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每天都被薅羊毛》
作者：项绿瓜


　　文案
　　自从认识校霸后，学霸每天都捂着自己的小卷毛很惆怅。再被薅下去，他的毛都要被薅秃了。
　　为了拯救自己的卷毛，他只能用爱感化校霸了……
　　【一句话简介】霸道校霸与乖巧优等生
　　【CP】既没头脑又不高兴的坏学生攻　x　傻呼呼的好学生受
　　【注意】
　　1. 1v1，HE，绝对是甜文
　　2. 视角随剧情切换，攻是陆朗，受是苑晓阳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主角：陆朗，苑晓阳


　　简评：一次意外下，校霸陆朗救了学霸苑晓阳。陆朗脾气差，是典型的富二代混混，每天打架逃课，成绩烂得一塌糊涂；而苑晓阳性格软萌，家境贫困的他在身兼数职之余，还维持着全校第一的成绩。这样性格、家境、成绩都天差     地别的两人却意外的合拍，每天腻在一起。而随着他们对彼此的影响越来越大，他们也发现到自己正偷偷暗恋着对方……本文维持作者一贯的日常甜文风格，在轻松有趣的生活点滴里，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陆朗表面冲动叛逆，实     则是一个对生命迷惘的少年；而苑晓阳看似软弱，却比谁都有勇气。两个少年在彼此的陪伴下勇于面对自己的缺陷，成长为更好的人。故事中既有欢笑亦有泪水，在一个个的困境与突破中，展现了满满的正能量。


第1章 
　　今天的陆朗诸事不顺。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但才刚起跑，两人又同时被从后头拉住。
　　“我、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叫你爸爸！”
　　“爸爸！不要！爸－－”
　　这一场架全程不到两分钟，苑晓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被放倒的人，发觉只剩下他和那人还站着。
　　那人微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苑晓阳，眼神一如方才般冷漠。
　　苑晓阳还有点发抖，但此时却不再觉得像被狼盯住似的，因为他认出这人正是中午在办公室里遇见的那同学。
　　“谢、谢谢你……”苑晓阳连忙道谢，“谢谢你帮我，我……”
　　他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皱起眉头，接着转过头走了，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第2章 
　　陆朗今天唯一幸运的是回到家时家里没人，爸妈出国，哥哥出差，而打扫的陈姨也走了。
　　他急匆匆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弄脏的运动服脱下，见上面又是泥水又是不知道谁的血，一脸厌弃地直接把衣服塞进垃圾桶，裸着身体进入浴室。
　　一直到微烫的热水从头顶洒下，陆朗才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嘶……”刚才被踹了一脚，现在他终于知道疼了，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疼得不行还跳了几下。不只是腰，混战中他的脸上也中了一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青了。
　　他双手撑在墙上，静静让热水淋遍全身。
　　许久后，他关掉热水走出淋浴间，在洗手台前的镜墙上照了照。
　　妈的，果然淤青了。
　　陆朗出了浴室，也不顾头发仍是湿的，向后一倒便埋进他那张大床里。
　　床上的棉被蓬松柔软，他蹭了两下，不知为何想起了苑晓阳。
　　苑晓阳是自然卷，当陆朗低头看着他时，能看到他那头蓬蓬软软的卷发。陆朗的手指动了下，有点想戳进去试试看手感……不对！陆朗猛地握起拳头。
　　他和那种好学生向来八字不合，他能想象那个好学生回到家后哭哭啼啼地和父母哭诉今晚的事，被哄了好一阵子确保父母接送自己上下学后才好些。
　　光是想到那画面陆朗就不舒服，一点也不想和那种人有关连。
　　今天他和那群杀马特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就算苑晓阳不在那也是照打一顿。那个好学生竟然以为他是想出手相救，未免太不知好歹。
　　烦人。
　　城市的另一头。
　　苑晓阳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他推开那扇咿咿呀呀响的铁门，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人在家。
　　他打开灯，头顶那管短小的灯管闪了几下后终于要亮不亮地亮起，照出那十平米不到的客厅兼厨房。
　　空间很小，但很整洁。
　　苑晓阳不做停留直接进入浴室，换下沾了不少痕迹的制服，手脚俐落地在狭窄的浴室里洗起衣服。
　　浴室里的镜子缺了一角，但仍擦得明亮，清楚地反映出苑晓阳认真的神情。他洗好衣服用力挤干，甩平后踮起脚尖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又缩回来拿起脸盆接水准备洗澡。
　　十一点半，洗好澡的苑晓阳已经坐在他小小的屋里，正仔细地黏贴他被踩坏的暑假作业。
　　他的书桌很窄，上头整齐地排列着课本，还有一盏老旧的小桌灯。苑晓阳在那张桌子上黏好作业，又靠在桌灯边低头写起作业，完全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这回事。
　　然而写了几题，他却难得地走神了。
　　他看着笔尖，想起刚才陆朗的样子，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那人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同学。
　　开学后他一定要和陆朗当好朋友，当然，他也要报答陆朗的恩情。
　　第二天下午是苑晓阳家教的日子，由于从家里步行到家教地点所在的那家咖啡厅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苑晓阳吃完午饭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另一头，陆朗一脸无聊地坐在汽车后座，手里拿着他前两个月刚淘汰掉的旧手机正在打字。
　　屏幕上跳出许多信息，陆朗看到最新的信息后朝司机道：“陈叔，我在前面下。”
　　“小朗和同学出去玩呀？”陈叔从后照镜看着陆朗淤青的脸颊，既是担心，又是不敢多说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陆朗随意应了声。
　　A市有座湖，湖边景色好，开了不少咖啡厅，是情侣们约会的热门地点。
　　除了湖景，湖上还有小船可划，不只适合情侣，一般朋友也能来这里划船玩，因此每到假日总是聚集了一堆年轻人。
　　苑晓阳要去的咖啡厅在湖边那条路的转角处，大热天里走了这么久，已经发汗的苑晓阳不禁放慢速度。他抬手看表，见还有段时间，而咖啡厅转个弯便到了，索性站在路边喘口气，一边拿起手帕擦汗。
　　擦着擦着，他突然听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那洗脑的旋律正被音响轰隆隆地大声公放着，还夹杂着一阵烟味，苑晓阳第一时间没想起来那音乐在哪里听过，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昨天苍凉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都破相了。”
　　“谁敢打残血家族的人？”
　　“一个小孬种，还有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疯子。”
　　苑晓阳看到转角处稍稍露出一角的摩托，立刻想起这个声音正是昨晚那群人中最开始拉他书包的那个人，另一个声音没听过，应该是同一群体的人。
　　他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只想赶紧绕条路走。然而还不待他绕路，便听那两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这事全家族的人都知道了，族长还在群里下了通缉令。”
　　“你说他们长什么样子？我记着，下次要是让我遇到，非让他们瞧瞧残血家族第一杀手的厉害。”
　　“有一高一矮，那个矮的就是一个学生……”
　　苑晓阳紧张得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缓缓、缓缓、又缓缓地挪到一旁，假装看路边的人流广告。
　　两个杀马特从他身后经过，没人发现他。苑晓阳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杀马特停下来，转头看向苑晓阳面前的人流广告。
　　“干什么呢？”
　　“我看下。”
　　苑晓阳心里一下咯噔，一头Q软的卷发都吓直了。那两个杀马特走到广告前，就挨着他站，他的腿甚至还被其中一人挂在腰上的链子给碰着了。
　　“人流？谁有了？你？”
　　“我就看看。”
　　“没有你看什么，和你说正经事呢！刚才说到哪了？说到那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个矮子，很土，背着个书包，就像他这样。”杀马特随手一指旁边的苑晓阳。
　　苑晓阳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装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又一转身背对他们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有发现苑晓阳正是自己说的那人，又开始描述陆朗的长相。苑晓阳稍稍松口气，却也不敢大意，加快脚步打算赶紧进入咖啡厅里避开他们。
　　突然又是一段强而有力的音乐，其中一个杀马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你到了？我和公爵在旁边，你转个弯。哎，我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
　　又一个杀马特从转角出现，正好和苑晓阳来了个面对面，两人四目相交。
　　杀马特：“……”
　　苑晓阳：“！！！”
　　应该没认出来吧……苑晓阳有一刹那如此想着。
　　“就是他！”杀马特朝苑晓阳一指。
　　苑晓阳拔腿狂奔。
　　另一头，陆朗拿着十分钟前刚买的手机，一手插在兜里，悠哉地走在湖堤边，等着待会和朋友们一起划船。
　　今天的陆朗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脸上带着点伤，看起来英俊而叛逆，光是站在那便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今天天气好，虽是盛暑却也不闷热，湖边微风徐徐，吹得陆朗心情不错，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倚在栏杆上，一派悠闲地等着朋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陆朗抬头看，只见一群人正追在一个人后头。
　　“别跑！”
　　“就是那家伙！干死他！”
　　陆朗注意到那群追在后面又喊又叫的人是昨晚那群杀马特，而前面领跑的正是那个好学生。好学生跑得脸都红了，眼看快被追上了，只差一些。
　　陆朗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玩手机，完全没兴致淌浑水。
　　但才刚低下头，就听到“砰”的一声落水声，接着是周围群众的惊呼。陆朗再次抬头时那个好学生已经不见了，杀马特们一脸错愕地站在湖堤边不知所措。
　　转头一看湖面，好学生正在水里扑腾。
　　陆朗迟疑片刻，随后想着，掉水里就掉水里吧，那家伙总该会游泳吧？
　　然而再一看，那人还在原位，并没有朝岸上游。
　　真正的溺水和电视上演的不是一回事，剧里主角能在水中呼救，可真正的溺水者连气都吸不上来了，更别说发出声音去喊。而且多的是岸上的人看不出水里的人溺水，还以为他一会就能上岸，因此没人下水救他。
　　其实这些陆朗都不明白，可那一瞬间他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想，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当作日行一善吧。
　　陆朗没有再犹豫，手上东西一扔，边朝落水处跑去边脱下运动外套，最后是一个俐落的入水姿势。
　　此时此刻苑晓阳的意识异常清醒，他能感觉到自己快死了。
　　上一口呼吸到的空气不知道在多久以前，他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消逝在水中。头顶上八月的太阳正炽热，然而包围他的却是冰冷的湖水，就连身体里也被灌满了刺骨的冷。
　　眼前逐渐黑去，他再也无力挣扎。
　　他的脑海中没有出现任何回忆，没有回忆自己如何被一路追赶，如何从没有栏杆的那段湖堤中落入湖中；也没有回忆起自己的妈妈、舅舅，他甚至没有一点绝望。
　　他只是有点难过，心里想着，果然自己的一生注定如此，不被祝福地来，不被祝福地死。
　　如果能，他不想死在这种冰冷的地方，他想在晴朗的阳光下死去。
　　苑晓阳沉入湖中，从脖子，到下巴，到嘴，到鼻，到眼睛，到额，到头……
　　到他还兀自举着的手，再到手肘、手臂、手腕、手掌、手指……
　　一支炽热有力的手握住苑晓阳的手，硬是将他拉了起来。
　　拉起的同时，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3章 
　　陆朗抱着苑晓阳游到岸边，一拉又将苑晓阳拉到岸上。
　　苑晓阳脸上毫无血色，喘不上气。陆朗见状将他抓起拍背，他这才吐出一口水，开始剧烈咳了起来。
　　苑晓阳很狼狈，陆朗也没好到哪去，不只一身湿，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却也又吐出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第4章 
　　第二天苑晓阳起床时头有些晕，感冒了。
　　他不以为意，擦擦鼻涕戴上口罩便去上家教了。连着上完两场家教，他匆匆在路边吃了碗面，下午又赶去奶茶店兼职。
　　他兼职的奶茶店在一家烧烤摊旁，一整天生意都很好。苑晓阳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其他兼职的人来，他才终于能喘口气。
　　“吃饭了没？你休息一下。”
　　“还没，一会再吃。”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陆朗觉得好玩，又试了一次。
　　“你是真想报答我？”
　　苑晓阳努力点头。
　　“那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全部，有多少写多少。”
　　“好！”
　　苑晓阳听到陆朗主动提出要求，开心得表情都藏不住。陆朗第一次遇到这种得写作业还笑得出来的人，觉得太奇葩，又太好玩了。
　　“你到我家来写，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早上可以。”
　　“那你到这里来。”
　　陆朗见苑晓阳的围裙口袋上插了一只笔，随手便拿了起来。他也不想找纸，抓起苑晓阳的手便准备写在上头。
　　苑晓阳个子矮，手也小，陆朗抓着他的手，觉得这手小了自己一号，忍不住捏了捏。
　　“啧，真小。”陆朗不满地下笔。
　　“啊……”
　　“干吗？”
　　“没事。”苑晓阳欲哭无泪地看着陆朗用油性笔在他手上写字，“对了，我叫苑晓阳。”
　　“小羊？”
　　“不是那个小羊。”苑晓阳知道陆朗在想什么，快速摇头，“不是咩咩叫的那种小羊。”
　　他一摇起头来头上软软的卷毛便晃来晃去，陆朗哼笑了声，说道：“我看你就是。”
　　“真的不是。”苑晓阳继续摇头，极力否认，“是破晓的晓，阳光的阳，不是那种小羊……我叫苑晓阳，你呢？”
　　陆朗写完地址，把笔插回苑晓阳的口袋里，挑眉道：“凭什么得告诉你？”
　　苑晓阳抬头可怜地看陆朗，但陆朗就是不说。苑晓阳也不知道该拿陆朗怎么办，讪讪地把手缩回来，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
　　奶茶店的人潮比刚才多了点，苑晓阳的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该回去了。
　　苑晓阳看陆朗还挑眉看着自己，朝陆朗怯怯地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上班了……明天见。”
　　“嗯，回去吧。”陆朗也不道别，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苑晓阳朝陆朗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可当他才转神，便又听到陆朗开口叫他。
　　“苑晓阳。”
　　“？”
　　“晚上回去看着路点，再敢被抢我先揍你。”
　　“……”
　　“还有，你要是再遇到昨天那群人，不用再跑了。”陆朗难得勾起嘴角笑了，“已经有人教训过他们了。”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陆朗便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苑晓阳才明白陆朗是什么意思，也猜出来陆朗脸上新添的伤应该就是和那群人打架后留下的。
　　“陆朗……”
　　苑晓阳摸着手背上那搓也搓不掉的地址，还有地址后面龙飞凤舞的“陆朗”两字，忍不住满足地笑了。
　　陆朗真是一个超级大好人呀。


第5章 
　　隔天一早六点，苑晓阳便醒了。
　　他探出头去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又看了下门口的鞋架，终究还是没看到舅舅的鞋子。
　　苑晓阳没叹气，只是无奈地眨了眨眼，接着把家里的地板都擦过一遍，又把昨天他留给舅舅的晚餐作为自己的早餐。吃完饭后他回到房里写作业，一直到九点他才从书桌旁离开，快速洗个澡后背起书包出门找陆朗。
　　半小时后，苑晓阳对着眼前的别墅微微睁大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市里有别墅，而且还是带着花园的大别墅。
　　苑晓阳踮起脚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内看，见到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喷水池。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心想原来陆朗就是所谓的高富帅。
　　苑晓阳按了门铃，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现在家里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里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里，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头发睡得乱翘，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么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干净，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干干净净，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里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么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困。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里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苑晓阳感受到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陆朗发觉到，沉声道：“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苑晓阳赶紧摇头，又挪了回来，在陆朗的监视继续写。
　　屋内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氛都很舒服，至少陆朗并不觉得烦躁。
　　他边看苑晓阳边吃水果，一下子把整盘水果都吃完了，吃完后才发现苑晓阳一口没吃。
　　“喂。”陆朗难得好心，“午餐吃不吃？”
　　“不用了，待会得去上家教。”苑晓阳抬头看了时钟，“今天还没写完，我带回去写？”
　　“不必了，明天再来。明天有空吧？”
　　“明天也是早上有空，下午家教。”
　　“你到底兼了多少家教？”
　　“五个。”
　　“你很穷？”
　　苑晓阳一直没停下来的笔顿时停下，陆朗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苑晓阳不论何时都打扮得干净整齐，就连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也白得发亮，并且烫得十分平整，就像新的一般。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牌，然而仔细看，他的鞋子、书包都是陆朗没见过的杂牌，尤其书包虽然干净，仔细看却有不少缝补的痕迹。况且又有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晚上兼职到十点，还得自己走在那种暗巷里回家？
　　陆朗向来话说错就错了，大不了打一架。然而苑晓阳却只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笔来，同时微微点头，小声道：“对。”
　　苑晓阳虽然面色如常，陆朗却生平头一遭感到了心虚。
　　但是他绝不会道歉，因为他是陆朗。
　　第二天苑晓阳同一时间来到陆朗家，陈姨告诉他一会上楼去直接开门进去，陆朗还在睡。
　　苑晓阳悄悄进门，就见陆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在他进门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也不动地睡。
　　苑晓阳来到书桌前，见书桌上摆着一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全是草莓，中间还有一片白巧克力，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苑晓阳今天一早起来赶作业，根本没吃早餐，看到那块蛋糕便忍不住咽了口水。然而他只是把蛋糕挪到一边去，摊开作业开始写。
　　屋里的温度和外头炎热的夏日形成对比，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低温。椅子柔软而符合人体，书桌宽阔而整洁，而陆朗也很安静，苑晓阳觉得浑身舒服，渐渐也忘了肚子饿这回事。
　　但陆朗一点也不舒服。
　　他悄悄翻身，从被子中露出的一只眼睛暗中观察着苑晓阳。
　　他昨天说错了话，烦躁了一会就忘了。然而晚上随手翻开苑晓阳为他抄的作业，却又想起苑晓阳当时点头承认自己很穷的神情，最后大晚上地出门买了一块蛋糕。
　　一早他就像放饵一样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像头准备打猎的狼一样潜伏在被子里偷看了好久。可气的是，那头羊却不上钩。
　　是傻子也知道那块蛋糕给谁的吧？怎么不吃？别真是个傻子吧？
　　小动物的直觉让苑晓阳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心里有点毛，但没有停下笔，只是偷偷、偷偷地把视线转到一边。
　　这一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一道阴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
　　“！”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朗：我很安静所以你很舒服是怎么一回事？嫌我吵？
　　小羊：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第6章 
　　被猎食者盯上，苑晓阳顿时僵住，紧张地看着陆朗。
　　只见陆朗顶着被子缓缓坐起。陆朗一甩头，被子飞开，露出他阴沉的表情。
　　若是唐吉祥和周强来看肯定觉得陆朗这一系列很傻逼，但在苑晓阳眼中有点可怕。
　　傻逼得可怕……不是，是凶狠的可怕。
　　陆朗果然很凶狠，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烦躁道：“我不能吃奶，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别问了，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强，苑晓阳也很听话，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头探脑好一会，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唐吉祥你要不要脸！”
　　“我这不是问他吗？”唐吉祥一点也不害臊，又看向苑晓阳，“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陆朗以为苑晓阳会拒绝，或是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正想帮他挡回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听到“作业”两字，竟是抬头问道：“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看是不一样，至少数学不是这本。”唐吉祥道，“来嘛，不吃饭也行，我付钱请你写怎么样？”
　　“写！”
　　“好，说定了。”
　　苑晓阳觉得这生意太好做了，他既能免费写到不同班不同老师出的作业，又能领钱，简直太划算了，免费的他都愿意，更何况还有钱。
　　两人达成交易十分满意。
　　“可是我没写过你们的作业，不能直接抄，可能要写一阵子。”
　　“没事，开学前写完就好，我明天拿来给你？对了，朗哥，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把他也找来，我把作业拿出来。”
　　两人看向陆朗。
　　然而陆朗不吭声，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要说刚才只是觉得烦，现在却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但唐吉祥不怕死，一脸谄媚地道：“好不好嘛朗哥？我们去唱歌。”
　　“随便你。”陆朗转身走了。


第7章 
　　第二天，苑晓阳依约来到昨天唐吉祥所说的KTV。
　　这是苑晓阳第一次来到KTV，一进门便被金碧辉煌的装修给惊呆了。以前他曾想过要在KTV兼职，然而被舅舅制止，最后选择到奶茶店去。
　　如今他看到了KTV内部，不禁想着当初没来是对的，他和这里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着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着，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第8章 
　　陆朗玩了一阵口渴了，但他不想碰桌上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便拿来酒单想点些酒水来喝。
　　“喂。”陆朗扯了扯苑晓阳的卷毛，“你喝不喝酒？”
　　“啊？酒？”苑晓阳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陆朗。他摇摇头道：“不用了。”
　　“我请你，想喝什么就喝。”陆朗朝他扬了扬酒单。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不会有人抓的，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陆朗服了，他道：“算了，那喝别的，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向来对牛奶很抵触，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陆朗别过头去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心想算了，牛奶就牛奶，他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苑晓阳的自不量力。
　　最后苑晓阳成功获得两大杯牛奶，边喝牛奶边作题。
　　陆朗自己则点了杯酒，喝酒时他也不揪苑晓阳的毛玩了，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说道：“你真不怕瞎啊，这种亮度也敢写。”
　　“我就写一下。”苑晓阳眨了眨眼盯著作业本。
　　这话倒像是小孩子在说“我就玩一下”，听的陆朗十分不以为然。陆朗抬头看了看混乱的灯光，最后干脆掏出手机。
　　苑晓阳正写着，突然一道光从旁边打了下来。
　　他不解地抬头，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作业本上。
　　“看什么，写啊！”
　　“哦……”苑晓阳赶紧低头继续写，但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朝陆朗笑，“你怎么这么好呀！”
　　“闭嘴，快写。”陆朗觉得苑晓阳实在太麻烦了。
　　有了光线后苑晓阳舒服多了，轻轻松松又写了几页。
　　他边喝边写，当他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的同时，也顺手把本子阖起来。
　　“不写了？”
　　“不写了。”让陆朗一直举着手不太好意思，苑晓阳把陆朗的手压下来，又抓过来揉了揉，“辛苦你了。”
　　陆朗一脸冷酷，心想苑晓阳怕是误会什么了，他不过是手机玩腻，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包厢里感官刺激太多，苑晓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问了陆朗后才知道距离他进来已经过了四小时。
　　苑晓阳揪揪陆朗的手，说道：“我想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兼职吗？”
　　“是不必兼职，但我还是……不大习惯。”苑晓阳不好意思，“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你再帮我和吉祥说一声。”
　　陆朗倒是看不出来苑晓阳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苑晓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写作业，就算说话也是朝着他说的，和在他家时没有两样。然而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陆朗领着苑晓阳，自己走在前头开路。
　　先前苑晓阳走进沙发时一路又是闪躲又是道歉的，然而陆朗不同，他还没到大家就自动把脚给收了，那些没注意到他的人则是直接被陆朗一脚踩了上去。
　　“操……啊，朗哥。”被踩了一脚的人正要骂，看到是陆朗便又笑了起来。
　　陆朗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苑晓阳终于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他光是跟在陆朗后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苑晓阳跟着陆朗离开KTV，来在店门口便打算和他告别。
　　然而陆朗却是迳自走了，走了一段后回头不耐烦道：“你站那干吗？”
　　“啊？”苑晓阳傻傻跟上，“你不回去吗？”
　　“闷死了，谁呆在那里谁傻子。”
　　已是傍晚，夏日傍晚的天气微凉，微微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走在前头的陆朗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聊。他腿特长，走一步苑晓阳得走两步才跟得上，苑晓阳稍慢了一点便被落在后头。
　　陆朗就连背影都是帅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少年特有的帅气。苑晓阳看着陆朗的背影不禁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是能像陆朗那样就好了。
　　“你要去哪？”苑晓阳加快脚步跟上，抬头看着陆朗。
　　“凭什么得告诉你？”陆朗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老跟着我。”
　　苑晓阳嘿嘿一笑，乖乖跟在陆朗身边。
　　陆朗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他瞥了眼身旁的苑晓阳，却也没放慢脚步，还故意走快了点。看苑晓阳跟得辛苦，得逞地笑了。
　　“陆朗……你腿真长。”苑晓阳跑得哼哧哼哧，很累。
　　“是你腿短。”陆朗走得更快了，“走快点，短腿羊！”
　　陆朗继续向前走，就是想遛苑晓阳，他看苑晓阳小跑着跟上的小样子就觉得自己能遛苑晓阳一整天不带歇的。
　　“你都几岁了？我看你是长不了了。”陆朗哼了一声，“想和我一样高？做梦。”
　　苑晓阳没回他，陆朗又走了一段，见苑晓阳还是没回话，隐约觉得自己刚才说那话说的似是……有点不好听。
　　当然他不在意，只是一想到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烦，随口补了一句：“当然你多喝牛奶还是有救，至少能再长个一公分……苑晓阳，你听到没？苑晓阳！”
　　陆朗回过头，身边早已不见苑晓阳的踪影。
　　遛羊遛到羊都丢了，陆朗十分失职。
　　如果单纯是走散了那就罢了，然而陆朗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小小的样子，便立马联想到一头小羊被人抓着蹄子塞进布袋里捉走的样子。
　　想到这陆朗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然而才往回走了几步，他便看到苑晓阳站在书店前，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翻……他有股薅羊毛的冲动。
　　“苑晓阳！”陆朗一把揪起苑晓阳，“你瞎跑干吗？”
　　苑晓阳被从后领揪起，无辜地看着陆朗道：“你不是……让我别跟着你……想回去就回去吗……”
　　陆朗一句话被噎住，狠狠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瑟瑟发抖，明白陆朗可能真的要把他薅凸毛了，小声道：“我错了，我不回去了……你陪我逛下书店好不好……”
　　陆朗瞪着他一声不吭。
　　“求你了……你最好了……”
　　陆朗还是瞪着他，接着哼了声将他放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书店。
　　苑晓阳赶紧跟上，在陆朗旁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下辅导书，刚才写题时有一题不太明白。”
　　“很快的，一下就好。”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你等我一下。”
　　“随便你。”陆朗甩开他，用下巴一点，让他自己去找。
　　苑晓阳明白陆朗要等他，嘿嘿一笑，开心地找辅导书去了。
　　这间书店很大，光是参考书便占了一层楼，苑晓阳来到二楼摆放高二辅导书的地方。
　　书店很安静，但苑晓阳无论是在书店还是KTV里都一样，一翻开书便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翻找了几本，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后便静静看了起来。
　　“苑晓阳？”突然有人轻声喊道，那人喊了一声见苑晓阳没反应，又轻轻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苑晓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对方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点头道：“好巧，你也来了。”
　　来人戴着副眼镜，矮胖身材，一脸标准的书呆子长相。
　　他叫罗育，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升上了高二仍是同班。苑晓阳和他说熟不熟，多半是罗育来找他说话，说的都是课业上的话题。
　　罗育看苑晓阳背着书包，问道：“你去补课了？”
　　苑晓阳摇头道：“没有。”
　　罗育也背着书包，说道：“我也没有，我整个暑假都在玩，连书都没有翻开过，开学一定很惨。”
　　“哦，那你多看书呀。”苑晓阳和他没什么话聊，低头又看向手上的书。
　　罗育见苑晓阳在看辅导书，连忙凑过去看，问道：“你要买这本？”
　　“我就随便看看……”
　　“下学期的辅导书你买了没？买了哪本？”罗育像是怕苑晓阳说谎似的直盯着苑晓阳的脸看。
　　苑晓阳被看的不大自在，略为困窘地笑道：“应该不会买吧。罗育，我看得差不多了，想先走了。”
　　苑晓阳把书放回去便想去找陆朗，然而书才刚放下，又有人喊了他。
　　“这不是苑晓阳吗？”来人即使在书店里也敞着喉咙说话，“你今天不用去捡废品吗？”
　　苑晓阳完全不想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朗哥每天都在薅社会主义的羊毛（？


第9章 
　　书店里的过道不宽，那人就挡在苑晓阳身后，就算苑晓阳想要直接走人也没有办法。
　　苑晓阳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那人名叫陆文，也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下一秒，陆朗扯着陆文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陆文尖叫道：“陆朗！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堂哥！”
　　陆朗的拳头举在半空中，黑着脸瞪着陆文。
　　陆文刚才还在得瑟，但被陆朗一瞪就怂了，小声道：“你敢在这打我，我不只告诉堂哥，还要告诉大伯。”
　　路旁的人都看了过来，陆朗的拳头停在那，听到他那么说，又慢慢放下。
　　陆文知道陆朗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每次陆朗要打他便是抬这几个人出来挡。这次又见效了，他心中松口气，心想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一痛，陆朗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陆朗松手把他扔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干呕。
　　陆朗打架时向来不说话，但这次难得开了口，说道：“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又挨揍了尽管说，老子满足你。”
　　“陆朗你……”
　　一旁的苑晓阳已经看傻了，他看陆朗抬脚又要踢，连忙拉住陆朗，急道：“别打架！”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陆朗想甩开苑晓阳，然而他才刚要使劲，低头见苑晓阳一脸着急，他顿时清醒了。
　　若说他这辈子最顾忌的人是他哥，那他最讨厌的人便是陆文。
　　他早陆文一个月出生，但从还在肚子里这个堂弟便是亲戚拿来和他比较的对象。他学习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偏偏陆文学习好，人前又一套阿谀奉承的技巧玩得遛，因此明明熊得不比陆朗少，却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没少打架，但最后挨骂的向来只有陆朗一人。后来陆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懒得理睬他，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只是今天苑晓阳也在旁边，他脑子一热，没忍住便出手了。
　　不过错也错了，他并没有打算此放过陆文，而是又一脚踢在陆文的肚子上，说道：“道歉，道歉老子今天就放过你。”
　　“你……”
　　“道歉！”又是一脚。
　　“好好好……苑晓阳，我错了，对不起！”
　　苑晓阳根本不稀罕陆文的道歉，他现在只怕陆朗有麻烦。他拉了拉陆朗的手，小声道：“……走吧，我想回去了。”
　　陆朗看着他，又瞥了还趴在地上的陆文一眼，最后拉着苑晓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在街上，但气氛和半小时前已经完全不同了。苑晓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而陆朗一脸阴沉一声不吭。
　　他一想到刚才苑晓阳拦着他就满肚子火，打架怎么了？难道他打架就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不，他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他就是想打陆文。但打陆文又怎么了，他就不能揍那崽子一顿？
　　两人走了一段，陆朗放开苑晓阳的手，冷声道：“你倒挺能忍，被人说成这样也无所谓，你难道就这么……”
　　贱。
　　陆朗有满肚子恶毒的话能对付苑晓阳，然而他话到嘴边，看到苑晓阳眼睛微红，那个字便又忍了下来。
　　“你看不起我打架？”陆朗又问。
　　苑晓阳摇头，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
　　他与陆朗说话时向来语气乖顺，可此时却是无奈而疲倦，他轻声道：“他也就耍耍嘴皮子，我也不会少块肉，只是、只是……我不想你被他威胁，不值得。”
　　陆朗不说话。
　　“你这么好，不值得因为那种人打架。”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明白。他心底舒服了一些，挑眉道：“那我为你打架就值得了？”
　　“我不是这意思！”苑晓阳不知道陆朗怎么想到那边去了，连忙摇头，“我、我……那是因为你又善良又热心……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你太好了。”
　　陆朗除了善良，这次又被苑晓阳加上个“热心”属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你上次真的是为了我打架呀？你说你只是突然手痒……”
　　“苑晓阳，你的羊毛还要不要了！”陆朗抓着苑晓阳一阵薅羊毛。
　　薅完了，苑晓阳泪眼汪汪地捂着头，觉得自己快秃了，急需全套毛发护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朗哥帮小羊做全套毛发护理，一只香喷喷软绵绵蓬松松的小羊出炉了！


第10章 
　　到了晚饭时间，陆朗接到唐吉祥喊他一起吃饭的电话，两人就此别过。
　　苑晓阳回到家时正好六点半，打开家门时屋内一片漆黑，看来舅舅还没回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舅舅了，心中难免担心。他边换鞋子边摸黑开灯，想着是否该打电话问问，可他家没电话，还得到隔壁邻居家借……
　　灯亮，苑晓阳只见一人面朝下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动也不动。
　　苑晓阳的心脏顿时一紧，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低声道：“舅，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然而才刚盖上，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今年二十一，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象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第11章 
　　从KTV回来以后，苑晓阳没几天便把唐吉祥的作业写完了。唐吉祥把这件事和几个学渣朋友说了，大家都对这项服务十分感兴趣，很快苑晓阳又接到好几份暑假作业的工作。
　　苑晓阳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写，毕竟老是去陆朗家蹭空调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告诉陆朗明天他不来时，陆朗却一把抓起他狠狠揪毛，怒道：“怕我薅你羊毛是不是？我的作业不打算写了？”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带著作业继续到陆朗家报告。
　　这天苑晓阳依旧准时在十点到陆朗家，他和陈姨已经很熟了，陈姨每天给他开门后便直接让他自己上楼去找陆朗。
　　苑晓阳开门时还想着今天陆朗不知醒了没，可开门进去后，便见陆朗背对着他，上身裸着，正把一条牛仔裤往腿上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你就在这写，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昨天回去才想到，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而且这么多字，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象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王俐道，“没看过你们一起玩。”
　　“返校那天认识的。”一说到和陆朗认识的过程，苑晓阳便十分兴奋，把前几天和舅舅说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把陆朗说成活雷锋。
　　陆朗在一旁听得耳朵发热，瞪了苑晓阳一眼道：“谁帮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暗暗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王俐点头，那个英勇热心又不求回报的人肯定不是陆朗，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一定是那伙人先前就得罪了陆朗，陆朗是报仇去了，才不是什么出手救人。
　　闲聊一阵，王俐内心还是不大相信陆朗会写作业，想再问几句。然而苑晓阳却拿出了自己的数学作业来问问题，王俐也只好为他讲题。
　　讲到一个段落，王俐和人有约需要先走了，临走前朝陆朗道：“看你今天挺安分的，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能有什么宝贵消息？”
　　“你哥要回来了。”
　　“……”
　　“你哥这阵子大概都会在家，你自己小心点，别惹麻烦。”
　　王俐走后，两人不禁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苑晓阳抓了抓头发，憨憨地看着陆朗笑，陆朗也难得勾起嘴角痞痞地笑了。
　　刚才王俐开门时，苑晓阳愣了片刻，当他反应过来时，他便迅速挑了本陆朗的习题本翻开，又塞了一只笔到陆朗手上，装模作样地假装给陆朗讲题。
　　他的小卷毛全被陆朗摸乱了，到处乱翘，脸颊也刚被陆朗扯了几下，微微红着。但即使如此他讲题的样子还是像模像样，特别有范。
　　“说起来，王老师怎么会来你家呀？”
　　“你不知道还演了这么久？”
　　“我就是想帮你。”苑晓阳乖乖道。
　　这句话对陆朗来说十分受用，于是本来不大爱和别人说的事情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了苑晓阳：“王俐是我妈的小妹，我小姨，懂了吗？”
　　“这么好，小姨就是老师！”
　　“有什么好，啰哩八嗦。”陆朗不以为然，“老是找我麻烦，见到了就只知道问功课。”
　　不过正因为如此，要是今天让王俐抓到他出门玩，肯定又要找他哥打小报告。王俐唠叨事小，重要的是他哥若生气了，那他便有罪受了，苑晓阳今天算是帮他逃过一劫。
　　他挑眉看向苑晓阳，说道：“你今天总算报了点恩，表现不错。”
　　“表现不错有奖励吗？”
　　“奖励？”陆朗倒是没想到苑晓阳会说这种话，有些意外。不过苑晓阳想要奖励也没关系，反正他钱多，就算苑晓阳想要个果机他也给的起。他道：“行，你说。”
　　“真的什么都行？”
　　“老子言出必行。”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把作文抄一抄，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改。”
　　“……”
　　“苑晓阳！”
　　“别揪！别揪毛！”苑晓阳护着头，“不抄就不抄，我换个奖励，你以后不能揪我的毛！我不要秃！”
　　“来不及了！”陆朗扑倒苑晓阳一阵蹂躏。
　　五分钟后，陆朗满意地下床，说道：“言出必行，说抄就抄。”
　　他下床抄作文去了，留下瘫在床上的苑晓阳泪眼汪汪。其实陆朗并没有真正使力薅羊毛，只是轻扯了几下，但苑晓阳还是怕毛被揪下来，又躲又闪地累得气喘吁吁。
　　苑晓阳趴在陆朗又大又软的床上，心想咩宝真的需要全套羊毛护理了，不然迟早变成秃屁股羊。
　　陆朗抄完作文后也没了出门的兴致，一整天留在家里。
　　傍晚时候，陈姨问他今天是否在家吃饭，说是他哥晚上回来，今晚的晚饭会特别丰盛。
　　即使陆朗不想，他也不得不留着。
　　晚上六点半，屋外传来了车子驶入的声音。陆朗站在窗边，看到楼下一台车缓缓停下，一会陈叔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
　　后座处走下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与陆朗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神情淡漠。
　　男子似是感觉到有人看着他，抬眼朝三楼的窗户看去，正好与陆朗四目相对。


第12章 
　　“小朗，下来吃饭，你哥回来了。”陈姨上楼喊陆朗吃饭，陆朗黑着一张脸离开窗边。
　　陆朗早就饿了，要是平常早就让陈姨把饭送进他屋里。然而一想到待会得和哥哥吃饭，陆朗便不情愿下楼，磨蹭了好久才下楼去。
　　到了饭厅，陆严已经开始吃饭了，见陆朗来了看也没看陆朗一眼。
　　他家平常吃饭用圆桌，陆朗挑了个既离陆严远，又不是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也不打一声招呼便吃了起来。
　　餐桌上气氛诡异，陆严面前放在一台平板，陆朗则边吃边玩手机，两人各吃各的毫无互动，就像是在饭馆吃饭时不得不并桌的两个人。
　　今天陈姨做了八菜一汤，陆朗挺喜欢其中一道红焖羊肉。那羊肉炖得又软又烂，没有羊肉特有的腥膻味，放入口中便软软浓浓地化开，就连红萝卜也十分入味，吃起来特别美。
　　陆朗夹过一次后便想再夹，他见那道菜在陆严面前，便转了桌上的圆盘将羊肉转到自己面前，伸出筷子准备夹肉。可当他的筷子才刚碰到肉，面前的菜便转到一边去了。
　　一抬头，只见陆严边盯着平板看，边把一条鱼转到自己面前。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夹了几大块羊肉，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要他自己站起来，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象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城市另一头，陆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下次记住用手帕遮住。”
　　刚才那喷嚏来得莫名突然，陆朗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把头转过去并用手背挡了一下已经算他反应灵敏了，还要掏出手帕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根本没有手帕那东西，手帕只有像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苑晓阳，陆朗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刚才自己的那下喷嚏肯定是苑晓阳在想他。
　　一想到苑晓阳那小羊羔又不知为何巴巴地想着自己，陆朗便吞下一块红焖羊肉，连咬都不咬，非常残忍。
　　陆朗没有注意到陆严一直看着他，只突然听见陆严开口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朗没回答，也抬眼看他。
　　“你又去打架了？”
　　陆严一脸严肃，陆朗嗤笑一声。
　　“你问我？我要是说我去救人你信吗？不信的话就当作我去打架吧。”
　　陆严没有回答，陆朗只觉得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自己脸上，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陆严看了他半晌，最后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鱼到自己碗中。
　　陆朗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可此时却听陆严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有本事救谁？”
　　陆严说完，慢条斯理地挑起了鱼刺。
　　看着兄长，陆朗不知为何想起白天时苑晓阳在王俐面前一脸认真地说着他是多么英勇地救了自己，他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实在讽刺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我家咩宝五岁时帮我包饺子
　　啾妈：我弟弟五岁时每天花式脸着地


第13章 
　　第二天早上，苑晓阳拎着饺子出门了。
　　苑晓阳总是在十点整抵达陆朗家，一按门铃陈姨便会替他开门。然而今天他按了门铃，隔了好一会却没人为他开门。
　　他以为陈姨在忙，于是乖乖地等着，可没一会，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着书包还会习惯地拉着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第14章 
　　饭桌上，陆严坐在一边，苑晓阳与陆朗坐在另一边。
　　苑晓阳摆好碗筷后，陆朗伸筷子便要夹水饺。苑晓阳看到他的动作，桌子底下的脚轻轻碰了陆朗一下，示意他稍等。
　　陆朗不予理会，直接把饺子塞进嘴里，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从小苑成蹊便教苑晓阳要长幼有序，因此苑晓阳有什么东西一定都是舅舅先吃他才动筷。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次又一次的莽撞、一次又一次的恼羞成怒中渐渐成熟，这是陆朗的少年岁月。


第15章 
　　“晓阳你怎么了？”奶茶店的店员问道，“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一整个下午都不会笑。”
　　苑晓阳今天一如往常地上完家教后又到奶茶店里兼职，也一如往常地勤奋工作着。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毛都塌了。
　　听到这话，苑晓阳愣了一下，赶紧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第16章 
　　苑晓阳把陆朗留在店后头便开始工作了，陆朗低头吃着那杯热腾腾的豆浆红豆汤，饿了一天的胃终于暖了，连带着整个人从里到外一阵温暖。
　　陆朗抬头看着正在工作的苑晓阳，距离关掉还有约莫一小时，但生意仍是很好，苑晓阳一回到岗位便东奔西跑着忙个不停。
　　正在值班的人总共三个，苑晓阳是唯一的男生。苑晓阳作为一个小个子其实不比另外两个女孩高多少，但他主动承担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着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着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眼角余光中，陆朗看到苑晓阳突然把头从那关不紧的门缝中顶了进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
　　不只挺可爱，还挺皮的，看得陆朗想把他抓进来揉一顿。


第17章 
　　“干吗呢？”陆朗抓着苑晓阳的头一阵揉，“偷看我洗澡？”
　　苑晓阳被揉得呜呜叫，边挣扎边道：“才没偷看！是忘了告诉你一声，要是觉得水不够热，你最好先用脸盆把水接着，再用小瓢子舀水。”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象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发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第18章 
　　两人分着把苹果吃了，吃完苑晓阳也已将两人的衣服全数洗好。
　　苑晓阳甩平衣服，踮着脚想把衣服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他人矮，晒衣竿高，陆朗看他一脸挣扎地拿着衣架摇摇晃晃，觉得挺可爱的。
　　但当他看清衣架上是自己的内裤后，瞬间走到苑晓阳身后一把夺过衣架，抬手把内裤挂上晒衣竿。
　　“我来，你走。”陆朗把苑晓阳手上的衣服抢过来飞速挂好，人生中第一次晒衣服就这样发生又这样结束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苑晓阳在他身后带笑地看着他。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又红了耳朵，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楞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
　　陆朗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苑晓阳。苑晓阳背对着光，陆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晓阳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没有。”
　　“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热。”
　　“这屋是我妈以前住的屋。”苑晓阳轻声说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电扇也是。”
　　陆朗静静听着。
　　“不过她不常住在家，因为她讨厌家里，讨厌我外婆，讨厌我舅舅。”
　　“后来她初二就怀孕了，回到家时肚子都好大了。”苑晓阳低声笑了，“那时候我就躲在里面。”
　　“她不想我躲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来，把我留在家里后离开了。”
　　“你见过她？”
　　“见过，她有时候会回来，一年能见个一两次。”
　　苑晓阳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说……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别人觉得她对不起我，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她。”
　　“要是我没活下来就好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苑晓阳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陆朗却听得难受。他这人不会几句好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揽着苑晓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陆朗连给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晓阳感受到他的关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过我不这么想了。”
　　“那天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陆朗，谢谢你。”
　　“傻子，谢什么。”
　　陆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晓阳朝他哥说的话，苑晓阳说自己的存在，能够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然而他不只不领情，还扔了苑晓阳的东西，赶苑晓阳出门。那行为他自己想来都知道自己混帐，又怎么对得起苑晓阳所说的价值？
　　“苑晓阳……”陆朗心中的那句话想了一天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没和人道歉过，拉不下脸。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说。
　　“对不起。”
　　他没说是为了哪件事，但苑晓阳却明白他的意思。苑晓阳笑了，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陆朗揽着苑晓阳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而狼身边还有一只小小软软的绵羊。
　　小羊看起来很可口，但他不吃这只小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第19章 
　　第二天，陆朗是被太阳晒醒的。
　　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光亮，他咕哝一声后把头转了边，习惯地想去摸手机。
　　然而他摸了一会没摸到手机，倒是摸到了身下硬硬的竹席。
　　耳边有鸟叫，有闲聊声，还有菜刀剁在砧板上的邦邦声响。
　　陆朗用棉被捂着头想隔绝声响，反倒被热清醒了。清醒后声音越发明显，还不止是声音，他还闻到了棉被上淡淡的牛奶香皂气味。
　　这下陆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了，顶着一头乱发坐起。
　　睡在他身旁的苑晓阳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还喀喀作响的电风扇仍卖力地吹着他。
　　陆朗下床，见闹钟上显示着早上八点十五，不禁又看了一眼确定闹钟是不是坏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在十点前自然醒过，每次都是苑晓阳来他家把他叫醒的。
　　陆朗扯扯裤子，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门外，苑晓阳坐在地上熨衣服。苑晓阳家里没熨衣板，桌子也不够大，所以铺了块毛巾在地上便直接就地烫衣服了。
　　陆朗差点踩到他，连忙缩回了脚。
　　“早。”苑晓阳抬头对他笑。
　　“……早。”陆朗看他一早就在给自己熨衣服，心中不大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给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放在浴室里，你先去洗洗。”苑晓阳道，“洗好了我给你做早饭。”
　　“哦。”陆朗踱进浴室，在架上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套洗漱用品。
　　陆朗对着浴室那缺了一角的破镜子刷牙，镜子中的他嘴角那块青得特别明显。他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其他伤，那些伤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但已经没那么疼了，就嘴角那张嘴时有些疼。
　　以前他都得疼上一阵子，这次多亏了苑晓阳他才能少点罪受。
　　陆朗细数了苑晓阳给他做的事，做饭、上药、铺床、准备衣服、洗衣服、熨衣服苑晓阳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照顾他。
　　苑晓阳太会照顾人了，根本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在照顾，就算陆朗再厚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朗洗漱完出去，苑晓阳还在烫衣服。
　　陆朗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早餐想煮什么？”
　　“煎蛋夹馒头，馒头已经蒸着了，待会煎蛋就好。”
　　“哦……蛋呢？”
　　苑晓阳抬头看他，他看着苑晓阳，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片刻，陆朗道：“我就是帮你把蛋拿出了而已，别误会！”
　　“蛋在冰箱。”
　　陆朗拿出一颗蛋。
　　“再拿一颗。”
　　陆朗又拿出一颗蛋。
　　“把锅也拿出来。”
　　陆朗又打开冰箱。
　　“……锅在柜子里。”
　　“哦。”陆朗表情很酷，但也感觉到自己是个智障了。
　　他出生时家境已非常好，从小便在各种人的照顾下长大，除了偶尔收收自己的房间以外没有动手做过任何家务，进厨房也只负责吃。
　　现在他对着炒锅，对着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家公子哥儿当惯了，他从没起过做家务的念头。但面对苑晓阳，面对看起来比他弱比他小的苑晓阳，他不禁升起了做事的想法。
　　苑晓阳还在熨衣服，陆朗确认苑晓阳没看着他后便转回头来，悄悄把手伸向鸡蛋。
　　握着鸡蛋，陆朗表情更酷了。
　　但他的大脑就像鸡蛋一样，一片空白。
　　敲蛋？是的，敲蛋。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他的种族天赋让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煎蛋的食谱。
　　于是他手起蛋落，“啪”地一声把蛋敲在锅边，把蛋整颗拍碎了。
　　“……”陆朗看着碎在手中的蛋，开始怀疑自我。
　　“你在干什么？”熨好衣服的苑晓阳站起来，朝陆朗的方向走来。
　　陆朗听到他的声音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绷着张脸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然而正从指缝中往下滴的蛋液暴露了他。
　　“……”
　　“……”
　　“这蛋不坚固，拿起来就碎了，不是我敲它。”
　　苑晓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朗松了口气，准备把手洗了，却又听苑晓阳说道：“你如果想煎蛋，要先热油，不能先敲蛋。”
　　陆朗一僵，生硬道：“谁要煎蛋了。”
　　苑晓阳笑了。
　　陆朗向来口是心非，昨天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反而苑晓阳有点不习惯，现在这嘴硬的样子才是陆朗。
　　看来陆朗心情真的好多了。
　　“笑什么！”陆朗抓着苑晓阳就薅毛，“不许笑！再笑就让你秃毛！”
　　“不要不要！”苑晓阳开始挣扎，“你别欺负我！”
　　玩了一阵，苑晓阳顶着凌乱的卷毛委屈地煎蛋。
　　陆朗心情好了是好事，但要是能不薅毛就好了，他的卷毛岌岌可危，需要揉揉。
　　“干吗呢？又委屈了。”陆朗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煎蛋，看他一脸委屈心里便怪怪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放心，秃不了，秃了我给你每天全套羊毛护理。”
　　苑晓阳蹭了蹭他的手，觉得安慰一些。
　　最后早餐还是苑晓阳做了，馒头夹了葱花蛋，还夹了点咸菜。
　　两人坐在地上把早餐吃了，吃完苑晓阳让陆朗换衣服，准备回家。
　　陆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苑晓阳推推他，说道：“该回去还是要回去。”
　　“这么早回去干吗？还不是看着他那张脸……”苑晓阳又推了一下，陆朗才不说了。
　　“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好，听话！”
　　陆朗换好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苑晓阳后头走上回家的路。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回去，但心里也明白迟早得回去。而且昨天他也想过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好歹得对得起苑晓阳的期待。
　　“喂。”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陆朗低头看了眼苑晓阳，“你被你舅舅骂过吗？”
　　“当然被骂过。”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我错了，下次一定按时吃饭，不让他担心。”
　　“……”
　　陆朗是想给自己找点范例，但他早该想到苑晓阳哪有可能会有什么干坏事被骂的经验，最多也只是不吃饭被心疼地念叨两句。
　　“不过，如果被骂的事没那么好改的话。”苑晓阳抬头看陆朗，“我会和他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可能一天两天改不了，但我真的想改，我会努力的。”
　　“那他要还是骂你？”
　　“别管他，他就是发泄。”
　　“那他发泄完了还要骂？”
　　“……你哥到底多爱骂人？”
　　“……很爱。”
　　苑晓阳停下脚步，看着陆朗认真道：“你千万别学他，你要老是和他骂在一块，那你就和他一样了。”
　　陆朗也看着他，低声道：“我明白。”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两人站在陆朗家的铁门前。
　　“陆朗，加油！”苑晓阳朝陆朗挥挥手，准备走了。陆朗看他要走忙抓住他，问道：“你不进去？”
　　“我待会要上家教。”
　　“你真不进去？”
　　“……不进去。”
　　陆朗以为他会陪着自己进去和陆严说话，没想到苑晓阳把他扔在这就要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朗面无表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苑晓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头，说道：“相信我，没问题的。”
　　“凭什么相信你？”
　　“用我的卷毛赌，要真有问题被你薅秃活该。”
　　“别乱说。”陆朗也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了。”
　　陆朗进门前心里很忐忑，但和苑晓阳待了一晚上他也很清楚，苑晓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己又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陆严虽然爱骂人，但凭良心说的确给他很优渥的日子，他不必四处赚钱，也不用自己操持生活，日子过得很舒服。
　　陆严还不管他成绩，有去上学就好，追根究底他们老起冲突无非是因为他爱打架。至于打架，其实不打架也不会怎么样，他不是不打架活不下去的那种人，无非是朋友约了，找点事做罢了。
　　别让人找到把柄，陆朗把苑晓阳对他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
　　陈姨给陆朗开了门，他一进门陈姨便一脸担心地上前来问他昨天平不平安，有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
　　“我住苑晓阳那里，已经吃过了。”陆朗看着这位阿姨，心中还是有点感动的，他知道陈姨是真的担心他。
　　“幸好还有晓阳，你不知道，昨天我们都要急死了！”陈姨抚着胸口，“你没带手机钱包出门，打给其他人又没人知道你去哪，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的。”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姨给你做饭。”陈姨拍拍陆朗的肩，又小声道，“你哥一直在等你，你待会看到他了忍耐下，别再吵架了。”
　　陆朗点头。
　　他哥不在客厅里，陆朗上楼准备回房，但才到了二楼便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是陆严出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陆朗暗暗深呼吸。
　　陆严面无表情地走向他，陆朗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兄弟相对无言。
　　“我……回来了。”陆朗僵硬道，这话还是苑晓阳教他的。
　　“嗯……”陆严一样僵硬，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
　　气氛十分尴尬。
　　“我……”“你……”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陆朗道：“你先说。”
　　“你先说。”陆严也道。
　　操。陆朗心里暗骂，这不是又抬杠了吗？有话不说干什么憋着？不过陆朗压下了又要炸开的脾气，看着陆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我认了。”
　　听到他这么说，陆严微微瞪大了眼，像是有点讶异他会这么说，随后却又回到一脸冷漠，开口道：“哪里错了？”
　　又来！陆朗忍下，默默薅心中想象出来的小羊毛泄愤。他道：“不该老打架。”
　　“还有？”
　　“……没了，就这样。”陆朗道，“我会改，给我时间。”
　　两兄弟继续大眼瞪小眼，陆朗知道陆严肯定不满意，猜陆严是要开口骂人，还是又要打他一巴掌。
　　然而陆严沉默片刻，突然把视线挪开了，看着陆朗身后的楼梯。
　　“身体还行？”
　　“啊？”
　　“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陆严语气十分僵硬，要不是他就站在面前，陆朗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陆朗这下终于懵了，他哥竟然在关心他，太……太可怕了。
　　“还行，不用去。”
　　“那就好。”
　　又是一片沉默，两人无话可说。最后陆严先开了口，说道：“你多睡一点，把伤养养。”
　　陆朗点头，陆严退到一旁，让他上楼。
　　陆朗从头到尾都绷着一张脸，但转身上楼的瞬间实在撑不住了，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竟然，刚才，没和他哥吵架，他在做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他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苑晓阳的床上（X


