐了下来,“等到了驿站之后,我们还是租辆马车走吧,我最多只能撑这两日,再骑,就是绑水囊也没用了。”   这一去路途遥远,孟泽担心谢老头受不住,特意兑了灵水给谢老头喝。   所以赶路的时候,他首选速度更快的骑马,加之谢老头也没有反驳他的意见,他就默认谢老头自己扛得住。   如今,听到谢老头诉苦,孟泽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   即便每日喝的都是灵水,但谢老头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一个年轻人尚且觉得辛苦,谢老头又怎么受得住呢?   无非是谢老头同他一样担心魏霆均的伤,直到他们俩都有些撑不住了,这才说了出来。   “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孟泽歉然道,“从明日开始,我们就租马车走吧!”   马车日夜兼程,又走了十余日,终于到了乌轮台镇。   乌轮台镇是西北边境的一座小城,距离罗浡国一百多公里远。魏霆均率领的西北大军就驻扎乌轮台镇的郊外。   八年前,胡物人率先出兵侵犯大晖边境,被魏霆均带兵灭了国后,胡物人原本的领土就被罗浡人吞并。   罗浡,人和胡物人,原本出自同一个民族,只是随着这个民族的发展壮大,不可避免就出现了分化。   罗浡人信仰天蛇,胡物人信仰黑鹫,矛盾不能调和,后来就各自建了国。   也许是疆:土的扩大让罗浡人变得自大,所以才趁着年关的时候,率领轻骑兵冲进大晖的边境小城,肆意烧杀抢掠。   孟泽这一路走来,见过许多空无一人的、门上扎着箭羽的村庄,也见过被烧成一堆黑土的小镇,内心充满了愤懑。   倒是谢老头比他冷静些,安慰道:“他们欠下的债,迟早要用人头来还。大晖能灭了胡物,也能灭了罗浡。”   孟泽听了,用力点了点头。   俩人赶着车,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守卫查得很严,见孟泽和谢老头是从遥远的南边过来的,狐疑得很,干脆将俩人拎到一边盘问。   谢老头从车里拿出自己的行当,对那守卫说:“我是个大夫,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搜集全国各地的草药,写一本药草大全。旁边这位,是我的徒弟。”   谢老头说着,将已经编好的一本薄薄的药草册子递了过去,守卫接过去,跟自己的同伴相互翻看了几页,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   “边关正打仗呢,还往这里跑,真是不要命了!”守着说着,将册子还给谢老头。   “我原本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是我要找的一种药材,只有这儿有,而且恰巧这个时候才开花,时机难得,所以我才冒险一试。“谢老头解释道。   守卫对药材没什么兴趣,见谢老头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便不耐烦地挥动着手臂,说道:“行了,进去吧!”   谢老头收拾好东西,同孟泽一道进了城。   进了城,孟泽和谢老头也没有歇息,直奔通向边境的北门而去。   哪知道,北门却不让出。   “为什么不让出呢?”孟泽问道。   守卫是个脾气不太好的方脸汉子,听到孟泽这么问,就没好气地回道:“说不让出就不让出,问这么多干嘛!”   谢老头从衣兜里摸出一点碎银,往方脸守卫手里塞,“劳驾一下,我是远道而来的大夫,专门到这儿来采一种稀奇的药草的,还麻烦军爷行个方便。”   方脸守卫接了银子,却并没有开门的意思,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外面有罗浡的逃兵,你们出去就等于送死,还是回城里待着吧!”   谢老头见状,又送了一枚碎银出去,笑道:“我知道,但这药材对我来说重要得很,时辰耽误不得。再说,出城的风险,我们自己担着便是,绝不扯到你们身上来。”这一回,方脸守卫却没接谢老头的碎银,而是说道:“你们想要出城,这几日绝对不成,下面下了死命令,除了将士,这边只能进不能出。你想采药材,等禁令撤了再说吧。   守卫不肯再接银子,孟泽就知道想要出城去很难。   但他既然到了这里,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大营去见魏霆均,那肯等禁令撤了呢。   再说,谁知道这禁令什么时候撤呢?   想到这里,孟泽就忍不住说道:“我们是来找——”   话还没说完,谢老头就将孟泽扯了回来。   “没听军爷说么,这几日不能出城,我们先回客栈等着吧!”   等离城门远了,谢老头训道:“我看你平日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糊涂成这个样子呢?   孟泽不明所以,问道:“我怎么糊涂了?”   谢老头瞪大眼睛训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你是来找魏霆均的。若是守卫还不开门,你是不是想说你就是魏霆均的媳妇儿?”   孟泽点点头,谢老头骂道:“猪脑子,平时讲这话可以,这时候怎么讲得?”   “为什么讲不得?”孟泽还没明白过来。   “你呀,怎么就这么天真呢!“谢老头恨铁不成钢,“若是表明身份就能让你进大营,那还不如让严正清给你写封介绍信呢。我跟你说,若是刚才你贸然吐露身份,恐怕你不但见不着魏霆均,还得去牢里待一阵子!你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这是在打仗啊!军营里也不是全听魏霆均一个人的,什么派别的人都有,你懂么?”   谢老头连骂带吼,孟泽总算清醒了。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孟泽说道。   谢老头也知道孟泽是太着急而乱了方寸,因此见他明白过来了,也就没有过多地斥责他。   “我们既然已经到这儿了,就耐心等一等,等禁令撤了再过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若是魏霆均真的伤重不治,这城里也就不是现在这个气氛了!”   孟泽一想也是,因而就算心里迫切想要过去,也只得暂且找个客栈先住下再说。   孟泽和谢老头他们已经做了等待的准备了,哪知道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客栈的掌柜给叫醒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孟泽问。   客栈掌柜客气地回道:“楼下来了几个军爷,要请你们下去呢!”   孟泽见客栈掌柜神色有些慌张,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不知到底是下去还是不下去。   正犹豫间,谢老头从房里出来,说道:“人都来了,那就下去看看吧,说不定人家是有急事找呢!”   客栈掌柜听了这话,附和道:“是的,说不定是找你们看病的呢!你们请随我来!”   孟泽和谢老头跟着掌柜的到了客栈的大堂。   大堂里,有两个将士站在燃着油灯的方桌边,神情肃穆。   “两位军爷深夜过来找我们,不知是为了何事?“谢老头问道。   一个高个子将士打量了谢老头和孟泽一眼,问道:“老先生可是大夫?”   “正是,这位是我的徒弟,我们是来这儿找药草的!”谢老头回道。   高个子将士跟同伴对视一眼,说道:“既是这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营地的大夫忙不过来,还请两位过去帮把手!” 第188章 会诊   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万千银辉如流水般倾斜而下,照亮“了青石板铺就的空旷街道。   孟泽拎着药箱,紧紧跟着前面带路的将士。时辰已接近子夜,整个镇子的人都在熟睡,街上安静得很,只偶尔听到铠甲摩擦发出来的铿锵声。   走到镇子北边的城门口时,孟泽才发现,在深夜被叫起的大夫并不是只有他和谢老头两个。   站在城门守卫旁边的,还有好几个年龄不一的大夫模样的人。   “人都在这儿了么?“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从阴影处走过来,问道。   “都在这儿了,整个镇子的大夫都找来了。”其中一个回答。   “那就走吧,不能再耽搁了!”将领说着,示意守卫开城门。   城门开启,悬挂在城门外侧的吊桥缓缓放下,孟泽他们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由将土带领着往野外奔去。   “叶叔,您知道这些当兵的这么晚把我们叫上是为了什么?“车厢里,有个年轻的大夫发问了。   “这还用问,肯定是哪位将领得了急病,需要我们帮忙呗!“叶大夫捋须说道。   “叶大夫说得对,他们把全镇的大夫都叫上了,我想得病或者受伤的肯定是位大将。“车厢里,又有人开了口。   叶大夫点点头,看到坐在一边的孟泽和谢老头,便问道:“两位看着面生得很,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跟师傅是南方人,到这边来采草药的!“孟泽笑着解释道。   “采草药要跑这么远?“年轻的大夫有些惊讶,“我看你们是游方郎中吧!   “游方郎中又怎么了,瞧不起人是么?”谢老头出声了。   年轻大夫刚才那话并没有恶意,只是顺口一说而已。见谢老头不好惹,他也没有反驳,只是将身子挪开了些。   叶老大夫容不得一个外地郎中欺负本地人,因此冷着脸道:“孔大夫说你们是游方郎中,这已经是客气话了。照我说,你们连游方郎中都算不上,无非打着大夫的招牌四处坑蒙拐骗罢了。不然,为何好好的医馆不坐,反而在外面像丧家狗一样四处流窜呢!”   叶老大夫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谢老头是个暴脾气,当即立起身子,指着叶大夫的鼻子骂道:“老子当年在京城跟御医打擂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守着巴掌大的地儿,就以为这是整片天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你一一”叶大夫气得发抖。   “怎么着,不服气?待会儿到了大营,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服气!”谢老头横道。   “师父是最棒的!”孟泽趁机奉承道。   “那是,也不看你师父我是谁!”谢老头傲娇地回了一句。   孔大夫坐在角落,莫名觉得这情景有些好笑,但看到叶大夫气得厉害,只得将笑意憋在心里。   马车走了约一炷香时间,终于停下来。   孟泽一下车,看到矗立在夜色里军部大营,那一瞬间,他的心狂跳起来。   “军中禁地,不得乱走,也不得喧哗,可听清楚了?“领头的将士问道。   “听清楚了!“众大夫回道。   两列士兵一左一右,将一千大夫夹在中间,穿过重重营帐,往军营深处而去。   营帐中,马副将正在同年轻的姜医正说话,神情中不乏着急,旁边的钱参将时不时插几句话。   “报告马副将,镇上的大夫们已经请过来了,身份都已验明,一共七人。”   “快领进来!”马副将招手。   孟泽等人陆续进了帐篷,姜医正站在上首,将帐内众人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意。   “在问诊之前,我想问问诸位,你们有谁擅长解毒?”   众大夫相互观望一下,须臾,看上去老成持重的叶大夫站出来问道:“敢问是什么样的毒?”   姜医正淡淡回道:“我若是知道是什么样的毒,也就不用叫你们来了!”   这话一出,余下的几位大夫都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   谢老头扫了一眼,径直问道:“既然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毒,那就将中毒的症状说出来,让大家讨论讨论!你这说一句藏半句,耽误的可是病人的时间!”   “放肆!哪来的狂人,敢在太医正面前大放厥词!“钱参将喝道。   “钱参将,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马副将说着,看向旁边的姜医正,“姜医正,你快将症状说一说,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想出解毒的法子来!”   钱参将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服气,“你这是在瞎搞,这些乡里大夫,能有什么样的本事!”   他这话一出,下面几个大夫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孙大夫年轻气盛,说道:“既然瞧不起我们的医术,那为何又要请我们来呢?”   钱参将瞪大双眼,顶了回去,“你以为我愿意请你们?太医院的医正都没法子,你们有本事治好?”   姜医正摆摆手,阻止钱参将道:“既然人都请来了,咱们就不谈这些了。身为大夫,本就是要穷尽一切手段将病人医治好!”   孟泽见面前几个说来说去,就是没说到正点上,心里着急得很。   “既然这样,还请医正大人说一下中毒的症状,我们都在等着呢!”   谢医生瞥了孟泽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   “病人一月多前腹部受伤,伤口深两寸,未伤及脾脏。敷止血药后,伤口逐渐愈合。但十余天后,病人开始发热,伤口再度溃脓,血呈红黑色,有恶臭。清理脓疮后,敷清毒药草,并口服解毒丸,发热症状减轻,但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且有扩大趋势。”   说到这里,姜医正顿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在座诸位如何判断?”   帐中几位大夫眼神交汇,却没一个出声。   谢老头问道:“你说的是早期症状!后来呢,伤口无法愈合,又发生了什么事?人什么时候昏迷的,身体其他部位有什么症状?”   姜医正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于是继续往下说。   “我们止住了发热,但伤口开始蔓延,到如今,伤口由一寸扩至五寸长,且因天气的缘故,伤口开始生蛆,每日得刮一到二两腐肉。病人已于六天前陷入昏迷,偶有清醒旦清醒时间不多。昏迷前,病人手足有痉挛,行动迟缓!“孟泽听到这里,已经确定姜医正说的就是魏霆均,心里一阵抽痛。谢老头听完,径直问道:“续命丸服了没?”   姜医正一愣,“你怎么知道这药!”   “药丸是我做的,我能不知道!“谢老头拉着孟泽,冲姜医正说道,“快带我们过去,病人中的是钩吻,再迟一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钱参将。上前来,说道:“你随便编个毒出来,就想闯军营重地么?”   孟泽见他一直在阻扰,就质问道:“你到底想不想救人?你说我师父胡说八道,你是大夫么?”   “放肆,来人,将——”   “够了,姜医正,你马上带上这俩师徒去大帅营帐!”   “马明全,你这是独断专行,我要向上面参你一本!”钱参将怒道。   “随你参!”马副将回道。   姜医正带着人往大帅营帐走,还没进帐,孟泽就闻到一股作呕的腥臭味。   “将军身。上一共带着两枚续命丸,前一枚是将军自己服的,后一枚是我见情况不好捣碎了灌服下去的!”姜医正说着,掀开了帘子。   孟泽快步进去,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青紫的魏霆均,眼泪刷地掉落下来。   “师父——”孟泽看着谢老头,满是哀求。   “别着急,我看看!”谢老头说着,开始给魏霆均诊断起病来。   姜医正狐疑地看了孟泽一眼,想问话却又没有问。   “给我拿针来!“谢老头吩咐。   孟泽抹了一把眼泪,打开药箱,将布袋裹着的一排针取了一根出来,递给谢老头。   谢老头抓起魏霆均的一根手指,拿针一扎。针扎的那块皮肤微瘪下去,但却没有血出来。   谢老头不甘心,又换了几根手指扎,结果都是一样。   “怎么样?“孟泽小心问道。   “已经耽搁得太久了!“谢老头说着,眼神愧疚。   孟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没到最后就不能放弃!”担忧惊惧过后,孟泽反而镇定下来了。   谢老头想了想,回头看向姜医正,“让那些大夫都留下,我需要他们帮助配药。”   姜医正点头,问道:“需要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半边莲、七重花、黄药子、白花蛇……”谢老头张口就列了一大堆。   姜医正记下后,转身出帐备药材去了。   谢老头吩咐孟泽,“将他的上衣脱了,我给他扎针。”   孟泽依言,将魏霆均的,上衣脱了。   “纱布剪掉,让我好好看看伤口!”   孟泽拿剪掉纱布,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横穿整个腹部,周围的皮肤呈酱紫色,用手轻轻一碰,皮肤组织便皴裂开来。   谢老头在离。上伤口几寸远的地方扎了针,没过一会儿,那些闪亮的银针就变得乌黑。   谢老头将这些乌黑发亮的银针取下来,又重新换了一批新的银针扎。上去。如是扎了两三回,手头的针很快用完了。   “你守在这里,我去找他们要针,顺便叫人送水来,到时你把伤口周围的乌血擦一擦。   孟泽点头,待谢老头出去,他用意念调出放在空间里的小瓷瓶。   瓷瓶里装着黑石里沁出来的绿液。绿液的效果如何,孟泽并不是很清楚。   但这会儿,眼见着谢老头对治好魏霆均的病没什么把握,他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轻轻撬开魏霆均的嘴,孟泽小心地将大半绿液倒进去。   剩下一丁点儿,孟泽拿空间水兑了,然后淋在腹部的伤口上。 第189章 醒了   谢老头出去一趟,很快就带着几套银针回来了。除了银针,谢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仔细一瞧,正是跟他同坐一车的孙大夫。   “我扎针的时候,你给我在旁边仔细瞧好,有什么不懂的,等我扎完了再问。”谢老头叮嘱着。   孙大夫点点头,孟泽起身给他们让位置。   谢老头在魏霆均旁边坐下,顺手又替魏霆均把了一回脉,发出“咦”的一声。   “情况怎么样?“孟泽小心翼翼地问。   谢老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仔细观察了魏霆均的神色以及伤口,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刚才给他喂续命丸了么?”谢老头问。   “没有,我听您的吩咐,就清理了一下伤口,其余什么都没做。”孟泽回道。   “这可就怪了!“谢大夫喃喃自语。   “哪里怪?”问这话的是刚进来姜医正。   “没什么!“谢老头松开手,“脉搏比刚才有力多了,这是个好现象,我们今晚上得加把力,把体内的毒给清出来。对了,药在熬了么?”   “已经吩咐大夫在熬了!”姜医正回答道。   “那成,我继续施针!你俩在旁边给我搭把手!”谢老头说着,开始行动起来。   三人轮流扎针,每一批银针扎下去没多久,便齐齐变黑。   “银针变黑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孟泽在旁边提醒,不知道这情形是好还是坏。   “这是个好现象!“孙大夫正好空着,就给孟泽解释了一番,“这说明将军体内的气血开始流动,毒素渐渐被弓出。”   孟泽听到这话,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银针不够用了,阿泽,你先给这批针消毒,烘干之后再送过来!“谢老头吩咐着。   孟泽依言捧了一大把银针出去,从马副将那儿领了一大瓶烧刀子,把银针放在酒里煮。   银针重新变白之后,孟泽又将这些针放在空间水里泡了泡,随后烘干了给谢老头送去。   这一批针扎下去,魏霆均的脸色慢慢转好,没有初见时那么可怖了。   谢老头也激动得很,更加卯足了劲给伤口清毒。   孟泽后来又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直到日上三竿,最后一批银针扎上去,半个时辰都没有变色,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差不多了!“谢老头扶着床沿站起来,两眼通红。   姜医正和孙大夫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俩人席地而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子夜到忙碌到第二日的辰时,还要扎得精准,不弄错穴位,这活儿确实累人得很,几个人能一声不吭地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我要去歇一歇,三碗药汁熬成一碗后,再端上来喂服下去。“谢老头对孟泽说道。   孟泽点头,谢老头同孙大夫各自回去歇息。   姜医正也要走,临到帐篷门口时,他转头问道:“你认识魏将军?”   孟泽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管认不认识,总归把人救回来了,不是么?”   姜医正闻言,也没说什么,掀开帘子走了。   孟泽在床边坐下,怔怔地看着魏霆均沉睡的面庞。   “幸好……”他捧起魏霆均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魏霆均依旧沉睡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孟泽将魏霆均的手放下,看向大帐门口。   掀帘子进来的是马副将,跟着进来的是钱参将。   “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人醒了没?“问这话的是马副将。   “体内的毒素已经清干净了,但人还没醒,可能要再等等。”孟泽说着,让出了位置。   马副将见魏霆均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浮起笑容。   “将军这气色看着比昨日好多了,辛苦你们了!”   钱参将有些不以为然,“可别高兴得太早,将军这病情说不定有反复呢!”   马副将瞪了他一眼,钱参将不服气,说道:“难道我这话说错了么?当初姜医正诊治的时候,将军这病不是时好时坏么?我刚才那话,虽说不中听,但也是为了将军好!”“我师父既然能解将军身。上的毒,那么也一定会等将军完全康复才离去。退一步说,万一将军病情有反复,也无需太过担心。俗话说,救得了一次就救得了第二次。”孟泽说道。   “不错,是这么个理儿!“马副将点点头,“这些天就辛苦你们了,等将军康复,我一定为你们请赏。”   “赏不赏的倒在其次,对大夫来说,能把一人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这已经是最大的奖赏了!“孟泽回道。   钱参将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马副将皱眉,刚要说话,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将军的药已经熬好了!”   “快端进来!“马副将说道。   一个大夫端着药进来,孟泽接过药,闻了闻气味,又拿银针试了试。   钱参将睨了孟泽一眼,讽刺道:“怎么,还担心药里下毒么?”   “这叫有备无患,为了将军的健康着想,怎么小心都不过分!”孟泽回了一句。   马副将点头,问道:“要我帮忙么?”   “麻烦把将军扶起来吧,小心别压到伤口!”孟泽吩咐道。   马副将侧身在床边坐下,将魏霆均小心地扶起来。   孟泽往魏霆均的下颌两边轻轻一捏,趁着魏霆均的唇齿松动,慢慢把药灌了进去。   喂完药,孟泽说道:“我在这儿守着,等人醒来,我通知你们!”   马副将点头,带着人离去了。   孟泽一直守在营帐里,寸步不离。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天色已晚。   谢老头掀帘子进来,问道:“人还没醒么?”   孟泽摇头,谢老头过来把了脉,又掀开纱布看了下伤口的恢复情况,再度露出讶异的神色。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难道这小子是不凡之躯么?”   孟泽凑过去看了一眼,昨日腐烂流脓的伤口,此刻已开始长新肉,伤口周围那一圈皮肤也变成了嫩红色。   “这不好么?”孟泽心里暗自高兴。   “好是好,但是眼下这情形太不合常理了呀!”谢老头说着,伸出手指在伤口周围压了压。   才压了两下而已,蓦然出现一只大手,将他的手给捉住了。   孟泽抬头一看,魏霆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哎哟,醒了呀!”谢老头高兴地打着招呼。   魏霆均压根没听谢老头在说些什么,直愣愣地盯着孟泽不放。   “我……是在……做……梦么?“良久,魏霆均发了声。   孟泽握住他的手,笑道:“不是做梦,我就在你身边呢!”   真实的触感让魏霆均知道这不是在做梦,于是,他激动得想要坐起来。   谢老头在旁边唠叨,“慢点慢点,太用力你这伤口崩了怎么办?”   孟泽将被褥卷成团,垫在魏霆均背后。   “你们怎么来了?”休息了一会儿,魏霆均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   “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你媳妇!“谢老头指着孟泽,“要不是他做了一个你受伤的梦,然后非拖着我日夜兼程赶过来,你这条命早被阎王爷收去了。我跟你说,昨晚上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就只剩一口气,身上的血都不流动……”   谢老头滔滔不绝地讲,魏霆均认真听着,紧紧握住了孟泽的手。   “阿泽救过我好几回了,我这辈子只为他赴汤蹈火!”   谢老头看着浓情蜜意的俩人,觉得刺眼得很,“行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不留在这碍眼了,我去看看药汁熬好了没有!”   谢老头走了,魏霆均拉着孟泽的手,良久,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简单的“谢谢”!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孟泽说着,身子前倾,吻了上去。   轻轻一碰,如蜻蜓点水,却让魏霆均激动得颤抖起来。   正当他想要索取更多的时候,营帐外传来动静。   帘子掀开,马副将领着几位将士快步进来了。   “将军,您果真醒了,真是太好了!”马副将激动得差点儿落泪。   孟泽心知他们有话要说,便先行退下。   军中药房里,众大夫正围着谢老头,询问魏霆均的情况。   “将军中的钩吻到底是什么毒,我们都是本地人,怎么没听说过呢?”   谢老头脾气虽然爆,但是一到讨论医术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   “这是罗浡人使的毒,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姜医正说道:“可是我们拷问过俘虏,他们并不清楚这种毒!”   谢老头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皇室用的毒和普通人接触到的毒,能一样么?”   “既然是罗浡皇室用的毒,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问这话的是孙大夫。   谢老头随手拿起手里的捣药杵,在孙大夫头上轻轻一敲,“你还好意思问,书上都写着呢。既然选择治病救人,那就得好学不倦。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得的病也有千千万万,哪是做几年学徒,行几年医就学会的呢?”   姜医正出身杏林世家,平日熟读医书,却从没见过哪本书上讲过钩吻这种毒。   “不知道老先生是从哪本书看到的,还望指点一二!”   “《淮阳杂记》上有写。”谢老头也没有卖关子,直白地说了出来。   众大夫听了,面面相觑。 第190章 钩吻   孙大夫沉默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淮阳杂记》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医书啊!”   谢老头回道,“我也没说是医书啊。这是前朝一个姓杨的商人写的杂记。这个杨性商人专门同西北各国做生意,往来得多了,各边陲小国的秘事多少知道一些。这钩吻就是罗浡一位贵族讲给他听的,当然了,那时候,罗浡还没有建国呢,只是附属于胡物的一个比较大的部落。   姜医正很想知道钩吻到底如何解,可是他耐心听了半天,谢老头就是没讲到这上面来。   因此,他忍不住问道:“那钩吻到底是什么毒?又是如何解的呢?”   “急什么!“谢老头瞪了他一眼,“我又不会跑,耐心往下听就是了!”   叶老大夫不喜欢谢老头这种说话态度,因此就劝诫道:“医正大人问你话,你老实答就是了,不要说废话!”   谢老头冷哼一声,“我这人是个驴脾气,只要医术比我厉害,哪怕对方是个黄口小儿呢,我也能把他当爹一样供着。反之,若是医术不如我的,哪怕对方是太医令,我照样不放在眼里。   叶大夫本来想为姜医正说几句话,博一个好印象,结果没料到谢老头这么彪悍,为了避免殃及池鱼,只得闭嘴不言。   孙大夫出来打圆场,“请您继续往下说,我们都等着受教呢!”   谢老头给~了孙大夫一个你很识趣的眼神,继续讲了起来。   “因为罗浡还只是一个部落,所以有些个规矩就没那么严,上层贵族为了得到商人手里的精巧之物,什么话都愿意往外说。你们知道,罗浡人信仰的神物是什么么?”   “这还用问,我们镇上的小孩子都知道,罗浡人信仰羽蛇!“有人答道。   “我当然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我是想问,你们见过这种蛇么?”谢老头问道,笑容里充满着得意。   “这世上哪有长着羽毛的蛇呢,不过是想象出来的罢了!”姜医正说道。   其余众人都跟着点头,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老头露出一一副惋惜的神情,“你们哪,见识还是太少了!”   孙大夫问道:“难道世上还真有这种长着羽毛的蛇么?若是这样,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们跟罗浡这么近,怎么不知道呢?”   “罗浡国再过去,不是有一片连绵无际的沙漠么,羽蛇就生长在沙漠里。这种蛇,虽然叫羽蛇,但并不是说它长着像鸟那样的翅膀,而是这种蛇的头部,长着一圈领子,生起气来的时候,领子就会打开,像一把伞一样,因此罗浡人称之为羽蛇。罗浡国旗上画的长着鸟翅膀的东西,是后世神化出来的。   “若羽蛇指的就是这种蛇,我倒是听人提过,这种蛇毒得很。”有人答道。   “钩吻就是蛇毒么?“孙大夫问道。   “是也不是!”谢老头回答。   “这话何解?”姜医正问道。   “这么说吧,羽蛇不是一生下来就带毒,而是长到成年才带毒。这毒呢,是它常年吃一种有毒的草而逐渐在体内积聚起来的,这种草就叫做钩吻。”   “蛇本身没毒,吃了有毒的草才积累了毒素,那是不是可以说,这种蛇身。上有解毒的东西在。“孙大夫激动地说道。   “还不算笨嘛!”谢老头赞赏道。   “您在我们配置的药中加入了一段蛇参,这截蛇参就是羽蛇么?“姜医正问道。   “正是!“谢老头点头。   姜医正正要继续往下问,这时,钱参将进来了。   “这也太巧了点!”钱参将笑道,“你是东平郡人,大老远跑到西北来采药材不说,还顺便带了专治钩吻之毒的蛇参,这种情况不叫我们多想都不成啊!”   “你要多想那是你的事!”谢老头压根就不理会他,“人我已经救活了,难道还要因此治我的罪不成么?”   “我可没说要治你的罪,但非常时期,还是弄清楚比较好。毕竟,连我都觉得这事情可疑得很,报到上头去,上头肯定也会问的。到时候,不是简单问两句就了事的了!”钱参将笑眯眯地说道。   “上头这么问,我还这么答!我竟不知道,如今这军中也流行像文官一样搞文斗了!“谢老头说着,甩下手里的捣药杵,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见谢老头走了,也各自散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钱参将看着谢老头的背影说道一问话就走,明摆着是心虚呢!”   姜医正顺口回道:“他倒不是心虚,无非是仗着身,上有几分本事,耍耍傲气罢了!”   钱参将不置可否,“你可记得昨日晚上这老头说的话么?”   姜医正虽然不喜欢钱参将的为人,但秉着不得罪的原则,还是紧跟着问了一句,“什么话?”   “他昨日问过你,有没有给将军服用过续命丸,还说续命丸是他做的。你难道没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么?”   姜医正自然知道这其中是有问题的,但他并不关心这些。   谢老头救了魏将军的性命,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其实也顺便帮了他一把。   毕竟,他是朝廷钦派的医官,来这儿的目的是为魏将军以及军中要将服务的。   魏将军遇袭中毒,他没能及时诊断出来,还差点儿把人给治死,若非谢老头及时出手解毒,把人从鬼门关上扯回来,他回京后肯定少不了责罚。   所以,明知这一对师徒有问题,他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魏将军就是从东平郡过来的,谢大夫也住在东平郡,魏将军从他那儿买药丸也是很合理的事!”   “买药丸这倒没什么,可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个毫无背景的郎中能有这么狂么,这不合常理。“钱参将固执地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来这的任务,只是治病,其他的,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姜医正回道。   钱参将没能找到盟友,颇有些无趣,只得走开了。   谢老头找到孟泽,对他说道:“你可得小心那个姓钱的参将,这家伙一门心思想抓我们的把柄呢。我看,你跟魏家小子的关系,最好不要暴露于人前。”   孟泽也正有这个打算,因此点头道:“我知道。这钱参将,小心思多,倒是那个马副将,一看就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为霆均着想。   谢老头笑道:“你看得明白就好。如今人已经醒了,再喝一两剂药就能好,我们也没必要待在这儿了。”   “行,等过了今晚,我们就回镇上去,在那儿等消息。”孟泽回道。   俩人正商量着,有土兵过来找孟泽,说是将军有请。   谢老头听了,一本正经地叮嘱道:“既然是将军叫你,那你就过去一趟。如今也不需要你扎针,你只管号脉观察便是。如果有异常情况,你再过来通知我。   孟泽会意,跟着士兵去了大帅帐篷。   魏霆均斜靠在床头,正在看战报,孟泽见状,就忍不住劝道:“你才刚醒,要多休息才是。”   “我觉得好多了!”魏霆均说着,拍拍床头,示意孟泽过来坐。   孟泽往门口望了望,有些犹豫。   “放心,既然我醒了,他们就不会随便进来!”   孟泽听了这话,依言在床头坐下。   魏霆均将人轻轻搂住,说道:“我们进你的空间去说说话,可好?”   孟泽心念一转,俩人就到了亲手搭建的小屋前。   看着屋前的绿树繁花,魏霆均叹道:“你知道么,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我把能想得起来的神佛都求了一遍,就是希望能挺过去。”   孟泽微笑道:“神佛肯定听到了你的愿望,所以给我送了信!所以啊,等这仗一打完,咱们得去寺庙上个香才是!”   “恩,要去上香!”魏霆均说着,扶着椅子坐下。   孟泽问起战事,魏霆均简略说了下。   罗浡的主力已经被击溃,再也组织不了大型的战争了。现在,罗浡国内也是四分五裂的状态,有一些贵族领着人逃到沙漠中去了。但据最新的战报,我中毒昏睡的这些日子,又发现有小股残余骑兵在边境出现,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派人将这些残余部队清理掉。”   “那朝廷会怎么处置战败国?”   “这个具体要视罗浡人的态度而定。”魏霆均答道,“若是他们愿意投降,朝廷会接受他们的降书。若是不投降,那就继续打!”   “主力军都没了,还不递降书,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孟泽有些不明白。   “我遇袭之前,他们提出了休战的要求,这其实就是准备投降的前奏。但后来我中毒,他们可能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就把投降的事情暂且压下来了。”   “这可真够狡诈的!”孟泽评论了一句,又突然问道,“那你受伤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了?”   魏霆均沉吟一会儿,说道:“其实那批俘虏不应该直接领到大营来的,但钱参将说其中有几个看着像是罗浡的贵族,可能知道罗浡国内的一些情况,所以直接把人提过来了。我看着是一群妇孺,也没防备,所以才着了道儿。   “肯定是他里应外合!“孟泽气愤道。   魏霆均拍拍孟泽的手,说道:“他确实有私心,但还不至于通敌!只能说,那天赶巧了,让那妇人成了事。   孟泽从严县令那儿知道,行刺的妇人是个贵族,因此就问,“那刺你的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是罗浡国王的王妃么?”   “不是!”魏霆均摇头,“是王子妃,这个女人是我来西北大营的路上杀掉的那位王子的妻子。”   原来是这样,孟泽倒是明白那个女人的决绝了,却并不同情她。   战争是罗浡人自己先挑起来的,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哪怕这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第191章 原来是父子   魏霆均的伤势稳定下来之后,孟泽和谢老头就回到了镇上。   谢老头跟不同的人说过,他这趟是来采草药的,这并不完全是诳语。   乌轮台镇附近的郊外,确实长着几种独特的草药,这其中就有羽蛇喜欢吃的钩吻。   钩吻全株都有剧毒,炮制也没办去除其毒性,所以压根不能入药。   谢老头坚持要找到它,只是为了采集标本,让更多的人认识这种毒草并且学会解钩吻这种毒。   那个写《淮阳杂记》的商人,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神奇的草,只转述了罗浡贵族的说法。   “生于砂石戈壁之中,每逢大雨,便破土而出,一天出芽,两天长叶,五天成熟,随后开花结果,从生到死,不足一月。   “起初我也没有把书上的内容当真。但十年前,我出门游历的时候,在西北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亲眼见过一个老郎中用羽蛇救活了一个误服了钩吻的年轻人。只不过,当地人把羽蛇叫做打伞蛇,我手里的那条蛇参就是那时候得的。我当时就想,既然书上记载的羽蛇能治钩吻之毒的事是真的,那么关于钩吻的描述应该也是真的。   孟泽一直以为,魏霆均能好,是因为空间绿液的缘故,没想到羽蛇的蛇参也起了作用。   “您来这边之前,特意带了蛇参,是猜到霆均有可能会中这种毒么?”   “确实是猜的!“谢老头点头,“霆均同罗浡人交战,罗浡人若要行刺肯定不会选普通的毒药。钩吻这种毒有点特别,中毒者在头几天并没有特别的症状,能够迷惑人,所以我就带上了。反正我手头也只有几截蛇参,用得上最好,用不上放在身边也不占重量。”   “戈壁滩。上的植物也不少,怎么把钩吻和其他植物区分开来呢?”孟泽问道。   “这个简单,我刚才还没说完呢,书里记载了花的样子,我们按照他描述的样子照着找就是了。只是,目前有个难题,这天气,看着很难下雨啊!不下雨,钩吻就长不出来!“谢老头有些发愁。   “这个倒好办!”孟泽笑道。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谢老头怀疑地看了孟泽一眼,“你当自己是神仙呢,能呼风唤雨?”   “不是神仙也能呼风唤雨呀!”孟泽自信得很。   “当真可以?“谢老头又问了一遍。   “当真可以,您只要给我指个地方就成了!“孟泽回道。   谢老头见孟泽成竹在胸,便在乌轮台镇找了个当地人当向导,去了镇子周边的戈壁滩。   “就是这了!”向导指着前面的戈壁,“您说的那种蛇,我曾经在这附近发现过。   “具体是什么地方?”谢老头问了一句。   “就在前面那个山崖下!”向导回忆道。   一行人又去了山崖,孟泽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头顶是五六层楼高的山崖,山崖下有一条蜿蜒的沙河。   显然,下大雨的时候,山崖下方会形成一条河流,河水冲刷地面,形成细沙。   有水,钩吻就会生长,羽蛇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就看你的了!“谢老头看向孟泽。   孟泽听了,招呼向导跟自己去车,上抬东西。   “你抬个缸下来作甚?”谢老头不明白。   “人工降雨!“孟泽说着,将缸盖揭开,同向导把缸里的水倒在河滩上。   “水已经浇了,我们隔几天再来看吧!”孟泽说道。   到了这会儿,谢老头已经知道孟泽在做什么了。   既然天。上降的雨能让钩吻的种子发芽生长,那么人工降雨自然也能。   “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老头拍着自己的脑袋。   “您那是当局者迷!“孟泽说着,让向导赶车返回。   虽说这片戈壁属于大晖,但如今是交战状态,途中万一遇上罗浡人的残兵,这可就不美了。所以得尽快回城。   到城门口的时候,孟泽他们被拦下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让进城了?“谢老头纳闷得很。   一个同样被拦在门外且等了好半天的中年人解释道:“听说是有大官要过来,所以,暂时不让进城。   孟泽和谢老头对视一眼,谢老头说道:“大官要来,难道罗浡人是要投降议和么?”   “我猜是这样!“中年人附和了一句,“自从魏将军来了后,我们就没输过,这仗打了小半年了,我估计罗浡的壮年蛮子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候还不投降,罗浡就要绝户了。   两人正说着,一架由八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华丽马车缓缓从城门驶出来,往军队大营方向前进。   “啧啧,这阵势,说不定是皇家人呢!”中年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皇家人?”孟泽问道。   “肯定是皇家人!”中年人有些自得,“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了,朝廷来的官员是个什么架势,我可是清楚得很,可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马拉一辆车。你说这当中若坐的不是皇家人,哪个大官配坐这么奢华的车呢?”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孟泽对皇室成员不熟,也不想在这儿玩猜猜猜的游戏。   因此,等车过去之后,他和谢老头就相携着回了城。   原本以为,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可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霆均没有明说,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来了!”说话的是个白净稳重的男子,态度和煦。   “你是霆均的昔日好友么?”