第20章 
　　历经了前几天的事情，陆朗的想法虽然有了转变，但看起来还是和平常没两样。
　　早上十一点，陆朗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旁坐在书桌边的苑晓阳正埋头写着数学作业。
　　“你不腻吗？”陆朗手机玩腻了，无聊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摊开书前和陆朗说了两句话以外便没再吭过半声，就连头也没抬起来一下。
　　现在也一样，陆朗问完话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笔唰唰唰地从没停过。
　　“喂！”陆朗吼道，“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再像现在这样兼职，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象。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象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突然陆朗手机响了，苑晓阳吓了一跳，手自然松开，陆朗便趁机把他一把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扔了上去。
　　床很有弹性，苑晓阳被扔上去后弹了两下，接着又被陆朗蒙头盖上被子。
　　陆朗坐在被子上，被子下是苑晓阳，他接通电话。
　　“干吗呢？这么早打来要死？”
　　被子里的苑晓阳伸出手捏了陆朗的脚一下，陆朗没忍住“嗷”了一声，抬脚去踩苑晓阳的手，但苑晓阳早已把手缩了回去。
　　陆朗用力拍了下被子，继续道：“没事，刚才觉得有个人偷捏我……不是鬼！不是！没女的！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苑晓阳躲在被子里听不见，但猜是唐吉祥。被子里暖呼呼的，陆朗坐在上面有点沉，却又莫名的舒服，苑晓阳扭了扭。
　　“你又要出去耍？一整天没事干是不是……我？你等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个缝，陆朗的脸探了过来，小声道：“唐吉祥他们又要去唱歌，你去不去？”
　　“你去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
　　苑晓阳想了片刻，陆朗又道：“不打架，就玩玩而已，和上次一样。”
　　苑晓阳有点明白陆朗的意思了，前几天陆朗才下定决心少闹事，现在朋友约了，心里拿不准去不去，所以便问他。
　　陆朗心里不明白，但苑晓阳却想过了。他知道陆朗从小玩惯了，要让他不出去打架可能，但是让他不出去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像上次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陆朗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虽然他不明白那样有什么乐趣，但既然陆朗是真的有心要改，那他陪着陆朗慢慢调整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本分。
　　苑晓阳点点头，陆朗又离开，继续道：“我去，苑晓阳也去。”
　　苑晓阳又扭了下，陆朗帮他把棉被挖开个洞呼吸，顺便从他身上下来。陆朗道：“嗯，他在旁边，没……就写作业，不然还能干吗？”
　　陆朗和唐吉祥一阵闲扯，苑晓阳窝在被子里听，听着听着有些困。
　　再等陆朗结束电话，探头到棉被洞去看时，洞里的小羊崽已经睡着了。陆朗无声笑了，在一旁也躺了下来。
　　两点，陆朗终于带着苑晓阳出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唐吉祥看着一脸满足的两人，感觉十分可疑。
　　“睡觉。”陆朗睡了长长的回笼觉，心情都开朗了，“不然还能干吗？”
　　然而这话听在唐吉祥耳里更可疑了。
　　今天的聚会改了个地方，改成了唐吉祥家的店，也是家KTV。陆朗挑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让苑晓阳先坐进去。
　　刚才两人睡得天昏地暗，把午餐都睡过去了，现在正饿。
　　“你看看想吃什么。”陆朗把菜单塞给苑晓阳。苑晓阳翻了两下，看到价钱又把菜单推了回去，小声道：“不饿。”
　　“不饿？刚才说不睡结果马上睡着的是谁？”陆朗不以为然，但也不再问他，直接点了两人份的点心，又给苑晓阳叫了杯牛奶。
　　唐吉祥看两人一来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完了，苑晓阳又拿出书来，陆朗则把手机交给他，要他不够亮自己把灯打上。
　　“看不出来。”唐吉祥用脚撞了陆朗一下，“原来你是疼老婆的那型。”
　　“啊？”陆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装傻，我就没看过你对谁这么温柔，果然老婆就是不一样。”
　　“温柔？老婆？”陆朗白了唐吉祥一眼，“你眼睛是瞎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挖出来治治？”
　　唐吉祥笑而不语地看着陆朗，一副他就静静看着陆朗口是心非的样子。
　　陆朗被他那眼神看得不对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转头想让苑晓阳为他说话，但又觉得这话题太傻逼，像在侮辱苑晓阳的智商以及暴露自己的智商，于是又转头看向坐在另一旁的周强。
　　“周强，你来说说，唐吉祥刚才说的是什么JB话！”
　　周强手上拿着个酒杯，听到陆朗的话后抬眼不咸不淡的看了苑晓阳一眼，说道：“我也不信你就那眼光。”
　　明明周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陆朗听了这话却觉得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哎，忘了问你，上次你和你哥又干吗了？”唐吉祥道，“大晚上接到他电话差点吓死我，手机都甩飞了。”
　　唐吉祥从小和陆朗玩在一起，自然知道陆朗和他哥的恩怨，而且作为一个熊孩子，小时候也没少被陆严揍过，一说到陆严人都坐直了。
　　“哪还能怎么样？”陆朗一提到他哥就不自在，随手拿了瓶酒喝，“反正老样子，他看我有毛病，我看他也有毛病。”
　　“然后呢？电话都找到我那了，你跑了？”
　　陆朗随口应了声，也没说自己跑去哪里。
　　“结果呢？他这次没禁足？”
　　“没，就这样了。”
　　陆朗不想和别人提自己在苑晓阳那边发生的事，更不想提他和他哥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对一个十六、七岁的人来说，承认自己的转变还是别扭的。
　　“喂，今天晚上来不来？”周强突然道，“需要人。”
　　“周强你别了吧？你要害死陆朗啊，他才跟他哥闹完，再打下去他真得被禁足了。”唐吉祥看不下去。
　　陆朗没想到他最头疼的事这么快就来了，想减少惹事的机会，结果眨眼间机会又送上门来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既不想说自己不干了，又不想去，烦躁道：“你找其他人不行？非得找我？”
　　周强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就说你是不是兄弟？”
　　陆朗语塞。
　　一旁的唐吉祥看气氛有点不对，想赶紧找点什么圆场。
　　突然间，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写作业的苑晓阳开口了，说道：“陆朗，你别忘了你和你哥约好今天晚上要吃饭。”
　　有这回事？陆朗瞬间一惊，但又瞬间明白了苑晓阳的意思，接腔道：“没忘，我怎么敢忘。”说完看了周强一眼。
　　周强犟归犟，终究也是个对陆严有心理阴影的人，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算是认了。
　　陆朗头一遭发现自己那个擅长给别人制造心理阴影的哥哥有这么好用的时候，同时他看了又默默写起作业的苑晓阳，又一次发现苑晓阳实在太好了。


第21章 
　　自从经历了KTV里周强半威胁地逼他出去后，陆朗便不大情愿见到周强，觉得见了准没好事，不得已遇见了就把他哥拿出来挡。
　　至于其他人，他摆臭脸摆惯了，总一副你敢多说一句老子先打你一顿的气势，只要臭着脸说句“没心情”便不敢有人多问。
　　如此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他心里不大舒服，但又不想和任何人说。
　　快开学了，想玩的人都趁着最后的机会死命地玩，每天约陆朗出门的人一波波的。
　　但陆朗去的不多，只要去了便要拉着苑晓阳，苑晓阳不能去的时候他便窝在家里玩，玩手机、玩游戏机、玩苑晓阳。
　　“啊。”陆朗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滑手机时突然喊了一声，而桌边的苑晓阳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他继续道：“苑晓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商场的门不止一个，有好多个入口，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苑晓阳的书包被刚刚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陆朗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善良，随手帮他把书包拎起来。
　　然而才一拎，就听“哗啦”一声，书包竟是裂了，书从底部全掉了下来。
　　苑晓阳：“……”
　　陆朗：“……”
　　“你这包也太烂了吧？”陆朗尴尬。
　　“底部缝过了，可能刚才被撞到，裂了……”苑晓阳也很尴尬。
　　陆朗回头，刚才那群初中生早跑得不见踪影。他道：“算了，你用我的。”陆朗把自己的包扔给苑晓阳。
　　苑晓阳一看那个包是名牌的运动背包，连忙摇头，说道：“书我抱着就好。”
　　陆朗瞪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一抖，连忙点头。
　　陆朗满意，殊不知刚才自己的表情超级凶。
　　虽然说陆朗要苑晓阳陪他买东西，其实他早已想好要买什么，现在就只是瞎逛。
　　他路过某家服饰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苑晓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一停下就撞在他身上。
　　陆朗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店里。
　　“你要买衣服？”苑晓阳糊里糊涂地被拉进去，跟着陆朗在里头绕来绕去。
　　陆朗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到处找，找了一阵陆朗停下脚步，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苑晓阳道：“你试试。”
　　“啊？”苑晓阳看到架上的价格后立刻摇头，“不要。”
　　这店是平价品牌，对大众来说价格亲民。然而对苑晓阳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一整年都不一定会买件衣服，向来是衣服小了、再也穿不了了才会在菜场买件，根本没想过要来商场买。
　　“让你穿你就穿。”
　　“不买就别试了吧……”
　　“我买行了吧。”
　　苑晓阳还是摇头，陆朗皱眉道：“你刚才撞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想被当众揪毛是不是？剃毛秀？”
　　苑晓阳再次被恐吓，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苑晓阳无奈地看着也挤了进来的陆朗，但陆朗一脸理所当然，就想跟他挤在小小的更衣间里。
　　苑晓阳无语，只好开始脱衣服。
　　陆朗倚在门上看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这店里已经开始卖秋装了，陆朗给苑晓阳拿的衣服不是什么日常衣服，而是一件毛茸茸的上衣，还有一件毛茸茸的裤子。
　　他刚才在橱窗里看到这衣服时就觉得适合苑晓阳，觉得苑晓阳不试一下过意不去。
　　苑晓阳的皮肤很白，脱掉衣服后到处都白嫩白嫩的，就像个小雪人，陆朗伸手掐了他一把。
　　“哎！”苑晓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
　　“换呀，看我干吗？”陆朗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苑晓阳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换衣服。
　　他先换上裤子，最后再把那毛茸茸的衣服从头上套了进去，换好后顶着一头乱毛无奈地转过来面向陆朗。
　　陆朗一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陆朗拿的衣服的尺寸比较大，穿在苑晓阳身上宽宽肥肥地叠在一起，上衣和裤子间看不出界线，就像穿了连身服。
　　那衣服是奶白色的，由短短卷卷的毛构成，就像羊毛一般。搭配上苑晓阳的卷毛和小小的委屈的脸，画风完美地融合。
　　“简直是绵羊成精了。”陆朗满意地下了评论，“咩一声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某位运动员在奥运短跑项目夺牌时，发表得奖感言道：许多年前，有个大哥哥鼓励我上奥运跑……


第22章 
　　苑晓阳自然是坚决不咩，但不咩的下场就是在陆朗的胁迫下转来转去地被从头到脚拍了好几张照，拍得他脸都红了，不知手脚往哪里摆。
　　拍完照后苑晓阳以为终于结束了，没想到他把衣服脱了后，陆朗抓起衣服便要去结帐。
　　“你别买！”苑晓阳赶紧抓着他。
　　“为什么不能买？”陆朗看着他，“说服我。”
　　“我……”苑晓阳想说你别花钱乱给我买奇怪的衣服，但想想陆朗也没说这是要买给他的，他阻止陆朗很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苑晓阳最后换了个说法，说道：“这和你穿衣的风格不一样。”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	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第23章 
　　两人说开了后，陆朗见时间还有一些，便拉着苑晓阳在商场里继续闲晃。
　　天气热，陆朗买了根冰棍边走边吃。他舔了两口冰，看苑晓阳站在旁边没得吃，便想给苑晓阳买个冰淇淋。
　　然而苑晓阳自己舍不得买，也不想花陆朗的钱，加之刚才出了周强那事之后更是忌讳，坚决不要。最后陆朗没办法，干脆叫苑晓阳舔几口冰棍。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象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了，苑晓阳呆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陆朗道，“快许愿，吹蜡烛！”
　　“哦，好……”苑晓阳忙看着蜡烛，认真想着愿望。
　　烛火照亮着两个少年的脸庞，在夏夜中散发出微弱而坚定的热度。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和舅舅都能够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希望陆朗每天都开开心心。”
　　“什么东西？”
　　“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
　　“哦，对！”苑晓阳赶紧停下来，闭上眼认真地把第三个愿望默念在心里。
　　许完愿了，苑晓阳轻轻一吹，把蜡烛吹熄。
　　陆朗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把蛋糕装回纸盒中，递给苑晓阳道：“给，生日快乐！”
　　“谢谢你……”
　　“谢什么谢，快回去！困死了！”陆朗抬手在苑晓阳头上揉了一把，接着随手挥了挥，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苑晓阳站在那里看着陆朗离去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久久无法平复。
　　他的第三个愿望是，他希望他能和陆朗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24章 
　　九月一日, 各地小初高都开学了，学生们结束为期两个月的暑假, 重新回到校园。
　　开学的校园弥漫着一股既兴奋又颓丧的气氛，兴奋的是新的学期又开始了，不知未来有什么将迎接自己，颓丧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感觉还没玩够。
　　开学虽然听起来像是告别上学期, 重新开始崭新的学生生涯。然而事实却是学生们得把拖了一整个暑假的作业赶完，第二天还有摸底考, 考的是过去一年学习过的内容, 根本无法好好与过去告别。
　　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 高二1班一早便是一片兵荒马乱。
　　虽然是重点学校，但不写作业的人还是不少, 那些前两天赶不完的人只好匆匆来学校继续赶工。
　　“晓阳！快借我英文！”
　　“好。”
　　“晓阳！我要物理和化学！”
　　“物理被借走了, 先给你化学。”
　　“晓阳！快快快，数学给我！我才写了十页！”
　　“数学被借走了, 要不……语文你要吗？”
　　认识苑晓阳的人都知道，苑晓阳是个很好说话的学霸, 想找他的作业来抄十分方便, 不像有些人不肯外借自己的作业本。
　　因此苑晓阳到校不到三分钟，他的暑假作业便被哄抢一空，晚来的人只能挤着和别人一起抄了。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座位还没分好, 大家多半先和高一的同班同学坐在一块。
　　教室里有不少熟面孔, 但苑晓阳没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找了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坐下后拿出单词本背单词，并时不时地往教室门口张望。
　　不知该不该给陆朗占个位置……苑晓阳见教室里来的人越来越多，犹豫片刻后将书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
　　“晓阳，方便问你题数学吗？”一个女孩子拿着书来到苑晓阳旁边。
　　这女孩名叫许婷婷，长得十分可爱，是苑晓阳的初中同学，高中考进同所学校后也时常有课业上的交流，算是苑晓阳较熟悉的同学。
　　“行呀，我看看我会不会。”苑晓阳把单词本合起，接过许婷婷手上的书。
　　他看题时许婷婷就站在旁边等他，他抬头时见自己让女孩子一直站着，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放在旁边占位的书包拿起来让许婷婷坐，等她坐下后才开始和她讲题目。
　　陆朗进入教室时，看到的便是苑晓阳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苑晓阳正一脸温和地朝女孩子说着话。
　　陆朗昨晚回到家时很晚了，今天早上差点爬不起来，勉强起床后一肚子起床火。本来他以为到学校见到苑晓阳后起床火会好些，现在他看到这幕，顿时一把火熊熊燃烧。
　　陆朗黑着张脸走近苑晓阳。
　　陆朗走过时同学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没人没听过陆朗的名字，都知道年级里有个校霸，特能打，而且特帅。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陆朗的真面目，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想传闻中的果然没错，陆朗的确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们见陆朗面色不善，暗自猜想着今天陆朗要找谁麻烦，是谁这么倒霉，才刚开学便被校霸盯上了。
　　是谁？是班上看起来很容易欺负的小胖子？还是那几个漂亮的女孩子？
　　众人脑补起了校霸欺负弱小，或是霸道校霸爱上傲娇女的狗血故事，个个关注着陆朗的动向。
　　只见陆朗走到某张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个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苑晓阳，一个许婷婷。
　　苑晓阳和许婷婷在年级上也都是名人，苑晓阳以成绩出名，成绩从没出过年级前三；而许婷婷成绩也不错，重点是长得漂亮，个性开朗，是年级里公认的女神。
　　陆朗找的是谁呢？
　　众人猜陆朗要找的人是许婷婷。因为苑晓阳太乖了，感觉和陆朗蹦不出什么火花。倒是许婷婷是大家的女神，指不定陆朗对女神也有兴趣。
　　众人猜着，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两人注意到他来了后，也停下动作看着他。
　　陆朗的视线向下一移，不知为何皱起眉头，脸色更加难看。
　　大家猜着下一步他要做什么，以为他要开口说话了，没想到他却拎起了苑晓阳的书包，臭着脸把书包扔到一旁去。
　　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
　　苑晓阳也一头雾水，连忙起身去捡书包。
　　众人看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只好瞎猜陆朗是想和许婷婷坐在一起，所以把苑晓阳的东西扔开，要苑晓阳识相点滚一边去。
　　然而陆朗在苑晓阳碰到书包前，又踢了书包一下。
　　“你什么意思？”陆朗黑着脸朝苑晓阳道。
　　竟然是苑晓阳！
　　陆朗想找麻烦的人是苑晓阳！
　　众人的好奇心攀到了极点，几个人想上前为苑晓阳说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或是说根本没胆子在陆朗面前说话。
　　倒是许婷婷站起来，朝陆朗道：“你干吗欺负苑晓阳！”
　　陆朗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干你什么事？”
　　陆朗不再理会旁人，扯着苑晓阳的手便把苑晓阳扯到了教室外面。苑晓阳茫然地被他拉到外面去，想不透他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教室外，陆朗臭着脸质问道：“你说说你几个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苑晓阳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怯怯地碰了碰陆朗的手。
　　苑晓阳的表情再次让陆朗的火气消了点，语气稍微和缓点，问道：“我送你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啊！”
　　苑晓阳这下终于明白了。
　　昨晚苑晓阳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把陆朗给他的纸袋打开。
　　纸袋里放着一个双肩包，包是黑色的，上头有着棕色的皮直搭扣，设计有点复古风格，比苑晓阳原本背的老实书包好看太多了。
　　陆朗见他背包坏了便买了一个送他，苑晓阳很感动，爱不释手地把背包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看，翻看中，背包里又掉了两个东西下来。
　　一个是绵羊布偶，一个是小绵羊挂饰。
　　布偶和挂饰造型不同，但都是棉花做的，摸起来很软。布偶的造型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绵羊，圆滚滚的正好可以拿来当枕头；而挂饰上的小羊嘴里塞了一把草，吃得正欢，看起来乖惨了。
　　苑晓阳把布偶和挂饰摸了又摸，最后把挂饰挂在自己的书包上，那晚便抱着布偶睡了。
　　“你说，你为什么不用，你不喜欢？”
　　“我喜欢！”
　　“喜欢怎么不用？”
　　苑晓阳认真道：“因为这么好的东西，现在用太浪费了。”
　　陆朗无言，问道：“那你说要什么时候用？”
　　苑晓阳想了想：“例如……生日的时候？”
　　“苑晓阳！”陆朗抓住苑晓阳，毫不客气地开始揉毛，“你的意思是我送你的东西你一年只用一次就是了？”
　　苑晓阳挣扎，小声喊道：“别弄毛！头发要乱了！”
　　“自然卷乱点又怎么样！回答我！只用一次是不是？”陆朗继续薅。
　　苑晓阳瑟瑟发抖，回道：“我就是怕弄坏……”
　　“哪这么容易弄坏！大不了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一样，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是陆朗给他的生日礼物，意义不同，自然不是其他包能比的。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听了终于好受些，但仍是坚持道：“我不管，明天你就给我背来，明天你要是不背来，你的羊毛就……”
　　陆朗没把话说完，就是揪了一下苑晓阳的头发。
　　苑晓阳可怜兮兮地点头认了，又道：“我背来，但是你别再乱扔了行不行……我的书包昨天才洗过。”
　　“哦……”陆朗刚才一肚子火，也没想清楚就干了，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随手把苑晓阳的包拎过来，替他拍了拍。
　　结果这一拍，他看到苑晓阳书包上挂的小羊挂饰。
　　“你看，我这不是把你给的礼物带着了吗？”
　　“哼，挂在这谁看得到？”
　　“不挂这我要挂头上吗……”
　　“你可以试试。”
　　陆朗语气还是挺坏的，但脸上已经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教室里的人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陆朗长得很高，配上小个子的苑晓阳，即使众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这画面便直觉地认为陆朗肯定是在凶狠地辱骂苑晓阳。
　　陆朗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清陆朗的表情，只看到陆朗抓着苑晓阳便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毫不留情地拔苑晓阳的头发，苑晓阳被欺负得很惨，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们不禁对苑晓阳投以同情的视线，几个在抄苑晓阳作业的人看着桌上苑晓阳的作业本，彷佛觉得自己看到了苑晓阳的遗物。
　　太哀伤了。
　　陆朗和苑晓阳还不知道教室里面的人怎么看他们，正准备回教室。
　　陆朗低声道：“你干吗和那个女生坐？你喜欢她？”
　　苑晓阳同样低声回他：“谁让你这么晚来，本来那位置是要留给你的，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让她站着。”
　　陆朗哼哼：“站会又死不了人。”
　　教室里空位不多，多半已坐了一人。
　　陆朗走到其中一个空位前，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冷冷地看着坐在旁边的那个同学。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老实的同学，一见陆朗的表情就抖了一下，拎起书包赶紧换了个位置。
　　那同学一走，陆朗便抬眼看了看苑晓阳。苑晓阳无奈，只好乖乖坐在他旁边。
　　七点半开始早读，钟声一打，众人各自归座，教室里的空位都被填满了。
　　作业还没写完的同学趁着最后的时间疯狂赶工，其余人则开始准备明天的摸底考。整间教室里没人说话，但弥漫着无声的鼓噪。
　　陆朗和苑晓阳坐在教室最后排，陆朗没睡饱，趴在桌上睡了，苑晓阳则静静地继续背单词。
　　八点，钟声响。
　　众人休息片刻，准备迎来十分钟后的第一节 课。
　　陆朗似乎已经睡着了，苑晓阳准备去上厕所。
　　然而苑晓阳还没站起来，便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几个同学一脸紧张地朝他招招手，还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苑晓阳不明所以，跟着他们一起到了教室外面。
　　一到教室外，几个同学松了口气，一脸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他干吗找你麻烦？”
　　“啊？他没有找我麻烦。”苑晓阳摇摇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问。
　　“没找你麻烦？那他刚才扔你东西做什么？语气可差了。”
　　苑晓阳明白大家的意思了，无奈道：“他的脾气就这样，没事的，和我闹着玩而已，你们别担心。”
　　下课时间不长，苑晓阳想上厕所，简单说了两句后便和大家告别。
　　几个人看着苑晓阳离去的背影，却觉得刚才苑晓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则是在强颜欢笑。再说苑晓阳的卷毛都乱了，看起来更像是被蹂躏过后故作坚强，看起来很可怜。
　　太惨了。


第一节 课是班主任王俐的数学课，王俐一进教室便让大家收作业，教室顿时又热闹起来，大家合作收起全班的作业。
　　众人忙乱中，陆朗雷打不动地睡着。
　　苑晓阳默默帮他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庆幸陆朗还记得带作业，没有把作业给忘了。
　　趁着学生收作业的空档，王俐下来班上巡视。
　　她看陆朗大剌剌地睡，实在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想当众发作，只好面带着温柔地微笑走到苑晓阳旁边，关心道：“晓阳觉得这次的暑假作业怎么样？会不会太多？太难？”
　　苑晓阳乖巧摇头，回道：“如果能再多点会更好。”
　　好耿直的孩子。
　　王俐一边点头称赞，一边偷偷伸手，朝陆朗的手捏了下去。
　　陆朗一疼，瞬间醒来，一脸杀气地瞪向王俐。见是王俐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咕哝几声后又趴了下去。
　　“起来！”王俐再捏了陆朗一下，压低声道，“你敢在我的课上睡觉试试看！”
　　陆朗无可奈何，只好爬起来。
　　王俐趁着大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前先离开了，一脸温和地看不出来刚才还咬牙切齿地捏了陆朗两下。
　　而陆朗边揉着手边低声不知道喃喃自语着些什么，一看就是没睡醒。
　　苑晓阳一手拿着单词本背，空出另一只手来帮他揉了揉。
　　“困。”陆朗小声哼哼。
　　“你眼睛闭着，有什么事我再喊你。”苑晓阳道，陆朗听话把闭起眼睛打瞌睡。
　　陆朗的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五官深邃，眉毛浓黑而整齐，嘴唇微红，上唇有着个小小的唇珠。他的唇平常绷着，但此时能发现他天生嘴唇微微地上翘，像是笑着。
　　闭着眼打瞌睡的陆朗看起来杀伤力小了许多，不少注意到的人偷偷多看了几眼。
　　苑晓阳本来给他揉着手，无意间瞥到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看陆朗头发睡得有点乱，觉得挺好玩的，伸手给陆朗呼噜呼噜毛。
　　“别弄……”陆朗闭着眼道，声音迷迷糊糊的。
　　苑晓阳偷笑，又呼噜了两把才松手。陆朗困死了，没力气呼噜回来，只能这样受着。
　　一旁目睹一切的人都惊呆了，怀疑自己的眼睛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刚才苑晓阳那是……找死？
　　收完作业，各自归位。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王俐作为班主任并不打算直接上课，而是安排了同学们自我介绍，让彼此多多认识，顺便选出班干部。
　　众人依照座号依序自我介绍，苑晓阳阖上了单词本认真地听，试图记住班上同学们的名字。
　　他们的座号是依照姓名笔画来排列，陆朗的座号排在苑晓阳前面，快到陆朗时苑晓阳便摇了摇他把他喊醒。
　　陆朗斜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要自我介绍，说高一时的班级，姓名，还有你的兴趣和专长。”
　　陆朗点头，不久，轮到陆朗自我介绍。
　　其余人自我介绍时班上一部分的人还兀自看着书、玩着手机，轮到陆朗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视线全落到陆朗身上。
　　陆朗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
　　“陆朗，高一三班，兴趣是……”
　　打架？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
　　“打球。”
　　众人发现自己多想了，继续听。
　　“专长是……”
　　飙车？众人又开始胡乱猜。
　　陆朗正经道：“薅羊毛。”说完，又面无表情地坐下。
　　全班同学以及王俐：“？？？”
　　苑晓阳：“…………”
　　众人一脸茫然，陆朗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无聊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揪苑晓阳包上的那只小羊。
　　不久轮到苑晓阳自我介绍，苑晓阳站起来，乖乖地朝老师同学们点头，说道：“老师好，同学好，我是苑晓阳，高一时读九班。我的兴趣是看书，专长是打扫，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苑晓阳回答得中规中矩，和陆朗成为明显的对比。
　　众人看向两人，又觉得苑晓阳更可怜了。
　　而苑晓阳也丝毫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倾身用着气音朝陆朗道：“其实我的兴趣是赚钱，专长是学习。”
　　陆朗勾起嘴角笑，也用气声回他：“我看你的专长是写作业。”
　　苑晓阳也嘿嘿笑了。
　　全班各自介绍完后，便开始选班干部。
　　班上一共四十人，不少人对当班干部很有兴趣，积极主动自愿担任，并上台发表意见，以供大家投票。
　　在众人热火朝天地参与时，陆朗无聊地玩手机，而苑晓阳低头默背着单词，彷佛这一切都与两人无关。
　　陆朗对班上的人没兴趣，自然对参加班级活动更没兴趣。至于苑晓阳，他虽是觉得为班上付出心力是件好事，但他太忙了，平常还得忙着兼职，实在没有多余精力摆在其他事情上。
　　就这样班长选完了，班长由许婷婷担任。许婷婷十分热心，在班上号召力也强，由她担任再适合不过。
　　其余班干部陆续选出，最后王俐又指派了苑晓阳当数学课代表。老师开口了苑晓阳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同意。
　　开学的第一天，课程无非是检讨暑假作业，顺便选出课代表。
　　部分课程的老师会将作业收回检查，部分则是同学互相检查，亦有的老师直接绕班上一圈，当众检查。
　　陆朗的作业如期完成，让许多早有耳闻陆朗这麻烦学生的老师出乎意料。有些人猜陆朗的作业是抄的，但抄又如何，这班上抄的学生多了去，陆朗愿意抄已经不错了。
　　当然，他们猜不到那些全是苑晓阳抄的。
　　上午的课结束，到了午饭时间。
　　“喂。”陆朗踢了下苑晓阳的椅子，“跟我回去吃饭？”
　　学校中午时能离校吃饭，陆朗平常不是和朋友出外吃，便是回家，很少留在学校。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他没那心思在外找东西吃，便让司机陈叔接他回去。
　　他没事就想拉苑晓阳跟他走，然而苑晓阳却摇摇头。
　　“待会有老师找我，这次就不去了。”
　　“那你吃什么？”
　　“从家里带了点吃的过来。”
　　陆朗接受他的说法，随意摸了摸他的头，拎着包晃出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午休过后，下午的课也在眨眼中结束。
　　由于第二天全校都要考试，因此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便开始布置考场，将书桌椅分开，仔细排列成考场的形式。
　　班级前面贴上了这次的考试座位图，A高考试不在原班考，考生们被分配到各个班级去进行考试。而分配的原则不是其他，正是依照前次考试的成绩分配。
　　全年级的成绩依次排列，成绩最好的都在1班考试，后面依序排列。
　　“你不去看看吗？”苑晓阳排好座位后打算到前头去看分配表，便也想找陆朗一起去。
　　然而一提到座位表，陆朗的脸就黑了，表示不看。
　　苑晓阳没有多想，自己到了讲台前去看。
　　这次他毫无悬念地又排在了1班1号，确认无误后往上找陆朗的名字。这一看，苑晓阳不禁微微瞪大了眼。
　　陆朗　25班40号
　　25班40号是什么概念？他们年级一共有25个班，每班40个人，而陆朗是25班40号。
　　所谓全校最后一名。
　　苑晓阳回到座位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向陆朗。
　　陆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臭着脸道：“怎么？很意外吗？”
　　苑晓阳点头，然后又摇头。
　　陆朗看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知道该感谢他抬举了，还是气他竟然不觉得意外。
　　其实苑晓阳真的感到很意外。
　　在他心目中，陆朗就是个大英雄，长得帅，心地善良，能打，想必成绩也特别好。陆朗不写作业，不过是学霸懒得花时间在已经明白的习题上罢了。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陆朗不写作业，大概只是因为不喜欢学习，而且也写不出来。
　　“我以为……你至少是全校前十名。”苑晓阳认真道。
　　“你……”苑晓阳的表情太认真了，陆朗反而生不起气来，“你在作梦吧？”
　　“我真的……真的这么以为，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个学霸。”
　　“如果我看起来是个学霸，那你看起来就是个瞎子。”陆朗无言道。
　　苑晓阳大受打击，毛都萎了，像是风雨中凄惨的小羊。
　　看到苑晓阳那样，陆朗有点不是滋味，问道：“你那什么表情？鄙视学渣吗？”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学渣，但是作为学渣被鄙视的感觉还是挺差的，尤其鄙视他的人还是苑晓阳，他的真兄弟。
　　“我没鄙视你……我就是难过……”苑晓阳委屈巴巴。
　　“难过什么？难过我拉低你的智商？”陆朗很凶。
　　“难过我不能和你同一个考场。”
　　“……”
　　苑晓阳说这话时嘴巴瘪着，本来便微微下垂的眼角配上下弯的嘴角，还有塌塌的毛，看起来实在可怜透了，看得朗一看就没了气。
　　“傻子，你当然能和我同个考场。”陆朗撸了一把苑晓阳的卷毛，把它撸蓬松点，“你这次考试交白卷就行了。”
　　苑晓阳哀伤地点点头。
　　以前陆朗没感觉，但经苑晓阳这一说，他终于能意识到和苑晓阳不同考场的确是件难受的事。
　　因为第二天他一到考场，前面坐着唐吉祥，而唐吉祥前面坐着周强，A中三大学渣排排坐。
　　“朗哥！我就知道能在老位子看到你！”唐吉祥十分不知羞耻，俨然以全校倒数第二名为荣。
　　陆朗面无表情地坐下，经过周强时周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滑手机。而陆朗也当这人不存在，直接走过。
　　“哎！”唐吉祥见气氛奇怪，转身凑向陆朗，小声问道，“你和周强怎么回事？看他一提到你就一副晚娘的脸。”
　　“我怎么知道？”陆朗露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乐意□□干我屁事。”
　　周强回头冷冷地看了陆朗一眼，陆朗当作没看见。唐吉祥见气氛更不对了，赶紧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和陆朗扯些无关紧要的事。
　　陆朗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心里暗自想着，要是能和苑晓阳一个考场，肯定没这些乱七八糟的JB事，和苑晓阳在一起多清静。
　　这念头一起，陆朗兴起了认真考试的念头。
　　让苑晓阳交白卷是不可能的，他还没这么无理取闹。但要是苑晓阳不交白卷，那也只有他自己考到苑晓阳那个考场去了。
　　陆朗拿起笔，心想，考就考吧，他是谁？他在苑晓阳眼里可聪明了。
　　五分钟后，陆朗放下笔。
　　……妈的，没一题看得懂。
　　接下来的几门考试，陆朗都在外表一脸冷酷，实则内心一脸懵逼中度过了。
　　物理、化学和生物虽然看得懂字，但看不懂题目是什么意思，数学更惨，连题目都念不顺。
　　而语文看懂了，但语文就是个看得懂也不一定答得对的科目，只能全凭直觉来。
　　不过尽管一片愁云惨雾，陆朗还是把选择都填上了，要知道以前他连选择都不一定有兴致做，这次已经算是发挥实力了。
　　最后一次钟响，一天的考试结束了。
　　陆朗坐了一天早烦了，前头的唐吉祥睡了一整天，精神正好，转头就要约陆朗晚上一起玩。
　　“朗哥，今天出不出来？我爸新开了家店。”
　　陆朗收拾东西，同时抬头瞥了一眼前面的周强，说道：“累死了，不去。”
　　“哎，你没睡呀？”
　　“谁像你考试就知道睡觉？”
　　“你哪来的资格说我，上学期我睡了一天还考赢你……”
　　唐吉祥说得很有道理，所以陆朗决定揍他，于是抬脚在唐吉祥腿上踢了一脚，踢得唐吉祥抱腿嗷嗷叫。
　　两人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关注，就连周强也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各自不说话。
　　陆朗露出一个不屑的笑，随后拎起自己的背包直接走了。
　　隔天，陆朗一到校时，就见苑晓阳已经在看书了。
　　陆朗昨天没见到苑晓阳，今天一见到他，第一眼就是看他书包。他见苑晓阳已经用上了他买的书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好用？”陆朗把苑晓阳的包拿起来。
　　“好用。”苑晓阳笑着点头，“很喜欢。”
　　苑晓阳每次看着他时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看得陆朗浑身舒畅，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陆朗往椅背上一靠，掏出手机悠悠哉哉地就要玩。
　　忽然间，苑晓阳凑了过来，小声问道：“你昨天考的怎么样？”
　　“你说呢？”陆朗自然是不承认自己没一题看得懂，只好一脸很酷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稍稍放心，但转瞬间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放心，继续小声道：“待会老师就要换座位了，按照昨天的成绩选座位。”
　　“今天就出成绩？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往常都是这样的。”
　　苑晓阳没说错，老师们十分辛苦十分勤劳，昨晚赶了一晚上，硬是把摸底考的成绩都改了出来，一早就交给班主任。
　　早读时间一到，王俐便进教室，要大家离开座位去后面站好，准备叫名字选座位。
　　此时众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个个提心吊胆。苑晓阳这次虽说发挥正常，但也不敢保证自己没出错，略为紧张地随着众人一起到了教室后。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问问陆朗想坐哪里，然而他还不待他开口问，王俐便开始叫名字了。
　　“苑晓阳。”
　　又是第一名，大家毫不意外，苑晓阳也松了口气。
　　苑晓阳走上前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朗。
　　陆朗正好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陆朗知道他的意思，便用下巴朝某个地方一点，示意坐那。
　　苑晓阳心领神会，点点头和陆朗交换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仰首阔步朝前走去，随着陆朗的暗示找到位置。
　　坐定，苑晓阳再次回头看陆朗，满脸期待。
　　陆朗：“……”
　　我是让你选那一列的最后一排，谁让你选第一排了？
　　陆朗简直服了苑晓阳。
　　然而片刻后陆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发现这座位怎么选和苑晓阳关系不大，最重要的反而是他自己。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唱名，教室的空位越来越少，而陆朗还站在后头。
　　苑晓阳选的第一排，才唱了几个名便被另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给选了旁边的位置，根本没有陆朗选择的余地。
　　剩下十个人，教室里的空为零零星星。
　　王俐看了看后面的十个学生，又看自己的外甥还傻站在那，心里十分无言。然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这次进步了，考了倒数第三名。
　　倒数第三，对陆朗来说可是很好的表现了。
　　“陆朗。”王俐喊道。
　　大家都回头看着陆朗，陆朗一脸阴沉地走出几步，看着眼前仅剩的座位。
　　剩下三个座位，一个在中间，一个在倒数第二排，另一个在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在那三个位置旁的同学提心吊胆，就怕陆朗坐到自己旁边。
　　陆朗动了，走到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坐下。
　　其余两个位置的同学松了口气，而坐在陆朗旁边的小胖已经开始发抖了。
　　小胖就是开学那天大家猜测陆朗会欺负的那个小胖，小胖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成绩不大好，胆子又小。他看陆朗凶神恶煞的，不禁害怕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就怕哪里惹陆朗不开心，陆朗也要扔他书包。
　　然而陆朗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小胖身上，只是狠狠地瞪着坐在第一排的苑晓阳。
　　此时苑晓阳正回头看他，朝他露出个软软的抱歉表情。
　　陆朗哼了声，做出一个拔毛的手势，表示你的毛没了！全没了！
　　苑晓阳也明白两人被拆开来是陆朗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乖乖伸手在自己头上揪了一下，表示自己揪毛谢罪，求陆朗原谅。
　　陆朗继续哼哼，表示勉强接受，又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手还很痒，苑晓阳要小心自己的羊毛一会被薅秃。
　　旁边的小胖目睹了两人比手画脚的全程。
　　从小胖的角度来看，他看不到苑晓阳，只看到陆朗一脸凶恶，却又时不时勾起嘴角笑，并且手上一直比着意义不明的手势。
　　……这是……这是在做法？小胖继续瑟瑟发抖。


第25章 
　　开学第三天的课程, 就在陆朗的不满和小胖的恐惧中开始了。
　　各科老师把昨天的卷子发下来，该夸的夸, 该骂的骂，顺道讲讲卷子。
　　陆朗拿着自己分数凄惨的卷子，看了一后便把卷子胡乱塞到抽屉，当作没这回事了。
　　此时台上老师讲着卷子，台下学生认真听着, 而陆朗正无所事事地发呆。
　　陆朗平常上课就干三件事，一件事是睡觉, 一件事是玩手机, 还有一件事是发呆。如果不是干这三件事, 那他就是在教室外游荡，或是连学校也没来, 在校外鬼混。
　　才刚开学, 陆朗表现得很好，乖乖坐在座位上没有到处跑。
　　但是他实在无聊透了, 无聊到连手机也不想玩，只好发呆。
　　他盯着坐在最前面的苑晓阳, 苑晓阳和他坐在同一列, 就他这个角度除非苑晓阳或是他自己把身体探到过道上，否则没法好好看清对方。
　　不过他长得高，直挺挺地坐着还是能看到苑晓阳的头发。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苑晓阳正认真抄着笔记, 头上的头发随着手部细微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
　　那晃动的头发就像逗猫棒, 晃得陆朗手痒痒, 很想上手揪一下。然而条件不允许，他也就只能干瞪着，同时不自觉地摩擦着手指以减缓那手痒的感觉。
　　一旁的小胖看到他动个不停的手指，不禁害怕，怀疑陆朗又要作法了。
　　突然间，陆朗转头看向小胖。
　　小胖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假装做题目。
　　陆朗盯着小胖，目不转睛地盯着。
　　刚才陆朗想到，其实他也不是非和苑晓阳玩不可，说不定其他同学也挺好玩的，只是他没接触不了解。他这么一想，便想来了解了解旁边的小胖同学。
　　小胖还在假装做题，陆朗开始从头到脚地观察着小胖。
　　小胖同学身高约一米七左右，微胖，看起来脾气不坏，很好欺负的样子。
　　小胖同学的成绩不怎么样，在班上的中后段，所以才坐到这个位置来。然而看他卷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应该是个认真的孩子，只是认真的效果不好。
　　陆朗伸出手，小胖瞬间一抖，惊恐地朝一旁躲去。
　　陆朗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不知道小胖为什么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不好玩，无聊。
　　虽然大体分类上小胖和苑晓阳是一类人，都是乖顺的好学生，但陆朗就是觉得小胖和苑晓阳不一样。
　　陆朗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觉得苑晓阳最顺眼，看了舒服。
　　上午的课结束在陆朗的无聊和小胖的恐惧中。
　　十二点的钟打完，陆朗转头看向小胖，喊道：“喂！”
　　陆朗自认语气和缓，然而小胖一听到陆朗的声音，便一脸惊恐，胡乱拎起包就朝教室外跑，就连撞到人了也不敢停下来。
　　陆朗：“……”
　　他其实就是想要问小胖换不换座位。
　　再不换座位，他怕他都要无聊死了。
　　可现在小胖拒绝和他沟通，而且苑晓阳这么爱学习，肯定是想坐在第一排。
　　小胖没法和苑晓阳换位置，他也就剩一个法子了。
　　中午，苑晓阳被老师喊走了。
　　在老师眼中苑晓阳就是个又乖又令人心疼的孩子，每次过完假期总要喊过去聊聊，因此开学这几天，一到中午苑晓阳便不在教室里。
　　今天喊苑晓阳去的是他高一时的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先是关心了他假期过得如何，又是夸他这次考得好，还给了他一盒饼干当奖励。
　　当苑晓阳抱着饼干回到教室时，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都去吃饭了，只剩下少数几人还在教室。
　　陆朗自然是不见了，苑晓阳猜他大概是回家了。
　　不过陆朗旁边的小胖倒是在位置上，苑晓阳想了想，朝小胖走去。
　　此时小胖还在为早上没听懂的题目头疼，正苦恼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盒饼干。抬头，只见是苑晓阳把饼干递到他面前。
　　“熊泰，要不要吃饼干？”苑晓阳道。
　　“哦……”熊泰，也就是小胖同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拿了一块，小声道，“谢谢。”
　　苑晓阳拉开陆朗的椅子坐下，也拿了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熊小胖看他坐在陆朗的位置上，看得都呆了，颤声道：“你、你怎么敢坐在他的位置上？不好吧……”
　　苑晓阳啃着饼干，不解道：“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他连陆朗的床都躺过了，坐一下陆朗的椅子应该不会怎么样才是，陆朗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然而熊小胖不知道他和陆朗的交情，只觉得苑晓阳太冒险了。
　　他其实不认识苑晓阳，但看在苑晓阳给了他一块饼干的份上，还是鼓起勇气劝苑晓阳道：“他……他很凶的，会打人。”
　　苑晓阳点点头。
　　“只要你被他盯上了，他不会放过你的……”熊小胖恐惧道。
　　苑晓阳还是点点头。
　　“前天他不是找你麻烦吗？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说不定会被欺负！”
　　熊小胖很胆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惊恐，还时不时看着四周，怕陆朗突然回来。
　　苑晓阳看着他的反应，沉默片刻道：“你很怕陆朗是不是？”
　　熊小胖僵了一下，接着微微点头承认。
　　虽然说起来很窝囊，但他确实怕，他不否认。
　　一想到要和校霸坐在一起他就害怕，陆朗一身杀气，脸老是绷着，他弄不清楚陆朗在想什么，只怕自己不小心惹了陆朗，会被陆朗报复。
　　以前他便被霸凌过，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熊泰，你和我换座位吧。”
　　突然，苑晓阳如此说道。熊泰愣了，不禁问道：“什么？”
　　“你换到前排去，我换到这里和陆朗坐。”
　　“什么、为什么？他不是会欺负你吗？”
　　熊小胖自己怕的要死，但他不是个会为了自己而牺牲别人的人，自然不会听到苑晓阳愿意和他换位置便欢天喜地的换了。
　　然而苑晓阳却笑了，说道：“他要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他。”
　　“不好吧……”
　　“没事的，你坐到前排去不是更方便听老师上课吗？”
　　“可是他……”
　　“我不怕他，我觉得陆朗是个大好人。”
　　熊泰又愣了，不明白苑晓阳什么意思。
　　苑晓阳却还是笑，笑得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道：“陆朗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要是多认识他你就明白了。不过要认识他得花一点时间，你现在既然怕他就先坐到前面去，不要影响学习。”
　　苑晓阳说得头头是道，虽然熊泰还不明白陆朗好在哪，但还是愣愣地点点头。
　　他觉得，苑晓阳真是一个大好人。
　　就这样，苑晓阳和熊泰约好了，放学前把两人的位置调换过来。
　　校园的另一头，陆朗站在某棵树下外，面前是一个女孩。
　　女孩生得清纯可爱，但脸上正露出不解和畏惧的神情，不明白为什么一下课，陆朗便一路跟着她到食堂，之后又喊她，说有话要和她谈。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陆朗，心里一头雾水。
　　而陆朗此时一脸烦躁，时不时挪开视线看看四周路过的人，又把视线挪回女孩身上。
　　“喂。”半晌，陆朗开口了。
　　“啊？”女孩提心吊胆地听，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和我换座位行不行？”陆朗别扭道
　　“什么？”女孩傻了，不知道陆朗竟是说这个。
　　这女孩名叫李琴琴，正是苑晓阳的新任同桌。
　　刚才陆朗想了半天，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他和李琴琴换座位。
　　小胖一听到他说话就跑，苑晓阳又爱坐前面，那他也就只能自己换到前面去了。
　　虽然他不乐意坐在前排，但至少和苑晓阳坐在一块还有点乐趣，这交易挺值得的。
　　“你和我换座位，我给你一千，怎么样？”陆朗不知道怎么和人谈这个，只知道用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李琴琴刚才紧张了半天，听到陆朗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是胆小的人，只是难免害怕恶名鼎鼎的校霸。现在弄清陆朗的来意后，也不怕了。
　　“为什么要和我换？”李琴琴好奇道。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就说换不换！”陆朗凶狠道，“一千不行，两千？”
　　陆朗很坚决，李琴琴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的心中有个埋藏已久的愿望，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达成。现在陆朗站在她面前，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达成愿望的最好机会。
　　她犹豫片刻，最后道：“要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喜欢坐在前面……”
　　“那要多少，你说。”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到底要什么，明白说，爽快点别婆妈。”
　　陆朗在女孩子面前也没有半点温柔，李琴琴又犹豫了。
　　但她一想到自己的愿望，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很难，你一定能做到。”
　　陆朗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只想着自己没什么事做不到，说道：“随便吧，都行。”
　　李琴琴点头道：“那说好了，我和你换座位，你帮我那件事，不反悔。”
　　“行。”
　　“那你签个字条作证。”
　　“签什么字条！我像是会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陆朗烦躁，心想换个座位怎么这么麻烦！
　　都怪苑晓阳，他换到座位后一定要狠狠、狠狠地让苑晓阳知道他的厉害。


第26章 
　　下午的课程再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苑晓阳和熊泰换了座位。
　　刚开学，大家的东西都不多, 书包一拎便能换座位，十分方便。
　　换好座位，苑晓阳上厕所去了，而熊泰想到苑晓阳帮了他一个大忙，刚才又请他吃饼干, 还给他讲了题，于是决定趁着上课前去小卖部买个点心请苑晓阳吃。
　　另一头, 达成交易的李琴琴和陆朗也匆匆回到教室, 开始收拾东西。
　　眼看时间所剩不多, 李琴琴却压不住激动的情绪，书包一扔就跑去找3班的闺蜜, 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而陆朗东西一扔后也想上厕所, 往厕所方向去了。
　　走廊另一端，刚出厕所的苑晓阳路过6班, 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一看，是以前的一个同班同学在窗边喊他。
　　“晓阳！你来下！”
　　“……快上课了。”
　　“一下子就好, 有道题很好玩, 你快来看！”
　　“有题吗？”
　　苑晓阳就这样被一道题勾引进了其他班级。
　　几秒钟后，陆朗匆匆从走廊跑过，经过了几秒钟前苑晓阳才待过的地方。
　　上课钟响。
　　在小卖部排队许久的熊泰抓着一包辣条拼命跑向教室。
　　在3班和闺蜜说得满脸通红的李琴琴迈开脚步。
　　在6班的苑晓阳拿着刚获得的一道题边看边跑。
　　在厕所里的陆朗慢腾腾地洗手……
　　钟声的最后一声, 李琴琴和苑晓阳同时踏进教室, 兵荒马乱地坐到新座位上。
　　熊小胖还在奔跑。
　　陆朗还在慢腾腾地烘手……
　　苑晓阳和李琴琴跑得有点喘, 但换了座位心情都很开心，笑着朝新同桌看去。
　　一秒后。
　　苑晓阳：“？”
　　李琴琴：“？”
　　熊小胖继续死命奔跑，快到教室了。
　　陆朗终于出了厕所，心情还算不错。
　　“你、你怎么坐这？”苑晓阳吃惊道。
　　“啊，我和陆朗换了位置。”李琴琴也吃惊。
　　“陆朗换到前面去了？那他旁边……”苑晓阳茫然了。
　　王俐看到自己的外甥都上课了还站在走廊上，远远朝外甥一指，让他快点进教室。
　　陆朗见状，加快了脚步。
　　“快点进去！”王俐站在教室门口等陆朗。
　　此时熊泰也终于跑来了，他见班主任就站在门口，再也顾不上把辣条给苑晓阳，直接从前门跑进教室。
　　陆朗从后门进，因为心情好，还朝王俐眨了眨眼睛。
　　陆朗心想，虽然李琴琴那边挺麻烦的，但能和苑晓阳做一块还是值得，待会苑晓阳看到他一定特别惊喜。
　　他跑进教室，直接跑过最后一排，没发现正想伸手拉他的苑晓阳，开心地往第一排去了。
　　从前门跑进的熊泰也开心着，终于能摆脱陆朗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上座位，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
　　然而当他们转头看向新同桌时，笑容同时瞬间凝固。
　　熊泰：“！！！”
　　陆朗：“？？？”
　　笑容渐渐消失，他们听到了彼此心碎的声音。
　　陆朗转头看向最后一排，现在坐在陆朗原本位置上的是李琴琴，李琴琴回以陆朗一个茫然的脸。
　　陆朗再往李琴琴旁边一看，旁边是一脸委屈的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
　　“上课了！”王俐敲敲黑板，“看前面！”
　　陆朗转回头，笑容完全消失，开始咬牙切齿。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熊泰，熊泰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都变成黑白的了，只有手上那包辣条还欢快地红着。
　　“怎么是你？”陆朗唰唰唰地写了纸条，又唰地把纸条推到熊泰面前。
　　要是早上，熊泰还会吓得一抖。然而此时的熊泰已经刺激过大，眼神空洞地盯着台前，毫无反应。
　　陆朗没办法，只好回头又看了苑晓阳一眼，忿忿地等着下课。
　　数学课十分漫长，陆朗熬得难受，频频看着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前最后一分钟，陆朗已经把书包收好了，准备钟声一打就立刻换回后排。
　　“当当当当－－”
　　钟声响，陆朗站起。
　　“干什么！还没下课！坐下！”王俐喊道。
　　陆朗只好又坐下。
　　王俐正在讲卷子，卷子还剩几题就讲完了，打算一口气讲完。
　　然而她这一讲，竟是讲到了下堂课的老师都站在门外等了，才匆匆结束。
　　“抱歉、抱歉……拖堂了！”王俐不好意思地朝着门外的老师道，老师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接着走进教室，直接开始下一堂课。
　　陆朗憋了一节下课，眼看就这么错失机会，整个人都颓了。
　　向来意气风发的他，自从认识苑晓阳后，开始越来越能体会到人生的艰苦。
　　陆朗放弃了，把书包放下，从中掏出纸笔，低头写了起来。
　　几分钟后，陆朗把一张折好的纸向后一放。坐在陆朗后头的同学战战兢兢地接过，只见上头写着“苑晓阳”三个大字。
　　惨了！苑晓阳又被找麻烦了！
　　接过纸条的同学心中一惊，但碍于校霸的淫威，只能战战兢兢地又把纸条向后传。
　　纸条传着传着，最后传到苑晓阳的手上。
　　苑晓阳正在抄笔记，接过纸条后不明所以地打开纸条。
　　片刻，苑晓阳静静地把纸条折好放进笔盒里。目睹这一切的李琴琴看到苑晓阳绷着张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心想苑晓阳大概是被威胁了。
　　苑晓阳又低下头去抄笔记，看似十分镇定，然而李琴琴看到苑晓阳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遇到这种事情还要强忍情绪学习，苑晓阳真的是一个坚强的学霸。
　　而此时此刻，苑晓阳的脑海中满是刚才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那张纸条上画着一只小绵羊，小绵羊被架在火上烤，眼睛都变成叉叉了，而地上有一些散落的羊毛。
　　火烤小羊的旁边，还画了一只正在流油的烤羊腿。
　　来自陆朗的简笔画，透露出校霸锐利的杀气。
　　但真的画得好丑呀！
　　怎么能画得这么丑！
　　不能笑、上课不能笑……苑晓阳用力握住笔，努力憋住笑，就怕一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当当当当－－”
　　又是一次下课钟响，老师收拾好东西，宣布下课。
　　终于下课了，陆朗站起来，黑着张脸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换回来。”陆朗朝着李琴琴道。
　　“那、那刚才说的事还算不算？”李琴琴看陆朗的脸色实在害怕，但又不愿放弃自己的目标，“我换都和你换了……你说你一定做到……你不答应我就不换了！”
　　陆朗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咬牙切齿道：“算，行了吧？快回去！”
　　李琴琴得到承诺，迅速收好东西，一溜烟地回到第一排去了。
　　陆朗臭着脸把自己的书包往地上一扔，重重坐上椅子，接着转头去看苑晓阳。
　　苑晓阳也正看着他，一脸无辜。
　　“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呢？”
　　“然后我请熊泰和我换座位，我们就换了。”
　　陆朗本来有点无名火，但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他能够体会苑晓阳的心情，因为他和苑晓阳抱持着同样的心情，做出了同样的事。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而嘲讽的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了换到你旁边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苑晓阳摇头，小声道：“不知道……不过我也有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我给熊泰……三块饼干。”
　　陆朗沉默，片刻咬牙道：“苑晓阳，你是真的想变烤羊羔了？”
　　苑晓阳赶紧摇头，不要不要。
　　苑晓阳看陆朗气得牙痒痒，连忙把自己拿到的饼干打开，说道：“不生气不生气，你也吃饼干。”
　　陆朗看他一脸乖巧，勉为其难地伸手去拿，要知道他平常是不吃甜食的。
　　然而他手还没碰到饼干，苑晓阳又瞬间把盒子盖上，说道：“我都忘了，你不能吃牛奶，这是牛奶饼干。”
　　陆朗：“……”
　　三秒钟后，全班又目睹了苑晓阳被揪着领子拎到走廊上去的画面。
　　“单挑。”陆朗面无表情，把人放下后朝苑晓阳勾勾手指，“我觉得你皮痒了，来，单挑，输的人三刀六洞。”
　　“我错了！”苑晓阳知道错了，连忙抱住陆朗的手认错。
　　苑晓阳抓着陆朗的手在自己头上捏了捏，又一脸委屈巴巴，象征已经被拔毛了。
　　陆朗看他那副可怜样，抓住一缕头发揪了一下，气道：“都是你！要换座位不早点和我说！”
　　“你不也没说……”
　　“我……”陆朗无法反驳，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看陆朗这样子应该是不气了，但还是抓着他的手揉了揉作为安慰，同时小声问道：“所以你和李琴琴到底说了什么？”
　　“我……”陆朗一说到这事就浑身烦躁，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个小时前，校园的某棵树下。
　　陆朗看着李琴琴，不耐烦地问道：“行了，都答应你了，有什么事你快说。”
　　“我……”李琴琴的脸红了，欲语还休，“你……”
　　“快说！”
　　“你帮我约周强出来！”
　　“啊？”陆朗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
　　片刻，陆朗皱起眉头道：“你要找他干架？你打得赢？”
　　“不是！”李琴琴的脸完全红了，既是害羞，又是被陆朗神奇的脑回路给急的，“我、我是想要约他出来……约会的那种……”
　　陆朗懵了。
　　“这样吧。”陆朗把手机掏出来，点开支付宝，“钱我还是给你，你拿那个钱去看下眼科，能的话脑科也去看一看。”
　　“我不是开玩笑！”李琴琴急了。
　　虽然很难为情，甚至她没和闺蜜以外的人说过这件事，但为了让陆朗帮忙，李琴琴还是老实说了。
　　李琴琴和周强的事，就像每个老套的故事一样，开始于某次的英雄救美。
　　那时李琴琴还是初中生，放学回家路上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搭讪。眼看都快被动手动脚了，周强正好路过，顺手揍了那群人一顿，解救了李琴琴。
　　周强凶神恶煞，但被李琴琴视为英雄。那时他们两人也在同一学校，时不时会在校园中遇见。周强大概是不记得她了，然而她却一直关注着周强，甚至对他起了爱慕之心。
　　只是周强实在太凶了，李琴琴根本不敢和他说话，这三年来除了当初的一句“谢谢”之外没有任何的交流。
　　升上高中，李琴琴发现自己幸运地和周强同校。
　　只是她依然不敢有任何表示，直到陆朗出现，她知道陆朗是周强的好朋友，觉得或许能从陆朗这边试试。
　　“拜托你了，再错过机会，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李琴琴和陆朗说完自己的心事，说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泪眼汪汪地看着陆朗，希望陆朗能够帮她。
　　陆朗看着一脸娇弱的少女，眉头紧锁，心想这到底是什么老掉牙的情节……
　　然而想到苑晓阳，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第27章 
　　总而言之, 历经了千辛万苦，陆朗总算是和苑晓阳坐在一起了。
　　第二天上课, 他发现自己除了睡觉、玩手机和发呆之外, 又找到了第四件事情做, 那就是玩苑晓阳。
　　两人坐在靠窗的那一列，苑晓阳坐在内侧，而陆朗坐在外侧。
　　陆朗上课无聊便去揪苑晓阳的头发玩，苑晓阳的卷毛带着弧度, 摸起来手感很特别。那种特别陆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令人上瘾, 想一摸再摸, 最好能摸出最弯最卷的那一根头发。
　　他在苑晓阳头上摸来摸去, 接着一不小心把一根头发给揪了下来。
　　“……”
　　陆朗心虚, 默默地想把头发藏起来。
　　然而一直专注写笔记，无论陆朗怎么揪他头发都像是没知觉似的苑晓阳却在这时抬起头，一脸可怜地看着陆朗手上的头发。
　　陆朗当作没看到他控诉的眼神，把身体坐正了，低头玩那根被拔下来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摸那弧度。
　　苑晓阳见陆朗不玩了, 无奈叹了口气, 也把身体坐正。
　　换到这个座位来, 陆朗开心了, 但苑晓阳却出了一点问题。
　　昨天放学前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那时苑晓阳还很开心；但今天一开始上课, 他便发现问题来了。
　　此时台前的老师正在抄黑板，而台下的同学们抄着。
　　苑晓阳努力坐直身体也想抄，可他却发现不论他坐得多挺，他都看不到黑板。
　　黑板的上面三分之一区块没问题，但中间部分已或多或少被前面的人挡住，而到了底部便完全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前面同学的背影。
　　苑晓阳急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低头自己写自己的，时不时又不信邪地挺直一下，想试试看能看见了没。
　　然而看不见就是看不见，矮就是矮。
　　苑晓阳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朗，十分委屈。心想要不是为了和陆朗一起坐，他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陆朗却什么都不知道，面无表情地玩那根头发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困扰。
　　苑晓阳默默把脚伸到陆朗的脚旁边一比，见到那长度的差距后，又默默移了回来。
　　很难过。
　　他不开心，伸手把陆朗在玩的那根头发抢过来，朝窗外扔掉。
　　陆朗愣了一下，接着偏头皱起眉头看他。
　　苑晓阳也皱着眉看回去。
　　苑晓阳觉得自己这表情很严肃了，却不知从陆朗的角度看去，只见他眉头皱着，嘴微微地噘起，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又委屈又可怜，很需要别人摸摸他似的。
　　“怎么了？”陆朗低声问。
　　“我……”苑晓阳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是他自己长得矮，和陆朗无关，迁怒陆朗是不对的，这不是好孩子应有的行为。
　　苑晓阳什么也没说，但陆朗知道这头小羊刚才肯定难过了。
　　陆朗暗中观察苑晓阳，看了一会便发现苑晓阳时不时地会拉长脖子往前面看，还会左闪右闪地想要闪开前面的同学，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看不到黑板了。
　　啧，陆朗心中不悦，心想这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他？
　　苑晓阳又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节课是英文课，英文老师个子不高，因此写字常写到黑板底部去了，他肯定看不到。
　　他又偷偷看了陆朗一眼，陆朗正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心里愧疚，刚才不应该随便扔陆朗的东西……
　　苑晓阳自责，突然间，陆朗突然把自己的课本朝他挪了过来。
　　苑晓阳不明白，陆朗示意他自己看。
　　一看，只见陆朗的英文课本上抄了一些笔记，正是老师刚才抄在黑板上的内容。
　　苑晓阳不敢置信，陆朗却指了指课本，让他快抄。
　　苑晓阳赶紧抄，抄着抄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下课，陆朗揪了揪苑晓阳的头发，说道：“看不到黑板怎么不早点说？”
　　“……不想说。”
　　“不想说，就想一个人在那委屈是不是？”
　　苑晓阳抬头看陆朗，陆朗皱着眉头，这次的语气不是嘲讽而是责备。
　　陆朗道：“有什么问题就直说，不要忍着，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
　　苑晓阳乖乖点头。
　　陆朗看他乖了，表情终于放松了点，小声咕哝道：“是我让你坐到这里来的，我得对你负责，你懂不懂？”
　　苑晓阳又点点头，笑着靠到他身边蹭了蹭，一副依赖的样子。
　　陆朗又哼了两声，特别吃他这一套。
　　上课前陆朗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教室，苑晓阳以为他上厕所或是找朋友去了，但一直到钟响了还没见他回来，不禁有点担心。
　　又隔了两、三分钟，陆朗终于从苑晓阳张望已久的那扇门中出现。
　　苑晓阳就见陆朗气息微喘，像是跑回来的，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突然，陆朗朝他伸出手，用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脸上。
　　苑晓阳吓了一跳，陆朗却笑了，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到桌上。
　　桌上多出了一盒牛奶，看那温度是刚从小卖部的冰箱里拿出来的。陆朗倾身靠向他，语气带笑地小声道：“给短腿羊喝。”
　　说完陆朗朝他痞痞地挑了下眉，接着脸上带笑地拿出自己的课本，准备帮他抄笔记了。
　　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教室里除了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之外一片安静，学生们都专注着听着课。
　　除了苑晓阳。
　　苑晓阳却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傻傻地看着陆朗，彷佛全世界只剩下陆朗这个人，他的眼中理所当然地只有陆朗。
　　刚才有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漏跳了一拍，接着又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的脸一阵发烫，却不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谁的尺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苑晓阳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摊开课本。然而他拿着笔却一时无法专注，只是盯着桌上的那盒牛奶，满脑子都是陆朗朝他笑的表情。
　　不行、不行……该上课了！
　　苑晓阳晃了晃头，又打开冰牛奶喝了一大口，想要镇定一下。
　　喝了冰牛奶后他总算好些了，拿起笔写了几句老师刚才说的重点。写了一会，他又放下笔好奇地看了看那盒牛奶。
　　不知为什么，以前都不觉得这牛奶怎么了，今天却觉得这一牌子的牛奶特别甜。
　　中午，学生们上了一个上午的课，个个饥肠辘辘。
　　有人直接朝食堂去了，也有人回家吃饭，亦有部分人像苑晓阳一样习惯自己带点吃的。
　　陆朗习惯在中午时离开学校，因此正收拾东西。他站起来，问苑晓阳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苑晓阳正在掏自己的午饭，摇头道：“我带东西来吃了。”
　　“带什么？”
　　“馒头。”苑晓阳从书包中拿出馒头，在陆朗面前晃了晃。
　　陆朗把那颗馒头接过来一看，只见馒头中夹了颗煎蛋，以及少许黄瓜片。
　　陆朗：“……”
　　苑晓阳看他脸色怪异，赶紧解释道：“放心，放到中午不会坏的，我高一吃了一年都没事。”
　　陆朗抬手，准备要扔到外面去。
　　苑晓阳忙拉住他的手，急道：“别扔！扔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扔吃的！”
　　“吃的？”陆朗回头看他，“你就吃这个？难怪你长不高！”
　　“可是……”
　　“没有可是！”陆朗本来真的要把馒头扔了，但苑晓阳说不能扔他只好忍住，最后想想干脆自己把馒头咬了一口，“这归我了。”
　　“啊？”
　　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也懒得再解释，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教室外走，说道：“你和我回家吃饭，没得商量。”
　　苑晓阳什么也来不及拿，就这样连拉带拖地被陆朗拉出了学校，又塞进车里。
　　目睹一切却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几位同学一脸惊恐，就这样看着班上的校霸抢走学霸的午餐，抢完后又把人不知道强行带到哪里去了。
　　太可怕了。
　　二十分钟后，苑晓阳坐在陆家的饭桌前，面前满满的都是食物。
　　“吃完，吃不完你就惨了。”陆朗自己一边吃，一边监督着苑晓阳。
　　苑晓阳被陈姨装了满满一大碗饭，又被陆朗夹了一堆菜，吃得脸颊鼓鼓，已经没法说话了。
　　陆朗看他吃得很辛苦，没办法只好又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苑晓阳把水喝了，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他看了看陆朗，不好意思道：“老是让你请我吃饭，下次换我做给你吃……”
　　“说什么，快吃！”陆朗又夹了一块肉到苑晓阳碗里，嘴里念着，“每天都吃那些没营养的，就那点养分光供你的脑子当学霸都不够了，还能剩多少让你长个子？”
　　苑晓阳羞赧地朝他笑笑，低头继续认真吃。
　　陆朗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碗筷上楼了一趟。
　　下楼时只见他手上多了一个抱枕，那是一个小狼形状的抱枕。
　　“喏，拿去。”陆朗把抱枕递给苑晓阳，“下午上课了当垫子坐，坐高点看得清楚。”
　　苑晓阳接过了那个抱枕好奇地摸了摸，发现这抱枕和陆朗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不同造型，但看设计风格是同一款式的。
　　“上次庆生出去玩时买的，其中一个已经给你了。”陆朗边吃边道，说到这又抬起头来看了苑晓阳一眼，“不过既然这个给你了，你把羊的那个还我，我比较喜欢那个。”
　　给了人还想要回来，苑晓阳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要不是看在你是只小羊的份上，那本来我要自己留着的。”陆朗冷哼道，“现在这个给你，你把它给我。”
　　苑晓阳笑着点点头，反正都是陆朗给他的，他都喜欢。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吃，没一会把一桌菜都吃完了。
　　时不时进出厨房的陈姨看到两个孩子吃得有说有笑，不禁也跟着笑了。
　　她发现自从认识苑晓阳后，陆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开始学着照顾人，也懂事多了，和之前那个沉默而不爱笑的叛逆少年越来越不一样，实在令人欣慰。


第28章 
　　在陆朗家吃过午饭, 苑晓阳又搭着司机陈叔开的车和陆朗一起回学校。
　　陆朗本想要在家睡一觉，快上课前再踩着点回学校,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回去。
　　“说起来, ”有个问题苑晓阳昨天便想问, 但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现在车上没有其他同学，正是一个好机会，“李琴琴同学的那件事, 你打算怎么办？”
　　上回周强和陆朗的争执苑晓阳亲眼目睹，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十分地僵, 一听到周强的名字陆朗就一脸不屑, 根本不想和周强多说些什么话。
　　而李琴琴的请托却又让陆朗不得不和周强接触, 苑晓阳知道陆朗一定很烦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陆朗勾起嘴角笑了，自信地道：“我早就想好了，小事一桩，我一会就能解决。”
　　苑晓阳追问，陆朗却不回答了，只告诉苑晓阳好好看着, 反正他想到一个特别好的方法。
　　回到学校, 陆朗趁着上课前独自离开教室一趟, 回来时走到李琴琴的座位边, 用手指敲了敲李琴琴的桌子。
　　李琴琴原先低头看着书, 抬头时见是陆朗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晚上有空？”
　　“有……”
　　“那六点, 操场。”
　　“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朗说完，留下一脸迷茫的李琴琴转身走了。
　　片刻后李琴琴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双手捧着颊一阵羞涩。她没想到陆朗这么有效率，昨天才说，今天就帮她约了周强。
　　晚上要怎么和周强说比较好……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旁边的同学听到两人的对话，对李琴琴投以一个复杂的眼神。
　　没想到，校霸竟然约了李琴琴晚上见！这消息太劲爆了。
　　上课钟响，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几个人开始上课。
　　苑晓阳把陆朗给他的小狼抱枕垫在屁股下，视线立刻高出一截。他兴奋地转头看陆朗，忍不住坐在抱枕Q软地弹来弹去。
　　陆朗看他一副开心得想飞的样子，回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矮羊就是小矮羊，高了这么一丁点就满足。
　　有了抱枕的帮助，苑晓阳能看到的黑板范围大上不少，想抄笔记基本没有问题了，又能够继续专心上课。
　　然而课程途中，他的眼角余光看见陆朗又开始玩手机了，连课本都没翻开来，心中有了一个打算。
　　他伸手拉了拉陆朗的衣摆，陆朗转头看他。他无辜道：“最下面还是看不到……”
　　陆朗看看黑板，又看看苑晓阳，最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行吧，你这麻烦的家伙。”
　　陆朗把手机收起来，翻开课本继续帮苑晓阳抄笔记。
　　苑晓阳见陆朗认真地看着黑板抄笔记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这样，陆朗抄了一下午的笔记。
　　虽然苑晓阳看不见的地方是黑板的最底部，但他也不能没头没尾地就抄那一小部分，前面多少也是得抄一些，有时抄着抄着把所有内容都抄进去了。
　　没了手机的干扰，他也或多或少听起了老师讲的内容。
　　虽然那些内容他能明白的比例很少，但总算是摸清楚老师大概在干些什么了，不像以前一样连现在上的是什么课程都一头雾水。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上课了，今天是他上高中以来头一遭听课和抄笔记。
　　这样一个下午下来，他实在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想到为了和苑晓阳坐在一起他得付出这样的代价，陆朗升起了一丝丝的哀怨。
　　他斜眼瞥向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苑晓阳，看苑晓阳一脸傻呼呼的开心样，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心想看苑晓阳那样子，他就勉为其难地不计较了。
　　“喂，你今天要兼职？”
　　“要，七点得去上班。”苑晓阳看向陆朗，“怎么了？”
　　陆朗从窗户看向外头，说道：“你留下来一下，今天我约了……”说着看了一下前排的李琴琴。
　　苑晓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放下书包又坐下来。
　　尽管陆朗再烦周强，而苑晓阳再乖，人都有好奇心。
　　他们知道了今天周强要和李琴琴约会，都忍不住想要偷偷围观，看看别人是怎么约会的。
　　不到六点，李琴琴下楼了，陆朗和苑晓阳默默跟在她身后。
　　李琴琴看起来很紧张，时不时就从口袋中掏出梳子梳一梳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路过窗户时还要停下脚步检查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好看。
　　陆朗和苑晓阳：“……”
　　为了周强那个糙汉，值得吗？
　　A中走的是多元自主的教学风格，因此五点放学，没有晚自习这一回事。
　　放学时间一到，大家便各自离开，也有部分人留下来参加社团，因此六点时的操场上还有不少正在运动或是练习各种活动的学生。
　　原先想到四周有这么多人，李琴琴有些不好意思。
　　但仔细想了想，这是她和周强的第一次约会，旁边多点人可能比较不尴尬，反而更好。
　　时间将近，李琴琴坐在操场边的花台上等着周强的出现，而陆朗和苑晓阳两个电灯泡躲在花丛间暗中观察。
　　六点整，周强依约出现，从远方缓缓走向操场。
　　李琴琴满脸通红地立刻站起准备上前，然而她才踏出一步，便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
　　远方的周强一脸凶神恶煞，手上一根球棒拖在地上，一副准备揍人的样子。
　　陆朗、苑晓阳和李琴琴：“……”
　　“你到底怎么约他的？”
　　“我在他抽屉里放了一张纸条约他。”
　　“纸条写什么？”
　　“我写……六点，操场，不见不散。”
　　“……”
　　李琴琴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声音，瞬间转过头来，又激动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道：“我是让你约他．约会的约！不是约架的约！”
　　“我的意思的确是约会啊。”陆朗理所当然地道。
　　陆朗没骗人，他今天提早回学校就是想要趁着周强不在的时候留纸条。
　　他没有恋爱经验，但他可是看过电视的人，知道女生约男生常会在抽屉里留纸条。为了表现女孩子的气息，他还特别选了一张大红色的纸，认认真真地把信息留下来了。他不像苑晓阳那样会模仿别人的字，但为了呈现高中女生可爱的口吻，他还在纸上写了个“呵呵”，画了一个笑脸。
　　六点
　　操场
　　不见不散
　　呵呵：）
　　大红色的纸，豪迈粗黑的字，这就是周强收到的纸条。
　　李琴琴问：“……你收到这种纸条你会联想到约会？”
　　陆朗回道：“会吧。”
　　李琴琴又问：“那你说他带球棒干什么？”
　　陆朗道：“防身……吧。”
　　李琴琴彻底无语了。她看了远方一脸凶恶的周强，又看了看眼前面无表情的陆朗，一个下午的期待就这样落空了。
　　但她没有放弃，而是说道：“这次不算！下次你当面和他说清楚，是约会，要约在其他地方！”
　　李琴琴说完就跑了，留下陆朗和苑晓阳站在那。
　　李琴琴还在时陆朗一脸冷酷，人一走他表情就崩了，一脸无辜地看向苑晓阳，问道：“我写那纸条真的不行？我觉得挺好懂的。”
　　“没人约会是那样约的。”
　　“我怎么知道……”
　　苑晓阳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很有经验。”
　　陆朗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可能。”
　　“你长这么帅，人又这么好，一定很多女生喜欢你。”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人好的。”
　　“你没收过情书？”
　　“都扔了。”
　　“也没喜欢过谁？”
　　陆朗看着仰头看他的苑晓阳，挑眉道：“看不出来你挺八卦的嘛。”
　　苑晓阳朝他傻傻一笑，说道：“我就八卦你而已，不八卦其他人。”
　　“行吧，我就告诉你。”陆朗低头在苑晓阳耳边道，“没，没喜欢过谁。”
　　“哦！”苑晓阳点点头，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想笑。在他心中，陆朗这样一个好得不得了的人，一定有过女朋友，没想到竟然没有，不知为什么他听了挺开心的。
　　陆朗说完了，又问苑晓阳道：“我说完了，那你呢？”
　　“我吗……”
　　“老实回答，别给我马虎。”
　　“当然没有。”
　　苑晓阳一脸天真地摇摇头，陆朗心想也是，苑晓阳这种乖乖牌怎么可能会喜欢女孩子，一定是专注学业的。
　　想到这里，陆朗心情不错，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过，其实以前有仰慕过一个女生。”苑晓阳突然道。
　　“谁？”陆朗瞬间皱眉。
　　“陶华碧。”
　　“啊？”
　　“一个很辣的女生。”
　　陆朗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是谁，但苑晓阳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等陆朗想起这位老干妈他自己也挺喜欢后，顿时气笑了。
　　“我觉得你真的挺能耐的！”
　　“哈哈哈啊！别揪！别揪毛！”
　　陆朗伸手去揪苑晓阳的头发，苑晓阳拔腿便逃，陆朗追了上去，两人打打闹闹地跑回教室。
　　操场上依然热闹。
　　而远方的周强同学，依然拿着球棒在风中等着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第29章 
　　那一天, 周强独自在风中等了整整一小时。
　　李琴琴跑了, 而陆朗和苑晓阳一起开心地回家, 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第二天的校园里，大家都听说了校霸周强生气的消息，周强所属的7班人心惶惶，就怕哪里惹来周强不高兴。然而没人知道周强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敢问。
　　下课时间，周强站在讲台上, 冷眼看着全班。
　　“是谁干的？”
　　底下一片安静，大家低头不敢看他。几个看不惯他的人翻了白眼，直接离开教室。
　　周强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没人承认，周强带着那抹冷笑回到座位。
　　上课时全班气氛压抑，生怕周强迁怒到他们身上。终于, 有人忍受不了那股压抑的气氛，在课堂中偷偷传了一个纸条，告诉周强他看见陆朗在昨天进了教室。
　　周强看着纸条上“陆朗”两字，将纸条狠狠揉进掌心, 神情越发阴狠。


第二节 下课，陆朗抄了一节课的笔记，正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 让旁边辛勤的咩宝师傅为他捏手。
　　“辛苦了。”
　　苑晓阳见陆朗为他抄笔记抄得生无可恋, 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他仍旧认为陆朗能多抄抄笔记绝对不是件坏事, 打算让陆朗继续抄下去。
　　“知道我辛苦你就快点长高。”陆朗闭着眼睛, “长这么慢，是怕我把你宰了吃吗？”
　　“我现在每天吃钙片。”
　　“光吃钙片哪够，你还得……”
　　陆朗突然张开眼睛，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后门。
　　周强不知何时站在教室的后门边上。苑晓阳背对着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头见到是周强吓了一跳，反射地抓住了陆朗的手。
　　周强走向陆朗，面色不善地低头看着他。
　　陆朗仍维持着刚才慵懒的坐姿，毫不胆怯地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相对。
　　苑晓阳紧张，紧抓着陆朗的手。
　　周强开口欲言，陆朗抢先了一步道：“有话到外头说，别在教室里影响别人。”
　　周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朗站起，见苑晓阳的双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回头朝苑晓阳露出一个痞气的笑，低声道：“乖，等我回来给你买盒牛奶喝。”
　　周强的样子一看就知来者不善，苑晓阳怕陆朗出事，一点也不想要他离开。然而陆朗却不当一回事，在他的头上揪了两下毛后便出了教室。
　　陆朗这一去，到了上课仍旧没有回来。
　　楼梯间里，周强和陆朗看着彼此，周强一脸阴狠，而陆朗也不再像刚才一样表情轻松，此时也是臭着张脸。
　　“是你干的？”周强开口问。
　　“是。”陆朗老实认了。
　　“我帮别人约你，但中间出了一点差错，就变成那样了。”陆朗道，“我认了，我的错。”
　　“帮谁？”周强皱眉。
　　陆朗看着周强那张脸，又想到李琴琴昨天照着镜子准备赴约的雀跃模样，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
　　他虽然对女孩子没兴趣，也不明白李琴琴是怎样瞎了眼才看上周强，但作为一个男人，担当他还是有的。他知道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周强就是想把矛头对着他，他不必把李琴琴也扯进来。
　　“现在不想告诉你。”
　　陆朗此话一出，周强面露鄙夷，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陆朗，说道：“你现在连光明正大打个架都不敢？还想找借口？”
　　陆朗一听到“打架”俩字就头疼，说道：“不打架不行吗？非得打架才开心？”
　　“你以前不是这婆妈样。”
　　“行吧，随你怎么说，婆妈就婆妈，我乐意不行？”
　　这话要是放在过去，陆朗肯定还不等周强说完话便一拳挥过来了。
　　但此时陆朗神色镇定，丝毫不像动怒的样子。
　　“苑晓阳就是个只想被你保护的孬种，没想到你和他在一起后也变成了一个孬种。我早告诉你，离那种人远一点，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听到苑晓阳的名字又被提起，陆朗皱起眉，同时拳头也握了起来。然而他忍住了，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吐出一口气，接着又低下头，看着周强道：“你不提他，我还把你当兄弟。”
　　“我以为在你眼里，我早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刚才还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两人看着对方，下一秒，周强挥拳打在陆朗脸上。
　　陆朗没有躲，被打得偏过头去，又回头冷淡地看着他。
　　“既然不是兄弟了，那该解决的事就照规矩来。”周强咬牙地道，“你不想打，那行，你等着瞧！”
　　“我等着。”陆朗平静道。
　　周强并没有继续出手，忿忿地转身走了。
　　而周强一走，陆朗的脸色马上变了，恨恨地一脚踢在墙上，低声骂道：“操！滚你妈的！”
　　距离上课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陆朗却没回来。
　　台上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对陆朗不在教室这事毫不意外，淡定地讲课的讲课、听课的听课，唯有苑晓阳坐立不安着。
　　他看了看窗外，心里十分挣扎，就怕陆朗出了什么事。
　　不管了！
　　苑晓阳放下笔，趁着老师转身写字时悄悄站起，打算离开教室去找陆朗。
　　不过他才踏出一步，他便看到陆朗出现在教室门口。
　　陆朗的表情和离开前没有两样，都是一脸痞气的悠哉。然而不同的是，此时陆朗的脸红了一边，一看就是被人揍了。
　　“你想逃课啊？”陆朗看到苑晓阳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惊讶地挑起眉，“你也会逃课？”
　　台前的老师写完字又转回来，苑晓阳立刻坐下。
　　“赶快坐好了。”老师看到陆朗站在那便说了一声。陆朗坐下，继续饶富兴味地看着苑晓阳，同时把拿在手里的冰牛奶朝苑晓阳来晃了晃后放到桌上。
　　他一脸无所谓，但苑晓阳却很焦急，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道：“没事，被揍了而已。”
　　一听到陆朗被打，苑晓阳脸便白了，一脸难受地伸手碰了碰陆朗受伤的地方。
　　陆朗偏头不让他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轻声笑道：“没事，上你的课，我给你抄笔记。”
　　说完，陆朗便摊开自己的课本，若无其事地抄起了笔记。
　　苑晓阳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很难受。
　　那天中午陆朗没回家吃饭，怕他哥出现在家里，又要问东问西。
　　他直接让陈姨把饭送到学校来，让苑晓阳去替他拿，两人在教室里吃饭。
　　到了中午，陆朗脸上已经微微肿起。虽然不严重，但看在苑晓阳眼里很心疼。
　　“干吗那种眼神看我？嗯？”陆朗看苑晓阳从那时到现在都闷闷不乐，“我被打我都没说什么了，倒像你被打了似的。”
　　“我……”苑晓阳难过，“我就是不想要你被人欺负。”
　　“有什么，他就是羡慕我。”陆朗不以为意地道，同时扒了一大口饭，“羡慕我现在变好了，不陪他闹了，所以耍性子。”
　　其实周强在想什么，陆朗很明白。要是今天他的角色和周强对调，他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
　　他和周强在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加上唐吉祥，是名副其实的熊孩子三人组。他们是周遭孩子中数一数二的熊，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坏的那种。
　　他们很明白，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善类，旁人给他们的评价没有错，而他们也打算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坏就坏得彻底。
　　他们自己坏，就看不得别人好。
　　就像陆朗最初看不顺眼苑晓阳这种好孩子一样，如今陆朗想变好了，周强又怎么会看得惯？
　　他们从小就说好了一起搞事，一起无可救药，可其中一人某天突然说不干了，要坏你自己坏吧，又要剩下的人怎么接受？
　　要是今天周强突然好了，留下他一个人继续打架闹事，他肯定也不乐意。
　　凭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变好？叛徒。
　　陆朗看着面前的苑晓阳，庆幸是自己遇上苑晓阳，要不今天站在楼梯间恨恨地挥拳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哎，他就是耍性子，中二。”
　　“那……怎么办比较好？”
　　“哪能怎么办？”陆朗云淡风轻地道，“打一架，决交，就这样办。”
　　他只剩下这条路了。
　　打一架，揍得周强明白他真的不打算再继续混下去了，算是一个了结。
　　他知道要是他不这么做，就周强那臭脾气能在路上堵他堵到他毕业还没完没了。
　　结束暴力就只能用暴力解决，说来讽刺，但这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办法了。
　　“没其他法子，只能打架了吗？”
　　“没了，这样最快。”
　　陆朗看苑晓阳一脸担心，朝苑晓阳笑了笑，说道：“行了，小矮羊别想了，快吃饭！”
　　苑晓阳无力地点点头，小口吃饭。
　　陆朗让苑晓阳别想了，也是让自己别想了。
　　反正这事迟早得解决，早解决早好，他没那性子再陪周强继续玩下去了。
　　第二天，陆朗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太出痕迹了，中午打算回家吃饭，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苑晓阳，走了！”
　　中午一到，陆朗便喊苑晓阳吃饭。然而苑晓阳却摇摇头，说道：“今天老师让我中午过去找他，我就先不和你一起吃了。”
　　“老师怎么这么爱找你！”
　　“嘿嘿。”苑晓阳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虽然没苑晓阳陪着不好玩，但也方便他办事，不算亏。
　　那天午休结束前，陆朗又放了张纸条进周强的抽屉。
　　他有了上次的经验，战帖写得有模有样，时间地点和名字都留下了。
　　七点
　　操场
　　不见不散
　　陆朗
　　仍是大红色的纸，粗黑的字，但意思明明白白，不再含糊，摆明着要来约架。
　　他要在今天之内解决掉周强的事。
　　陆朗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苑晓阳，不想要苑晓阳担心。
　　五点放学，陆朗看着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苑晓阳，说道：“今天你先走吧，我有事要办。”
　　“什么事？”
　　“问这么多干什么？”陆朗挑眉，“快去！你今天要不要兼职？”
　　“嗯，要兼职。”陆朗凶巴巴的，苑晓阳也没有多问，朝陆朗乖乖地点点头。
　　然而苑晓阳大概还是感觉到什么了，明明都要离开教室了，却又折了回来。
　　他伸手在陆朗的头上揪了一下，小声道：“加油。”
　　“加油！”陆朗回揪他一下。
　　他总觉得，揪一下苑晓阳的卷毛能得到幸运的力量。
　　近七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操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人。
　　陆朗坐在前天李琴琴所坐的花台上，无聊地拿出手机看时间。
　　还剩三分钟。
　　陆朗深吸一口气，难得地感觉到紧张。他已经一阵子没打架了，不知道手生了没，希望今天别打得太惨。
　　另一头，周强拖着球棒，缓缓前行。
　　他看着不远处那模糊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不屑，有愤怒，又有着一丝说不清的嫉妒。
　　凭什么？当初说好一起混，凭什么陆朗擅自决定改变？
　　行，今天就做个了结。
　　六点五十九分，陆朗站起，缓缓走向操场正中心。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那个人，慢慢攒起了拳头。
　　突然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
　　那道光十分刺眼，陆朗瞬间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
　　七点整，周强来到战帖上的指定地点。
　　他看着面前的人，皱起眉头。
　　“怎么是你？”
　　七点一分，陆朗看着校长，一脸不解。
　　校长看着陆朗道：“同学，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天黑了，快回家去。”
　　陆朗错愕道：“周强呢？”
　　校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回道：“谁？你和同学约好了见面吗？怎么约在这么黑的地方？换个地方吧！”
　　陆朗随便应了，找了个借口离开，然而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电话给周强，但周强没接。
　　爽约了？不可能，周强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陆朗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他想了想一会，决定还是不想了，今天不行改约明天就是。
　　陆朗紧张了那么一会，突然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累。
　　他见时间还早，回家不知道该干什么，决定去找苑晓阳玩玩。
　　苑晓阳兼职的奶茶店离学校不远，陆朗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然而他站在奶茶店前，却没看到苑晓阳。
　　“苑晓阳呢？”陆朗朝其中一个店员问。
　　那个店员还记得陆朗，知道陆朗曾经来过他们店里几次。他见对方是苑晓阳的朋友，便直接回道：“晓阳吗？他今天没有班。”
　　“什么？”
　　“他今天不用上班，你要想找他的话明天来。”
　　另一头，A市的某座公园里，周强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是你？陆朗呢？”
　　不甚明亮的公园里，苑晓阳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便服。
　　他老是背着的书包这次不在身上，两手空空地站着，手指不住摩擦，显得局促而不安。
　　但他的表情是坚定的，坚定得宛若赴死。
　　“没有陆朗，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们周强同学最后一次嚣张了，明天过后，他就和狼哥一样只是个笨学渣了（遗憾脸


第30章 
　　夏夜里的公园微风徐徐, 草丛间虫鸣不断。
　　然而这本该悠闲的环境此时气氛紧张, 苑晓阳浑身微微颤抖，在高大健壮的周强面前显得十分弱小。但他没有闪避, 双眼定定地看着周强。
　　周强看着他, 片刻一声嗤笑, 说道：“陆朗已经孬到得让你当替死鬼了吗？”
　　苑晓阳缓缓摇头, 说道：“这不干他的事。”
　　六个小时前。
　　苑晓阳站在走廊尾端，看着回到学校的陆朗匆匆走进7班，又匆匆离去。
　　他等了一中午，终于等到这一刻, 一确认陆朗回到教室后便立刻进入7班。
　　他不知道周强坐在哪里, 但他敢肯定周强肯定和陆朗一样坐在最后一排。而像他们那样的人, 上课肯定是不学习的，桌面不会出现课本、笔袋或是其他和学校有关的物品。
　　他在踏入教室的瞬间锁定了一个只放了一瓶水的座位, 若无其事地经过座位，同时暗暗伸手拿出刚被放进去的那张纸。
　　苑晓阳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没有显露出内心的紧张。
　　他低头看了那张纸一眼，果然和他想的没错, 陆朗今天就约了周强。
　　他把那张纸塞进口袋里，接着走向以前同班的一位同学。
　　那同学成绩不错，常和苑晓阳讨论题目，看到苑晓阳出现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苑晓阳朝他道：“我前天拿到了一道题, 挺难的，解了一天都解不出来, 你帮我看看。”
　　同学一听到有学霸不会的题，兴趣马上来了，说道：“什么题，快拿来。”
　　苑晓阳把题拿给同学，顺道向同学借辅导书，说是想看看。同学正被题目吸引，自是不疑有他，让他自己拿。
　　他随手挑了一本，拿着辅导书走到一个四周没人的空为，坐下摊开书。
　　同时，他拿出早已备好的纸笔，迅速下笔。
　　“晓阳，我想明白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好了？我来了！”
　　苑晓阳起身回到同学的座位边，写好的纸虚虚地揣在手中。
　　那同学给苑晓阳讲题，讲完了，苑晓阳把借来的辅导书还他，又拿回自己的书，最后循着刚才的路径离开七班。
　　而他离开时，周强的抽屉中已静静躺着另外一张纸。
　　七点
　　XX路公园
　　不见不散
　　陆朗
　　同样的红色纸张，同样粗黑豪放的字迹，就像陆朗亲手写的一样。
　　那是只有善于模仿字迹的苑晓阳才能做到的事。
　　两个小时前。
　　苑晓阳背着书包离开学校。
　　他没有照着他和陆朗说的一样去到奶茶店，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一回到家，他把陆朗给他的书包小心放好，又脱下校服，找出穿得最旧的那一身家居服换上。
　　要出门挨打了，他自然要换一身坏了也不那么心疼的衣服。
　　他坐在床边，手上紧紧捏着陆朗给他的小羊挂饰，闭着眼不停地深呼吸。
　　陆朗好不容易才有了改变的念头，他不能放任陆朗又受到伤害。如果陆朗又伤痕累累的回家，肯定又会和哥哥起冲突，这些天的努力又要白费了。他不想要这种事发生。
　　没事的，他可是勇敢的咩宝。
　　苑晓阳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坚定的勇气。
　　“这事情因我而起。”苑晓阳看着面前的周强，“那便由我结束。”
　　周强静静看着他。
　　“当初你和陆朗愿意出手帮我，让那群人不再找我麻烦，我很感谢你。”
　　“我知道因为这事你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孬。我承认，我没种，我胆子小，不敢自己出去对抗那些人，得靠着别人帮我。”
　　“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没那么大能耐影响陆朗。”
　　“呵。”周强不屑地笑了，“那你说陆朗现在怎么成了这孬样了？”
　　“他孬？”苑晓阳没有笑，神色平静，“陆朗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他敢你一通电话打来就半夜出门，他敢为不认识的人挺身而出，他敢不做任何准备跳到水里救人，他怎么会孬？”
　　“现在他为了活得更好，努力改变自己以前的习惯，有这种勇气的人，怎么会孬？”苑晓阳看着周强，“勇气不是只能靠打架来表现，面对自己的缺点比打架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周强默不作声。
　　“我知道有些事打一架才能解决，既然你认为是我害了陆朗，那这事就和他无关，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把他扯进来。”苑晓阳说到这，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揍我一顿吧。”
　　“揍你？”
　　“对，我不会打架，所以你直接揍我。”
　　苑晓阳的声音抖着，手也抖着，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表现出他的紧张，就像被野兽盯上的羊。
　　然而他却上前一步，又说了一次：“揍我一顿，这事就再也和陆朗无关了，行吗？”
　　他虽然是一只最弱小的小羊，遇到害怕的事便会吓得缩成一团。
　　但小羊某一天也会勇敢地站在野兽面前，因为身后是它想要保护的小狼。
　　周强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行。”
　　“那来吧。”
　　苑晓阳闭上眼准备挨揍，然而他却听周强一声冷笑，说道：“你是学霸对吧？学霸手废了会怎么样？”
　　苑晓阳睁开了眼，手抖着。
　　“就算把你的手打废了，你也愿意？”
　　“我……愿意。”
　　“看来你对陆朗挺真心的。”
　　“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强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手上的球棒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地上。金属制的球棒打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声声都反映着球棒的坚硬。
　　这样的球棒狠狠打在手上，大概一两下手就会断了。
　　“手伸出来。”周强冷声道。
　　苑晓阳颤着手，缓缓把左手举了起来。
　　“搞笑是吧？左手有什么意思？我要的废的是你的右手。”
　　苑晓阳的左手仍举着，轻声道：“我是左撇子。”
　　周强愣了下，接着笑了：“行，有诚意。那我也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只要废了你的手，我保证以后不再找陆朗麻烦，行不行？”
　　“行……”
　　周强用球棒把苑晓阳举着的左手抬高些许，那高度正适合一棒挥下。
　　苑晓阳的手抖个不停，但没有放下。球棒冰凉的触感碰在皮肤上，又冷又硬，就像预示了待会的疼痛。
　　苑晓阳很怕，很怕很怕，眼泪甚至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他心里想着，舅舅，对不起，我要受伤了……
　　周强的球棒在他的手上点了点，计算着挥棒时落点该落在哪里，才能断得干脆。
　　位置估好了，周强举起球棒。
　　“不后悔？”
　　“不后悔。”
　　周强高高举起球棒，用力挥下。
　　听着球棒快速挥下时发出的风声，苑晓阳闭上眼，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好怕，好希望陆朗在……
　　“铿锵”一声，球棒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苑晓阳瞬间浑身猛地一颤，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周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原本在周强手上的球棒现在躺在一旁的地上。
　　苑晓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此时，只见周强露出一个笑。
　　“挺行的嘛，真男人。”周强伸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以前看错你了。”
　　“啊……”
　　“要不要跟我混？哥就欣赏你这种有义气的兄弟。”周强继续用力拍苑晓阳的肩，“哥带你当A市小霸王。”
　　苑晓阳手还举在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别逗我了……快点打我，我不怕……真不怕……”
　　“打什么？真把你打废了换陆朗打废我。”
　　苑晓阳见周强真的不是在逗他，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他一放松，不禁直接瘫坐在地，浑身脱力。
　　周强站在一旁看着苑晓阳，又暗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笑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其实他也明白，陆朗不是一个真正爱混爱闹的人，这么多年来不过是陪着他混而已。他知道陆朗哪天想明白了，便会和他分道扬镳。
　　但他就是不甘愿，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先前他还能为自己找理由，想着陆朗和一个不怎么样的人混在一起，自己能有凭有据地看不起陆朗。
　　可如今，他说苑晓阳孬，苑晓阳站出来把事情担了；他说苑晓阳贪陆朗的好处，苑晓阳却愿意为了陆朗废了自己的手。
　　苑晓阳明明白白表现出来自己不比谁差，陆朗选择了他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再也没有理由看不起陆朗，他该看不起的人是自己。
　　见不得人好，不愿承认自己的毛病。
　　“说好了，事情扯平了。”周强捡起自己的球棒，又朝苑晓阳伸出手。
　　“谢谢、谢谢你……”苑晓阳抖着伸出手，和周强握握手。
　　“……我是拉你起来，不是和你握手。”周强无言，“你平常也这么傻吗？和陆朗那傻逼一个样！”
　　“我……”苑晓阳也发现自己傻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起来，陆朗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苑晓阳！！！”
　　才说着，就听陆朗的声音惊心动魄地从公园入口处传来。
　　两人双双回头，只见陆朗神情紧张，飞速朝他们奔来。
　　陆朗的速度快得出奇，几乎是一眨眼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陆朗看周强手上拿着球棒，而苑晓阳瘫坐在地，脸上还有泪痕，顿时怒了，转头朝周强吼道：“他妈的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周强：“……”
　　冤枉。


第31章 
　　“你误会了。”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 “周强没欺负我。”
　　“那你是怎么回事？”陆朗看苑晓阳坐在地上, 便蹲下来检查苑晓阳身上有没有伤。看了一圈，苑晓阳除了脸色苍白又带着泪以外, 一点伤也没有。
　　“我……”苑晓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为陆朗做了这些事,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告诉陆朗。
　　陆朗看他支支吾吾, 疑心大起, 斜眼瞪向周强，怀疑是周强威胁苑晓阳，让苑晓阳不敢开口。
　　周强被他瞪得有点恼火，吼道：“我是那种欺负弱小的人吗？”
　　“那你拿着球棒干吗？”
　　“拿来打你用的！”
　　“操！承认了是吧！”
　　苑晓阳看两人针锋相对, 明白自己再不好好解释, 两人可能真要打起来了, 那先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拉着陆朗的手，小声道：“是我……我把中午你写给陆朗的纸条换了。”
　　“啊？”
　　“你一回教室, 我就把你写的纸条换了，把地点换成这里……”
　　陆朗皱起眉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怕他生气，忙继续解释：“我就是觉得, 你和周强以前感情这么好，不能因为我弄坏了感情。而且我不想要你打架……要是你受伤了就不好了。”
　　“所以你不要我打架，你就替我来？你自己和他打？”
　　“周强没打我！”
　　“那要是他打你了呢？”
　　陆朗指着周强，高声朝着苑晓阳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一个打十个都不是问题, 你和他打？他一拳就能把你打残，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苑晓阳缩起脖子, 更怕了。
　　“你不要我受伤，那我看你受伤我就开心了？我跳到湖里救你是要让你现在挨打？”
　　陆朗快气死了，苑晓阳实在太笨了！竟然还想着要出去替他挨揍！要是真出了问题怎么办！
　　陆朗一想到这就想骂人，但一瞪苑晓阳，就看苑晓阳一脸要哭的样子，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傻子！”陆朗低声恨恨地道，伸手抱了苑晓阳一下。
　　一旁的周强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心想自己站在这里除了当活靶子被陆朗骂以外，简直像个电灯泡。
　　“你能别瞎操心了吗？陆大姐？”周强用球棒戳陆朗的头，“你怎么这么婆妈？”
　　陆朗抬手把球棒挥开，一脸警戒地看着周强，摆明了还是不相信他。
　　周强觉得自己太冤枉了，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像个坏人似的。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说完看着陆朗，心想陆朗这下总该明白他什么都没干了吧？
　　然而陆朗听完，臭着张脸伸手狠揪了苑晓阳的头发一下，又骂了一声：“傻子啊你！手断了当什么学霸？学我混日子是不是？”
　　苑晓阳捂着头，一脸无辜。
　　周强站在一边，心想无辜的是我。
　　即使他已经解释了来龙去脉，处境仍和刚才一模一样。
　　所幸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还是和陆朗干一架的时候，陆朗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了。”陆朗伸出拳头，在周强腿上轻捶了一拳。
　　“傻逼。”周强也轻踢了他一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时间是七点半，虽然闹了一回，但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周强虽然和陆朗化解了间隙，但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总觉得待在这里自己就像个反派。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拎着球棒跑了。
　　周强一跑，只剩下陆朗和苑晓阳两人。
　　陆朗一言不发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用无辜的表情看他，看得他牙痒痒。
　　“我现在挺想揍你的，不过来日方才，以后再慢慢和你算帐。”
　　“你别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是谁今天一直在骗我？”
　　陆朗站起，伸手要拉瘫坐在地的苑晓阳起来。然而苑晓阳才刚站起，没过两秒又坐了下去。
　　陆朗：“……”
　　苑晓阳：“……”
　　苑晓阳刚才吓得腿软，一直到现在都还处于一种后怕的情绪中。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弱成这样，竟然现在还是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又是尴尬又是委屈，抬头看陆朗。
　　陆朗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他，一脸无奈。
　　“麻烦鬼。”陆朗叹了口气，背对着苑晓阳蹲下。
　　苑晓阳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他见苑晓阳没反应，回头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上来，我送你回家。”
　　“我……”苑晓阳不太确定，“真的可以？”
　　“还有什么可不可以？还怕我背不动你？就你这小身板，两个我都背得起来。”陆朗朝他勾勾手指，“别废话，快上来。”
　　苑晓阳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趴在陆朗背上。
　　陆朗拢了拢他的手，毫不费力地把他背了起来。
　　“啊！”苑晓阳小小叫了一声。
　　“怎么了？弄疼你了？”陆朗回头，同时小心托住他，确保他不会掉下来。
　　“没有，只是觉得……好高。”
　　陆朗勾起嘴角笑了，说道：“怎么样？空气清新吗？”
　　陆朗背着苑晓阳走出公园，晚上七点半，路上有着不少行人。行人纷纷朝两人看过来，然而陆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神色自若地走着。倒是苑晓阳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陆朗的背上不敢让别人看见。
　　此时的苑晓阳既难为情，又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开心。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愿意背他。
　　他一出生就被妈妈抛弃，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因此没有被父母背过。
　　外婆在世时工作忙，没太多心思照顾他，唯一能照顾他的人是舅舅。然而舅舅才大他五岁，自己也是个孩子，根本背不动他，只能很吃力地抱着他。
　　小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背着时一副开心的样子，他实在羡慕惨了，好想要有人也背背他，让他体会一下那种感受。
　　只是他也只是想想，从来他不敢和别人说，就怕给人添麻烦。
　　偶尔羡慕得不行了，他就自己趴在枕头身上，假装自己是一只被背着的小羊崽。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从小到大的愿望忽然实现了。
　　陆朗的背很宽，背上的肌肉厚实，趴在上面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陆朗的味道。
　　此时此刻苑晓阳特别有安全感，总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充满勇气面对了。
　　“好点没？”陆朗低声问道。
　　“……”苑晓阳犹豫片刻，小声道，“还是怕。”
　　陆朗听完一声低笑，背着他继续走下去。
　　又说谎了，苑晓阳脸热腾腾的，觉得自己是个大骗子。
　　但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能走了，他还想被陆朗多背一会，就一会。
　　下次陆朗再问，他一定会老实承认。
　　然而陆朗却没有再问，背着他往回家的路走。
　　路过便利店，陆朗突然走了进去。
　　“哎？”
　　走在路上就算了，现在还走到室内，苑晓阳实在不好意思，终于想下来了。
　　然而他动了两下，就听陆朗低声喝道：“别动，掉下来我可不管！”听得他立刻又环住陆朗的脖子不敢乱动。
　　陆朗拿了一包巧克力球，在店员好奇的眼光下镇定地付帐，又离开便利店。
　　“拿去。”陆朗把包装拆开，把袋子塞到苑晓阳手里，“吃。”
　　苑晓阳被陆朗背着，下巴抵在陆朗肩上，手上还抓着一袋巧克力球，就像一个真正的小朋友。
　　小羊小朋友乖乖掏出一颗巧克力球塞进嘴里，巧克力球甜甜的，中间裹着一颗杏仁，很香。
　　他喜欢巧克力球，于是也掏出一颗塞到陆朗嘴里。
　　陆朗张嘴吃了，含着甜甜的东西，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
　　苑晓阳为了陆朗挺身而出，然而陆朗却没说声谢谢。
　　可就算他没说，苑晓阳也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边走边吃糖果，平常只需走十分钟的路走了二十分钟，八点多了才回到苑晓阳家。
　　来到居民楼底下，苑晓阳想下来，但陆朗却不让他下来了，故意快步跑上楼，吓得苑晓阳忍不住小声叫了起来。
　　“慢慢慢点！”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这就怕了？”
　　陆朗背着个人爬楼梯，却一点也不喘，一口气爬到了苑晓阳家门口。
　　苑晓阳吓得浑身无力，小声道：“行了……你让我下来吧……要是给我舅舅看到就不好了，他肯定要笑我……”
　　“咩宝？”
　　忽然之间听到舅舅的声音，苑晓阳吓了一跳。
　　他躲在陆朗的背后往前看，就见自家舅舅站在家门口，一脸疑惑，同时手上还拿着钥匙似乎正要开门。
　　“啊！”苑晓阳顿时红了脸，手忙脚乱地从陆朗身上跳下来站好。
　　“咩宝？”陆朗看着苑晓阳挑起眉。
　　“这是我舅舅！”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让他别管什么咩不咩宝了。
　　陆朗没再追问，看向了苑成蹊，乖乖地朝苑成蹊点点头，喊道：“舅舅好。”