孟泽并不认识眼前这人,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男子笑道,“我姓秦,你叫我秦大哥就好!”   秦大哥这称呼有些过于亲密,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孟泽就打算从善如流。   就在他准备叫人的时候,谢老头却站起来行了大礼,“草民眼拙,不知殿下光临,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孟泽陡然得知这人的身份,惊讶得连行礼都忘记了。   “瞒来瞒去,还是没瞒过谢大夫的法眼呀!“秦元勋温笑着,见孟泽欲行大礼,便摆手道,“我本就是私下拜访,大家无需讲这些客套!”   孟泽见他并无恼怒之意,言行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我们原先见过的,只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秦元勋主动拉起家常。   “草民愚钝,还望殿下明示!”孟泽回道。   “去年的时候,平遥县出了点事儿,我奉命过来了一趟。当时你在县城大街上,给严正清出谋划策,我就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呢!”   秦元勋这么一说,孟泽倒是想起来了。   “我那也是瞎说,当不得真的!“孟泽有些不好意思。   “那可不是瞎说,你那番说法给了我不少启发,后面的事情能那么快了结,你也居功甚伟!霆均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气!”   秦元勋贵为太子,能这么和气地跟孟泽谈家常,虽然这其中免不了有作秀的成分在,但就冲这态度,孟泽也很难生出反感之心来。   “不知道殿下此番过来,是来接受罗浡的降书么?”孟泽问道。   “倒也不全是,我在宫中听到霆均的捷报,隔了没几日又听说霆均中了毒,我担心这边的情况,就从宫中带了御医过来!没想到你们先我一步!”   说到这里,秦元勋看向谢老头,笑道:“要不是今日遇见,我竟不知道谢大夫这些年一直住在东平呢!”   “草民不敢劳烦殿下惦记!”谢老头拱手道。   秦元勋笑了笑,“谢大夫这番及时出手,救了我方主帅的性命,回去后我一定会为您及令公子请功!   谢老头身子微抖,问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这事跟我儿子有甚关系?”   秦元勋略有些诧异,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原来谢大夫还不知道么?这也难怪,十几年没见,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殿下说的那人可是姜医正?“孟泽问道。   “正是!”   “可是,医正大人跟师父……”孟泽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闭嘴不言。   这年代,儿子没跟父亲不是同一个姓,这里面的问题可大着呢。说不定刚才他一个不小心,戳到了谢老头的伤口。上。   果然,秦元勋听到孟泽那半截话,也露出歉意的神色,这事儿还是他主动提起来的。   谢老头几番神色变幻,最终归于平静。   “殿下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十几年了,他也长大了!”   因为触及了不可言说的往事,秦元勋也没有多待,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孟泽瞅瞅谢老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到了晚饭的时候,谢老头看上去已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了。   “明天咱们去山崖那边么?”孟泽问。   “肯定要去,水浇下去也有三四天了,得看看那块地下面到底长出芽来没有。若是没有长东西,咱们还得换块地浇水!”   “那成,这事儿我去安排,您今晚就早点歇息!“孟泽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谢老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戌时都没到,我哪里睡得着,坐吧!”   孟泽只好坐下来,也不说话。   “行了!“谢老头敲了敲桌子,“有话就说!”   孟泽心里冤屈,他压根就没话说好吧。   他提议谢老头早点儿休息,主要还是考虑到谢老头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不太好受,想让他继续静一静而已。   “您……没事吧?“琢磨了一番,孟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老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都是些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我若是放不下,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第192章 通天圣手谢逊   孟泽见谢老头说得这么风轻云淡,八卦心也起来了。   “您和姜医正分开这么多年,难道是因为您在京城行医的过程中惹上什么事情了么?”   谢老头瞥了孟泽一眼,说道:“脑子还不笨嘛,一猜就猜到了!”   孟泽讪笑,就凭谢老头这样的脾气,想要安安稳稳地行一辈子医简直太难了。   “这事说来也简单,我治死了一个小贵勋,然后被贵勋的家人给告了,坐了几年监,剥了行医的资格!”   治死了人,这可是一桩医疗事故,吃官司也是应当。   可孟泽觉得,就谢老头的医术而言,还不至于捅出这大的篓子。   “您真的治死人了么?这不可能吧!   谢老头诧异地看了孟泽一眼,反问道:“怎么不能?大夫又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也不见得每一次诊断都准确,这其中因为误诊而丧命的病人可不少!”   孟泽自然知道这个理儿,说道:“我还是不信。依着您的性格,若真是治死了人,不可能活得这么坦荡。”   谢老头一怔,盯着桌前跳跃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房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人不是我治死的。”谢老头说着,攥紧了拳头,“但当时没有人信我,姜彤也不信。案子判了后,她就送来了和离书。她说昕阳还小,以后也要行医,不能因为我这个爹而让他承受羞辱。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亲人之间这么做,有点太过分了!”孟泽替谢老头感到不平。   事隔十几年,再多的愤懑与不甘已经被时间冲淡。再度提起来,谢老头觉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也没什么过不过的,只能说,姜家人都是那样的德性。见我本事不错,便收我做徒弟,到年纪了,又张罗着给我说亲,把女儿嫁过来。等我惹了事,没了价值,便干脆利落地将我一脚踹掉!”   孟泽听到这话,对谢老头报以深刻的同情,这个姜彤,活脱脱就是魏氏及魏老太太的翻版,都是一样的冷漠心狠。   唯一的不同的是,魏氏和魏老太太对魏霆均这个儿子孙子心狠,姜彤是对谢老头这个丈夫心狠。   “那姜医正哪儿,您打算怎么办呢?“孟泽问道。   毕竟是儿子,而且谢老头也这把年纪了,总不能就这么僵着吧。   果然,问到这儿,谢老头倒是没先前那般不在意了。   “按姜家人的性子,昕阳应该不清楚我的事。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他爹早就死了。我现在贸然过去认亲,说不定会惊着他。”   孟泽略略一思索,觉得谢老头这猜测可能是对的。   “那咱们顺其自然么?”孟泽问道。   “十几年没见,我也不知道他在姜家长成了什么性子,所以,还是顺气自然吧。若是他对我的抵触心不大,那就相认。若是……”反感,那就算了。总归是我们没有父子缘分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   孟泽见谢老头看得开,也就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   第二日,他们按照原计划去了镇子外面的戈壁滩。   前些天还是光秃秃的沙地,如今已经被绿茵覆盖,一丛丛不知名的绿色幼苗在艳阳里尽情地舒展着。   “原来干燥的沙地下面居然有这么多种植物的种子!”谢老头惊叹道。   “植物的生命力顽强得很呢,人活不了的地方,它偏偏能活下来!”孟泽笑道。   谢老头点头,弯腰在五六平的绿地里小心翼翼地寻找着。   “这七八株苗看着跟书上描述的差不多,但我现在也不确定它们是不是钩吻。书上说,钩吻的花瓣有四种颜色,所以我想等开花的时候咱们再过来。”   孟泽也正有此意,俩人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城。   途中,马车穿过一片梭梭林的时候,谢老头突然叫孟泽停车。   “我好像看到了一味药材,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谢老头说着,人已经下了车。   孟泽守着车,小心观察地周围的动静。   这片梭梭林长得并不高,孟泽只要站起来,就能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   碧蓝的天,天上挂着一两团薄絮般的云,天底下是赤红的土地,如火焰一般灼人的眼。   景色很美,却不适宜生活。孟泽感叹着。   “阿泽,来,帮把手!”谢老头在远处喊。   孟泽听了,赶紧跑过去帮忙。   “这是什么?“看着梭梭树旁边长着的有半截手臂长的粉色花柱体,孟泽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跟人参比也不差呢!“谢老头说完,冲孟泽暧昧地笑了下。   孟泽故意装作没理解谢老头的意思,径直问道:“要直接拔出来么?”   谢老头赶紧摆手,说道:“哎哟,这可拔不得,要从根茎处开始挖,你先把这周围的土给松松。”   孟泽听了,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挖起药材来。   谢老头也没有闲着,他去林子转了一会儿,自己挖回来一株。   药材太大不好放,谢老头干脆把外衣脱了,将自己挖的和孟泽挖的两颗包好,像抱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到底是什么药材,害得您这么宝贝?“上了车,孟泽忍不住问了一句。   “既然你诚心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东西啊,叫肉苁蓉!“谢老头笑道。   孟泽一听这药材是“肉苁蓉”,就知道先前谢老头为啥笑得那么暧昧了。   肉苁蓉这种东西,是专门用来壮阳补肾的。说白了,这味药材跟性和生殖能力有关。   “原来是跟淫羊藿一样的东西!”孟泽回了一句。   “淫羊藿有微毒,功效有限。肉苁蓉可不一样,这东西滋补得很,培本固原效果很好。”谢老头解释道。   “可以像人参一样泡酒喝么?”孟泽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不过,得先把这外面的鳞叶砍掉,晒干了水分再泡到酒里去。“谢老头举着最小的那棵肉苁蓉比划道。   孟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他们身边响起。   “哟,这不是通天圣手谢逊么?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落魄成这样了,一件好衣裳都穿不起。”   孟泽一抬头,说话的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服饰,应该是个医官。   谢老头看了那人一眼,哼道:“这么多年了,难为你们还记得这称号。不过,你又是哪来毛头小子,也配跟我说话。”   那人冷笑,“我看你呀,还是没吃够教训!”   谢老头正要驳回去,冷不丁看见姜医正从马车里钻出来,一时愣了。   “汪太医,您认识谢大夫么?”   汪太医看了谢老头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得意地笑了起来。   “何止是认识,你面前这个落魄老头子,曾放过话说‘太医院的大夫都是草包,十个太医令也比不上他之类的厥词,还跟我们打了擂台。”   姜医正诧异地看了谢老头一眼,似乎对这桩往事很感兴趣,便问:“那谁赢了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们赢了。太医院聚集的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夫,哪是他一个半路出家的狂徒可比的。   “睁眼说瞎话!”谢老头傲气地回道,“五场我胜了三场,怎么会是我输?”   汪太医就等着这话呢,他笑道:“当时你确实胜了三场,但是第三场的病人在比赛结束不久,就被你治死了,难道你忘了么?就算你把那个倒霉蛋给忘了,但你因此坐了3年牢,这坐牢的日子一定没忘吧!”   “我们走!“谢老头不想同王太医争。   孟泽赶着马车欲走,却被王太医拉住缰绳,“想走?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孟泽眼刀子甩过去,说道:“不想摔个狗啃泥就给我放手!”   姜医正见俩人要吵起来,便出来打圆场。   “汪太医,咱们这趟出来还有事情要办呢!”   汪太医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年这人把京城的大夫圈搅得天翻地覆,他这个太医院学徒可没少受谢老头的侮辱。   他现在还记得谢老头骂他的话,一会儿说他是“木头桩子”,一会儿说他是“驴粪球一一面上光”,还说他师父眼光差,挑了他这个死鱼眼,一点儿天分也没有。   这些话,汪太医都记在心里呢。   “姜医正,你不觉得眼前这人跟你有点像么?“汪太医挑衅地看了谢老头一眼。   姜医正虽然年轻,但并不意味着他没头脑,很快就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个世上的人多着呢,有那么一两处相似也正常!”   “若是这老头年轻个几十岁,你会发现,你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呢!”见前番的话没有起到理想中的效果,汪太医这话说得越发露骨了。   姜医正看了谢老头一眼,迅速收起眼中的情绪,笑道:“您和我跟谢大夫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那可真是有缘分。对了,有件事我忘记说了,眼前这位,便是我先前跟您说的解了钩吻之毒的那个谢大夫。”   “什么?怎么会是他!“汪太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住口。你才是死鱼眼!”汪太医被谢老头扎了一刀。顿时失了风度。大骂起来。   孟泽也不理他,朝姜医正颔首,赶着马车往前走了。 第193章 精神上消灭他们   秦元勋来乌轮台镇的第十日,罗浡国终于投降了。   来递降书的,既不是罗浡国王,也不是罗浡王子,而是一群普通百姓。   半年的征战和国内流行的瘟疫,罗浡几乎失掉了三分之二的人口,就连罗浡王的七个儿子,也死了五个。   剩下的两个,眼见着形势不妙,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带着各自的亲兵以及家眷仆从,逃到沙漠另一边的部落安营扎寨去了。   他们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搬空了整个国库。等宿醉的罗浡王醒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就是空荡荡的宫殿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臣子。   穷途末路,罗浡王当即发了疯,提着弯刀在宫殿里到处杀人。   罗浡王的疯狂举动,激怒了饱受战争之苦的普通民众,他们冲进宫殿,杀死了国王及其亲信,然后抬着罗浡王的尸首来大营投降。   “这么说,这场仗打完了么?“孟泽问魏霆均。   “打完了!“魏霆均将人紧紧搂住,“我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家了!”   孟泽将人推开一些,仰头问道:“你不用跟着太子殿下一道回京复命么?”   “原本就没必要非得要回京,我也不想回去!”   “那我还等着当将军夫人呢,你不回去怎么行,这赏赐岂不是落到别人头上了?”孟泽笑问。   “你已经是了!“魏霆均用头抵着孟泽的额头。   “我听严大人说,将军夫人也是有品级的,还能领俸禄。你当了半年的将军,我可是一分钱俸禄都没领到,算哪门子的将军夫人!”   魏霆均见孟泽这样说,就道:“那你跟我一起回京去?”   孟泽对回京兴趣不大,刚才那些话只是说着好玩。   “不回京,是不是赏赐就没了?”孟泽问。   “不会。“魏霆均说道,“我是大营主帅,别人没到这个位置,这功劳他也抢不走。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在呢。”   “我觉得太子殿下很看重你!他前些天来找我说话,还主动让我叫他秦大哥,你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是该叫还是不该叫,幸好谢大夫给我解了围!”孟泽说了一句。   魏霆均沉默了一会儿,“我以前做过殿下的伴读,也算合得来。后来三殿下进学后,吵着要让我做他的伴读,祖父就找了个理由把我从宫中接到军营去了。”   “你祖父是个有远见的人!”孟泽评论道。   “嗯,确实如此!“魏霆均点头,“既然殿下让你这么叫他,就这么叫就是。但凡若有第三人在场,切不可忘了礼数。   “我明白!”   俩人又等了几天,也不知道秦元勋怎么谈的,竟然说服了罗浡的领头人,把整个罗浡国土都划到了大晖的疆土里。   “这可真厉害,我以为会让他们割地赔款什么的!”孙大夫称赞道。   “罗浡人死得差不多了,国库也空了,除了疆士,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让他们拿什么赔!”谢老头回了一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这些蛮子是不是真心的呢!说不定哪天,等他们缓过这一口气,又杀过来,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叶老大夫插了一句。   “那就再打回去,打到他们服为止!”谢老头说道。   “说得轻松,好像我们这边不用死人一样。”叶老大夫鼻子一哼,“桑格和海牙这两城的百姓,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人,这都是血淋淋的人命呐,天杀的罗浡蛮子!”   谢老头听了,一时默然无语。   “既然降书都签了,那么之前就算有血海深仇,也不能举刀相向!”孟泽说了一句。   “这可真憋屈,他们强盛的时候,想杀就杀,想抢就抢。等败落了,就举起白旗来投降,偏生我们还要顾着什么道义,不能和他们计较,这真是……“孙大夫说不下去了。“其实,要消灭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孟泽说了一句。“哼,说得好听!”叶老大夫又忍不住开嘲讽了。   “我们确实无法在肉体。上消灭他们,但可以在精神上消灭他们。”孟泽笑道。   “这话怎么说?“谢老头有些好奇。   “文化入侵。“”孟泽丢出一句话。   “什么叫文化入侵?”孙大夫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向他们灌输我们的文化及社会制度,并让他们发自内心认同它。若是他们认同了,那这世上也就不存在罗浡人了,只有大晖人。”   “天真!“叶老大夫不屑地说道。   “这一点儿也不天真。若是真要实施起来,只要三十年,就能让罗浡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三十年?“谢老头问道。   “三十年差不多了。三十年后,老一辈的罗浡人都死光了,新一代人成长起来,若是这一批人从小接触的都是我们的文化,说的是我们说的话,过的是我们的节日,你说他们是罗浡人还是大晖人呢?而且,据我所知,罗浡只有极少数的。上层阶级识字,所有的文字加起来还不足五百个,这说明他们的文化根基非常浅薄,只要稍加用力,便能摧毁。   孟泽这番话出来,在座几人都不出声了。   帐篷外,秦元勋冲魏霆均笑道:“你娶的夫人可真不简单呀!”   魏霆均拱手道:“不过是一些奇思妙想而已,殿下不必当真!”   秦元勋往帐篷看了一眼,回道:“我倒觉得他的这个想法好得很,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魏霆均欲言又止,秦元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他既是你连性命都能交付的人,我自会护着的。”   “谢殿下!”   秦元勋往远处走去,魏霆均跟在后面。   “你真不跟我一道回京么?”   “复命的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封赏将士的姓名也列了,殿下回京后,代我呈上便是。”魏霆均回道。   “这些年,你不觉得委屈么?”秦元勋突然问了一句。   魏霆均抬头,看了秦元勋一眼,郑重回道:“将士当以国家社稷为重,如今我赢了这场仗,已经替我的父亲和祖父挣回了他们应得的荣誉!”   秦元勋沉默良久,郑重说道:“我父皇欠你的,我给你补回来!”   秦元勋动身返京的第三日,魏霆均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便带着孟泽一道回乡。   来的时候,孟泽和谢老头几乎是日夜兼程,根本来不及领略这路,上的风土人情。   回去的时候,孟泽就不想弄得这么辛苦,想顺道看一看玩一玩,顺便陪谢老头散散心。   谢老头最终还是没忍住,主动去找了姜医正。   俩人并没有谈多久,回来的时候,谢老头在客栈里蒙头睡了一天。   看这个情形,孟泽就知道这场认亲不顺利,姜医正似乎并不太接受谢老头这个父亲。   谢老头因此萎靡了,哪怕后来踏上了回乡的路程,这精神也没振作起来。   孟泽看不下去,就把人拉出来说话。   “姜医正到底是怎么说的,您给我说说,或许我能出点意见呢?”   谢老头瞅了孟泽几眼,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说了。   “姜彤后来又嫁人了,昕阳被过继给了姜彤的小表叔姜潮生。姜潮生没跟姜家人住一起,也没同昕阳讲过他的身世,后来昕阳长大学医,听到了一些风声,估计自己私下也查了些,所以我一去找他,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姜医正怎么说!”孟泽问。   “他说自己有爹有娘,不需要更多了!”   孟泽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姜医正这回答貌似没什么问题。   “姜潮生夫妻悉心养了他十几年,不是亲生父母胜似亲生父母,姜医正有这想法很正常。”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谢老头不满了。   “当然是站在您这一边,但是站在您这一边,我也得实事求是地说话。”   谢老头哼了一声,将身子扭向车窗外。   魏霆均看着这一幕,笑着捏了捏孟泽的手心。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孟泽把谢老头招呼回来,“姜医正有这个想法,正说明他这人品性还不错。品性不错,你们想要改善关系,就不难了。”   谢老头来了一点兴趣,问道:“怎么改善?”   孟泽笑道:“一句话,徐徐图之!”   “怎么图?“谢老头刨根问底。   “这还用我教么?“孟泽反问一句,“你们都是大夫,可以交流的东西多着呢,还愁没话讲。”   谢老头沉思一会儿,点头道:“这是个法子。昕阳这孩子,有一点像我,若是遇到不懂的东西,肯接受别人的意见。那一晚,我说出霆均中了什么毒,他马。上就能放下架子配合我。   孟泽也点头,姜医正在这一点上,倒是做得比王太医好多了。   那个王太医,无非是仗着资格老,混了个太医做,要论真本事,可能还不及姜医正。   “但若是他只愿同我谈医药,就是不肯认我怎么办?“谢老头想着,又患得患失起来。   “您在害怕什么呢?您的儿子虽然不认你,但他现在过得很好,也没长成他娘那般性子,您就应该感到欣慰。再说,就算他不认你,那又有什么关系?您很缺儿子么?“孟泽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老头没明白。   “阿中不算你半个儿子么,我不算半个么,我们俩加起来,就是一个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和阿中,比起你亲生的那个,一点儿也不差好吧!”   谢老头愣了半响,随后仿佛卸下什么重担似的,笑了起来。 第194章 魏氏之死   一路走走停停,孟泽和魏霆均等人,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回到了东平郡。   这一路上,数谢老头的收获最大,采到了不下五六十种药材。   孟泽帮着谢老头把这些药材做成了标本,供没有跟着一道出来的阿中画图用。   回东平郡的第一件事,孟泽和魏霆均哪儿也没去,直接去县衙找严县令。   今日恰好是旬休假,孟泽打算同严县令叙完家常后,顺便带魏青松回家去。   只是到了县衙后,魏青松并不在那儿。而严县令,在看到魏霆均和孟泽回来,并没有高兴地上前来问东问西,反而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可是青松出了什么事?”孟泽见严县令这副模样,心里一突,急忙问道。   “青松没事!“严县令愧疚的神色更重,“发生这种事,我实在是有负你们的嘱托,真的对不住。”   魏霆均出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魏夫人已经于一个月前过世了!”   孟泽和魏霆均对视一眼,均有些惊讶。   “我走的时候,家里一切正常,娘和祖母俩人看着都康健得很,难道是得了急病不成?   “夫人不是得急病过世的,而是因为意外过世的!”   “意外?“孟泽越发不明白了,魏氏和魏老夫人整日宅在镇上的屋子里,能出什么意外呢?   “你可还记得几月前的那桩抢劫案?“严县令问孟泽。   “记得!”孟泽点头。   “家里被抢了么,你怎么没跟我说?”魏霆均问道。   “这事儿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讲!”孟泽说完,看向严县令,“会不会是那伙匪徒见我们报了官,事后又跑来报复了?可是这也有些不对呀,他们在抢劫的时候都没有动手杀人怎么还可能在得了钱财后再出来杀人呢?”   “不是报复杀人,而是夫人撞破了她们的事,所以遭遇了意外。”   “娘轻易不太出门走动,怎么会撞到那伙匪徒呢?“孟泽更糊涂了。   “原本是不可能的,可是谁料到那伙匪徒就住在你们家隔壁呢!“严县令说了一句。   “您是说隔壁的黄氏母女么?“魏霆均陡然出声。   严县令点点头,孟泽惊讶道:“怎么会是她们?”   “就是她们。说起来,这事儿还是青松最先发现的。七夕节那天,青松和阿炜两个闹着要去街,上买花灯,等晚上回来放。我就让内子带他们去了。在街上,青松看见你家隔壁的黄氏同扮香客的那个匪徒说了几句话,青松就觉得有些奇怪,回来后就跟我说了。   “这案子我原先跟你讨论过,当时我们都觉得,那伙匪徒就是冲魏夫人他们来的,因为魏夫人在上香的时候露了财。青松把这情况跟我一说之后,我当即就反映过来,这案子有可能从头到尾就是黄氏一手设计的。她知道你们家有钱,所以就趁着上香的时候导出这么一场戏。不然的话,她不可能认识那个假扮成匪徒的香客。   “您的推测很有道理!”孟泽插了一句。   “我一想到这个之后,就立刻派衙差去镇上拿人,哪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她们逃了么?”孟泽问道。   “是的。那黄氏也警觉得很,估计青松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青松。她不知道青松会不会认出那个香客,但觉得这事不能冒险,所以当即就回镇上去了。”   “也是巧了,就在黄氏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魏夫人刚好过去同她扯家常,发现了自家的金叶子,就同黄氏争执起来,然后黄氏的女儿随手拿起桌上的瓷瓶,将魏夫人的头给砸破了。衙差到的时候,黄氏已经带着女儿逃走了,而魏夫人因为没能及时送医诊治,已经……   严县令说到这里,就没能再说下去了。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娘她下葬了么,葬在哪儿?”   “魏老夫人的意思是不下葬,所以,夫人的棺木暂时放在镇上的义庄了。”   “黄氏母女抓到了么?“孟泽问了一句。   “陆续抓到了黄氏和那个香客,黄莺还没有消息。   “我实在想不通,好歹家里有个读书人,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怎么会同匪徒勾结呢?”孟泽想不明白。   “她们可不是什么读书人。”严县令回道,“黄氏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她跟你们说的那些事情大多都是假的。黄氏的父母原本就是匪徒,后来被官府清缴了,她就带着女儿跑到双峰镇上来了,表面上是安分的良家妇人,实际上还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从严县令那儿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孟泽就动身回家去。   半路上,魏霆均突然问道:“娘后来管你的账了么,你把铺子的收入全都给她了?”   孟泽摇头,回道:“我没给她们钱,估计是她们的私房钱。   魏霆均皱着眉头,“她们不可能有,上万的私房。既然是抄家,除衣物外,钱财自然是不能带的,更别提还有金叶子这种东西了。”   “或许是你们南下的时候送的呢!”孟泽解释道。   魏霆均想了一会儿,说道:“一下子能送这么多钱的,只有殿下了,只可惜浪费了他一番好心!”   可不就是浪费了秦元勋的一片好心么。   人家偷偷送钱来,就是想让魏霆均他们的日子过得轻省些,不要为吃食发愁。   结果呢,魏氏和魏老夫人俩个有钱不用,逼着魏霆均打猎赚钱养家。   到最后,这笔钱财落入别人的腰包,魏氏还为此付出了性命,这真是叫人不知该在怎么说才好。   俩人回到家,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叫红袖的丫头。   魏青松坐在庭院里发呆,看到孟泽和魏霆均进来,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孟泽叫了他两声,他才从怔楞中回过神来,撒丫子朝魏霆均跑去。   “哥哥!”   魏霆均将人抱起,说了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么?”   这话一出,魏青松就搂着魏霆均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红袖扶着魏老太太从房里出来,魏老太太看到庭院中站着的魏霆均,非常高兴。   “你可回来了。见到皇上了没?皇上都封了一些什么样的赏赐?魏家的宅子能收回来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   魏老太太一连问了好几问题。   魏霆均将魏青松放下来,回道:“仗打完后我就直接回来了,没有回京!”   “什么?”魏老太太突然一声惊叫,把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没有回京?是有人不让你回么?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被别人抢了了呢?”魏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拿拐杖点着地。   “不行,绝对不行,你现在就动身,到京城去,务必要见到皇上,为魏家讨一个公道。我们魏家三代男丁,为国家分忧解难,皇上不能如此对我们!”   魏老太太双目发赤,隐隐透着一丝疯狂。   眼看着魏家即将东山再起,却差了临门一脚,她压根没法接受。   “我叫你去呀,没听见么?”魏老太太挥起手中的拐杖,朝魏霆均打去。   孟泽赶紧将魏青松拉到一边,免得被波及。   “祖母急什么,有关这场战事的折子我已经让殿下带回去了,至于圣上如何赏罚,那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将领可以左右的。   魏老太太听见这话,勉强镇定了一点,“你说折子让太子殿下带回去了?太子殿下去了西北大营么?”   “去了,他是来接受罗浡人的降书的。   “那就好,你同那位殿下自幼要好,他肯定会帮你说话的,我们魏家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魏老太太说完,笑了起来。   魏霆均漠然地看着她,没说话。   好一会儿,谢老太太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体贴地说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我让厨娘给你做饭去!”   “先不忙吃饭,先说说我娘的事儿吧!“魏霆均说道。   魏青松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都怪隔壁那个娼妇,你娘她死得冤屈呀!“魏老太太说着,拿帕子抹泪。   “您现在说人家是娼妇,难道忘了当初你们同隔壁好得像是一家人的日子么?要不是你们什么话都往外讲,人家又怎么会知道你们手里有钱!”   说到钱,魏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你娘嘴。上是个没把门的,我早就叫她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你看看,果真惹了事吧。”魏老太太把责任推到魏氏头上。   “你们哪来那么多钱?“魏霆均径直问道。   魏老太太慌忙道:“能有多少钱,还不是你平日攒的钱!黄氏那个毒妇,为了这么点钱对我们家下手,一定要活剐”了她才行!”   “您就别遮掩了,黄氏都已经招了,那可不是一点钱!”魏霆均说得很冷静。   魏老太太支吾了半天,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这钱是秦元勋偷偷派人送来的。   “那时候,你已经开始进山打猎了,我和你娘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再度启用魏家,就暂且把钱给攒下来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青松好!”   “那我和青松还真是让您操~了不少心!”魏霆均讥讽道。   “可不是么?”魏老太太顺嘴接道,“你倒还算了,青松那时候身子骨不太好,三天两头生病,可花钱了!”   魏霆均听不下去了,拉着孟泽和魏青松回屋去了。 第195章 余波   房里,魏青松垂着头,一言不发。   孟泽见小孩儿情绪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哥哥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高兴!”魏青松小声说了一句,抬头看向魏霆均,“恭喜哥哥打了大胜仗!”   “谢谢!”魏霆均说着,揉了揉魏青松的头。   孟泽问魏霆均,“我们要去义庄看看么?棺椁长期停在那儿,合不合适?”   “要去的。”魏霆均在床边坐下,“先去祭拜一番。至于母亲的棺椁,祖母应该是想等圣意到的时候,把棺椁运到京城去,葬在魏家坟茔。”   “那这边怎么办?如今这宅子就只有祖母一人,她一人住着怕有些不妥!”   孟泽不想跟魏老太太一块儿住,但眼下,魏氏已死,若继续把魏老太太丢在镇上,让她一个人守着宅子过日子,一则会惹人说闲话,二则万一魏老太太再出点什么事,这对他和魏霆均来说,也有些不好。   “我过去问问,看祖母的意思!”魏霆均说着,起身去了隔壁。   孟泽见青松情绪依然低落,便开导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人生变幻无常,生死有时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母亲她已经故去,但生活还得继续。我看你这一月,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吧,瘦成这个样子!”   魏青松攥着手,不吭声。   孟泽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   房里静默下来,良久,魏青松小声说了一句,“若是我没有跟严叔说那个香客的事,娘就不会死了。”   “我们生活充满着多种可能。若是你没有说那个香客的事情,甚至退一步,你没有看见黄氏同香客说话,事情也不一定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魏青松仰起头问。   “你想啊,你若是没跟严大人说这件事,那么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黄氏跟那伙匪徒是一伙的,她们就会继续打我们家的主意,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魏青松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若这事是我看见的,我也会第一个跟严大人说。毕竟,那个香客从我们家骗了很多钱过去。这些钱,哪怕是小黑虎他们家辛苦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所以,我们能追回就要追回。   魏青松对银钱也有一些认识,因而又点了点头。   “严大人听了你说的,第一时间就派衙差过去抓人。可是黄氏太狡猾了,你看见她,她也看见你了,她心里有鬼,所以马上赶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跑。母亲不知情,恰巧在这个时候上门去,同她们起了争执,所以才遭遇了不幸。这只能说,时机太巧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可我还是很难过!”魏青松说着,眼圈儿红了。   孟泽能理解魏青松的心情,毕竟是亲母子,魏氏视魏霆均如仇寇,但对魏青松却十分用心。魏青松前些日子对魏氏有不满,但这不满跟失去魏氏一比,又算不了什么。毕竟,人都死了,她的那些不好之处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难过归难过,但也要有个度,不能不吃饭,不睡觉。母亲平素这么关心你,一定希望你生活得好好的,你说对么?”   “恩,我知道了!”魏青松擦了一把眼泪,“哥哥真的在战场上受伤了么,严不严重?”   “差点儿没命,幸亏我带着谢老大夫过去了,不然可危险了!“孟泽说道。   “现在好些了没,要不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魏青松紧张地问道。   孟泽笑道:“放心吧,你哥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俩人正说着话,魏霆均从魏老太太的屋里过来了。   “祖母怎么说?”孟泽问道。   “祖母还是想住镇上,说住镇上消息灵通些。”   “娘不在了,祖母一个人住这里,怕有些不妥吧!“孟泽犹豫道。   “所以祖母的意思是想请个护卫来看家,再雇几个丫头婆子回来。   孟泽压根不想跟魏老太太一起住,既然魏老太太要住在镇上,他乐见其成,哪怕多花几个钱都无所谓。   “那我们去义庄看看娘,随后再去办这事!“孟泽建议道。   魏霆均点点头,俩人一起出门去。   孟泽先去扎纸店买了一些香烛及金银元宝,付钱的时候,魏霆均说道:“葬礼的钱都是严县令垫付的,等过些日子我再去还。   孟泽一听魏霆均提钱的事情,就问道:“祖母没说别的?”   魏霆均顿了一下,回道:“她说你不给她银子做生活费,我没信这话。   孟泽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确实没给她们银子!”   “那你肯定有你的理由!”魏霆均笃定道。   孟泽想了想,还是把魏氏干的破事给说了。   魏霆均听着,不禁把手里拎着的纸元宝给捏瘪了。   “若是他们没有发现你的另一重身份,她们这样做岂不是推你去死!”   “差不多是这样,所以我就断了她们的生活银子。原本我还想再整她们几顿的,结果梦到你生病了,就赶去西北了。”   “若是我没生在魏家就好了,你也不会跟着我吃这么多苦!“魏霆均蓦然说道。   “你娶都娶了,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孟泽到不在乎吃不吃苦。   何况现在魏氏已经死了,魏老太太虽然爱作妖,但缺了魏氏这个替她出头的人,估计以后就是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没法使出来。   俩人一道去义庄给魏氏烧纸钱,因着知道了他不在的日子,魏氏做~下的一些恶心事,魏霆均只烧了纸钱,连拜一拜的意思都没有。   魏霆均没拜,孟泽自然也不拜,反正他对魏氏一点儿感情也没有,此刻也无需惺惺作态。   祭拜完魏氏,孟泽又找了当地的牙人,雇了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另外又找了一个身手不错的看家护卫。   把人员安排妥当后,孟泽也没在镇上多呆,带着魏青松回乡下去了。   魏霆均在村里一露面,马上就引起了轰动,个个都嚷着要看“大将军”的风姿。   魏家的宅院前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问着有关战场上的事情。   魏霆均见走不开,只得捡了一些打仗的事情给村里人说说。   这一说,就说到了日落,家里人催着回去吃饭了,大伙儿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孟里正也是趁着这个空当,才凑过来说话。   魏霆均知道孟里正在孟泽遇难的时候帮了忙,因而一见到他,就立刻行了大礼。   这可把孟里正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担得起将军大人的礼呢!”   魏霆均郑重回道:“阿泽和青松承蒙您照顾,这礼您受之无愧。再说,在这村里,我就是个普通的猎户,不是什么大将军。”   魏霆均说得恳切,孟里正听了,心里也熨帖得很。   不愧是大家子弟出身,这眼界和气度,一般人都赶不上。   寒暄一番西北的战况,孟里正说起了正事。   “前些日子,村里来了好几个外地人,自称是阿泽娘家那边的亲戚,来打听阿泽和阿泽娘亲的事情。我倒是没说什么,但他们在村里转悠了好些天,接触过不少人,估计别人说了也不一定。   “他们有说自己姓什么么?”魏霆均问道。   孟里正摇头,随即又问孟固,“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有说自己是姓什么,是哪里人么?”   孟固想了一会儿,“没说,就只说阿泽的娘亲是意外失足落水,跟家人失去了联系,他们找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消息,这才赶了过来。对了,他们还让我去山上找了墓地。”   “怕不是娘家人,是周家人吧!”