第32章 
　　“同学好。”苑成蹊朝陆朗开朗一笑, “快进来吧。”
　　苑成蹊把门打开, 先进屋里去了。
　　苑成蹊一进门，陆朗又转头看苑晓阳, 继续挑眉：“咩宝？”
　　小名被发现, 苑晓阳脸都红了。
　　“咩宝”这种名字太傻了, 在家里舅舅喊喊还行, 被其他人喊实在难为情。尤其是陆朗，被陆朗这样一喊，他觉得自己在陆朗眼中的形象肯定是越来越傻呼呼了。
　　苑晓阳只好装作没听见，拉着陆朗的手上楼进屋。
　　一进屋, 陆朗便接受了苑成蹊热情的招待。
　　苑成蹊又是拿拖鞋又是倒水, 明明自己已经工作了一整天, 却又开始张罗食物要让陆朗吃。
　　被这么热情的招待，这下换陆朗不好意思了。
　　他不擅长和长辈相处, 和哥哥或小姨这种年纪相近的长辈也只会互怼。突然接受了这么善意的对待，他反而手足无措，苑成蹊问什么都只会点头说“是”。
　　“舅，我来吧。”苑晓阳看苑成蹊正把带回来的袋子打开, 便过去接手，“你去休息一下。”
　　“行，我去换身衣服，身上全是饭馆里的味道。”苑成蹊在苑晓阳头上摸了一把, 便进自己屋里换衣服去了。
　　苑成蹊一离开，客厅又只剩下苑晓阳和陆朗两人。
　　陆朗坐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 于是又凑到苑晓阳旁边。
　　今天苑成蹊带了两袋土豆炖牛肉回来，苑晓阳将一袋土豆炖牛肉放到锅中重新煮过，又拿出昨天的剩饭加热。
　　那锅土豆炖牛肉炖得很香，明明还是冷的，但陆朗已经能闻到那香浓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口水。
　　“家里只有剩饭了，不介意吧？”苑晓阳怕陆朗吃不惯。
　　“没差。”陆朗没吃晚饭，早饿得不行，根本毫不介意。
　　土豆炖牛肉在锅里热着，两人静静地盯着那锅肉，气氛和谐。
　　陆朗伸手去摸苑晓阳的卷毛，苑晓阳歪头给摸，心想陆朗这下总算忘了他叫咩宝了，太好了。
　　“咩宝。”陆朗突然小声喊道。
　　苑晓阳一僵，努力想当作没听到。然而陆朗不给他机会，又道：“你怎么没和我说你叫咩宝？”
　　“我都十六了，又不是六岁……”
　　“咩宝。”陆朗又念了一次，脸上带着一股玩味的笑，“念起来真好听。”
　　苑晓阳被他喊得脸红，不甘心地回头看他：“那你也告诉我你叫什么，要公平。”
　　“还能叫什么？”陆朗挑眉，“我叫陆朗你不知道？”
　　“是小名！”
　　“没那东西。”
　　“肯定有。”苑晓阳眯起眼睛，“朗朗？”
　　“……”
　　“小朗朗？”
　　“……”
　　“我知道了！”苑晓阳灵光一闪，“你是狼宝！”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伸手架住苑晓阳开始薅毛。
　　苑晓阳被薅得嗷嗷叫，奋力挣扎，反手也要去揪陆朗的头发，两人扭成一团。
　　苑成蹊换好衣服后开门，开门的瞬间只见外甥的同学将外甥从背后一把抱住，伸手在外甥头上一阵乱揉，而外甥正扭来扭去地躲。
　　苑成蹊、陆朗、苑晓阳：“……”
　　陆朗和苑晓阳顿时僵住，三秒钟后两人同时松手，乖乖站好。
　　第一次见到苑晓阳的家长，就让对方看到这种画面，实在太尴尬了。
　　虽然他们只是在闹，但也无法保证苑成蹊不会误会，以为他在欺负苑晓阳。
　　所幸苑成蹊没有误解，他只是愣了那么一下，随即笑了开来，说道：“继续玩呀，不用管我。”
　　虽是这么说，但两人不敢玩了，立正站好看苑成蹊从冰箱里拿西瓜出来切。
　　苑晓阳闲不住，看了一会便凑过去想帮忙。然而苑成蹊回头朝他笑笑，说道：“你和陆朗去玩，我一会就好。”
　　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将陆朗带进自己屋里。
　　一进屋，两人扭头对看一眼。
　　三秒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苑晓阳揪陆朗头发，陆朗拉苑晓阳脸颊，两人激烈地搏斗着，一路搏斗到床上去扭成一团。
　　“嗯？挺皮的是不是？”陆朗人高马大，没一会就把苑晓阳压在身下捏脸。
　　“唔唔唔！”苑晓阳被捏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推他要他放开。
　　陆朗放开他，苑晓阳被捏得脸都红了，气喘吁吁道：“小力点，这床不太结实，会散。”
　　“哦。”陆朗闻言从苑晓阳身上爬起来，看他脸颊红红的，又转身给他揉揉脸。
　　苑晓阳的脸软绵绵的，捏起来很舒服，陆朗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他捏脸的过程中苑晓阳一直一脸无辜地看他，看起来一副可怜样。他看了有点难以下手，只好悻悻地又把手缩回来。
　　“苑晓阳。”他静静看着苑晓阳。
　　“嗯？”
　　“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先和我商量，行不？”他把视线挪开，“不然……我也会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担心。”
　　他不是一个会担心别人的人，会这么说是因为这回他真的吓着了，就怕苑晓阳出事。只是这话对他来说太难以启齿了，一说就别扭。
　　“你说什么？没听清。”苑晓阳把手放在耳朵处，做了一个听不清、你大声点的动作。
　　陆朗觉得苑晓阳真的很欠揍，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揪他的头发。
　　“吃饭了。”突然门被敲响，是苑成蹊在喊他们。
　　陆朗把手又缩回去，给苑晓阳一个“你走着瞧”的表情。
　　苑晓阳嘿嘿一笑，跟在他后头出去吃饭。
　　客厅里，三人坐在小凳子上。
　　平常苑家的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吃饭，但有客人来，他们还是找了凳子坐。
　　苑成蹊给两个孩子添了饭，又在饭上淋上了土豆炖牛肉，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陆朗来了也没有准备什么好吃的，只能让你们吃点剩菜剩饭。不过这是今天才煮的，不用担心。”
　　苑成蹊把盛好的第一碗递给陆朗，陆朗接过碗，低声道谢。
　　那碗饭实在太香了，陆朗拿起勺子便要吃。
　　然而他还没把饭送进嘴里，见另外两人都还没吃，便又把勺子放下了。
　　这要是在家里，他才不管那么多，肯定直接开吃。
　　但和苑晓阳认识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也不知不觉地受苑晓阳影响。
　　一会，苑成蹊和苑晓阳的饭也盛好了，三个人同时开动。
　　那土豆炖牛肉果然好吃，土豆松软入味，牛肉软烂多汁，非常下饭，陆朗没几口便把一整碗饭吃完了。
　　“还要不要再来一点，还有饭。”苑成蹊看陆朗吃完了便要帮他再盛点，陆朗不好意思，只好看苑晓阳。
　　苑晓阳知道他的个性，伸手拿过他的碗，帮他添饭去了。
　　拿到第二碗饭，陆朗很想狼吞虎咽，但还是忍住了，慢慢地吃。
　　一边吃，苑成蹊一边关心他们，问问他们在学校的近况。
　　苑成蹊作为一个舅舅还是很不错的，既不会查户口似地把陆朗身家调查一番，但也不会晾着他，维持在一个既亲切又不令人厌烦的程度。
　　陆朗看着这个只大了他四岁的人，觉得苑成蹊比陆严还像他哥哥。
　　“你今天不用上班？”
　　吃完饭后三人吃西瓜，边吃着，苑成蹊随口问了一句。他见苑晓阳摇头，又问：“你们出去玩了？”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和陆朗同时一僵，片刻苑晓阳才点点头。
　　苑成蹊其实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然而他见两人反应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朝他们笑一笑，说道：“出去玩要记得注意安全。”
　　两人乖乖点头。
　　明天还要上课，陆朗吃完水果后便准备回家。
　　见陆朗要走了，苑成蹊把另一袋土豆炖牛肉拿给了陆朗，笑道：“招待不周，如果不嫌弃的话带回去吃吧。”
　　刚才陆朗吃完第二碗，其实很想继续吃下去。然而他面子薄，根本不敢开口，只能装作自己吃饱了。
　　陆朗发现自己被苑成蹊识破，顿时红了脸，小声道：“……谢、谢谢。”
　　“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晓阳。”
　　“是他照顾我比较多……”陆朗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
　　上了厕所出来的苑晓阳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歪歪头看他们。
　　苑成蹊朝苑晓阳笑笑，说道：“时间晚了，咩宝你送陆朗下楼。”
　　“好咧！”苑晓阳拉着陆朗的手，陆朗朝苑成蹊道别，两人一起下楼。
　　苑成蹊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他见两个少年走着走着又开始闹对方，忍不住又笑了。
　　他家咩宝长大了，也交到好朋友了。过去他老是担心咩宝太乖巧，每天只懂得学习和赚钱，如今咩宝懂得和人交流，也会和朋友出门玩了，他总算能放心些了。
　　他希望他家咩宝的少年岁月活得比他精彩，不要像他一样。
　　陆朗和苑晓阳告别后走回家去，回到家时已经十点。
　　一进家门，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举起手上的那袋土豆炖牛肉看了看。
　　吃吗？
　　当然吃！现在就吃！
　　他还在发育，食量正大，根本忍不住食物的诱惑，提着那袋肉兴冲冲地便跑进厨房。
　　土豆炖牛肉搭配米饭是最好的，陆朗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剩饭。
　　然而陈姨不留剩菜剩饭，每天的饭菜都是当天煮的，陆朗翻遍了冰箱没有翻到半点米饭。
　　陆朗关上冰箱，一脸受到打击的表情。
　　他犹豫地看着手里的袋子。
　　直接吃吗？不行，直接吃根本填不了肚子，而且作为南方人，不吃米饭不开心。
　　挣扎片刻，他决定了。
　　他要煮饭。
　　他把袋子放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米，又把电饭锅给挪了出来。
　　倒米，他哗啦啦地倒了满满一碗的米。
　　洗米，他拿了一个盆子来把米倒进去，放到水龙头底下又是哗啦拉地开水，接着气势如虹地疯狂搅拌。
　　洗好了，他想把水给倒出来，然而倒得太猛，米连着水一起被倒了出来，在那捡了老半天才把米给扔回盆里。
　　好了，他拿着一盆洗好的米，觉得事情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然而正当他要把米放到电饭锅中时，他才发现，自己当初应该直接用电饭锅洗米。
　　他一脸痛苦，只好把湿淋淋的米慢慢掏到电饭锅里。
　　“你在做什么？”
　　陆严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陆朗吓了一跳。
　　回头，只见陆严穿着一身家居服，手里端着个马克杯，应该是打算来接水喝。
　　陆朗绷起脸，面无表情地道：“煮饭。”
　　陆严和他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过来看了看他手中的盆，说道：“你加点水倒进去不就得了？”
　　“哦……”
　　陆朗去装水，果然加了水之后一下子便把米都到进锅里。
　　他松了口气，准备按下开关。
　　“你这米放得太多了吧。”陆严突然又道。
　　陆朗闻言看着锅里的米，他没煮过饭，以为要吃一碗饭就倒一碗米，根本不懂得拿捏份量，于是就倒了一大碗的米，那碗还是他平常吃饭的大碗。
　　“我……”陆朗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灵机一动，“我打算和你一起吃。”
　　说完，他看到陆严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妈的，他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陆严的眼睛就只是微微瞪大了那么一瞬间，转瞬间又回到一脸面瘫，说道：“行。”
　　“就吃白饭？”
　　“苑晓阳的舅舅给了我一些土豆炖牛肉。”
　　“不够吃吧。”陆严看了看那袋牛肉，接着停顿了几秒，“我给你炒个菜。”
　　“？”这下换陆朗瞪大了眼。
　　“你？炒菜？”
　　“你当作我是你？”陆严白了他一眼，“我留学了几年？菜没炒过？”
　　陆朗想想也是，举着手退到一边，示意陆严请开始你的表演。
　　陆严又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老穿着校服干什么？”
　　陆朗耸耸肩，表示随便，转身上楼换衣服。
　　陆严站在那看着弟弟上楼的背影，一脸平静。
　　而当弟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后，他立刻转身，掏出手机，打出关键字“如何炒菜”。
　　陆严，陆大少爷，留学多年，从不做饭。
　　今天是他第一次下厨，未避免隔天新闻出现“兄弟争产，狠心兄长做菜毒死弟弟”的新闻，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查食谱了。
　　“你在干吗？”
　　突然陆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严浑身一僵，无言转头。
　　他不知道陆朗的动作怎么能这么快，瞬间就把衣服换好了。
　　“你该不会在查食谱吧？”陆朗挑眉。
　　“在谈公事。”陆严一脸淡漠地睁眼说瞎话，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某个食谱网站的画面。
　　“忙就别弄了。”
　　“不忙。”陆严收起手机，“饭要一阵子才好，你离开，别捣乱。”
　　陆朗冷笑几声，转身走了。
　　陆朗一走，陆严继续掏出手机。
　　半小时后，饭煮好了，陆严人生中的第一盘菜也炒好了，兄弟两人坐在餐桌前吃起宵夜。
　　苑成蹊的那道土豆炖牛肉依旧好吃，陆朗在自家里，终于能够不顾形象地开始狼吞虎咽，没一会就吃了一碗饭，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陆严的那盘菜卖相十分凄惨，陆朗第一碗饭时没有动过那盘菜。但到了第二碗饭，陆朗还是捧场地夹了一筷子。
　　然而就当他咽下第一口时，表情瞬间变了。
　　“怎么样？”陆严一直观察着陆朗，在陆朗吃下去的同时忍不住问了。
　　神他妈的难吃。
　　陆朗这才发现陆严自己也没吃那盘菜，估计是自己也不敢吃。
　　他张嘴就想嘲，然而他忍住了。因为苑晓阳提醒过他说话不能这样，也因为他看到了陆严的手指上有一道新的刀伤，看得出来是刚才切菜时切的。
　　他把话咽了回去，低头扒了口饭，说道：“还不错，你自己试试。”
　　“真的？”
　　“真的。”
　　陆严心中怀疑，但还是夹了一筷子。
　　而当他把那口菜放进嘴里时，他的表情也瞬间变了，朝弟弟投以控诉的眼神。
　　他勉强把菜吞了下去，接着给陆朗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说道：“的确不错，你多吃点。”
　　陆朗一愣，反应过来后也立刻夹了一筷子的菜给陆严，说道：“你也多吃点。”
　　陆严抬头瞪他，他也回瞪陆严，餐桌上的气氛在刹那间剑拔弩张。
　　片刻，两人又同时朝对方露出一抹冷笑，接着又不发一语地双双低头吃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我们是亲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第33章 
　　第二天到学校时, 苑晓阳发现陆朗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苑晓阳凑到陆朗跟前, 左看看右看看。
　　陆朗的表情一言难尽，皱眉道：“我哥对我下手了。”
　　“咦？”苑晓阳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陆朗一脸难受地摇摇头, 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昨晚。
　　昨天饭煮得太多, 那点土豆炖牛肉根本不够吃。他们两兄弟都知道那好吃, 明争暗斗地抢起了土豆炖牛肉，根本不想让对方多吃一口。而陆严较顾忌形象，抢不赢陆朗，少吃了好几口。
　　土豆炖牛肉没一会就吃得干干净净, 陆严不满自己抢输, 于是表示自己想再炒一盘菜, 说是为了陆朗的身体健康着想，要让陆朗多吃菜。
　　已经体会过陆严手艺的陆朗自然知道这是报复, 但他也不服输，说哥哥工作这么累，多吃点菜是好的。
　　最后，两人面对一大盘难吃得令人流泪的炒菜, 开始相互礼让，礼让得差点打起来。
　　“他不是好人。”陆朗省去所有过程，只和苑晓阳说了结论，“虐待我（逼我吃菜）, 还想要我的命（土豆炖牛肉）。”
　　苑晓阳听得惊呆了。
　　“要是他能像你舅舅一样就好了。”
　　苑晓阳看陆朗面色不佳，伸手抓着他的手揉了揉, 安慰道：“虽然我家不太舒服，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但你如果真待不下去，随时都可以来我家。”
　　陆朗点点头，颇为感动。
　　“陆朗。”
　　还没上课，李琴琴趁着老师还没出现前来到了陆朗的座位旁。
　　见她出现，陆朗瞬间拉下了脸，和刚才与苑晓阳说话时那表情丰富的样子截然不同。然而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小声地道：“我说的那件事，你别忘了。”
　　“知道。”陆朗不耐烦。
　　陆朗无法体会少女那种甜蜜而羞涩的心情，只觉得太烦人了，这么想要怎么不自己去约？不过因为这事，他也算是和周强合好了，现在说这个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因此第一节 课结束，陆朗趁着下课去找周强。
　　陆朗走进7班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但他没有理睬旁人，直接把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周强拖了出去。
　　“干啥呢？”周强被喊醒，一脸不情愿。
　　“上次和你说的事没忘吧。”陆朗面无表情道，“我说有个人要约你。”
　　“到底谁要找我，让他直接滚到老子面前来不行？”
　　“你自己去找她吧。”
　　“行，让我看看是哪个孬种。”
　　陆朗领着周强回到自己班上，沿路周强一直骂着，说是看到那孙子他就要直接一拳干翻他，让他有屁就放，非得让人传话到底是不是男人。
　　周强进了1班，全班的反应就和刚才陆朗进入7班一样，忽然在瞬间沉默了，片刻后大家才又继续刚才的活动。
　　“谁啊？”周强不悦地看着1班的人，猜是哪个不长眼的傻逼敢喊他。
　　“她。”陆朗把周强带到李琴琴座位前，指着李琴琴。
　　李琴琴正低头背书，抬头忽然见周强站在自己面前，瞬间红了脸，还不自觉地小声惊呼了一声。
　　“我……”周强一个“操”字没脱口，看到竟然是一个女孩子，瞬间也红了脸。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旁陆朗把周强带到李琴琴面前后，见没自己的事了，就想回座位。
　　然而他才刚踏出一步，便被周强抓住了手臂，连拉带拖地拽出教室。
　　“干什么？”陆朗皱眉。
　　“你你你！”周强一脸错愕，“你怎么没和我说是一个女生！”
　　“你自己说做人干脆点，我就干脆点带你去见她了。”陆朗不耐烦道，“这不是见到了吗？你约她吧，她想约你不敢说，你是男的你自己约她。”
　　“我我我……”周强话都说不俐索了，拉着陆朗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红着脸挤出一句，“我不会！”
　　“嫩。”陆朗不屑一笑。
　　中午，周强喊了陆朗一起吃饭，还主动邀了苑晓阳来。
　　而唐吉祥见周强鬼鬼祟祟，于是自己也摸来了，四个人凑成一桌吃饭。
　　今天他们吃的是烤肉，烤肉店是周强家开的，因此一到店里周强就让他们随便吃，反正不用钱。
　　“想吃什么吃什么，反正吃不倒他。”陆朗朝苑晓阳道。
　　“对，尽管吃，从今以后你也是我兄弟了。”周强也道。
　　苑晓阳没来过这种店，一点经验也没有，只能点点头，朝他们腼腆一笑。
　　服务员上了好几盘肉，陆朗扔了几块肉到桌面中央的烤盘上。
　　烤盘是凹陷的，周围有排气孔吸油烟，他们头上也有抽油烟机，因此味道不大，不像苑晓阳兼职的奶茶店旁的那家烧烤摊一样，满是味道。
　　肉好了，唐吉祥伸筷子就要夹，然而筷子还没碰到肉就被陆朗的筷子打掉了。
　　陆朗瞪了唐吉祥一眼，把肉夹给了苑晓阳。
　　“哇，朗哥见色忘友！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了！”唐吉祥控诉。
　　“傻逼别乱说话。”陆朗白了他一眼，又瞥向苑晓阳，怕苑晓阳嫌弃他的朋友智商都这么低。然而苑晓阳只是朝他弯弯嘴角，低头吃他刚烤好的那块肉。
　　“陆朗，你和我说说她当初是怎么说的。”一旁的周强完全不想理睬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惦记着李琴琴的事情。
　　“没说什么，就说你初中时有一次帮她揍人，她从那时就惦记你了。”陆朗边说边翻烤肉，又给苑晓阳夹了一块，“但是她没胆子和你说话，就让我去约你，懂？”
　　周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唐吉祥问：“强哥你还英雄救美啊？该不会你那时候就看上她了吧？”
　　周强勉强回想。然而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根本记不清楚打了谁、又为什么打。他想不透，摇头道：“忘了，除非她很能打，要不然记不得。”
　　三个人聊了起来，苑晓阳在旁边默默地把肉夹到烤盘上，又夹了一些菜。
　　“记不得就算了，就说你喜不喜欢她？”
　　“还、还行吧，挺可爱的……”
　　“哇，强哥也会脸红，好恶心。”
　　盘里的食物熟了，苑晓阳把肉和菜夹到陆朗的盘子里，又把其他烤熟的食物放到旁边的大盘子里让周强和唐吉祥自己夹。
　　“反正你约她就是了，她说想约会。”
　　“强哥你约她到你家的店唱K吧。”
　　“要、要怎么约？”
　　“连这都不懂。”陆朗对周强投以鄙视的眼神。
　　“你要是让我留纸条，小心我揍你。”周强冷静道。
　　“哦。”陆朗不说话了。
　　三人一片沉默，苑晓阳仍在默默烤肉。
　　唐吉祥发现不知何时换苑晓阳在服务他们，皱眉道：“朗哥你真不贴心，竟然都让晓阳做事。晓阳你休息，换我来。”
　　“啊，我来就好，你们聊吧。”苑晓阳道。
　　“我和他们无话可聊。”唐吉祥拿另一只夹子去烤虾，在烤盘上摆满虾子，“和我们吃饭挺无聊的吧？一群傻逼。”
　　“不不不，挺有趣的！”苑晓阳忙道。
　　他是真心觉得有趣。
　　他的朋友多数都是乖乖牌，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聊学习，偶尔在课后约出来就是一伙人一起写作业，不像他们一样会聊些八卦。
　　因此他虽然不说话，这气氛对他来说却挺新鲜的。
　　“你就让他弄，反正他闲着没事干。”陆朗道，随手摸摸他的头。
　　“晓阳你给我出个意见吧。”周强自从认定苑晓阳是个有义气的汉子后，对苑晓阳说话便客客气气，和对待陆朗和唐吉祥说话时的语气都不一样。
　　“我吗？”苑晓阳偏头想了想，“我觉得约她不是最重要的。”
　　“什么意思？”终于有人好好说话了，周强聚精会神。
　　虾子熟了，唐吉祥把虾子扔到大盘子里，陆朗夹了几只虾子到自己盘里，开始剥虾。
　　“她如果喜欢你，不管你怎么约她都会成功。”苑晓阳道，“所以如何约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后约会时该做些什么。”
　　“说得好！”周强拍桌，指指陆朗又指指唐吉祥，“这才是人话，你们看看刚才自己都说的什么JB话。”
　　“哼，你也不看看他是谁。”苑晓阳被称赞了，陆朗非常得意，“他可是年级第一，哪像你们这些学渣。”
　　周强和唐吉祥无语，心想年级倒数第一说这种话真是太不要脸了。
　　苑晓阳看他们一直抬杠，忍不住笑了，说道：“我建议第一次不要到KTV去，那种地方等熟一点之后再去。”
　　“有道理。”周强频频点头，“阳哥要不要喝点酒？”
　　周强说着就要给苑晓阳倒酒，苑晓阳赶紧摇摇手，说道：“我们一会还要上课！”
　　陆朗剥好虾子，随手塞进苑晓阳嘴里，接着继续剥。
　　“啊，谢谢。”苑晓阳含着虾子含糊道谢，又继续道，“去动物园吧，她挺喜欢动物的。”
　　“你怎么知道？”周强不解。
　　“因为她的笔袋是动物造型的，书包、水杯和镜子上都有类似图案。”苑晓阳道，“如果她不喜欢动物，可能选其他花色，不会这么统一。”
　　说得很有道理，周强和唐吉祥的眼中透露出崇拜。
　　苑晓阳又道：“所以去动物园挺不错的，人多的公共场合适合第一次约会，而且看看小动物比较不尴尬。就是比较晒，可能要注意一下时间，不要选太阳太大的日子去，不然把她晒黑了，或是晒晕了就不好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周强喃喃道。
　　苑晓阳短短几句话就搏得了大家的信服，陆朗既是莫名的骄傲，又是有点不甘示弱，觉得自己应该要表现一下，提升自己在朋友间的形象。他边剥虾子边道：“周强，你知道怎么对付女人吗？”
　　周强坦率道：“不知道，周围都是爷们。”
　　“不知道没关系，我教你。”陆朗抬起头，“如果有个女人老看着你，你该怎么办？我告诉你，你就看着她。”
　　周强和唐吉祥双双点头，很专注。一旁苑晓阳吃着陆朗给他剥的虾，也好奇地等着陆朗要说什么。
　　“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陆朗看着周强的眼睛示范道，“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呢？”周强也看着陆朗的眼睛。
　　“不要挪开，要用眼神表达出你的不屑。”
　　“嗯……？”
　　“然后你可以朝她笑笑。”陆朗朝周强冷冷一笑。
　　“然后？”
　　“然后她就会自动把眼睛挪开，不敢再看着你了。”陆朗自信道，“这招挺有用的，哪个傻逼敢看我我都这样看回去。”
　　周强、唐吉祥和苑晓阳三人瞬间无语，心想你到底是想和女生相处还是想吓跑别人？
　　唐吉祥无奈道：“朗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单身了。”
　　“为什么？”
　　“因为你笨。”唐吉祥一脸恨铁不成钢，“笨得很出色。”
　　陆朗不明白，转头看苑晓阳，问道：“真的？我刚才说得不对吗？”
　　苑晓阳看他一脸无辜，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呼噜毛，说道：“你说得对，但不太适用在周强身上。”
　　陆朗接受他的说法，瞪了唐吉祥一眼，表示苑晓阳说我对，你凭什么说我笨。
　　“李琴琴胆子比较小，周强你多朝她笑笑就好，不要让她太紧张。”苑晓阳道，“如果不知道和她聊什么，就和她聊聊那些动物，不用勉强。”
　　周强点头，心想还是苑晓阳靠谱。
　　“还有，当初你是因为帮了她她才记得你，你别忘了关心她后来还有没有遇到麻烦。”苑晓阳提醒道。
　　苑晓阳起先一直没说话，然而现在一开口，另外三人才发觉苑晓阳似乎是四个人中最懂得和女孩子相处的人。
　　阳哥实在太了不起了。


第34章 
　　“阳哥, 看不出来你这么懂。”回到学校的路上, 唐吉祥忍不住道：“撩妹经验挺丰富的？”
　　“没这回事。”苑晓阳连忙摇头否认。
　　“真的？看你身经百战的样子。”唐吉祥伸手搭着苑晓阳的肩，眯眼观察苑晓阳, 想看看苑晓阳是不是说谎。
　　可他的手才刚放上去, 就被陆朗狠狠拍开。陆朗喝道：“放开你的脏手！学霸的肩是你能搭的？”说着把苑晓阳拉到自己身后去, 一副维护的样子。
　　“你这是吃醋！幼不幼稚！”唐吉祥指着陆朗。
　　苑晓阳见他们又开始拌嘴, 哭笑不得，心想要是其他同学知道他们私底下是这种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以为他们是校霸。
　　“别吵了。”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接着朝唐吉祥道, “我真的没经验, 没骗你。”
　　“那你怎么对女生这么了解？”周强也好奇, “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和兄弟们分享一下。”
　　“因为我身边有很多女孩子。”苑晓阳笑道, “兼职时的同事、家教的学生，还有班上的同学。常听他们说话，久而久之就会知道她们都关注些什么了。”
　　“她们都不怕你？”周强问。
　　“为什么要怕我？”苑晓阳不解。
　　这一问，A中三霸都噎了一下。
　　作为女生看了就绕道的三人组, 他们这才意识到不是每个女生都怕男生。
　　是了，苑晓阳温柔体贴又聪明，不管谁和他说话都觉得舒服。再加上苑晓阳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俊秀可爱, 怎么看都是一个有颜、有脑、有心的好男人，谁都喜欢。
　　唐吉祥想到这, 一脸羡慕地拍拍周强的肩，说道：“强哥，你要好好把握琴琴妹子，这样瞎眼的女孩不多了。”
　　周强点头认了。
　　陆朗看他们那样子，不以为然地咕哝道：“没有就没有，谁希罕谈恋爱啊？黏糊糊的多恶心。”
　　“我看你和阳哥也挺黏糊糊的，就不嫌恶心。”唐吉祥回道。
　　“这能一样吗！”
　　四人回到学校，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闲扯。
　　这年纪的人聊天总难免聊些恋爱相关的话题，就算是一群男生也是，他们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这上头。
　　唐吉祥一边玩手机，一边问：“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众人沉默片刻，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唐吉祥自己先说了，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姐姐型的，年纪大点没关系。”
　　众人惊讶，但想想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违和感。
　　唐吉祥是A中三霸中最没有杀伤力的，他不像陆朗那样帅得张扬，也不像周强那样杀气腾腾，他就是一个长得还不错、有点娃娃脸的男孩子，平常爱笑爱闹爱玩，长不大似的，只有他喊别人“哥”的份，从来没人要喊他“哥”。
　　这样的人配个大姐姐的画面……想想挺正常的。
　　陆朗道：“我小姨你考虑一下吧，大你十二岁的姐姐。”
　　唐吉祥连忙摇手：“这就算了吧，我不想听你哥喊我姨丈。”
　　众人想到那画面，一阵恶寒。
　　唐吉祥说完了，换周强说。
　　周强说到这话题，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声说：“我觉得李琴琴那样不错。”
　　大家都没想到，平常周强就是个恶煞，说到恋爱话题却清纯得不行，连说话声音都转小了。
　　“你说她那是什么样子？”
　　“就挺可爱的。”
　　“你就只看脸！”
　　“不是说还挺喜欢动物的吗？心地善良。”
　　“那也是阳哥说的，你根本不了解她！”
　　“反正她喜欢我！所以我喜欢她不行吗！”周强朝唐吉祥吼。
　　“啧啧，有人喜欢说话就大声，有什么了不起。”唐吉祥不屑，接着又转头问陆朗，“朗哥你呢？”
　　“我吗？”陆朗坐在草皮上，正在拔草玩。他拔了一根草，无聊地用那根草去搔苑晓阳的手，苑晓阳把手挪开，他就跟过去继续搔。
　　“我喜欢聪明点的，这样和我比较配。”
　　“哦，明白，互补是吧？”
　　陆朗瞬间把草往唐吉祥脸上扔。
　　“我错了，你继续。”唐吉祥忙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怕陆朗揍他。
　　陆朗白了他一眼，又拔了根草继续搔苑晓阳的手，说道：“可爱一点的，温柔一点的。”
　　周强听了突然紧张，问道：“陆朗你该不会喜欢琴琴那型的吧？”
　　陆朗被气笑了，说道：“我不喜欢瞎子。”
　　陆朗和周强又互怼起来了，唐吉祥当作没看到，转头问苑晓阳道：“你呢？”
　　苑晓阳偏头想了想，说道：“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觉得合得来就好。”
　　“这要求真低。”唐吉祥说着，看到一旁正和周强用草枝互抽手的陆朗，伸手把陆朗揽了过来，“那你看看我们朗哥怎么样？你们挺合得来吧？”
　　“啊？”苑晓阳傻了。
　　陆朗不耐烦，推开唐吉祥道：“你怎么老爱把我们两个凑对，无不无聊。”
　　唐吉祥无辜道：“我是真心觉得你们两个挺合适的，这么多年来没看过你服过谁，就晓阳治得了你。而且你想想，你和谁在一块都一脸要死要活的，就只有在他旁边老是在笑，这不挺好的？都什么年代了，开放点行吗？”
　　唐吉祥说得有理有据，周强现在想谈恋爱了，自然是想要拉着身边的兄弟一起来，听唐吉祥这么说，也附和道：“你也挺疼他的，我就没看你疼过谁。阳哥你说对不对？”
　　被人配成一对，苑晓阳的脸瞬间红了。
　　他根本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被他们一说，脑海中顺便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想得他呼吸都乱了。
　　他偏头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脸也红了。
　　两人同时把视线挪开。
　　“说话啊。”唐吉祥推推陆朗。
　　“我……”陆朗像是想骂人，又像是想辩解，但却什么都没说。
　　钟响了，他们聊天聊得忘了时间，竟没注意到已经上课了。
　　“说个屁。”陆朗转身离开。


第35章 
　　上课钟响, 众人各自回教室。
　　这一堂课的老师不许学生晚进教室, 谁晚进了就得罚站一节课。然而刚才他们坐在操场边的草皮上聊天，那地方离教室有一段距离, 平常走路也得走个五分钟才到。
　　苑晓阳急急忙忙拔腿就跑, 他见陆朗还在后头慢慢地走, 忙喊道：“快点！”
　　罚站对陆朗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根本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加快脚步。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知道这事情对苑晓阳很重要，于是也跑了起来。
　　他跑了两步就超过了苑晓阳，他见苑晓阳一脸努力, 奈何脚短跑不快, 便干脆伸手拉着苑晓阳跑。
　　两人一阵狂奔, 终于赶在老师进教室的前一刻坐上椅子。
　　安全上垒，两人喘着气相视一笑。
　　然而眼神才刚对上, 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想到唐吉祥刚才说的话，瞬间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
　　挪开后发现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连忙触电似地把手也放开。
　　老师开始讲课了，苑晓阳把书本摊开来, 拿起笔来专心上课。
　　而一旁陆朗见老师还没开始写黑板，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打算等老师写黑板后再开始替苑晓阳抄。
　　陆朗一脸无聊地玩着手机，玩着玩着, 眼神又不禁飘到苑晓阳身上。
　　苑晓阳的皮肤白，跑了那么一段后脸上泛着微微的红, 看起来很可爱。
　　可爱……陆朗想到这个词后也不知不觉地脸红了。
　　刚才唐吉祥说的那番话着实让他心烦意乱。
　　烦的是唐吉祥也不管他们到底情不情愿就给他们乱凑对，还当着他们的面凑；而乱的是唐吉祥那么一说，他的脑海中竟是一闪而过了认同的想法。
　　那想法他从未有过。
　　对他来说，苑晓阳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爱，聪明，有趣，懂事，和他不是一类人，相处起来却十分舒服。
　　但他从没有往谈恋爱的想法上靠，一直到刚才那一瞬间，才发觉苑晓阳这么好，如果和苑晓阳谈恋爱一定也是件快乐的事。
　　然而这想法太别扭了，一想到他就浑身不对劲。
　　他不喜欢男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兄弟。
　　他看着苑晓阳，此时苑晓阳侧着头似乎在思考，纤白的脖子拉出了一个好看的线条。
　　忽然苑晓阳微微动了，朝他的方向一瞥，发现他也看着自己，顿时又慌乱地缩回了视线。
　　苑晓阳吓了一跳的同时陆朗也吓了一跳。
　　倒也不全是因为偷看苑晓阳被发现而吓了一跳，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盯着苑晓阳看，而且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
　　太奇怪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与此同时，握着笔的苑晓阳也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陆朗偷偷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上课到一半会不自觉地想看看陆朗。
　　过去他上课总是专心一意，但今天他的脑海里老是浮现起唐吉祥说过的话。
　　他和陆朗挺合适的……不，他配不上陆朗才是……不对，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他们明明就是朋友……
　　那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他不应该当真的。
　　那整个下午，陆朗和苑晓阳之间一直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他们仍像平常那样讲话，只是常常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双方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以前陆朗上课一无聊就手欠，不是去拉苑晓阳的手，就是揪揪苑晓阳的头发。但那个下午陆朗突然老实了，不是玩手机就是抄笔记，十分规矩。
　　“阳哥！”放学前的最后一堂下课，周强站在窗边招手让苑晓阳出去。
　　走廊上，周强一脸紧张地把一张纸条递给苑晓阳。
　　“阳哥，你你你、你帮我把它拿给琴琴。”周强说话都结巴了，看起来和先前那个杀气腾腾的校霸简直是两个人。
　　苑晓阳点头表示没问题，转身就要进教室拿给琴琴。
　　然而才走了一步，周强又拉住了他。
　　“你还是帮我看下好了……你看看写得行不行。”
　　“那我看看。”
　　“你不许笑哦！”
　　“嗯，不笑。”
　　苑晓阳打开纸条。
　　有了陆朗惨痛的经验，周强这次选了一张纯白的纸，上头写道：“李同学，周末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动物园走走。”最后还有署名。
　　周强的字写得歪歪扭扭，除了本身字丑以外，苑晓阳能猜出他写字时手肯定是抖的。
　　“这样行吗？我已经写了十来次了。”周强紧张道。
　　“没问题，我觉得挺好的。”苑晓阳道。
　　这内容出乎意料地规矩，虽然很简单，但意思也很明确，苑晓阳觉得没什么问题。周强得了他的肯定，终于放下心来。然而才刚松一口气，想到李琴琴还没答应他，一颗心顿时又吊了起来，连忙要苑晓阳帮他递纸条。
　　苑晓阳也很干脆，直接进教室把纸条拿给了李琴琴。
　　李琴琴收到纸条时脸顿时红了，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收到抽屉里，连看也不敢看。
　　“你不看看吗？”
　　“我……我要慢慢看。”
　　苑晓阳抬头看周强还站在走廊上来回地走，时不时探头朝教室内张望，忍不住笑了，朝李琴琴轻声道：“你看吧，他现在在外面等你的回复，你不回他他待会没办法上课。”
　　李琴琴听到这话微微侧头往走廊上看，这一看顿时与周强对上视线，连忙慌乱地把头转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拿出来看，看了一眼，瞬间抬头朝苑晓阳使劲点头。
　　“行……”李琴琴小声道。
　　苑晓阳朝走廊外的周强看去，周强正急得抓心挠肺，看到苑晓阳看他了，连忙停下脚步，不安地等着消息。
　　就在苑晓阳朝他点头示意成功时，他反射地握拳朝空一挥！太好了！
　　苑晓阳看他们两人传个纸条都传得这么艰辛，干脆替他们约好确切的见面时间，省得一来一往地耗费心力。
　　周强对他的靠谱表示了强烈的感谢，握着他的双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以后我们结婚你一定要来！”周强激动，“孩子也认你当干爹！”
　　苑晓阳被他逗笑了，但看他一脸认真，也只能点头答应。
　　而周强要苑晓阳答应的事不只这一件，他一想到要独自和琴琴去约会就紧张得手脚发软，问苑晓阳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
　　苑晓阳知道第一次约会多点人去比较好，能省去很多尴尬，但觉得这事必须问问琴琴的意见。
　　不过一问之下，琴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看来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就单独约会。
　　“那阳哥你陪我们去吧，把陆朗也找上。”周强道。
　　听到陆朗的名字，苑晓阳不知不觉地又心跳加速，轻轻点头。
　　“那……我那天穿什么好？要不要装扮一下？”周强不太放心自己的打扮。
　　“穿的简单点就好，如果怕有问题，过两天我们可以再商量。”苑晓阳笑道，“不过，接下来这几天你可不能再去打架了，如果打得鼻青脸肿的，琴琴就不喜欢你了。”
　　“这当然！绝对不打架！”周强点头如捣蒜。
　　一个不久前才把打架当成人生一大乐趣的校霸在短短两天之内说着“绝对不打架”，苑晓阳觉得爱情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
　　钟响，苑晓阳回到教室。
　　下课时陆朗一直待在教室里默默地看着苑晓阳在走廊上和周强讲话，没有跟上去。现在苑晓阳回来了，他憋了一会后还是想问问苑晓阳刚才你都和周强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周强还握着你的手，是几个意思？
　　然而老师来了，他到口的问题憋住了，只好闷闷地玩起手机。
　　玩着玩着，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苑晓阳把草稿纸向他桌上一挪，又点了点他的腿示意他看。
　　他浑身一僵，突然有点怕，不知道草稿纸上面都写了什么。
　　挣扎片刻，他才把草稿纸拿起来。
　　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周强周六要和琴琴约会，我会陪他们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想了想，低头在纸上写道：“我去当电灯泡？”
　　他把纸推回去给苑晓阳，苑晓阳写了写后又推回来给他。
　　“如果你不去，我才是电灯泡，你去的话，他们一组，我们一组。”
　　他们一组，我们一组……这句话莫名地触动了陆朗，陆朗又想了想，再纸上大大写了个“去”。
　　草稿纸挪回苑晓阳桌上，苑晓阳弯起嘴角笑了。
　　陆朗以为纸条就传到这里为止，没想到一会，苑晓阳又把纸条传了回来。
　　一看，纸上画着一只胖胖的小绵羊，小绵羊旁边还写了句“谢谢狼宝”。
　　陆朗心中一热，就想揪揪苑晓阳的卷毛。
　　但他终究把这念头忍住了，只是把纸条夹进课本里。
　　转眼到了周六。
　　周强也找了唐吉祥一起去，但唐吉祥有事不能来，又说自己去了像个电灯泡，就算有空也不去，因此最后只有他们四人。
　　这天苑晓阳早早就醒了。
　　他离开房间，一到客厅便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苑成蹊。
　　苑成蹊不知道昨晚几点才回家，看他的气色不好，应该是累得连多走几步都没办法，躺到沙发上就睡着了。
　　苑晓阳看他那样子就心疼，悄声拿了条被子替他盖上。
　　这一盖上，苑成蹊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咩宝……”苑成蹊勉强眨了眨眼睛。
　　“你继续睡。”苑晓阳拍拍他。
　　然而他却坐了起来，打着哈欠道：“不睡了，醒了。”
　　“咩宝今天要上班吗？”
　　“今天要和陆朗他们去动物园。”舅舅这么累，他却要出去玩，苑晓阳愧疚，于是又补了一句：“明天会好好工作的。”
　　“出去玩就好好的玩，不要想工作了。”苑成蹊朝他温柔地笑笑，接着伸手进口袋里掏了掏，“对了，陆朗老是请你吃饭吧？这样不好，你也要请他吃东西。”
　　苑成蹊拿了两百块给苑晓阳，神情不太好意思，说道：“钱不多，但你拿着。”
　　苑晓阳连忙摆摆手拒绝，说道：“我自己有钱，不能跟啾啾要钱，这钱你留着自己吃饭。”
　　苑成蹊却把钱往他手里塞，说道：“你别忘了我在饭馆工作，每天都有好多吃的。而且别人家的舅舅哪像我才给你这点，你就收着吧，你再拒绝舅舅打你屁股。”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苑晓阳也只能收下了，乖巧地蹭了蹭苑成蹊。
　　握着那两百元，苑晓阳觉得自己成为有钱人了。
　　另一头，陆家的宅子里。
　　陆朗打着哈欠下楼准备吃饭，结果才刚踏进饭厅，就见陆严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陆朗僵了一下，小声道：“早。”
　　陆严也是一僵，小声回道了个“早”。
　　两人关系虽然和缓不少，但每次说话前都要尴尬一阵子。
　　陈姨看陆朗下来了，连忙让陆朗稍等一下。平常陆朗都还得睡上两三个小时后才会下楼，今天陆朗突然出现，她来不及准备陆朗的早餐，现在只有陆严的。
　　陆朗表示没关系，低头玩手机。
　　“你今天要出门？”陆严看着报纸，突然问道。
　　“嗯。”陆朗应了一声，想想又补充，“和苑晓阳还有周强去动物园，还有周强喜欢的女生。”
　　陆严也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陆朗以为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隔了一会，陆严又开口了，说道：“钱够用？”
　　“够。”
　　“出去玩多带点钱。”陆严说着放下报纸拿出手机，“你那同学家境不好，你又去他家蹭饭蹭住，记得在外头别再让他花钱，多请他吃饭。”
　　“我知道。”
　　手机传来提示，陆朗一看，陆严刚才给他发了红包。
　　两百。
　　然后足足有二十个。
　　陆朗看着那一排红包，最后忍不住回了个“一夜豹富”的表情给陆严。
　　陆严又是一僵，一会默默回了个自带的小黄脸微笑，笑得陆朗一阵毛骨悚然。


第36章 
　　这天是个好天气, 天气晴朗却不致炎热, 走在路上还能感受到阵阵凉风吹拂，是个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周末的动物园游客繁多, 有带着孩子的父母, 有牵着手的情侣, 有结伴同行的朋友, 还有一些外地游客。这样多样化的组成能让约会不显得尴尬，无论进展到什么程度都适合来这里走走。
　　苑晓阳提早了十分钟到。
　　苑晓阳起先还有点怕上次商场的事情重演，到了约定的地点却见不到人。然而还没走近约定地点，苑晓阳便知道自己多虑了。
　　动物园的大门口, 周强一脸严肃地站在那。
　　他身材高大, 面貌粗犷, 又顶着个圆寸，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也杀气腾腾, 周遭的游客看到他都自觉地绕道走。
　　然而苑晓阳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因为他手上还拿了一束红玫瑰。
　　“周强！”苑晓阳朝周强招招手。
　　周强看到是他，表情略为放松，喊了声“阳哥”。
　　“等很久了？”
　　“我六点就来了。”
　　“……”
　　“没办法, 睡不着。”
　　周强紧张得脸部表情都僵硬了，他看苑晓阳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配着深色长裤，一副轻松的样子，又看看自己的穿着, 不禁更加紧张。
　　那天苑晓阳告诉他穿得简单一点就行，但是他忍不住, 半夜睡不着时在衣柜前研究了许久。
　　研究的结果是现在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脚上还踩着皮鞋，活像个黑道老大。
　　“我这样穿是不是不太好？”
　　“很成熟。”
　　“那就好。”周强看苑晓阳笑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朗在这时候也来了。
　　他第一眼先看到了苑晓阳，看到苑晓阳后才发现周强站在苑晓阳旁边。
　　他见周强穿着一身西装，黑道大哥似的，忍不住爆笑了。
　　“我操！周强你这衣服……唔。”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陆朗大腿一痛，被苑晓阳拧了一下。
　　苑晓阳表情乖乖的，但手上的劲道还挺大的，陆朗被拧得瞬间说不出话。
　　他瞪了一眼苑晓阳，苑晓阳抬头看他，一脸乖巧。
　　而他从那乖巧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许乱说话”的警告。
　　“衣服怎么了？”周强才刚放松下来，这下又紧张了。
　　“没怎么。”陆朗露出一个不情不愿的笑，“挺帅的，男人味杠杠的！”
　　“太好了，我还怕我穿得不对。”周强再次放松。
　　陆朗又转头瞪苑晓阳，伸手也想拧苑晓阳的腿，然而身高差让他拧不着腿，就只好拧腰了。
　　苑晓阳想躲，他一手抓住苑晓阳的胳膊不给躲。
　　“说起来。”周强突然说话了，“你们今天穿的情侣装啊。”
　　两人同时一僵，看着彼此的衣服。
　　今天陆朗也穿了件纯白的T恤，下身配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苑晓阳一模一样，说是情侣装一点也不为过。
　　两人本来还闹着，发现竟然不小心穿了情侣装，顿时尴尬得手足无措，也闹不下去了。
　　“谁要和他穿情侣装。”陆朗小声辩驳，显得有点无力。
　　周强不像唐吉祥那样好事，只是随口说说，陆朗说了不是后他也不放在心上。
　　倒是这话听在苑晓阳耳里却莫名难受，心揪了一下。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就是朝陆朗笑笑。
　　十点，李琴琴也来了。
　　今天李琴琴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小洋装，撑着个同色的阳伞，看起来竟是和周强意外地搭。
　　周强看她来了支支吾吾地把花送出去，她红着脸把花收了，小声地说了谢谢。
　　两人羞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看着对方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朗看不下去了，拉着苑晓阳就去买票。
　　可这一拉，他又尴尬了，不自然地把手放开。
　　他太习惯想干什么就直接拉着苑晓阳的手一起去做，现在才意识过来这样太亲密了。
　　虽说哥们间亲密点也不是事，但唐吉祥那么一说后，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往那方面联想，做起任何事来都觉得怪了。
　　他偷偷去看苑晓阳，见苑晓阳正抬头看着票价，似是不以为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苑晓阳不住地摩擦着手指，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买好票后，四人一起入园。
　　一入园，他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组，陆朗和苑晓阳走在前头，而周强和李琴琴走在后头。
　　本来他们打算让周强走在前面，奈何他实在走得太慢了。
　　现在他和李琴琴就像是在比谁走得慢似的，两人一步一停地走着，还低着头不敢抬起，紧盯着地面看。
　　走了一段，陆朗回头看他们，见他们已经落后得远远的，无言道：“他们到底是来看动物的还是来寻宝的？”
　　苑晓阳看他们那样子也觉得好笑，说道：“他们是来谈恋爱的，看动物倒不是重点。”
　　陆朗不屑地哼了声，说道：“谈什么恋爱，无聊。”
　　虽说抱怨着，但两人还是停下脚步等，边等边看眼前的陆龟。
　　那一区里有十来只陆龟，陆龟伸着脖子伸着腿地缓慢走着，模样有点滑稽，有些还走得撞在一起。
　　两人靠在栏杆边看着，陆朗指了指某只龟说那像周强，苑晓阳忍不住笑了。
　　刚才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苑晓阳这一笑让气氛又好了些。
　　陆朗看他笑得傻傻的，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的念头，转移话题道：“我和你说，今天早上我一下楼就看见我哥。”
　　“他没欺负你吧？”
　　“没，他还给我钱了。”
　　“这么巧，我舅也给我钱了。”说到这里苑晓阳掩着嘴暗暗地笑，“我现在可有钱了。”
　　“哦？他给你多少？”
　　“两百呢！”
　　“……”
　　“你哥给你多少？”
　　陆朗停顿了片刻，最后撒了个谎，说道：“四十。”
　　苑晓阳回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说道：“没关系，我请你吃东西。”
　　陆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同时心里想着，这头小羊真是傻呼呼的。
　　说话时，后头的周强和李琴琴终于走近了一些。
　　动物园里依照不同的生态类型分成了几区，苑晓阳看着地图，建议大家先搭车到最底端去，接着再一路走回来。
　　陆朗向来听他的话，自然是没意见；而周强和李琴琴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面，也没有任何意见，苑晓阳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就这样四人搭上动物园的游园车。
　　游园车的车速不快不慢，维持在一个怡人的速度，坐在车上能感觉到风吹在脸上，耳边还能听到各种动物传来的叫声与气味。
　　游园车里两人一个座位，他们自然又是分成了两排坐。
　　陆朗转头看后排坐在一起却又一直往旁边扶手靠、努力拉开距离的两人，彻底无言了。
　　他转回来看苑晓阳，苑晓阳正好奇宝宝似地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苑晓阳脸上带着笑，阳光洒下来落在他脸上，看起来特别温柔。
　　陆朗看着，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苑晓阳发现了他在拍照，转过头朝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陆朗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他，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拍照。
　　“拍好了？”
　　“……嗯。”
　　“要我也给你拍一张吗？”
　　“不拍了。”
　　“怎么能不拍，不拍的话你回家拿什么给你哥看。”苑晓阳想了想，“不然我们合照？”
　　苑晓阳说完自己凑了过来，靠在他旁边。
　　他头脑有点乱，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举起手机便调了自拍模式。
　　屏幕里，两个人靠在一起，苑晓阳笑着，陆朗则绷着一张脸。
　　“你笑一下。”
　　“哦。”
　　陆朗听话弯了下嘴角，笑得有点僵硬，又有点害羞。
　　他按下拍照键，然而按下的瞬间游园车经过弯道，两人没有扶着扶手，顿时撞在一起。
　　陆朗第一时间就护着苑晓阳，而苑晓阳也反射地抓着陆朗的衣服，这一护一抓，两人本来朝着同一侧，这下成了面对面。而这还没完，弯转过去了他们还没缓过来，脸直接朝对方的脸撞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们同时感觉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贴在自己唇上，竟是亲了对方一下。
　　陆朗：“！！！”
　　苑晓阳：“！！！”
　　两人触电似地瞬间分开，脸都红得快滴血了。
　　游园车抵达目的地，缓缓停下，但两人还处在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周强下车时看两人僵在那，不明所以，拍拍陆朗的肩，说道：“咋不下车？”
　　陆朗回过神来，慌乱地拿着手机跳下车。
　　苑晓阳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下车去。
　　“晓阳？接下来要去哪里？”李琴琴在旁边问。
　　“去、去哪？”苑晓阳手忙脚乱地把地图摊开来，摊开来发现拿颠倒了，又赶紧转了回来，“你等我，我看看！”
　　他现在整个脑子都乱成了浆糊，根本看不进字，只能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去去去这里！”
　　“去厕所？”
　　“不不不！”
　　苑晓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抬头看了陆朗一眼，发现陆朗也红着脸在看他，立刻又低下头。
　　他们站在车站边，旁边经过的人都是刚才搭同一台车的旅客。
　　此时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从他们旁边经过，小孩看到苑晓阳和陆朗后，指着他们两人，朝他妈妈大声道：“刚才他们两个亲亲！我看到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顿时聚焦在他们身上。
　　两人凝固在那，不知道作何回应。
　　苑晓阳傻了，无助地看着陆朗。
　　陆朗看到他求助的视线，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和他没关系！我不是同性恋！”
　　“我……”苑晓阳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狠狠疼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片刻后，他小声而迷茫地回道，“我也不是……我们是朋友。”


第37章 
　　这件事对旁人来说, 不过只是短短吸引他们注意力几秒钟的小事, 走过随意看了一眼后便忘了。
　　但对于陆朗和苑晓阳两人来说，这件事却在他们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们四人继续往前走, 来到了企鹅馆。
　　企鹅馆为了企鹅们的健康, 也为了营造极地气氛, 因此场馆内没有太多灯光, 温度又极低，令人一踏进场馆便忍不住缩缩脖子，不自觉地走近彼此，既想温暖点, 也怕走丢了。
　　周强看李琴琴穿着洋装, 怕她冷, 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
　　李琴琴红了脸，站在他旁边一脸羞涩。
　　一旁陆朗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苑晓阳, 怕苑晓阳冷，然而他就穿着一件T恤，没东西能脱给苑晓阳。
　　他没办法，只能走近苑晓阳。一走近, 他下意识地又想伸手去牵，然而手才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不自然地握了握拳。
　　这一切苑晓阳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仰着头看着玻璃墙后的企鹅。
　　此时不是企鹅的喂食时间, 成群胖嘟嘟的企鹅们站在那一动也不动。陆朗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视线又放到了苑晓阳身上。
　　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后他就后悔了, 什么叫“我和他没关系”？什么又叫“我不是同性恋”？这两句话搭在一起简直是说苑晓阳是，他不是，是苑晓阳缠着自己。
　　但不是这样的，刚才只是意外。就算要说谁缠着谁，倒是他缠着苑晓阳比较多。
　　他说那话太混帐了。
　　他悄悄看着苑晓阳，苑晓阳仰着头的样子就像个小朋友，看起来很乖，乖得令他心疼。
　　“企鹅动了。”苑晓阳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笑了。
　　“原来它们会动。”陆朗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
　　平常苑晓阳说话都会看着他的，但刚才苑晓阳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概是生气了。
　　然而他才想着，苑晓阳便看着他道：“我们往前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看另一种品种的企鹅。
　　这是洪堡企鹅，洪堡企鹅体型较小，不像帝企鹅那样浑圆可爱。然而苑晓阳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笑意。
　　“你……冷不冷？”陆朗小声问。
　　“冷？”苑晓阳的眼睛没从企鹅身上挪开，摇摇头，“不冷。”
　　陆朗原先准备苑晓阳一说冷，他就将苑晓阳搂在怀里，就像平常一样。
　　然而他手都张开了，苑晓阳却说不冷，他也只能悻悻然地把手放下。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转头随意瞥了其他人一眼。
　　企鹅馆里很多亲子组合，也有不少情侣。情侣们现在都是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他看着那画面，第一反应是觉得刺眼，可刺眼过后，他又突然发觉到，要是苑晓阳刚才说冷，那现在他们也肯定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脸一热，又开始浑身不对劲了。
　　“陆朗，要走了吗？”
　　回过神来，苑晓阳已经离他有段距离了，他匆匆跟上。
　　出了企鹅馆，他们便到了室外展区去。
　　室外展区是开阔的空间，园区利用了地形高低、或是挖出沟渠等方式做成自然的隔离，使游客不再需要隔着一片玻璃看动物，能够更舒适地进行观赏。
　　也因为空间大，游客们走得零零散散，他们四人再次拉开距离。
　　周强和李琴琴仍旧走在后面。经过了刚才企鹅馆里周强主动献出外套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已经能够时不时地讲上几句话。
　　至于陆朗和苑晓阳这一组，苑晓阳仍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各种动物，而陆朗的心思已经乱成一团了。
　　刚才他想抱着苑晓阳，究竟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又或是其他心思？他想不明白。
　　“你看！”苑晓阳突然小声朝陆朗道。
　　陆朗愣了一下后往苑晓阳的方向看去，只见苑晓阳正一脸兴奋地指着狼要他看。
　　那是几只灰狼，狼生性凶猛，因此旁边立了个告示牌提醒游客“注意猛兽”，而狼舍也比其他动物的兽舍多了层铁网作为保护措施，生怕有个意外。
　　然而陆朗看着那些狼，只见狼趴在地上，无聊地甩着尾巴，像是哈士奇，一点也没有猛兽的架势。
　　“和你好像。”
　　“哪里像了？”
　　“看起来很凶。”
　　“我哪里凶了！”
　　苑晓阳转头无辜地看着陆朗，陆朗被他看的一阵心虚。
　　苑晓阳继续往前走，陆朗赶紧跟上。
　　“苑晓阳！”
　　“嗯？”
　　“刚才……刚才是我说话不经脑子，你别生气。”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苑晓阳依旧一脸无辜，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陆朗可是做好了自己需要道歉许久的心理准备，但苑晓阳这么回他，现在他反而弄不清该怎么办了。
　　然而苑晓阳又笑了，指了指远方道：“那里有卖冰，我给你买冰吃。”说完还不待他回应，便跑去买冰棍了，留下他站在那不知所措。
　　但陆朗所不知道的是，不知所措的不只是自己，苑晓阳其实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一进小卖部，苑晓阳脸上的笑容就垮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苑晓阳其实明白陆朗指的是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何就想装傻。
　　陆朗说自己那话不经脑子，他也清楚，因此也一直告诉自己陆朗那话只是无心之言。
　　他不是不认识陆朗，早知道陆朗说话常不经脑子，向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这些日子还是被他提醒过几次才规矩点。刚才情急之下又心直口快，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所以他能理解陆朗，他不生气。
　　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自己。
　　陆朗怕被人当作同性恋，他到底有什么好难受的？
　　他自己也不是同性恋，更何况就算他是，他也配不上陆朗。
　　像他这样的人，能跟陆朗当朋友已经很奢侈了，怎么又能痴心妄想着陆朗会喜欢自己……
　　苑晓阳想到这，逼着自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是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扫了陆朗的兴致，大家难得一起出来玩，就是要开开心心。
　　陆朗等了五分钟，见苑晓阳拿着两根冰棍从小卖铺里走出来。
　　苑晓阳脸上带着笑，把两根冰棍都递到他眼前：“柠檬和芒果，选一个。”
　　陆朗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的笑容和平常没两样，都乖乖的，心里虽然还是一团乱，但总归放松了些。
　　“芒果。”陆朗拿了芒果冰棍，“谢了。”
　　“芒果只剩下最后一根了，旁边有个小朋友想拿，结果被我抢来了。”苑晓阳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我认为你会想吃，果然没错。”
　　那冰棍酸酸甜甜的，带着浓浓的芒果味，十分好吃。
　　陆朗含着舔了两口就下意识地把冰棍递到苑晓阳嘴边，说道：“很好吃，你试试。”
　　这动作他们做过太多次了，苑晓阳也下意识地张嘴就舔了一口。
　　舔完了，两人才意识过来自己又做了亲密的事情，才刚调适好的心情又乱了。
　　“你吃吧。”苑晓阳赶紧舔了舔自己的冰棍，“我把你的都吃完了你就没得吃了。”
　　“哦。”陆朗慌乱地点点头，赶紧吃冰棍转移注意力。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维持在一个古怪的气氛当中。
　　他们都觉得对方的表现和平常没有两样，不对劲的是自己，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
　　可越是这么想，心里便想得越多，到了最后，他们就连动物都无心看了，只是走马看花。
　　“陆朗！阳哥！”
　　一直跟在后头的周强突然挤进他们中间，双手一伸，环住他们的肩。
　　两人正想着再独处下去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奇怪的事，见有第三个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咋？”
　　“中午一起吃饭吧。”周强道，“我订了餐厅，我们四个一起吃，今天我请客。”
　　“啊，陆朗和我自己的我付就好。”
　　“别客气，今天要不是你们陪着我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强语气又是兴奋又是害羞，脸上的笑容全是幸福的。
　　原先他只打算今天练习和琴琴走在一起，没想到刚才琴琴不只朝他笑，还和他聊了喜欢的动物。这全是他原先不敢奢求的，还以为至少得再约会个两三次才能达到这程度，没想到今天全达成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苑晓阳，苑晓阳主意出的好，地点又选得好，苑晓阳为他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吃顿饭能解决的。
　　周强坚持请客，苑晓阳最后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周强订的是十二点半的位置，距离现在约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周强说琴琴还想回头再看看小熊猫，因此想带她回去，让陆朗二人先自己逛逛，时间到了再于餐厅前碰面。
　　今天周强和李琴琴才是主角，他们的安排陆朗和苑晓阳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挥挥手朝他们告别。
　　周强一走，又只剩下陆朗和苑晓阳两人。
　　苑晓阳看了看地图，说道：“那餐厅顺着路一直走下去便到了，不是很远，我们继续逛逛吧？”
　　陆朗没意见，点头道：“行。”
　　两人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决定去看看狮子和大象。
　　狮子和大象的位置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中间还隔着不少动物。他们跟着地图走了一会，然而动物园里的道路弯弯绕绕地，走着走着便走错了路，只好抬头起来看路标。
　　陆朗见路标指着向左，伸手就要拉苑晓阳。但手一伸出去觉得不对，又放了下来，默默地走了。
　　又走了一段，他突然发现旁边是儿童动物区。
　　儿童动物区里全是些亲人的小动物，虽然不如其他动物稀有奇特，但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小孩子能亲手摸摸那些小动物，因此吸引了许多小孩子。
　　而陆朗也被吸引了，刚才他那一看，一眼便看见了远方有几只绵羊，顿时不受控制地朝绵羊走去。
　　动物园里的绵羊很干净，乖巧地站在那里接受小朋友的抚摸，时不时“咩”上两声。
　　陆朗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显得十分突兀，然而他彻底被绵羊所吸引，根本管不了其他，伸手便去摸绵羊。
　　绵羊毛的触感没有想像中的细腻，但摸起来很过瘾，陆朗连摸了好几下。
　　他边摸边和苑晓阳说道：“你摸摸看，还是你的头发好摸，你简直比绵羊还绵了。”
　　说话时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持续地呼噜着绵羊，心想这两天都没摸晓阳的卷毛，这下总算能过过瘾了。
　　他摸了一会，见苑晓阳没有回话，转头朝旁边看去。
　　这一看，只见旁边是个流着鼻涕的小胖呆。
　　他急匆匆地又一转头看向另外一边，只见另一边是个舔着糖果的小女孩。
　　“苑晓阳？”陆朗再顾不得摸羊毛，立刻四处张望。然而他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苑晓阳的身影。
　　他心里一凉，这才发现苑晓阳可能从一开始便没跟上来。
　　可当他回到刚才的路标底下，苑晓阳却也不在那里。
　　陆朗慌乱，赶紧沿着路标一路跑到狮子和大象的兽舍前，以为苑晓阳自己先去了。然而他找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苑晓阳。
　　中午十二点太阳正大，陆朗跑了一路，衣服都被汗水沾湿了。
　　他跑到约定的餐厅前，想看看走散后苑晓阳会不会在那等他，只是他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却都看不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个子。
　　气温正高，陆朗跑得浑身发烫，但他的心却是凉的。
　　因为他明白，他又把苑晓阳弄丢了。
　　他应该要好好牵着苑晓阳的手才是。