孟泽从灶房出来,说道。   孟里正和孟固倒是很想知道孟泽娘家的事情,但孟泽没有说,他们也就没问。   “除了打听消息,他们有什么行动没?譬如说要迁坟之类的?”   孟固摇头,“这倒没有,他们到坟头转了一圈,连纸钱都没烧就走了!”   “那来的更有可能是周家人了!“孟泽讥讽道。   孟里正见孟泽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人,也就止住了这个话题。反正,他这番过来,就是来打听消息和汇报消息的。   任务既已完成,他就带着孟固告辞了。   自从知道孟泽是京城红人周瑾的儿子后,魏霆均还从没问过孟泽的打算。   如今见周家派人来村里调查,魏霆均就知道周家大约还不会罢休。   “你会回去么?”   “这事儿换作是你,你回去么?”孟泽反问了一句。   魏霆均坚定地摇了摇头,孟泽笑道:“那不就结了,我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但那位周大人恐怕不会罢休!”   “他不罢休是他的事,我铁了心不回去,他还能拿我如何。”说到这里,孟泽往魏霆均旁边一坐,笑道,“说起来也真好笑,他唯一的儿子,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心里呕血?这可是断子绝孙呢!”   “他呕不呕血我不关心,可我的确欠你一个子嗣。“魏霆均道。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孟泽有些不满,自从把魏霆均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后,这家伙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自己却低到尘埃里。   “我乐意,不行么?”孟泽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扯住魏霆均的腮帮子,“我把青松当儿子养,不行么?”   魏霆均顺势将人搂住,眼中含笑,任由孟泽揉捏。 第196章 忠犬“汪”   孟泽回来的第二天,张茜带着罗管事。上门来拜访。   “上次我回去后,托祖父找了一些关系,原本想替你周旋一下。没料到我再去的时候,你已经出来了。我又到村上来找你,可是你隔日就去了西北。”张茜说道。孟泽从郡守府衙署脱身后,并未来得及同张茜说明,因此张茜压根就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这事儿我也有些不明白,他们关了我几日,见我不说,就将我给放了。我想,也许是那位周大人自己改了主意。”孟泽不欲让更多人知道他同周瑾的牵扯,所以并没有说出实情。   “我出来后,得知霆均在战场上负了伤,心里着急,第二天就赶过去了,所以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你们现在回来了,那这仗可打完了?“张茜问道。   “打完了,罗浡皇室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百姓全都归降了。   “那这可是大喜事!”张茜评论了一句,又道,“我已经从老宅搬出来了,如今住在东街的一处宅院里,以后你进城,直接到那儿来找我便是了。”   这消息到让孟泽有些吃惊,“怎么搬出来了?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我哥他又有些不着调,老是惹两老生气。我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就撺掇他们跟我一块住了。”   “你哥就没意见么?”孟泽笑问。   “他正巴不得呢,祖父祖母不在老宅住,那个家里就他最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担心被人训,所以他高兴得很!”   “既然搬了新家,那我改日去拜访一下,恭贺乔迁之喜!“孟泽说道。   张茜闻言,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   孟泽是个行动派,既然说了要去,只隔了几天便带魏霆均等人上门去拜访。   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得到消息,早就在正厅等了,待人进来,赶紧起身迎客。   张茜的弟弟张筠看到魏青松,立刻惊叫道:“你怎么也来了呀?”   张老太太闻言,看了他一眼,责备道:“筠儿,你太失礼啦!”   张筠见自己被误会了,急忙解释,“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刚才只是太惊讶了,青松是我同学啦!”   张老太爷看了两个小孩一眼,笑道:“那还真是有缘分!”   孟泽悄悄问魏青松,“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是玄班的,他是黄班的。其实也不算是同学啦!”魏青松小声解释着。   俩人正说着话,张筠跑过来邀青松,“我们去庭院里玩蹴鞠好么?这可是我新得的蹴鞠呢,一起去玩吧!”   魏青松侧头看向孟泽,孟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   张筠见孟泽同意了,也不等魏青松发话,热情地牵着人往庭院走去。   张老太太在后面高喊,“筠儿,小心我的花!   “知道了——”张筠拖长了调回答。   张老太太不放心,又支了几个丫头去看着。   “院子里有池塘,别让他们靠近。天热,多备点冰镇的绿豆沙,等孩子们玩累了喝!”张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安排着。   张老太爷笑道:“你呀,莫要管那么多,让他们自个儿玩去!   丫头们端了茶点和水果,上来,屋里几人开始叙家常,一时气氛也融洽得很。   聊了一小会儿,几人又起身到屋里各处去参观。   这一走动,孟泽才发现,张茜如今住的这院子比张家老宅比,也丝毫不逊色。   “这是我母亲用自己的嫁妆钱买的,当时这宅子破旧得很,压根不能住人。我母亲花了300两买下这宅院的时候,我父亲还说是浪费钱,结果我母亲来了一句我买的是这块地,又不是那破房子’,堵得我父亲哑口无言。”   “您母亲真有眼光,如今这宅子,远不值300两了!“孟泽感叹道。   “确实!前些年还有人打听,要出一万两来买呢,只可惜这是不卖的。”张茜笑道,“我祖父常说,若我母亲是个男子,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前面那屋子是新砌的花房么?”孟泽指着前面的玻璃房问。   这一栋玻璃房子,比张家老宅的那一座更大,看起来也更华丽。   “算是,要过去看看么!”张茜笑问。   孟泽见张茜话里似乎有深意,便跟着一道过去。   因为正值夏季,玻璃房里花并不多,数量最多的是树和盆景。   孟泽观察了一番,除了常见的一些花树外,张茜还弄来了一些热带植物,如棕榈、紫葵、蓬莱蕉等等。   “为了这花房,我可是下了血本,连地板下面我都安着地龙呢!”张茜说着,掀开脚底下的木板,露出一截乌黑发亮的铁管。   “冬天温度上不去,确实得要安地龙,不然,你费心淘来的棕榈和紫葵都活不下来!”孟泽说道。   “可不是么!”张茜说着,将已经长了两米多高的紫葵挪开,露出一扇隐秘的小门。   “进来吧!”张茜从门里打招呼。   孟泽跟着一块过去,这才发现,这扇门正好开在围墙上,过了围墙,就到了另一个封闭的小院子。   “花房只是障眼法而已,这儿才是重点。”   孟泽环视一番,猜到了这院子的用处。   “这地方是用来做银镜的么?”孟泽问。   张茜点头,起身从屋里拿来几张大小不一的纸,递给孟泽。   “这是我闲着无事画的,你看看!”   孟泽接过来一看,张茜画的这些东西,放在今天来讲,应该可以称之为设计图。   图样有大有小,形式变化也很大。   有些设计,要不是孟泽确定张茜就是本地的土著,还真以为她也是穿过来的。   那种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折叠小圆镜,张茜画得最多,有十几种图案。   “怎么样?”张茜忐忑地问道。   “画得很好,我没想到,原来你也这么会画画!”孟泽真心赞道。   “我不会画画!”张茜笑道,“我只会绣花,绣花之前要先在布料,上勾勒图样,勾图这活儿,我倒是熟练得很。   张茜这一解释,到让孟泽明白了,原来是歪打正着。   若是张茜正跟着画师学画画,说不定还真弄不出这图样来,反而是绣花描图这种被画师看不起的活儿,倒成就了她。   “图样很好看,若是能做出来,想必会很受欢迎!”孟泽再次赞赏道。   “真的?”张茜高兴地反问了一句。   “真的!“孟泽回道。   之前,因为张茜这边出了几回事故,让孟泽觉得她不能掌控局面,所以就有些不大想同她合作了。   后来,银镜这门技艺被周瑾给惦记上了,孟泽还因此蹲了几天牢狱,导致他更加不想做这个门生意了。   他想放弃,没料到张茜却不肯,暗地里一直在做准备。   从老宅搬了出来,远离是非,还暗自捣鼓出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院子出来,可见也真是用了心的。   “图你画了,银镜片你做了没?”   张茜摇头,回道:“你之前说过,暂时不做银镜,我就没有动。   孟泽知道张茜在这个情形下不太可能说谎话,因此就道:“既然图已经画了,银镜也可以做了!”   张茜听了这话,激动地问道:“真的:   “是真的。我们的秘方没有人敢抢,你尽管做就是!”   秘方为什么没有人敢抢,张茜识趣地没有问。   也许是真的很高兴,她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一些安排都说了出来。   “这个院子,只有祖父跟我知道,连祖母都不知情。另外,银镜的制作,我不打算假手任何人,自己亲自制作,从根源上杜绝泄密的可能。至于后期的切割,我会找几个忠心的仆人来协助,若是你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推荐过来。   “人选的事再说。目前最紧要的,是做一些漂亮精致的样品出来,为生意提前铺路。”   “你说的对,做银镜本身要花时间,银镜做成后还要镶嵌,还要请木匠和首饰匠帮忙加工,费时就更长了,确实得赶紧动手才是!”   俩人又商量了一番,确定了最先要做的银镜的图样,张茜这才领着孟泽出来。   魏霆均一直站在花房外等着,张茜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找借口溜了,留空间给这二人。   孟泽上前去,牵起魏霆均的手,笑问:“吃醋了么?”   “你们说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吃什么醋?“魏霆均回道。   孟泽闻言大笑,说道:“还说不吃醋,不吃醋你干嘛偷听我们讲话!”   被人揭穿了老底,魏霆均干脆破罐子破摔,将人拎到一处清幽的角落里,发狠似的吻了下来。   “鸣……你给我……留点面子,在……别人……家呢!”孟泽含糊道。   魏霆均闻言,换个地方继续吻。   “好……好了!“感受到胸前的刺痛,孟泽求饶起来,下回……带上你,总……总行了……吧!”   然而求饶没起作用,眼前的人还在肆意妄为。   孟泽怒了,一拳头锤下去,“我都说了很痛,你属狗的啊!”   魏霆均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孟泽。   正当孟泽反思自己刚才那话是不是说得太过的时候,只见魏霆均开了口。   “汪!”   孟泽:……   麻蛋,眼前这个人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求清醒! 第197章 郑家人   得到孟泽的首肯,张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到银镜生意上来。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后,张茜这保密工作做的非常成功。听罗管事讲,张敬明和张耀辉俩人曾经借看望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名义,想来府上探听消息。   但俩人从进门后,只能在前院活动,后院根本就进不去。而且,哪怕人在前院,俩人身边总有三四个壮仆跟着,赶都赶不走。   张耀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仗着自己是张茜的爹,对着张茜发了好几顿火。   然而,他的怒气发作了几回,却一点用都没有。   一则,这宅院是张茜母亲留给张茜的嫁妆,张茜嫁了又离,其实已经不算是张家人,她靠着自己的嫁妆过日子,张耀辉根本无法拿房子做要挟,逼张茜就范。   二则,张茜搬到这新宅院后,除了几个贴身丫头,老宅里的仆人一个没带,而是重新去牙行买了一批仆从和护院回来。   这批人只认张茜,任凭张耀辉和张敬明两个怎么恐吓威胁,就是不为所动。   如此碰了两三回壁,张耀辉也就很少过来了。   “你不知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我家老爷那样失态,当时他气得脖子都红了。也幸亏咱家小姐意志坚定,这回是彻底把我家老爷给治住了!”罗管事说着,将张茜新画的图纸递给孟泽。   孟泽打开看了下,一共是六张图,样式比前些天看的那些还要繁复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多功夫重新画的。   “我们小姐说,她打算先做这几样,让我过来问问你对画。上的图样还有什么意见没有!”罗管事说道。   孟泽闻言,又把图看了几遍,最后说道:“图样我没有意见,但我建议加一个全身镜!”   “全身镜?难道这不是么?”罗管事指着其中一张图纸。   “这不算,看着虽然大,但只能照到上半身!”   孟泽说着,从店里拿了纸和笔,画了一个粗略的图,标注了长度和宽度。   “主体是这个样子,至于用什么样的边框,由你家小姐自己设计!”   罗管事接过草图,匆匆瞄了一眼,说道:“成,我这就把图拿回去,等我家小姐设计好了,我再拿过来给你看!”   孟泽点头,送罗管事出门。   大街的对面,李崇明正在跟一个高挑的中年男子说话。   “佑安兄,穿青衣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郑佑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姓孟的年轻人俊俏挺拔,尤其是那一双凤眼和白皙的肤色,深得他记忆深处那人的真传。   俩人如此相似,根本没有必要再往下查。   “佑安兄?“李崇明见孟泽都已经进屋去了,郑佑安还直盯着看,不觉叫唤了几声。   “什么?”郑佑安回过神来,侧头问道。   “没什么!“李崇明笑了笑,“那个粉面铺子就是姓孟的小子开的,味道还算不错,也是我们这的一个特色,您要过去尝一尝么?说不定还能同他说上几句。   “不用了!我这回过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办!”郑佑安说着,往前方走去。   李崇明见状,赶紧上去跟着。   “那个姓孟的小子,你还知道多少?”郑佑安边走边问。   李崇明这回陪郑佑安来认人,还是他大哥分派的任务,至于郑佑安为什么要来找这个小子,他大哥没说,他也搞不清楚。   他原本以为是姓孟的在外头闯了祸,郑家人找上门来算账了。但现在看郑佑安这态度,又不太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既然不是来找茬的,这回答可就要谨慎一点,免得无意间得罪了人。   李崇明思量一番,斟酌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小子住在离镇子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里,出身不太好。”   “哦,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郑佑安来了点兴趣。   “这小子的爹是个老混混,去年的时候,被人告发劫财杀人。”   “劫财杀人?“郑佑安皱着眉头问。   李崇明飞快了打量了他一眼,回道:“这事是真的,他的同伙率先认了罪,还搜出了没卖掉的财物呢。这案子当时可轰动了,差不多全郡的人都知道。   “他爹杀人劫财,那他是个什么反应,你知道么?“郑佑安紧接着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你也知道,我们平时难得跟这样的人接触。不过,我听别人说,他爹行刑后,没见他出来收尸!”   郑佑安脚步一顿,问道:“那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嫁进魏家去的呢?   “魏家也不过是个猎户,这小子长得还不错,嫁进去给人做男妻也不是太难吧!”李崇明估摸着。   郑佑安一听李崇明说魏家是个猎户,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太含混,李崇明一时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行了,今日辛苦你一趟。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哪天有空来京城,咱们一起喝酒!”郑佑安说着,登上了街边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李崇明刚要说几句谦让客气的话,结果话刚到嘴边,郑佑安人已经到了车里,而马车也紧接着开动了。   “用完就丢,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认识这人的!“李崇明嘀咕了一句,掉头往回走。   郑佑安可不知道李崇明对他有了意见,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李家这种小府邸,能给他们一个机会给自己办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坐车乘船,郑佑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郑家内院,郑宝姝带着两个女儿,同母亲和嫂子坐在一块儿聊家常。   忽有丫头掀帘子通报,“大爷回来了!   郑宝姝和母亲对视一眼,坐在上首的郑夫人便指了指身边的大丫头绿珠,吩咐道:“难得众多姐妹聚到一起,你带他们去库房,把宫里赏下来的软烟罗拿出来,让姊妹几个分去,做一身漂亮的夏裙出来。”   屋里几个少女见可以有软烟罗可以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起身,跟着绿珠去库房选纱罗去了。   女孩们刚出去,郑佑安便踏进房来了。   “可回来了,这一路还顺利么?”郑夫人问道。   “还算顺利!”郑佑安说着,喝了一口冷茶。   “见着人了没?身份确认了么?”郑宝姝急忙问道。   郑夫人瞥了女儿一眼,教训道:“瞧你急的,你哥人都回来了,还差这一会儿么?”   郑宝姝不满道:“我怎能不急,你不知道,阿瑾他跟着了魔似的,心心念念就是他儿子,连若兮和碧云两个都不放在眼里了。”   “人我已经见到了,确实是漱玉当年肚里怀的那个!”   “你说得这么肯定,有证据么?”郑宝姝不相信,犹自做最后的挣扎。   “还要什么证据!”郑佑安放下手里的茶杯,“那块玉佩不就是证据么?”   郑夫人见俩人口气都有点冲,便从中打圆场。   “你俩都好好说话,这可不仅仅是宝姝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关系着我们一大家子。咱们得好好想个对策才行。”   郑夫人这话一出,郑佑安这说话的口气就软和了一些。   “说实在话,那孩子长得很出色,跟漱玉有七分像。因为是个男孩子,俏丽当中又带着一股年轻人独有的英气,初见之下,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那也只能说明他是那个贱人生的,不能证明他是阿瑾的孩子。”郑宝姝说道。   郑佑安皱着眉,说道:“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就不能不一口一个贱人的叫么?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郑家人,你这样骂她,不是连你自己也骂进去了么?”   郑夫人也不喜欢郑宝姝这样叫,郑漱玉是个贱胚子不错,但这样的脏话不该从他们这等人的口里讲出来。   因此,她责备道:“女儿都要出嫁了,你这当娘的怎么还是这么个德行,成何体统!”   这话说得有些重,郑宝姝眼眶当即就红了。   “娘,我这心里苦呀。这十几年,为了儿子是事情,我也没少折腾自己,也没少受气!”   “过得不好,那也是你自己挑的,没有谁拿刀逼你!”郑佑安说道。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别忘了,你和宝姝才是亲兄妹,为着一个没德行的庶女吵,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郑夫人瞪了郑佑安一眼,丢了一块帕子给郑宝姝,“快把眼泪擦擦,遇事就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俩兄妹挨了一顿训,都安静下来了。   “那孩子现在在干什么,又是怎么嫁到魏家去的?“郑夫人问道。   “据说俩人住在同一个村,相互认识。”郑佑安回道。   “相互认识这不算什么,只要魏家那个老婆子没疯,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娶个男妻的!”郑夫人肯定地说道。   郑佑安这才发现,他这一趟好像漏掉了一些东西。   果然,郑夫人接着问:“那孩子同魏霆均的感情如何?”   郑佑安挠头,“这我没问,我怕走得近了,会引起他的注意!   郑夫人有些不满,“什么都没问清楚,这一趟不白跑了么?”   郑佑安急忙回道:“也不算白跑,起码我知道那孩子跟周瑾关系很差,是绝对不愿意回周家的!”   郑夫,人和郑宝姝听到这话,齐声问道:“这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说起来,这事儿也好笑得很,周瑾看上了孩子手里的秘方,想要不花一个字儿就弄到手,那孩子不肯屈服,周瑾就示意把人弄到牢里去了。衙役们抄了家翻出了那件玉佩,周瑾这才知道那孩子的身份!”   郑宝姝冷哼一声,说道:“坏事做多了,终于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第198章 报应   郑宝姝说到报应,郑佑安想,可不就是报应么。   原本这婚事,就不是她的,而是漱玉的。   漱玉是庶女,周瑾是庶子,庶女配庶子,本就很登对。   何况那时候,周瑾只是个考了很多年都没高中的普通举子,前途不明朗。   而宝姝,家里给定的是祝尚书家的嫡子。   当时的祝尚书,那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他的儿子祝文博,也是个满腹才华的年轻人,十八岁就中了进士。   他老爹虽然偏爱漱玉的娘,但大事上从没委屈过自己的娘以及他们兄妹,同祝家的婚事也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两家定了之后,他爹见漱玉年纪也到了,这才张罗着找了一个名声不显的周瑾。   这个门婚事跟宝姝的婚事比起来,根本不够看,所以,即便是她娘也满意得很,破天荒地没有干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祝尚书突然失了圣宠,人虽然没事,但官位却被一撸到底,连他那惊艳才绝的儿子也被勒令在家反省。   事情就是从这儿起了变化,原本一等一的好婚事,此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他母亲成日在家唉声叹气,很不乐意宝姝嫁过去。但两家的庚帖都交换了,若他们此时提出退婚,郑家女的名声就坏了。   唯独他父亲(现在看来是相当有远见),判定郑家只是一时失势,事后必定会东山再起,坚持让宝姝不要放弃,还鼓励宝姝暗地里去慰问一番,跟未来的夫家打好关系。可惜,母亲和宝姝都抵触得很,对于他爹的劝说,只是敷衍行事。祝文博也曾借聚会的名义邀了宝姝几次,宝姝都置之不理。而恰巧在这时候,周瑾突然高中,成了探花郎,两相对比之下,漱玉的婚事看起来竟比宝姝要好。他母亲当即就闹开了,说他爹没安好心,贬正室抬妾室,还冲方姨娘狠狠地发作了一番。他当时心里也有些不平,但更多的时候只觉得造化弄人。   他不知道宝姝是什么时候看。上周瑾的,他对周瑾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这人是长得不错,说话风趣有文采,也善于审时度势,可他就觉得,这人太过于圆滑,不真诚。   漱玉无疑是很喜欢周瑾的,他这个庶妹跟她的娘亲的一样,都是温柔贞静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讨人喜欢,但却太过与世无争了点,不太适合在这社会上生存。   所以,那趟江南祭祖之行,才成了她悲惨命运的开端。   虽然他也同船随行,但他看到的,同其他人看到的并无二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返程的路上,漱玉突然被爆出与仆从偷情,随后很快又因羞愤而跳河,他才突然发现,其实母亲和宝姝一直在暗中布局。   回到京中不久,祝家派人退了庚帖,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维护了宝姝的名誉。   而宝姝,则在半年后,与周瑾订了亲。   宝姝心想事成,代价却是漱玉的命以及方姨娘的命。   方姨娘在得知女儿投河的真相时,一病不起,于一年后过世。   过世之前,还拉着他爹的手,说“漱玉是个好孩子“!   后来,似乎一切都很好,宝姝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和美,他们家的日子也过得很和美。   直到有一天,他爹突然过世,到下葬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他爹并没有葬入祖坟,而是葬在方姨娘的坟墓旁边。   他爹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打了他娘一巴掌。   当时,家里的亲戚,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都在看笑话。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祝家重新复起,祝文博年纪轻轻,代替父亲做了刑部尚书不说,还接连破了好几个大案,连番受到嘉奖。   而周瑾,虽然在此时攀上了梁贵妃,仕途走得顺,但同宝姝的关系却江河日下。   原因无他,宝姝嫁过去六七年,连番生的都是女儿。周瑾因此纳了一个妾室,宝姝不容,使了手段弄掉了妾室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这事彻底惹怒了周瑾,同时娶了好几个妾室,周家的后宅也越发热闹起来。   宝姝现在说周瑾遭了报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遭了报应。   费尽心思抢来的婚事,最后变成了这副丑陋不堪的模样。   但这话,他也只在心里说。当面说了,他怕宝姝会疯。   这么多年,祝文博位高权重又有好声誉,周瑾看似得势,但在朝中风评并不好,加上家里妻妾成群,与祖文博夫妻琴瑟和鸣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和他毕竟是夫妻,别动不动就说报应之类的话!”郑夫人责备道,“这些年我怎么教你的,他纳了那么多妾室,却没有一个生出儿子来,你还怕个什么!非要这么急赤白眼的,把关系弄得更僵!   宝姝绞着手里的丝帕,默不作声。   郑夫人看向郑佑安,说道:“那毕竟是漱玉的孩子,流落在外也怪可怜的,你找机会同他递个信,咱们一家人见见面。轮身份,你还是他舅舅呢!”   郑佑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为何先前不跟人接触,偏要我提你才动一动!”郑夫人有些不满。   “我在等魏家的消息。魏霆均打了胜仗,圣上肯定会有嘉奖,说不定过些日子,他们就要搬回京城来住。我想等人来了京城,咱们再去拜访一下,这样更合适一些。”郑夫人想了想,觉得这打算也不错。   宝姝在这时候抬起头,冷笑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看到那个私生子嫁到魏家,所以急忙赶着巴结!”   “不可理喻!”郑佑安回了一句,对这个妹妹越发看不顺眼。   郑夫人也很不高兴,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周瑾也许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这孩子又是我们家的女孩儿生的,你不同他拉好关系,巩固你在周家的地位,你还能怎么做?”   郑宝姝心里也明白,可是,要她低声下气跟一个庶女生的私生子搞好关系,她这气就不顺。   还是女儿家的时候,她就看不惯郑漱玉,整天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想法设法吸引男人们的注意,跟她那个狐媚子娘如出一辙。   那时候,大家都说她同周瑾很配。配个鬼,周瑾善解人意有才学,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配她这个假正经的庶女那才叫委屈呢。   要不是她先有婚约在身,这人本也轮不到郑漱玉来嫁。   后来祝家出事,加之她也不喜欢祝文博的了无风趣,便愈发钟意起周瑾来。   再后来,只能说郑漱玉太笨。   太笨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些什么东西去了?“郑夫人盯着郑宝姝问。   “娘说的我都听着呢,等魏家搬回京城,我会过去好好拜访一下的!“郑宝姝回道。   “这才对,小不忍则乱大谋!”郑夫人叮嘱道。   郑宝姝点头,母子三人又聊了一番,见时间不早了,郑宝姝这才领着两个女儿回去。   周若兮和周碧云两个在车上兴致勃勃地比较着手里的软烟罗,商量着要做什么式样的裙子,还拉着郑宝姝给提意见。   郑宝姝心里正烦着呢,挥手将软烟罗丢到地上,瞪了两个女儿一眼,随后再度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周碧云有些委屈,似要落泪。周若兮到底年纪大些,对母亲的脾气也摸得一清二楚,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后弯下腰,悄悄将地上的软烟罗捡起来,   马车一路驶进家门,郑宝姝下了车,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周瑾的去处。   一个相貌平淡无奇的丫头答道:“老爷刚出门,之前一直在书房!   郑宝姝听了这话,也不忙着回房,而是径直带着人去了周瑾的书房。   书房齐齐整整,唯独屋中央的那张书桌上,摊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纸。   郑宝姝走过去一看,这画的不是别人,正是死了十几年的郑漱玉,郑漱玉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郑宝姝看到这画,心中无名火起,当即就想把这画撕得粉碎。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画纸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你以为你赢了我么?”郑宝姝点了点画中人的额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番还对你说着甜言蜜语,后脚就跑到我面前来献殷勤。”   “我无意中提过想桂花糕,哪怕不是桂花出产的季节,他也费尽心思给我弄来。那时候,你还同他有婚约呢,他有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过你?”   “他钟意的是我,不是你。若是他的心在你那里,我抢也抢不来。要怪,就只能怪你没本事!别以为你替他生了儿子就多了不起,他看重的是儿子,也不是你。你死了这么多年,他一个有你的梦都没做过,你说,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悲!”   郑宝姝说着,又得意地戳了戳画。上的人的脸庞。她的指甲留得长,这几戳几戳,把画纸给戳破了。   这个无意的举动,似乎给郑宝姝带来了新的愉悦。   于是,她伸出两根手指,顺着郑漱玉的脸往下划,一直划到郑漱玉抱着的婴儿身上。   纸张被划出两道长口子,微风从画纸的裂缝里穿过,发出扑啦的声响。   “你且看着吧,你斗不过我,你的儿子也斗不过我!你或许想不到,你儿子将来会认我做母亲呢,我现在一想到这事,就高兴得很!”   郑宝姝说完,大笑出了书房门。 第199章 圣旨到   圣旨下来的时候,孟泽和魏霆均正在王家做客。   孟泽在西北大营的时候,王哥的妻子李秀兰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千金。   如今,那个叫丫丫的小千金满月了,孟泽想着回来后还没去看过,就趁着这个机会,叫人打了一对金镯子,送给小丫头当礼物。   新生命诞生,每个人都很高兴,然而,最高兴的,还是王阿嬷。   王阿嬷前些阵子,被诊断出有老年痴呆的症状,孟泽后来每隔一阵子,就从空间里舀一些灵水装在葫芦里,送去给王阿嬷喝。   空间水含有充沛的灵气,王阿嬷喝了一段时间之后,失智的症状得到了减轻,身体也比以前康健。   因此,当过了大半年浑浑噩噩日子的王阿嬷清醒过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白胖小丫头,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   “当初,阿勇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副白生生的样子,可把我给乐坏了!“王阿嬷抱着小孙女,逢人便介绍。   “阿嬷,这话你都说了不下十来遍啦,客人们都会背了!“王哥略有些无奈地劝道。   “害什么臊!“王阿嬷轻摇着拨浪鼓,“我夸我重孙女,又不是夸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阿嬷的话刚落音,襁褓里的小女孩便睁开眼睛,小嘴微张着,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   “哎哟,我的心肝孙孙儿呀,叫阿嬷怎么喜欢也喜欢不够啊!”王阿嬷说着,用指头碰了碰重孙女的脸蛋儿,笑得可开心了。   孟泽看见这场景,也觉得暖心得很。   “小丫头长得很像王哥!”孟泽凑过去说道。   “可不是么,你不知道,这丫头打从娘胎里出来,那一嗓子吼得,就跟你王哥当年出生时一模一样!”   “一会儿说长的一样,一会儿又说哭声像,那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王哥有些哭笑不得。   孟泽等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李秀兰的母亲李氏过来伺候女儿坐月子,看见一家子喜气洋洋围着小丫头转,内心感慨万千。   “你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好人家,以后更要用心过日子!“李氏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说道。   “我晓得!“李秀兰温柔一笑,“原本我还担心生了个丫头他们会不喜欢,没想到阿勇和阿嬷都把丫头当小子看待,一个个乐呵得跟什么似的,那时我就在想,我这辈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李氏见女儿知道感恩,很是欣慰。   他们家虽然不富裕,但儿子儿媳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孙子也听话。女儿又嫁了一户好人家,还生了外孙女,此刻,她的心里竟异常满足。似乎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辛苦操劳都有了丰厚的回报。   “饿了么,我去厨房给你端鸡汤。”李氏问道。   “这几日不是鸡汤就是鱼汤,我都有些腻味了!“李秀兰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李氏看了女儿一眼,笑道:“腻味也得喝,多喝汤,你身,上的奶才多,丫丫才吃得饱,长得好!”   李秀兰闻言点头,李氏便起身去厨房弄鸡汤。   院子里,王阿嬷见孟泽对小丫头挺感兴趣,便把丫丫往孟泽手里塞,“来来,你抱抱看!”   孟泽接过来,感觉手上似有千钧重。   王哥看着情形就笑了,“丫丫刚生下来,我也是你这幅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孟泽正要说话,这是,丫头红袖急冲冲从门外进来。   “大公子、二公子,严大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宣布,让你赶快回去。”   孟泽和魏霆均对视一眼,猜到了严大人来的目的。   王哥也听见了,顿时笑道:“你们赶快回去,这可是大喜事呢!”   孟泽也没耽搁,当即告别王家人,跟着魏霆均一道儿回家去。   镇上的宅子里,魏老太太由两个丫头搀扶着,换了一身吉服出来。   这身衣服,还是魏霆均领了诏令去西北打仗的时候,她特意找了裁缝订做的,等的就是这一天。   本来定了两套,她一套,魏氏一套,前番日子魏氏去世,她就把那套吉服给魏氏套上了,也算是全了魏氏一个念想。   严正清看到魏老太太这副做派,不觉想起,上回宣诏的事情来。   那一回,老太太也是这般喜气洋洋,只看到魏霆均被封了帅,魏家复起有望,压根没考虑到魏霆均此次出战,会有可能受伤,甚至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有。   迄今为止,他同魏老太太只打过四五回交道。说实在话,出于对魏老将军以及魏将军的敬佩之情,他原本是十分尊重魏老太太的。   可是,仅有的几次见面,尤其是上回魏氏过世,他帮着操办丧事的时候,魏老太太的表现实在让他有些尊敬不起来。   魏家人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他压根不知道。孟泽和魏霆均俩人在外面,从未跟他讲过家里的事,自然也没说过魏氏和魏老太太的不是。   但魏老太太,却在办丧事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数落孟泽这个孙媳妇如何品行不好,如何的不孝顺,数落孟泽从中挑拨离间,破坏魏霆均跟他们的关系。   甚至还暗暗指责魏霆均,太听媳妇的话,什么事都由媳妇做主,弄得她和魏氏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连拿钱都要看脸色。   类似这些话,魏老太太翻来覆去地说,听得严正清耳朵都起茧子了。   若是严正清不清楚孟泽和魏霆均的秉性,或许还真就信了。   想起上回,孟泽平白无故受难,他一个外人,都还帮着周旋,想办法营救。   而魏氏,却能跑到郡守府的衙门里,当堂作伪证,说孟泽不是魏家的媳妇。   这一行为,若说没有经过魏老太太的授意,他是不信的。   因为不喜、因为日常相处中产生的龃龉,从而颠倒黑白、置人于死地,这样恶毒的心思,光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严大人,你别光站着,且坐下喝茶,我已经让丫头去叫人了,他俩很快就能回来!”魏老太太热络地打着招呼。   严正清正要推辞,院门口传来响动,人回来了。   “可回来了!快,去沐浴更衣,水都已经备好了!“魏老太太指挥道。   俩人换了衣服出来,魏老太太领着孟泽和魏霆均在堂屋里跪下,翰林院承旨官打开盒子,捧出一卷玉轴,小心翼翼地展开,开始宣读圣旨。   孟泽垂头听着,待听到魏霆均被封为辅国将军,赐还被抄去的府邸及家产,同时又添若干新赏赐的时候,不觉嘴角微弯。   这一切,本就是魏霆均应得的。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起身。   魏老太太从魏霆均手中接过圣旨,小心翼翼地供放在早就设好的香案。上。   “恭喜魏将军!“承旨官说着,走到魏霆均面前,询问道,“京中的府邸已经命人打扫好了,可以即刻入住,不知魏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京。   “我们明日就动身!”魏老太太赶紧回道。   承旨官看了魏老太太一眼,扬起脸笑道:“那感情好,咱们正可以一道回去!   魏霆均说道:“明日太赶了了,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得过个十天半月再说。”   魏老太太恨不得立刻就赶回京城去,听到这话,当即就皱眉道:“有什么好收拾的,京中家里的好东西多的是,还惦念这些破东西干什么,人回去就行了!”   魏霆均没有理会魏老太太的话,对承旨官说道:“还望转告圣上,我会在九月中旬抵京。”   承旨官笑道:“行,既然魏将军有安排,我这就先行回去复命!”   旨意传达了,严大人就带着人走了。   魏老太太很不满意,说道:“有什么紧要事,非要拖个十几天才动身!”   魏霆均回道:“村里还有地,地里种着药材,阿泽还开着两家铺子,还有其他生意,这能说走就走么?   魏老太太瞥了孟泽一眼,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照我说,干脆送人算了。我们家如今也不缺这些东西。”   魏霆均听不得这话,当即刺了一句,“您现在瞧不起这些东西,但您可别忘了,这几年您吃喝不愁,可都是阿泽开铺子供养出来的。   “好,你要留便留,这可没我的事儿。我们离京快十年了,那边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我不能在这儿干等!”   魏霆均见魏老太太坚决要走,也不挽留,“那好吧,您去收拾衣物,明日跟着承旨官一道回去!我和阿泽稍后再动身。   魏老太太见目的达成,脸上再度有了笑意。   “你把青松从学堂接出来,让他跟我一道回京去,青松这孩子,还没见过京城是什么样子呢!”   一直闷不做声的孟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您之前都说了,回去后事情还多着呢。若是青松跟您一道走,到了京城后谁来照顾他呢!”   “这事儿不用你管!“魏家已经复起,魏老太太更加看不起这个孙媳妇。   “不用我管,我看您还不如直接发个话,让霆均休了我算了。反正,您之前又不是没做过这事儿?”   “说什么胡话,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哪怕你不要我,我都要跟着你!“魏霆均说着,想要去拉孟泽的手。   孟泽本来想甩开的,但稍一犹豫,手便被魏霆均紧紧的握住了。   “我看,您是忘了我前些天说的话了吧!“魏霆均冷声说道。   魏老太太一听,神情变得非常难看,但哆嗦着,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魏霆均也不理她,拉着孟泽进了屋。   魏老太太盯着俩人的房间,看了许久,最终疲惫地吩咐身边的丫头。   “搀我回房去!” 第200章 大生意   魏霆均封了将军,有了实职,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小山村里做个悠闲的猎户了。   “做不做官我到不在乎,我原本只想着替祖父和父亲争光,拿回曾经属于魏家的东西罢了!”魏霆均如是道。   孟泽明白魏霆均的意思,其实,平心而论,他觉得眼下这生活就很美满,有亲人、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意。   