第38章 
　　正当陆朗急得手足无措的同时, 苑晓阳正抱着一个小朋友走着。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苑晓阳和陆朗站在路标底下。
　　苑晓阳一直低头研究着地图，待他抬起头时才发现陆朗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朗？”苑晓阳左顾右盼, 却都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以为陆朗已经朝着路标的方向走了, 连忙快步走去。然而当他来到狮子的兽舍前, 仍是没见到陆朗。
　　他心里焦急, 转身又从原路折返。
　　走着走着，他听到一阵哭声。
　　动物园里有小孩的哭声不稀奇，从入园到现在，苑晓阳看到太多哭着闹着的小孩子, 哭得比这凄惨的也不少。
　　然而这次的哭声是从一处偏僻的树丛传来。动物园占地辽阔, 为了保育生态便在没有兽舍的地方栽种了许多植物, 有时一些地方植物多了，游客便少往那边去, 因此显得格外荒凉。
　　此时一个小孩在那哭，苑晓阳不放心，于是走了过去。
　　一走近，只见树丛后是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独自一人，哭得脸都红了，正一边哭一边无助地走。
　　“妹妹迷路了？”苑晓阳站在离小女孩几步远的地方，轻声试探。
　　小女孩看到有人来了, 吓了一跳，哭红的眼睛不安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没有再接近她, 只是蹲下来朝她招招手，柔声道：“你再走过去就越走越远了，来，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小女孩仍是怯怯的，不敢接近。
　　苑晓阳没有催她，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
　　苑晓阳长得好看，但他的好看和陆朗不同，不强势、不锐利，而是干净清爽，给人一股容易亲近的感觉。
　　他个子不高，一头卷卷的头发和笑笑的脸最得小朋友的青睐。因此小女孩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向了苑晓阳。
　　“好乖。”苑晓阳摸摸小女孩的头，又掏了一颗糖给小女孩。
　　“妈妈说不能吃别人的糖果……”小女孩啜泣着说。
　　“没关系，你拿着。”苑晓阳把糖果放到小女孩的手里，“等找到妈妈之后再问妈妈能不能吃，很好吃哦。”
　　小女孩捏捏糖果，轻轻点头，眼泪较刚才少了一些。
　　苑晓阳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出树丛回到道路上，边走边问：“我叫晓阳，你叫什么名字？”
　　“糖糖……”
　　“你的名字真好听。”苑晓阳笑了，“糖糖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吗？”
　　一提到爸爸妈妈，糖糖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小声道：“和姐姐，姐姐和糖糖一起看企鹅宝宝……”
　　苑晓阳不知道这个姐姐到底几岁，是已经能够独立带小孩出来玩的年纪，或是和糖糖差不多大。但他不想问太多问题让糖糖紧张，只是柔声说道：“那哥哥带糖糖去动物园的门口，那里有叔叔阿姨能帮你找到姐姐，好不好？”
　　糖糖点点头。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大，苑晓阳怕糖糖不舒服，于是停下脚步问她：“糖糖累不累？哥哥抱着你好不好？”
　　糖糖哭了很久，早就累了，点点头伸出手让苑晓阳抱。
　　苑晓阳蹲下来，小心翼翼把她抱起，继续往游客服务中心的方向走。
　　苑晓阳心想，虽然他自己也和陆朗走散了，但应该只要在十二点半到达约定的餐厅就没问题了。游客服务中心在动物园的大门口边，离他现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走快一点应该能准时回到餐厅。
　　想到这，苑晓阳抱紧糖糖加快脚步。
　　另一头，陆朗已经找疯了。他打电话给周强，急道：“我和苑晓阳走散了，我找不到他。”
　　“啊？怎么走散的？你打他电话不就行了？”
　　“他没有手机。”陆朗伸手捂着脸，痛苦道，“是我的错，要是我牵着他就好……”
　　“哎，陆朗你别急，他都多大的人了，不会出事的。”
　　“会不会是被拐走了？还是被老虎吃了？”
　　“你在想什么！”
　　周强第一次见到兄弟手足无措成这个样子，也跟着乱了。
　　一旁李琴琴看周强面色焦急，低声问他怎么回事了。
　　“阳哥和陆朗走散了，阳哥没手机不能联络。”
　　“你让他先别急。”李琴琴略为思索后道，“我们先到餐厅那里等晓阳，让陆朗去游客中心那里看看，晓阳如果没事的话肯定会去这两个地方。”
　　李琴琴说的有道理，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反而更找不到人，不如到约定过的地方等待。
　　周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把这个建议告诉陆朗，同时心想着，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能遇到琴琴这样又聪明又可爱的女孩。
　　另一头，陆朗挂了电话后忙往游客中心赶去。
　　他其实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急。
　　这要是和其他人走散了，他可能一点感觉也不会有，该干吗继续干吗。只是这人换成了苑晓阳，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忍不住去想苑晓阳被人拐去做传销，被人绑去山里，甚至是被老虎当作小绵羊给吃了。
　　一想到那些可能性他就心烦意乱，只想要赶紧找到苑晓阳。
　　他一路跑着，同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怕错过一点苑晓阳的痕迹。
　　“糖糖，你今天看到什么动物？有没有看到大象？”
　　“有，大象好大！”
　　“哦，有没有和房子一样大？”
　　“比房子大！”
　　突然苑晓阳轻柔的嗓音从一旁传来，陆朗立刻停下脚步，转头朝另一条路看去。岔路的另一边，只见苑晓阳抱着一个小女孩，正笑笑地和小女孩说着话。
　　“苑晓阳！”陆朗看到苑晓阳，拔腿就朝他的方向跑去。
　　苑晓阳听到陆朗的声音，立刻抬起头。
　　下一秒，他被人用力抱住。
　　“苑晓阳！”陆朗紧紧抱着苑晓阳，不住地低喊着他的名字，“苑晓阳……苑晓阳……”
　　苑晓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陆朗怎么会突然出现，然而见到陆朗，总归令他松了口气，庆幸地笑了起来。
　　陆朗死死抱着苑晓阳不放，像是怕一松开手苑晓阳就消失似的。糖糖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眼眶里又泛起了泪水。
　　“陆朗，手松点，还有小朋友在这呢。”苑晓阳见糖糖快哭了，连忙拍拍陆朗的背。
　　陆朗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在，终于松开手，紧张地看着苑晓阳。
　　“糖糖别怕，这是陆朗哥哥。”苑晓阳朝糖糖介绍，“陆朗哥哥是个大好人哦。”
　　糖糖怯怯地看着陆朗，小手不安地揪着苑晓阳的衣服。
　　“你笑一下。”苑晓阳用手肘轻撞了陆朗一下。
　　“哦！”陆朗听话，赶紧朝糖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帅是帅，但除了对苑晓阳外还没朝谁温柔笑过。因此这一笑糖糖更怕了，把头埋在苑晓阳的肩上不肯抬头。
　　苑晓阳没办法，只好抱着糖糖继续走，顺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陆朗。说完了，他朝陆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说道：“对不起，我乱跑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陆朗无力地摇摇头，“乱跑的是我，我光顾着看绵羊去了，没注意到你没跟上。”
　　这要让陆朗以前的朋友看到肯定惊呆了，向来面无表情的陆家少爷此时竟是一脸愧疚，甚至还主动认错。
　　但他们无法体会陆朗的心情，陆朗以前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对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保护欲，就怕那个人出事。
　　陆朗看苑晓阳抱着糖糖，说道：“你抱一路了，孩子换我来抱。”
　　苑晓阳其实早就手酸得发抖了，但为了糖糖只好忍着。如今陆朗愿意换手他很感激，可看糖糖还把脸埋在他肩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朗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所措地吐出口气，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亲和点，小声朝着糖糖道：“糖糖，换哥哥抱你好不好？”
　　糖糖摇头。
　　陆朗根本不会哄孩子，但见苑晓阳一脸吃力，只能逼着自己想办法。他想了一阵，终于想出一个说词，也不顾说出来会有多尴尬，努力放轻声音温柔地道：“糖糖想不想要和长颈鹿一样高？哥哥可以把你举高高。”
　　一听到举高高，糖糖终于有了兴趣，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他。他趁机露出一个笑，朝糖糖释出善意。
　　终于糖糖点点头，朝陆朗伸出手。陆朗连忙把她抱住，又把她高举过头，直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
　　陆朗身高一米八五，坐在他肩上看出去的高度超过两米，糖糖兴奋地笑了起来。
　　陆朗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去看苑晓阳。
　　苑晓阳朝他露出笑容，笑道：“原来你也会哄孩子。”
　　陆朗一僵，说道：“你不准跟别人说，说了你的毛就……你懂的。”他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苑晓阳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但没一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朗眉头一皱，作势真的要拔，苑晓阳连忙躲开。
　　但陆朗没给他机会躲，他才刚晃了一下，便紧紧抓住他的手牵住。
　　牵上的瞬间，两人又是一愣。
　　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处在这种状态，一有身体接触便反射性地要避开。此时手被牵住，苑晓阳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手抽回来。
　　然而他没抽开，因为陆朗紧紧地握着不放。
　　他抬头看陆朗，只见陆朗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脸有点红。陆朗小声道：“我得好好牵着你才不会把你丢了。”
　　苑晓阳的心倏地一缩，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就这样，陆朗肩上坐着糖糖，手上牵着苑晓阳，一家三口似地走到游客中心去。
　　陆朗把糖糖放下来，准备牵着糖糖进去。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踏进游客中心，后头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声。
　　“糖糖！”
　　糖糖听到那喊声，顿时哭了，转身朝那人跑去，边跑边喊着“姐姐”。
　　陆朗转身一看，只见那是一个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少女，长得很漂亮，但莫名有点眼熟。
　　“啊，是婷婷。”苑晓阳小声道。
　　“谁？”
　　“班长。”
　　这整个班上陆朗就认得三个人，一个苑晓阳，一个熊小胖，还有一个李琴琴，班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印象。他看着不远处哭成一团的姊妹二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苑晓阳拉拉他的手示意想过去，他只好牵着苑晓阳走近。
　　此时糖糖已经把两位大哥哥帮她的事情告诉了许婷婷，许婷婷抬头看到是苑晓阳和陆朗，顿时愣了一下，片刻后眼泪又流了下来。
　　“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许婷婷不好意思地抹眼泪，“我找不到她都快急死了。”
　　“找到就好。”苑晓阳说着掏出手帕递给许婷婷，许婷婷素来光鲜亮丽，这还是第一次在同学面前示弱。她见苑晓阳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连忙不好意思地接下手帕低头拭泪。
　　许婷婷情绪稳定下来后，把事件的始末告诉两人。
　　原来今天她带糖糖来动物园玩，看完大象后准备去看狮子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有事后便结束通话。可没想到的是，就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糖糖便不见了。
　　刚才一问，才知道糖糖路过儿童动物区时被绵羊吸引，自己跑了进去。
　　说到这，糖糖不好意思地抱住姐姐和姐姐说对不起。
　　而听到“绵羊”两字，苑晓阳也看了陆朗一眼。陆朗小声咕哝，表示绵羊本来就很好看，被绵羊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朗找到苑晓阳后便联络了周强，不久周强也到了。
　　两个女孩在这里见到对方都很惊讶，没一会就挽着手说起了悄悄话。周强见状，便邀请许婷婷和糖糖一起吃饭。
　　本来的四人聚餐就这样变成了六人聚餐，三个女生坐一排，而三个男生坐在她们对面。
　　在外人面前陆朗和周强都很酷，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周强一脸严肃，手上给陆朗不停发着信息，表示自己有多么激动。
　　陆朗面无表情，用各种表情包敷衍他，时不时偷看苑晓阳。
　　此时苑晓阳正低头研究菜单，看着看着，也偷偷抬眼偷看陆朗。
　　而这一看，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一起。
　　苑晓阳立刻把视线挪回菜单上，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这次陆朗没有再避开，只是继续看着苑晓阳。
　　他看了一会，伸手在苑晓阳头上摸了摸，摸完了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手机。
　　两人没说什么话，但脸却又都红了。
　　不管如何，许婷婷姊妹的加入使得这顿饭吃得很热闹。
　　如果许婷婷没有加入，这顿饭大概就是周强和李琴琴两人害羞地不说话，只靠着苑晓阳找话题。
　　然而许婷婷一来，李琴琴有了说话的对象，两个女孩便开始说悄悄话，说到兴奋处还双双捂着嘴偷笑，又时不时地朝三个男生的方向看。
　　周强则从头到尾都绷着张脸，偶尔低声和陆朗说几句。
　　而陆朗除了回复他以外，就是和苑晓阳说话。
　　苑晓阳在女生中人气向来很好，不提糖糖小妹妹一直想和咩咩哥哥说话，另外两个女生也是。李琴琴在周强面前害羞，但一和苑晓阳说话便正常了。许婷婷则和苑晓阳是老同学，非常有话聊，动不动就喊苑晓阳说话。
　　而她们只要一和苑晓阳说话，苑晓阳便会停下筷子认真地听，认真地回答，同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陆朗看苑晓阳那样子心里一阵痒，只要她们话题一断就和苑晓阳说话，企图减少苑晓阳和别人说话的机会。
　　“你快点吃，从刚才到现在没吃几口。”陆朗皱眉道。
　　他们今天吃的是中式套餐，每个人都有一碗米饭和一道主菜、四道配菜以及汤品，份量不少。
　　然而常有人找苑晓阳说话，她们一说话苑晓阳就放下筷子，因此根本没吃上几口。
　　苑晓阳自己也意识到这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委屈地看了陆朗一眼。
　　陆朗朝他挑眉，轻声道：“你可真麻烦。”
　　苑晓阳小声道：“我也没办法……”
　　陆朗让他赶紧吃，他一边吃，两人一边小声说话。
　　“平常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就看书做题，怎么她们说话你就看她们？”
　　“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了？”
　　“你又不是外人。”苑晓阳边说边吃，“而且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疼我呗。”苑晓阳含着勺子含糊道。
　　陆朗心中一动，只好揪揪他的头发以平息躁动的心。
　　此时许婷婷又想到件事要和苑晓阳说，然而她才起了个音，就见陆朗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凶，吓得她顿时忘了要说什么，恍惚地又低下头。
　　有了陆朗护着，苑晓阳总算能好好吃饭了。
　　虽然陆朗也不停地找他说话，但和陆朗说话轻松自在得多。他看着陆朗，心里默默想着，能和陆朗回过之前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才吃完，午饭后，六人继续逛动物园。
　　有了小孩的加入后，小孩便成了重点。他们看了糖糖想看的动物，最后又回到儿童动物区去。
　　糖糖开心地继续抱兔子、摸绵羊，而陆朗也成功获得了绵羊精和绵羊的合照，十分满意。
　　一行人一直逛到了五点动物园闭园后才出来，出来后许婷婷带着妹妹回家，而周强则负责送李琴琴回去，最后又剩下陆朗和苑晓阳两人。
　　“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许有意见。”陆朗打了台车，把苑晓阳塞进车里。
　　苑晓阳想给他车费，然而他不收，说是钱不够再让哥哥发红包给他，让苑晓阳不许再提钱的事，否则秃毛。
　　苑晓阳只好认了，乖乖坐在他旁边。
　　走了一整天，苑晓阳其实早累了，坐上车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陆朗看他那想睡又勉强撑着的傻样，伸手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
　　他起先还挣扎了一下，然而两人身高的差异使得肩膀的位置靠着头刚刚好，他靠了一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周末的五点，路上堵车严重，让本来约一小时的车程又添上不少时间。
　　这要放在平常陆朗肯定要暴躁了。但此时此刻，车内吹着舒适的空调，而旁边是依赖地靠着他、乖乖睡着的苑晓阳。他低眼看着苑晓阳的睡颜，希望这车再开久一点。
　　六点半，车子停在苑晓阳家前的那条暗巷外。
　　“到了。”陆朗轻轻拍了拍苑晓阳。
　　苑晓阳发出哼哼，眼睛却没张开来。陆朗又喊了他一次，仍旧如此。陆朗没办法，只好付了钱后把他给抱下车。
　　这一抱，苑晓阳终于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睡傻了？”
　　“陆朗……”
　　“嗯？冷不冷？”
　　苑晓阳摇摇头，陆朗牵起他的手往巷内走去。
　　走了一会，睡得迷糊的苑晓阳总算清醒了。他发现自己的手被陆朗紧紧牵着，小声道：“都走到这里了，不会走丢了吧？”
　　“怎么？牵着不行？”陆朗冷酷地道。
　　“也不是不行……”
　　“那就牵着了。”
　　陆朗把苑晓阳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兜，心想牵着最好，前两天都不敢牵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
　　他也不想去想自己这两天究竟在纠结什么，此时他只想着，既然喜欢牵就牵着，别让人又跑没了。


第39章 
　　周一苑晓阳一如往常地早早到了学校。到校后第一件事是把自己和陆朗的桌椅都擦一擦, 接着接了杯水后回到座位开始学习。
　　不一会, 许婷婷也到校了。
　　许婷婷和苑晓阳一样是本市人，通常不会这么早到学校。今天她提早了, 一到教室便和苑晓阳打招呼。
　　“我还以为今天能比你早到。”许婷婷把书包放下后提着一个纸袋来到苑晓阳旁边, “你到底几点来的？”
　　“刚来没多久。”苑晓阳朝她笑一笑。
　　“昨天实在太谢谢你了。”许婷婷说着从纸袋拿出一张卡片来放到苑晓阳桌上, “这是糖糖画给你的感谢卡。”
　　苑晓阳打开卡片, 只见卡片上画着他糖糖和糖糖一起走在动物园里，旁边有许多昨天看到的动物排排站。
　　糖糖年纪小，画风十分童稚，她笔下的苑晓阳是个头发卷卷、笑眯眯的人, 而且苑晓阳的头上发着光, 背后还有翅膀。
　　苑晓阳看到那光忍不住笑了, 许婷婷也笑了，指着画说：“她说你像天使一样。”
　　“她太可爱了。”苑晓阳阖上卡片, “你替我谢谢她，说我很喜欢她的画，她画得非常好。”
　　“行，回去就告诉她, 她听了肯定开心。对了，还有东西要给你。”
　　许婷婷又从纸袋里掏出了两盒东西，说道：“这是我妈妈在国外买的，你先选一个, 剩下另一个给陆朗。”
　　“不用了！”苑晓阳忙摇摇手，“昨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用这么费心。”
　　“你就收着吧！我妈知道昨天的事都快吓死了，听到是你帮的忙非要我拿东西给你，你不收我不好交代。”许婷婷放低了声音，“求你了，收吧！”
　　校花朝着他撒娇，但苑晓阳只是一脸难为情，最后点了点头。许婷婷看他同意了，顿时笑了开来，把东西递给苑晓阳选。
　　那是一盒饼干和一桶坚果，许婷婷道：“坚果特别好吃，你试试吧。”
　　然而苑晓阳摇头，指向饼干道：“我选这个吧，陆朗不能吃牛奶，坚果给他。”
　　“行。”许婷婷把饼干给了苑晓阳，又拿出另一张卡片来连同坚果一起放到陆朗桌上。
　　“说起来，陆朗没有欺负你吧？”许婷婷压低声音道。
　　苑晓阳愣了一下，忙摇头澄清道：“他没有欺负我！他就是看起来凶一点，其实待人很好的。”
　　“这样啊……”许婷婷感到难以置信。陆朗给他的印象就是凶，昨天陆朗光是瞪了她一眼她就不敢说话了，实在无法想像陆朗到底待人很好是什么样子。不过苑晓阳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昨天看见的画面。
　　“所以昨天陆朗一直牵着你的手是因为这个缘故？”
　　“啊……”
　　“我看见了，陆朗不管什么时候都一直牵着你的手是吧？”
　　苑晓阳天真地以为没人看见，却没想到别人都看见了。
　　许婷婷看苑晓阳红了脸，少女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哪里不对，眯起眼睛凑近过去。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没有！”
　　“真的？”许婷婷挑眉，“那你脸红什么？”
　　苑晓阳无法解释，努力摇头，摇得小卷毛一晃一晃。
　　他要是不否认还好，这一否认许婷婷更觉得不对劲了，又凑近了一点，轻声道：“你们该不会在谈交往吧？”
　　突然间，有人抓住许婷婷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拉，远离苑晓阳。
　　许婷婷一回头，只见陆朗一脸阴沉地站在她身后。
　　陆朗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许婷婷一颤，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谢谢你昨天的帮忙，那是糖糖给你的卡片，还有一点小礼物。”说完她朝苑晓阳挥挥手，溜回自己座位去了。
　　许婷婷一走，就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
　　陆朗把书包扔在椅子上，站在苑晓阳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们阳哥女人缘真好。”陆朗冷声道，“难得早点来就看到你在这里谈情说爱。”
　　“谁谈情说爱了！”苑晓阳极力否认，“我们不是在说那个。”
　　“那在说什么？”
　　“说、说……不告诉你。”
　　“你心里有鬼。”
　　陆朗不满，架住苑晓阳就把他拖到教室外进行惨无人道的薅羊毛。苑晓阳被薅得可怜兮兮，连忙拍着他的手求饶道：“我说、我说行了吧！要秃了！”
　　“行，你说。”
　　陆朗仍维持着从背后一手架住苑晓阳，另一手盖住苑晓阳的头的姿势。听到苑晓阳要招了，停下动作听他说。
　　“她说……”
　　“说什么？”
　　“说我们是不是……在交往。”
　　陆朗本来还一脸坏笑，听到这话后顿时一僵。
　　苑晓阳又想到了那天陆朗的否认，小声而快速地道：“不过你也不要生气，她就是开玩笑的。”
　　“我……这有什么好生气。”陆朗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她要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陆朗继续揉苑晓阳的头发。苑晓阳还是被揉得呜呜叫，心想陆朗这人怎么这样，他都招了还要欺负他。
　　然而苑晓阳有所不知的是，陆朗的脸又红了。
　　中午，苑晓阳被陆朗抓回家吃饭。
　　两人吃完饭后准备回学校，临走前陆朗突然想起了件事，匆匆跑上楼，又跑了下来。
　　苑晓阳站在门边等他，见陆朗朝他扬了扬手。
　　“接好！”
　　“什么？”
　　陆朗话音方落，手便一挥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过来。
　　苑晓阳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去接却没接到，东西碰到他的手后又弹了出去。
　　东西弹到半空中时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台手机，顿时慌了，直接扑了过去。
　　陆朗看到这一幕才想到苑晓阳和周强、唐吉祥不一样，根本接不住，连忙冲上去一手抱住即将扑倒的苑晓阳，一手把手机接住。
　　陆朗松了口气，忙把苑晓阳放好。
　　他以为苑晓阳会和以前一样一脸委屈巴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苑晓阳抬起头时，只见苑晓阳已经气得脸鼓鼓的。
　　“这种东西能扔吗？摔坏了怎么办！”苑晓阳难得声音大了点，真的是生气了。
　　陆朗本来还想取笑他没接住，这下顿时孬了，小声道：“我以为你接的住……”
　　“我看起来像是能接住的人吗！”苑晓阳伸手揪了陆朗的头发一下，很气。
　　苑晓阳是很爱惜物品的人，自己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很多东西用了许久都还像新的一样，也因此只要一看到陆朗糟蹋东西他就心疼。
　　先前他没有多说什么，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陆朗看苑晓阳气呼呼的样子，心里又是害怕，又是觉得莫名可爱。
　　要知道他陆朗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苑晓阳还是少数能让他害怕的人。要说他为什么怕他也说不清，只觉得这种平常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特别恐怖。
　　当然也是挺可爱的，脸鼓鼓的很想让人捏一捏。
　　“还笑！”苑晓阳揪毛。
　　“不笑了不笑了。”陆朗努力压下笑意，一脸严肃。
　　“以后不许乱扔东西知不知道？”
　　“知道了，阳哥说的是。”
　　“知道就好。”苑晓阳松手，帮他呼噜了一下毛作为安慰。
　　来了这么一段，陆朗一时间忘了自己把手机扔给苑晓阳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一直到上了车后才想起来。
　　“给你。”陆朗把手机递给苑晓阳。
　　“嗯？”苑晓阳接过手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先说好，不许拒绝。”陆朗道，“这是我之前用过的手机，给你了。”
　　“给我做什么？”
　　“你太难联络了，每次想找你都不知道怎么找你。”
　　“不好吧，这很贵……”苑晓阳看着手上的果机，知道这很值钱的，忙又想推回去给陆朗。陆朗不接，说道：“二手的，反正我也不用了。”
　　“不是能卖钱吗？”
　　“这才多少钱。”陆朗随口道，“我看两百就不错了。”
　　“那我把钱给你。”苑晓阳不懂行情，陆朗说多少就多少，忙掏出钱包把前两天舅舅给他的两百块连着钱包里其他的零钱全给了陆朗。
　　陆朗接过那一把钱，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口袋里。
　　就这样，苑晓阳花了两百多元买到了一台用了不到一年的，配置最高的果机。
　　陆朗顺道把充电器和耳机等零碎配件都塞给了苑晓阳，说道：“我有两个手机号，一个不常用，就给你用了。”
　　苑晓阳到底还是个少年，第一次拿到手机难免兴奋，东按按西按按，发现按了半天手机屏幕仍是一片黑后无助地抬头看陆朗。
　　陆朗随手撸了他的头一把，说道：“太久没用没电了，你回家充完电后就能用了。我把我微信号用短信发给你，你帐号办完了后加我。”
　　“我今天要兼职，回家很晚了。”
　　“没事，有什么不懂的明天问我。”
　　就这样，苑晓阳难得有那么一天急着想回家。
　　一整个下午他都盼着时间过得快点，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又匆匆跑去兼职，同时继续等待下班。
　　晚上十点，苑晓阳终于下班了，兴冲冲地跑回家去开始充电。
　　他看着正在充电的手机满心期待，同时心里对陆朗充满了感激。
　　于此同时，陆朗已经睡着了。
　　他既不知道苑晓阳现在正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忘了删除手机里的资料与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朗哥说了那句话后疯狂掉收，心痛……


第40章 
　　苑晓阳坐在他小小的书桌前, 满怀期待地开机。
　　屏幕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好奇的脸, 他看着亮起的手机，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虽然他总说自己不需要这些东西, 但作为班上少数几个没有手机的人, 他有时也会想像拥有手机会是多方便的一件事。那时他不必再去隔壁奶奶家借电话, 也能更快速地查资料, 不必一有问题便得去学校的计算机室。更重要的是，他也能够和朋友说说话了。
　　开机完成，苑晓阳不太熟练地点了点屏幕。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短腿羊, 记得去申请微信号, 我的号是……。”
　　苑晓阳还记得陆朗的提醒, 忙开始申请帐号。
　　作为一个学霸，他除了打字慢些, 其余部分仍是学得很快，没一会便申请好了帐号，并新增了陆朗的号。陆朗为了苑晓阳特别把好友验证给关了，因此苑晓阳一申请两人便成了好友。
　　陆朗的手机桌面是黑色的, 头像也是纯黑的，名字就一个“陆”字，和陆朗平日冷漠的形象十分相符。
　　苑晓阳用一根手指头慢慢地按，打了一段话过去。
　　“我是苑晓阳。”打完了觉得不够, 又按了一个小黄脸微笑过去。
　　他等了一会见陆朗没有回复，猜陆朗应该是睡了, 于是又发了个“晚安”，同时配上小黄脸挥手再见。
　　发完了，苑晓阳继续探索这台手机。
　　对于手机的功能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相机，因此首先打开了相机。
　　打开相机的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吓了一跳，随即笑了起来，给自己拍了一张照。
　　拍完了，他点开刚拍的照片看了看，觉得自己傻头傻脑地，赶紧删了。
　　这一删，下一张照片自动跑了出来，那是那天在动物园里大家最后的大合照。苑晓阳不知道苹果帐号能同步照片的事情，只觉得神奇，好奇地继续往下滑。
　　这一滑，他又看到了许多动物园里的照片，他不晓得陆朗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也不晓得为什么陆朗拍了他这么多照片，他都没发觉。
　　只见那些照片里多半都以他为主角，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那个地方的照片，陆朗可以说是偷拍了一整路。
　　他继续往下翻，又看到了好多学校里的照片。
　　陆朗在学校里也偷拍了他许多照片，上课的、下课的，每个时间段都有。
　　陆朗为什么老拍我，他这人太奇怪了……苑晓阳看着那些照片，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翻了好一会，终于照片中的主角换人了，出现一张陆朗的自拍照。
　　照片中的陆朗一脸无聊地看着镜头，背景是陆朗的房间。陆朗随便一张照片都好看，苑晓阳欣赏了一会，又翻出下一张。
　　下一张，陆朗单手撩起衣服，露出自己形状好看的腹肌，一脸跩样。
　　苑晓阳：“……”
　　苑晓阳飞快滑过这张照片，然而下一张依旧是陆朗的腹肌照。
　　苑晓阳唰唰唰地飞快往下滑，然而接下来是无数张的腹肌照、胸肌照，还有一张拉开裤子往里面拍的照片。
　　看到后来苑晓阳的脸已经红透了，他的手停在那，最后忍不住又往前滑，停在某张陆朗裸着上身的自拍照。
　　照片中的陆朗在浴室里对着镜子自拍，他只穿着一条睡裤，练得结实的上半身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从来没想过陆朗有这样的趣味，他以为陆朗是对外表毫不在意的人，没想到陆朗这么喜欢自拍。不过看着那些照片，苑晓阳也明白为什么陆朗爱自拍了。
　　因为实在太好看了。
　　陆朗的肌肤是淡淡的麦色，长期打球、打架使得他的肌肉非常的匀称，没有一点赘肉。而不只如此，为了让胸肌腹肌更明显，陆朗还特别练过。苑晓阳知道陆朗的家里有一间健身房，陆朗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锻炼。
　　这样锻炼下来的身体非常赏心悦目，不拍下来实在可惜。
　　苑晓阳欣赏了一会，继续往下翻。
　　时间已经来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了，那时候陆朗拍的苑晓阳不多，只有零星几张苑晓阳坐在书桌前为他写暑假作业的样子。
　　苑晓阳看着那几张照片，意识过来自己和陆朗原来也认识好一段时间了。还记得刚开始他对陆朗还有点怕，可到了后来越来越喜欢陆朗，觉得陆朗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苑晓阳一边回忆，一边继续翻，一直翻到某张照片时，他浑身僵住。
　　那张照片里的主角仍是陆朗，只是这次不再是陆朗的胸肌与腹肌，而是陆朗的……那里。
　　而这也就算了，陆朗还在旁边放了根尺，似是想证明自己的长度比尺还长。
　　苑晓阳的脸已经热得快烧起来了，迅速跳出页面，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然而他的脸不这么红了，大脑却仍是一团乱，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个画面。
　　苑晓阳低声叫了一声，直接倒在床上，把自己埋在棉被堆里。
　　隔了许久，棉被堆里的小羊崽才探出头来，伸手把桌上的手机抓来，又缩进棉被堆里。
　　苑晓阳没有再去看照片，怕再看下去把陆朗的全身都看光了。
　　他在陆朗的桌面上翻了翻，想了解陆朗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陆朗手机不离身，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玩手机，苑晓阳这一看，果然在桌面上看到很多游戏。
　　苑晓阳在心里揪了一下陆朗的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结果这一看，果然看到了他没想过的东西。
　　那是托福的学习APP，其余还有各种背单词、练听力的APP。
　　点进一看，能打卡的几乎没有一天落下，陆朗竟然每天都坚持着背单词听听力。
　　这简直比看到陆朗的私密照还要令苑晓阳震惊。
　　然而仔细回想，陆朗那惨不忍睹的开学考成绩中似乎英文科拿了最好的成绩。
　　陆朗以前不管什么科目都乱猜一通，这次即使认真写了也没一题看懂，可他的年级排名却爬了不少，在班上甚至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三。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英文。
　　苑晓阳看着那些打卡记录，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想到这，苑晓阳便想找些资料。
　　不过他才点开浏览器，还来不及输入关键词便被那一长串的历史关键字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摸头会不会秃
　　16岁会秃头吗
　　秃了怎么办
　　头发护理
　　建国后到底能不能成精
　　绵羊会成精吗
　　苑晓阳看着这一长串的关键词，表情慢慢变了，变得一脸恍惚。
　　原来陆朗真的会担心他秃头，可这么担心他秃头别揪他的毛不就好了吗？还有绵羊成精是怎么回事？
　　苑晓阳哭笑不得，觉得陆朗实在太可爱了。
　　然而看到下一个关键词，他又愣了。
　　喜欢和男生牵手正不正常
　　苑晓阳看着那个关键词，终究没有勇气点下去。
　　他放下手机，抱着枕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他表现得太依赖了，老是得让陆朗牵着手，所以陆朗在意了？可是明明是陆朗主动牵他的……
　　不过他的确喜欢和陆朗牵手，每次两人牵着手时他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安全感。
　　苑晓阳想不明白，闷闷地又点开陆朗的照片。
　　他看着陆朗帅气的自拍照，自言自语道：“你不要讨厌我呀……我这么喜欢你……”
　　那一晚，郁闷的小羊看着陆朗的照片看得睡着了，梦里都是陆朗。


第41章 
　　第二天一早, 苑晓阳坐在座位上, 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和陆朗说手机的事情，或是说, 这件事情该告诉陆朗吗？
　　如果告诉陆朗, 陆朗不就知道自己的照片都被看光了吗？
　　但如果不告诉陆朗, 陆朗继续拍下去该怎么办？
　　他不清楚怎么操作才能断开两人手机间的连结, 怕一个没弄好把陆朗的资料都删了，因此一直迟迟没有下手。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掏出手机来看。这个时间点陆朗应该在车上了, 肯定在玩手机。
　　果然没错, 苑晓阳一看手机便看到陆朗发了条信息给他。
　　“给你带了羊奶。”后面还发了一个冷漠的表情, 看起来非常冷漠了。
　　“谢谢。”苑晓阳回他，后面加上一个小黄脸微笑。
　　陆朗没有回复了, 大概开始玩游戏了，也可能是在背单词。
　　然而苑晓阳点开相簿，又看了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中的陆朗坐在车上，一脸淡然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就像个忧郁的青年。
　　苑晓阳：“……”
　　照片拍得很好，但是苑晓阳无法想像陆朗是在什么样的想法下，决定伸手给自己一个自拍，决定摆出那样的姿势, 又决定要用那样高深莫测的表情……这和平常一提到拍照就一脸嫌弃的陆朗简直是两个人。
　　想到这，苑晓阳突然觉得不要告诉陆朗他看到照片了比较好。
　　苑晓阳关掉照片, 又打开浏览器。
　　一大早的陆朗也不忘发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疑问，苑晓阳一点开搜索栏，又看到了几个今天才出现的搜寻历史。
　　绵羊精的特征
　　偷偷成精会被发现吗
　　羊喜欢牛奶还是羊奶
　　羊喝牛奶会拉肚子吗
　　苑晓阳：“？？？”
　　苑晓阳不想要戳破的念头又加深了一些。
　　不久，陆朗到校了。
　　他面无表情地踏进教室，依旧英俊而冷酷，就如昨日一般。
　　然而苑晓阳看着他，完全克制不住脑海中涌现的各种自拍照和奇怪的问题。
　　陆朗把冰羊奶放在他桌上，把书包随便往地上一扔后坐了下来。他看苑晓阳乖乖地小口喝羊奶，十分满意，问道：“感觉比牛奶好吧？”
　　苑晓阳：“……”
　　苑晓阳点点头，内心想着陆朗的形象毁于一台手机，现在陆朗不管问什么问题他都觉得奇怪了。
　　早读开始，全班开始学习。
　　已经开学两个星期了，各个科目陆续开始小考，今天要考有数学和英文。
　　第一堂课是数学，大部分同学桌上都是数学课本，已经复习过的人正在最后一轮复习，临时抱佛脚的开始临阵磨枪，疯狂背公式，而像苑晓阳一类的学霸早已滚瓜烂熟，气定神闲地看着其他科目。
　　至于陆朗这样的学渣则是雷打不动地继续玩手机，一点也没有被周遭紧张的氛围影响。
　　正玩着，一张纸条出现在陆朗桌上。
　　陆朗一边玩游戏，一边分出注意力去看那张纸条。
　　“如果考不及格，你就……”旁边画了只被吊起来烤的大野狼，大野狼吐着舌头，眼睛都成了叉叉，死得非常惨。
　　明明苑晓阳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陆朗从这张纸条中感受到了威胁的意味。他浑身一僵，游戏里的角色跟着死了。
　　陆朗暴躁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掏出数学课本。
　　这还是陆朗在替苑晓阳抄笔记以外的状况下第一次翻开这本数学课本，他看着上头的公式，一脸深沉。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尽管抄笔记时不知不觉记了几个公式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用。
　　忽然，眼前的课本被抽走了。
　　陆朗皱眉一看，眼前又被放了另一本课本，那是苑晓阳的课本。
　　苑晓阳的课本很干净，每一条笔记都整整齐齐，大小一致，就连计算的算式也工整得像是印刷上去的。
　　不过苑晓阳的课本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陆朗的笨。
　　陆朗看着苑晓阳的课本，依旧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又是一张纸条出现在桌上，上头苑晓阳让陆朗把自己勾起来的几个地方看一看。旁边还画了一个带着眼镜的小绵羊老师站在黑板前拿着教鞭，非常严肃。
　　陆朗看着小绵羊老师，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看。
　　看了半天，陆朗总算把苑晓阳打勾的第一部 份连蒙带猜地懂了个大概，继续艰难地往下一部分看。 
　　苑晓阳一共勾了十个地方，他不只把重要的地方标示起来，还写了几句白话注解。只是陆朗程度太差，就连白话注解也要体会好一会才能够明白。
　　就这样，陆朗一整个早读就看了五个地方，剩下五个已经力不从心了。
　　第一堂课一开始卷子就发了下来，全班一片肃静，只有纸张翻动以及笔尖与纸面摩擦所发出的轻微声响。
　　陆朗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名字写下去，写完了看着讲台发呆。
　　讲台上的王俐看到外甥一脸呆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朗没法朝讲台发呆，只好朝苑晓阳发呆。
　　苑晓阳写卷子时的表情一直以来很平静，不像某些人一样，一遇到难题就一脸郁闷。陆朗看着他平静的脸，感觉心灵也渐渐平静下来……苑晓阳抬眼看他，用笔点了点他的卷子让他写。
　　陆朗瞬间无法平静，烦躁地低头看卷子。
　　因为是课堂的小测，所以卷子就两面，题目是二十五题选择题，满分一百分。
　　苑晓阳刚才勾选的十个知识点平均出现二到三题，命中率惊人。然而尽管如此，陆朗还是一头雾水，刚才看的内容渐渐在他脑子中糊成一团。
　　他勉强做了三题，对那三题的把握就百分之七十；接着又做了五题，把握百分之五十，剩下的则一律倔强地填上C。
　　填完了，陆朗把笔一扔，趴到桌上去看着苑晓阳，顺便拉苑晓阳的手玩。苑晓阳想躲也躲不开，只能让他把手牵着，耳朵偷偷地红了。
　　二十分钟后考试结束，同桌交换改卷子。
　　苑晓阳毫无悬念地考了一百分，而陆朗的成绩也十分突出。
　　“三十二分！”陆朗和苑晓阳同时震惊。
　　陆朗：“这分怎么这么高！”
　　苑晓阳：“……”
　　陆朗十分满意，能高于二十分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了，这次竟然考了三十二分，简直发了。
　　然而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学霸，这分在学霸面前根本没眼看。一想到这里，陆朗又开心不起来了，瞥了苑晓阳一眼。
　　“我就是个学渣，这分已经很满意了。”陆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意的要死，怕苑晓阳笑他。
　　下课，所有人的卷子都被收走，苑晓阳这个课代表负责整理卷子。陆朗坐在那看苑晓阳忙进忙出，等着苑晓阳待会回来拔他的毛。
　　等了许久，苑晓阳回来了。
　　陆朗看苑晓阳朝他伸出手，视死如归地准备被拔毛。
　　然而一秒过后，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他的头被温柔地摸了摸。
　　“好乖好乖。”
　　“？”
　　“有四题真的做对了，不是猜的。”苑晓阳笑眯眯，“非常好。”
　　苑晓阳这样称赞他，反而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了，小声道：“哪里好，其他都是猜的……”
　　“特别好。”苑晓阳继续呼噜他的头，“别人都学多久了，你才学了半小时就对了四题，要是让你学三小时不就满分了？”
　　这话很像哪里不对，但确实说服了陆朗。
　　下一堂课便是英语课，苑晓阳道：“英语也好好考，考好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你考七十分就知道了。”苑晓阳神秘道，“是很棒的奖品。”
　　陆朗眯起眼，心想，绵羊精，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又是钟响，英语老师进教室后便发下试卷。试卷依旧两面，满分是一百分，第一部 份还有一大题价值三十分的听力测试。 
　　讲台上老师准备播放考题，台下的陆朗边转着笔边打量着苑晓阳，猜想苑晓阳会给他什么奖品。
　　绵羊油？一套五三？还是签名照？
　　陆朗越想越远，到最后想得越来越离谱，连苑晓阳送他台车都想出来了。
　　“好了，听力结束，继续写卷子吧。”英语老师按下暂停，全班继续写埋头苦写。
　　陆朗：“？？？”
　　妈的，光顾着胡思乱想结果忘了听听力。
　　陆朗看着听力的配分，三十分，意思是其他部分他得考满分才有七十分。
　　陆朗看着卷子，又看看苑晓阳，牙一咬，低头写起了题目。
　　二十分钟后，考试结束。
　　这次是前后排交换改，英语老师念选择题的答案，课代表则把翻译和造句的答案抄到黑板上去。
　　陆朗看着那些答案，又看着卷子，心里开始焦急。
　　惨了，听力竟然全错。
　　操，选择也错了……
　　陆朗已经许久没有为成绩担心过，这还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这么想要多拿到一点分数。
　　“喂！”他轻踢前面同学的椅子，“几分！”
　　前面那位同学吓了一跳，头也不敢抬，只能赶紧把卷子改了，把卷子还给陆朗。
　　陆朗等了两分钟，终于把卷子给盼来了，急迫地把卷子抢了过来。
　　一看，妈的，六十分。
　　“啊。”苑晓阳看到他的成绩，轻声喊道，“好可惜。”
　　“就差十分！”陆朗把卷子往桌上一扔，非常霸道，“我听力都没听！”
　　“差十分呢。”苑晓阳非常严格。
　　“你……”陆朗不甘心，“所以你到底要给我什么？快说！”
　　“不说。”苑晓阳摇摇头，“等下次考试考到了再说。”
　　陆朗气得牙痒，想吃小羊崽嫩嫩的肉。


第42章 
　　接下来两节课, 陆朗一直缠着苑晓阳, 让苑晓阳告诉他到底什么是什么礼物。奈何苑晓阳绝口不提，就算他威胁恐吓、他薅羊毛、他挠痒痒, 苑晓阳死也不说。
　　看着苑晓阳被挠痒痒到眼眶泛泪也坚决不说的样子, 陆朗觉得苑晓阳就是一个面对敌军严刑逼供也要誓死保守军事秘密的特务。
　　行, 阳哥是条汉子, 不怕挠痒痒。
　　“干什么这么神秘？”
　　下午，王俐看完了卷子，让苑晓阳到办公室领回卷子。陆朗一路跟在苑晓阳旁边，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
　　“这样吧, 你告诉我, 我给你看样宝贝好不好？保证你会喜欢。”陆朗诱惑地道。
　　苑晓阳听到这话浑身一僵, 顿时联想到那个放在尺旁的宝贝，不禁羞恼地狠揪了一下陆朗的头发。
　　陆朗被揪得莫名其妙, 心想我想给你买了个手机壳，你脸红个什么意思！。
　　到了办公室，王俐见外甥跟在苑晓阳身后来了，诧异地打量他。
　　“你来做什么？”
　　“报告老师！”陆朗指着苑晓阳, “他欺负我！”
　　“你欺负他还有可能，他怎么会欺负你。”
　　“他刚才还揪我头发！可狠了！”
　　王俐见外甥一脸忿忿不平，半信半疑地看向苑晓阳。
　　一看，只见苑晓阳站在旁边, 表情乖巧地看着她，那样子软得就像棉花糖。
　　王俐又转头看外甥, 见外甥横眉竖目的看着她。
　　王俐没有再犹豫，拿起书就往陆朗身上拍：“我看就是你欺负他！还敢恶人先告状！”
　　陆朗忙躲，心想自己实在太冤枉了。
　　“行了，不闹了。”王俐把书扔回桌上，将班上的卷子交还给苑晓阳，接着又朝陆朗道，“这次有进步，之后要再争取多对几题。”
　　陆朗随便应了一声，一脸无所谓。
　　王俐见惯他这样子，转头朝苑晓阳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有没有被欺负？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老师。”
　　苑晓阳乖巧地摇摇头，回道：“陆朗最好了，才不欺负我。”
　　陆朗一听，挺起胸脯十分得意地看着王俐。
　　出了办公室，两人走回教室。
　　“你看，你这次考得不错，连老师都夸奖你。”
　　“她夸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样跟我计较那十分……”
　　苑晓阳看陆朗耿耿于怀英语考试的事，无奈道：“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越期待之后会越失望。”
　　“那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说。”
　　“还是等后天吧，后天有化学考试，考四十分就好，行？”
　　陆朗犹豫片刻，最后点头道：“行。”
　　回到教室，苑晓阳必须在发还卷子前登记全班的成绩，因此又回到座位上。陆朗坐在他旁边无聊地玩手机，时不时抬头偷瞄苑晓阳。
　　正此时，一个同学走近两人的位置。
　　来人身材矮胖，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是苑晓阳以前的同班同学罗育。陆朗抬眼看他，依稀记得这人是暑假时跟在他堂弟陆文身边的小跟班，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罗育见陆朗瞪着他，神情有些畏缩，但仍是没有离开。
　　苑晓阳刚记完成绩，以为他来拿自己的卷子，便想找出他的卷子给他。
　　然而才在找，罗育便伸手要拿苑晓阳手中的那叠考卷，说道：“苑晓阳，我帮你发卷子。”
　　苑晓阳一愣，复又抬头朝他笑笑：“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罗育不死心，又道：“反正我闲着，就让我发吧。”
　　罗育说话时眼睛一直瞥向放在桌上的成绩登记表，苑晓阳注意到他的举动，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卷子往成绩登记表上面一放，盖住不给看。
　　罗育还没看到想看的人的成绩，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这次考几分？我考得特别烂。”
　　“正常发挥。”
　　“我看你考满分吧？是不是？”
　　“嗯……”苑晓阳不太想回答。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正此时，坐在一旁的陆朗说话了。陆朗面无表情地看着罗育，冷声道：“当我死了是不是？怎么不关心我考几分？有没有同学爱？”
　　“我……”罗育没想到陆朗会发话，顿时尴尬。他看陆朗瞪着他，一副他不关心就要揍人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你、你考几分……”
　　“我考几分关你屁事。”陆朗面露不屑，说完一把抢过苑晓阳手上的考卷，拿着那叠卷子在罗育面前炫耀地挥了挥，“你考特别烂的话就别发卷子了，快去学习，我来发。”
　　听到这话，罗育脸上的表情又是羞又是恼，低头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罗育一走，苑晓阳便转头朝陆朗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崇拜道：“你真酷。”
　　“那当然。”陆朗冷哼一声，“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卷子还是我发吧？”
　　“发什么，你读你的书去，我发。”陆朗说完，很帅地站起来，拿着考卷准备去发了。
　　苑晓阳乖乖地坐在那看着他。
　　不到一分钟，陆朗又回到座位，一脸冷漠地把考卷塞回苑晓阳手上，说道：“不发了，你发。”
　　妈的，全班他认识的人没几个，根本不知道怎么发。
　　苑晓阳忍住不笑，自己发考卷去了。
　　又过了两天，化学考试的日子到了。
　　苑晓阳在两天前便给陆朗画好重点，陆朗一心想知道苑晓阳要给他什么，竟也真的硬着头皮把那些重点给读了。
　　只是他基础太差，有读没有懂，连续两个晚上睡前都看着课本看到睡着了，却也只能读懂个四五分。
　　然而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次他的成绩又有了惊人的突破。
　　“四十一！”
　　陆朗不敢置信地看着卷子，无法想像自己竟然能在有生之年里考出这个分数的化学。
　　苑晓阳看他这么兴奋，也跟着笑了，没有提醒他这次全班的平均是七十五分。
　　一下课，陆朗便把卷子拍到苑晓阳桌上，一脸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示意苑晓阳给他奖品。
　　“你真这么期待？”
　　“别转移话题，快给。”
　　苑晓阳看他那么期待，反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小声道：“其实……其实很普通的……”
　　陆朗看着他。
　　“就是……你可以和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法，我都会兑现。”
　　说到这，苑晓阳抬眼观察陆朗的反应。
　　陆朗生活优渥，要什么有什么，他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陆朗，就只想到这个法子。只是说出来时他也不好意思，就怕陆朗不希罕。
　　“真的什么都可以？”
　　“对。”
　　陆朗眯着眼仔细地打量苑晓阳，评估苑晓阳能替自己做些什么。片刻，陆朗点头，爽快道：“就这样，成交。”
　　两人握握手当作契约成立。
　　陆朗看着自己那张四十一分的卷子，觉得十分满意。
　　这礼物在别人眼里可能没什么，但在他眼里可是非常诱人的。能对苑晓阳任意提一个要求，代表他可以要求苑晓阳穿绵羊装扮羊给他看，还可以要苑晓阳说说真心话。
　　值、太值了。
　　正此时，化学课代表让大家把卷子收上来。
　　陆朗坐在最后一排，理应收考卷。然而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随手便把考卷拿给苑晓阳。
　　“你帮我收下。”
　　“行。”
　　苑晓阳没有拒绝，帮忙收了两排的考卷。
　　接下来的时间，陆朗开始思考究竟要让苑晓阳做些什么。
　　是先穿绵羊装好呢？还是让苑晓阳做饭给他吃？或是让苑晓阳再给他按摩按摩？
　　陆朗思考良久，心想上次买的那套绵羊装苑晓阳就穿了一次，还是先让苑晓阳穿上吧，穿着让他拍照，如果能抱着睡也是不错的。
　　心里有了打算，下课后陆朗便敲了敲苑晓阳的桌子。苑晓阳正在看书，被他这么一敲乖乖抬头看他。
　　他看着苑晓阳那张脸，心想你这绵羊精终于要穿绵羊装了。
　　“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想好要提的要求。”陆朗勾起嘴角得意一笑。
　　“啊？什么要求？”苑晓阳歪歪头，一脸费解。
　　“……你自己上节课才说的就忘了？考四十分的奖励。”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陆朗看苑晓阳恍然大悟的样子，非常想揪羊毛了。
　　“不过那个奖励已经兑现了，现在没用了。”
　　“啊？”
　　“你刚刚不是已经提出要求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是让我帮你收卷子吗？”苑晓阳一脸理所当然，“你要求我收，所以我收了，我兑现了。”
　　“……”
　　苑晓阳说得有理有据，陆朗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不算数吧！”
　　“怎么不算？你不要求我我是不会帮你收卷子的。”
　　陆朗瞪着眼看苑晓阳，苑晓阳表情乖巧而认真，丝毫不畏缩。
　　“所以这次没了？”
　　“没了，等下次。”
　　“好……算你狠。”陆朗气得牙痒痒，想把苑晓阳抓过来揉一顿，“说，下次什么科目，几分？”
　　“数学，四十分。”
　　苑晓阳说完，忍不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陆朗看着他那坏坏的表情，发现这只小羊非常狡猾。
　　果然是绵羊精。