若是去了京城,那面对的可就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了。适应倒是能适应,但适应之后,日子过得有没有现在这么舒服,那可就说不准了。   “我问你一句,从军和打猎,你更喜欢哪一个?”   魏霆均正要回答,孟泽又说道,“想好了再说,我想听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郑重回道:“非要选的话,我可能喜欢从军多一些。我从小便在军营长大,那儿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家。但我也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即是这样,那咱们就回京城去。你想从军,想保家卫国,光靠自己是不行的,还要有一批会打仗的士兵才行。两国交战,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许多人的事。所以,你想待在家中,等有了战事再为国效命这种想法是行不通的。”孟泽果断地回道。   魏霆均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次被征召,其中有个原因就是,西北大营是他祖父以及父亲经营了好几十年的地方。那儿的士兵和将士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纪律和传统,若是调别的将领过来当指挥,肯定要经过半年多时间的磨合。   而当时战事紧急,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彼此了解和磨合,所以,皇帝才会想起他来。   若是他真拒绝这个官职,依旧在小山村里当个猎户,那么,再过一些年,西北再发生战事,说不定也轮不到他来当主帅了。   原因无他,他离开得越久,他同西北大营将土的联系就越薄弱,魏家练兵留下来的那些规矩就有可能会被新的纪律和传统给替代。   到那时候,西北大营就不再是他熟悉的西北大营了,他再怎么能征会战,在皇帝眼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可替代的人了。   “京中的生活可能没有这边这般轻松惬意!“魏霆均握住孟泽的手。   “我知道!”孟泽点头,转而又道,“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生活,只要我们三个在一块儿,去哪儿都成!”   “那家里的田产,你想作何打算?   孟泽想了一会儿,说道:“暂且都不动!”   “不动?“魏霆均一时没明白孟泽的意思。   “我是这样打算的,“孟泽看着不远处的园子,说道,“我们先回京城去住一阵子,等摸清楚了情况,再来考虑处置这边的产业。”   “这样也好!”魏霆均点头道,“这回的赏赐中,圣上赐了几个庄子给我们,所以,你想种药材、种果树什么的,地有的是!”   “药材、果树肯定是要种的,但也还可以做点别的!”孟泽笑道。   “你想把粉面铺子开到京城去么?“魏霆均紧接着问道。   “也可以。不过京城那么大,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商机,到时候我也可以做点别的!”   魏霆均知道孟泽有本事,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不过,虽然不用急着把手头的产业给处理掉,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安排下。   粉面铺和地里的事情,因为上一回去西北大营的时候,孟泽已经委托给金管事全权处理,回来后也没有将权力收回来,所以,这回只需要同金管事再度打声招呼便是。但张茜那边却传来了新消息,银镜的制作比他想象得要快,已经到了要亮相的时候了。   银镜亮相之后,各种事情就会接踵而来,他若是去了京城,张茜这边就没法常联系了,因此,必须得找个人来负责此事。   孟泽想来想去,他手头唯一得用的也就只有金管事了。   这金管事,能力真的很不错,让他管铺子,铺子被他整得红红火火,让他管田地,田地也管得井并有条。   孟泽私下同宋望、张大年等人交流过,发现他们对金管事的办事能力很认可。而且,这个金管事,是个乐意听取别人意见的人。   能力强又能服众,这样的人可难得找。   因此,孟泽打算把金管事的手头的事情调整下,把粉面铺的事情交给宋望,让金管事腾出来手来管银镜的事情。   张茜自然是认识金管事的,看到孟泽带人进门,就调笑道:“这是你第几回从我家挖人了!”   孟泽也笑,“算上城里那间铺子,这是第二回了!”   张茜打量了金管事一眼,说道:“你从我家买铺子,挖人,这也算得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吧。等咱们这桩生意做起来,这关系可就更密切,在外人眼里,可就愈发分不出你我了!”   “这样不好么?”孟泽笑问。   好,我还巴不得呢!“张茜如今知道魏霆均的身份,对孟泽是愈加热情。   但她很聪明,知道怎么把握这中间的度,压根不会做让孟泽产生反感的事情。   以前,她巴结本家、巴结周瑾,无非是为了替张家找个靠山,好让张家的生意继续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可她没想到,最大的靠山竟然就在她面前。   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比起本家和周瑾来,孟泽这个靠山要牢靠得很,也让人安心得多。   无需谄媚讨好,也无需割肉相饲,只要坦陈以待,认认真真地做事,不出差错就可以让对方满意。   试问,这世上,要去哪儿找一个这样的靠山来呢?   因此,张茜既感恩又知足,越发卯足劲儿来做这桩生意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去京中的这段时间,是让金管事同我联系对吧?”张茜问道。   孟泽点头,“是的,若是有其他事情,你也可以直接给我寄信!”   张茜笑道,“这敢情好。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让你帮忙呢。   “什么事?”孟泽问。   “你不是去京城么,正好这银镜也做出来两三件了,你带一件回去吧!”张茜说着,吩咐仆从去搬东西。   没过多久,罗管事领着仆从把东西搬上来了。   张茜掀开罩在。上面的花绸布,一面光滑漂亮的立式银镜便显露出来。   金管事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东西,看到镜子里清晰的人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是我?”   罗管事闻言笑道:“镜子里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竟然不知道,我眉毛里还长了一颗黑痔呢?这可真神奇,居然还有照的这么清楚的镜子!“金管事非常激动。   “现在你可知道了吧!“罗管事拍着金管事的肩膀,“咱们现在做的可是一门大生意!”   孟泽就在不远处看着,见到这样的场景,不觉微微笑了起来。   张茜笑道:“你看,连男人们对这东西都是惊喜大过于惊讶,若是女人们见了,肯定得疯!”   “这有些夸张吧!”孟泽回道。   “一点都不夸张!”张茜笑得眉眼弯弯,“女人最了解女人,我敢打包票,若是这东西被京城贵妇们看到了,肯定要抢破头!”   “你这是在打我的主意!“孟泽笑道。   张茜看了孟泽一眼,回道:“怎么能说是打你的主意呢,咱们可是一伙的!”   孟泽含笑不语,细细地打量起面前的银镜来。   “这框架是你设计的?”   “是的!”张茜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孟泽赞叹道。   确实很漂亮,整个镜子就是一架小屏风。边框用黄花梨木料包裹着,上面还绘着漂亮的蔷薇花图案。   蔷薇的枝条从镜子的底座交缠延伸出来,一左一右,翠绿的花藤上点缀着半开或者盛开的花朵,花朵是浅粉色的,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娇嫩甜美。   这风格,与时下笨重的木头雕花镜相比,要清新亮丽得多。   “本来,我已经请木匠雕了一个富贵吉祥的边框出来,可是,镜片按进去之后,我总觉得有些违和,所以干脆重新画了图,再请匠人上了一层清漆。   “你这想法很好,做出来的东西也很漂亮!“孟泽没想到张茜竟然还有这方面的潜力。   “你再看看背面!”张茜指引道。   孟泽绕到银镜背后,镜子的背后刻着一丛鸢尾,橄榄绿叶子配鸭蛋青色的花,与黄花梨的颜色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有你这设计,咱们以后就坐等数钱了!”孟泽笑道。   张茜得到孟泽的肯定,心里也欢喜得很。   但这座屏风镜的设计,她一个人不眠不休,想了整整十来天,图修改了无数遍,这才最终定稿。   看到实物的那一刹那,她自己都觉得忍不住要落泪。蹉跎了二十五六年,如今她终于抓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小镜子有做出来么?“孟泽问。   “有,有!”张茜连忙回过神来,让罗管事端了一个锦盒上来。   锦盒里装着三面手持镜,样式跟孟泽头一回见到的来自海外的手持镜差不多。   孟泽挑了一面出来,说道:“我先挑一面带走,你这边加紧做,开铺子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总不能每一回都领人到家里来看!”   张茜点头,笑道:“铺子事我已经在看了,过两日便能定下来!” 第201章 回京   一场简单的告别宴后,孟泽和魏霆均踏上了回京的船只。   回京的路途远比。上回去西北大营要轻快得多,一路上都不用换乘,直接沿着河流往北走便是。   船在江上行了十余日,终于在艳阳高照的午后抵达了目的地。   码头熙熙攘攘,孟泽带着魏青松在岸边等了半天,并未看到魏老太太派人来接。   “也许是信没送到,咱们雇个车回去吧!”孟泽征询道。   魏霆均点点头,让孟泽看着魏青松,自己去渡口雇了一辆马车,又雇了几个挑夫帮忙运东西。   “去魏府!”等人上车了后,魏霆均跟车夫说了地址。   “好咧!“车夫爽快地应了,随后又问了一句,“这城里姓魏的多着呢,不知客人是要去哪个魏府?”   “长林街那个!”魏霆均说。   “明白了,是去将军府吧!“车夫说着,回头望了魏霆均等人一眼,笑道,“你们是来给魏将军贺喜的么?”   “贺什么喜?”魏霆均问。   “咦,你们不知道么?皇上赐还了将军府,还封了魏将军的儿子做了辅国将军,如今,有好多人都上门去庆贺呢!”   真有很多人去么?“孟泽插了一句。   “平白无故的,我骗你们干什么!”车夫说着,轻轻甩了一鞭子,马车动了起来。   “这半个月,长林街挤得水泄不通,京中的贵人老爷们都出动了,为的就是看望魏老太君和魏少将军。”   “这么多人都去,想必他们原先同魏家的交情不浅吧!”孟泽笑道。   “有些人原本同魏家有交情,有些人么,是去攀交情的!“车夫说。   魏霆均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魏家有什么交情可攀的?”   车夫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话说回来,听公子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你们去魏府做什么呢?”   “我们是来送东西的。”孟泽答道,“魏老太君在南边住了七八年,这次匆忙回京,落下了一些东西,我们就给她送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有这么多行李呢,原来魏老太君的东西!”   “你刚才说攀交情是怎么回事?”孟泽问。   车夫见孟泽只是来送东西的,想必身份也不高,因此就没了顾忌。   “原来你想问这个呀!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魏将军不是还没娶妻么,这不,现在打了胜仗,又封了大官,所以啊,很多人都想着跟魏家结亲呢!”   孟泽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下子愣住了。   魏青松担忧地看了孟泽一眼,轻轻叫了一声“泽哥”。   “我没事!“孟泽回过神来,摸了摸魏青松的脑袋。   魏霆均抓住孟泽的手,沉声说道:“这只是传言而已,不足信!”   孟泽笑了笑,没作声。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地行走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几位客官,魏府就在前面了!“车夫说着,将门口的布帘卷了起来。   “你瞧,来魏府拜访的客人多着呢,我这倆小破车进不去,只得劳烦你们走一段了。”   孟泽抬眼一看,魏府的大门口,果真停着好几辆豪华马车,几个妇人带着年轻女孩儿正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孟泽回头看了魏霆均一眼,揶揄道:“看来,那车夫说得没错!”   魏霆均不喜欢孟泽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他左手抱起魏青松,右手紧紧地拽着孟泽,往魏家大门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人就被拦住了。   “干什么的,有帖子没?   “没有!”魏霆均回道。   看门人见魏霆均牵一个抱一个,一看就是男男结婚的一家人,因而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丝轻蔑来。   “没有拜帖,那就请回吧。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孟泽听到这话,不觉扑哧一笑。   看门人不知孟泽为什么笑,他心里有些不快,口气也不耐烦起来。   “快走,再不走我就乱棍打出去了!”   “我回自己家,要什么拜帖!”   魏霆均说着,大手一挥,将看门人推得往后退了几步,自己带着人往院子里走去。   嘿,兄弟们,有歹人闯进将军府来了,快截住他!“看门人在后面大喊。   魏老太太在正厅同友人说话,听到前院吵嚷嚷的,不免皱了皱眉。   “紫檀,你去看看!”   紫檀应了声,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便快步回来。   “听说是有人硬闯进府,家仆们正拦着呢!”   曹老太太听了,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将军府,这还了得,得赶快去通知京兆尹!”   魏老太太正待要附和此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来的可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紫檀恭敬地回道:“奴婢远远地瞧了一眼,正是两大一小!”   魏老太太急忙站起来,说道:“快让家仆们散开,是大少爷和小少爷回来了!”   曹老太太和媳妇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   那边,紫檀已经跑出去,喝退了家仆,将魏霆均等人带进来了。   “你做事太欠考虑,动身之前怎么不写封信过来,也好让我派人去接你!“魏老太太冲霆均抱怨道。   “我们是写了信的,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了!”魏霆均冷淡地回了一句。   魏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好像收到了魏霆均的信,但这些日子忙得很,她还没来得及看信呢,自然不知道魏霆均会什么时候到。   但现在有外人在场,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疏忽了,因此就说,“我没收到信,怕是路上遗失了也不一定!”   魏霆均懒得同魏老太太争辩,一旁的曹老太太笑道,“这是青松吧,没想到一转眼竟长这么大了!”   魏青松见曹老太太伸手过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牵住了孟泽的手。   曹老太太看到孟泽,露出疑惑地神情,“不知这位是……”   “是我的妻子!”魏霆均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   曹老太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地看向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心里暗恨,但面,上还不得不扯起笑脸,向自己昔日的好姐妹解释。   “这是霆均在乡下时娶的妻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瞧着眼生呢!“曹老太太说着,眼里又浮上温和的笑意。   因为魏霆均风尘仆仆赶回来,曹老太太也没有多待,同魏老太太小聊了一会儿便带着媳妇和孙女告辞了。   魏霆均招呼家仆把行礼运进来,魏老太太看着这大大小小的包裹,不觉皱眉道,“不是说了么,家里什么都有,还千里迢迢把那些东西运回来做什么?家里的库房可不是用来装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的!”   魏霆均没理她,只招呼家仆把东西往自己的院子里搬。   魏老太太气闷得很,拉着魏青松说,“来,祖母带你去你的院子看看!”   等魏老太太走了,魏霆均拉着孟泽说,“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住的院子,看完了咱们再在府里逛一逛,认认路!”   孟泽点头,跟着魏霆均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魏霆均住的院子在东南角,跟魏霆均父母住的院子隔着一道墙。   魏霆均进去的时候,几个丫头正在屋里忙碌,铺床的铺床、扫尘的扫尘、摆器具的摆器具。   见人进来了,丫头们立即停下手里的事情,朝俩人道了万福。   魏霆均让丫头们先下去,自己带着孟泽在屋里转了几圈,末了问道,“你觉得如何,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孟泽环视一圈,笑道,“挺好的,比乡下的房子宽敞多了!”   魏霆均将人拥住,说道:“这儿也是你的家,有什么意见想法,你尽管吩咐下人去做便是!”   孟泽笑了笑,“你这是当心我怯场么?”   魏霆均没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孟泽戳了戳他的胸口,笑言,“我哪有你想的那么胆小,不过是回趟家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要怕也是他们怕才对!”   魏霆均知道他这是过度关心了,但他就是忍不住,他打心里就不愿意孟泽受一点儿委屈。   想到回来的路,上听到的传言,魏霆均暗自想着,怕是私下又要找魏老太太谈一次话了。   且说曹老太太领着媳妇和孙女从魏家出来,一路上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是出身差了点,这做起事来越发糊涂了!”曹老太太评论道。   媳妇王静芳有些不明就里,问道:“娘是指娶男妻这事么?”   “娶男妻这事另论,你且想想,她回京后,我们已经上门拜访过一次了,为何今日又来?”   王静芳瞥了女儿一眼,说道:“还不是,上回老太太露了口风,说魏少将军还未娶亲,所以我们这回才过来!”   提起这事,曹老太太就气,“要不是念着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情,我刚才耳掴子都上去了。孙子都已经娶亲了,还朝外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要不是这回咱们正好碰到了正主还被蒙在鼓里呢!”   王静芳也觉得魏老太太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她更关注的是女儿的亲事,因此就说,“我瞧着老太太这意思,怕是很不喜欢那个男孙媳,或许以后会休掉那人。”   曹老太太轻哼一声,“你呀,这眼皮子还是太浅了点!” 第202章 认亲   被婆婆批评眼皮子浅,王夫人也没有生气。   她嫁进曹家已经快二十年了,也了解这个婆婆的脾气,性子直,眼里藏不住沙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这个婆婆在外人面前,到还能装一装,到了自己屋里,那可真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媳妇愚钝,还望娘给指点指点!“王夫人笑道。   魏老太太没耐心指点这个傻媳妇,她冲坐在旁边的孙女说道:“静媛,你给你娘说说!”   “这怕有些不妥吧,静媛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好评论长辈之间的事呢!”   “有什么妥不妥的,就是要在未出阁之前多学学,不然等嫁出去了,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主妇呢!”   话说到这份上,王夫人也没在说什么。   曹静媛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和祖母,柔声解释道,“魏老太君确实有这个心思不假,但她做不了主!”   王夫人一听,疑惑道:“怎就做不了主了?如今这魏家,唯老太太是大呢!”   曹静媛笑了笑,解释道,“若是老太君能做主,早就回京城之前就将人休了,又何必等到这时候呢?”   王夫人顺着这话一想,可不是么。   魏家也是个大户,娶男子做正妻,实在是太荒唐了点。   荒唐也就算了,既然不喜欢,那应该在回京之前将人休掉,别人也就不知道魏霆均娶过妻。   就是后来知道也没关系,反正那时候,魏霆均已经是单身汉一个,不耽误再娶。   如今人还没休,又放出话来说孙子未娶亲,这可不是骗婚么?   眼下魏家复起,看着前途一片光明,但这也不意味着别人就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做妾呀!   “这个老太君可真糊涂,她就不怕这样会得罪人么,连我们也差点儿上当了呢!”王夫人不满地说道。   “她得罪人是她的事,总之,魏家这门亲我们不要指望了,赶明儿给静媛物色个好的。“曹老太太说道。   曹静媛听到这话,面色微红,“我还想多陪祖母几年呢!”   曹老太太笑,“好夫婿也不是那么容易挑的,现在不急,等过几年就真成老姑娘了!”   曹静媛被曹老太太一打趣,双手捂脸,干脆不说话了。   王夫人听说不能同魏家结亲,心里觉得可惜。   “魏家人口简单,若是能休了那个男妻,其实也是一门好婚事呢!”   曹静媛不高兴了,“娘,书上说糟糠之妻不可弃,若是魏少将军真休了妻,这样的人我反而瞧不上呢”   “媛儿说得对,这嫁人,家世虽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人品。人品不好的,再好的家世也不能嫁。他今日能抛了糟糠之妻,下回遇到更好的,指不定就能抛弃你!”王夫,人见婆婆和女儿都不赞同自己的意见,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魏霆均归京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跟着一块儿传开了的,还有他娶了男妻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魏老太太这些日子很不高兴,这几日家里的女客特别多,虽说这些人是来看她的,但她总觉得,这些人是来看笑话的。   魏霆均也故意跟她作对,每一回家里来了客,他自己出来不说,还非要拉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妻出来,跟大伙儿做介绍。   每当她看到昔日的熟人及好友露出惊诧的神色时,就觉得这张老脸都没法搁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宁愿出更多钱打发孟大有那个泼皮,也不愿意将人娶进门来。   这一日,正当魏老太太想着是不是要闭门谢客的时候,有丫头来报。   “老太君,郑家递帖子求见!”   魏老太太抬起头,问道,“哪个郑家?”   紫檀想了想,从旁解释道,“应该是在工部当差的那个。”   魏老太太一时没想起来,紫檀从丫头手里接过帖子,翻过来看了看,笑道,“正是那个郑家!郑老爷子以前是工部侍郎,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如今,郑老爷子的儿子如今也在工部做事。   这么一说,魏老太太总算有点印象。   “这可奇怪的很,咱们跟郑家一向没什么交情!   “那老太君是见还是不见呢?”紫檀问道。   “见吧,人都到了大门口了,我又在屋里没出去,拦着不见也不好!   紫檀将人请了进来。   郑夫人带着郑佑安进屋,送上礼物,又同魏老太太寒暄了一会儿,这才道明此行的目的。   “不知魏少将军及夫人是否在家”   “在的!”魏老太太掂量一番,让紫檀去叫人。   没过一会儿,魏霆均和孟泽便过来了。   郑夫人一见道孟泽,当即愣住了,好似见了鬼似的!   郑佑安见状,假意咳嗽几声,郑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歉然道,“瞧我,还是头回遇到这么般配的夫夫,一时都看呆了!”   魏老太太扯起一抹笑,说道,“夫人过奖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郑夫人打量了孟泽几眼,笑道,“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魏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俩人一眼,问道,“夫人这话,老身有些不明白!”   郑夫人解释道,“我也是前一阵子才得到信,您孙媳正是我流落在外的外孙!”   “外孙?你会不会弄错了,我这孙媳自小在山旮旯里长大,怎么会是你外孙呢?“魏老太太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郑夫人闻言,露出一丝羞愧的神色来。   “这事儿说来话长。十几年前,我们一家子回江南祭祖,返程的时候,我们家漱玉不小心落了。我们打捞了很久,都没找到人,以为她就此遭到了不幸。前阵子,我女婿在江南办事,无意中发现他身上带着漱玉留下的玉佩,两相询问之后,才知道漱玉落水后被人救了,还嫁了人,生下一个孩子!”   魏老太太觉得这说辞有些不大对,但哪里不对,她一时也没想出来。   “阿泽对吧,我是你外祖母,旁边这位是你舅舅!“郑夫人殷勤地介绍着。   孟泽扫了一眼郑夫人和郑佑安,没有吭声。   孟泽不吭声,魏霆均也没有开口叫人。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郑夫人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有些认生呢!   魏老太太见孟泽不叫人,心里有气,说道,“这是怎么了?长辈来了,叫都不叫一声,哑巴了么?”   孟泽冷声道:“是周瑾叫你们来的么?”   “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周大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么?”魏老太太越发看不上孟泽。   郑夫人端出一副慈祥的态度,笑道,“不知者不怪罪,不懂规矩,以后可以慢慢学!”   孟泽不想同这些人打哈哈,径直说道:“有话就说,没话我就不奉陪了!”   郑夫人正欲开口,郑佑安站起来说道,“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看看的,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有空的话和霆均一块儿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我也好带你认认人!到底是一家人,好不容易重逢,可不能就此断了联系。   “吃饭就算了,咱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就不必讲这些虚伪的客套了。   “你这孩子,尽说些气话!”郑夫人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我们都知道,所以想好好补偿你一番。”   孟泽摇头,“我不要补偿!再说,有些事情,你们也补偿不了!”   郑夫人没料到孟泽会讲出这么一番话出来,一时愣住了。   还是郑佑安反应快,他说:“你心里一时有气也是正常的。我们暂且不打扰你,等你想通了,咱们再好好谈一谈。”   “也是,都怪我太心急了。”郑夫人扯起笑脸,冲魏霆均说道,“你帮着多劝劝,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当年漱玉出事,我这心里也难受得很,他爹更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早早就去了。现在看到漱玉的儿子,我们恨不得把这几十年的关爱全都给他。   郑夫人说完这番话,就带着郑佑安告辞了。   魏老太太问孟泽,“你真是郑家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您怎么会知道呢,毕竟那会儿我还在平遥县的大牢里待着呢!“孟泽回了一句。   魏老太太见孟泽话里有指责之意,便怒道,“老扯着这事不放做什么,要不是你手脚不干净,哪至于惹上这等祸事!”   “既然您认定我手脚不干净,那我如何能从郡守府的大牢里出来呢?”孟泽反问道。   魏老太太一时答不上话来,魏霆均牵着孟泽,“咱们回去吧,说好了要去外面逛逛的!”   孟泽点头,丢下魏老太太,同魏霆均出了正厅。   魏老太太喝了几大口茶水,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紫檀,郑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紫檀是魏老太太的娘家特意送来的,为的就是充当魏老太太的耳目,给魏老太太讲讲这些年京城的局势以及各家的动静。   “郑夫人只生了一子一女,女儿郑宝姝嫁的是礼部尚书周大人。那个叫漱玉的,若是奴婢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庶女。   “原来是个庶女,难怪生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魏老太太哼了一声,也没兴趣再问了。 第203章 定个长随   郑夫人在孟泽那儿碰了壁,这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听这小子的话,怕是漱玉没少在他面前讲我们的坏话!”   郑佑安说道:“母亲怎么忘了,漱玉在阿泽两岁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就算她说了不中听的话,两岁的孩子又怎么听得懂。   郑夫人才想起这茬,问道,“他不肯认我们,这下如何是好?”   郑佑安思量一下,试探性地说,“他这回不肯,不见得下回不肯。这儿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是东平县城,他那些个小本事,在京城不见得能玩得转。”   “你是……”   “我是说,魏家已经复起,魏霆均也不是什么乡下猎户,他若是还想照搬乡下那套,难免会闹出笑话来。魏霆均现在护着他,但出的丑多了,魏霆均还会这么护着他么?何况,我瞧魏老太君,似乎也很不喜欢阿泽。魏家人对他不好,到时候我们给他点甜头,还愁他不认我们!”   郑夫人觉得郑佑安这话说对,但想起眼下的情况,还是免不了着急。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你妹妹那儿,怕是等不及!   “等不及也没有办法,阿泽如今是魏家的媳妇,我们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   郑夫人想想也是,若是孟泽还是个乡下小子,尽可让她揉捏,只可惜他不是。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郑夫人叹了一口气,派了个小丫头去周府送信,让郑宝姝稍安勿躁。   孟泽并不知道郑家还没死心,这些天,除了在家里接待客人之外,魏霆均还带着他拜访了几个旧友,也算是在城中有名望的人家里露了脸。   今日,俩人原本打算去郊外的庄子看一看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却被郑夫人的到来打乱了计划。   “要不,咱们带着青松去街上逛一逛可好!”魏霆均建议道。   这个建议不错,孟泽来京城少说也有半个多月了,前阵子,魏老太太怕他闹笑话,专门请了人来叫他学礼仪。   孟泽没有二话,认认真真地跟着教礼仪的先生学了好几天,直到先生都说没问题了,这才罢手。   学完了礼仪,孟泽紧接着跟魏霆均出门见客,从这一家到那一家,一直没有停歇过。   所以,这京城大街,他这还是头一回逛。   魏青松听说可以出门逛街,也高兴得很。   魏老太太将魏青松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主,屋里屋外服侍的丫头婆子加起来有七八个,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让魏青松很不习惯。   “泽哥,我能不能住你的院子啊?”坐在马车上,魏青松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怎么,在祖母那儿住得不习惯么?”孟泽笑问。   魏青松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喜欢她们跟着我,她们谈论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感兴趣!   “哦,你屋里的丫头都说些什么?”   他屋里伺候的丫头谈得最多就是他嫂子,一会儿说他哥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嫂子,一会儿又说他哥应该娶个女子回来,为魏家延续香火。   他听了这些话后,很不喜欢,为此还呵斥了丫头几顿。   头们明面。上没讲了,但私下里讲没讲,他就不知道了。   这些事情他听了都不舒服,他嫂子应该也一样。所以,他不准备拿出来说,只挑了几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出来讲。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谁跟谁吵嘴了,看门的婆子偷酒喝,马家的小儿子落了水之类的。   魏霆均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下人也太没规矩了点!”   孟泽倒觉得这情形很正常,且不说魏家的下人都是匆忙间从牙行买来的,没好好调教过,不懂规矩。   就是那些讲规矩的侯门望族,也免不了会出这样的状态。   下人们的任务就是服侍自己的主子,除此之外,也不能要求他们有多高的精神追求,所以,聚在一起说闲话是免不了的。   但整日里说这样的闲话,肯定对青松有影响。   “既然你想跟我们一起住,那就过来住,反正家里房子多得很。”孟泽爽快地答应了。   “祖母那边怎么办?”魏青松问道。   “这事不用你操心,让你哥去说便是!”孟泽顺手把这任务甩给魏霆均。   魏霆均知道这事儿自己出面最合适,因此就道,“搬我们这儿来可以,但只能留一个婆子一个丫头,你可愿意?   魏青松赶紧点头,“我在乡下的时候,早就会穿衣洗脸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我!”   孟泽虽然也宠青松,但这种宠,更多的是体现子情感关怀上。日常生活中,孟泽其实还是有些严厉的。在乡下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魏青松独立完成的,他从来不帮手。小翠也只管给魏青松梳头,整理房间,洗洗衣服什么的,并是专门来伺候魏青松的。不过,刚才对丫头婆子的讨论,到让孟泽想起一件事情来。   “青松过些日子就要,上学去,身边没个长随可不行,你这方面你有人选了么?”   孟泽突然一问,到把魏霆均给问住了。   “这我还真没想到!“魏霆均回了一句,思考起来。   “长随一般都是从家仆或者亲戚当中挑选,这样的人忠诚可靠。但我们家人丁不旺,父亲那一辈又没有兄弟姊妹,若要从亲戚中找,也就只有祖母的娘家亲戚了。母亲娘家在洞庆,离京城太远了。”   孟泽很不喜欢魏老太太,自然也看不上魏老太太的娘亲亲戚。   别说娘家亲戚了,那个从魏老太太娘家出来的丫头紫檀,私下见到他都是一副我高你一等的嘴脸。   一个丫头都是如此,若是招来魏老太太的娘家子侄,还不知道会傲成什么样呢。   “不能挑娘家亲戚!”孟泽断言道。   魏霆均也觉得不妥,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明日出去打听打听,看我那些将士家中有没有优秀的子弟,有的话,就从他们中挑一个!”   孟泽托着下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魏青松说道:“我不用长随也可以啊,只要派马夫及时来接我就可以了!”   “不行!“孟泽摸摸他的头,“你现在到城里来读书了,跟乡下不一样,身边肯定要带一个人的。阿炜读书,身边还跟着一个阿亮呢。   魏青松听到这话,也就没作声了。   “你有什么好法子么?“魏霆均问了一句。   孟泽想了想,提了一个建议,“你觉得把小黑虎叫过来怎样?”   “那孩子机灵,心眼儿活泛,给青松做长随倒是不错!”魏霆均评价道。   孟泽看向魏青松,询问他的意见,魏青松也很喜欢小黑虎,立即点头,“我愿意虎子哥做我的长随。”   “那就这么定了,我给里正去封信,让他送小黑虎过来!”   “可是,这样一来,虎子哥就离家太远了呀!”魏青松高兴完,又替小黑虎担心起来。   “我先写信过去问,来不来看小黑虎自己的意思,你觉得这样成么?“孟泽问。   魏青松点点头。   人选商定完毕,马车也转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魏霆均带着孟泽等人下了车。   京中的城市布局,并没有把住宅区和商业区分开,而是错杂在一起。正是因为这种举措,所以,京中的每条街都很热闹,还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譬如他们现在来的这条街,因着直通皇城,道路两边多是一些大银号、金银铺子、茶肄酒楼等。   “前面是城中最出名的茶楼,出名不在茶,而是里面的说书先生。这家茶楼的掌柜很有本事,每隔一些年便能捧出一两个知名的说书先生,因此这生意一直很红火。   孟泽常跟魏青松讲故事,因此,魏霆均带他们来茶楼,这是来对了。   “里面的先生都讲些什么呢?”魏青松仰头问。   “进去就知道了!”魏霆均笑着,一手牵一个进了茶楼。   刚巧,大厅里的说书先生刚讲完一个故事,正中场休息。魏霆均一行人刚进去,就惹来一些打量的目光。   “今日都有什么曲目?”魏霆均问带路的小厮。   “大厅里说的是周石降妖,楼上小雅间里,有说史记的,有说才子佳人的,还有唱曲的。   魏霆均侧头问孟泽,“你们想听什么?”   孟泽看魏青松,魏青松说,“想听降妖!”   “那就坐大厅看吧!”魏霆均说着,让小厮给安排位置。   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魏霆均等人穿着不凡,便指了指说书先生旁边的一张空桌子,说道:“那个可以么?”   魏霆均点头,丢给小厮一些碎银,“挑些好茶点上来!”   小厮高兴极了,殷勤地招呼人落座,又急忙去上茶点。   三人刚落座,梆子声响起,说书先生又开讲了。   孟泽坐着听了一会儿,也渐渐听入了迷。   难怪大厅里人最多,这说书先生的本事还真不错。故事编排得好,紧张刺激,张弛有度;说话昂扬顿挫,绘声绘色。   讲到某些特别的情节时,还会露一两手口技,时而是幽魂的吼叫,时而是神兵交接的咋响,叫人不入迷也难。 第204章 茶楼听书   说书先生讲了小半个时辰,随即手里的梆子一敲,“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孟泽这才从故事中回过神来,叹道,“茶楼里能有这样厉害的先生在,掌柜的只管坐着收银子便是了!”   魏青松也有些意犹未尽,“那个周石,他究竟知不知道身边的随从是妖怪变的呀?”   孟泽没看过这个故事,因此就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呢,不管知道不知道,他总能脱险就是了!”   魏青松还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呀?”   孟泽笑了笑,“因为周石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他有主角光环。若果主角死了,这故事不就没法讲下去了么?”   孟泽这么一说,魏青松就懂了,“就像你跟我说的孙猴子的故事一样,对么?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拜师学艺,还大闹天空,各路神仙都要来捉他,最后也能脱困!”孟泽点头,他给魏青松讲的是悟空传,而不是西游记,所以孙悟空是不死不灭大主角。   他们这一桌离说书台子靠得近,加之,俩人并没有刻意小声说话,因此,这谈话内容被坐在一旁喝茶水的说书先生听了了正着。   说书先生姓郭,是个考了很多年都没中举的秀才。   他没中举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自身学识有限,在做文章上还是差了些火候。二是学业被兴趣拖累。   这个郭秀才,极其喜欢看精怪猎奇小说,每走到一处,便喜欢同人聊天,问一些当地流传的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有时候,为了能听到一些稀奇的故事,他宁愿把辛苦积攒下来的银钱给讲故事的人买酒喝。   若是他在读书。上有搜集故事这种毅力和恒心,那中‘了个举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就是没有。   连续落榜三回,家里的钱财也被耗得差不多了,郭秀才就发了狠,不想再在科举上耗费时间,而是投到这间西江月茶楼来做说书先生。   这一决定,好似迷途的倦鸟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一下子就火了起来。   红了之后,这钱财就跟着来了,生计有了着落,他便可以安安心心地钻研故事。   这个周石降妖,是他自己根据多年的积攒所得,糅合创作而成的。   故事的内容就像孟泽所讲的那样,以周石为主角,讲述他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天赋,从而踏。上降妖除魔之路,终成一代宗师的故事。   知音难觅,郭秀才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往孟泽这桌过来。   “冒昧打扰下,在下对孙猴子的故事很感兴趣,不知可否细聊!”   孟泽很佩服郭秀才的本事,眼见这人主动过来说话,也高兴得很。   “这是我闲着无事,给小孩子编的。”孟泽说着,三言两语给郭秀才讲了悟空传的大致剧情。   郭秀才听得神往不已,等孟泽说完,他眼中的敬仰之情那是挡都挡不住。   魏青松在旁边看着,觉得既好笑又骄傲。   他泽哥就是厉害!   魏霆均不是很喜欢郭秀才跟孟泽套近乎,哪怕郭秀才只是单纯地敬仰孟泽,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休息的时间要过了,先生怕是要上场了!”