第43章 
　　晚上, 陆朗和唐吉祥、周强三人一起窝在唐吉祥家开的酒吧里。
　　先前陆朗和周强吵架后便不喜欢和他们出来玩, 现在他们合好了，三个人又聚在一起。只是他们也不再找其他人来, 就三个人混在一起。
　　这是一家会员制酒吧, 拥有入会资格的都是高收入人群。因此酒吧里的客人不像往日他们去的酒吧一样龙蛇混杂, 就连整个酒吧里的气氛都比其他地方恬静不少。
　　他们三人坐在吧台边, 身上还穿着A中的制服，一放学便来了。
　　“喝什么？”唐吉祥道，“我请。”
　　陆朗：“橙汁。”
　　周强：“可乐。”
　　唐吉祥：“？？？”
　　“你们今天哪里不对劲了？一个喝橙汁？一个喝可乐？”唐吉祥瞪大了眼，“是谁初中来就要酒的？”
　　“请就请, 哪来这么多问题！”陆朗一脸烦躁。
　　“不请我自己买, 行？”周强也很烦躁。
　　唐吉祥不明白这两兄弟究竟怎么了, 只好一头雾水地替他们要了饮料。
　　等饮料的过程中，唐吉祥低头给人回信息, 推掉接二连三来约他出去的其他朋友。
　　饮料来了，唐吉祥喝了一口自己点的酒，又想到了他那点了橙汁和可乐的兄弟们，心想这两个校霸喝橙汁和可乐的画面一定要留念一下。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两人时, 手上的酒差点洒了出去。
　　只见不知何时两人面前都摆上了课本，正一脸苦大愁深的表情瞪着课本。
　　“你们在干什么？”唐吉祥惊慌失措，“发生什么事了？”
　　“在学习。”周强痛苦道。
　　“在准备下星期的数学考试。”陆朗表情一样痛苦。
　　“不是说好一起当学渣的吗？”唐吉祥更慌了，“还是不是兄弟呀？”
　　听到这话, 周强抬头认真道：“兄弟是要一起进步的，一起堕落的不叫兄弟。陆朗你说是不是？”
　　一旁陆朗认同地点头, 心想周强果然明白了。
　　然而周强明白，唐吉祥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作梦一样。他的那两个学渣兄弟怎么可能学习？不可能的！行吧，就算学，他猜不过五分钟就学不下了。
　　但事与愿违，唐吉祥最后还是猜错了。
　　陆朗和周强只学了三分钟，便双双把书合起来了。
　　“这不是人干的。”
　　“不学了，谁爱学谁学去。”
　　“……那你们刚才在逗我是吧？”
　　“没逗你。”周强郁闷地喝了口冰可乐，“为了琴琴，我想多学习。”
　　“为了她？”
　　“她是班上第五名，我连倒数第五名都考不上，我配不起她。”
　　“才第五？”一旁陆朗不屑地哼了一声，“苑晓阳是班上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名。”
　　“哦，那你很骄傲哦。”周强给他一个白眼，“琴琴不和别人比，就和自己比。”
　　唐吉祥看到周强维护的样子看得一阵恶寒，转头换问陆朗：“那你学习做什么？你小姨逼你的？还是你哥？”
　　陆朗本来还趾高气昂，一说到自己就萎了，烦闷道：“我和苑晓阳说好了，要是我数学考四十分以上，他就给我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
　　“不告诉你。”
　　三人闲扯了一阵，周强和陆朗又痛苦地翻开了书。
　　唐吉祥看他们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学习的？不喝酒就为了学习？”
　　陆朗烦躁地点头，说道：“在家一翻开书就睡着了，不出来不行。”
　　周强也点头，他一看到字就想睡，一睡就想起琴琴，但再看到字还是想睡，只好给自己换个环境。
　　唐吉祥默默看着他们两个咬牙学习，心中感慨良多。
　　周强是从小就不学习，是说到学习会打人的那种性格，但现在为了喜欢的女孩子竟然主动学习了。
　　而陆朗也是，陆朗以前学习成绩还行，但发生某些事之后就再也不学了，这还是这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翻开书，就因为苑晓阳说要给他奖励。
　　果然谈恋爱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
　　唐吉祥看了一会，决定给他们一点建议。
　　“我说你们两个就别读了。”唐吉祥喝了一口酒，“反正也读不懂不是吗？”
　　两人抬头又倔强又迷惘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唐吉祥一指周强，“去找琴琴教你学习。”
　　“还有你。”又一指陆朗，“去找苑晓阳教你。”
　　“他们两个是学霸，总比你们两个学渣在这里瞎读有用多了是吧？”唐吉祥道，“就强哥你那进度，要等你配得上琴琴，琴琴都嫁人去了，还不如你直接让琴琴教你，你们顺便培养感情。”
　　“但是她要是发现我太笨了怎么办？”
　　“这种事她早几百年就发现了吧？”唐吉祥平静道，“如果她到现在也没发现，那她也大概一辈子不会发现了。”
　　周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唐吉祥说得有道理。
　　“至于朗哥。”唐吉祥看向陆朗，“阳哥成绩这么好，又这么照顾你，你正好趁着这机会和他深入发展一下。”
　　“什么深入发展！”陆朗脸一红，“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我说的是深入发展友情，你想到哪里去了？”唐吉祥挑眉，“你们两个之间真有点什么是吧？”
　　陆朗语塞，唐吉祥也不再多说，让他自己想去了。
　　就这样，陆朗和周强的读书计划变了。
　　周强约了李琴琴周末一起到图书馆学习，而陆朗也想着要约苑晓阳出来。
　　回到家，陆朗把书包一扔，瘫在床上时整个人都虚脱了。
　　明明才看了几分钟的书，就把他的体力都耗光了，学习真的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簿看起了自己的珍藏。
　　今天他又收获了不少苑晓阳的照片，尤其还拍到了苑晓阳把他的那个奖励哄走后掩着嘴窃笑的表情。
　　他点开那张照片仔细看，照片中的苑晓阳笑得眼睛弯弯，伸手掩着嘴想掩饰自己的得意，但是那份得意和窃喜根本藏不住。
　　坏死了，又可爱死了。
　　陆朗看了又看，等意识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他就这样看苑晓阳的照片看了半小时。
　　“唉……”他叹了口气，但叹气时又发现自己的嘴角竟是勾着的，而且竟是有些酸，不知道已经笑了多久。
　　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看苑晓阳的照片了，怕自己真的弯了。
　　想到这，他又点开浏览器，一脸严肃地查“喜欢看男生的照片正常吗？”。只是这问题下的网页多半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放弃，烦躁地发信息给苑晓阳，苑晓阳现在应该回到家了。
　　“在干吗？”
　　“准备睡觉[小黄脸微笑]”
　　陆朗看那阴侧侧的小黄脸看得心寒，给苑晓阳发了“豹乖”的表情，让他用这个。一会苑晓阳回了豹乖给他，陆朗总算满意了。
　　“学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慢慢来。”
　　“学不会，不想学了。”
　　“不要求快。”
　　陆朗能想像苑晓阳现在肯定是用个一个认真地表情在回复他，心里的感觉不禁复杂，有点开心，又有点懊恼。
　　“有什么问题，明天我教你。”
　　“行。”
　　“[豹乖jpg]”
　　陆朗知道对话大概就这样结束了，然而他看着两人的对话看了一会，觉得还不够。
　　“别睡。”
　　“？”
　　苑晓阳又发了一个小黄脸的想睡表情，陆朗看得牙痒，心想这家伙真没意思。
　　“睡不着。”
　　“怎么办？”
　　“你很困了？”
　　“嗯。”
　　陆朗本来想让苑晓阳陪他说话，或是给他唱个歌。但是一想到苑晓阳困了，也不想吵他。他知道苑晓阳今天有兼职，肯定很累了，自己要是再烦他没意思。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你咩一声给我听，听完就睡。”
　　苑晓阳没有马上回复，可能不想理他，又可能是睡着了。
　　陆朗等了一会没等到，有点失望，准备也睡了。然而就当他准备关手机睡觉时，手机又是一个震动。
　　苑晓阳给他发了一段只有三秒钟的语音。
　　他看到那语音心跳不禁加速，忙点开来听。
　　“咩。”
　　语音里，苑晓阳极轻极轻地“咩”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就像是一只怯怯又乖乖的小绵羊在撒娇似的。
　　陆朗脸一红，又听了一次。只是这一听，他发现自己竟然硬了。
　　“晚安。”苑晓阳发给他。
　　他也匆匆了回了个晚安，回完后不知所措地瞪着屏幕。
　　听朋友的声音听到硬了，他内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罪恶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苑晓阳，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
　　第二天到学校后，陆朗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一看到苑晓阳就别开视线。
　　“昨天很晚睡？”苑晓阳看陆朗脸色不太好。
　　“嗯，睡不着……”
　　“不是都咩给你听了？”
　　陆朗无力点头，心想是这样没错，但就是因为这样才睡不着，昨晚他的良心挣扎了许久才没有把手伸进裤子里。
　　苑晓阳不知道他的纠结，看他那样子有点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头道：“那你中午回家时要好好睡一觉，免得下午还是没精神。我看我今天不和你回去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一听到苑晓阳不陪他回家，陆朗第一反应就是有点不高兴，然而一想到昨晚的事他又没底气不高兴了。他挣扎许久，说道：“你还是和我回去吧，一起睡。”
　　就这样，两人打算今天一如往常地回陆朗家吃饭，并且一起睡个午觉。
　　然而还不到中午，陆朗便收到一条信息，是陆严发给他的。
　　陆严除了打钱之外几乎不给他发信息，这一次竟然发了，陆朗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然而一点开，陆朗的表情顿时变了。
　　“爸妈回来，中午务必回家。”
　　陆严还发了一个意义不明的“一夜豹富.jpg”，疑似是因为没有表情包，只能用从陆朗那里偷来的表情。
　　只是此时陆朗没心思吐槽陆严那个神奇的表情包用法了，因为他能体会到陆严现在的心情肯定和他一样烦躁，根本不管什么对不对了。
　　“苑晓阳。”陆朗一脸阴沉地道，“你今天先别和我回去了，我家里有事。”


第44章 
　　十二点下课, 陆朗坐上司机的车回家。
　　一路上他不发一语, 神情沉重，就连司机陈叔也能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因此没有说半句话。
　　十分钟后, 车子缓缓驶入陆宅, 陆朗下车后站在自家门口, 迟迟不想踏入家门。
　　他无法想像门后会是什么样的事情等着他，一瞬间几乎有离家出走的冲动，想要逃回学校，或是逃到任何地方都好, 只要不在这个家里。
　　他站了一会, 决定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
　　一打开门, 他妈熟悉的声音立刻爆炸似地传入他耳中。
　　“我们严严实在太帅了，来, 试试这个！”
　　他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颤，强作镇定地走进客厅。
　　客厅里，桌上摆着陆家爸妈出国带回来的战利品，陆妈妈站在桌边, 手上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花衬衫要让陆严换，而向来穿着西装的陆严，此时上身穿着一件印有卡通大象的T恤，下身是一件印满了花的印花裤, 头上还带着一个色彩缤纷的花环。
　　而被各种色彩包围的陆严，他的表情正实力展现出什么叫做“想死”。
　　陆朗看到这一幕, 第一反应是想笑，但他根本笑不出来，甚至有点想哭。
　　“妈，陆朗回来了。”陆严看到陆朗站在那，没有给陆朗逃跑的机会，“这件衣服快给他试试。”
　　陆妈妈一听到小儿子回来了，惊喜地转头。
　　陆朗瞬间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不禁退了一步。
　　“我的朗朗！”陆妈妈激动地朝陆朗跑来，“才多久没见又帅了！有没有长胖？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陆妈妈爱怜地伸手在陆朗的脸上一阵揉，陆朗站在那里生无可恋地被妈妈揉脸，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
　　“朗朗！”
　　这时，楼梯边又传了一声气势如虹的喊声。陆朗不用抬头也知道换他爸出现了，表情更加生无可恋。
　　陆爸爸一下楼，便也凑到小儿子身边来。
　　他开心地用力拍着陆朗的背，说道：“你又长高了对不对？还真能长！快点来试试衣服，我和你妈帮你买了好多新衣。”
　　陆朗被拍得快吐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家一家四口是个奇怪的组合。
　　陆严和陆朗除了智商不一样以外，外表和性格都是同样的调调，英俊、高冷、不苟言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一对兄弟，多数人都猜他们的父母肯定是雍容华贵的俊男美女，母亲是优雅的贵夫人，而父亲则是儒雅的高知识份子。
　　但事实是，陆家父母是一对矮胖，笑眯眯的夫妇，看到谁都笑得合不拢嘴。
　　陆爸爸今年六十五岁，一头白发，矮矮胖胖的像圣诞老人。而陆妈妈今年五十七岁，一头染成红褐色的头发烫得很卷，兴趣是跳广场舞。
　　这样的一对夫妇怎么看都像是路边的老先生老太太，和万贯家财以及两个冷冰冰的儿子没有半点关连。
　　但他们确实生下了这样一对儿子，还宝贝得不得了，从小就是每天“严严”、“朗朗”地喊，在他们眼里两个儿子是天全下最可爱、最天真的小宝贝。
　　面对这样的爸妈，陆严和陆朗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
　　若是其他人这么对他们，肯定要遭他们白眼。但这是他们的亲生父母，向来不善表达情感的他们也知道爸爸妈妈是真的爱他们，因此即使每次都生无可恋，两兄弟却极为难得地没和爸妈吵过架。
　　十分钟后，陆朗一身校服也扔到一边去了，现在上身穿着印满花朵和树叶的衣服，下身则穿着印满大象的宽裤，头上和陆严一样顶着一个美丽的花环，而表情也和陆严一样想死。
　　陆爸爸陆妈妈上楼拿东西去了，临走前又在两兄弟怀里各塞了一只大象布偶，两人抱着大象瘫在沙发上简直被玩坏了。
　　“哥，我背是不是青了？”陆朗撩起衣服，露出刚才被爸爸热情拍打过的背。
　　“还没，但待会肯定青了。”陆严很有经验，因为现在他背上也有两个爸爸爱的掌印。
　　一会陆爸爸陆妈妈下楼，一家人聚到饭桌前吃饭。
　　陆家父母热爱旅游，自从公司交给大儿子掌管后便天南海北地到处玩，每个地方都要待上个一两个月，这次便是去了泰国。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买一大堆的纪念品回来，买回来后便是到处分送，并且也要儿子把纪念品拿去给自己的朋友。
　　“严严最近工作累不累呀？让你妈过两天给你好好补补。”陆爸爸给大儿子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这几天让爸爸上班就好，你休息。”
　　“谢谢爸，我不累。”陆严默默吃饭，心想不要让我把一堆大象布偶拿去分送给下属我就不累了。
　　“朗朗呢？最近在学校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陆妈妈也给小儿子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被欺负了跟妈妈说，妈妈帮你找老师。”
　　“没。”陆朗僵硬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只有他爸妈坚信他们的小朗朗是会被欺负的那种人。
　　陆爸陆妈喋喋不休地关心两个孩子，两兄弟时不时简单回应，其余时候专心吃着碗里面越来越多的菜。
　　陆妈妈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个孩子可爱，继续给他们夹菜。
　　“妈。”看着碗已经变成尖的了，陆朗赶紧出言劝阻，“给哥多夹一点吧，他最喜欢吃菜了。”
　　听到此话陆严手上的动作一僵，不甘示弱地回应：“妈你给陆朗夹就好，他特别喜欢吃菜，之前还吵着要我炒菜给他吃。”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才炒的。”
　　“是为你炒的，你吃完还让我再炒一盘你忘了？”
　　两人是不怼父母的，只怼彼此，此时他们互瞪着对方，大有把手边的大象玩偶拿过来砸对方的冲动。
　　陆妈妈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两兄弟发现，同时停下动作，紧张地看着妈妈。
　　下一秒，陆妈妈感动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变这么好了？妈妈好开心……”说着还放下碗筷伸手抹了抹眼角。
　　陆严和陆朗：妈妈你误会了什么？
　　陆爸爸看到两个孩子感情变得这么好也十分欣慰，掏出手机就是给两个孩子发鼓励的红包。
　　等爸爸发玩了两人掏出手机一看，又是一人两百元的红包二十个。
　　陆朗看着那一长串的红包，隐约明白陆严不爱转帐只爱发红包的习惯是受谁影响了。
　　等到陆妈妈情绪稳定一些后，大家继续吃饭。
　　今天陈姨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看那份量能让他们吃上两个小时都吃不完。陆朗吃得很累，吃到一半忍不住停下筷子发呆。
　　“朗朗学习太累了是不是？”陆爸爸关心。
　　陆严正在喝汤，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来，觉得果然这世上还是只有爸爸能逗他笑了。
　　陆朗无力地瞥了陆严一眼，又朝爸爸摇头道：“不累，就是想休息一下。”
　　“那这样下午别去上课了。”陆妈妈道，“严严下午也不要上班了，放假。”
　　“不必了，我上班不像陆朗学习一样累。”陆严冷静道。
　　“休息一下多好，你也老大不小了，每天工作哪有机会找对象。”陆妈妈心想大儿子都快三十了，却连个对象都没有过，实在太让人担心了，忍不住就想说说他。
　　陆严知道接下来她要开始念叨找对象的事，连忙看了陆朗一眼。陆朗回看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
　　陆严继续看着他。
　　陆朗挑眉。
　　片刻，两人的兄弟情让陆朗掏出手机，默默拨了陆严的电话。
　　陆严手机响，忙掏出手机来一本正经道：“失陪了，工作的电话。”说完赶紧离开。
　　一会陆严装够了回来，陆妈妈也忘了这回事。
　　陆严默默给难得靠谱的弟弟发了一个红包，顺便搭配“一夜豹富”的表情。
　　“过阵子就是十一了。”陆爸爸突然想到，“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不了。”两兄弟一口同声。
　　“要上班。”
　　“要学习。”
　　“严严你上什么班？员工都放假了。”
　　“……”
　　“还有朗朗，学习这么累，要调节调节，不要一直学习。”
　　陆严没有藉口，但陆朗有很多借口，说道：“我和同学约了要学习。”
　　陆爸爸道：“吉祥和周强吗？带他们一起来玩。”
　　陆朗摇头，回道：“苑晓阳，新同学。”
　　一听到孩子交了新朋友，陆家爸妈的好奇心便起来了，忙要陆朗介绍一下新朋友。
　　陆朗本来要死不活的，但一提到苑晓阳整个人精神都来了，一脸得意。
　　“那是我同桌，全校第一名，特别聪明。”陆朗道，“暑假的时候他被混混欺负了，我出手帮他，所以变成好朋友。”
　　“这么好？男的女的？有没有机会发展一下？”
　　“男的。”
　　“那这么好的朋友一起带来玩呀，妈妈招待他。”
　　“他要兼职，应该不能请假。”陆朗道，“他家里条件不好，需要自己赚钱付学费生活费。”
　　“怎么会这样？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陆朗如实把苑晓阳家里的状况告诉父母。
　　陆妈妈听到苑晓阳的妈妈十四岁就生了他，还把他扔了，他从小只能和舅舅相依为命时，听得直掉泪，心疼不已。
　　陆朗把苑晓阳说得特别弱小，成功在陆妈妈心中塑造出一个没人要，可怜兮兮，毛脏脏且乱乱，但软呼呼的小绵羊。
　　“怎么这么可怜。”陆妈妈难过，“他又要学习又要工作怎么吃得消？你让他别忙了，以后他的学费生活费我们出，供他到博士都没问题，让他现在别为这种事情烦恼，有问题就来找陆妈妈。”
　　“对对对，要出国也行，现在他好好学习就好，别忙那些。”陆爸爸也道。
　　陆朗的父母向来慷慨，以前为了他们这种过度的热情陆朗烦过，但此时此刻陆朗只觉得高兴，觉得自己的父母实在太好了。
　　一旁陆严也默默听着苑晓阳的事情，以前他只从衣着观察出苑晓阳家境不好，却不明白是不好到这种程度。一想到自己还吃了苑晓阳舅舅做的土豆炖牛肉，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要负责了。
　　陆严道：“爸妈比较忙，要是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他先来找我。”
　　陆朗听到陆严这话有些意外，没想到哥哥会主动说这种话。但无论如何，哥哥愿意这么说让他很开心，也主动朝陆严笑了笑。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苑晓阳已经吃完了饭，正乖乖地看着书，想着要怎么给陆朗补课。看了一会，他又默默地拿出手机来看陆朗的照片，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陆家饭桌上的话题。


第45章 
　　虽然陆爸爸陆妈妈热情地邀约苑晓阳来家里玩, 但陆朗一想到要带苑晓阳回家仍是莫名地感到羞涩。此外, 陆爸爸陆妈妈刚回国，还有许多事情得办、许多人得见, 这些天估计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太长。
　　因此综上考量, 陆朗决定十一时再带苑晓阳回家。
　　“你还好吗？”
　　第二天陆朗一进教室, 苑晓阳便担心地望着他。
　　昨天陆朗最后还是没有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苑晓阳见他没来赶紧发信息问他，但他实在没脸说自己是在妈妈的鼓励下逃课了，在家睡了一下午。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告诉苑晓阳家里有点事，所以无法到学校。
　　“没事。”陆朗伸手摸了苑晓阳的头一把, 又把今天份的羊奶放在桌上, “快喝, 一会就不冰了。”
　　苑晓阳看了羊奶一眼，但没有立刻喝, 只是仍不安地看着陆朗，想从陆朗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然而陆朗吃得饱睡得饱，精神好得很，根本没有哪里不正常。
　　“真没事了？”
　　“怎么？有事你要怎么办？”陆朗挑眉。
　　苑晓阳听到这话更紧张了, 以为陆朗真出了什么事，认真道：“如果真出事了，我陪你一起解决。要是解决不了，你就来我家住。”
　　“住你家？”
　　“我赚钱养你。”
　　苑晓阳说这话时微微仰着头, 从陆朗的角度看去特别地小。然而这样的一个小个子却说要养他，陆朗听了不禁又是得意又是感动。但他没告诉苑晓阳他的心情, 就是勾起嘴角，说道：“我养你还差不多。真没事，别想太多。”
　　既然陆朗都这样说了，苑晓阳也点点头。
　　苑晓阳乖乖喝着陆朗给他买的羊奶，陆朗坐在一旁，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手机，假装只是在发呆，其实是在偷偷拍他喝羊奶的画面。
　　拍到满意的照片了，陆朗边欣赏照片，边道：“今天要上体育课。”
　　苑晓阳点头。
　　“终于能上游泳课了，热死了。”
　　听到“游泳课”三个字，苑晓阳顿时僵了，差点被奶噎到。
　　陆朗向来记不得课表都有些什么，唯独谨记体育课的时间，还对每周的课程内容一清二楚。
　　A中非常强调多元发展，虽然是一所重点高中，但既是每天早早下课，又是寒暑假很少补课，就为了鼓励学生不要一心扑在学习上。此外，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和选修课也都没有落下，该上的都会上，而且上得十分认真，很少有借课的状况发生。
　　陆朗过去一年时常逃课，但什么课都逃，就是不逃体育课，没有缺席过一堂体育课。升上二年级了也是，体育课是为一一堂让他兴致勃勃的课。
　　因为刚开学，所以前面两周的时间便是跳操，自由活动，直到这一周才开始正式课程，而这学期最重要的课程便是游泳。
　　陆朗什么体育项目都玩得不错，游泳尤其好。
　　九月底的南方还是十分闷热，他早已迫不及待泡到泳池里了。
　　然而陆朗开心，苑晓阳的笑容却已经消失在脸上，连奶都拿不稳了。
　　他不想要陆朗发现，默默地翻开书本假装学习，心中祈祷着今天体育老师临时决定换项目，不要上游泳课。
　　只是再怎么祈祷，苑晓阳的愿望最后还是落空了，午休结束后，体育课开始了。
　　体育老师要求大家先去换泳衣，换完了下来做操，最后才是入水游泳。
　　大家各自进入更衣间里，苑晓阳拿着自己装泳衣的袋子也失魂落魄地进入更衣室，眼睛都无神了。
　　他慢吞吞地关上更衣间的门，然而才要关上，突然一只手卡了进来，挡住了门。
　　陆朗一把把门拉开，挤进来后把更衣间的门锁上，接着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纵使苑晓阳再失魂落魄，看到这一幕整个人也精神了。
　　“你干吗！”
　　“没空位了，挤一下。”
　　更衣间不大，两个少年挤在一间里显得更为狭窄。
　　苑晓阳这几天到了夜深人静时总是忍不住偷偷看起陆朗的照片，他不愿承认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自我解释为想念陆朗罢了。
　　只是现在照片上的画面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脸瞬间红了，那些他过去想仔细看又不敢认真看的细节都被放大了，陆朗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脸红心跳。
　　陆朗正要脱裤子时抬头看见他红了脸，脸也跟着红了。
　　“看什么看？”
　　“没……”
　　“想看是不是……想看就让你看个够……”
　　陆朗这话说得流氓，但配上他那通红的脸和虚弱的语气，反倒只显得他自己也有点心虚。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换衣服，只是一进来想到要在苑晓阳的面前换衣服，心跳不知为何就乱了。再想到自己还能看到苑晓阳换衣服，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说完，两人相视沉默，又双双转过身去。
　　陆朗俐落地脱下裤子，准备穿上泳裤。
　　身后传来脱衣的声音，苑晓阳也开始换衣服了。他听着那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看到苑晓阳一双白白的腿。
　　他倏然想起那天听苑晓阳那声“咩”听出问题后的窘境，连忙别开视线不敢多看。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苑晓阳也正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反复地想陆朗那张有根尺的照片。
　　两人换衣服的速度堪称神速，瞬间换好泳裤后便双双想夺门而出，不想再和对方待在同一个小空间里，就怕再待下去自己要胡思乱想。
　　只是门框小，两人同时出去根本挤不下，又碰在了一起。
　　苑晓阳的胳膊碰着陆朗的胳膊，陆朗的腿又碰着苑晓阳的腿，两人贴载了一块。
　　他们触电似地赶紧分开，尴尬地朝泳池边奔去。
　　“你们两个！不许在泳池奔跑！”
　　体育老师远远看到两个人在跑，立刻出声制止。两人动作一滞，赶紧放慢速度慢慢走。
　　两人换得太快，竟是班上最早换好的人，其他同学都还在更衣室里。他们站在最边上，不约而同地一边假装好奇地到处看游泳池，一边偷偷打量着对方。
　　他们同时担心着对方发现自己表现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对方也正担心着同样的事情，根本无心发现彼此有哪里不对，还以为只有自己出了问题。
　　又过了五分钟，大家陆续换好衣服，男生已全数换好，只剩几个零星的女同学还没出来。
　　这是分班后第一次游泳课，大家对彼此还不熟悉，此时都在暗暗观察着别人的身材。
　　女生里身材最好的是许婷婷，她是标准的肤白胸大腿长，不只男同学总是偷瞄他，就连女同学也都喜欢她那身材。
　　然而她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站在那和旁边的李琴琴小声说话，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男生中身材最好的则是陆朗，许婷婷还只是少女的纤细，并没有经过锻炼，但陆朗却已经锻炼许久，那胸那腿那肌肉都特别惹眼，像个男模似的。
　　只是就如同许婷婷一样，陆朗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想关注哪个女同学身材好，他就只是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个子小，不像陆朗一样有好看的肌肉，但因为长期劳动使得他肌肉匀称而结实。陆朗看着他，有股把他抓到怀里揉一揉的冲动。
　　苑晓阳偷看陆朗时发现陆朗也看着自己，干脆也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陆朗问。
　　“是你先看我的。”苑晓阳回，“你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一副欠扁的样子。”陆朗不敢揉苑晓阳，只好揪了一下苑晓阳的卷毛解解馋。
　　苑晓阳不甘示弱，也抬手掐了他一下，当作一直想摸摸陆朗却摸不着的替代方式。
　　过了一会人齐了，老师带着全班一起做操。
　　陆朗向来不服管教，但体育课做操倒还挺规矩。只是这回他不像过往那么认真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苑晓阳所吸引。
　　苑晓阳在学习上十分杰出，但体育完全不行，光是做个热身操便能看出十分笨拙，老是慢了半拍跟不上老师的动作。
　　然而他又特别认真，即使动作有些别扭也丝毫没有偷懒，认真地跟从老师的指示。
　　陆朗看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爱透了，忍不住伸手过去碰他一下，又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做着操。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碰他，转头却又不知道是谁。他怀疑是陆朗，但陆朗却又一脸专注地看着前方，不像是陆朗干的。
　　苑晓阳一头雾水，只好呆呆地挠了挠被碰到的地方。
　　陆朗暗中观察着苑晓阳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苑晓阳真是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好玩，都可爱。
　　做完热身操，老师便让全班同学就地坐下，准备讲解课程。
　　“接下来的几周都是游泳课，这次体育考试的内容就是游泳，你们要在泳池里来回一趟，依照秒数打成绩。”
　　全班一阵哗然，这里好多人都还不会游泳，无法想像这学期就得考游泳。苑晓阳也是不会游泳的一员，听到这则消息整个人都萎了。
　　“你们不用怕，老师会从换气开始教起，保证你们能学会。”体育老师道，“好了，接下来你们自己分成两组，已经会游的人先下水游几趟，待会我再安排任务，其他不会游泳的同学先留在岸上。”
　　老师指令一下，几个已经会游泳的人纷纷站起，准备冲洗后进入泳池。陆朗也跟着站起，他游泳游得不错，自然是不需要再从头学起了，已迫不及待地想跳到池子里消消暑。
　　然而他才踏出一步，他却又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身后，苑晓阳抱着膝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地板上的磁砖，身体还微微发抖，一副可怜的样子。
　　陆朗想起那天苑晓阳溺水的样子，这才想起来苑晓阳不会游泳。
　　“陆朗，你站在那做什么？”体育老师也认识陆朗，知道陆朗体育很好，游泳肯定没问题，“又不是不会游泳，赶快下水了。”
　　陆朗仍是没有挪开脚步，只是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没有抬头看他，似是知道他不会留下来，而向来习惯默默承受的性格也使得苑晓阳不敢开口求他陪伴。
　　“陆朗！快点！”体育老师又催了一声。
　　陆朗没办法，只好踏出步伐。
　　苑晓阳感觉到陆朗又离自己远了一些，头低得更低了，手紧紧抓着自己腿，想让自己不要害怕。
　　然而下一秒，有个人在他旁边坐下来。
　　“老师，我不会游泳。”陆朗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抓起苑晓阳的手牵着。


第46章 
　　“陆朗, 你别装了！”体育老师站在前面吼, 心想这是把我当智障了是吧？
　　然而陆朗打不动骂不动，坐着就是坐着了, 说道：“我不行的, 完全不会游, 待会肯定溺水, 溺水了老师你还得救我。”
　　陆朗一脸认真，体育老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懒得再管他。
　　老师继续朝着班上同学说话，陆朗得意一笑, 苑晓阳则是松了口气。
　　陆朗说话时手一直和他紧紧牵着不放, 虽然这角度老师看不到,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默默想把手抽回来。然而他抽了一下抽不开, 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陆朗眼睛正视前方，只微微侧着头在苑晓阳耳边轻声道：“想躲是不是？怕我揍你？”
　　“你揍我干什么……”
　　“揍你有事也不和我说，明明怕水还想自己忍着。”
　　苑晓阳的念头一下被看破，小声辩解道：“不是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在吗？不会出事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陪你？那我走了？”陆朗说完便放开苑晓阳的手, 准备站起。
　　然而他的手才刚松开，下一秒又被苑晓阳紧紧抓着。他转头看苑晓阳一眼，就见苑晓阳一脸要哭地看着他。他勾起嘴角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反正他已经明白这头嘴硬的小羊非常依赖他了。
　　老师说了几个重点后，便让大家在泳池边的花洒冲洗身体后再下水。
　　夏天炎热, 冲水对某些人来说是消暑，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十分可怕。
　　陆朗属于前者，把水一开后便站在花洒下让冷水当头淋下，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冲好后抹抹脸，转头见苑晓阳还一脸犹豫的样子站在旁边，问道：“怎么了？别说洗澡的时候你也怕水。”
　　“不怕……”
　　“不怕就来。”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胳膊让他站在花洒下，接把水打当。冰凉的水当头一浇，苑晓阳没忍住低声叫了一声，忙跳出花洒的范围。
　　“怕冷？”
　　“这水也太冰了！”
　　“如果这就冰了，待会你下水就知道什么叫冰了。”
　　陆朗才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同学下水后的惨叫声，各种“好冷”“冻死人”“我不要”都出来了，听得苑晓阳瑟瑟发抖。
　　正此时，老师又在旁边喊了一声，让还没下水的人动作快。
　　冲完水后的苑晓阳浑身湿答答，就像只落水的小羊，看起来特别凄惨。陆朗看他那样子就想把他抱进怀里揉一揉，但还是忍住了这奇怪的念头，只是拉着他的手道：“怕什么，我陪你。”
　　陆朗把苑晓阳牵到池边，让苑晓阳先坐在池边让腿泡在泳池里适应温度。苑晓阳乖乖坐在池边，像个小朋友一样用脚踢踢水，踢得心不甘情不愿，一脸可怜地问陆朗：“我能不能不下去了？”
　　“你准备这学期都不下来？”
　　“下次……”
　　“下次就更不敢了。”陆朗边说边用水往苑晓阳身上泼，让苑晓阳的上身继续适应温度。
　　陆朗现在的表情温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让苑晓阳忙着怕水怕冷时还要分心为他脸红心跳，简直左支右绌了。
　　可才正想着，陆朗的表情便是一变，露出一抹坏笑，接着他的脚踝突然被人握住。
　　下一秒，他被拉入水中。
　　他毫无防备，落水的瞬间连叫都来不及叫。
　　然而预想中被水没顶的状况并没有发生，因为陆朗已经将他整个人牢牢抱住，他就这么和陆朗贴在一起，头埋在陆朗胸前，手还在陆朗的胸肌上抓了一下。
　　来了这一遭，苑晓阳已经不怕冷了，甚至还有点热，急需泡水。
　　苑晓阳自动离陆朗远点，又把半张脸埋入水里，想掩饰自己发红的脸。
　　“不冷了？”
　　苑晓阳摇头。
　　“不冷就好。”
　　确认苑晓阳没事了以后，陆朗自己也没入水中。
　　从苑晓阳的角度看去他就是在游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刚才的那一抱，他现在心脏也跳的飞快，急需降温。
　　大家都下水了，老师开始让大家熟悉水性。
　　因为不少人完全不会游泳，因此这一周老师教的都是些最简单的事，无非是在水中行走、闷气等等能帮助大家习惯在水中活动的动作。
　　这些动作对陆朗来说像在搞笑，但为了苑晓阳他也做了，还做得一本正经。
　　有陆朗陪着，虽然苑晓阳还是反应老慢半拍，但好歹没这么怕了。
　　可就当苑晓阳以为自己已经没问题时，老师又要求了新的动作，要让他们练习韵律呼吸。
　　韵律呼吸即是练习换气的第一步骤，需要在水面上吸气，在水面下吐气，并在下一次出水时重新吸气。如此一吸一吐需要跟着节奏来，不能乱了节拍。
　　苑晓阳一开始还做得顺利，但一不小心没跟上节拍，在水面下时便吸了气。
　　这一吸，他喝了一大口水进肚子里，呼吸也乱了。
　　那日溺水时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冰冷的湖水之中，死亡的恐惧再次出现，仿佛要将他扯入水中。
　　“乖、别怕！我在这里！”陆朗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苑晓阳的不对劲，忙把他抱起来。
　　苑晓阳出水后一阵猛咳，浑身发抖。
　　众人练习时老师便在一旁反复巡视着，此时老师正好到了苑晓阳身边，也赶紧关心他的状况。
　　苑晓阳已经咳的说不出话来了，陆朗边给他拍背边替他回答老师：“让他休息一下吧，他怕水。”
　　老师本来便打算再过二十分钟就让大家洗澡，见苑晓阳不舒服，干脆便先让苑晓阳上岸了，顺便叫陆朗陪着他。
　　陆朗极为乐意，忙把苑晓阳哄上了岸。
　　苑晓阳一脸苍白，刚才呛水虽只是短短几秒钟，但对他来说却是渡过了许久，那种恐惧还没有完全退去。陆朗和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反应，陆朗拉他去哪里他便跟着走。
　　陆朗无奈，拿了衣服便把苑晓阳推进淋浴间里。
　　“别怕了。”陆朗揉了苑晓阳的头一把，“已经不用游了，待会洗完了我给你买牛奶喝。”
　　苑晓阳还是没有反应，呆呆地任他摸头。
　　陆朗看他这样子连澡也没办法洗，干脆拿了花洒来替他冲一冲身体，又倒了洗发水在他头上，开始帮他洗头。
　　苑晓阳个子小小的，陆朗这高度正适合替他洗头。
　　陆朗早已手痒他这颗头许久，趁他现在没什么反应，便一边洗一边偷偷玩，把他的头发捏成两根羊角，又用泡泡再捏两根泡泡羊角。
　　陆朗第一次为人洗头，动作颇为生涩，虽然放轻力道了，但还是时不时弄痛苑晓阳。又一次陆朗不小心扯了苑晓阳的头发一下，苑晓阳总算回过神来了，捂着头哀怨地看了陆朗一点。
　　陆朗按着他的头让他转回前方，说道：“看什么？闭眼，冲水了。”
　　苑晓阳只好闭眼，让陆朗一阵冲。
　　此时外头传来了声音，其他同学陆续上岸了。
　　淋浴间数量有限，两人加快动作，背对着对方赶紧把澡洗了，趁着其他同学还没出来前赶紧去吹头发。
　　苑晓阳头上包着毛巾，看到吹风机就准备吹。可他才刚拿起来，便听陆朗一喝。
　　“你放下，我来吹！”对于一个羊毛爱好者来说，能够亲手吹羊毛是再好玩不过的一件事，当然不会把机会白白让给苑晓阳。
　　陆朗上前去抢过苑晓阳手上的吹风机，揉揉苑晓阳的头发便开始替他吹。
　　游泳池的池水容易让头发干涩，苑晓阳这头又多又卷的头发一干起来就蓬，陆朗边吹边发现到苑晓阳的羊毛开始肉眼可见地蓬了起来。
　　吹完了，苑晓阳的头已经比以前大了。
　　陆朗：“……”
　　苑晓阳照着镜子：“？？？”
　　陆朗伸手压了压那头发，感觉很有弹性，又压了压。苑晓阳甩甩头把他的头甩开，说道：“别玩了。”
　　“行行行，不玩了。”陆朗不敢再逗他，连忙把自己的头发吹干，两人一同离开。
　　此时时间尚早，距离下一堂课还有二十多分钟，陆朗说好了要给苑晓阳买牛奶，便买了一瓶牛奶，又给自己买了一支冰，两人坐在操场边吃点心。
　　苑晓阳状态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不开心？”陆朗撞了他一下。
　　他轻轻点头，小声道：“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因为刚才呛到？”陆朗道，“这有什么？我刚开始学游泳的时候也这样。”
　　陆朗回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游泳还是陆严教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熊，陆严对他还抱有期望，一直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十项全能的硬汉，所以他五六岁时便开始带着他游泳了。
　　“我那时候连下水都不敢，还是陆严一脚把我踹到池子里。”陆朗回想往事一脸无言，“最后没办法还套着小鸭子游泳圈。你看过吧？黄色的，最前面有个鸭头的那种，那鸭头简直是在禁锢我的灵魂。”
　　想到陆朗带着小鸭游泳圈的画面，苑晓阳不禁笑了起来。
　　陆朗又道：“那时候也不想学了，只是为了再也不要戴那鬼东西才赶紧学的。中途也呛了好几次水，不是马上就会了。所以这哪有什么没用不没用，慢慢来吧。”
　　苑晓阳点点头。
　　“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学不会就算了吧，死不了人。”
　　苑晓阳听着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47章 
　　陆朗和苑晓阳约好周六早上一起学习, 这还是陆朗第一次主动约同学一起学习, 前一晚差点睡不着。
　　周六一早，陆朗出发前往苑晓阳家。
　　本来他想和苑晓阳约在咖啡厅里学习, 但苑晓阳觉得浪费钱, 便说好在家学习。
　　陆朗家是最适合学习的地方, 空间大, 有空调，想吃什么冰箱里应有尽有。然而陆朗知道，要是他现在就带苑晓阳回家，他妈肯定会亲手做一大桌的菜, 接下来开始无止尽的吃吃吃, 根本不用学习了。
　　想到这里, 陆朗决定去苑晓阳家。苑晓阳家里虽然小，又热, 但他就是喜欢跟苑晓阳挤在一起。
　　他去过苑晓阳家好几次了，已经能够熟悉地绕过暗巷里某只爱吠人的狗，也能避开楼梯间里各式各样的障碍物，迅速抵达苑晓阳家门口。
　　敲门, 一会后苑晓阳来给他开门。
　　“你怎么这么早？”
　　“很早吗？”
　　“才七点半！”
　　才七点半，但门后的苑晓阳已经穿戴整齐，一点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就是头发还有点乱, 一头卷毛的正中央翘出一撮不乖的头发在那晃着。
　　陆朗伸手去揪那搓头发，换下鞋子后自己找拖鞋穿, 边说道：“睡不着就来了，反正你不是六点就醒了吗？”
　　“那你吃了吗？哎，别揪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点！”
　　“你这叫压过？翘得和天线宝宝一样了！”陆朗把那撮头发压了压，见压不下去，四处看着有什么东西能解决这撮头发，一边回答苑晓阳的问题，“早吃过了，我妈回来陈姨就放假去了，我妈做饭时间比陈姨早，一大早就把所有人喊起来吃饭。”
　　“那就来学习了！你干吗！”
　　“别动！”
　　陆朗找到一条橡皮圈，接着捏起一把头发，在苑晓阳头上绑了个小啾啾，心想反正都要翘了，不如翘得正直一点。
　　“那什么东西？”苑晓阳茫然地摸头，压了压小啾啾。
　　“别压别压，多好看！”陆朗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可好看了，这可是第一只有发型的羊。
　　苑晓阳照了镜子后觉得太傻了，然而陆朗不让他摘下来。两个人闹了一会，最后他也在陆朗头上绑了个小啾啾，两人头顶着傻气的小啾啾，挤在苑晓阳的书桌前。
　　苑成蹊不在，苑晓阳便把苑成蹊屋里的电扇也搬了过来，两台老电扇同时“喀喀喀”地吹着他们。
　　苑晓阳坐在椅子上，陆朗则盘腿坐在床上，两人一起用着那张小书桌。
　　“今天先学数学吧，从第一章 学起。”
　　“第一章 上次就考过了。”
　　“考过是考过，但基础得好好打才行。”
　　苑晓阳摊开课本，开始给陆朗讲课。
　　苑晓阳从高中开始当家教，教的对象都是小学生和初中生，因此教起课来的语气就像对着小孩说话似的，听着心里很舒服。
　　他耐心也够，陆朗不会的地方就停下来重新来过，第二次不行便换个方法，从不嫌麻烦，只求陆朗学会。
　　然而陆朗的基础太差了，尽管如此还是听了个七八分懂而已。
　　半个小时后，苑晓阳停了下来。
　　“休息一下。”苑晓阳在陆朗头上拍了拍，起身到书柜前找书。
　　陆朗知道苑晓阳平常学习都是以一小时为单位的，不会在中途休息，现在会休息都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陆朗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说道：“教我是不是很累？”
　　“不累。”
　　“那你怎么停了？”
　　“给你点时间消化一下刚才说的。”苑晓阳翻出一本书，看了看后又放回去拿出另一本，“贪多嚼不烂。”
　　陆朗点头，向后一倒躺在苑晓阳的床上，有点闷闷的。
　　他向来很强势，富裕的家庭让他想干什么都有底气，性格也使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然而在苑晓阳面前这些东西都不管用了，他面对苑晓阳时和面对旁人时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在苑晓阳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个普通人，还是个缺点很明显的普通人，注意力差、理解力差，是个货真价实的学渣。
　　这些缺点他不否认，可不否认归不否认，不代表他能够坦然地让苑晓阳知道这一面。
　　他不想让苑晓阳知道他笨。
　　一会苑晓阳找到书了，继续开始讲课。
　　这一次苑晓阳不再只是讲数学课本，还搭配了刚找到的那本书一起说，两本书交叉使用。
　　说也奇怪，虽然两本书一起用内容多了不少，但这一搭配下来陆朗理解速度反而快了。
　　陆朗学得顺了，苑晓阳这一讲便讲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才再次休息。
　　“有没有觉得好学一点了？”
　　“有。”陆朗点头，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
　　“那就好。”苑晓阳朝陆朗一笑，又到书柜前找书。
　　刚才的课本还放在桌上，陆朗随手翻开把苑晓阳刚才找来的那本书，这一翻开，陆朗的笑容渐渐消失。
　　初中数学。
　　那是一本用来总复习初中数学的辅导书。
　　他，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高中校霸，竟然需要从初中开始学起。
　　他难以言喻自己此刻的心情，彷佛就像是他已经能走能跑了，某天却被指出他连踏步子的方式都是错的。
　　“怎么了？”苑晓阳找完书回来就见陆朗一脸微妙。
　　“我看我还是……不学了吧。”陆朗把自己的课本阖起来，往后又朝床上一倒，“不学了。”
　　“怎么不学了？刚才不是学得还挺好的？”
　　“我还得从初中学起！这得学到什么时候？算了吧。”
　　苑晓阳走过去摇了摇他，轻声道：“我都没放弃，怎么你比我还早放弃了？”
　　陆朗用枕头盖着脸，不给他看脸，闷闷地道：“那你放弃吧。”
　　陆朗闹别扭了，因为自尊心受损了，他以为自己只是高中没学好，却没想到自己笨到需要从初中开始从头学。笨，太笨了，他这么笨还是苑晓阳发现的。
　　“别这样。”苑晓阳又摇摇他，“我这么看好你。”
　　“别看好我，我就是个废物。”
　　苑晓阳头痛，干脆跟他一起躺下来。
　　苑晓阳滚到他旁边，在他耳边小声道：“不然这样吧？你学，我给你每天薅毛怎么样？决不抵抗。”
　　“不要。”
　　“羊毛很好摸哦，你不是最喜欢薅羊毛了吗？”
　　“不要。”
　　苑晓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实在太难哄了。
　　陆朗一别扭起来，哄也哄不动，苑晓阳只能无奈地跟他一起躺着。
　　电风扇继续“喀喀喀”地吹着，即使卖力吐出的却还是暖风。两人横躺在小小的床上，脚在地上垂着。
　　苑晓阳用脚碰了碰陆朗，陆朗把脚挪开不给碰。
　　“你生我气呀？”苑晓阳小声道。
　　“没有。”陆朗仍用枕头埋着头，“不干你的事。”
　　“那你别不理我。”
　　苑晓阳说到这里时声音都委屈了，陆朗听到他那可怜的声音，立刻把枕头扔到一边去，翻身看着他。
　　苑晓阳也翻身，两人面对着面看着对方。
　　“为什么一定要学习？”
　　“因为你不笨，可以学得很好。”
　　“都还需要从初中开始学起，哪里不笨了？”
　　“这两个不是一回事，聪明的人也可能学不好，笨的人也可能学得好，两者的差别就在于聪明人能更轻松一点。你现在学得慢，是因为前面基础不够，等基础打好了，你学得比谁都快。”
　　陆朗脸上的表情仍不是很服气，苑晓阳想了想，又换了个角度。
　　“你英文成绩不是挺好的吗？那代表你很聪明。”
　　“我学了很久。”
　　“那你不只聪明，也很努力，好多人学很久了也学不好。”
　　陆朗的表情和缓了一点，苑晓阳看着他，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你学英文是为了留学吗？”
　　“嗯。”
　　“那怎么不继续了？多可惜。”
　　“因为不想去了。”
　　“为什么？”
　　“我不想说。”陆朗静静看着苑晓阳，“就这个问题，别问我。”
　　陆朗以前一提到留学便想到他哥不让他去，但他很清楚当初他哥之所以不让他去，是因为那时他干了些事。
　　他从不觉得那事是自己的错，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不想再和任何人提起。
　　听陆朗这么说，苑晓阳便没有再问，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头作为安慰。
　　陆朗一脸所谓地道：“如果再学不会就算了吧，就像你不会游泳一样，不会就算了，不重要。”
　　“哪能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学不会就放弃，多正常，你自己不也说不想上游泳课？”
　　这话苑晓阳确实说过，只是当时他没意识到自己似乎给陆朗做了一个不好的示范。
　　如今他意识到了，觉得自己需要重新给陆朗一个好的示范。
　　陆朗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没意见了，放松地吐出一口气后坐起，说道：“所以差不多学学就好，能及格就很了不起了。”
　　陆朗看到苑晓阳的手机放在桌上，随手便拿了起来，问道：“手机用的怎么样？我们好少聊天。”
　　“没办法，每天回家就困了……啊！”苑晓阳看到陆朗打开屏幕，这才想到手机里有不能让陆朗看到的东西，连忙扑过去一把夺过手机。
　　“不能看！”
　　“怎么不能看？”
　　“因为、因为……”苑晓阳把手机藏在肚子底下，趴在床上用孵蛋的姿势守护着手机，脸红道，“反正就不能看！”
　　苑晓阳越不给看，陆朗就越好奇，陆朗眯起眼睛问道：“里面藏了什么？该不会是黄片吧？”
　　苑晓阳本来还只是一脸慌张，听到这话脸瞬间红了。
　　他不脸红还好，这一脸红陆朗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默认里面就是黄片了。
　　“挺能耐的，一拿到手机就下黄片！”
　　“没有！没有黄片！”
　　“肯定有！小色羊！”
　　陆朗扑过去想抢手机来看，苑晓阳死死守着手机。
　　这手机决不能让陆朗抢到，如果陆朗发现里面的照片，那他就再也看不到陆朗的照片了。
　　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陆朗今天又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看陆朗最新的自拍，还要回味陆朗以前的照片。
　　那些照片他一张都不想要少，就算是尺子照也一样，少了一张他就睡不着了。
　　苑晓阳奋力抵抗，总算没让手机被陆朗抢走，然而他也被陆朗压在身体底下。
　　“看不起来你这么色！”陆朗狠狠地道。
　　“你你你、你自己也很色！”苑晓阳不甘示弱地反驳，“你把你手机也给我看，你敢的话我的也给你看！”
　　此话一出，陆朗被噎了一下，无法回答。
　　他手机里面的自拍就算了，反正他身材好，看就看了，但他手机里比自拍照更多的是苑晓阳的照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敢让苑晓阳知道这件事。
　　陆朗还压这苑晓阳，两人的身体除了脸之外的部分都紧紧贴在一起。
　　气氛突然变了，两人的脑海中都正想着对方的照片，却又不敢让对方知道。
　　陆朗想着那些偷拍照，又看着身下的苑晓阳。
　　他每晚睡前看的就是这人的照片，照片中的那个人现在就活生生在他眼前。
　　那一刻他突然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竟是想要亲苑晓阳一下。
　　那念头才刚出现，他的身体便已动了起来，微微前倾靠近苑晓阳。
　　苑晓阳躺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看他靠了过来，不禁屏住呼吸。他似乎也猜出了陆朗的念头，但不敢肯定，同时心中却又升起了一股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期待。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差那么一点就能亲上。
　　“咩宝？”
　　忽然外头传来了开门声，苑成蹊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
　　床上的两人瞬间触电似地分开，门外的苑成蹊看到陆朗的鞋子，又道：“陆朗也来了吗？我回来拿个东西而已，你们继续玩。”
　　屋内陆朗已经慌了，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慌，明明刚刚他和苑晓阳只是在玩闹罢了，就像平常一样。
　　然而他的大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匆匆抄起桌上的课本、拎起包就跑。
　　客厅里的苑成蹊看到陆朗出来，不明白陆朗为什么满脸通红。
　　“要走了？不和咩宝继续玩了吗？”
　　玩？刚才都快亲上了还玩？不！刚才才没有亲，他们只是在玩！陆朗用力摇头，连话也说不出了，忙换上鞋子夺门而出。
　　“路上小心！哎！还有你的头发！”苑成蹊想要提醒陆朗头上的那把小啾啾，但陆朗已经在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屋内，苑晓阳忙脸通红地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还在想着刚才陆朗是真的想亲他，还是他自己误会了。
　　如果是误会，那他为什么会有那种误会，难道是因为他很想要陆朗亲他吗？
　　想到这，苑晓阳浑身热得快变成烤全羊，忙坐在电扇前面让电扇直直地吹着他。
　　“啊啊啊！”他朝着电扇一阵喊，声音透过电扇变得十分奇怪，一如现在他的心情。
　　另一头，陆朗的脑子已经停摆了，一口气跑回家中。
　　他一进门，正好遇上了下楼的陆严。陆严看着气喘吁吁的陆朗只觉莫名其妙，又见陆朗头顶一把奇怪的小啾啾，伸手揪了一下，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被这么一揪，陆朗终于回过神来，捂着脸蹲下。
　　他刚才似乎是真的想要亲苑晓阳，惨了。


第48章 
　　接下来几天, 两人再一次回到最开始被唐吉祥撮合时的状态, 肢体接触少了许多，甚至连话都少讲了。
　　然而这次和上次的心态不同, 上次两人还有些抗拒, 但这次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都想着自己是不是想和对方亲近。
　　其实他们也不是想不通, 只是不肯相信，就这样放任自己怀疑着。
　　心里老是胡思乱想，陆朗接下来的考试又一塌糊涂了。苑晓阳操心自己的同时也得操心陆朗的成绩，想着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
　　星期四, 又到了该上游泳课的日子。
　　这个星期以来两人还没有单独吃过午餐, 不是陆朗被其他朋友喊走, 便是苑晓阳找老师去了，就算两人一起吃饭时也会有唐吉祥与周强陪着, 因此没有独处的机会。
　　中午到了，陆朗今天没有其他人约，便犹豫着是不是该和苑晓阳吃饭了，再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可才想着, 李琴琴便过来约苑晓阳吃饭，还说了她只要约苑晓阳而已，没打算约陆朗。
　　苑晓阳没有犹豫便同意了，陆朗见苑晓阳跟人跑了有些不是滋味, 心想李琴琴你这家伙把我的小羊约走，那我就把你男朋友也约走, 于是也拉了周强吃饭。
　　就这样，四人兵分二路，各有目的地吃饭去了。
　　苑晓阳那一头，两人一起到学校的食堂里打饭吃。
　　李琴琴吃饭时一脸愁容，把自己的困扰告诉苑晓阳。原来李琴琴也开始教周强学习了，只是周强的成绩和陆朗一样烂，但却不及陆朗聪明，加上李琴琴没有教学的经验，因此教得力不从心，颇为挫折。
　　她知道苑晓阳当过许多家教，此时也正在教陆朗学习，便想来问问苑晓阳的意见。
　　苑晓阳听完李琴琴的描述，便问：“周强对件事有什么看法？他想学吗？”
　　李琴琴回答：“他觉得是他拖累我，浪费我时间，但是他真的肯学，从来不偷懒，回去指定的功课也都写了，就是写了没一题对。”
　　周强在李琴琴面前没什么自尊心，至少比陆朗坦率多了，愿意承认自己笨。
　　苑晓阳想了想，便道：“从高二开始教可能效果不好，还不如一边教一边搭配初中的内容，增强他的基础。待会我演示一下给你看，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苑晓阳愿意给她做示范，李琴琴赶紧点头，连声道谢，心想周强说的果然没错，阳哥非常靠谱。
　　得到苑晓阳的帮助，李琴琴暂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开始聊些其他话题。
　　“你和周强最近处得如何了？”
　　“还行吧……就觉得他……越来越好了……”
　　李琴琴一说到周强就脸红，然而她在周强和其他男生面前话少，和苑晓阳却很有话聊，苑晓阳不用说太多，她便主动把那些只和闺蜜谈的心事一股脑地告诉了苑晓阳。
　　“一开始还是有点怕他，只是越处就越发现他很善良，也很体贴，人可好了”　李琴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真的很喜欢他。”
　　“嗯……”李琴琴羞涩地点点头，“我想和他一起读大学，所以我才想要好好给他补课。”
　　苑晓阳也点头，他心里面的想法和李琴琴一样，他也想和陆朗一起读大学。
　　只是他不确定陆朗和他想得一不一样，就怕陆朗不肯，尤其是陆朗要是发现他有奇怪的心思之后……不过哪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他才没有……想到这里，苑晓阳开始愁眉苦脸了。
　　旁边的李琴琴想到了心事，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晓阳，你说我现在就和他牵手的话……会不会太快了？”
　　“牵手吗？”苑晓阳歪歪头，“我不知道，没经验。”
　　“那你和陆朗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看你们老牵着手，可羡慕了。”
　　“忘了，想牵就牵着了。”苑晓阳说完才觉得不对，忙补充道，“我和陆朗的你别当参考，我们只是朋友，和你们的关系不一样。”
　　李琴琴没想太多，点点头。然而苑晓阳心思又乱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自己喜欢和陆朗牵手，是不是真的喜欢陆朗。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完饭，饭后回到教室里，苑晓阳开始给李琴琴示范如何教学。
　　苑晓阳来到李琴琴的座位旁，李琴琴忙拿出纸笔来让他写，他便开始边写边解释。
　　“要把问题多拆成几个知识点。”苑晓阳道，“只要有涉及到初中范围便从初中的程度开始讲，这样时间虽然会多花点，但肯定会更好懂。”
　　“要是他还不懂呢？”
　　“那就从小学的程度开始试试。”
　　苑晓阳用的是李琴琴的草稿纸，李琴琴习惯打开草稿纸便写，不会在意次序，因此常常这页写了几个算式后便翻到下一页去，下一页又写了几行算式、几个单词后又随便翻开一页。
　　苑晓阳看有很多空白，便挑着空白处写，写不够了才翻下一页。
　　而这一翻，便看到该翻开的那一页里除了写了算式以外，还写了周强的名字。
　　周强周强周强……李琴琴写了一长串，旁边还画了爱心。
　　“刚才的东西你能再说一次……哎呀！”李琴琴心里还想着苑晓阳说的式子，慢了一拍才发现苑晓阳正看着她草稿纸上的东西，连忙伸手去遮，“不许看！”
　　“已经看完了。”苑晓阳笑。
　　“看完了就当作没看到！”李琴琴羞红了脸，没想到自己上课时的胡思乱想都被苑晓阳发现了。
　　苑晓阳又笑了笑，说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李琴琴把那一页翻过去，小声道：“我哪有什么办法……无聊的时候就想写写他的名字，有时候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写了一页了。行了，继续讲题，再讲他我就不用学习了。”
　　苑晓阳笑着点点头。
　　给李琴琴解释完了如何教学，午休时间所剩不多，苑晓阳回到座位。
　　陆朗还没回来，苑晓阳便打算写几题数学题放松一下。他拿出了自己的草稿纸时想到刚才李琴琴乱写乱画的草稿纸，觉得好玩，便也随手翻了翻自己的草稿纸。
　　他的草稿纸一向用得很整洁，每一页都写得干干净净，快速翻过去时看起来就像是在翻印刷品一样。
　　然而翻着翻着，他的手突然停下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其中一页。
　　那一页不像其他页一样干净整齐，因为算式之中突兀地夹进了一长排的名字。
　　陆朗
　　陆朗
　　陆朗
　　陆朗
　　陆朗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写下这些名字，但看着那字迹，分明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那一长排的名字使他心脏开始噗通噗通地乱跳，他抖着手又继续往下翻。下面的几页里，陆朗的名字仍时不时的出现。他再往前翻，这才发现刚才翻过的那几页里其实也有陆朗的名字，只是写得工整，他一时没发现。
　　他看着那些名字，有的是背书似地写了一长串，有的是在算式中夹了一个“朗”字，也有的旁边还画了小狼的插图，那一笔一画都证实着就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时，他不断地想着陆朗。
　　想起李琴琴纸上写的那些周强，又想起刚才自己对李琴琴说过的话，苑晓阳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辩解了。
　　他是真的喜欢陆朗。
　　就像李琴琴喜欢周强一样，是恋爱的喜欢。
　　想到这，苑晓阳心里就一阵甜，可甜着甜着又忍不住一阵酸。
　　陆朗这么好，怎么可能看上他。陆朗可是被人说和他有关系都要赶紧澄清否认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喜欢他，两个人可能连朋友也当不成了。
　　另一头，陆朗已经听周强讲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学习困扰。
　　他从来不知道周强这么能说话，心想这小子本來是个连挨揍了都不吭一声的人，现在谈了恋爱就变得连一个数学题写不出来就能哀声连连。
　　他想起周强先前老对他说“陆朗你变了”，现在他也想对周强说，变的人是你。
　　“我们换个话题行不行？”陆朗打断了周强，“别在说学习了，我们换个有趣点的话题。”
　　“行吧。”周强意识到自己老是说同一件事说得陆朗都不耐烦了，“换个有趣点的。”
　　“说什么？”
　　“说李琴琴吧。”周强觉得很有趣。
　　“……”
　　“行吧你说，尽量说。”陆朗无奈地抬手，示意请开始你的表演。
　　周强一谈起李琴琴也能说个没完，既然陆朗要他说了，他便从自己想要和李琴琴考同一所大学说起，再说到自己这么努力学习都是为了成为更好的人，这样才能当个好老公。
　　“我已经想好孩子的名字该取什么了。”
　　“哦。”
　　“不过蜜月倒是还没想好，不知道带她去哪里比较好。”
　　“嗯。”
　　“不过还是得先求婚吧，她应该不喜欢太夸张的求婚……”
　　周强开始长篇大论自己的求婚计划，陆朗听了几句，再没忍住，说道：“求婚之前得先交往，你们现在开始交往了？牵手了？”
　　周强顿时一噎。
　　“我也想牵她的手。”周强无力地趴在桌上，小声地吐露着自己的少年心事，“但是我不敢，我怕她还不情愿。”
　　“牵就牵，有什么了不起。”陆朗不屑，他跟苑晓阳都牵手多久了，想怎么牵就怎么牵……好吧，他承认最近他不太敢牵了，牵起来总怕自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被苑晓阳发现。
　　“我也想牵，可我就不敢，哪像你们老夫老妻似的，而且啊，最近我看着她，老是想要……”周强说到这里不敢说太大声，放低了声音，凑向陆朗。
　　陆朗看兄弟一脸愁容才忍住不拉开距离，要不平常早就踹开他让他滚远点了。
　　“我想亲她。”周强小声道，说时脸都红了。
　　陆朗听到“亲”这个字，顿时浑身一僵，想起了几天前在苑晓阳家发生的事情。
　　“看她就觉得她很乖，想抱抱她亲亲她……”周强道，“我不敢让她知道，怕她觉得太快了，可是我只是喜欢她……想和她亲近……”
　　陆朗沉默不语，周强捶他一拳，说道：“你说点什么行不？表示一下！”
　　陆朗仍是沉默，一会，他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地问道：“所以你想亲她，是因为喜欢她？”
　　“不然呢？难道是因为无聊？”
　　“可不可能只是因为……朋友之间的亲……就亲着玩。”
　　“那是傻子吧。”周强一针见血，“都几岁了，连这个都分不出来吗？那种事能和朋友做吗？想骗谁呀？”
　　陆朗缓缓点头，片刻，又点点头，一脸沉重。
　　是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敢承认，想用各种借口来说服自己。
　　但其实他也明白，他喜欢苑晓阳。
　　他老是嘲笑周强一提到李琴琴就眉飞色舞，但他自己何尝不是，自己在家里光是想到苑晓阳就能偷偷笑了起来。
　　周强说他想要亲近李琴琴，那他自己更是了，看苑晓阳小小的，就想保护他，不管到哪都想牵着他就怕他丢了，看他嘴一瘪就想哄他。
　　他对谁这样过，没有，就只有那头臭小羊一个，那头小羊崽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他喜欢苑晓阳喜欢的不得了，他认了。
　　可是苑晓阳不会喜欢他的，苑晓阳这么好，哪看得上他。
　　想到苑晓阳那天死也不给他看的手机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黄片，陆朗难得忧郁地叹了口气。
　　苑晓阳还直着，他却已随着苑晓阳那弯弯的卷毛一起弯了。
　　那头小羊这么胆小，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和他绝交。
　　愁。
　　第第章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开, 然而一想到要见到对方, 他们反而更不自在了。
　　吃完饭后，陆朗回到学校, 一进教室便见苑晓阳坐在书桌前, 正不断地擦着草稿纸。他现在心里别扭, 也不敢问苑晓阳到底在擦什么, 只能装作一脸酷地坐下，其实心里噗通噗通地跳得飞快，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他一坐下，苑晓阳便慌乱地把草稿纸塞进抽屉里, 装模作样地读起书, 心脏也跳得飞快。
　　钟响, 同学们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泳池。
　　苑晓阳还在假装学习，而陆朗还在假装玩手机, 谁也没动一下。
　　班长许婷婷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前见两人坐在那一动也不动，问道：“晓阳你不走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哦！要走了！”苑晓阳大梦初醒似地把书阖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陆朗！快点收！”
　　陆朗也清醒了，连忙把包拎着，跟在苑晓阳的后头赶紧离开教室。
　　等到他们匆匆来到游泳池时，更衣室已经满了, 两人找不到空位，只好站在那抱着袋子等。
　　没人说话,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
　　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方的事，生怕自己表现得不自然被对方发现不对劲，却不知道对方也正想着同一件事。
　　片刻，有一个同学出来，空出一个更衣间。
　　两人大脑一片空白，同时往更衣间走。然而一走又发现不对，连忙停下脚步。
　　陆朗道：“你先。”
　　苑晓阳道：“你先吧。”
　　陆朗推了苑晓阳一下，把苑晓阳推进更衣间里，说道：“还是你先，我换衣服很快的。”
　　苑晓阳无法，只好关上门换衣服。
　　两人隔着一扇门，又开始胡思乱想。
　　以前同一间更衣间还没这么不好意思，可现在心态变了，一起换衣服对他们来说便是一项挑战，就怕看对方的身体看得自己不对劲。
　　然而又一想，虽然自己让对方先换衣服，但对方也让自己先换衣服，摆明了不想和自己用同一间更衣间。
　　是不是自己被讨厌了？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念头，还是觉得和男人一起换衣服恶心？
　　想到这，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发起愁来。
　　两人换好衣服，一起来到泳池前。
　　他们是最后换好衣服的两人，只能站在队伍的最末端。
　　体育老师正在前方带着热身操，两人躲在最角落一边做着热身操一边偷瞄着对方。
　　苑晓阳：陆朗帅气的做热身操的样子好喜欢……
　　陆朗：苑晓阳笨手笨脚的做热身操的样子好喜欢……
　　下水，苑晓阳还是怕冷又怕水。
　　陆朗上星期看他这样子觉得可怜又可爱，现在看他则是觉得可怜得心都疼了，可爱得心都化了……
　　“慢慢来，别怕，我在这。”
　　陆朗站在水里等他，牵着他的手让他慢慢下水。下水后又怕他冷，赶紧抱抱他。但抱他又怕他反感，抱了一下又放开来。
　　“还冷？”
　　“不冷了。”苑晓阳摇摇头。
　　苑晓阳表面镇定，但其实心里面的小羊急得都快哭了。陆朗对他这么好，他要是越来越喜欢陆朗怎么办……
　　旁边的同学默默看地看着两人，心里一阵混乱。
　　陆朗那表情是怎么一回事……是温柔吗？好可怕。
　　这周的课程先是复习上周的动作，大家排成一列练习韵律呼吸。
　　苑晓阳的韵律呼吸依旧毫无韵律感，做没两下便是一阵猛咳，看得陆朗一阵心疼。
　　“不行就别做了，休息一下。”
　　“不行，不能放弃。”
　　苑晓阳坚持，他不能轻易放弃可陆朗做了坏榜样。
　　好不容易熬过了韵律呼吸，老师开始教如何打水，练习腿部动作。
　　这周的打水动作头部尚不需入水，手还能扶着游泳池的池壁，这对苑晓阳来说轻松不少，至少不用担心被水呛着。只是他运动细胞极不发达，做起动作来笨手笨脚的，腿一踢一踢的样子就像是快溺水的小羊崽在奋力挣扎。可明明很吃力，他却又一脸认真严肃，看得陆朗一阵心动。
　　而这对陆朗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姿势做得特别标准，还被老师夸奖，让大家围过来看看陆朗是怎么打水的。
　　陆朗默默心想：……我这么努力练习才不是为了给你们看的，滚。
　　然而转头一看苑晓阳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他心情又好了，动作作得更标准，那双大长腿显得更长了。
　　苑晓阳：陆朗动作标准的样子好喜欢……
　　陆朗：苑晓阳动作不标准的样子好喜欢……
　　就这样，游泳课在两人不停的相互崇拜中度过了。
　　洗澡时他们依旧分成了两间各洗各的，洗澡时一边想着对方刚才的样子心里一阵甜，又想着对方不肯和自己一起洗，心里一阵酸。
　　两人同时洗完澡出来，出来时四目相交，又都别过眼去。
　　陆朗看着苑晓阳一头小卷毛湿答答的，想帮他吹头发却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挣扎许久才佯作凶狠的上前抢过苑晓阳手上的吹风机。
　　“动作慢吞吞的要吹到下节课是吧？”陆朗拿起吹风机面无表情地对着苑晓阳的头就是一阵猛吹。
　　然而他凶虽凶，动作却格外温柔，苑晓阳被他吹得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他身上打盹，浑身舒服得都快化了。
　　陆朗看着苑晓阳的头被他吹得越来越大，十分得意。
　　处理完苑晓阳，陆朗匆匆吹好自己的头发，拉着苑晓阳回到教室，对于能拉到苑晓阳的手窃喜连连。
　　放学，陆朗又是挣扎一阵后才问苑晓阳道：“一起走？”
　　“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
　　“我……”苑晓阳闪烁其辞，“和人有约了。”
　　和人有约……陆朗听了这话心中彷佛被刺了一下，想问是谁，但又怕自己听了难受，最后只是点点头，背着自己的包走了。
　　陆朗走后，苑晓阳松了一口气。
　　他确定陆朗真的不会回来后，偷偷摸摸地拿起不久前才拿过的泳衣袋子，又跑出了教室。
　　十分钟后，再度换上泳衣的苑晓阳站在泳池前。
　　A中的泳池放学后依然开放使用，因此现在池子里仍有不少学生，救生员也在池边巡视着以策安全。
　　苑晓阳看着那游泳池，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
　　那天陆朗说过，学不会的事情放弃就好，像他怕水、对水有恐惧感，便干脆放弃游泳算了。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而且他不只要克服自己的短处，他还要给陆朗做个榜样，让陆朗知道学不会的事情好好学总是能的。
　　苑晓阳挑了一个离救生员近点的地方，免得待会自己练着练着溺水了都没人发现。
　　他依照老师的教学顺序开始练习这两周学过的动作，练不顺了便重来，一直到动作顺畅了才换下一个动作。
　　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练习也不嫌腻，呛水了自己咳完后想想陆朗便又继续打起精神来练习。
　　就这样练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那些动作都顺畅了，苑晓阳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周遭的事物总算能够进入他的视线里。
　　他注意到池子的另一端有几个人在玩球，一旁还有人抱着一个很大的充气鲨鱼在玩。他环视了泳池一圈，这才发现原来学校给学生准备了一些水上的游乐用品。
　　他看了看，眼尖地在那堆充气玩具中看见了一个黄色的、圆圆的、上头还有鸭的东西。
　　小鸭游泳圈！
　　就是这东西曾经禁锢了陆朗的灵魂！
　　苑晓阳拿起小鸭游泳圈和上头那个眼神阴险的小鸭四目交接，心中蠢蠢欲动。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向他这边，接着偷偷摸摸地把小鸭游泳圈往身上套。
　　苑晓阳个子小小的，长相还偏娃娃脸，套着那个小鸭游泳圈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他照照镜子，又捏捏小鸭头，最后戴着小鸭游泳圈下水，开始在水中载浮载沉地飘来飘去，一脸幸福。
　　用着陆朗用过的同款产品，他竟然也会感到幸福，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救了。
　　苑晓阳在游泳池里忘记了时间，等到他意识过来今天还要兼职时，时间已所剩不多。
　　他匆匆上岸，仓促地洗澡，最后见来不及了，只好随意吹两下头发后便拎起东西拔腿就跑。
　　他在迟到前一分钟赶到奶茶店，进店时头发还是半湿的，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你没事吧？头发怎么湿湿的？”同事关心道。
　　“没事，我擦下就好。”苑晓阳吸吸鼻子，拿起随身携带的手帕擦头发。只是手帕毕竟吸水能力有限，再怎么擦都还是无法完全擦干，最后他也只能湿着头发开始工作。
　　他这一做便做到了十点，这三个小时里生意兴隆，他几乎没有机会喘口气，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十点，他刚放松下来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很像感冒了，头有些重。
　　然而他不以为意，忙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关店。
　　十点半，苑晓阳关上店门，和同事们分道扬镳。
　　此时他的头变得更重了，整个人昏昏沉沉，他能确定自己肯定是感冒了。
　　他没有立刻回家去，而是站在路边缓缓，心想这事不能让舅舅知道，否则舅舅肯定要担心。
　　前两天舅舅说十一时自己会特别忙碌，他可不能在舅舅最忙的时候让舅舅分心在他身上，要不实在太对不起舅舅了。
　　然而虽是想打起精神，但感冒使得苑晓阳的步伐变得更慢了，他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从奶茶店到家里有一段不短的路，除了得经过那段暗巷之外，还会经过一处公园。
　　那公园每晚都有许多老先生老太太在跳广场舞，十分热闹，即使都十点多了仍有人在活动。
　　苑晓阳拖着步伐经过公园，随意地看着公园里的人。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年约六十岁的妇人跪在公园旁的草皮上，看她双手不断在地上摸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看那妇人的穿着应该是跳广场舞的，能跳广场舞的人身体都不差，总是比现在头晕眼花的苑晓阳状况好些。
　　只是苑晓阳见时间这么晚了，那妇人的表情又带着焦急，心里放心不下，还是走了过去。
　　苑晓阳走向草皮，问那妇人道：“阿姨，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那阿姨抬起头来，看苑晓阳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说道：“没关系，阿姨自己找，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家，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没关系。”苑晓阳摇摇头，“我来帮阿姨，阿姨太晚回家了家里人也担心。”
　　“哎，还是别麻烦你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丢了就丢了，再买就行了，没多少钱。”
　　阿姨虽是如此说，但苑晓阳还是想帮她找找。他见光线不佳，便想掏出手机来给那阿姨照照。然而才刚掏出手机，他便感觉到脚下踩到一硬物。
　　他抬脚一看，见地上那东西闪闪发光，竟是一枚钻戒。
　　苑晓阳：“……”
　　“小东西罢了，只是戴久了习惯，其实没了也不打紧。”阿姨说道。
　　苑晓阳默默把地上的戒指拿起，他没有用灯去照戒指，然而戒指上那颗硕大的钻石在微弱的月光下仍显得十分闪亮。
　　的确是小东西没错，但明显不是没多少钱的小东西。
　　“阿姨，是这枚戒指吗？”
　　“啊！就是它！”
　　苑晓阳忙把戒指还给阿姨，见阿姨拿着戒指笑得开怀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说道：“找到就好，这么好看的戒指没了多可惜。”
　　“其实是我家老头子当初给我的戒指，都三十年了。”
　　“……”
　　“谢谢你帮我找，要是没有你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阿姨把戒指戴回手上，接着伸手进包里一阵掏，“来，谢谢你帮阿姨，阿姨给你个东西……”
　　“不用了！”见对方还要给他谢礼，苑晓阳赶紧摇摇手，后退一步准备跑人。
　　然而还不待他跑，那阿姨便伸手抓住了苑晓阳。
　　阿姨个子比苑晓阳还矮，但力气奇大，这一抓苑晓阳顿时动弹不得。接着阿姨又把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塞进苑晓阳手里，说道：“拿着，阿姨谢谢你帮忙。”
　　苑晓阳低头一看，只见他手上现在放着一个黄澄澄、沉淀淀的金手镯。
　　“！！！”
　　“阿姨，你收回去吧！我不要！”
　　“弟弟你不喜欢手镯吗？也是，男孩子戴手镯不适合，没关系，阿姨给你换个。”
　　阿姨把苑晓阳手上的手镯收回，又换了个东西。苑晓阳再低头一看，手镯不见了，换成了一叠厚厚的钞票。
　　“来，你喜欢什么自己买。”
　　“阿姨，不要！”
　　两人开始进行给予和拒绝的拉锯战，那阿姨真心感谢苑晓阳帮她找到戒指，想拿点什么给苑晓阳当谢礼。而苑晓阳本来就只是举手之劳，就算那阿姨给他颗糖他都觉得自己不该收，更何况那阿姨不管怎么掏都是些贵重东西，也不知道那阿姨到底多富有，怎么跳个广场舞而已身上也能带著么多钱，难怪一的这个大的钻戒扔了也能说算了。
　　双方进行一阵拉锯，最后苑晓阳都快哭了，阿姨才一脸歉意地放弃。
　　“那下次阿姨请你吃饭，别客气。”
　　“好……”
　　“乖孩子。”阿姨伸手摸摸苑晓阳的小卷毛，“这么晚了快回家去。”
　　“阿姨也该回家了，阿姨要怎么回去？”苑晓阳虽然怕阿姨又要塞东西给他，但也怕阿姨回家路上不安全，“需要我陪阿姨回家吗？”
　　“没关系，我让家里司机来接我。”
　　苑晓阳怕阿姨一个人等司机不安全，最后还是决定陪阿姨等。两人站在路灯下明亮的地方，等着阿姨家的司机来。
　　路灯底下，两人终于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只见那阿姨身材矮胖，一头染红的卷发，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很好，让从小没有妈妈的苑晓阳感到十分亲切，觉得这阿姨就是他心目中妈妈该有的形象。
　　而那阿姨见苑晓阳相貌清秀，乖巧懂事，还不贪心，又穿着名校制服，也对苑晓阳极有好感。
　　“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阿姨看着苑晓阳道，“你和我家老二同校，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
　　苑晓阳乖乖点头，心想阿姨的孩子一定也是个好人。
　　“有没有女朋友了？这么乖，以后该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不用了！”苑晓阳忙又摇摇头，心想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算陆朗不喜欢他，他也喜欢陆朗，才不能去找陆朗以外的对象。
　　看苑晓阳那腼腆可爱的样子，阿姨心里越来越喜欢这孩子，觉得这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乖，喜欢！


第50章 
　　自从陆家父母回家后, 陆朗每天被妈妈早早叫起吃早饭, 因为她格外重视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刻。
　　一年前的陆朗还没遇上苑晓阳，脾气还硬的很, 和哥哥也处不好, 每到了这种时候都是不吭一声、绷着张脸吃饭。虽然他很少在他妈面前作乱, 但总归是心不甘情不愿。
　　然而现在的陆朗不同了, 虽然还是难以招架爸妈的热情性格，但坐在餐桌前心情好多了，也能和家里人多说上几句话。
　　早饭时，陆朗一边吃着他妈煮的牛肉面, 一边听他妈第五次重复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陆妈妈跳完广场舞后发现自己的戒指丢了, 便留下来找。她本想找不到就算了, 没想到一个学生主动过来帮她找。找到后那学生毫不贪心，不只不求回报, 还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夜里等车，站在那陪她等了好一会。
　　陆妈妈对那学生赞誉有加，说是性格好，人也长得好, 还读名校，处处都好。
　　“哦。”
　　陆朗对整件事只有这样一个字的回应，心想那人再怎么好能好过苑晓阳吗？苑晓阳可是又聪明又善良又好看，天底下大概没人能和他比了。
　　想到苑晓阳, 陆朗嘴角便勾了起来，心情大好。
　　“朗朗今天是不是要带晓阳回来吃午饭？”陆妈妈又给陆朗夹了几块卤得软烂入味的牛肉进碗里, “待会妈妈就去买菜，他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他啊，他喜欢吃……”
　　陆朗突然愣了，发现自己竟是不知道苑晓阳喜欢吃什么。
　　苑晓阳什么都吃，什么都吃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吃得开心，根本看不出喜好，不像他一样不喜欢吃的就扔着。
　　“什么都吃。”陆朗懊恼道，“反正他需要长个子，就让他吃点能长个子的。”
　　“行，妈妈给他煮点好东西补补。”陆妈妈摩拳擦掌，心里已有了打算。
　　吃完早饭后陆朗上学，上学路上仍不断想着这件事，他一想到自己连苑晓阳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便想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喜欢苑晓阳？
　　他再这样下去了，苑晓阳真的连一丁点喜欢他的可能性都没有。
　　陆朗想了想，决定开始新一轮的偷窥小羊计划，准备今天一整天都偷窥苑晓阳。
　　他兴奋地走进教室，习惯在踏进教室时便把视线放在苑晓阳的位置上，看看苑晓阳在做些什么。
　　可奇怪的是，今天苑晓阳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还是第一次陆朗比苑晓阳早到教室，陆朗不禁疑惑，忙发了信息给苑晓阳。
　　但苑晓阳没有回复，他又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
　　眼看早读即将开始，苑晓阳仍没出现，陆朗十分担心，收了书包就准备逃到苑晓阳家去看看。
　　然而还不待他离开教室，苑晓阳便提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里。
　　“怎么这么迟？”
　　还不只是迟，陆朗发现苑晓阳头发凌乱，好几撮头发乱翘着。
　　他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替苑晓阳整理头发，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苑晓阳的头，就见苑晓阳偏头躲过他的手。
　　苑晓阳低头自己抓了抓头发，小声道：“睡过头了。”
　　“哦……”陆朗的手还举在那，尴尬极了，“好吧。”
　　钟响，两人各自坐下，各怀心思。
　　陆朗满脑子都是刚才苑晓阳躲开他的手不让他碰的画面，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讨厌的事了？还是苑晓阳发现他的念头，觉得他恶心？或是说昨天苑晓阳去见了什么人，喜欢上别人了？
　　陆朗想到这些可能性便满心烦躁，只想把苑晓阳抓来薅一顿毛，逼苑晓阳说清楚他都在想些什么。
　　陆朗烦躁，此时苑晓阳的心情也没有好上多少。
　　昨天晚上他的身体便不太对劲，他原以为睡一觉能好，却没想到今天早上的感觉比昨晚更差，根本爬不起来，睁眼时都快迟到了。
　　他不得已只好匆匆出发，离开家门时连脸都没洗，浑身凌乱。
　　他不想让陆朗看到他这么脏乱的一面，因此才避开陆朗的手。但他也看到他避开时陆朗的表情变了，心想陆朗肯定生气了，觉得他莫名其妙。
　　想到这里，苑晓阳又是不舒服又是沮丧。
　　早读结束，苑晓阳忙到厕所去洗脸，并抓了抓头发试图让自己的一头乱毛看起来整齐点。
　　然而整齐是整齐点了，镜子中的他却是一脸苍白，看起来病厌厌的。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勉强露出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不想别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回到教室，陆朗趴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玩手机，见他回来了只是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手机上。
　　他以为陆朗还在生气，却不知道陆朗那样子是在担心自己惹得他不开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乖乖地不说话不乱碰。
　　两人依旧各自难过着。
　　而更惨的是，苑晓阳的身体随着时间推进不只没有好轉，還越來越不舒服。
　　他浑身沉重，头一抽一抽的痛，整个人坐立不安只想躺着。他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像平常一样坐得笔直地听课，但其实连黑板都看不清了，老师的声音也进不了他的耳朵里。
　　一上午的课程过去，苑晓阳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下课钟一打，他再撑不下去，放下笔就想趴一会。
　　但才一趴下，他便感觉到旁边的陆朗碰了碰他的手。
　　“你今天不是要跟我回家吃饭吗？”陆朗小声道。
　　“啊？”苑晓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有吗？”
　　“前两天还在说……算了，你不想跟我回去没关系。”
　　“不，我想去！”苑晓阳忙打起精神来，“我去！”
　　“不要勉强。”
　　苑晓阳看陆朗微皱着眉，以为陆朗生气了，却不知对方看他面色不佳，也以为他生气了。
　　他们一个怕对方生气了不想去他家所以不敢勉强，一个怕自己不去对方生气所以坚持要去，一来一往地听在对方耳里倒像是生气了在说反话似的，听得心里越加不安，越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行了，我去，别再说了。”苑晓阳无力道，实在没有体力再争了。
　　“哦，好吧……”
　　陆朗听苑晓阳语气不耐烦顿时怂了，不敢再多说什么，连苑晓阳都不敢多看一眼，拎着苑晓阳的包像个小弟一样走在苑晓阳身后。
　　两人上了陆家的车后，一人一边隔得远远的。
　　苑晓阳倚在车窗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喊话，咩宝加油，待会见到陆妈妈陆爸爸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很快便会结束的！等病好了也别忘了和陆朗道个歉！你可以的！你是超级咩宝！
　　而陆朗坐在另一边，则是不安地偷偷瞄着苑晓阳。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怂的一天，竟然还会怕一个比他个子还小的家伙怕得不得了，就怕对方不高兴。
　　然而怕归怕，一看到苑晓阳又心里甜甜的，恨不得整个人贴在苑晓阳身上看个够。
　　陆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苑晓阳，看他侧脸看着窗外的样子，看他轻抓着裤子摩挲着布料的样子，看他皱着眉一脸不适……
　　“你不舒服？”陆朗这下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我没有。”苑晓阳摇摇头，却连摇头都显得无力。
　　陆朗再也顾不得其他，忙凑近了伸手去探苑晓阳的额头。这一探，他发现苑晓阳的额头热腾腾的，明显是发烧了。
　　“生病了还不说！”
　　“没生病……”
　　“这还没生病！倒下去了才算生病是不是？”
　　陆朗急，忙请司机陈叔车开快点，自己则伸手抱着苑晓阳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地拍了拍他。
　　不久到了陆家，陆朗想把苑晓阳背下去，苑晓阳却又推了推他。
　　“不背……”
　　“哎，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陆朗头疼，“你看你都这样子了要怎么走？”
　　“我没生气……”苑晓阳欲哭无泪，心想我何时生气了，生气的也应该是你吧？苑晓阳告诉陆朗，这是他第一天见到陆朗的爸妈，不能这么随便，一定要好好走进去，而且他不希望自己生病的事情被发现。
　　“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那是你爸爸妈妈，一定要给他们好印象……”
　　“放心，你给他们印象已经很好了，信我。”
　　陆朗不好意思告诉苑晓阳自己已经在爸妈面前吹他吹了一整个星期了，就算现在他全裸着进去，自己爸妈对他也不会有丝毫改观，依旧认为他是全天下最乖巧最懂事又最可怜的小羊乖乖。
　　“行了，听我的。”陆朗没再给苑晓阳机会反驳，一把背起苑晓阳，把苑晓阳背进家里。
　　苑晓阳趴在他背上，不安地抓着他的衣服，头都不敢抬起来。
　　“妈，我回来了。”陆朗一进门便喊，发现他妈还在厨房里忙，又把苑晓阳背到了厨房去。
　　厨房里，陆妈妈已经做了满满一桌的菜，还在想着多做点什么。
　　她听到小儿子的声音惊喜地抬头，一抬头就见儿子背着个人站在厨房边，一脸焦急。
　　“怎么了？”
　　“晓阳他发烧了。”
　　“怎么发烧了？”陆妈妈也急了，“快点，让我看看。”
　　陆朗把苑晓阳放在椅子上，陆妈妈忙伸手去摸摸，发现果然不对劲，又跑去找温度计准备量体温。
　　陆妈妈找温度计时陆朗也跑去给苑晓阳倒水，就想让苑晓阳多喝点水降降体温。
　　两人一跑，剩下苑晓阳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一旁的餐桌上摆了满满的食物，有鱼有肉非常丰盛，每道菜都还散发着阵阵热气，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而成。
　　苑晓阳看着那些食物，闻着那香气，忍不住低头抹了抹眼睛。
　　“怎么哭了？”陆朗回来时正好看到苑晓阳正在抹眼睛，忙蹲在苑晓阳面前问。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阿姨饭都煮好了……”
　　“小傻子你哭什么！”陆朗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揉一揉，“等你好了再吃就行了。”
　　这时陆妈妈也回来了，苑晓阳低下头去不敢让对方看到自己在哭。
　　陆妈妈焦急，也没注意到这么多，忙让苑晓阳把温度计含着。
　　陆家的两个儿子都身强体壮，几乎没生过病，因此家里的温度计根本没人用过，还是最传统的水银式温度计。
　　这种温度计需要慢上一会，苑晓阳乖乖含着温度计坐在那。
　　刚才还兵荒马乱，现在等着温度计，陆妈妈终于平静了一点。
　　而这一平静，她便发现眼前的苑晓阳是昨天的那孩子，忙拉着陆朗道：“昨天我遇到的就是晓阳！看我这眼睛，刚才都没认出来！”
　　苑晓阳也抬头看了下，这才发现陆妈妈就是昨天的那位阿姨。
　　“是不是昨天陪我在那等才生病的？都是我不好！”陆妈妈非常自责，觉得都是自己害的苑晓阳生病，“阿姨害了你。”
　　“唔唔！”苑晓阳忙想摇头，但一摇头又头晕，只好把自己嘴里的温度计抽出来，小声道，“不是阿姨的问题……在遇到阿姨之前就不舒服了……”
　　“你该不会昨天放学就病了吧？”
　　陆朗一听顿时想抽苑晓阳一顿，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气苑晓阳有事情都不告诉自己，气得牙痒。但他又不敢骂苑晓阳，只能把苑晓阳手上的温度计抢过来看。
　　这一看，发现是三十八度。
　　“多少？”
　　“三十八。”
　　“三十八！”
　　从没经历过小孩生病的陆妈妈惊呆了，从没生过病的陆朗也惊呆了，母子二人双双一脸紧张地看苑晓阳，就怕苑晓阳出事。
　　然而常常生病的苑晓阳只是弱弱地道：“还行，我躺会就好。”
　　“送医院吧。”
　　“躺下就行……”
　　“你都三十八度了。”
　　“陆朗……”
　　苑晓阳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陆朗，看得陆朗一阵心软。
　　“好好好，听你的。”
　　陆朗喂苑晓阳喝水，喝完水后又背起他，把他背到自己的房间去。
　　陆妈妈一路跟在他们后头，时不时喊着让陆朗小心点，就怕苑晓阳不舒服。
　　到了房间，陆朗小心翼翼地把苑晓阳放在自己床上，又帮他把被子盖上。然而还没盖上，就陆妈妈又道：“给他换下衣服吧，穿着校服不舒服。”
　　A中的校服是西式校服，上身衬衫下身西装裤，还有领带，穿着的确不放松。
　　“那妈你先出去吧，我给他换个衣服。”
　　“你拿什么衣服换？我去给你找找。”
　　“不用了，就穿我的睡衣吧。”
　　陆妈妈离开，陆朗拿了自己的睡衣就要替苑晓阳换。
　　床上的苑晓阳见陆朗要亲手替他换衣服，本来就病得发红的脸更红了，小声道：“不用换了……”
　　“听话。”
　　陆朗语气柔和，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他无力抵抗，只能让陆朗帮他脱下衣服。
　　陆朗平常粗枝大叶，但此时此刻却十分细心。
　　随着他的动作，苑晓阳的校服都被他脱下了，只穿着内裤躺在床上，其他地方赤条条的。
　　这不是陆朗第一次看到苑晓阳的身体，但这一次他不像先前那样一看便脸红心跳。此时他没有一点歪念，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让苑晓阳舒服点。要说还有其他想法，那也只剩愧疚了，愧疚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苑晓阳不对劲。
　　陆朗轻手轻脚给苑晓阳穿上自己的睡衣，他的睡衣比苑晓阳的尺寸大了两号，穿在苑晓阳身上手和脚都露不出来，看起来又是可爱又是可怜。
　　他看着被睡衣包裹的苑晓阳，忍不住倾身过去心疼地抱抱苑晓阳。
　　他的小羊病了。


第51章 
　　苑晓阳病得正虚弱, 此时被陆朗的棉被和睡衣给包围着, 闻着那上头淡淡的属于陆朗的味道，他不禁放松下来, 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陆朗坐在他旁边守着他, 一会陆妈妈轻手轻脚地进屋, 让陆朗出来。
　　“你别吵他, 让他睡。”陆妈妈道。
　　“我哪里吵他了。”陆朗小声咕哝，心里还是不放心苑晓阳。
　　陆妈妈要陆朗先吃点东西，陆朗只好跟着妈妈一起回到饭厅。
　　今天的菜特别丰盛，都是陆妈妈一早出门买菜、为了苑晓阳而用心煮出来的。陆朗看着那些菜, 又想到刚才苑晓阳自责到哭的样子, 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知道他妈肯定是不在意的, 现在他妈还边吃饭边念叨着自己昨天竟然没看出苑晓阳病了，早知道昨天就要把苑晓阳带回家里好好照顾。
　　而他爸也是, 今天一早他爸便出门处理工作，中午是为了和苑晓阳吃饭才特别赶回来的。他一回到家连苑晓阳的脸都没见到就得知对方生病了，也没说半句抱怨的话埋怨白跑了一趟，反而担心起这孩子, 讨论着是不是该去请个医生来家里看看小孩子。
　　因而陆朗难受并不是和苑晓阳一样难受谁的心意白费了，而是难受苑晓阳竟会这么想。
　　那得是多卑微的性格才会生病了却还在考虑着别人的感受、在意自己是不是惹人不开心了。
　　苑晓阳和他不一样，苑晓阳不是从小在众人的宠爱之中长大的孩子，因此老是为别人着想, 处处看人脸色。
　　他一想到苑晓阳那自责地低头抹泪的样子，就心疼得吃不下饭。
　　“我去看看他。”陆朗放下碗筷, 上楼看苑晓阳。
　　此时苑晓阳脸色潮红，呼吸沉重。
　　陆朗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见温度仍没降下来，拿毛巾沾水拧干后给他擦了擦脸。
　　他睡得正沉没有反应，陆朗又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后才下楼继续吃饭。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不只陆朗老想着苑晓阳，就连陆妈妈、陆爸爸也各自上楼看过一次苑晓阳。
　　他们家的人个个身强体壮，这些年来大家连小病都没生过，现在突然来了个小病号，大家都提心吊胆，彷佛一会不看着苑晓阳就会飞升似的。
　　尤其陆朗最为担心，最后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后便匆匆上楼。
　　陆朗悄声打开房门，一打开门时顿时无言了。
　　床上除了苑晓阳以外，竟然多出了一只超大的大象玩偶。那只半个人高的五颜六色大象玩偶就摆在苑晓阳的枕头边，苑晓阳头微微地靠在大象腿上。
　　还不只是大象，床上、床头柜上还摆着各种大小的布偶，那些布偶都是他爸妈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现在都像在摆阵一样摆在苑晓阳旁边。
　　陆朗无言，又下楼去。
　　“那只大象是怎么回事？”比给我哥和我的大象还大上好几倍了。
　　陆妈妈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怕晓阳孤单，让大象娃娃陪他。”
　　陆爸爸也点头，说道：“小孩子生病就是要娃娃陪着，开心了病就能好。”
　　见爸妈是真的把苑晓阳当成小朋友在照顾，陆朗哭笑不得，心想要那些娃娃还不如我去陪着，那些娃娃能比得过我？
　　陆朗又上楼去了，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娃娃都推到旁边去，就留着那只大象布偶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睡相很好，睡着了也不大动，就像平常一样安份。
　　然而他就算是躺着动也不动，陆朗也能看上一整天。陆朗撑着头坐在那静静地看着，把他脸上的每个细节都仔细看过，一边回想着两人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忍不住傻子似地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苑晓阳醒了。
　　陆朗在他睁眼的时候便发现了，忙凑上前去问：“饿不饿？渴不渴？喝点水？”
　　苑晓阳睡得迷迷糊糊，这么多问题他根本反应过不来，只是问道：“几点了？上课了没？”
　　“上什么课？”陆朗道，“早就帮你请假了。”
　　“不行……要上课……”苑晓阳挣扎着想坐起，竟还想着要上课。然而他才动了一下便又头晕眼花，陆朗忙扶着他，说道：“就你这样子还上课！你再睡！”
　　苑晓阳发出不舒服的哼哼，睡不着。
　　“饿了没？”
　　苑晓阳还是哼哼，看来也吃不下。陆朗无法，哄着他给他喂了半杯温开水。
　　喝完了，苑晓阳不哼哼了，但是表情不舒服。
　　“想尿尿……”
　　陆朗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然而那些画面只是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他逼自己不准想些有的没的。
　　他小心把苑晓阳抱起，把人抱到厕所里去。
　　苑晓阳浑身无力，他便干脆帮苑晓阳把裤子脱了。
　　但脱到内裤时苑晓阳不好意思，表示要自己脱，让他不要看。
　　苑晓阳很坚持，他也只好从了，把苑晓阳独自留在厕所里。五分钟后，苑晓阳又小声喊他，他才进去把人给再抱回床上。
　　“再睡一下？”陆朗伸手轻抚苑晓阳的头，苑晓阳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苑晓阳略有睡意，但一时半会又睡不着，便靠在那只大象的腿上，同时伸手轻轻捏着大象的尾巴。
　　“为什么有大象？”
　　“我妈给你的，说要让大象娃娃陪你。”
　　“谢谢。”收到这么大的礼物，苑晓阳傻傻地笑了起来。
　　陆朗电话响了，是周强打来的。陆朗怕吵到苑晓阳，便到他自己的客厅去听电话。
　　原来李琴琴看苑晓阳下午没到学校担心，便让周强来问，周强听到了阳哥没到，也十分关心。
　　“我也没去学校，你们就不问问我怎么不去？”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早上，陆朗和周强讲话时终于放松了些。
　　周强不屑一笑，说道：“你还用问吗？你上课的时候还比没上课的时候多，问你做什么？还有你，你到底怎么照顾的阳哥，把人都给照顾病了！”
　　“我怎么知道，昨天他说他和人有约，结果今天就病了。”
　　“谁？”
　　“不知道谁。”
　　“阳哥该不会……”
　　“你别乱说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阳哥该不会又接了新家教！”周强不解，“你想成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挂了！”陆朗有点恼羞成怒，挂了周强的电话。
　　他想成什么了？他当然是想成了苑晓阳会不会谈恋爱去了！
　　因为苑晓阳生病他才把这念头压下来，现在周强一提起他又忍不住开始想了，苑晓阳昨天到底是见谁去了？该不会真的和人约会了吧？
　　“陆朗……陆朗……”
　　正想着，陆朗听到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呼喊。陆朗连忙冲进卧室里，心都吊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苑晓阳一脸无助地捏着被角，小声道：“你陪我好不好……”
　　苑晓阳这人外软内硬，看起来比谁都软萌，但性格又比谁都坚强。
　　只是一生起病来，他内心里那点软弱再也藏不住了，就想要有人陪。刚才陆朗离开打电话，一开始他还没什么感觉，但是隔了几分钟没看到陆朗他就慌了，觉得陆朗好像不要他了。
　　“你再陪我一下，一下就好，三分钟……”
　　“傻子，三分钟哪够。”陆朗轻揪了一下他的小卷毛，“就算你睡着了我也陪着你。”
　　得到了陆朗的承诺，苑晓阳终于放心了，靠在大象玩偶上安心地睡。
　　陆朗坐在床边看他，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又把手伸到被子里去找他的手，找到了后好好牵着。
　　苑晓阳这一睡便睡到了晚饭时间，就连陆朗也跟着睡着了。
　　苑晓阳睡醒时发现自己的手被陆朗牵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他轻声喊道：“陆朗……”
　　陆朗瞬间睁开眼，问道：“怎么了？还不舒服？”
　　“好多了。”
　　“饿了吧？我给你下楼找点东西？我妈说了要给你熬粥。”
　　“那我换件衣服。”苑晓阳还穿着陆朗的睡衣，觉得穿着睡衣在长辈前实在不礼貌。他轻轻地挥挥长了一截的袖子，说道：“像在唱戏。”
　　陆朗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想笑，拉过他的手就帮他把袖子给折起来，折好袖子后又帮他把裤管给折了，说道：“不像了吧？就穿这个下去，他们不会在意这些小地方。”
　　苑晓阳睡了一下午，精神好多了，自己走到了楼下。
　　厨房里，陆妈妈已经给他熬好了粥，那粥里有鱼有虾还有干贝等各种营养的食材，熬的香气扑鼻，苑晓阳病得嗅觉不灵敏了也能大老远地闻见那味道。
　　“晓阳好点没？来，先喝一点粥。”陆妈妈见苑晓阳下楼了，笑眯眯地赶紧迎上，在他面前放下一大碗粥。
　　“好多了，谢谢阿姨。”苑晓阳没有立刻吃起来，而是先朝着陆妈妈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你怎么说这种话！”陆妈妈一脸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哪里会麻烦，阿姨心疼你都来不及了！你乖乖，早点把身体养好，阿姨再带你们出去玩！”
　　“好了，妈你让他吃吧。”陆朗看他妈那表情像是想把苑晓阳抱起来揉一揉似的，忙把他妈挤到一边去，自己凑在苑晓阳旁边。
　　粥很烫，苑晓阳吃得很慢。
　　陆朗自己也分到一碗粥，但他吃得很随意，注意力都放在苑晓阳身上。
　　“我喂你要不要？”
　　“不用。”
　　“试试。”陆朗很霸气，直接抢过苑晓阳的勺子，给苑晓阳舀了一勺粥，仔细吹凉了后才送进苑晓阳的嘴里。
　　苑晓阳病得头脑不清楚，但不代表现在他不喜欢陆朗了。被暗恋的人亲手喂食，苑晓阳心跳不禁又是噗通噗通地加快不少，快得头都有点晕了。
　　“不舒服？”
　　“没有……”
　　“不舒服要说。”陆朗又给苑晓阳喂了一勺。
　　陆妈妈再次进厨房时就见到了这一幕，只见她那向来酷酷的、粗枝大叶的儿子正小心翼翼地在给苑晓阳喂粥，儿子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作为妈妈还是能看出他脸上那点温柔的笑意。
　　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欣慰孩子长大了，同时心里又隐隐察觉到儿子对待苑晓阳的态度很特别。
　　陆爸爸下午又出门去，这次回家时顺便把陆严也带了回来。
　　陆严回家时看到穿着睡衣的苑晓阳坐在自家饭厅里，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和先前看到苑晓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倒是他看到陆朗在给苑晓阳喂粥时表情有点变了，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片刻，他又恢复面无表情，走过去时拍了陆朗一下，冷声道：“动作轻点。”
　　“你这么屌你来？”陆朗这么说，但碗还是抱得很紧，根本不想把这份工作让给别人。
　　陆严回他一个冷漠的白眼，不理他了。
　　陆严虽然一贯冷淡，但苑晓阳依旧感觉到了他的善意。
　　陆家上下都对他很好，无论是一直守在他旁边的陆朗，还是动不动就来问他想再吃点什么、需不需要什么好玩的陆妈妈、陆爸爸，或是一直假装下楼装水实则关注着他的状况的陆严，每个人都十分关心他。
　　他难得经历了这样众星拱月似的待遇，既是不好意思，又是幸福。
　　晚饭后，苑晓阳又不舒服了。
　　陆妈妈让陆朗给他喂了药，他病阉阉地窝在床上。
　　“我妈说了，今晚你就住在这，别回家了。”
　　“那就麻烦了……”苑晓阳难得没有拒绝。
　　接下来就是十一假期，苑成蹊之前就和他说过自己这些日子会很忙。苑晓阳不想在这种时候让苑成蹊担心他，因此也不想回家，陆家愿意收留他是再好不过。
　　苑晓阳道：“那我打电话给我舅舅说声……说我在你家玩。”
　　“行。”陆朗替苑晓阳拨通了电话。
　　苑晓阳没什么精神，但为了和苑成蹊说话，他还是打起精神来，装作自己很健康的样子。
　　“啾啾吗？我是咩宝。”苑晓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有朝气些，“我今天不回家了，要待在陆朗家玩。”
　　“打扰别人不好吧？你也忘了带礼物是不是？”
　　“陆妈妈让我一定要留下来，礼物下次补。”
　　“你这孩子……”
　　此时苑成蹊工作得正忙，只能抽出一点空来，蹲在店外头的暗巷里和外甥说话。
　　这几天他简直忙翻了，此时稍稍放松下来，疲倦便如潮水般涌起。暗巷里各种气味混杂，油烟味，馊水味，垃圾味，但此时疲惫的他也顾不上脏，蹲在地上时都想要干脆往地上一躺不起来了。
　　然而他也是强打起精神来让外甥听不出他的疲倦，而与此同时，尽管他十分劳累，他却也能感受到苑晓阳声音中那点细微的不同。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没有吗……你让大人来听电话。”
　　“啾揪你想干吗？”苑晓阳知道苑成蹊感受到他的不对劲了，顿时慌乱。
　　“你要住陆朗家，我总是要先和陆朗的爸爸妈妈说说话吧，不然多不好意思。”
　　“他、他们已经睡了……”
　　“睡了？这么早？”
　　陆朗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跟着苑晓阳一起紧张。
　　他看见了借故喊他下楼端水果，实则是晃进来关心苑晓阳的陆严，忙一把拉住陆严。
　　“干什么？”
　　“苑晓阳的舅舅要和你讲电话，你别让他知道苑晓阳病了，不然他会担心。”陆朗拉着陆严的手，“求你了，他工作很忙，现在不能分心，分心了做菜肯定切到手。”
　　“哦……那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
　　“那句话。”
　　陆朗瞬间恍然大悟，咬牙道：“求你了，求求你了大爷！行了吧！快点！”
　　陆严满意了，伸手接过手机．走到了外头去听。
　　“您好，我是陆朗的哥哥。”
　　“您好，我是苑晓阳的舅舅。”
　　陆严听到苑成蹊的声音，不禁一愣。
　　他原以为苑晓阳的舅舅是个中年男子，而且吃过苑成蹊的土豆炖牛肉和饺子后，他也不知为什么会以为对方是个矮胖老实的中年大叔。此时他听到了那个清朗而年轻的声音时，十分出乎意料，这才想起陆朗似乎说过苑晓阳的舅舅年纪比他还小。
　　“抱歉要麻烦你们照顾他了，谢谢你们这么照顾他。”
　　“不会，他是一个好孩子。”
　　“他……是不是生病了？我听声音不太对劲。”
　　陆严没想到苑成蹊早就识破了，便干脆老实道：“是，发烧。不过也请你当作不知道，他怕你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这孩子……”苑成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家咩宝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孩子，“那就麻烦你们了，实在太对不起了。”
　　“没事。”陆严听苑成蹊的声音中也带着疲倦，低声道，“你也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的苑成蹊愣了，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一个陌生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一想，似乎是因为想到这人年纪这么小就要照顾一个孩子，便也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带着陆朗的回忆，因而心生同情。当然，苑晓阳肯定没有陆朗那么熊，但带著一个孩子还是件辛苦的事。
　　“谢谢，您也早点休息。”
　　“嗯，再见。”陆严挂掉电话，回到卧室里把手机扔回去给陆朗。
　　“没事了？”陆朗紧张。
　　“没事了。”陆严冷静道。
　　苑晓阳总算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哥哥……”
　　陆朗也来了句：“谢谢哥哥。”
　　两个小孩坐在床上一脸乖呼呼地看着他。
　　陆严听到这话，又看到他们这表情，顿时浑身一僵，僵硬地点点头，说道：“嗯，我……你们早点休息。”
　　说完便离开卧室，脑海中不住回味着刚才那既温馨又诡异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偷亲的剧情在下一段，就在下一段而已……不过至少今天大哥和舅舅说到话了otz
　　开放继续撸瓜毛