魏霆均冷冷地提醒道。   郭秀才这才回过神来,殷切对孟泽说道,“改日有空再聊,这位小友若是对周石的故事感兴趣的话,我这儿有写好的话本。   魏青松一听说有话本,眼睛就亮了。   孟泽知他的心思,回道,“那就改日再聊!”   郭秀才得了确定答复,喜滋滋地上台去了。   也许是因为遇到了好事情,郭秀才这回说得更卖力,大厅里的叫好声络绎不绝。   孟泽和魏青松又听了一回,见时候不早了,便打算去别的地方再逛逛。   正当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少将军!”   孟泽他们随之回头,说话的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眼里满满都是欣喜。   “你是?“魏霆均对这人没印象,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笑道,“我是墨音,我哥叫柳秉淮。”   一听说柳秉淮的名字,魏霆均神色柔和了些,“你是秉淮的三弟?”   柳墨音点头,“听说霆均哥回京,一直没来及探望,今日得见,真是幸运。   魏霆均同柳墨音也没什么好聊的,便道,“秉淮跟我共事,你是他弟弟,何须讲这些客气话!”   柳墨音有些不好意思,见魏霆均旁边还站着俩人,觉得这情形有些眼熟,便问,“霆均哥,这两位是?   魏霆均见状,牵起孟泽的手,笑道,“这是内子,姓孟,小的是我弟弟青松!”   柳墨音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开口叫人,“孟哥,青松弟弟!”   孟泽笑着回应,已经想起这青年是谁了。   听书的大厅不是很方便交谈,因此,魏霆均仅仅同柳墨音小聊了几句,便相互告辞了。   出得茶楼门,孟泽侧头问魏霆均,“你真不记得他了?”   魏霆均不明就理,回道,“十多年没见,哪里还记得!”   孟泽就笑,“你们哪是十多年没见,前年还在镇上见过一次,怎就忘了?”   这话一出,魏霆均倒是愣了。   孟泽这么一说,魏青松也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哥哥,我们确实是见过的呢!那时候,我和泽哥在茹泰酒楼吃饭,他们就在我们隔壁呢。后来,还有一个女子来捣乱!“魏霆均也想起来了,笑道,“这么一件小事,我哪里还记得!“孟泽笑笑,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如何看不出那个柳墨音对魏霆均有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况且,那柳墨音对魏霆均的心思,也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深厚。   不然,间隔不过两年而已,魏霆均的相貌也没发生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换了一身好衣而已,前年没认出来来,这会儿认出来了,这不是有些讽刺么?   出了茶楼,魏霆均又带着孟泽他们逛了书肆,戏园子,奇珍八宝铺子,三人边逛边买,回去的时候,发现手的东西有点多。   魏青松很惭愧,这里头,就属他的东西最多。   “没事,你再过些日子,便要去上学,文房四宝什么的都是要备的。”孟泽安慰道。   “京城的东西比镇上贵多了,一块墨就要七八两银子,太费钱了。照我说,只要能写字,普通的墨也可以!”   “恩,这想法不错,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孟泽夸奖了一句。   小孩儿有金钱意识,并不是什么坏事。让他知道赚钱不易,这花起钱来才不至于大手大脚。   “我会好好学的!“青松还是觉得有点心痛,光是他,上学用的东西,就花了快四五十两银子,小黑虎一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不错,学了知识长本事,我跟你哥老了干不动活,都等着你养呢!”孟泽给魏青松施压。   小孩儿点点头,表决心,“我一定要学好多知识,努力赚大钱!”   孟泽听了,和魏霆均相视而笑。   三人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没多一会儿便到了吃完饭的时候。   一家人坐在魏老太太的正厅里用了饭,正当孟泽准备告辞时,魏老太太叫紫檀拿来一张帖子。   “再过十余日,便是周夫人的寿辰,他们家已经下了请帖来了,你们看送些什么东西过去吧!   “周夫人是谁?”孟泽问魏霆均。   魏霆均还没出声,那头,魏老太太便冷哼一声,回道,“周夫人是太子妃的母亲。   魏霆均将请帖拿过来看了下,沉声说道,“照这意思,咱们一家人都得去!”   魏老太太点头,“所以,这些天你们也别到处乱跑,好好学规矩,别到时候闹出了笑话。寿礼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   筹备寿礼这事,魏老太太明摆着是要为难孟泽。但孟泽岂是会被这种事情难住的人,只管点头应下。   等俩人回了房,孟泽便问,“虽说是太子妃母亲过生日,但你是将军,这样明晃晃送礼合适么?”   魏霆均笑道,“这事你无须担心,尽管送便是。太子妃母亲过生日,京中有头脸的人家,不管各自的阵营如何,都是要送礼物的,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上头也不会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弄明白了这一点,孟泽对送什么礼也就有了决断。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准备……”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住了。   “先别忙,去我们的小屋子可好!“魏霆均低语着,温热的呼吸打在孟泽的耳边,麻麻痒痒的。   孟泽想着俩人自从魏氏过世之后,好几个月都没有亲热过,此时也不禁有些情动。   于是,他心念一转,就将人带到空间中。   魏霆均迫不及待地将人扛起来,往屋里的大床走去。   褪下碍事的衣服,魏霆均精壮的身子压了下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孟泽索性放开了去,主动环住魏霆均的脖子,吻了上去。   房间里温度一下子变得炙热起来,大床吱吱呀呀地响起来,期间伴随着破碎的呻吟。   身躯交缠,汗滴滚落,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情事仍未停歇。   孟泽被。上面的人缠的发晕,嗓子都有些哑了。   “……可以了!“他勉强蹦出一句话,再做下去,他明日估计起不来床。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重重一顶。   孟泽觉得灵魂都要被顶出窍了,可是上方的人,依然紧紧地抿着唇,眼里透着熟悉的狂热和专注,似要将他整个人生吞下肚才罢休。   “那里……”孟泽轻声求饶,眼里水汽迷蒙。   魏霆均见他这副样子,觉得全身血液都往腹下涌去。   他勉强克制着,在那人唇上吻了吻。   “没事,有灵水,还有药膏!   “药膏?“孟泽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谢大夫配的,好用得很!“魏霆均说完,加大了力度。   任人鱼肉的孟泽……   麻蛋,谢老头,没见过你这样坑徒弟的! 第205章 赴宴   周夫人的生辰如期而来,魏老太太一大早就将孟泽叫到屋里,话里话外就是叮嘱孟泽去了梅府,不要擅自走动,也不得主动同他人交谈,免得露了没文化没见识的底子,给魏家丢脸。   孟泽默默地听着,也不辩驳。   如今在这魏府,魏老太太看似掌握着阖府的权势,但真论起来,实际上她能指挥得动的也就只有府,上的丫头婆子们。   魏霆均她管不着,孟泽有魏霆均挡在前面,所以自然也不受她的管。   至于青松,这孩子不久就要去上学,魏老太太就是想借此来牵制魏霆均等人,效果也不大。   青松如今,已经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了。   家里的事情,他也能看明白几分,谁有道理,谁没有道理,他心里分得清楚。   魏老太太越是说孟泽和魏霆均的坏话,青松心中的天平便这边偏一点。   若是魏老太太继续毫不掩饰地作下去,迟早会耗尽青松的孺慕之情。   那时候,魏老太太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孟泽看得很清楚,因此,只要魏老太太言辞不太过分,他是懒得同她争辩的。   魏老太太说了半天,见孟泽像个泥人似的杵在那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便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礼物的事可备妥了?“魏老太太换了个话题。   “备妥了!”   “是什么?”魏老太太问,她倒要看看孟泽能变出什么东西来。   魏家起复,圣上只返还了宅子,当时被抄去的几十万财物是却是有去无回,虽然这回圣上也赏赐了几个庄子及一些礼物,但圣上赐的东西,怎可转送他人呢?   所以,这魏府的库房里,几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也是魏老太太为什么不着急揽下这个差事、反而是把它交给孟泽的缘故。   “是银镜!“孟泽回了一句。   银镜的事情,魏老太太是知道的,当初孟泽还因为这事吃了官司。但银镜具体是个什么样子,魏老太太却不知道,她以为这只不过是黄铜镜的一种。   因此,听到这话,她当即就嗤笑起来,“我看你是疯了,梅家是个什么地位,你送块镜子过去,这不是道喜,而是在结仇。到底是无知的乡下小子,哪挑得起将军府主母的担子。我看这个位置,还得由别人来座才是!”   魏老太太这话说得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孟泽眼皮一抬,问道:“祖母莫忘了,魏霆均丧母,三年不得娶亲这事。   魏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这还要你提醒我!就怕三年之后,你不肯让位置!”   孟泽冷笑,“我看您还是别操心三年之后的事情,先操心眼下吧。您可是在三月热孝未出的情况下,就给霆均物色人家了。这要是被御史参一本,只怕这到手的富贵又没了!”   魏老太太一惊,慌道,“你少唬我!”   “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这事儿还要轮到我来唬你!”   魏老太太此刻也镇定下来了,这事她确实做得不妥当,但要说会引来大麻烦也不至于。   毕竟,她只是嘴。上说说,而且还说得隐晦,御史没有证据,就是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她。   但这事儿连孟泽都知道,想必是想要结亲的人家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对她的做法有意见,所以才传了出来。   想到这里,魏老太太觉得今日这寿宴怕是不好过。   “你少给我扯有的没的,周家的寿礼,总不能送一块银镜,这实在是不像话!”魏老太太避重就轻。   孟泽示意左右,顷刻,便有仆从搬着银镜上来,正对着魏老太太放下。   孟泽扯下绸布,光亮的厅堂内,魏老太太把自己满是褶子的老脸瞧得一清二楚。   家道中落,又在乡下过了七八年苦日子,六十多的魏老太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岁不止。如今就算是用牛乳泡澡,用香油涂抹身体,敷最。上等的脂粉,也掩饰不掉老态。   魏老太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随后才回过神来,这到底是一一面什么样的镜子。   紫檀和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根本没有注意到魏老太太的情绪。   “祖母可还有话说?”孟泽问’了一句。   魏老太太愣了一下,问道,“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   “自是我做出来的!不然,富可敌国的佟家又怎么会打它的主意呢?“孟泽说着,示意仆从将绸布盖。上装车。   此刻,魏老太太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闭嘴。   时间不早了,一家人收拾行装,带着礼物往周府赶去。   堪堪才四十岁的周夫人坐在正厅,正在招待来贺喜的夫人们。   说得正高兴的时候,听到丫头报“魏家来人”,热闹的大厅陡然安静下来。   周夫人环顾四周,知道这些人心思,想来这些内眷都是对魏家好奇得很。   “老太君来了,我得出门去迎才是!“周夫人说着,笑盈盈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孟泽跟着魏霆均进屋,就看到一位圆盘脸的中年妇人拉着魏老太太寒暄。   “我来猜猜,这是青松,这一位便是老太君的孙媳了吧!“着人给魏老太太看了座,周夫人笑着看向孟泽和魏青松。   “正是!”魏老太太笑道。   初次见面,周夫人夸了魏青松一番,又赏了魏青松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   “老太君好福气,青松乖巧懂事,霆均是国之将才,您这孙媳也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儿,叫人艳羨得很!”周夫人夸赞道。   “哪里哪里!”魏老太太谦虚道。   屋里的夫人们都是人精,见周夫人对孟泽并无轻视之意,便也跟着纷纷恭维起来,魏老太太起先还推辞几下,后来就只呵呵笑了。   魏霆均和孟泽给周夫人道了贺,又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告辞出来。   这儿是内院,他们是外男,不好多待,由仆从领着往翰林大人那边去。   走到半途,迎面碰到了熟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瑾夫妇。   “魏将军,阿泽,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周瑾温笑着打招呼。   孟泽回京后,周瑾并没有直接。上门来拜访,而是私下递了帖子约见,但孟泽没理他。   “真巧!”孟泽淡淡地回了一句,看向周瑾身边的俏丽妇人。   郑宝姝也猜到今日有可能会遇到孟泽,但没想到这么快。当看到那张跟郑漱玉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时,饶是有心里准备,她一时也怔住了。   太像了,好像时光又倒回到从前!   “这位是内子!“周瑾介绍完,又指着旁边两个一高一矮的女孩儿,“这是小女若兮和碧云!”   郑若兮大约知道一些内情,看向孟泽的眼神有些复杂,然而还是笑着开口叫人,“小女见过魏将军及魏夫人!”   孟泽没有应,局面有点僵,魏霆均站出来说道,“马,上便要开席了,周大人还是先进去道喜再说,免得耽误了时辰。”   周瑾笑着点头,“好,咱们待会儿再聊!”   这话说得亲热,连魏霆均都有些不适应,好在周瑾立刻就带着人走了,这才化解了尴尬的局面。   “没想到他脸皮竟然这么厚!”等带路的仆从走了,孟泽这才开口说话。   “不见得是脸皮厚,倒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魏霆均说。   “怕什么,我不认他,他还能拿我怎样,逼得急了,我就把他做的丑事拿出来讲!”孟泽底气足得很。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是下策。   “我怎么自伤了?“孟泽反问道。   “你虽不畏惧人言,但沦为别人的谈资,又何苦来哉!”魏霆均一语中的。   孟泽这时才反应过来。   周瑾固然是个渣男,但他作为渣男的儿子,而且是一个私生子,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父母之间的恩怨,跟他无关,他自然是无辜的,但这样的世道,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觉得他无辜。   他初来京城,又是魏霆均的伴侣,暗自关注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好奇有之,看笑话有之。   若是爆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和周瑾,真的会像魏霆均所说的那样,两败俱伤。   “我明白了,过些时候,我找他私下谈谈!”孟泽说道。   魏霆均见孟泽想通了,便放下心来,俩人一同往梅大人所在的会客厅去。   梅大人在太常寺任职,掌管礼乐,是个不太清闲却没什么实权的职位。   此刻,他坐在上首,正在同客人们论诗词,屋里热闹得很。   孟泽等人进来时,茶盘里的小酒盏好巧不巧,正好对着门口的位置,梅大人这才瞧见来人是谁。   “原来是少将军,快请!”梅大人起身,招呼魏霆均和孟泽落座。   “刚才大家都瞧见了,酒盏指的少将军,所以下一个该少将军作诗了!“有人起哄道。   “对,二选一,要么喝酒,要么作诗!”有人附和。   梅大人笑着出来解围,“我们先把这一轮玩完,下一局再邀请少将军来吧!”   在座诸位都是来赴宴的,见梅大人这样说,自然没什么意见。   孟泽看了魏霆均一眼,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轮到我们了,自然是要参加的,不知取的是什么字?”   屋里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极大的热情。   梅大人见孟泽要参加,心下也欢喜得很,当即解释道,“取的是风字,目前排在第5个。”   孟泽略略一想,说道:“独立小桥风满袖!”   “好句,过了!“有人鼓掌,茶盆里的酒盏又转动起来。 第206章 谈崩了   孟泽长得好看,人健谈又爽朗,诗文也不差,在座的客人对他印象都不错。   宴会结束之后,梅伯文还有些意欲未尽,兴致勃勃地跟妻子周玉娇说起今日的见闻。   “少将军这门亲事结的不错,虽娶了男妻,但这个年轻人是个有才的,不比京中那几个青年才俊差呢!”   周玉娇只跟孟泽说了两句话不到,对孟泽的认识还停留在长得好看这个层面上,陡然听到自家相公的夸赞,有些惊讶,“有才?我听人说娶的是个乡下小子呢。   “后宅闲话,你听听就得了,不必当真。我们在宴会上论诗,那孩子可是出口成章,反应快得很呢!“梅伯文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盏,“听婉婷说,殿下也很赏识他,提过很多次呢!   “即是这样,那我就多走动走动!老太君这些年过得苦,人看着老了许多,正好可以去慰问一番。“周夫人笑道。   梅伯文知道妻子的用意,他摆摆手,阻止道,“不要如此刻意,顺其自然就好!他们日后就在京中住下了,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再说,年轻人和年轻人结交,这才有意思,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老爷说的是!”周玉娇同自家相公感情好得很,自是应下不提。   俩人正说着话,赖管事进来了。   “这是今日宾客送的贺礼单子,请夫人和老爷过目!”   周玉娇接过礼单,看到魏家送的东西时,不觉“呀”了一下。   “怎么了?”   “老爷请看!“周玉娇说着,将礼单递过去一些,顺手在魏霆均的名字上点了点。   “送了一面镜子?”梅伯文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赖管事一看老爷夫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误会了。   “老爷,这可不是普通的镜子,帮着清点礼物的丫头和婆子们如今都一一个个围着看呢!”   赖管事这话一说,激起了梅伯文和周玉娇的兴趣,俩人一块儿去了库房。   孟泽送的屏风镜就矗立在庭院里,梅伯文和周玉娇走近一看,这才发觉其神奇之处。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就是说嘛,若是普通的镜子,魏家怎么会送来做贺礼呢,岂不是太不懂规矩了点!“周玉娇说着,站在镜子前左瞧右瞧。   梅伯文见妻子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便取笑道,“瞧你,高兴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周玉娇嗔道,“你这是在提醒我,我是个老姑娘了么?”   梅伯文哭笑不得,“这话又从何说起!   周玉娇轻哼一声,不再理睬梅伯文。   “既然你喜欢,那就不要收到库房去了,放房间去吧!”梅伯文建议道。   周玉娇想“了想,摇摇头,“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留给婉婷吧!”   梅伯文也是个疼女儿的,对周玉娇的决定自然不会有二话。   孟泽原想着借周玉娇的手,来给银镜在京城面世制造一个契机,却没想到周玉娇将银镜送给了女儿,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没听见一点消息了。   想想也是,太子妃跟着太子身居宫中,这银镜又放在太子妃的卧室里,除了太子和太子妃自己,别人哪还见得到。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孟泽参加宴会后不久,很快约见了周瑾。   魏霆均说得对,他以后终归是要在京城住下去的,与其这事闹开,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不如将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   会面地点选在西江月茶楼,孟泽特意在楼上开了一个雅间。   孟泽先到,前些日子相谈正欢的说书人郭东槐看他来了,连忙把自己编好的话本拿出来,递给孟泽。   “上回说好的,你拿回去看吧,看完之后再还过来便是了!”   孟泽看着手里誊写得工,工整整的话本,不觉笑问,“你就不怕我偷你的故事,拿到书肆去卖么?”   “我信你!”郭东槐回道。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下回再投桃报李!”   郭东槐听见这话,越发笑得开心,又说了两句就下去了。   郭东槐下去不久,周瑾就上来了。   孟泽开门见山,希望彼此装作不认识,各过各的生活。   哪知周瑾却道:“失散这么多年,我们都能遇见,这便是割也割舍不了的血脉缘分!”   这话里的意思直白得很,他不乐意继续同孟泽当陌生人。   孟泽见他不肯,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瑾以为孟泽先前说的是气话,此刻才是真心,便笑道:“我想认你做义子!”   孟泽愣了一下,问道,“义子?”   “是的!“周瑾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认你做义子!”   孟泽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他敲了敲桌子,“若是我们都没搞错的话,咱俩可是有血缘关系,在生理学上是亲父子。把亲儿子认义子,你今日没发热吧?”   孟泽这话嘲讽意味极强,然而周瑾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   “义子这身份只是用来敷衍外人的,你我本就是亲父子,又何须计较这个,我自会好好待你!”   孟泽冷笑,他还是高看了周瑾。这人无耻起来,简直没有下限。   谈话之前,他以为周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将他认祖归宗,没料到见面一谈,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怎么个好好待我?”孟泽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比如?”   “比如,我认你做义子后,你就搬到我家来住,以后我的一切都由你来继承。你诗文不错,这表示你在读书,上有天分,我会给你请最好的老师,让你科举出仕。咱们父子齐头并进,带着周家走得更远。   “我现在这身份,好像不能科考吧?”孟泽问。   “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同魏霆均和离!你也是个铮铮男儿,岂能雌伏于他人身下!”   问到这里,孟泽差不多已经明白周瑾的打算。   周瑾并不担心没人给他养老送终这个问题,他之所以需要一个儿子,是因为只有儿子才可以继承家业,才能为周家带来价值。   想到这里,孟泽直视着周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娘当初真的是意外落水么?”   周瑾神情依然不变,回道,“我当时并不在船上,漱玉落水的消息还是郑家通知我的!”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么?”   “怀疑什么?“周瑾故作不懂。   孟泽见他这幅样子,也就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了。   他事先打听过郑家的事,知道当年郑宝姝和郑漱玉的婚事不对等。   后来,郑漱玉落水,郑宝姝被人退婚后跟周瑾定亲。   这一系列动作,难免不让人往阴谋方向想。   然而,作为当时的知情人,周瑾没起一点疑心。这让孟泽觉得,若是这事真有阴谋,周瑾怕是同谋之一。   想到了这一层,孟泽越发觉得这人丑陋不堪。   “既然你交了底,那我也交个底吧!”孟泽撇开思绪,回道正题,“我从来没打算认祖归宗,所以,你也不要指望我做你的义子了!”   “我都说了,义子什么的只是一个称呼,你跟一个称呼计较个什么劲呢!”   见周瑾没听明白,孟泽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岔了,无论是亲子还是义子,我都不接受,也不打算跟你回去!”   周瑾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打算改名更姓,也不打算认祖归宗!”   “你巴巴地跑去给魏家做媳妇,魏家人认你了?你不要忘了在你落难的时候,魏氏在公堂上说的话!“周瑾提醒道。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我被抓到衙署大牢去,不正是你的功劳么?”   “这只是误会!”周瑾避重就轻。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清楚得很,也无需用言语来掩饰,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周瑾无法,只得另找突破口。   “两个男人,如何能过一辈子?魏家还有一个孙子,不至于绝后。你做了人家的男媳,且不说魏霆均这人可靠不可靠,万一魏霆均走到你前头,你怎么办?”   孟泽有些不耐烦,“这是我自己的事!”   “天真!“周瑾讽刺道,“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只有你自己!你这个时候醒悟,从头谋划也不迟!”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是我选的路,过得好与不好,都跟你没关系!”   周瑾见孟泽油盐不进,也就失了耐心。   “眼皮子别太浅了,朝堂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当初魏家多威风,还不是被抄了家。这事情能发生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   孟泽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周瑾在一字一句道。   孟泽刚来京城不久,并不是很清楚朝堂的动向,听周瑾这意思,似乎还有大动荡,这确实得小心提防。   但提防归提防,他却没想要跟周瑾合作。   雅间里一时静默下来,只听得楼下的说书声。   良久,周瑾再度开口,“你好好考虑,我终归是为了你好!”   孟泽缓缓道;“不用了,我还是那句话,路是我自己选的,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你就别费心思了!”   “行,既是这样,你好自为之!“周瑾说完,起身离去。 第207章 温泉别墅   跟周瑾谈崩之后,孟泽倒是清净了一段时间。   这一日,趁着魏霆均休息,孟泽邀魏霆均去城郊看庄子。   圣上一共赏赐了三个庄子,面积加起来有好几百亩地。孟泽打算先巡视一番,再根据实际情况好好规划一下。   他们回京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只看到手头的银子不停地往外花,却没见到钱进口袋里来,孟泽这心里就有些着急。   魏霆均是二品将军,一年的俸禄500两,禄米500斛。   若是生活在双峰镇,这些钱足够一家人过上很好的日子了。但在京城,这点钱就远远不够看。   京城生活成本高,衣食住行,样样都比双峰镇贵,一年500两,维持家用都不够,更不用说人情来往了。   加之魏老太太又是个爱享受的性子,宅在家里也能花钱,所以越发亏空得厉害。   不赚钱不行了,再这样过下去,全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出了城门,马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目的地。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孟泽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四十来岁的老成管事在候着了。   “小的马建昌,见过将军及夫人!”   孟泽被这声“夫人”叫得有些不适,纠正道,“还是叫我二爷吧!”   马建昌从善如流,又叫~了一声“二爷”,带着俩人往屋里走。   “请将军和二爷稍事歇息,我去取银钱和账本!“马建昌说着,退了出去。   孟泽环顾四周,笑道,“我以为是会是一个破房子了,没料到建得这么好,还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真是意外之喜了!”   “做赏赐的庄子不会差的!”魏霆均回道。   “这么好的屋子,不知道以前是谁住着?”   魏霆均笑了笑,说道:“国库里这样的庄子多着呢,谁会去关注曾经的主人是谁呢。既然圣上赐给我们,以后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孟泽点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和魏霆均分别沏了一杯茶。   没多久,马建昌拿着账册过来了。   “这是最近两月的收成情况,请将军及二爷过目!”   孟泽拿起账册翻了下,说道,“我今日不是来查账的,你只需将庄子的情况汇报给我就是了!”   马建昌听见这话,也不敢怠慢,有条不紊地将庄子的情况及收成说了一遍。   “咱家名下共有三个庄子,一共占地560亩,其中有山林、有旱地,也有水田。山林占地250亩,旱地170亩,水田140亩。旱地和水田差不多都租出去了,每年春秋各收一次租子,一年下来约2000两银子。因为这些庄子均是三月前划过来的,所以,今年只能收一次租子,我已经陆续派人在收了,目前约收了一半多,得银618两。”   “这么少?“孟泽皱了皱眉。   马建昌小心解释道,“咱们家看似地多,但山林占了一半,这一块基本没收入。”   这解释倒也合理,孟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   “如今,咱家还有没租出去的地么?”   “有的!“马建昌翻了下自己手中的小册子,“没租出去的都是旱地,合起来约有将近50亩的样子,就靠近别墅附近。   “是前任主人不让在别墅附近种地么?”孟泽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因为山上有泉眼,一年四季往外流热水。泉水气味大,温度高,种东西容易烧根,收成不好,所以农户们不愿意租。”   孟泽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这儿有温泉?”   “有的!咱们这宅子就是绕着山。上的温泉建的,冬天暖和得很呢!”马建昌笑道。   孟泽有些坐不住了,拉着魏霆均说道,“一起去看看吧!”   马建昌在前面带路,俩人从抄手游廊一路往西行,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终于到了后院。   刚进门,一股温热的夹杂着淡淡硫磺味的水汽便迎面而来。   孟泽定睛一看,后院的正中央是一个青石铺就的大池子,池子正袅袅冒着热气。   “这是露天泉!“马建昌说着,又指了指池子后面的亭子和房屋,“里面是小池子,可以容纳三四人共浴。   孟泽走过去,伸手在温泉池里试了试,水温至少在四十度以上。   这么热的温度,在冬天还好,若是到了夏天,附近的地里确实很难种活东西。   “泉水就是从这座山上引下来的么?“孟泽指着院墙后面的高山。   “是的,山上有一个泉眼,别墅的前主人用砖石垒出一条通道,把温泉水直接引到院子里来了。”马建昌解释着。   孟泽在后院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温泉池都是连通的,池壁上都设有出水口和放水口。   “这些泉水最终都流到哪儿去了呢?”孟泽问。   “流到院墙外去了!”马建昌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把角落处的一个小角门打开。   门后依然是一个百来平米的院子,院子光秃秃的,只有一条热气腾腾的小溪蜿蜒而过。   “泉水从围墙下的小孔流出去,墙外面就是野地了!”马建昌介绍着。   孟泽蹲下,手掌贴地,地上的泥土也暖和得很。   “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冬天有钱赚了!“孟泽拍拍手,站了起来。   马建昌不明就里,倒是魏霆均猜出了孟泽的打算,“是准备种草莓么?”   孟泽笑着点头,“种在这里,连建暖房的钱都省了!”   魏霆均侧头问马建昌,“这别墅有多少人?”   “加我一共5个。我,两个护院,两个做饭兼打扫的婆子!”   “附近的庄户人家你有相熟的人么?”   马建昌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有,有一户人家就住在这附近,家里有好几个壮劳力!”   “行,你先跟他们通声气,过阵子我要雇人做事!”孟泽说道。   马建昌自是应下不提。   孟泽等人转身回去,魏霆均看着院中那口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悄声说道:“下次我休息的时候,咱们来这住几晚!”   孟泽突然有些脸热,他嗔道:“你想住便住,可别拉上我!”   魏霆均见孟泽耳尖发红,不觉有些心痒难耐,“我一个人来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就住几晚,看把你紧张的!”   孟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信你才见鬼了呢!”   魏霆均笑,孟泽也不理他,让马建昌带着去另外两个庄子看。   另外两个庄子在山的另一头,离这儿约莫有七八里路。   这两处庄子都是一进的破旧小院子,各有一个老仆在守着。   孟泽看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可取之处,便同魏霆均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的时候,斜躺在魏霆均怀中的孟泽陡然说道:“我想回去一趟!”   “怎么,这儿住得不舒心么?“魏霆均问。   “不是。家里情况你也清楚,光靠你的俸禄是不成的,我也得出来赚钱。这一趟回去,我想把那边的产业理一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都迁到这边来。   魏霆均面。上浮现一丝苦笑,“以前我靠你养,现在当了将军,还是得靠你养,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你乐意被我养么!”孟泽趁机挠了挠魏霆均的喉结。   “自然是乐意的!”魏霆均说着,抓住这只不安分的手,顺势亲了亲。   “那不就结了。咱们擅长的东西本就不一样,又何必拿你的短处来比我的长处呢!所以,你就安心吃我的软饭吧!”   魏霆均静下心来一想,就过去和现在这状况,他还真像是个吃软饭的。   “准备什么时候走,我陪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你现在是有官身的人,哪能随随便便说走就走。我一个人回去就成,现在不同往日,这一路,上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行吧!“魏霆均也同意了,就像孟泽说的那样,他现在有官职在身,确实走不开。   因为谈到了置业的问题,孟泽突然想起周瑾前一阵子说的威胁话。   “最近朝堂会有大变动么?”   魏霆均诧异地看了孟泽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前些日子,我同周瑾见面,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朝堂会有大变动,可能会危及到你!”   “别听他胡说八道!”魏霆均皱眉道。   孟泽瞅了魏霆均一眼,起身坐好,“他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但这话也没说错对吧?”   魏霆均见瞒不过孟泽,只得如实说。   “圣上最近身体有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上朝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孟泽又问:“什么病,很严重么?”   魏霆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我听人讲,圣上这些年来,喜欢服丹药!”   孟泽顿时就明白了,敢情是当今天子丹药吃多了,身体里积累了毒素,这才病倒了。   “那一一”孟泽正要问话,却看到魏霆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便立刻止住了话题。   他差点儿忘了,车夫就坐在外头呢,他们堂而皇之地说天子的事情已经有些不妥。若还继续深谈,讨论江山继承人的问题,那可就是在找死了。   “你放心。我只管练我的兵,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去,我们一家人会平安无恙的!”   孟泽点点头,紧紧握住了魏霆均的手。 第208章 种种安排   在温泉别墅的外院种下第一批草莓苗后,孟泽独自动身返回东平郡。   秋末冬初,北风开始刮起来了,南下的船只借着风势,一日航行近百里,十日不到便到了东平郡。   下了渡船,孟泽提着早就准备好的土仪,到县衙去拜访严大人。   “孟公子请喝茶,大人正在同主簿说事儿,要过一会儿才来!“严大人的管事严安说着,亲自给孟泽泡了一盏热茶。   孟泽也有些渴了,端着茶喝了几口,这才问道,“严夫人也不在家么?”   严安笑了笑,解释道:“夫人去李家村了,青松小公子回京城后,我们家少爷情绪一直不高,学习上也有些懈怠,夫人便时常去乡下看望少爷。”   “这两个孩子感情好得很,突然分开确实让人难过。青松在京城,也时常说起跟阿炜在学堂念书的事情呢!”   严安听到这话,心里头高兴,他笑道,“青松那孩子,乖巧懂事,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他!”   俩人正说着,严大人笑着进来了,“久等了久等了,在京城住得可还舒适?”   “论吃住,还是这边自在些!”孟泽笑道。   “若是别人说这话,我自是不信的。但是你这样说,我就真信。京城的日子肯定没乡下自在,光是见这个见那个,就够你应付的了!”   “还真让您给说对了,别的都还好,就是这走亲赴宴什么的,规矩一套一套儿的,要时刻小心别出错,还真是折腾人!”   “魏家起复,很多人家排队上门来道喜,你们就是想拒也拒绝不了!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严县令说着,打量了孟泽一番,“你这番回来,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实不相瞒,京城物价太高,家里开销大,再不想个法子赚钱,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严县令正喝茶呢,听到这话,被茶水呛得咳嗽起来。   “这又是怎么说的?我记得你这两年赚了不少啊,药材和水果,不都卖得好么?怎么才去了两月,手头就没钱了?”   孟泽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给严大人算起账来。   “家里养着四五十人,这些人要穿要吃要花,这就不少了。最大头的是人情往来,那边又不比乡下,不是送一篮子鸡蛋或是拎一两块肉就能打发的。更坑的是圣上赏赐的那些东西,你只能摆屋里看着,不能当也不能送人!”   这话里带着一股子幽怨,惹得严县令和严安都忍不住发笑。   “圣上赏赐的东西是一种荣耀,你怎么还想到当了呢,真是钻钱眼里去了!“严县令假意斥责道。   孟泽也笑,“这不是没钱给逼的么!我这回过来,是想把一些产业迁到京城去。我在京郊有几个庄子,有的是地,种药材或是种水果都成,到时候再在城里开几个小铺子这就够一家人的嚼用了!”   严县令见孟泽说起了正事,便也认真起来,“你这打算也没错。若是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就是!”   孟泽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礼物和信,递给严县令。   “这是青松写给阿炜的信,礼物也是青松选的,还望您转交下!”   严县令将信和礼物接过来,“阿炜这小子,在家里闹了好久的脾气呢,磨着我送他去京城,连一年也等不得!”   孟泽听到这话,便问,“大人也要回京城么?”   “我在这儿已经待了四年多了,再满一年,就要调任。我估摸着,这回应该能再进一步。   “这可是好事啊!”孟泽很高兴,“若是您能调到京中来,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两家又可以时常来往了,青松也有伴儿了!”   “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从你那得了红薯和土豆,我的政绩也没这么漂亮!“严县令笑道。   “您客气了,我只是块砖,您才是玉呢!”孟泽笑道。   “得,我们俩互相感谢算了,不然就没完没了了!”   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同严县令说完话,孟泽便去了吉祥粉面馆。   宋望坐在柜台后收钱,看到孟泽进来,忍不住想要丢下客人跑过来。   孟泽摆摆手,自己走了过去,“这两月,店里生意如何?”   “好着呢,客人越来越多了,高峰期的时候,店里都没位置坐了,得等!”宋望恭敬地回道。   “辛苦了!”孟泽说着,望了一眼后院,“金管事在么?”   “在,今天恰好是盘账的日子,他在里头看账本呢!”   孟泽听了,就往后院走去。   金管事看到孟泽回来,既惊讶又高兴。   “我正准备写信过去呢,没想到公子您就回来了!”   “什么事?”孟泽在桌边坐下。   “是关于银镜的事。张小姐画了好多图出来,但制作上存在麻烦,所以这进度有点慢。开铺子的事就耽搁下来了!”   “没开也好!”   金管事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不打算开银镜铺了么?”   “暂时不开,我要重新调整计划!”   金管事疑惑地望着孟泽,没有说话。   孟泽解释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把这边的产业给卖了,带着人手去京城发展!”   “公子是说……”   “我打算把县城的铺子卖了,愿意跟着我去京城的,我便带着他们去京城,不愿去的,就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自谋生路。”   金管事问道:“公子想到京城做什么生意?”   “银镜铺子铁定是要开的,这是重中之重。当然,粉面铺也可以接着开。”孟泽说着,看了金管事一眼,“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块儿去京城。”   金管事想了想,迅速做了决定。   “我愿意跟着公子去!”   孟泽最想带去的人,就是金管事。眼见着金管事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他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身边有一个得力的管事跟着,他在京城开铺子的事情就顺利许多。   “那成,接下来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我打算把这间店连同做粉的技术一同出售,你看看有谁愿意买!”   “做粉的技术也要卖么?”金管事有些惊讶。   “卖,京城跟这儿搁着千多里路呢,碍不着什么!”   金管事进孟泽心里有主意,便没有多说。   同金管事谈完事,孟泽直接租了车,回到了岗子村。   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孟泽也乐得轻松,径直回家去了。   他坐了这么久的船,下了船之后又跑东跑西,到这会儿他也真有些累了。   小翠同张妈正在厨房做饭,院里的阿黄汪汪地叫了起来。   小翠掌着灯出来,听到了敲门声,便去开门。   “小翠,好久不见!“孟泽打了一声招呼。   “公子!“小翠惊喜地叫着,让孟泽进来,又忙不迭去通知张婆子。   “张妈,公子回来了,你多煮点饭!”   张妈也有些激动,竟然提着菜刀从厨房出来了。   孟泽同张妈道了好,张妈这才回过神来,“就公子一个么?大公子和小少爷呢?”   “他们在京城呢,我是回来处理一些事情的!”孟泽回道。   “原来是这样啊!公子一路辛苦了,先歇息歇息,我这就去做饭!”张妈说着,转身往厨房走去。   小翠打来热水,给孟泽洗手脸。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过得还好么?“孟泽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问。   “过得挺好的,里正一家挺照顾我们的,我和张妈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小翠笑道。   “那就好!“孟泽也放心了。   小翠将东西收拾干净,问道,“晚饭还有一会儿,公子肚子饿么,饿的话家里有葡萄干和橘子,还有红薯干!”   “目前还不饿,你给我拿几个橘子来吧!”   小翠转身去拿橘子,孟泽剥了一个尝了尝,味道和去年一样,清香甘甜。   “家里的水果没卖么?”   “大部分都托金管事卖了,橘子才刚成熟,还没来得及卖!”   “那就不要卖了,到时候我运到京城去。”   小翠听到这话,便问了一句,“公子这次在家住多久呢?”   “五六天的样子吧!”   小翠哦了一声,情绪有点低落。   孟泽见状就笑了,“想跟我一块儿回京城么?”   小翠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我什么都不会,到了京城怕会给公子丢脸的呢!”   “不会的可以学,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孟泽看着她,再次问道,“那你愿意去么?”   小翠用力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跟着我一一起走吧。对了,顺便也问问张妈,看她愿不愿意跟着去!”   小翠听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公子是打算不回来了么?”   孟泽点头,“两头跑总归有些不方便,这趟我回来是处理产业的。该卖的就卖掉,这栋屋子暂且留着。”   “那我去问问张妈!“小翠说着,转身往厨房去了。   孟泽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人来。   直到吃完了晚饭,张妈这才走了过来。   “公子若是不嫌弃,老婆子我愿意跟着公子一块回京!”   孟泽听到这话,微微笑了。 第209章 前程问题   孟里正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得知孟泽回村的消息的。   这天天气不好,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全家人都起得有些晚,早饭吃得也比平时迟。   大孟氏和小孟氏煮了一大锅红薯粥,又从酸水坛里捞起一把酸刀豆、酸辣椒,切碎后用油一炒,这便是全家人的早饭了。   “虎子哪去了?“大孟氏抱着6个月大的小孙子问。   小孟氏将单独蒸好的鸡蛋羹放在大孟氏面前,说道:“管他呢,这孩子野性大,兴许是找墩子玩去了!”   “给他留点粥!“大孟氏说着,舀起一调羹鸡蛋,放在嘴上吹了吹。   “阿爷,师娘回来了!“小黑虎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吓得大孟氏差点儿把勺子都甩掉了。   孟里正一时没想明白,问道:“什么师娘?”   “师娘就是泽哥啊,泽哥昨晚上回来啦!”小黑虎开心地宣布这个消息。   桌上几人都是一愣,孟平下意识地说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京城住不下去了么?”   “我看不至于!”孟固说着,看向自己的老爹孟里正。   “你师娘有说回来做什么么?”孟里正问。   “我不知道,师娘说待会儿要来我们家!”   孟里正摸了摸胡须,笑道,“那先吃饭吧,吃完饭好说事!”   一家人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迅速吃完了早饭,大孟氏将孩子递给孟康,自己同小孟氏收拾碗筷。   孟泽就在这时候进来了,孟里正一面招呼人落座,一面招呼大孟氏去烧茶水。   孟泽跟孟里正问了好,将随手带来的礼物推到孟里正面前。   “这是京城盛行的一些糕点,我带了几盒回来给您尝尝鲜!   “这么客气做什么!“孟里正笑着,亲自给孟泽沏了一杯茶。   “呀一呀一一“冷不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想要去摸那些包装精美的糕点。   孟康有些尴尬,忙将儿子的手给拽回来,“你牙都没长,还吃不得!”   孟泽见孟康手忙脚乱地哄着,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就知道他心结已解。   “看来,这小家伙是个吃货呢!“孟泽笑着,抓住小孩儿藕节般的小胖手。   孟康顺势将孩子举起来,问道:“要抱一抱么?”   孟泽起身接住,但把人抱到手里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姿势有些僵硬,生怕一个小心就把孩子给捏疼了。   这模样,惹得屋里几人会心一笑。   孟康也发觉孟泽的尴尬,连忙又将孩子抱回来。   “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么?”孟里正问起了正事。   “我这番回来,是想把一些产业转到京城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跟您商量商量!”   孟里正笑道:“你尽管说便是!”   “是这样的,我想将小黑虎带到京城去,跟青松做个伴!”   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都愣住了。   “我去,我去!“大人们还没说话,小黑虎就高兴地跳出来了。   孟平有些忧虑,“虎子就是个毛头小子,连县城都没去过,让他给青松做伴,我怕会惹出事情来!”   “我才不会惹事呢!“小黑虎不服气地说道。   孟里正抬起手,示意大家先不要说话。   “是怎么个作伴法?“孟里正人老成精,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孟泽也不瞒他,“我想让小黑虎陪着青松去上学!”   小黑虎一听说这个,脸就垮了下来,“师娘,能不能换个活儿啊,我做啥都行,别让我念书成么?”   孟里正瞪他一眼,“少油嘴滑舌的,别人想念书还没机会呢!”   小黑虎有点怕自己的爷爷,只得可怜兮兮地向孟泽求救。   “你可以不念书,但要认字,日后考武状元,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会被别人笑话的!”   习武从军是小黑虎最大的梦想,眼见着孟泽将这事儿给提出来了,他哪有不答应之理,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学我学!”   孟里正猜出了孟泽的用意,对孟泽的安排满意得很。   他这个孙子,人机灵,鬼主意也多,如果像父辈们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那就太可惜了。   若是去京城,虽说是给青松那孩子当跑腿的,但孟泽和魏霆均两个都是实在人,想必也不会亏了虎子的前程。   “虎子想去,我也不拦着!“孟里正说着,看向孟平,“你觉得怎么样?”   孟平知道去京城对小黑虎有好处,可是他这心里总有些舍不得。   他旁边的孟固见状,就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虎子去京城,总比我们留在岗子村种地要好!”   孟里正赞许地看了孟固一眼,孟平见大哥和父亲都支持小黑虎去京城,也就点了头。   小黑虎的事情商量好了,孟泽又同孟里正说起了房子和田地的事情。   “我是这样打算的,房子暂且不卖,您帮我照看着。我手头还有五六十亩地,我想转手,麻烦您帮忙问问,看谁要买。   “成,这个没问题!”孟里正满口答应下来。   事情商定得差不多了,孟泽就先回去了,他得去一趟镇上,要去见王哥、张茜和谢老头。   镇上那套小宅院,早在魏老太太返京后,孟泽就将它给卖了。   现在,他在镇上的财产,就只剩下那间粉面馆了。   孟泽不打算动这家粉面馆,原本这铺子就是租的人家的,他若是要转手,直接转给王哥就是。并不需要像县城的铺子那样,连铺子和技术都卖出去。   孟泽把这个决定跟王哥说的时候,王哥坚决不同意,“我能过。上现在这样的舒心日子,这全是托你的福。若是你分文不要把铺子转给我,那我是绝对不收的。”   孟泽见王哥态度坚决,笑道:“那这样吧,当初筹备这间店的时候,咱俩各投了钱,你现在就把我当初投的那笔钱补给我,你看成么?”   这建议好,王哥想也没想便接受了。   “有好几百两呢,你也别一次性全给我了,免得日后周转不来!”孟泽道。   王哥点头,转身从房里拿出三百两银票出来。   “我先还一百两,这两百两是这两个多月店里的收入。”   孟泽点头,将银票收起,又提前跟王哥打了声招呼,说了想要把制粉的技术卖出去的事情。   “米粉本就是你琢磨出来的,你想卖便卖。我在镇上开铺子,他在县城开铺子,也碍不着什么!”   孟泽见王哥如此坦陈,一时也觉得开心得很。   来这个世界两年多,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魏氏魏老太太那样自私冷漠的,也有王阿嬷王哥这样热情忠厚的,细数起来,还是好人占多数。   从王哥家出来,孟泽又去找谢老头,他此番不单单是想叙旧,还想跟谢老头算算账。   他跟谢老头打交道这么久,还一块儿去过西北边境,竟然从来不知道这老头私下给魏霆均做了那种药膏。   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竟然还研究闺房药物,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大正经。   何况,自从有了这药膏,魏霆均那人在情事,上就越发任性,饶是孟泽练过武,也被生生做晕过好几回,面子底子都丢光了!   定不能轻饶了他,孟泽想着,敲响谢老头家的门。   然而,敲了半天,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旁边一户人家从院墙里探出头来,“隔壁的老大夫带着徒弟采药去了,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人不在家,孟泽只得暂且把算账的心思延一延。   谢老头没找着,孟泽就去了张茜住的宅子。   丫头给孟泽奉茶,“公子请稍等,我家小姐这会儿正画图,谁也不能打扰!”   孟泽问道,“你家小姐经常这样么?”   “几个月都是这样了!“丫头回道,颇有些心疼的意思,“小姐对画图入了迷,我们都觉得很好看的图,小姐她都不满意,要撕了重新画呢!”   “又背着我说坏话呢!“不知什么时候,张茜已经从内院出来了。   丫头一点儿都不慌,她辩解道,“才不是说坏话呢!”   张茜笑了笑,也没同小丫头计较。   “那扇屏风镜,在京城的反响如何?”   说起这事,孟泽也无奈得很,“镜子送出去了,但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怎么会呢?“张茜两条秀美的眉毛轻轻蹙起。   “缘故我暂时也没想到。那扇屏风镜,我送给了太子妃的母亲!”   张茜惊讶了一下,没料到孟泽去京城后能这么快就接触到这样的大人物。   太子妃的母亲也不可小瞧,若是这银镜入了她的眼,那就等于入了太子妃的眼,日后这生意肯定是不会差的。   “既是这样,那再等等看看吧。说不定人家那样的身份,做什么事情都比一般人家要慎重一些。”张茜慢慢地说道。   孟泽觉得这话也在理,他问道,“如今你这边出了多少成品了?”   “全身镜出了一面,款式和做工没有第一扇那么漂亮,我有些不满意。梳妆镜倒是有十来件,大小都有。”   “银镜应该有剩余吧?“孟泽问。   “有呢,剩了大半在库房里呢!目前我们面临的情况是,银镜后续加工的速度跟不上来。”张茜回道。   孟泽点头,“我这有个新计划,你先听听,再提点意见!”   张茜也知道孟泽能亲自赶回来,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说的,因此听得很认真。 第210章 闻变   孟泽说的新计划,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把银镜作为一项奢侈品,卖给京城的权贵阶层和有钱人。   张茜也说了,他们的店铺之所以没开起来,就是因为货不够。   而货不够,不是出在银镜制作本身,而是出在镜子的后续加工,上。   透明玻璃片要变成银镜,需要花一个月。这时间虽然长,但只要人手足够,一个月要制作,上百块大小不一的银镜片也并非难事。   梳妆镜和全身镜就没法批量,必须得一个个来,若是遇到工艺复杂的,一个月能出一个大件就算不错的了。   耗时多,产出少,想要凑集开店所需要的货物的数量,得等很久不说。就算凑齐了,店铺开张之后,货也有可能很快会卖光。而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上架,这是个未知数。   一个好好的铺子,总不能开半年,关半年。   或许有人会说,供货不足,恰好可以用来搞饥饿营销。   但饥饿营销只是制造了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而不是真的生产不出来那么多产品。   孟泽这边的情况恰恰相反,他并不愁没有人买银镜,他愁的是没有足够的产品。   张茜听了孟泽的分析,对他的计划自然是赞同的。   “若是要在京城开铺子,怕是我也得跟着一起去京城。”张茜沉吟道。   “能一块儿过去,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过去,每隔两三个月,你也得过来一趟。”孟泽说。   张茜点头,不用孟泽说,她也知道必须得两地跑。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我得先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   孟泽点头,说道,“你在这边准备,找合适的人手以及铺面这事交给我来。”   张茜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孟泽这才告辞。   又过了三四天,金管事那边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县城的铺子连同做粉的技术被孟泽以2000两银子转卖出去了。   粉面铺的工人,加宋望在内,愿意跟着一道去京城的有4个,其余4个决定留在铺子里继续做事。   铺子处理掉了,但村里那五十多亩地却只卖了十亩,其余的一时半会儿卖不动。   这情形是可以料见的,村里人口少,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地,想要多买一点,一是银钱不够,二是家里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种。   孟泽也没指望靠卖地来赚钱,因此,分了一些田地给张大年和张庆春两家后,剩下的地以及房屋后面的果树,孟泽一股脑儿给了孟里正。   店铺卖了,地也分完了,孟泽就准备回京。   这一趟回京,可谓浩浩荡荡,光是随行人员,就有十几个,另外还有半船货。   张茜做好的银镜自然不会落下,另外还有几百斤红薯、土豆及各种干货。   红薯和土豆是孟泽从严县令那儿收购的,干货是村里人送的。   孟里正送得最多,干蘑菇、秋栗子和花生各有五六十斤,还送了十来只风干的野兔、野鸡,还有自家新熏制的腊鱼和腊肉。   除此之外,孟家又送了四五百个鸡蛋,以及一百斤新打出来的糯米。   这么多东西,怕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孟泽第一反应是拒绝。   孟里正早就猜到了,因此,直到要出发的时候,他才叫孟固和孟平几个把东西送上来。   “虎子就劳烦你了!若是这孩子不听话,该揍还是要揍!”孟里正站在岸边,给孟泽送行。   “您放心!”   严炜挣脱严县令的手,气喘吁吁地跑到船边,将一封信递给孟泽。   “泽哥,这是我写给青松的,你帮我带给他吧,一定要带到哦!”   “好的,会给你带到的。”孟泽笑道。   “叫青松别忘了我啊!“严炜眼眶有点红。   “青松不会忘了你的!你好好学习,不要落下功课!”孟泽摸摸他的头,叮嘱道。   “我会的!“严炜信誓旦旦地保证。   船慢慢离了岸,小孟氏终于忍不住,冲着大船喊道,“虎子,要照顾好自己呀”   “放心啦!“小黑虎扬起手,朝岸边的亲人挥手,“等我做了大将军,我会接阿爷和你们去京城享福的!”   站在岸边的严县令听到这话,不觉笑了,“这孩子还真有志气!”   孟里正也很高兴,他这个小孙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船越行越远,乌云聚拢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小黑虎打了一个呼哨,正围着阿呆撒欢的阿黄箭一般冲过来,跟着进了舱房。   阿呆回过头来,冲着小黑虎这边叫了几声,黑豆般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师娘,你干嘛要带上它呀?”小黑虎叫着屈。   “阿呆是青松的宠物,当然要带上!若是留在村里,它会被人吃掉的!”   “这只胖鹅精得很呢,只有它欺负人,哪有人敢欺负它呀!有一回,村里的老何头想踢它没踢中,你猜它怎么着?“小黑虎言语间有些不平。   “怎么着?”   “这家伙在老何头必经的路上蹲了好几天,见人出来就啄,啄坏了人家好几条裤子,吓得老何头好一阵子没出门呢!”   “被欺负了当然要还回去,它这样做也没错!”孟泽笑道。   “我错了,我不该跟师娘你说这些的!“小黑虎讨饶,“阿黄,咱们玩去,不理那只大肥鹅!”   小翠掩嘴笑,“他这是在阿呆面前碰了壁呢!   孟泽点头,认同了小翠的说法。   提到阿呆,孟泽又想起以前遇到的野豹子,那只野豹子也有几分灵气,性子也讨喜得很。   只可惜他的空间并不大,不太适合也豹子长期住,所以就放弃了圈养的想法。   “公子,以后咱们还能回来么?”小翠突然问。   “会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就说不准了!怎么,才刚离开,你就想家了么?”   “恩!“小翠点头,“乡下的日子很有趣。不知道京城会是怎么样?”   “不会差的!”孟泽安慰道。   听到这话,小翠心里觉得很安定,她相信公子的能耐,一定能带她们过上好的生活。   日子一晃而过,船只在十二月初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京城。   魏霆均早就得了信,派人在码头上等着。   看着半船舱的东西,饶是魏霆均有心里准备,也吃了一惊。   “你这是连碗筷都搬回来了么!”   “碗筷就算了,我倒是想把灶台搬回来,可惜砌的太实了,搬不动!“孟泽笑道。   魏霆均略有些无奈,“你想要的话,咱们再砌一个就是!   孟泽笑笑没说话,招呼人搬东西。   阿呆从混乱的人群中挤过来,看了看停在路边的马车,在魏霆均腿上啄了一下,又叫了一声,示意魏霆均将它抱到车上去。   魏霆均冷眼一瞥,阿呆同他对几秒,果然认怂,自己扇着翅膀飞到车上去了。   “倒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孟泽笑着,抱着阿黄上了车。   车队在街,上徐徐前行,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泽总觉得这次回来,城里比,上回要冷清许多。   “真是奇怪!”孟泽放下帘子。   “奇怪什么?”魏霆均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今天这街上人少了点,也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吧!”   “不是天气不好!”魏霆均垂下眼眸。   孟泽正欲要问,马车却突然停下了,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孟泽掀开帘子一看,一队身着乌黑铠甲的骑兵疾驰而过。   “这是?”孟泽回头问魏霆均。   “回去说吧!“魏霆均答道。   到了府邸,孟泽安排了各人的住处,又把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这才问起最近京中的情况。   “前些日子圣上身体欠安,五皇子进献了良药,如今深得圣心!”   “五皇子又是哪位?”孟泽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号人。   “一位姓徐的才人生的皇子,一直默默无闻,最近突然冒了出来!圣上很倚重他,还带着上了朝!   带着上朝这意义可不一般,孟泽立即问道:“那太子呢?”   “在宫中思过!”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他才走了不到一个月,这朝堂的风向变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前回皇帝生病,还是太子监国呢,怎么一转眼,皇帝就想着要培养五皇子当继承人了。   “御史批太子有党,圣上派了大臣来查,虽未查到证据,但太子仍被勒令闭门思过!”   孟泽懂了,波脏水谁都会,不管真假,只要皇帝起疑心就成。   “这个五皇子,能耐还挺大!不知道他母亲的娘家是个什么背景!”   “这跟徐才人无关。徐才人出身一般,而且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五皇子突然崛起,跟那位贵妃脱不了关系。”   “她不是有儿子么?“孟泽想起了一出生就被赐封的九皇子。   “皇子太小,不是储位的人选。”   孟泽明白了,合着这局面还是梁贵妃的人在搞鬼。   周瑾跟梁贵妃走得近,或许早就知道这情况,所以才敢放狠话。   “这对我们有影响么?”孟泽问。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不见得将来没有,孟泽心里蒙上一丝忧虑。   看来,这京城的生活,未必像他想象的那么顺畅。 第211章 开铺子   时局不稳,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银镜铺子一时半会儿开不成,孟泽就暂且让金管事来管家。   金管事没来之前,家中一切事宜都是孟泽在管。   魏家起复,魏老太太的娘家送了一个丫头和一个管事过来,帮着魏老太太打点家中事务。   孟泽跟着魏霆均回京后,这个姓贾的管事不知是本就看不起孟泽还是因为奉了魏老太太的命令,给孟泽下过几回绊子。   没料到孟泽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抓住了他的错处,把人从管事的位置上撵了下来。   魏老太太闹过,但如今魏霆均才是一家之主,因此,魏老太太这番闹腾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人还是被送回去了。   贾管事被送走了,魏老太太这年纪也不可能插手具体的事务,因此孟泽自然而然就把管家权给接了过来。   接过来之后,他把魏老太太的规矩就废了,重新订立了一套赏罚分明的新规矩,让府上的仆从按规章制度行事。   起初,也有仗着魏老太太撑腰、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丫头出来挑事,孟泽逮着错处之后,二话没说就将人发卖了。   如是处置了三四个,魏老太太从没为这些下人说过话,剩下的人便渐渐老实了。   眼下,除了魏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有些不大听指挥之外,其余的都唯孟泽马首是瞻。   管家权交出去之后,孟泽就一心一意筹备开铺子的事。   最容易开起来的自然是粉面铺,他身边有现成的员工和人手,只需再找一个铺面就成了。   京城的好铺面都贵,二三十平的小铺面,一个月租金都要20两银子。若是要租个地段不错又带院子的,这租金就蹭蹭涨到了50两以上。   孟泽在了解行情之后,直接摒弃了在闹市开铺子的想法。   经过一番挑选,他在国子监附近的春风街上租了一个带铺面的小院子。   这铺面原来是卖文房四宝的,但这条街上同类的铺面太多,店里生意惨淡,所以前一任店主勉强维持了一年之后就关张了。   孟泽就在这时找了上来,房屋的主人对孟泽要开一间吃食铺子表示很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只要每月有租金可以收,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租下铺子之后,为了方便做粉面,孟泽花了钱,把后院的厨房重新装修了一遍。   孟泽任命宋望做掌柜兼账房,另外三个长工做米粉兼跑堂,另外又雇了一个炒菜的厨师和洗碗的婆子,粉面铺的配置就算是到位了。   开张那天,孟泽特意在士子们上学的路上树了一个字谜牌,猜中谜底的发一张粉票,可以免费去店铺吃粉。   这一举措可谓是简单粗暴,却很对学子们的胃口,很多人起初并不想吃粉,只想解谜题。   孟泽的谜题难度大,能解出来的人不多。因此,当有人好不容易解开谜题,再经由宋望一推荐,十之八九都跑去吃粉了。   猜谜题的活动搞了十天,粉面铺的名气就打开了,每天来吃粉的人络绎不绝。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同一条街的老板们傻了眼,他们竞争来竞争去,没料到居然被一家吃食铺子吸走了人气,这可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粉面铺子的经营稳定之后,孟泽就开始盘算卖水果的事情。   种在城郊别墅的草莓开始结果了,因为地热的缘故,草莓苗长得很快,加之孟泽又喷了一点稀释过的灵水,草莓就越发茁壮。   第一批草莓出来的时候,孟泽通过郭东槐的关系,联系上了西江月茶楼的掌柜,送了一篮子给他。   才隔了一日,茶楼的尤管事便主动找上门来跟孟泽谈生意。   俩人最终敲定,以800文一斤的价格,每日定期供应5斤给茶楼。   草莓的事情谈定,孟泽又拿出一些砂糖桔和小青桔出来,给尤管事品尝。   这些砂糖桔和小青桔,有一些是孟泽从岗子村带来遮人耳目的,更多的来自他的空间。   尤管事好东西见得多了,但见孟泽拿出的这几样水果,没一个是见过的,觉得惊奇地很,免不了要问起这东西的来处。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原先住在东平郡,那儿就有这样的橘子树。这草莓么,原本是通过山莓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难怪小兄弟说话带着南方口音,原来是东平郡人。东平是个好地方呢,那儿还出过一种叫荔枝的水果,我有幸尝过一回,可甜得很呐!”   孟泽在东平住了快两年,知道那儿的气候是种不了荔枝的,因此就道,“想必您说的是寿春郡,它位于东平郡的下方,靠着海,气候炎热,只有那种地方才能长荔枝树。“你说得这么清楚,那就应该是吧。说实在话,荔枝可真好吃,只可惜那东西禁不起保存,等运到这边的时候,都已经变黑腐烂了!”尤管事一脸惋惜。“不是有冰块么,用冰块保存就不用担心坏了!”孟泽回道。   “是用的冰块,不过这样一来,价格就老贵了,除了宫中的贵人们,一般人家哪吃得起呢!”   孟泽想想也是,从寿春到京城,差不多有1500多公里,按照时下的运输速度以及耗费的人力和物力,至少得卖五六十两一斤。   这样的价格,也难怪尤管事迄今也就吃过一回。   “这两样橘子,我出300文一斤,你觉得如何?”   孟泽点头,他只在庄子里种了草莓,橘子树还只是小苗,今年是结不了果的,因此他不能这么大张旗鼓拿出来卖。   西江月茶楼的渠道打开了,剩下的草莓,孟泽就打算开一家店自己卖。   他在酒楼林立的长林街盘了一间20平米的小铺面,取名叫“百果园”,主要卖草莓,也兼卖其他水果。   这其他品种的水果,其实都是孟泽空间里种的。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只拿了苹果、柿子、冬枣等一些常见水果出来卖。   除此之外,孟泽还把红薯和土豆也摆出来了。   这两样东西不是水果,但放在京城也是稀罕得很,孟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扩大自家店铺名声的好机会。   故一流的商人,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让别人跟在你后面赚钱,而不是你跟在别人后面赚钱。   长林街是闹市,大酒楼多,来往的有钱人也多,他店里的水果卖得贵,也总会有人买。   果不其然,有西江月茶楼的推广,加之草莓又被摆在铺子的显眼处,在冬日的寒风中,红艳艳一堆显得特别打眼。   铺子才开张第一日,就有人过来问。   孟泽也大方得很,草莓虽然是一两银子一斤,但只要有人过来问,不管买与不买,他都免费送几颗让人尝。   而只要是尝过的,多少都买了一点回去。   如是过了五六天,客流量慢慢地多起来了。   草莓卖得最好,金钱橘和小青桔其次,苹果和柿子倒是少有人问津,因为这东西大户人家吃得多了,提不起劲头来买。   孟泽原本就是拿这两样水果来充门面的,没有多少人买他也不着急。   “真没想到,这样一间小铺子一天居然能赚三十两银子呢!”小翠非常开心。   负责装筐的红袖睨了她一眼,说道:“这有什么,找这样下去,到年关的时候,赚得会更多呢!”   红袖是跟着魏老太太一块儿回京的,到了京城后,魏老太太嫌弃红袖粗鄙不懂事,就安排她到别处的院子里做洒扫之类的活儿。   粗鄙不懂事都是借口,红袖作为一个丫头,干活儿还是很称职的,反应也不差。   魏老太太将她从身边赶走,无非是面子作祟,觉得娘家底蕴深厚,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是一等一的好。红袖这种在小门小户里待过的,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孟泽掌管魏家事务的初期,这丫头上来表过衷心,还游说了一些下人支持他。   孟泽也没有拒绝她的示好,观察一阵后,发现这丫头是那种你给她机会,她就能做点什么来回报你的性子,因此,孟泽也就抛却了以往的成见。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提醒了我,年关就要到了,我得像个好点的方案,让铺子的收入再翻一番!”孟泽笑道。   几人说笑着,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是阿泽吧!”   孟泽回头,郑宝姝带着丫头笑吟吟地站在铺子的不远处,看架势也是来买东西。   孟泽没说话,郑宝姝上来几步,打量着眼前这个小铺子,问道:“这铺子是你开的?”   孟泽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话。   郑宝姝的目光在几样水果上转了一圈,小翠递上盘子,“这是洗好的,夫人可以先尝尝!”   郑宝姝没理会,而是冲孟泽说道,“若是手头缺钱花,你跟我说一声便是,好歹我也是你的姨母,自家人总归要照顾几分。你这外头折腾这些,恐叫人看轻了你去!”   这话说得,好像很为孟泽着想似的。   “夫人若是想要我给点折扣,直接开口便是,不用随随便便攀亲,免得惹人笑话!”   郑宝姝脸一僵,随即又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岂是这样小气的人。这红果子我全要了,多少钱你说。”   “小翠,称重!”   “回公子,刚才称过的,这一篮子是5斤。”   “承惠25两!”孟泽说着,朝郑宝姝伸出了手。   郑宝姝旁边的丫头忍不住了,说道:“不是一两银子一斤么,5斤就是5两,怎么要这么多!”   “物以稀为贵,若是夫人觉得这价格不合理,也可以不买。”孟泽笑道。   那丫头还要再说,郑宝姝瞪了她一眼,“去拿银子来!”   丫头领命,去车上拿了银子过来。   孟泽收了银子,将满篮子草莓递给她。   “夫人是爽快人,我最喜欢跟您这样的做生意了。日后我这店里上了好东西,我保准第一个通知您!”   郑宝姝如何不知道孟泽这是在宰她,可她还想同孟泽拉关系,别说区区25两银子了,就是2500两她也不在乎。   到底是乡下人,眼皮子浅,多给钱就好使,郑宝姝想着,不觉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第212章 木匠店   粉面铺和水果店开起来后,总算改变了府。上只进不出的状况。   生计问题得以解决,孟泽就专心筹办起开银镜铺的事情来。   如今已是12月末,再过一个来月,便要过年了。   张茜已经来了信,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等过完年动身进京。   因此,孟泽就想趁着这段时间,寻几个手艺好的匠人,打几件大的银镜出来。等张茜年后过来,俩人就可以筹备开张的事宜了。   这一日,孟泽经过打听,知道柿子巷那儿有一家小有名气的木匠店,便特意寻了过去。   操持这家店的是一对父子,姓柳。柳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木匠,手艺好得很,还时常帮贵人家做一些小件,在京城的木匠界能排得上号。   孟泽过去的时候,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在店里跟柳木匠说话。   “不知道我订的柜子做得怎么样了?上次我来问的时候,小木匠说刚刷完漆,不知过了这么些天,漆干了没有?”   “已经干了,你今日便可取走!”柳木匠说着,扯起嗓子喊,“阿权,把做好的药斗子搬出来,客人等着要呢!”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一个高个子壮汉单手扛着黑漆描金的药斗子出来了。   那个药斗子有1米长,2米高,用的是厚实的核桃木做的,整个柜子约有两百来斤,单手能拎起来,这可真是天生神力了。   “你检查看看,若是满意就把钱结了,把东西带走。若是有不满意的,就指出来,我重新做!”柳木匠说道。   “你们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中年人说着,随手拉开三四个小抽屉,见抽拉顺畅,便点了头,伸手去拿银钱。   “这位客人可是要做东西?”冷不丁,那个叫阿权的汉子冲孟泽问道。   “是的!“孟泽说着,将手中的图纸递了过去。   柳权摊开一看,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柳木匠凑过来问道。   “爹,你看这图!”柳权说着,将图纸递了过去。   “这图画得漂亮,连尺寸都有,看来是个行家!“柳木匠的指头在图纸上弹了弹,笑道。   那个中年人听见这话,也有些好奇,便瞟了一眼。   “确实好看!”中年人打量了孟泽一眼,笑道,“画得这么精致,肯定费了不少心思,怕是家里有姊妹要成婚了!”   孟泽正要解释,这时,一个人影从门外进来,“父亲,我叫了一辆板车过来,车夫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孟泽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便转过身去。   “是你!“姜医正惊讶地叫道。   “好久不见!“孟泽笑着打招呼。   “昕阳,这位是?“中年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位是魏将军的夫人,我们在西北大营见过的。”姜医正解释道。   姜潮生也听说过魏家的事,知道魏霆均娶了一个男妻,但却不知道长什么样。   今日一见,光看相貌和气度,应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因此,他脸。上就带了笑,“原来是魏少夫人,刚才那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孟泽也猜出了这人的身份,此人应该是谢老头口中所说的姜彤的小表叔。   “您客气了!“孟泽笑道,“不过是正常的闲谈而已,我又是个小辈,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呢!”   姜潮生见孟泽说得风趣,对他的印象又好几分。   “这梳妆台可别致得很,是你想出来的么?”   “不是!是我的一个生意伙伴画的,我们打算开一家银镜铺子!”孟泽解释道。   “银镜铺?“姜潮生听到这个陌生的词,一时有些疑惑。   “应该是铜镜铺吧!”柳木匠开了腔,“专门卖铜镜的铺子,这可少见得很呢!”   “不是铜镜,是银镜!”孟泽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的小圆镜,给众人看。   “这可是好东西!”姜潮生看了一眼,递给了一旁姜医正。   姜医正接了,若有所思地看了孟泽一眼。   “照得真清楚,这玩意儿还真好使!”柳木匠凑过来看了一眼。   “可以料见,这铺子若是开起来,怕是门槛都要踏破呢!”姜潮生笑道。   “承您吉言!”孟泽回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姜潮生和姜医正还有事,带着药斗子回去了。   孟泽坐下来跟柳木匠细谈,“我这共有五张图,你每样做两件,用两种不同的木头,一种贵的,一种便宜的,年后我过来取,来得及么?”   “得看情况!”说到正事,柳木匠也严肃起来,“我得先做一件出来,再好定后面的时间!”   孟泽一听这话,就知道柳木匠已经把这事应承下来了,他觉得很高兴。   刚才他扫了一眼店里做好的东西,造型和做工都不错,尤其是木头雕花,很有自己的特色和风格。若是梳妆镜给他们来做,想必会更出彩。   “手工钱和木料钱我在您现有的价格。上再提一点,但有一点得说清楚,这图样是我们画的,归我们所有。日后若是还有别人做梳妆镜,您不得擅自使用我们的图样!”   “东西是我们做出来的,为何只能给你做不能给别人做呢?“柳权有些不满。   见柳权不理解,孟泽也不生气,他解释道,“若是你设计出一样新家具,这家具的式样很受欢迎,因而别的木匠也仿照你的式样开始做,你觉得这样好么?”   “这怎么行?这是仿造,是赝品!”柳权说道。   “你也觉得不对是吧。我这图纸也是同理,梳妆镜是你们做出来的没错,但梳妆镜的式样是我们想出来的,我们不希望别人不打招呼就仿照这个样式去做!”   “你说的我明白了,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我们按你的要求办便是。我们柳家,世代在京城做木匠,最讲究信誉,绝不会抄你的样式的!”柳木匠说道。   得了柳木匠的肯定,孟泽也就放心了,俩人就细节问题再沟通了一番。最后,孟泽预付了100两银子,这才算是谈完。   从柿子巷出来,孟泽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想着去附近的街上转一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可以租。   他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不知孟公子能否赏脸,一块儿喝杯水酒。”说话的是姜昕阳,显然,他并没有跟着姜潮生一同回去。   “可以!”孟泽点头。   姜昕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孟泽跟着他走街串巷,最后到了河边一间两层小酒楼前。   酒楼的掌柜显然是认识姜昕阳的,见人进来,便笑问:“好一阵子没见着了,今日要来几斤呢?”   姜昕阳回头看了孟泽一眼,“你能喝么?”   孟泽估量了一下,“还行!”   “那就先来两斤吧!一斤屠苏,一斤花雕!“姜昕阳说着,带着人上了楼。   俩人坐定,掌柜的端酒上来,又麻利地上了油炸花生米、热气腾腾的豆腐干及卤菜若干。   姜昕阳给孟泽倒酒,“先喝花雕,喝完花雕咱们再喝屠苏。”   孟泽闻言,笑道:“做大夫的就是这么自欺欺人么?喝酒伤身,所以喝药酒补身?”   姜昕阳也笑,解释道,“这家的屠苏只是徒有其名而已,并不是药酒!真正的屠苏定会放乌头和附子,这东西吃了没好处!”   孟泽有些讶异,没料到姜昕阳居然会有这样的见解。   “你拿乌头做个试验么?”   姜昕阳点头,“无论是生采的还是炮制过后的,都有毒。”   “在追求真理这一点上,你跟谢大夫很像!”   姜昕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师父有跟着你一块儿来京城么?”   孟泽摇头,姜昕阳抿了一口酒,问道,“他在东平?”   “是的,谢大夫准备出一本药典,如今带着阿中在收集药草!”   “阿中?”   “阿中才是谢大夫的徒弟,我虽然叫谢大夫师父,但没有拜过师!“孟泽解释道。   姜昕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孟泽喝酒吃菜,也不催他。   过了一会儿,姜昕阳再度开口,“你能联系上谢大夫么?”   孟泽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酒杯,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也不怪孟泽那么问,姜昕阳现在这样子,并不是像是要跟谢老头来个父子相认,更像是在求助。   姜昕阳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在衣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推倒孟泽的面前。   “里面有一枚丸子,有几种成分我辨识不出来,谢大夫或许能!”   孟泽盯着瓷瓶看了一眼,良久才问道,“这是那一位进献的神药么?”   姜昕阳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你是怀疑……”后面的话孟泽没有问下去,因为这儿不是敞开说话的地方。   “药效确实很神奇,但我觉得它不止是神药这么简单!”姜昕阳点到即止。   猜测得到证实,孟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姜昕阳带来了一个非常关键但也很糟糕的消息!   如果说宫中那位就是即将成形的风暴眼的话,他们就是处在这风暴眼边缘的船只。   即便知道了真相,此刻已失去了逃离的先机!   “你身边有多少人起了疑心?”孟泽径直问道。   “也许有那么两三个!这种事,哪怕你看出来了,也要当作没看出来!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送来备份的药和实际吃的药,成分有些微的不同!”   “有人知道你拿了这药么?”孟泽问。   姜昕阳肯定地回道,“没有!”   孟泽将药瓶塞进衣服里,随即起身道:“家里有事,先告辞了!”   姜昕阳跟着起身,送人下楼。 第213章 妙真派   魏霆均从大营回来,发现房里的灯还亮着。   孟泽靠窗坐着,视线落在院中清冷的月辉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不要等我!这些天有野营训练,要很晚才到家,你可以先歇息!”魏霆均说着,从挂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外套,裹在孟泽身上。   孟泽回头,问道:“真的是野营训练么?”   魏霆均在窗边坐下,吻了吻孟泽有些微凉的唇,“别胡思乱想,这些天真的是在搞训练!”   “你难道没听到什么风声么?“孟泽抬头问。   “哪有什么风声!”魏霆均将人搂在怀里,“眼下平静得很,京中没有异动!”   孟泽回抱过去,同时心念一转,将人带到空间当中。   魏霆均松开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孟泽的脸庞上游走,有些刺痒。   “你今日情绪有些不对,周瑾又找你麻烦了么?”   孟泽摇头,拉着人在屋前的石凳上坐下。   “若是皇帝执意要立五皇子为太子,大臣们会阻扰么?   “会!”魏霆均肯定地回答。   “阻扰就一定有用么?”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不能保证,但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圣上会充分考虑大臣们的意见!”   “若是皇帝突然驾崩,但留了遗诏让五皇子继位呢?”孟泽继续问。   “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圣,上的身体在逐渐康复中,这是有目共睹的!”   “假设这种情况出现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孟泽固执地问道。   魏霆均想“了想,回道,“只有一种可能,两方厮杀,胜者为王!”   孟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魏霆均。   “这是什么?”   “姜医正给我的,里面装的是五皇子进献的神药。   “他给你,你就接了,万一这背后有阴谋呢!“魏霆均有些急。   “你听我说完!”孟泽按住魏霆均的手,“姜医正发现,皇帝吃的药和放在太医院备案的药,其中有些成分不一样!”   “什么成分不一样?”魏霆均反问道。   孟泽摇头,“他也不知道,所以才拜托我让谢大夫验一验!”   魏霆均思索一会儿,问道:“太医院还有谁知道这事?   “无法确定。姜医正说,也许有人察觉到了,但没有人去求证!”   魏霆均盯着手中的小瓷瓶看了一会儿,说道:“我出去一趟,你留在家里!”   孟泽也没有问魏霆均要出去见谁,直接将人带出空间。   魏霆均换了便服,悄悄出府去了。   孟泽和衣躺在床上,等了许久,直到鸡叫了第二遍,魏霆均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怎么样了?”孟泽问。   “我已经将消息递出去了,那边会关注这事的!”魏霆均脱下衣服,掀开被子上了床。   “你刚才是去见太子殿下的亲信了么?“孟泽问。   “是的!“魏霆均环住孟泽的腰,将人搂在怀里,“明日一早,我会排个稳妥的人把东西送到谢大夫那儿去。你依旧做你的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孟泽点头,“五皇子的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呢?”   “我不清楚!”魏霆均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   被抄家,被赶出京城,他刻意屏蔽了来自京城的消息,也拒绝了秦元勋暗地里的接触。   七八年时间过去,如今的朝堂是个什么动向,谁和谁是一派,他都不清楚。   现在回京,住在天子脚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更不会给人以口实,同朝中要员来往,他所知道的也都是大家早就已经知道的消息,根本谈不上什么秘密。   因此,孟泽问五皇子到底有什么底牌,他也说不上来。   不止是他,可能朝中很多人都说不上来。   这个皇子,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实在是太不起眼了,简直就跟不存在一样,朝中很多大臣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在这么微妙的时刻跳出来,谁知道此人只是一个探路的棋子还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所以从幕后走到幕前了呢?   “也许,他们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谋划了!“冷不丁,魏霆均在黑暗里说了一句。   “怎么说?”   “我离开京城后不久,圣上在一次围猎中遇到了一头黑熊,差点儿没命。后来,是一个道士突然出现,用符定住了发狂的黑熊,圣上这才脱了险!”   “后来是不是这样!”孟泽以手撑头,“皇帝将道士接进宫里,封道士为国师,跟着道士服丹药,想求长生不老!”   “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那道士目前还在宫里?”   魏霆均摇头,“没有。一年多前,道士说要去某个海岛上采一味珍贵的药草,一去不回。”   “皇帝的身体就是那时候开始不好的?”   “差不多吧!   “那道士同梁贵妃的关系如何?”   “不太和睦,梁贵妃曾经劝解过圣上,让其不要服太多丹药,结果遭到圣上的斥责!”   “说不定这是烟雾弹呢,故意扰乱你们的视线!   魏霆均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事到如今,就是知道这是烟雾弹也有些迟了,该做的他们早就已经做完了。   “皇上身体欠安是一个信号!”孟泽说道。   “什么信号?”   “收网的时候到了!”   魏霆均没说话,而是将人搂得更紧。   他隐约也猜到了,所以才趁夜联系了秦元勋埋在城中的暗卫。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在这些人动手之前找出突围之法,不然,留给他们的将是一场血战。   孟泽也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因此,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   天刚蒙蒙亮,魏霆均就起身,让孟泽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带着瓷瓶出门去了。   孟泽坐在屋里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继续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吃完早饭,金管事照例问了一句今日有什么计划,孟泽想了想,说道,“你陪我去一趟牙行,我想去看铺子!”   金管事点头,立刻叫人备车,俩人一道出门去。   京城人口多,城外有一条直通南北的运河,每日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船靠岸,贸易发达,因此官牙和私牙都很兴盛。   孟泽和金管事去了两三家牙行,不管大小,里面都是一派热闹熙攘的景象,来批货的,来结款的,也有来来兜售的。你一言我一语,有官话也有方言,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牙郎应都应付不过来。   孟泽和金管事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招呼。   “算了吧,咱们再换一家,这么热闹,估计他们也没有人手出来招待我们。”孟泽说道。   金管事笑道,“这是要过年了,每家每户都要买东西,所以商户们就想趁着这时候多进货多卖货。”   俩人说着出了门,准备换一家看看。   走了没多远,迎面走来几个身着青衣,头系白蓝莲花纹条带的中年人走过,其中一人的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孟泽与几人擦身而过,听得一言半语。   “把这篮果子进献上去,坛主定会眉开眼笑!“手提果篮的那人说道,声音低沉暗哑。   “坛主自小修持,不爱肉荤,尤喜蔬果,养的一股与天地同生的浩然之气,登仙之途指日可待!“一人附和道。   “这几个妙真派道士倒也有钱得很,咱们家的果子一买就是一篮,这怕得有10两银子不止了。”金管事看着远去的人影,笑道。   “妙真派道士?”   “公子不知道么?“金管事有些讶异,随即解释道,“这妙真派在京中名气可大着呢,大雁山上还有圣。上下令修建的灵宝宫呢!就是咱们府上,也有好几个丫头婆子信这个的每逢月半,必到灵宝宫去念一趟经,领一份斋饭吃。”   孟泽整日里忙着筹划生意,倒还真不知道这个妙真教,“咱们府上也有信教的?”   “是呢,老太太院子里有好几个丫头婆子都信这个,都找我请了几回假了。”金管事回道。   “一两次还成,若是多了,就将人辞了,别耽误他们的修行!”孟泽说道。   金管事听到这话,心里高兴得很。   他不喜欢魏老太太院子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一个个都不听使唤,还三天两头给他找事。现在有了孟泽的吩咐,他正好可以借此治一治他们。   况且公子说得对,信教没关系,但不能耽误做正事。   这些,人都是府。上的奴仆,吃着府上的饭,拿着府。上发到银钱,却主次不分,偷懒耍滑,倒还不如舍了这职务,专心修道去。   “这妙真派是个什么来由,你知道么?“孟泽问。   “知道一点,据说是圣,上倚重的国师创建的。那国师本事很大,降妖伏魔无所不能,所以信徒很多。   “降妖伏魔?”孟泽觉得这有点离谱了。   “我听府上的下人说的。国师有时候会当中开坛做法,每次都灵验得很。听说当初就是因为出手镇压了快要成妖的黑熊,求了圣上一命。圣上因此将人接回了宫,跟着一块儿修行呢!”   “这么厉害,赶明儿我也去那个灵宝宫看看!“孟泽笑道。 第214章 灵宝宫   大雁山坐落在京城的东南方,是一座秀丽的山峰,约有1000多米高。灵宝宫就建在大雁山的峰顶。   除了灵宝宫,大雁山上还有好几座寺庙和道观,这些寺庙和道观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香火鼎盛,但自从灵宝宫建成后,其他几座寺庙和道观的香火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孟泽去的那天,恰好寒流来袭,从半山腰往上,道旁的大树都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凇,或如白菊,或如银柳,飘飘扬扬,美不胜收!京城人对雾淞显然钟爱得很,明明气温已到零下,却还有许多人拖家带口跑来看。人多,对聚集在山下等生意的挑夫和抬轿子的力夫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赚钱的好机会。价格要的可以比平日高,还可以任由自己的喜好挑客人。拖家带口的最好,上下一趟,一天赚两三天的钱。   结伴同行或是独行的人不考虑,这种人就算要坐轿子,也坐不了多远。   孟泽恰恰是独行,因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抬轿的人给嫌弃了。   1000多米的山峰,靠步行上去是不现实的。因此孟泽在山脚下转了好几圈,总算是找到一户租马匹的人家。   领路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姓孙,小名叫石头。   石头这孩子健谈得很,知道孟泽是初次来之后,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大雁山。上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有一个虎跳崖,从那儿往外看,大半个京城都能收到眼里。若是有带通天镜,还能看到皇城呢!”   “通天镜是个什么东西?“孟泽随口问了一句。   “是从西洋来的一种玩意儿,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呢,我有幸接到过一回这样的客人,他们手上就拿着这样的东西,还给我看了看,当真神奇得很!“小石头面露神往之情,“可惜呀,那东西太贵了,我就是赚一辈子钱也买不起呢!”   孟泽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便笑问,“到底有多贵呀?”   “那位客人说,那是他花了100两金子买的呢。我现在只能赚30个铜子儿,还要分一半给我爹,公子你说,我猴年马月才能攒这么多钱那!再说,我以后还要讨媳妇的,总不能为了这么个东西,把钱全花了,一辈子打光棍吧!”   孟泽失笑,“你才多大,就想着讨媳妇了!   小石头一拍胸脯,说道:“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三了,春喜十二,若不定趁早定下来,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虽然这个时代结婚早,但是孟泽还是不忍看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说,我要娶媳妇,再不娶媳妇就跑了。   “行了,你今日好好带路,回头我多赏你一点,让你早一点赚够娶媳妇的钱!”   “好咧!我先谢谢公子了!“小石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公子你想先去什么地方,我来给你挑路线,保管便捷景色又好!”   “先去灵宝宫吧!”孟泽说道。   “行呢,咱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对了。灵宝宫今日施斋饭呢,公子要我给你弄一碗斋饭么?”   “斋饭就算了!”孟泽摆摆手,“我肚里饱得很,就打算道观里转转就行了!”   “那敢情好,今日人多,也省得去挤了。”   孟泽上回听金管事讲,府上信教的丫头赶着上这儿吃斋饭,这回听小石头也提起斋饭,便问:“灵宝寺的斋饭很好吃么?”   “没油没盐,有啥好吃的!”小石头不以为然,“照我说,无相寺的斋饭才好吃呢。”   “不好吃为何还这么多人抢着吃,莫非有其他不凡之处不成?”   “公子猜对了,据观里的道长说,这斋饭是在道祖前祈过福的,吃下斋饭,就等于沾了一些道祖的福气,对身体有好处的呢!”   孟泽哑然,什么祈福不祈福,无非是拿来哄人的鬼话而已。   俩人一路走一边说,终于到了山顶。   小石头说得没错,今日果真人多,道观前乌泱泱挤着一堆人,连门都进不去。   “咱们从后面的小门进吧,大门的院子正在布置斋饭,肯定是挤不进去的。“小石头建议道。   孟泽点头,在小石头的指引下,绕到道观的后面,从一个小门里进去。   “我在这儿看着马,公子烧完香,再从这门出来找我便是了!“小石头说。   孟泽点头,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小石头,抬脚进门去了。   灵宝宫是一个建筑群,有一宫三观九庵堂,外加一座九层高的摘星塔。   孟泽进的这个是九庵堂之一的抱朴庵,庵堂里供奉着一个木雕人像,孟泽进去看了一眼,不知这个木雕塑的到底是谁。   因为正是发斋饭的时间,庵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孟泽转了一圈,往前方的玉泉宫走去。   玉泉宫的规模比抱朴庵要大些,有正殿一座,偏殿两座。   正殿里,七八个青衣道士围坐着,正听一个瘦削的道长论禅机。   见孟泽要进来,守在门边的道童立刻起身,小声道:“师父在讲道,公子烧香的话,请到隔壁的偏殿!”   孟泽本是来参观的,进不进去都无所谓,听了这话,便慢慢悠悠地往殿外走去。   山顶风大,偶尔还夹着冻雨,孟泽走了一会儿,便觉得脸都要冻僵了,于是他中途转身,往就近的一处小院子走去。   刚走到院墙下,孟泽就闻到松木燃烧的香气,想必里面有人在烧火。   孟泽正想进门歇脚,冷不丁里面传出一个公鸭嗓音,“你说,坛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奉了命,千里迢迢跟了来,如今连坛主的面都见不着,这是不待见我们了么?“   “阿奇,心浮气躁可不好!“有人劝道。   “就是!咱们既然入了这教,就要终身侍奉坛主,怎可说这样的气话呢!”   那个叫阿奇的男子辩解道,“当初坛主化作神鹰入我梦中,渡我出迷津,我就立下重誓,这辈子我肝脑涂地,也要追随坛主。我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不喜欢坛主跟着那个道士跑,咱们人多,干嘛听那个道士的!”   “阿奇,慎言!”有人蓦然发声。   屋里再度安静下来,孟泽站在墙外,约莫等了十来分钟,这才迈开步子往前走。   无意中听到这番谈话后,他也不想进去烤火了。   那知道刚走到院门前,屋里几人也出来了。   “这位公子,怎到这个地方来了?”   很熟悉的嗓音,孟泽一听,就知道是屋里那个叫阿奇的男子。   “准备去摘星塔的,走到桥上时,山风太大,又下起了冰雨,我正准备找个地方躲雨呢!”孟泽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摘星塔冬日是不开放的,公子还是趁早回去吧!”有人开腔道。   “多谢提醒!“孟泽朝几人拱手,“我是从抱朴庵的西门进来的,敢问走哪那条道回去合适呢?”   “往回走,向左连拐两个弯,穿过玉泉宫就到了!”   孟泽再次拜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了。   “他没听见我们的话吧?“等孟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其中一人问道。   “我们刚才有说话么?“另一人反问。   “走吧,别杞人忧天了。即便听到了,他难道会跑到那人面前去告状么?要知道,那人连我们兄弟几个都接触不到呢!“说话的是阿奇。   这话说得也有理,几个人没有再纠结这事,往正殿走去。   却说孟泽在拐了几个弯后,开始小跑起来。   他穿过玉泉宫的大殿,一直跑到抱朴庵,再从原先进来的西门跑出去。   小石头正在给马喂草料,见孟泽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惊讶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孟泽深吸一口气,说道,“山上下雪粒子了,我想改日再来!”   小石头听见这话,也没说什么,解下绑在树,上的缰绳,递给孟泽。   孟泽上了马,把黑瓦红墙的道观甩在身后。   “公子,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呢?“小石头照例问了一句。   身后无人应答,小石头回头一看,发现孟泽望着路边的雾凇出神,一时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初听到院中几人的对话时,孟泽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那个叫阿奇的人说起自己的梦,又配合着那样一副少见的嗓音,这让孟泽觉得非常熟悉。   但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这股熟悉感是从哪来的。   后来同这几人打了个照面,孟泽才确定,原来他同这几个人早就见过。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平遥县的石碑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的粉面铺还因为被人刻了犯忌讳的字而惹上了官司。   恰巧那时候,就有几个中年人在他们店里吃粉,说一些修道方面的事,提到了鹰,也提到了先锋和坛主。   严县令后来告诉他,石碑事件是“混元教”的人趁机生事,他们抓了一些教徒,但策划这一事件的重要人物却跑了。   后来,这个教派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没想到,今日在灵宝宫,他居然会遇到可能是混元教派的人。   妙真派和混元教,虽说都是道教,但各自有独立教义,绝不会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共享同一个道观的地步。   孟泽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215章 无相寺   大雁山的半山腰上,一大一小缓慢前行。   山风呼啸,突然间,雨点夹着冰粒子兜头泼下,惊醒了思绪飘远的孟泽。   “到哪儿了?”孟泽环顾四周,只见一遍白茫茫。   “到山腰的惊云涧了!“小石头说着,抬头望天,“公子,这会儿雨雪太大了,贸然下山很危险,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孟泽将披风后的兜帽拉起,说道,“行,你就近找个地方吧!”   小石头得了令,骑着毛驴往前走了数十米,绕过一一棵斜伸出来的大树,往右边的小道上去了。   孟泽一路跟着,雨雪哗哗地下,多亏这山。上树高林密,遮挡了一部分。   但饶是这样,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孟泽的披风已经全白。   小石头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的蓑衣遮挡了风雪,但因为没戴帽子,头发已经湿透,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外面风雪大,快进来烤烤火,喝杯姜茶驱驱寒气!”说这话的,是个圆脸胖和尚。   孟泽道了谢,跟着这个胖和尚来到正殿后的小禅院。   禅院的屋中央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火坑,火坑上吊着一个铁壶。   火烧得旺,铁壶里的水已经开了,壶嘴不停地冒着热气。   “坐吧!“胖和尚招呼着,就着钩子上的铁壶,倒了两杯姜茶,分别递给孟泽和小石头。   “谢谢圆觉师伯!”小石头显然是认识胖和尚的,一边接茶一边道谢。   圆觉找出一块干帕子,递给小石头,“擦擦吧,头发都湿了!”   小石头咕噜噜将姜茶喝完,接过帕子擦头发。   圆觉打量了孟泽一眼,问道,“施主,姜茶还要再来一杯么?”   “不了!“孟泽笑道,“若是还有斋饭的话,能给我来一份么?石头此前说过,这儿的斋饭很好吃!”   圆觉笑道,“有的,施主请稍等!   圆觉出门去,没过一会儿,便端了两份斋饭过来。   两份都是一样的,一碗米饭,一碟腌菜冬笋,一碟煎豆腐,外加一碗白萝卜汤。   孟泽举筷尝了尝,虽说都是素菜,但做得干净,食材也好,没放什么多余的调料,味道也鲜美的很。   “小石头说得没错,确实很好吃!”孟泽将斋饭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   “是吧,这儿的斋饭比灵宝宫的好吃多了。灵宝宫的都是放在大笼子,上蒸的,软巴巴的,吃着没味,真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去抢!“小石头说道。   “可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口味,你不喜欢吃不见得别人不喜欢吃,不要把你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圆觉和善地劝道。   “好吧,我知道了!“小石头低头认错。   孟泽这会儿吃饱了,身体也暖和了,就想出门转一转。   “劳烦师父带下路,我想到正殿去上香!”   “请随我来!”圆觉起身,带着孟泽往正殿走去。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禅院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孟泽心里有些纳闷,这无相寺也是个很大的寺庙,还有四五十间禅院,不至于只有圆觉一个和尚在这儿管着吧。   也许是看出孟泽心中所想,圆觉笑着解释道,“师父带着弟子们去惊云涧苦修去了,这会儿不在寺里!   原来如此,孟泽点头,跟着圆觉拐进了正殿。   孟泽上了香,拜了佛,又捐了10两银子的香油钱。   “师父,若是想替孤苦无依之人寻一个好的来生,该如何做呢?“孟泽问道。   圆觉正要回答,冷不丁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俩人身后传来。   “施主问的可是自己?”   孟泽回头,正殿外,一个穿着灰色僧衣,扎着绑腿的老僧人领着几十个同样装束的僧侣陆续进门来。   “师父!”圆觉上前去,替老和尚取下蓑衣和草帽。   老和尚打量了孟泽一眼,开口道:“小施主若是诚心想知道,就请随老衲来吧!”   孟泽也正有此意,跟着老和尚去了禅房。   老和尚正是无相寺的主持,他住的禅房与其他禅院相比,除了房子大一些、经书多一些之外,跟普通的弟子的禅院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和尚招呼孟泽落座,自己去内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期间,有个年轻的和尚端了茶上来,随后安静地退了下去。   “施主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来生呢?”   “我想许他来生衣食无忧,顺遂安乐!”   “就这些?”老和尚问了一句。   “就这些!”孟泽回道。   “这并不难实现,只是要拿功德来换!”   “谁的功德呢?”孟泽反问道。   要不是这老和尚一眼就看出他想要超度的人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是不会正襟危坐同他讨论什么功德不功德的问题的。   因为这听起来,有些太荒诞。   “谁的都可以,只要他身上有功德!”   “那我呢,有功德么?“孟泽问了一句,并未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德。   “超度一个是够的,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只要超度一个了!”老和尚打量了孟泽一眼,说道。   见又被老和尚说中,孟泽也就不想藏着掖着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孟泽这么问,老和尚的眼里带了一点笑意,“当然是骨相。你的骨相虽然已发生变化,但未全变。水过留迹、雁过留影,这事儿一推敲就出来了!”   “这样的事多么?”若是可以,孟泽也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三千世界,循环往复,既见前生,又通后世,偶有你这样的,也不算稀奇!”老和尚回道。   这么说,还是少见!   “我想超度两个人,若是有缘的话,让他们还做母子,这样行么?”   老和尚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你只需将他们的生辰八字留下就行!”   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孟泽早就打听清楚了,郑漱玉的生辰八字,孟泽前阵子从郑佑安的口中问到了,为了这事,孟泽还去了郑家一趟。   去郑家也不是为了别的,无非是郑佑安找上门来,说郑漱玉留下一些东西,希望孟泽能拿回去,也算是留个念想,因此孟泽就去了一趟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郑夫人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   郑漱玉住的院子,已经做了下人房,因为常年没有维护,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至于方姨娘的院子,早就拆得一千二净,如今已是一块荒地,什么踪迹都寻不着了。   至于所谓的郑漱玉留下的东西,孟泽一看,就知道这是郑夫人临时从自己或是别人的梳妆匣里翻出来的,虽说半新不旧,但从使用痕迹看,明显是近期有人在用的,所以这些首饰及小玩意儿压根不是郑漱玉的。   被欺骗了,孟泽也没给他们留面子,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也拒绝了郑家的拉拢和讨好。郑夫人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当场甩袖子走了。   倒是郑佑安,觉得有些亏欠,出来的时候又带着孟泽去了方姨娘的墓。   这让孟泽稍感安慰,郑漱玉的娘比郑漱玉有福气得多,至少郑老爷是真心待她。   “功德不够的话,要怎么办?”孟泽扯回飘远的思绪,问道。   “可以借!”   孟泽听了这话,和老和尚对视几眼,问道:“若是跟您借,有什么条件么?”   老和尚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笃定孟泽会问这话似的。   “自然是有条件的,不过目前我无所求,所以你可以先欠着!”   听见这话,孟泽很想问一句,出家人慈悲为怀,您老说这么俗气的话,不觉得丢面子么?   孟泽最怕欠人情,一旦欠下,就好像头上套着个紧箍咒似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勒得你头疼。   “总感觉我是入了您老的套!“孟泽嘀咕着,将郑漱玉和原身的生辰八字写下,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笑了,“愿者上钩罢了,老衲可没逼迫你!   从老和尚的禅房出来,雪已经停了。   天色不早了,孟泽赶紧下山去。今日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他想尽快赶回去跟魏霆均说说。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进了城。   又走了半个时辰,孟泽终于到了家,魏霆均正准备出门寻人,见人回来了,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如今不比寻常,出这么远的门,怎么连护卫也不带呢!”   孟泽也没想到会耽搁到这么晚,因此忙不迭道歉。   魏霆均也不好责备他,说道,“下回可不能这样了。谢大夫来了,在我们院里。我出门一趟,稍后就回来!”   孟泽一听谢老头来了,连魏霆均为什么出门都没有问,急忙向主院跑去。   主院里,魏青松和小黑虎两个正围着谢老头说话,陈阿中在一旁看着。   孟泽进来后,将魏青松和小黑虎支走,这才问道:“您怎么过来了,那药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着呢!“谢老头敛了笑,“能配出这药的人也是个人才,只可惜心思没用到正道上。”   “都有哪些害人的成分?”孟泽问。   “含有巧茶和红花曼陀罗,这都是极难弄到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药是给谁吃的,下这么大的血本!”   “是当今皇帝!”孟泽轻声道。   “你说啥?“谢老头瞪大了眼睛。 第216章 病情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老头紧盯着孟泽不放,企图从他的眼中寻出一丝不对劲来,却没能成功。   终于,他打破了沉默。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罗!”   “是真的,药丸是姜医正偷偷带出来的!”孟泽回道。   “什么?“谢老头刚坐下,听到这个消息,又跳了起来。   “师父,小点声!“陈阿中出声叮嘱,生怕隔墙有耳。   谢老头低声道,“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昕阳怎么会卷到这种事里去?这一着不慎,杀头都是轻的,这得诛九族呀!”   孟泽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给谢老头说了一遍,谢老头听了,颓然道:“这孩子,好奇心太重了。宫闱重地呀,怎么一点儿心眼都没有呢!”   如今说这话也有些迟了,孟泽关心的是这药。   “若是有人长期服用这药,后果会如何?”   谢老头叹了口气,“自然是个死,还能有什么后果!   “不能挽救么?“孟泽问。   谢老头没说话,陈阿中从旁解释道,“红花曼陀罗是毒性极强的药,没有药可解。小剂量服用,病人不会察觉,但毒素会一直潜伏身体里,不会被代谢掉,直到积累足够的量,随后才毒发身亡。当然,死亡的症状也不像是中毒,而是表现为肝区疼痛,有迷惑性。”   “那巧茶又是什么东西?“孟泽接着问。   ‘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就像阿芙蓉一样!“陈阿中解释道。   “那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会有什么效果?”   陈阿中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屋内几人下意识地向大门看去,门开了,魏霆均和姜医正带着一阵冷风进来了。   谢老头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魏霆均说道,“圣上的病情姜医正最清楚,所以我请他过来商量一下,有没有挽救的法子!”   “迟了!”谢老头说道。   魏霆均一愣,姜昕阳问道,“药丸里不知名的成分是什么?”   “巧茶和红花曼陀罗!“谢老头回道。   姜昕阳听到这个,手一松,药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显然,他也是知道这两种药的药性的。   魏霆均见几人都不说话,便有些急了,“殿下那边还在等解药呢,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姜昕阳回道,“圣上服用的丹药里应该含有巧茶的成分。前些日子,圣上发病,也是因为国师留下的丹药被圣上提前吃完了,这才出了事。当时,我们就怀疑丹药里面有阿芙蓉,但症状又不大像,所以一时没能想出应对之法,反而被别人钻了空子!”   “巧茶的成瘾性没有阿芙蓉那么快,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所以这才是他们选择它的原因。但这么些年,你们太医院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真是无能到家了!“谢老头刺了一句。   姜昕阳有些羞愧,“丹是国师亲自炼的,每炼一炉,成品率很低,太医院这边根本就没有备份,也无从研究。再说,这丹药,国师也吃,所以——”   “所以你们就以:为这东西没有毒了?“谢老头接了话,“即便那个国师没添这东西,丹药不能长久吃,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就没劝劝?”   姜昕阳说不出话来。   孟泽连忙出来打圆场,“先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显然这是一个针对圣。上的阴谋,所以眼下最关键的,是弄清楚圣上还能撑多久。”   谢老头说道:“这得让我见到人才好说。”   宫中无诏不得进,谢老头显然是没法见到皇帝的。   姜昕阳说道,“我翻了圣上的起居注,女史提到圣上近日尿频,腹部有肿胀感,漱口时带血丝,食欲不佳。另据我观察到的,圣上的眼珠比往日要黄,行走没问题,但总有些虚浮之感。   “脉搏呢?”   “不稳定,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这样子,最多只能撑到新年吧!“谢大夫下了断言。   姜昕阳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还有一个月,配解药来不及了么?”魏霆均问。   “且不说没有解药,就是有,这时候配也来不及了!“陈阿中轻声道,“将军应该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人在倒塌的房屋下不吃不喝坚持了五六天,等到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活着但这时候再给他喂水喂食物,这人也活不了了。圣上这状况,就跟这人差不多。”   见魏霆均还是有些不明白,姜昕阳解释道,“那人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没法正常工作了,所以后来即便有水可喝,有食物可吃,也活不了。”   “我明白了!”魏霆均回道,“辛苦你们跑一趟,明日一早,你们就回去吧!”   “阿中回去,我留下!“谢老头说道。   “师父在这里,我怎能走呢!”   魏霆均心里有事,也顾不上和他们说太多,连忙往门外走去。   孟泽跟上,拉住他的手,“派人去灵宝宫看看,我今日在那里发现了混元教的教徒,他们说是奉了教主的命令赶到这儿来的。   “你没看错?“想到某种可能,魏霆均皱起了眉。   “没有,其中有个叫阿奇的,以前在我的铺子里吃过粉,我记得他,那人是个公鸭嗓子。   见孟泽说得这样清楚,魏霆均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小心点,我已经从大营调了七八个护卫回来,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他们便是!“”魏霆均叮嘱道。   孟泽点头,看着魏霆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的争论还在持续,任凭谢老头怎么说,阿中就是不肯走。   孟泽进去说:“不可逞强,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能保存一个是一个!”   谢老头趁热打铁,“阿泽这话说得对,能保存一个是一个,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把药典的图画完呢,所以我肯定不会轻易去死的!”   俩人都在劝,阿中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天色已晚,姜医正若是不嫌弃的话,将就住一晚吧!”孟泽建议道。   姜昕阳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孟泽出门给众人安排住处,小黑虎悄悄摸过来。   “师娘,外头要出事了么?”   孟泽点头,叮嘱道,“这几日你和青松待在家中,不要乱跑!学堂那儿,我会给青松请假!”   小黑虎应下了,又道:“刚才我过来时,听到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说,老太太要去进香,还把金叔叫过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孟泽问。   “有一会儿了!“小黑虎回道。   孟泽听到这里,赶紧朝魏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金管事就颇有些狼狈地从院子里出来。   看着金管事头发上滴着水,孟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老太太非说明天是个好日子,要去大雁山进香,拦都拦不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了!”孟泽问。   “今天老太太打发两丫头出门办事,我也没拦着,后来才知道这俩人是去灵宝宫领斋饭了,也不知她俩回来后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刚才老太太将我叫了去,要我安排明日进香的事,我劝了几句,老太太就发火了。”   “你去找两个护。卫过来!“孟泽没头没脑地吩咐了一句。   金管事应了,孟泽抬脚进了魏老太太的院子。   屋内,几个丫头七嘴八舌的,正在劝魏老太太别生气,说气坏身子不值当。   “瞧他那威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府上的主人呢!紫檀说道。   “什么主人不主人,狗仗人势的东西!”魏老太太唾了一口。   “可不是么!“一个丫头附和道,正要再说点什么,不经意看到孟泽进来,立刻住了口。   魏老太太看到孟泽进来,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得正好,赶明儿把那个管事给我换了。这人天天给我气受,有他在,我迟早有一天会他气死!”   “您一方面自己喜欢作死,另一方面又担心被别人气死,不觉得矛盾么?”   “你说的什么话?”魏老太太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这还是孟泽第一次一言不合就甩刀子,以往可都不这样的呀。   “夫人,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大逆不道了!”紫檀替魏老太太发声。   “一边去,这儿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孟泽喝道,在屋里环视一圈,“今日哪两个去了山上领斋饭,给我站出来!”   屋里一片静寂,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没有出声。   魏老太太缓过气来,骂道:“贱胚子,你这回就是豁出去命去,也要将你从府上赶出去!”   孟泽没有理会魏老太太,“今日哪两个出去了,自己站出来,不站出来,这屋里所有人跟着一起卖到窑子里去!”   孟泽很少说狠话,今日还是头一次,屋里的丫头都有些懵了。   “不是我!“有丫头说道。   “也不是我!”   陆续有人站出来辨别,只剩下两个丫头没说话。   金管事带着护卫进来了,孟泽指了指那两个丫头,吩咐道,“将人关起来,饿一日,贬做杂役。若是还不悔改,发卖了!”   “夫人饶命!”俩人见势不妙,赶紧求饶。   孟泽挥了挥手,说道:“拖出去!”   魏老太太在紫檀的搀扶下站起来,作势欲打。   孟泽捏住她的手腕,说道,“我劝您最好消停消停,别把到手的荣华富贵给作没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魏老太太惊疑不定。   孟泽不理她,只管吩咐人守着院子,不让人出门。 第217章 夜探   大雁山宛如一只巨兽,静静地矗立在如墨的夜色里。   山路上,数百位身着铠甲、手执武器的士兵借着雪地上的微光沉默前行。   正值夜半,寒风呼啸,残留在山道上的积雪凝成了冰,稍有不甚,便有滑落山谷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行进速度并没有减慢。   队伍在山道上疾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灵宝宫在雪地的环绕中悄然酣睡,四周一遍死寂,唯一的动静,便是山风撞击檐角铜铃发出的脆响。   魏霆均扬起右手,身后的士兵便像潮水一样散开来,守住了出入的主要通道。   然后,他走到紧闭的大门前,运气拍门。   嘭——嘭——”   过了一会儿,殿内传来一阵动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还上个什么香,明日再来!”   “有人举报道观里窝藏了犯人,我等特来捉拿,请开门!”魏霆均沉声道。   屋里沉默一阵,“说什么笑话,这可是圣上赐建的庙宇,住的都是身家清白的修道之人,哪有什么犯人?”   “我有衙门的缉捕文书,请速开门,否则我等便要破门而入了!”   听到这话,里面又没了声息,正当魏霆均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大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道士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道:“文书在哪?”   魏霆均将文书递过去,道士欲把门合上,却被魏霆均推开,他身后的士兵便跟着进入殿内。   “把观内所有人都叫道大殿上来,我要一个个核查!”   道士不服气,“你说核查就核查,这有圣上亲赐的牌匾,见牌匾如见圣上,岂容你在这儿放肆!”   魏霆均不说废话,长剑出鞘,往道土的脖子上一横。   道士立刻噤声,魏霆均喝道,“叫你们主持出来!”   道士被魏霆均眼里的杀气惊到,连滚带爬去叫住持。   没过一会儿,灵宝宫的住持便带着众多子弟出来了。   “魏将军好大的威风,不知我们道观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编着这样蹩脚的谎言来骚扰我们的清修!”住持冷嘲。   “观中全部子弟都在这儿了么?”   “都在这儿了!“住持说着,看了魏霆均一眼,“魏将军可想好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若是一意孤行,我定要到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请便!”魏霆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交给身边的士兵。   “念一个出来一个,复述一下自己的名字!”   士兵开始念名单,名册上一共202人,直到整份名单都念完了,却没有孟泽所说的那几人的身影。   “人都在这了么?挂单的也在这儿了么?”魏霆均再度向住持确认。   “都在这儿了!怎么,将军没有找到要缉拿的犯人么?“住持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至少还有三人没来,这几个人来自东平,其中一人名字中带有一个奇字,是个公鸭嗓子!”   住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将军凭空编出这么几个人来,是想给自己的鲁莽行为脱罪么?”   魏霆均没有理他,看向殿内的众多道徒,“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平遥县的石碑“谣言,这条谣言是混元教的人编造出来的,企图动乱,朝纲,而我刚才要找的几个,就是混元教中的首脑人物。   听见这话,殿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住持重重地咳嗽了一下,这议论声便停止了。   “没有人出来举证么?“魏霆均问道。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魏霆均一挥手,“搜,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等等,这儿也是圣上的清修之地,可不能随便乱闯!”主持急忙阻拦。   魏霆均将人制住,士兵们鱼贯而入,在各大庵堂内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西北角的庵堂传来动静。   有士兵匆匆过来,“报告将军,发现庵堂内有几个可疑人员,他们手上有家伙!”   大殿内惊呼声顿起,魏霆均看了道观住持一眼,带着人往庵堂过去。   黑暗里,有人突然说了一句“摘星塔”,魏霆均一愣,叫了几人去庵堂支援,自己带着人往摘星塔赶去。   道观住持见魏霆均去而复返,正要拦住说话,哪料到魏霆均一把将人推开,往东南角奔去,住持的脸色刷地变了。   “拦住他们!”住持边跑边喊,掏出藏在脖子下的骨笛,吹了起来。   尖而细的笛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通往摘星塔的吊桥上突然冒出一批黑衣人。   魏霆均行至桥边,箭雨迎面而来。   “当——当!”   利箭刺破铠甲,没入血肉。   魏霆均运气提身,朝桥对岸疾驰而去。   短兵相接,几道人影迅速围拢过来,缠斗在一起。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黑衣人死伤大半,剩下的四散溃逃。   其中一人退至塔楼底部,掏出火折子,意图将塔楼引燃。   还未等他动手,长剑穿胸而过,意识就此定格。   “进去搜!“魏霆均下令。   士兵们举着火把搜捡,塔内的空间并不大,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发现一块空心地砖。   地砖掀开,一条幽深的通道显露出来。   魏霆均率先下去,约莫走了百步,通道豁然开朗,仔细一看,地洞内部竟如蜘蛛的巢穴一般,一个套一个,每个都有四五百平米。   这些洞穴里,堆放着各式武器以及财物。   “带一部分出去,余下的派人守着!”魏霆均吩咐道。   然而,话音刚落,通道。上方便传来着急的呼声。   “将军,快上来,塔顶着火了!”   “东西放下,赶快出去!”   众人听令,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魏霆均往通道口跑。   塔楼已烧了大半,塔内浓烟翻滚,时有燃着的木头碎块掉落下来。   “将军,那些武器怎么办?“出来后,有人担心罪证会被烧掉。   魏霆均正要发话,冷不丁地里传来一阵闷响,塔楼颤动几下,终于支持不住,轰然垮塌。   与此同时,在火光和浓烟之中,一只小鸟从林中窜出,往东边飞去。   “把道观内所有人全都绑起来,押送到衙门去,若有反抗者,就地击杀!”   吩咐完毕,魏霆均点了几个亲兵,往山下奔去。   天色微明,绿鸟飞入雕栏画栋的庭院内,熟门熟路地打开檐下挂着的金笼子,钻了进去。   早起打扫的宫女看见了,连忙将笼子取下来,送到还在安睡的美妇面前。   “娘娘!“宫女轻声呼唤。   美妇睁开眼睛,神色不悦。   宫女赶紧跪下,将金笼子奉上,“山上来信了!”   美妇坐起,取下鸟腿上的纸条,慢慢展开。   “废物!“美妇锤床,“都是一群废物!”   屋里的宫女吓得哗啦啦跪倒一片,“娘娘息怒!”   美妇赤脚从床上下来,吩咐道:“珠儿,你出去就一趟,就说今天这日子不错,宜兴土木!”   珠儿领命,小跑着出门。   美妇又道,“将瑞哥儿抱来,今日跟我一同用饭”   与一些人忙乱相比,魏府显得格外宁静。   魏霆均一夜未归,孟泽并未过度担忧,依然镇定地安排着府上的事宜。   “老太太不肯吃饭,送过去的饭食也给掀了!”金管事回来报告。   孟泽眼皮一抬,“再送一份过去,跟她说,若是再掀,今日就饿着吧!”   金管事领了令出门,姜医正过来告辞。   “多谢你收留,我得走了,今日是我当值!”   孟泽也没挽留,将人送到门口,末了又叮嘱道,“多保重!”   姜昕阳点头,提着药箱往宫中走去。   孟泽去找谢老头和陈阿中,“马车已经备好了,若是收拾好了,这就可以出发了!”   陈阿中提着包袱从屋里出来,神情有些不舍。   谢老头挥手,“走吧,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孟泽劝慰道,“我让人送你去城外的温泉别墅住几天,若是无事,再接你回来!”   知道是在城外的庄子里暂住,陈阿中很听话地跟着护卫走了。   谢老头背着手在院子踱步,愁眉不展。   “也不知道昕阳会不会有事,宫中如今就是个大漩涡,万一那位出了岔子,昕阳可就麻烦了!”   “姜医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会小心的!”孟泽安慰着。   谢老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俩人正说着话,护卫带着陈阿中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   “我们走到半路,街上就乱起来了,出不去了!“陈阿中上气不接下气。   “乱起来是什么意思?“谢老头问。   “突然出现很多匪徒,见人就砍,官兵来了也镇压不住!”   护卫话音刚落,看门的下人进来了,他边跑边喊,“二爷,街上来了好多匪徒,正在砸门呢!”   孟泽脸色一变,立刻吩咐道:“立刻通知刘百长,让他带着人去前门!”   “师父和阿中,你们帮我看着小黑虎和青松,我先去前门看看!”   孟泽说着,将府上的男仆都调集起来,一块儿往前门赶。   刚走到外院,打杀声就扑面而来。   靠街的外墙上已经架了梯子,匪徒们沿着梯子往上爬。   刘百长带着十来个手下,沿着大门的院墙站立,见人翻进来,伸手便是一刀。   “外头是什么情况?”孟泽问。   刘百长在脸上抹了一把,回道,“外头乱得很,整条街都是匪徒,不止我们府上,隔壁陈大人府上也是这情况!”   “妈了个巴子,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天子脚下,混进这么匪徒,他是想造反么!”有人唾骂。   孟泽心道,怕不是京兆尹造反,而是宫中的那位造反了! 第218章 围攻   巷子里的匪徒越来越多,而府内的护卫只有十几个,交战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有些累了。而眼下这场暴乱,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交战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刘百长匆匆喝了一碗水,冲孟泽说道。   孟泽也明白这一点,动乱开始时,他就已经在想法子了。   带着人逃出去,这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为城里已经乱了,到处都是匪徒,拖家带口出去,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还不如待在家里安全。   但家里安全,是建立在守得住的情况下,若是守不住,也只能任人宰杀。   “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孟泽说着,起身往内院跑。   正院里,陈阿中紧张地守着门,见孟泽进来,忙问,“外面怎么样了,官兵来了没?”   “衙门一共就那么些人,靠他们还不如靠自己。你放心,这么大的动静,京郊大营肯定会听到风声,只要将士们开进城来,这些人就凶狠不起来了!”孟泽说着,往屋内看了一眼,只看到小黑虎和青松,便问,“谢大夫人呢?”   “师父去厨房了,他说要弄点东西!”   正说着,谢老头就扛着一个大麻袋过来了,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头发和衣服上尽是白灰。   “阿……“谢老头刚开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声响震天。   孟泽赶紧将他背。上的麻袋取下来,一股怪味儿传来,他自己也打起喷嚏来。   “什么……东西?”孟泽使劲揉了揉鼻子。   “小心点,里面是面粉、胡椒粉、辣椒粉的混合物,另外我还加了一点毒蝇菌粉末。这东西可厉害着呢,皮肤上粘一点,叫你难受好几天!”   俗话说,医毒不分家,孟泽也动过请谢老头帮忙的念头,但一想谢老头这回是只身赶来,手头不一定有这些东西,所以也就没问。   没想到危急时刻,谢老头居然这么给力,还能配置出毒粉来,这可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孟泽放下袋子,问道,“这袋粉末是不是撒出去就行了?”   谢老头用帕子捂着鼻子,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那我就来助你一臂之力吧!“孟泽说着,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小黑虎,青松,你们去找玻璃瓶和爆竹,我要做炸药!”   “领命,师娘!”有活可干,小黑虎很兴奋。   “阿中,花园的柴房里有一架筛谷机,你叫上几个丫头婆子,一起抬到大门口去。   阿中已经明白孟泽的计划,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谢老头提起那个大口袋,说道:“那我就先到大门前等着去了!”   孟泽点头,小黑虎和青松已经拿来了很多炮仗,玻璃瓶也搜罗了三四个,而且都是大瓶子。   爆竹是孟泽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准备的,当时买了很多,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孟泽挑选了一番,把七八个两尺来长的炮仗捆做一堆,塞进花瓶里,然后把瓶口的引线理顺,编成一根细绳。   “看见了没,照着这个样子做!“孟泽拿着做好的炸弹递到俩个孩子面前。   “我们知道怎么做了!”   孟泽见俩人配合得好,没出差错,就道,“你们继续做,我再去找几个瓶子过来!”   俩人点点头,孟泽起身,往魏老太太院子走去。   要说这府。上什么地方好东西最多,非魏老太太的院子莫属。   用玻璃瓶装鲜花,这是近年来京城贵勋人家流行的风气,魏老太太对这些东西敏感得很,在他和魏霆均回京之前,就已经花了大价钱,跟风买了不下十来个形状各异的花瓶。   这些花瓶,有一部分摆在待客的正厅,另外一部分,就放在魏老太太自己的房里。   这回要做玻璃炸弹,孟泽只能去魏老太太的房里找。   魏老太太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龟缩在房子里,战战兢兢不敢露面。   屋里的丫鬟也是一样,孟泽敲了半天门,才有丫头出来,给开了门。   “歹人退了没?“见孟泽进门,魏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   “霆均呢?”魏老太太着急地喊道,“家里出事了,他跑哪儿去了?”   “他有任务在身,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孟泽说着,将屋里的七八个玻璃瓶揽到自己怀里。   “孽畜,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我屋里打劫!”魏老太太一把扯住孟泽的衣裳。   “打什么劫,我是用来做炸药的!”孟泽丢下一句话,抱着瓶子走了。   紫檀看着孟泽远去的身影,说道:“老祖宗,咱们院子都是些女流之辈,万一有漏网之鱼混进来,这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有些不妥!”   这一提,魏老太太立即反应过来。   “你说得没错!“魏老太太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走,去霆均的院子,他们都在哪儿!”   于是,孟泽前脚刚进门,后脚魏老太太就领着一干丫头婆子进来了。   孟泽也懒得理睬,只要魏老太太不捣乱,也就随她。   炸药很快弄好,孟泽让小黑虎和青松留在屋里,自己指了一个丫头,将做好的炸药送到前院去。   前院,陈阿中已经将筛谷机在围墙边架好,为了保持高度,筛谷机下垫着两张拼起来的方桌,陈阿中和另一个护卫各自站在桌上,一个摇,一个往筛谷机的斗子里倒粉末。   风裹挟着粉末从筛谷机的出口飘出来,往街上飞去。   没过一会儿,便陆续听到此起彼伏的喷嚏声,攀爬进攻的行为明显放慢。   “这法子不错!“刘百长放下手里的大刀,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臂。   “接下来还要请百长帮忙,把这些东西丢出去!”孟泽说着,将装满炮仗的玻璃瓶递给他。   刘百长接过,瞅了一眼,问道:“这是炸药!”   孟泽点头,刘百长兴奋起来,“这下好了,我要炸死这帮孙子!”   刘百长说着,不用孟泽吩咐,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等引线快要烧到瓶口的时候,他伸手一甩,将玻璃瓶抛了出去。   “嘭一一嘭一一嘭!”   脆响过后,哀嚎声四起。   刘百长非常兴奋,“兄弟们,新武器来了,一人一个,哪里人多就朝哪里投,炸死这帮狗日的!”   刘百长一呼百应,护卫们涌上前来,各自领了一个玻璃炸弹出去,掐着点儿往外投,炸得门外的那伙匪徒抱头鼠窜。   说实话,玻璃瓶炸弹的威力并不大,就算被击中,也造成不了很大的伤害。   但无论是刘百长还是门外那群匪徒,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因此,比起身体上的伤害来,这种新型炸弹在心理造成的威慑更大。   还有谢老头配的药粉,这也是他们不了解的东西。   因为不了解,才产生畏惧之心。   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这些伤害虽不致命,却极大地消磨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因此,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府外的聚集的歹徒们开始往外退去,转而攻打其他目标。   陈阿中将头探出去,欣喜道,“人已经走了大半了!”   听到这话,孟泽暂且松了一口气。   “先歇歇,但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点头,孟泽见危机暂时得以解决,便往后院走去。   后院只有一帮老弱妇孺,他有些不放心。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到后院呢,孟泽就听到阵阵尖叫和哭喊声。   他心里一紧,急忙往自己住的屋子跑去。   不知何时,大院里闯进三个拿刀的歹徒,其中两个正在劈门,屋里人害怕不已,发出喊叫,另一个举着刀,满院子追赶小黑虎。   小黑虎手里的哨棒已经削掉一截,想必刚才已经同歹徒交过手。   “小子,我已经陪你玩够了,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歹人说完,狞笑着猛冲过来。   小黑虎已经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得举起棒子迎敌。   孟泽冲过去,对着他的背便是一刀。   那人惨叫着,一个同伙赶紧过来帮忙。   “去叫人!”孟泽对着身后的小黑虎说了一句。   “师娘!”小黑虎叫了一声,孟泽没有回头,他咬咬牙,冲出院门。   一对二,孟泽丝毫没有畏惧,直直地迎了上去。   交手两三回,孟泽的信心大增,对方都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是仗着手上有把刀才能这么耀武扬威。   “阿成,快来帮忙!“见抵挡不住,这人叫同伙过来帮忙。   这一声呼喊并没有效果,阿成已经闯进了屋子,孟泽心里着急,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住手!“阿成揪着魏老太太和魏青松从屋里出来,对着孟泽喝道。   这一声住手喊得有些迟,孟泽手,上的刀已经砍出去了,只见白光一闪,鲜血喷溅,那人圆睁着大眼,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彪子,彪子!“先前被孟泽在背上砍了一刀的歹徒失声惊喊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妈的,今儿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兄弟死在面前,那个叫阿成的也发狂了,作势就要来砍孟泽。   摆脱的钳制的魏老太太松了口气,正要跑开,没料到阿成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转,她心一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身边的魏青松给推了出去。   “青松!“孟泽见状,急忙扑了上去。 第219章 受伤   魏老太太这举动太突然,连转过身来的阿成都愣了一下,孟泽趁着这个短暂的愣神,纵身飞扑过去。   刚抱住魏青松,孟泽就感到背部一阵剧痛,没来得及多想,他顺势将刀往后一捅,没料到刀被击落,同时,另一股劲风袭来。   孟泽一咬牙,抱着青松就地一滚,终于逃出了攻击范围。   “泽哥!”魏青松看着孟泽背后的衣服被划了一道长口子,血不停地涌出来,既惊慌又自责。   “我没事,到屋里去,不要出来!”孟泽将人推进屋,自己守在门口。   阿成见孟泽没了武器,又负了伤,便有恃无恐地大踏步过来,想要趁着这机会将人解决掉。   站在他身边的同伙开口,“阿成,我们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成回头,“你说的什么话,彪子的仇还没报呢!”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动静,阿成脸色一变。   “快,抓住那个老太婆!“阿城喝道。   同伙心领神会,立刻将贴着院墙往外挪的魏老太太抓过来。   小黑虎领着护卫出现在大院门口,阿成见势不妙,将刀搁在魏老太太的脖子上,威胁道,“让我们走,不然……”   刘百长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他下意识地看向靠在门口的孟泽,征询意见。   孟泽艰难地直起身子,正要说话,魏老太太惊慌地开口:“让他们走,快放他们走!”   刘百长等人没有动,阿成又将刀往魏老太太的脖子上方移了一点,魏老太太吓坏了,口不择言起来。   “混账东西,我才是这府上的主人,还不快点让开,想害死我不成?”   刘百长皱了皱眉,他们几个可不是魏府的家丁,被人这么骂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以让你们走,但不得伤害老夫人!“孟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魏老太太去死。   不管是不是有意,当看到魏老太太把青松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孟泽就已经预备借这两人的手将魏老太太这祸害给除了。   可惜的是,刘百长他们来的太快。   听了孟泽的话,刘百长等人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阿成和他的同伙以魏老太太为盾牌,慢慢往府外走去,刘百长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小黑虎没有跟着去,而是跑到孟泽的身边,着急地问道:“师娘,你伤到哪儿了?”   孟泽深吸一口气,支使小黑虎去叫谢老头,自己趁着空档儿喝了几大口空间灵水,然后把喝剩下的灵水倒在后背上。   水流经过伤口,孟泽疼得忍不住哆嗦起来。   “泽哥,对不起!“青松从屋里出来,看到孟泽面色苍白,忍不住哭起来。   “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孟泽说着,吩咐丫头把青松带回房去。   城里的动乱没有结束,刚才那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再度出现,孟泽可不想再生出生出什么岔子来了。   谢老头和陈阿中很快就赶过来了,看到孟泽的伤口,谢老头倒吸一口气。   “赶快躺下,我给你止血,再这么流下去,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陈阿中将孟泽扶到床上躺下,一面吩咐丫头去烧水,一面给孟泽脱衣服。   孟泽的力气已经耗尽,只得任由他摆弄。   上药的时候,也不知道谢老头到底配置的什么药粉,涂上去火烧火燎的,孟泽疼得闷哼几声,随即失去了意识。   “师娘,师娘!”小黑虎跪在床边,摇着孟泽的手。   “别嚎,你师娘还没死呢!”谢老头头也不抬,继续给孟泽敷药。   小黑虎立刻住了嘴,静静地守着。   时间静静溜走,等孟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屋外隐隐约约有说话声,孟泽费力地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一直守在床边的小翠立刻发现了动静。   “公子醒了!“小翠朝门外喊着,又回过头来询问孟泽的情况。   “给我点水!”孟泽虚弱地说着。   小翠赶紧去倒茶水,魏霆均从屋外进来,顺手接过小翠手里的茶水,喂孟泽喝下,随后颤声道:“对不起!”   孟泽抓住他的手,扯起嘴角笑了笑。   “街上怎么样了?”   “已经镇压住了,动乱是因为圣上突然驾崩引起的。”魏霆均回道。   孟泽非常惊讶,“怎么会?”   “昨日夜里,我们去灵宝宫搜捡,在摘星塔的地下通道里发现了大量的武器。那些人见事情暴露了,干脆把塔烧了。我这事情报告给了殿下,殿下在早朝的时候提起此事没料到五皇子倒打一耙,直言太子要反,圣上很生气,要废太子,大臣们吵吵嚷嚷,就在这时候,圣上病情发作,直接就驾崩了!”   “然后,城里就乱了?“孟泽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魏霆均点头,“有些是私兵,有些是混元教教徒,都是早有预谋的,提前就混进城里来了,就等信号出来,大举暴动!”   “在城里搞暴动有什么用,杀的都是无辜的百姓而已,这帮小人!”   “你想岔了,他们的目标不是百姓,而是那些中立派甚至那些偏向太子的官员!”   孟泽这才明白过来,好狠毒的心思,这梁贵妃和五皇子一派怕仓促登基不能服众,所以干脆来一场大清洗。   若是这个计划成功了,这称帝的道路就少了一大阻碍。   “宫中如何了?”   “太子已经掌控了局面,五皇子不见踪影,梁贵妃已经被看押起来了,等大理寺审判!”   “还等大理寺审做什么?他们罪证确凿,还能逃得了么?”   “我们知道他们罪证确凿,但别人不知道,公开审理,殿下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基。”   程序正义么,孟泽能够理解。   这时,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进来提醒道:“将军,我们该出发了!”   魏霆均脸上的歉意更甚,还未等他说什么,孟泽便道:“去吧!”   魏霆均摸了摸孟泽的脸庞,“安心养伤,等我回来!”   孟泽点头,魏霆均看了孟泽一眼,大踏步出门去了。   魏霆均一走,小翠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一会儿问孟泽饿不饿,一会儿问孟泽疼不疼。   孟泽勉强答了几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老太太怎么样了?”   小翠已经从小黑虎的嘴里知道了实情,不觉替孟泽叫屈,“公子,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关心她干嘛呀!”   “我问你,你说便是了!”   小翠撇撇嘴,说道:“老夫人没事,那伙人出了府之后就将人放了。回来的路上老夫人摔了一跤,说头疼,闹着说让谢大夫给看,谢大夫正忙着救你呢,没理她。这会儿她也在屋里躺着呢,紫檀去请了大夫来,大夫觉得没什么事。”   孟泽心想,这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今日这番动乱,你们没受伤吧!”   小翠摇头,“多亏了张妈,她见势不对,立刻叫我们关门。我们在店里躲了很久,直到歹徒都退去了才回来。宋大哥那边也没事,只有一个伙计受了点轻伤!”   大家都没事,那就最好。   看来还真像魏霆均说的那样,这次暴乱,主要针对的是朝中的要员。   他们府上算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别人府上会如何。   与魏府这边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相比,毓秀宫内的气氛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宫女们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屋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梁贵妃身后垫着一个秋香色圆枕,斜靠在椅子上,她的视线落在屋里摆着一只粉彩珐琅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稍顷,有身着铠甲的士兵进来查探,见屋里的人都在,便又退了出去。   “珠儿,伺候我梳妆!”良久,梁贵妃从座椅。上站起来。   她一一动,整个屋里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珠儿使了个眼色,两个宫女立刻上前来,伺候梁贵妃在里屋梳妆。   进去之前,梁贵妃又回头吩咐道,“我饿了,把膳食端上来!”   玉珠快步走到宫门前,守门的士兵拦住她,“奉殿下的命令,不得放毓秀宫的任何人出门!”   玉珠冷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来跟你们说事的,娘娘要用膳!   守门的士兵对视一眼,回道:“知道了,膳食等会儿就会送来,请回吧!”   玉珠见守卫已经应下这差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膳食送上来了。菜色依旧是按照贵妃的喜好来做的,五菜一汤,做得如平常一般精致。   珠儿拿起筷子,正要把每道菜都尝一尝,梁贵妃就出来了。   “不用试了,他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珠儿抬头,看梁贵妃一身盛装打扮,心颤了颤。   “娘娘!”   梁贵妃抬起手,“把瑞哥儿抱过来,今日他跟我一道用饭!”   珠儿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去,去隔壁的偏院把九皇子给接了过来。   “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待人坐定,梁贵妃吩咐道。   屋内几个宫女对视一下,最终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珠儿在屋内。   “珠儿,你跟在我身边也快十年了吧!“梁贵妃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娘娘,珠儿在这毓秀宫待了12年了。”   “12年呀,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就过去了。”梁贵妃有一瞬间的失神。   珠儿给梁贵妃盛汤,梁贵妃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扭了扭,簪子便分作两节。   指头在簪身上敲了敲,管里面的粉末融入汤内。   “把瑞哥儿抱给我吧!“梁贵妃冷静地说道。   珠儿哭着,把九皇子递了过去。   小婴儿木讷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丝毫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瑞儿乖,喝汤汤,吃奶奶!”梁贵妃哼唱着,将盛了汤的小勺子送到小婴儿的嘴边。   “娘娘!”珠儿忍不住叫了一声。   梁贵妃恍若末闻,将汤灌入孩子的嘴里。 第220章 尘埃落定(完结)   城中暴乱发生的第十日,五皇子和他的私兵在大雁山被魏霆均率领的军队击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五皇子不想当囚徒,纵身跳下了山崖。   等魏霆均带着人找到残缺不全的尸身时,又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两位主使者都已经伏法,这场动乱就算是真正落下了帷幕。   孟泽始终不明白,既然这个五皇子能隐藏这么久,为何在发动叛乱这种事情。上显得如此仓促和不成熟。   皇帝是他们的护身符,在事情还未成功之前,就先把皇帝干掉,这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而且,孟泽也想不通梁贵妃这样有手腕有心计的人,怎么会把赌注压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皇子身上,而且这皇子的势力还跟她有些不对付。   “没什么想不通的,这里面的事情虽然复杂,但也不是无迹可寻!”魏霆均说道。   “那到底是怎样的?”如今,孟泽身上的伤已经慢慢愈合,也有精力来打听这些事情了。   “梁贵妃后来生的九皇子是个痴傻儿,虽然大家没明说,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听说她一度还想再生一个,不过那时候,圣上的兴趣在炼丹上面,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没有儿子也没关系呀,反正又少不了她的荣华富贵!”孟泽还是有些想不通。   “若是圣,上当初没有起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念头,也许她会安安分分地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这种想法可以说是圣上灌输给她的,若是三皇子没有在同胡物人的战斗中丧生,那么,任凭太子殿下如何韬光养晦,也肯定是要被废的。”   “圣上就那么讨厌太子么?那当初要为什么又要立殿下为太子呢?”   “圣上不是讨厌太子,他讨厌的是皇后的娘家。当初圣,上还是皇子时,是圣,上的娘家出了很大的力,将圣上推上了皇位。圣上为了报答这份恩情,这才拉了殿下为太子!当初圣,上同皇后也是有感情的,但人总是会变的。皇帝当得久了,就不喜欢有一个强大的岳家压着,这时,恰好又遇到了喜欢的女人,这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所以这心也就跟着偏了!”   “那梁贵妃为什么会跟五皇子勾结在一起么,他统领下的混元教编造了那么大的谣言,梁贵妃可是受害人呢!而且,不是说国师也和梁贵妃有些不对付么?”   “国师和梁贵妃不对付那只是最初的时候,后面的不和只是假象。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国师一手策划的,是他先说动了五皇子,然后又通过五皇子,将梁贵妃拉到了一起。国师这个人,擅长权谋。他手里并没有多少人,却还能拉拢混元教的头目,让他率领整个教众为自己所用。而那些私兵,也是利用灵宝宫的香火钱以及五皇子的权势招募过来的。因为有他在其中勾连,所以五皇子和梁贵妃这俩人才能联手。”   “此人是个大阴谋家,若是让他得逞,这个国家还不知道会被他弄成什么样呢!”孟泽感叹道。   “是啊!“魏霆均点头,“这次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在道观里认出了混元教的教徒,让我们查到了证据,导致他们提前发动叛变,这个毒瘤也没这么快清除掉,你是国家的大功臣。”   “功臣不功臣的就算了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孟泽笑道。   “放心吧,殿下会是一位明君,你这心愿也定能实现的!”魏霆均握住孟泽的手。   孟泽点头,太子人品不错,又是向着魏霆均一方的,这以后的关系肯定差不了,也不用担心会像前任皇帝一样,动不动就找借口抄家什么的。   所以啊,这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如今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孟泽感叹道。   魏霆均点头微笑,房里的气氛一时安宁又静谧。   然而,过了没多久,这安宁便被打破了。   紫檀急忙进屋来,嚷道:“老爷,老夫人看着有些不对劲,得请太医来看看!”   “怎么个不对劲法?“孟泽挑眉问道,下意识又认为魏老太太在作妖。   紫檀有些着急,说得也有些语无伦次,“老夫人精神头不好,早上起床的时候,奴婢便觉得有些不对。今下午,就更明显了,像变了个人一样的。”   孟泽没能从这番话里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看紫檀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作伪,于是就道:“行了,我过去看看!”   俩人去了魏老太太的院子,等见了人,这才知道紫檀没说谎。   魏老太太独自坐在院子里,眼神呆滞,嘴角歪斜,孟泽唤了她好几声,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还是紫檀伸手,在魏老太太面前晃了晃,她这才抬起了头。   “吃饭了么?”魏老太太缓缓道,显然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老爷,您看,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呀?“紫檀说着,眼圈红了。   这也不是替魏老太太伤心,而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若是这老太太真痴傻了,她在府上的地位可就尴尬了。要知道,她初来的时候,可是给面前的二爷甩过脸子的。   若是魏老太太就这么傻下去或者就此死了,她肯定会被赶出府去的,而她原先的主家定不会收留她。   “等谢大夫回来,请他过来看一看吧!兴许是那日摔了一跤,把头给摔坏了!”孟泽说道。   孟泽这么一提,紫檀也想起来了。   魏老太太当初还嚷嚷头疼来着,后面就没吱声了,当时她还以为是这老太太故意装病,好掩饰她那日的行为不当,没料到头真的受伤了。   谢老头回府后,孟泽立即请他来给魏老太太看病。   跟孟泽猜测的一样,谢老头只粗粗一看,就找到了病因。   “这情况,显然脑内出血导致的!”   “有办法可解么?“紫檀急切地问道。   谢老头摇摇头,“人脑是个复杂的东西,即便我知道病因,也没法修复它。我这医术还没有高明到给人开颅的地步!”   听到这样的回答,紫檀脸色一白。   “若是任由这样下去,情况会怎样?”孟泽问道。   “说不好!“谢老头回了一句,”有可能会偏瘫,也有可能会失语。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孟泽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要看病情发展,好的话,一两年吧,不好的话,也许就几个月!”   “尽人事,听天命吧!”魏霆均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老头没有法子救魏老太太的命,不意味着孟泽没有。   虽然孟泽后来再也没有收集到那种绿液,但空间里的灵水也能起一点效果,至少能延缓魏老太太生存的时间。   但他并不愿意孟泽这么做,因为面前这人不值得。   世人把血缘看得重,可是在他看来,这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   亲人也是人,也分好和坏。   遇到好的,这是幸事,值得珍惜和呵护;遇到不好的,也没必要被血缘束缚,该脱离的时候就脱离。   孟泽也怀着同样的想法,于是,魏老太太就这么病了下去。   魏青松知道魏老太太病了之后,也去看过几回,难过的情绪也是有的,但不浓重。   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当初那一推,要不是孟泽拼死相救,他不一定能活得成。   所以,对魏老太太落到如今这样的结局,他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魏老太太的病情发展得很快,出了节没多久,这人就去了。   她走的无声无息。当时,天色正好,紫檀推着她在池边看鱼。看了没一会儿,等紫檀想要推她回去的时候,这才发现魏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孟泽给魏老太太办了一场隆重的丧事,也算是给彼此来了一个体面的告别。   丧礼过后,府上的人又各自忙碌起来,那一缕哀思很快就消失殆尽。   这一日,孟泽按照约定好的日期,到渡口去接张茜。   在码头上,他看到了许久没见的周瑾。   与往日的志得意满相比,如今他不但落魄,面容看着也苍老不少。   “他这是要去哪里?“孟泽问魏霆均。   “听说因为行事不端以及收受贿赂,被圣上降了职,发配到漳州一个偏远山区做小吏去了!”   “怎么不干脆撸了他的乌纱帽呢,还给他官做,圣上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孟泽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对付这样的渣人,就该来点狠的。   “二品大员沦落成没有等级的小吏,这惩罚比削职还要厉害些!“魏霆均解释道。   孟泽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周瑾落到今日这下场,也怨不得谁。   魏霆均看了正要登船的周瑾一眼,将孟泽弓到别处去了。   关于周瑾的事情,他是瞒着孟泽的。   五皇子一派事败之后,周瑾自然也没落了好。   前番城里那场叛乱,朝中很多要员的家中都蒙受了很大损失,李御史家几乎全灭,而只有周瑾及其他几个跟梁贵妃走得近的官员,一点事情都没有。   对比这样鲜明,瞎子都能看出来。   以至于后来清算的时候,周瑾自然而然被拉下马来。   本来这人要被贬官去职的,哪知道大难临头,这人居然在审查期间把孟泽的身世给捅了出来,还声称自己是他魏霆均的岳丈。   后来这话传到了秦元勋的耳里,秦元勋还特意将他叫过去,问怎么处理。   他不想日后在京城跟周瑾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想让别人一看到孟泽,就想起他有那样一段离奇的身世,因此就出了这个主意。   周瑾一心想往上爬,他就让他继续做官,却绝了上升的路,这对他来说,应该比削职为民还难受。   况且,漳州那种地方,族群混杂,个个都喜欢逞凶斗狠,周瑾能不能保住小命,还很难说。   码头依旧熙攘,江水辽阔,一只渡船破开水面,乘风而来。   “应该是这条船没错了!”孟泽指着船,回头看了魏霆均一眼,“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赚钱的步伐,你注定要被我养一辈子了!”   魏霆均什么也没说,只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   但愿今生来世,你我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