第52章 
　　苑晓阳身体不舒服, 九点不到便又睡着了。
　　陆朗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入睡为止, 确认他熟睡了之后才下楼去。
　　他一下楼就看到家里其他三人都在客厅里，像在等他似的。
　　陆妈妈关心地问道：“晓阳还是不舒服吗？”
　　陆朗道：“睡前不太舒服, 不过现在已经睡熟了。”
　　陆爸爸道：“明天烧要是还没退下来, 就带他去看医生。要是不想出门, 就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看看。”
　　“他说通常隔天就能退烧了。”陆朗道, “他老是在生病，挺有经验的。”
　　陆妈妈听到这话又开始心疼，直说着等苑晓阳病好之后，肯定要给这孩子补补, 不然身体这么虚要怎么学习。
　　“又不是身体好学习就能好, 有些人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陆严意有所指的看向陆朗。
　　“学习好又怎么样, 有的人学习好，都几岁了还没朋友一整天待在家里。”陆朗也看向陆严。
　　两兄弟面无表情地看着彼此, 最后又朝对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对了，朗朗待会睡别间屋，别干扰晓阳睡觉。”陆爸爸道，“你在那动来动去他不能好好休息。”
　　陆朗本还想着要说些什么继续和陆严抬杠, 听到这句话顿时什么也不管了，激动道：“我什么时候干扰他了！我可安静了！”
　　“我看你现在就挺吵的。”陆严道。
　　陆朗的声音又小了下来，说道：“苑晓阳可黏人了，我不陪着包准他半夜起来哭, 今天我才出去讲下电话，他几分钟没看到我就哭唧唧了。”
　　陆爸爸、陆妈妈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只小绵羊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睛哭成泡泡眼的样子, 顿时心软得不行，忙要陆朗千万不许离开苑晓阳半步。陆朗十分乐意，心想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好好看着这家伙。
　　兵荒马乱了一天，一家人早早地便睡了。
　　陆朗上楼时苑晓阳还睡得很熟，陆朗轻手轻脚地上床，把那头占据最佳位置的大象扔到一边去，自己侧身躺在苑晓阳旁边。
　　屋里的空调维持在一个宜人的温度，床铺柔软而有弹性，被子轻薄而保暖，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很舒服。
　　但再怎么舒服，昨晚的陆朗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一直到今天苑晓阳躺在旁边了，他才发觉这一切都这么地让人放松。
　　可细细回想他第一次住在苑晓阳家的那个晚上，明明是那么闷热而狭窄的空间，他却也觉得那地方不输给他自己的房间。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大概明白了，这差异终究来自于苑晓阳，只要有苑晓阳待着的地方他就高兴。
　　想到自己那时候就对苑晓阳有点意思了，陆朗不禁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
　　陆朗看着熟睡中的苑晓阳，苑晓阳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像颗小苹果似的。
　　陆朗轻轻凑了过去，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苑晓阳的额头上感受温度，他感觉到苑晓阳的额头还烫着，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他的小羊还难受着。
　　半夜，苑晓阳做了恶梦。
　　他的梦境乱七八糟的，有好多大象在追他，还有大怪物要吃他。场景换来换去，每个场景他都在逃命。
　　他到处乱逃，想要找舅舅帮他，但潜意识告诉他舅舅都自身难保了，根本没有办法救他。
　　所以他只能找陆朗了，陆朗是唯一会救他的人。
　　但他找不到陆朗。
　　陆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睡得很浅，几乎在苑晓阳一说梦话时就醒了。
　　身旁的苑晓阳微皱着眉，低声不断喊着“舅舅”，又时不时地喊了几声“妈妈”，喊到后来苑晓阳突然停了下来，又开始喊他的名字。
　　“陆朗……陆朗你在哪……”苑晓阳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湿湿的。
　　陆朗一看到他哭了就急了，忙摇醒他。
　　“咩宝醒醒，我在这里。”
　　“陆朗！”
　　苑晓阳睁开眼时分不清楚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看到是陆朗时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埋进陆朗怀里。陆朗看他那样子心疼坏了，拍拍他的背哄他，轻声道：“别怕别怕，只是恶梦。”
　　苑晓阳的体温比中午的时候更高了，即使醒了还是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陆朗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断出现。
　　陆朗看他那样子有点怕他烧傻了，忙又给他喂药喂水，好一会后他才真正清醒过来。醒来后苑晓阳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事。
　　“我刚才是不是作梦了？”苑晓阳挠了挠自己乱乱的卷毛，“有说梦话吗？”
　　“就喊了我几声。”
　　“没说别的？”
　　“没了，后面说的话听不懂。”
　　“那就好。”苑晓阳松了口气，就怕自己病得糊里糊涂的时候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刚才陆朗也出现在恶梦里了。
　　梦里他好不容易找到陆朗，但陆朗却发现他暗恋着自己，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恶心，让他滚远点。他哭着求陆朗不要赶他走，但陆朗很坚决……最后他清醒了，清醒时看陆朗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幸好陆朗什么都不知道，太好了。
　　“你是怕我知道什么是吧？”
　　“没有没有！”
　　陆朗看他一脸作贼心虚，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诈，哼了声道：“骗我，我现在不和你计较，等你好了你就知道……”说着又做了个拔毛的手势。
　　苑晓阳反射地一缩，缩到棉被里戒备地看着陆朗。
　　然而看到陆朗的表情和平时无异，他又放心地笑起来。陆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问也问不出来，气得牙痒。
　　陆朗见他醒了，便顺道给他量体温。
　　这一量，陆朗看到数字差点没吓死。三十九度！比中午时还严重了，吓得陆朗忙想把他立刻抱到医院去。
　　然而他却觉得自己状态很好，身体热是热，但睡了一整天，此时他头脑清晰，十分亢奋。
　　“我觉得现在给我考高考，我也没问题。”苑咩宝自信地拍拍胸脯，“考满分！”
　　“你傻了吧！”陆朗轻掐了他一下，“快睡！”
　　“考第一！”
　　“好好好！考第一！快睡！”
　　苑晓阳过于亢奋，根本睡不着，又让陆朗把课本拿来，他准备给陆朗补课。
　　大半夜的补课，陆朗看苑晓阳这样子快吓傻了，觉得苑晓阳脑子真的烧坏了。他哄了半天也哄不了咩宝大爷睡觉，最后干脆把苑晓阳背起来，带他到楼下走一走。
　　南方的夏夜温度微凉，陆朗怕苑晓阳病情加重，下楼前又给苑晓阳穿好外套，连帽子手套袜子也通通套上，最后再用条薄被把苑晓阳包起来背着。
　　苑晓阳被他包得像颗球，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小声道：“你以后当爸爸时记得别给孩子穿这么多，流汗，臭。”
　　“你知道我现在马上就能当爸爸了吗？”
　　“怎么当？”
　　“打得你叫爸爸。”陆朗平静道。
　　苑晓阳乖了，乖乖趴在陆朗背上。
　　陆朗背着苑晓阳到花园，今夜月亮特别明亮，花园里的夜灯也亮着，在月光与灯光的照映下，花朵显得格外朦胧。
　　陆朗给苑晓阳摘了一朵小花让他拿着，背着他慢慢地在花园里走着。
　　“有一次我半夜回来，想从这里翻墙进来。”陆朗指了指某个角落。
　　“这么高的墙！”苑晓阳看着那堵高墙，“怎么爬的？”
　　“哦，我就只是想想，最后还是走大门。”
　　“……”
　　苑晓阳偷偷把那朵小花往陆朗头上插，陆朗发觉后别过头不给插，但他就是想插，最后凶狠地揪着陆朗的头发把花插上去。
　　陆朗头顶小花，一脸郁闷。
　　不久前他还是会彻夜不归到处玩的人，从没想到现在自己会大半夜为了哄人睡觉，背着人在花园里看花。
　　这一切都是苑晓阳害的，但苑晓阳却什么都不知道，气死了。
　　“喂，你昨天是和谁出去了？”
　　“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放学后你和人有约？”
　　“哦，对……”那是苑晓阳随口扯的，他自己也早忘了。现在他想起来，尴尬地小声道：“其实我说谎了，我没和人有约。”
　　“那你干什么去了？还搞得生病？”
　　“我……”苑晓阳不好意思，“去练习游泳了。”
　　“啊？练游泳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会游泳就该放弃吗？就像你不会学习所以放弃一样。”苑晓阳把下巴抵在陆朗肩上，“我觉得是我给你做了不好的示范才让你这么想，所以我该自己先改过来，把游泳学好。”
　　陆朗沉默，片刻后小声道：“你就这么想要我学习？”
　　苑晓阳听不出他的情绪，只好老实承认道：“是，因为……我想要和你一起读大学。”
　　他说这话时想到了李琴琴，很想告诉陆朗自己想要和他一起读大学的那心情是和李琴琴想要和周强读同一所学校时的心情一样的，是因为喜欢他。
　　但他没有说，只是侧着头轻轻地蹭了蹭陆朗，用最细微的动作，既想让陆朗知道、又不想陆朗知道，他那喜欢的心情。
　　“我知道了。”陆朗低声道。
　　苑晓阳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会好好学习的。”
　　苑晓阳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陆朗说的是学习的事。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紧张，又一下失望。
　　陆朗已经背着苑晓阳绕着花园走了好几圈，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背好苑晓阳，又继续走下去。
　　月色很好，花很好，人也很好。
　　陆朗一瞬间有种想心一横向苑晓阳坦白自己心思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苑晓阳。”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能感受到苑晓阳的身体僵了一下，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有……”
　　然而知道答案又和听苑晓阳亲口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苑晓阳很多时候是个嘴硬的人，但在这时候却愿意说实话，光是那一个“有”字他便能感受到苑晓阳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人。
　　“那你呢？”苑晓阳反问他，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紧张。
　　陆朗没有察觉到，只觉得烦躁，随口道：“当然有，我喜欢他可久了。”
　　“谁？”苑晓阳浑身紧绷。
　　“干什么告诉你？除非你也把你喜欢的人告诉我。”陆朗不冷不热地道。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苑晓阳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想到陆朗已经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他知道自己若是坦白只会让陆朗觉得困扰。他忍了下来，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话，陆朗也不说话，继续背着他缓缓在花园里走着。
　　苑晓阳不知何时在陆朗背上睡着，陆朗背着他回到屋里将他放回床上时，发现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泪痕。
　　哭什么，我都没哭呢。
　　陆朗伸出手指轻轻把他的眼泪拂掉，心里还在气着苑晓阳喜欢别人这件事。
　　然而他看苑晓阳那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想着这头小羊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
　　他又一次倾身过去将自己的额头靠在苑晓阳的额上，想看看苑晓阳的体温。苑晓阳的体温比刚才低了一点了，但还是比他热，看来肯定是不舒服。
　　他没有立刻退开来，仍维持着额头相贴的姿势。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向上天祈求。
　　他想，神啊，如果能，让我代替苑晓阳生病吧，无论是此时此刻，或是今后的每一天，不要再让我喜欢的人难受了。
　　就算苑晓阳喜欢别人也没关系，他也甘愿。
　　他轻轻地在苑晓阳唇上碰了一下，那是他虔诚而卑微的吻。


第53章 
　　那一晚陆朗睡得断断续续的, 每隔几小时就把苑晓阳喊起来吃药喂水。
　　最后他的祈祷实现了, 隔天早上，苑晓阳的体温便降了下来。苑晓阳一路睡到下午再也睡不着时才醒, 醒来时已经完全康复了, 精神甚至比先前还要好。
　　苑晓阳爱干净, 平常一天得洗一两次澡。昨晚不只没洗澡, 发烧时又出了一身汗，早就受不了了，病一好就迫不及待地想洗澡。
　　陆朗见苑晓阳醒了便下楼告诉家人这个消息，待他上楼时发现苑晓阳已经不在床上, 而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
　　“洗澡？”陆朗敲敲浴室门, “你行不行？我帮你洗算了, 别又着凉了！”
　　“没事！我自己来！”浴室里的苑晓阳道。
　　陆朗本想混进去帮苑晓阳洗澡，顺便再捏个泡泡羊角, 但被拒绝了，没有泡泡羊角玩只好玩手机。
　　过了一会，浴室里又传来声音。
　　“陆朗……”
　　“怎么了？”陆朗立刻放下手机，戒备地看着浴室。
　　“我忘了拿衣服。”苑晓阳弱弱地道。
　　苑晓阳只记得要洗澡, 忘了拿衣服。事实上他也没有换洗衣物，昨天脱下来的校服已经不知道上哪去了，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陆朗的睡衣。
　　他向陆朗求救，片刻, 门缝中陆朗塞了一套衣服进来。
　　“谢谢。”苑晓阳赶紧接来，而他一看手上的衣服, 笑容凝固在脸上。
　　……又是那套绵羊装，陆朗老是想让他穿的绵羊装。
　　苑晓阳无奈地穿上绵羊装，心想我是不是绵羊精我不知道，但他敢肯定陆朗是头狼成的精，否则不会对羊这么有执念。
　　穿着胖嘟嘟的绵羊装，苑晓阳畏手畏脚地走出浴室。
　　一出浴室，本来瘫在床上的陆朗瞬间弹了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无言地回看他，心想至于吗？
　　然而苑晓阳不知道自己穿着这身绵羊装实有多可爱，他个子小小的，穿着那套软绵蓬松的绒毛装，再加上白净的脸与略微羞怯的表情，就像只偷偷成了精、又偷偷来到人间的绵羊精。
　　陆朗没有当下扑过去已经极为克制了，他把苑晓阳抓到床边来按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开始帮苑晓阳吹头发。他怕苑晓阳生病，因此吹得很干，一直到把苑晓阳的头吹成一颗一毛球才停手。
　　苑晓阳还不知道自己又变成一颗小羊球了，毫无防备地顶着浑身毛绒绒的形象跟在陆朗后面下楼去。
　　客厅里，陆家爸妈都在等着苑晓阳下来，期待地朝着楼梯的方向看。
　　终于他们等到了人，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小儿子高大的身影，接下来才看到跟在小儿子后面那团毛绒绒的东西。
　　“叔叔、阿姨好。”苑晓阳从陆朗背后出来，乖乖地给两个长辈问好。
　　陆爸爸陆妈妈看到一个乖呼呼的孩子给自己问好，顿时整个人心都融了，忙让苑晓阳坐在他们旁边。
　　苑晓阳的手被他们拉着，他们开始连番嘘寒问暖，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说，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脸，再看看他浑然一体的绵羊风格，简直爱不释手了。
　　“谢谢您们对我这么好。”苑晓阳道，“要是没有叔叔阿姨的照顾，我肯定不能这么快康复。”苑晓阳说完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他这一笑，又征服了两个长辈。
　　他们虽然平常都说家里的严严、朗朗最好，可是陆严陆朗都不是乖巧型的孩子，只傲娇不撒娇的，现在来了个这么乖的孩子，他们实在喜欢得不行。
　　陆妈妈今天一早又给苑晓阳熬粥了，今天的粥比昨天更丰盛，什么食材好就放什么食材下去，就是想给苑晓阳补补。
　　苑晓阳边吃，他们又一边继续关心。
　　陆朗坐在一边看父母把苑晓阳当成了个宝，心里不只不吃醋，还十分得意，时不时又吹苑晓阳几下，还把苑晓阳生病的理由也告诉了爸妈。
　　“他之前溺水，怕水怕得不行，结果为了给我立个榜样怕我不学习，自己练游泳练到都病了。”陆朗道。
　　苑晓阳听得不好意思，不敢承认自己其实会生病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玩水。不过不管如何，陆朗这话听在陆家爸妈的耳里，对这个把自己儿子看得极为重要的孩子又上升了一波好感度。
　　“晓阳啊，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你的开销我们出，你就和朗朗一起专心学习就好，不要再操心钱的问题。”陆妈妈对苑晓阳道。
　　苑晓阳听到这话，忙摇手道：“这样不好，舅舅说我们不能占便宜，而且我兼职不影响学习的，没问题。”
　　“怎么没问题！看你都累病了！”陆妈妈道，“你还老是花时间在朗朗身上。”
　　“不花时间！陆朗可聪明了！”
　　此时陆严下楼，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道：“反正陆朗学习这么差，也需要请个家教，不如就聘苑晓阳当他的家教。”
　　听到这提议，其他几个人都称好。但苑晓阳还是觉得不妥，说道：“我的能力只能当小学和初中的家教，和陆朗在一起只是一起学习而已。”
　　“一起学习？”陆严道，“难道他的程度不是小学吗？你当作小学生来教就好了。”
　　陆朗：“……”
　　陆严继续道：“反正给他请家教得花一笔钱，请了成果也不一定好，还不如直接请苑晓阳了，毕竟已经有了点成果。”
　　陆家爸妈：“就是就是！”
　　陆严：“化学都能考四十分了呢。”
　　陆家爸妈：“了不起的进步！”
　　陆朗：我怎么觉得你们一直在讽刺我……
　　最后苑晓阳敌不过陆家一群人的各种劝说，只能答应当陆朗的家教了。
　　陆爸爸道：“时薪两百，你每天教陆朗三小时，是六百元，一个月算成两万……”
　　陆妈妈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平常上学的时候也坐在一起呢，朗朗一定还要麻烦他，所以再加一万。”
　　苑晓阳听着他们说一万两万的听得脑袋都乱了，心想我们说的是一个币值吗，怎么这个家庭的金钱计算单位都和我不一样……最后陆爸爸陆妈妈敲定了一个月三万五，苑晓阳听得眼睛转圈圈，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陆朗，这钱太多了，不行的……”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
　　“还行吧，我觉得有点低。”陆朗认真道，“我觉得应该一天的工时应该算二十四个小时才行。”这样你才能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没空看别人。
　　苑晓阳：？？？
　　敲定了这事，苑晓阳感觉自己身负重责。
　　他虽然打算每个月仅取用一小部分，其余的钱在未来还给他们，但毕竟领了钱，他对陆朗的成绩变得更为重视，吃完饭后就要拉着陆朗开始学习。
　　然而他都还没把陆朗喊起来，陆爸爸陆妈妈忙又让他休息，让他不要病刚好就操心这些，而且现在是十一假期，应该要好好的玩，不能在这时候翻开书本。
　　陆爸爸陆妈妈又热情又诚恳，拿出各种新衣服来让他穿，又拿了各种好玩的小玩意要给他看。
　　对此，苑晓阳不为所动。
　　“再不学就来不及了。”苑晓阳不被大象衣服与花花裤子迷惑双眼，坚定地拉着陆朗，咻地把陆朗拉进房间里进行教育。
　　咩宝老师真的很严格。
　　“还真的要学啊？”陆朗对着眼前的课本十分不情愿。
　　“要学。”苑晓阳点头，“现在我得对你负责了。”
　　“对我负责？”陆朗说到这低声轻哼，边转着笔边小声道，“那你对你喜欢的人负责了没有？”
　　“我……”苑晓阳不知道这事怎么被提起，脸红了，“我当然对他负责。”
　　陆朗一脸不以为然，心想你对我一个人负责就够了，你到底打算对几个人负责？
　　不过他虽然心里滴咕，但昨晚他也想过要好好学习、争取和苑晓阳考同一所大学了，说了两句后便乖乖地听苑晓阳给他补课。
　　给暗恋的人讲课、让暗恋的人给自己讲课，这样的时光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三小时就过去了。苑晓阳发现已经五点多时吓了一跳，不知道竟然一眨眼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决定休息一下再继续，各自散开活动。
　　陆朗拿起手机玩，而苑晓阳到了楼下去接水喝。
　　苑晓阳走在楼梯上时，听到了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听到那声音顿时停下脚步，不想下楼了。
　　那声音是陆文的，是陆朗的堂弟。
　　陆家父母回国后陆文也被他妈叫来见见长辈，因此现在陆文就坐在客厅里和陆妈妈话家常。
　　陆文在人前挺讨喜，尤其会说些好听话讨长辈开心，长辈们都被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苑晓阳很清楚他的真面目，听到他的声音便又转身上楼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文来了，在楼下。”
　　陆朗本来玩着手机，听到这话顿时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陆文来了，对苑晓阳来说就是一个嘴巴不干净的讨厌鬼来了。然而对陆朗来说，陆文的到来代表着他快被打小报告了。
　　陆朗烦躁地皱起眉头，心想可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第54章 
　　陆朗让苑晓阳待在屋里, 自己先下楼探探陆文到底想干些什么。
　　一下楼, 那个讨人厌的身影出现了，陆朗耐着性子没有马上转身离去。陆妈妈发现陆朗, 朝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一起说说话。
　　“学习这么久了, 该休息了吧？晓阳呢？”
　　“在楼上。”
　　陆文听到苑晓阳的名字便问道：“是苑晓阳吗？”
　　“是呀, 文文也认识晓阳吗？”
　　“当然认识了, 我们以前还同班。”陆文道，“他怎么在这？”
　　“他来教朗朗功课，在两天住在我们家里。”
　　陆妈妈说到苑晓阳就满脸笑容，拉着陆文又开始夸苑晓阳, 说道：“既然以前就同班了,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他？这么好的孩子早该让我们认识认识。”
　　“我太爱玩了, 成绩又差，哪像他这么优秀！他根本是别人家的孩子。”陆文道, “提到他我妈非得拿他和我比不可，哪里敢提。”
　　陆文脸上带着笑，把话说得他多崇拜苑晓阳似的。事实上他成绩非常不错，也是全校排名前几的人, 说这话无非是故意贬低自己。果然陆妈妈听了就说他谦虚，夸他成绩好。
　　陆朗在旁边听得想翻白眼，他朝他妈问：“什么时候能吃晚饭？饿死了。”
　　“啊，顾着说话都忘记了。”陆妈妈起身, “你们两个聊，我先去做饭, 待会文文也留下来一起吃。”
　　“好！最喜欢吃伯母做的饭了！”陆文一脸谄媚。
　　陆妈妈进厨房了，她一走，客厅里的两个人表情顿时变了，尽管没人说话，气氛也在转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陆文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朗，说道：“真努力呀，学习了一下午。”
　　陆朗不说话，陆文继续道：“你现在学会加减乘除了没？会背九九乘法了没？要不要我教你？”
　　陆朗静静看着他，心想这世界上为什么有人这么热爱作死？
　　以前陆朗还会教育教育他，但现在陆朗不干了，反正只要他继续作死下去，总有人会教育他。
　　陆文看陆朗没有反应，心里开始嘀嘀咕咕。
　　以前只要说两句陆朗就炸，现在陆朗这平静的反应让陆文很不高兴。
　　他总想着陆朗哪天去坐牢最好，陆朗这性子要是改了，那他可就等不到那天了。
　　“哑巴了？”陆文直接推了陆朗一下，“你和苑晓阳混在一起变得和他一样孬了是不是？”
　　陆朗听了毫无反应，甚至还有点想笑。上一个说苑晓阳孬的人，现在每天崇拜地喊着“阳哥”，说苑晓阳是他看过数一数二有勇气有义气的汉子，就只有陆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才会觉得苑晓阳孬。
　　陆文看他还是没有反应，最后自己先炸了，说道：“你就继续得瑟吧，别忘了你上次还打我！我就留着今天告诉你哥！”
　　此时陆严正好下楼来，陆文得意地看了陆朗一眼，示意他小心。
　　陆朗十分平静，说道：“你说，尽管说，别客气。”说完他站起来朝陆文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把舞台留给你了，现在请你开始尽情地舞。
　　陆文尚且不知死活，也不管陆朗了，朝着走过来的陆严喊道：“严哥！”
　　陆朗看到自家哥哥听到那两个字时明显浑身一僵，十分满意这个效果，默默离开客厅，把这广大的舞台留给陆文。
　　陆朗虽然和哥哥感情不怎么样，但他很明白，他哥跟陆文的感情更不怎么样。
　　况且这些日子他和他哥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陆文期待中的他哥冲上来当场揍他一顿是不可能发生的。
　　陆朗不再理睬陆文，直接走进厨房。
　　他知道，陆文要是在他哥那里失败了，下一个打小报告的对象就是他妈了，他得先下手为强。
　　厨房里，陆妈妈正一心多用地做着菜。
　　陆朗一声不吭地上前洗碗，陆妈妈看到从来不做家事的小儿子竟然在洗碗，不禁吓了一跳，吓得锅铲差点都飞了。
　　“朗朗，你放着就好！”
　　“陈姨不在，我洗吧，反正就几块碗而已。”
　　“你行不行呀？小心别受伤了。”
　　“别担心，我洗过好几次了，都没受伤。”
　　“你什么洗的？”
　　陆朗笨拙地洗着碗，说道：“之前去苑晓阳家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他帮我做饭还帮我洗衣服，我觉得这样不好，就帮忙洗碗了。”
　　陆朗一边表现出自己的成长，一边又把功劳都归到苑晓阳身上。果然陆妈妈听了一脸感动，说道：“要是你能早点认识晓阳就好，你和他待在一起整个人都变了。”
　　“其实也没怎么变。”陆朗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妈，“之前还因为他揍人了。”
　　“什么意思？你有没有受伤？”陆妈妈听到这话，忙关起火走近陆朗，担心地看着他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陆朗举起手示意自己很好。
　　“那你怎么打架了？打谁了？告诉妈妈。”陆妈妈十分担心。
　　陆朗表情平静，实则内心越来越紧张。
　　这是他以前没做过的事情，以前他无论是揍人还是被揍都自己默默扛着，从不找借口，也不辩解。但现在不同了，因为这事关苑晓阳。
　　“我揍了陆文。”
　　“啊？你怎么和文文打架了？”
　　陆朗没有立刻解释，只是问道：“妈，你觉得苑晓阳挺好的吧？”
　　陆妈妈不明所以，点头道：“非常好的一个孩子。”
　　“那他和我当朋友，是为了我们家的钱吗？因为他家穷，他看我们家有钱，所以就故意巴着我不放，想从我这里沾好处，是这样吗？”
　　“怎么会？”陆妈妈皱起眉头，“他要是真这样，那天晚上我要给他钱他早收了。你刚才还说你到他家都是他请你吃饭，他不是那种会贪小便宜的人。”
　　陆朗点头，说道：“他的确不是那种人。但有些人知道他家境不好，就认为他是那种人。”
　　陆妈妈默默听着，表情严肃。
　　陆朗道：“陆文说他当我朋友是为了傍大款，说他没眼光才选我当朋友。其实怎么说我都行，但他说的是苑晓阳。刚才他一副多喜欢苑晓阳的样子，但妈你没听过他是怎么嘲笑苑晓阳的。以前苑晓阳家状况比现在还差，连饭都快吃不起，苑晓阳没办法只能去捡废品。陆文不是不知道他的状况，但还是在公众场合拿这件事来笑他。”
　　陆朗很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到后来，他心里越来越激动，想到那天的那一幕几乎想出去再揍陆文一顿。
　　但他忍住了，表情仍是十分平静，继续道：“那天我气不过所以揍了他一顿。我知道他迟早某天会告诉妈，所以先把这件事到告诉你。”
　　“这事我有错，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陆朗道，“我就是想让妈你知道，陆文很看不起苑晓阳，见到苑晓阳就没好话。我不知道待会陆文看到苑晓阳又要怎么笑他，所以一会我带苑晓阳出去吃饭，就不让他们见面了。”
　　说到这里，陆朗的话说完了，继续洗碗。
　　陆妈妈平日笑兮兮的，但此时眉头深锁，正认真思考着这件事情。
　　片刻，她道：“晓阳身体不好，你别让他跑来跑去，就让他在家里吃饭。”
　　“算了吧，一会陆文又要笑他。”
　　“不用，陆文待会就要回家了。”陆妈妈说着，把手擦干净，一脸严肃地走出厨房。
　　陆朗平静地继续洗着碗，洗着洗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你会打小报告，难得我就不会打小报告了？为了苑晓阳我能给你打一百八十个小报告信不信？
　　客厅里，陆文正一副可怜兮兮地和陆严控诉陆朗那天是怎么欺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踹倒在地。
　　“他连严哥你都不怕，以后根本没人能管他了！”陆文控诉道。
　　陆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心想陆朗不怕他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需要这么激动吗？不过陆朗也不是没人能管，他看现在苑晓阳挺能管陆朗的。
　　陆文看陆严不说话，还以为他正在思考如何处置陆朗，继续加油添醋：“严哥你管管他吧，我不想要以后陆朗他因为性格冲动所以吃亏。我被打就算了，我能忍，可要是以后他打了其他不该打的怎么办？”
　　陆文说完见陆严点点头，看似颇为认同，心中窃喜，哪知下一秒陆严抬起头，问道：“所以他为什么打你？你惹他了？”
　　陆文一愣，回道：“我、我没惹他，我就是和他开玩笑而已……”
　　“那种话是开玩笑吗？”陆妈妈来到客厅，脸上不太高兴，“你笑晓阳是捡破烂的，说他和陆朗在一起是傍大款，还说他没眼光才和陆朗当朋友，是不是？”
　　陆文傻了，没想到这事竟然已经被陆妈妈知道。
　　在他印象里陆朗就是个不爱解释的人，要说他去杀人放火他都不一定反驳，没想到这次陆朗还快了他一步！
　　“我只是开玩笑，我没有恶意……”
　　“这哪里像玩笑了？好笑吗？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不说陆朗打你也是开玩笑的？”陆妈妈怒道。
　　陆文件见情况不对，忙表现得一脸愧疚，软声道：“伯母，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去和陆朗和苑晓阳道歉，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不敢了！”
　　“不需要！”陆妈妈已经不吃他那套了，“你要想道歉就到学校里去当着全班的面道歉，不用在这里道歉给我们看！”
　　陆文是彻底地败了，他自信陆朗会一直闷不吭声任他污蔑，误判陆严一听到他的话就会爆打陆朗一顿，又以为陆妈妈向来宠他，听到他的话会立刻心疼他。
　　他没想到全都错了，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他见事态不对，忙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跑了。
　　陆妈妈也不怕陆文回家告状，这事是陆文先惹的，要归咎责任也得先算到陆文头上，她倒还想听听陆文要怎么解释自己说苑晓阳没眼光的事情。
　　而且他们家是家族里最有钱的，其他人不知道受了他们多大的帮助，还得看他们脸色，她就不信谁敢吭一声。
　　土豪广场舞阿姨的自信就是这么充沛。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严到底是有多爱喝水，老是在接水与喝水。


第55章 
　　苑晓阳不知道楼下发生什么事, 专心在陆朗的屋里学习。
　　待到他下楼吃饭时, 陆文已经不见踪影，饭桌上陆家人都一脸解气的样子, 陆妈妈还告诉他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陆妈妈罩你。
　　陆家决定在第二天出门玩, 热情地邀苑晓阳一起去。
　　因为时间不够, 所以他们只打算去附近的风景名胜玩几天，爬爬山、看看风景、泡泡温泉以及疯狂地买买买。
　　对他们来说这就像是去自家的花园里晃一圈一样稀松平常，但对于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这个城市的苑晓阳，能出城玩、还是跟着陆朗一起去, 这可是一件诱人的事。
　　“谢谢你们的邀请。”苑晓阳朝大家笑笑, “不过我得回家了, 太多天没回去舅舅会担心的。”
　　能出去玩很诱人，但舅舅还是最重要的。他知道舅舅这几天特别忙, 肯定累坏了，决心早点回去帮舅舅的忙。
　　其他人不停地挽留他，但他心意已决，没有任何的动摇。
　　就这样, 他在陆家睡了最后一晚，第二天早上陆家人准备出门时，他也踏上回家的路。
　　临行前，陆朗还是有些不情愿, 扯着他的手不想让他走。
　　“你真不来啊？”陆朗皱着眉，“你不来我得和陆严睡一间房了。”
　　“我去的话你得和你的家教睡一间房了。”苑晓阳道, “咩宝老师会半夜拿小皮鞭打你，作业没写完不准睡觉。”
　　陆朗勾起嘴角笑了，苑晓阳看他终于不再皱眉，便抬手呼噜他的毛，说道：“你和家人好好地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你也别忘记放假回来还有月考，有空时多看点书，书上的重点我都和你说过了，你要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络我。”
　　“随时打你电话是吧？”
　　“嗯，只要我还醒着都接。”
　　“要是我打给你时你正和你暗恋的人聊天，你也接？”
　　苑晓阳表情一滞，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个了。然而他也不想回答，就朝陆朗道：“那也得你有空打给我再说，你不是也有喜欢的对象吗？出去玩不用和那人聊聊天发发照片？”
　　“我看你是不想我打扰你吧？”陆朗挑眉，“好不容易终于能摆脱我了，想趁机和对方发展一下。”
　　两人说话都不自觉地酸了起来，既吃那不知何人的醋，又气对方竟然喜欢了别人。可气着气着，想到自己这么差劲，而对方是这么地好，又没有底气生对方的气了，只能气自己不争气，配不上对方，对方不喜欢自己很正常。
　　两人的情绪在转瞬间变了好几变，最后又回复如常。
　　陆朗随手捏了下苑晓阳的脸，说道：“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又病了，小心我就……”
　　“就薅秃我的毛是吧？知道了。”苑晓阳乖乖地看他。
　　他被看得心中微微一动，想伸手去抱苑晓阳一下，但又怕太突兀了苑晓阳发现他不对劲。他朝苑晓阳挥挥手转身离开，背影十分潇洒。
　　然而才走没两步，他还是忍不住了，回头朝苑晓阳道：“喂，我打了一定要接，不管你是在干什么、在和谁说话，都要接，知道吗？”
　　“知道。”苑晓阳学他一样跩跩地摆摆手，一脸敷衍。
　　陆朗看他那样子看得咬牙切齿，心想这头小羊真的是皮痒了。
　　和陆朗告别后，苑晓阳回到家去。
　　他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家里那扇铁门依旧一推便咿咿呀呀地欢迎他。
　　陆朗家与他家简直天差地别，陆朗家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凉凉的空调，不像他家一样又闷又热；陆朗家空间宽阔明亮，有着精致的装修，不像他家一样破旧简陋。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进入家门时他确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家很像变得更小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心生不满，对他来说这里终究是他的家，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家里有舅舅。
　　苑成蹊的鞋子在家里，苑晓阳见舅舅在家，忍不住心情大好。
　　他轻手轻脚地进屋，见客厅里没有舅舅的身影，知道舅舅肯定在自己屋里睡觉。
　　这几天苑成蹊很忙，屋子里落下一层薄薄的灰。苑晓阳勤快地开始收拾家里，把该扫该擦地都清洁一遍，又把苑成蹊来不及洗的衣服都洗了。
　　他手脚俐落，这些事情作得又快又安静，很快家里又变得和以往一样干净。
　　都做完了，他悄悄打开苑成蹊的房门，把头探进去看。
　　苑成蹊睡得四仰八叉，肚皮都翻出来了，整个人有一半都在床外面。
　　片刻，咩宝忍者悄无声息地爬进苑成蹊的屋里，把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又悄无声息地带着衣服匍匐离开。
　　咩宝忍者离开那屋后来了一个并不俐落的打滚，滚进了浴室里继续洗衣服。
　　中午，苑成蹊终于醒了，顶着一头乱发坐起。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刚踏出去便闻到一股香味，一看，是苑晓阳正在给他做饭。
　　“你回来了……”苑成蹊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蹭到苑晓阳背后，整个人趴在苑晓阳背上不动了。
　　他个子也不高，但还是比苑晓阳高上一点，趴在苑晓阳背上就像个大型软呼呼的大型布娃娃似的，苑晓阳一手拿着汤勺，一手伸到后头扶着他，继续认真做饭。
　　苑晓阳在陆家喝了两天粥，回家便也想煮粥给苑成蹊吃。
　　离开陆家前陆妈妈给了他一张卡，说是这个月的工资。他虽是不想要太快动这笔钱，但一想到苑成蹊这几天十分辛苦，便忍不住提了点钱出来，在回家前上菜场买菜去了。
　　“哇，苑咩宝你发了？”苑成蹊看着那锅用料丰盛的海鲜粥，原先还睁不太开的眼睛顿时亮了。
　　“嗯，发了。”苑晓阳做了个豹有钱的表情。
　　苑成蹊喜欢吃虾，但一年到头可能都吃不上一只，他看到锅里有虾忍不住就上手去捏。那虾苑晓阳已经剥过壳了，他捏起来后直接往嘴里塞。
　　“烫，你小心！”
　　“唔唔！”苑成蹊满意地双手捧颊，一脸陶醉。
　　苑成蹊虽然是舅舅，虽然要养家要还债，但其实也才二十一岁，许多时候他就是个孩子。苑晓阳看他那样子不禁笑了，又夹了一只虾出来喂他，他张嘴吃了。
　　“快好了，待会再吃。”
　　“行。”苑成蹊迫不及待地到一旁的水槽洗手。
　　他这一洗，眼尖的苑晓阳发现不对。
　　“你受伤了？”苑晓阳注意到他的手背有一痕刀伤。
　　苑成蹊反射地把手藏到背后，摇头道：“没有！”
　　“别藏了，我看到了。”
　　苑成蹊见藏不了，只好把手伸出来，小声辩解道：“小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事的。”
　　苑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火关了，擦擦手后去找药。
　　苑成蹊站在那就像个犯错的小孩，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他知道他家咩宝师傅很严格的。
　　“抬手。”
　　苑成蹊乖乖抬手，他手上的刀伤虽然不深，但也有四五公分长，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他在厨房工作，身上时不时地会出现伤口，因此苑晓阳也不再多问这伤是怎么来的，只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后包扎。
　　苑晓阳微皱着眉，苑成蹊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小声道：“我会小心的，你别想太多。”
　　苑晓阳点点头，收好药后给苑成蹊盛了粥。
　　他没有给自己一碗，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苑成蹊吃，苑成蹊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然，苑晓阳隔了一会说话了。
　　“我这两天在陆朗家里，认识了陆朗的爸妈。他爸妈希望我辞掉其他兼职，去给陆朗当家教，他们会给我一笔很丰厚的薪水。说白了他们就是想帮我，只是找个借口而已。”苑晓阳道，“你和我说不能拿别人的钱，我本来也想要拿我该拿的那部分，其他还给他们。”
　　说到这，苑晓阳看着苑成蹊的手，说道：　“但我觉得，还不如把那些钱也拿去还债吧，你不要做这么多工作了。”
　　苑成蹊现在有三份工作。
　　早上六点到十点在早餐店，十二点到晚上八点在饭馆，而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在酒吧。
　　早餐店是兼职，不是天天都要去，但就算不去早餐店时，他一天能睡觉的时间也不多，更别提有时一天三个工作都要做的时候。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但他们家欠的债实在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方法去还。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要占别人好处。
　　他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还不是要还，何必再多欠一份人情呢？你和陆朗是好朋友，但谈到钱就不一样了，我不希望你们的感情哪天因为这事出变化。”
　　“不会的，他们不是这种人，他们人可好了！”苑晓阳看他拒绝，不禁焦急，“我知道你不想要这样，可是你每次回来都累成那样，我不希望哪天我回家，发现我的啾啾已经不行了……舅，好不好？”
　　苑晓阳急得脸都红了，苑成蹊伸手摸摸他的头。其实苑成蹊很多时候身体也吃不消，知道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会出事。他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会再想想。”
　　“别想了，就说好不好！”
　　“哎，你这小孩！”苑成蹊无奈，“难道辞职能马上就辞吗？你也得让我和老板说，至少得把这个月做完吧？”
　　见苑成蹊有意思减少工作了，苑晓阳终于松了口气。他整个人靠在苑成蹊身上，撒娇地蹭了蹭，软软地道：“啾，你最好了。”
　　苑成蹊得意地哼了两声：“没办法，我可是咩宝的舅舅。”
　　这事算是说好了，苑成蹊继续吃粥。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赞赏，“可以嫁了。”
　　“和你比还差得远了。”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把碗里的虾子挑到苑成蹊碗里。
　　“感谢咩宝！”苑成蹊不客气地接收那些虾子，顺便随口问道，“所以他们给你的薪水是多少？你自己够用吗？”
　　“够，是三万五。”
　　“三万五？”苑成蹊傻了，嘴里吃到一半的虾子掉回碗里。这是开玩笑的吧？比他三份工作的薪水都多上好多了。
　　“人民币？”
　　“人民币。”
　　“他们家还缺家教吗？我也想当家教！”苑成蹊激动，“不缺家教的话还缺其他人吗？我能当扒蒜小弟，给我一个月五千就可以了。”
　　苑晓阳认真点点头，说道：“我会帮你打听一下，争取扒蒜小弟的职位。”
　　苑成蹊放下碗抱住了他的咩宝，心想我的咩宝真是宝。


第56章 
　　最后苑成蹊决定把早餐店的兼职辞掉, 其余工作继续。
　　陆家给苑晓阳的钱多得夸张, 看似土豪不缺钱，但其实他们也很明白, 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改善他们家的状况。苑晓阳能帮助陆朗变好, 那陆家也不吝啬让苑家变好, 彼此互惠。
　　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能耐婉拒这样的善意, 还不如坦然接受，好好借这个机会改善现状。
　　因此苑成蹊打算辞职之后给自己休息一段时间，接着想办法继续读书。
　　至于苑晓阳，等店长找到新人替补后他也会把奶茶店的工作辞了, 只剩下不占太多时间、并有合约的家教工作, 其余时间专心和陆朗一起念书, 一起考个好大学。
　　他们相信，日子绝对会过得越来越好。
　　“晚饭吃了没？”
　　“正在吃。”
　　“吃得好晚。”
　　“陪舅舅, 待会他上班。”
　　晚上，苑成蹊在饭馆下班后回来和苑晓阳一起吃晚饭，吃完休息要再去酒吧里上班。
　　正吃着，他就看苑晓阳时不时低头看手机, 看的时候还满脸笑意。他问道：“和陆朗聊天？”
　　“啊，不聊了。”苑晓阳忙收起手机。
　　“没事，你尽管聊。”苑成蹊对种事不介意，“就是看你一脸开心, 你和陆朗感情挺好的，不错呀。”
　　苑晓阳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点点头承认。
　　“能交到好朋友是件好事，这年头想交到真正的好朋友不简单。”
　　“能遇上他实在太好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陆朗发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是在白天时候拍的，照片中陆朗和陆严两兄弟站在一起，两人的头顶上是“厕所”两个大字，背景看起来是某个风景区的厕所外头。两兄弟的表情平淡中带着哀怨，看得出来他们一点都不想要拍照。
　　陆朗：“我妈非要我们在这种地方拍照。”
　　苑晓阳看那张照片看笑了，苑成蹊问他笑什么，他也把照片拿给苑成蹊看。
　　苑成蹊也笑了，说道：“总觉得有味道。旁边那个是陆朗他哥？挺帅的。”
　　“严哥超帅，虽然不爱说话，但人非常好。”
　　“这样呀。”苑成蹊又仔细看了看照片，接着笑着把手机还他，“不过人家帅归帅，你也别忘了……”
　　“别忘了舅舅。”苑晓阳自动把话接下去。他朝苑成蹊身上一靠，撒娇道：“我舅舅最帅、最英俊了。”
　　“知道就好。”苑成蹊十分满意。
　　晚饭后，苑成蹊上班去了，苑晓阳洗完澡后开始学习，一边等着陆朗打电话来。
　　十点半，手机终于响了。
　　苑晓阳第一时间接起，又怕暴露了自己的兴奋，因此不敢马上说话，等着陆朗先开口。
　　“在干吗？”
　　“在学习。”
　　“没打扰你干什么好事吧？”
　　“学习算吗？题正解到一半。”
　　电话那头的陆朗轻笑一声，知道苑晓阳是在装傻。但他也不点破，开始和苑晓阳分享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你没来是对的，今天爬了一整天的山，腿都快断了。”
　　“那你回来我给你捏捏。”
　　“我记着了，回来就和你讨。”陆朗道，“我今天中午吃的是斋饭，倒还挺好的吃的，下次再带你来吃。”
　　“你们是去寺庙里？”
　　“是啊，还收门票的那种，我妈他们想来拜拜，拉着我们也拜了，说是祈祷佛菩萨让我们高考高分。哎，你就算了，要让我考高分佛祖只能给我托梦考试内容了吧。”
　　苑晓阳笑了，说道：“你知道题目了也得会写，不然知道了有什么用。对了，你今天……”
　　苑晓阳没有立刻说完，但陆朗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顿时心虚。
　　“……学习了没？”
　　“嗯……今天比较忙，忙着爬山，没时间。”
　　“既然这样，要不我先挂了？给你点时间。”
　　“别别别！你敢挂你试试！”
　　苑晓阳也没真的想挂，就是逗他，说道：“可是我没什么好说了，还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
　　“没有就挂了。”
　　“有有有！”陆朗忙道，“有好多话！”
　　苑晓阳忍不住笑了，陆朗咬牙道：“我觉得你这小子越来越皮了，被皮皮虾附身了是不是？”
　　苑晓阳继续笑，陆朗想薅他的毛却没得薅，只能忿忿地抓床单。
　　好一会，苑晓阳终于不笑了，陆朗也服了。他叹了口气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反正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出来玩。”
　　“等考完吧。”
　　“行，考完。”陆朗看了看时间，心里虽然还想和苑晓阳继续闲聊，但还是作罢了，“那我挂了，学习去。”
　　电话挂断，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
　　陆朗先忍不住，又发了张照片给苑晓阳，发的是今天在山里的自拍。
　　作为一个热爱自拍但从不敢承认的boy他总算有借口发自拍了，一连发了好几张。
　　“帅。”苑晓阳回复他，“你好会拍照。”
　　“也要看拍的对象是谁。”
　　“[偷笑][偷笑]”
　　那表情复古至极，但陆朗一想到苑晓阳现在肯定是一脸坏笑，也跟着笑了。
　　“你也发张自拍给我。”
　　“我不会。”
　　陆朗给他发了个冷漠的表情，接着又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揍人的表情都发了个遍，威胁的意味赤裸裸的。
　　昔日动拳头的校霸现在只能用表情包来威胁别人，十分掉价，但他没有这方面的自觉，而苑晓阳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另一头，苑晓阳举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拍比较好。
　　他选了几个角度，都选不好，感觉无法像陆朗一样很快就找到一个很帅的角度。然而仔细一想，这似乎是因为陆朗本来就很帅，不管怎么拍都好看。
　　他想到这里就心累，最后拍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自拍后发给陆朗。
　　陆朗收到他的自拍，满怀期待地点开照片，看到照片中的苑晓阳正对着镜头，身穿着睡衣，表情中带着点委屈。
　　陆朗看那样子顿时心都快化了，忙保存照片后继续和苑晓阳闲扯几句。
　　他这一存照片，也没有发现相簿中早已有了同一张照片的存在。
　　两人闲扯了几句，陆朗决心开始读书了。
　　现在他住在一座盖在山里的某间豪华饭店里，和他哥住同一间房，睡的还是大床房。
　　他哥洗澡去了，他便趁机拿出书本来想抓紧时间学习，打算能学多少是多少。
　　他看了一会，陆严出来了。
　　陆严穿着浴袍，一头湿发，走出浴室时看到自家弟弟竟然坐在床上看书，心里咯登一声，顿时怀疑床上那东西是不是什么山里的妖精幻化出来的，根本不是陆朗。
　　但看那人看着课本时表情十分痛苦，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他确信那人一定是他弟了。
　　陆严没说什么，自己去一旁把头发吹了，吹完后默默上床。
　　他一上床，陆朗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严平日是一个很养生的人，热爱喝水吃菜，平常睡得早起得早，这个时间点他差不多要睡了。
　　陆朗是读到一个关键，总觉得自己快能突破了，但又怕他要睡了。
　　“你要睡了？”
　　“差不多吧。”
　　“你看你的。”陆严自己躺着，帮自己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管我做什么？”
　　陆朗看他说完后闭上眼，于是也不再管他，自己继续看书。
　　今天陆朗看的是数学，数学简直是他最不擅长的科目，却也是最重要的一门科目，看得他既是痛苦又是不敢放弃，总觉得放弃了自己离苑晓阳又远一步了。
　　他看了许久，好不容易终于弄懂了一部分，却又被另一部分给困住了。
　　他把书翻来翻去，想看看苑晓阳有没有留什么笔记或是线索给他，可苑晓阳似乎没预料到他会在这里出问题，或是说这问题在苑晓阳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正翻着，一直都没有动的陆严也翻了身。
　　陆朗意识到自己的翻书声可能吵到他了，抬眼看他，果然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吵醒陆严了他可能不只不愧疚，还会有点高兴，甚至打算再外放点什么广场舞神曲来吵对方。但近来两人的交情好了一些，他竟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吵到你了？”
　　“嗯。”
　　“那我去浴室里看吧。”陆朗把课本收起来，准备到浴室里关着门看。然而他才正在收，便听陆严又道：“你读不懂是吧？什么科目？”
　　“数学。”
　　“拿来我看看。”
　　“你会？”
　　陆严抬眼用看白痴的表情看他，他这才想到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学霸，本科学的也是专业也和数学有关。
　　陆朗拖着课本凑上去，决定坦然接受哥哥爱的教育。


第57章 
　　晚上十一点半, 饭店的房间里, 两兄弟坐在床上面对着一本高二数学课本。
　　“哪里有问题？”
　　“全部都有问题。”
　　“……”
　　自从被苑晓阳提醒不能随便骂人之后，陆严每次面对陆朗时, 都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心平气和, 不要张口就来。因此他深吸一口气, 把想要说的话都憋回去, 静静地看着课本上陆朗不懂的地方。
　　一分钟后他看完了，把书翻到封面看了看，确定这到底是本什么书。
　　“不看封面我还以为是小学课本。”
　　“……”
　　“现在高中数学都这么简单了吗？”
　　陆朗扯开一个咬牙切齿的笑，笑道：“别管它什么课本了, 你就当它是幼儿园教材, 教我就是了。”
　　陆严不骂人了, 不代表他那张嘴就不说话了，张嘴依然还是想酸一下, 不酸不开心。
　　现在酸完了，他开心了，于是开始给陆朗讲课。
　　一分钟后。
　　“你这不就是把课本念给我听吗？”
　　“我觉得课本写得很清楚了。”
　　“那还用你做什么！课本我也能自己念！”
　　陆严比了个“请”的手势，表示你念吧, 大声高歌，大声朗诵。
　　不过抬杠完后，陆严也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光念课文，便用自己的话给陆朗说了一次。
　　陆朗专心听着, 但有些部分没听明白，于是让陆严再说一次。陆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但陆朗仍是不懂，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不懂？”
　　“嗯啊。”
　　“你实在……”陆严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
　　遇到这种时候，苑晓阳总会换个方法来说明，换到陆朗明白为止。但陆严不知道这个道理，还以为不懂的东西说上个一百遍陆朗就能懂了。
　　陆朗看他哥像是快发火了，这次实在也不敢再说不懂，含含糊糊地点头表示懂了。
　　“懂了那就把题做了。”陆严把书递给陆朗。陆朗挠挠头，趴在床上开始做题。
　　“你写这个干什么？”
　　“哦……”陆朗把刚写出来的算式擦了。
　　“题目给的是x和y，你的a是从哪里出来的？”
　　“……”
　　“你到底懂不懂题目啊？”
　　“……”
　　两人间的气氛紧张了起来，陆严克制不住自己开始吼人了，陆朗知道是自己在麻烦哥哥，因此一直没说什么。但他脾气本来就爆，被陆严吼多了也开始有些按耐不住。
　　终于。
　　“不写了。”陆朗把书用力合上。
　　“给我写，写不明白不许睡！”陆严把书用力摊开。
　　“不写！”
　　“写！”
　　“我看你根本没听懂！我都说几次了你还不懂！”
　　“你说成那样有谁能懂！”
　　“我就懂！”
　　“我又不是你！你有本事说给妈听，看妈听不听得懂！”
　　懂懂懂懂懂懂……两人开始车毂辘这个字眼，说到最后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行！不写就睡觉！”养生boy陆严气呼呼给自己盖上被子，要睡了！
　　“不行！我偏要写！”勤奋boy陆朗把课本拿到陆朗的枕头边，大声念题目！
　　陆严忍无可忍，爬起来拿枕头抽他，陆朗也以枕头回击。
　　两人因为高二数学打了起来，打到后来陆严把枕头一丢，撂下狠话。
　　“有谁能教懂你这傻子我叫他爸爸！”
　　“行！这话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就打给你爸爸！”
　　陆朗气呼呼，掏出手机就打给苑晓阳。
　　陆严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忙扑过去要抢他手机，陆朗忙抬高手不给他抢。
　　另一头，正睡得香甜的苑晓阳被手机给吵醒了。
　　那是他给陆朗设的专用铃声，听到那铃声即使睡得再迷糊也在第一时间接了。
　　“陆朗？”
　　“苑晓阳！”陆朗的声音极其大声的从手机传出，苑晓阳默默把手机拿远点。
　　“我给你找了个儿子！快点！叫儿子！”
　　“快挂了！不要丢人显眼了！”
　　苑晓阳听到陆严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钟，发现已经十二点了。
　　作为一个学霸，苑晓阳的脑子很快转了一遍……陆朗说晚上要学习、陆严向来只做正经事、和陆朗有关的正经事就是学习……所以推论出来的结果是，陆朗有问题请教陆严，但两人起了争执。
　　“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吗？”苑晓阳问。
　　电话另一头的两人听到这话双双停下动作，为苑晓阳的推理力给折服了。
　　陆朗得意地看了陆严一眼，小声道：“心有灵犀懂不懂？”
　　陆严给他一个白眼：“他知道你傻你倒还挺得意的。”
　　陆朗给苑晓阳说了自己不懂的部分，苑晓阳表示明白，让他开视频，又道：“我可能无法兼顾，所以也麻烦严哥帮忙看下。”
　　就这样，两人开了视频，苑晓阳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书，开始边解释边做题给陆朗看。
　　陆严在旁边听苑晓阳讲课，产生了很多感悟。
　　第一，他弟真的挺笨的，基础打得很差。
　　第二，苑晓阳真的很有一套，而且耐心惊人。很多时候陆严听了陆朗的反应都快发飙了，但苑晓阳却不恼不愠，还能出言安慰陆朗。
　　第三，他弟是真的服苑晓阳。
　　陆严看陆朗虽然是用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奇怪姿势，但神情十分投入，专心一意地听着苑晓阳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在弟弟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他看着陆朗那样子，心里说不欣慰是假的。
　　渐渐，陆朗明白了，苑晓阳让陆朗自己做道题看看，又请陆严帮他检查。
　　“做对了。”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的。”苑晓阳鼓励道，“以后要是有哪里不懂你也别急，学习这种事情讲求开窍。依照你的步调，再过一阵子就能开窍了，相信我。”
　　“嗯，相信你。”陆朗点头。
　　“那你们早点睡吧，今天累了一整天，明天再继续学习。”苑晓阳把镜头转向自己，朝两人挥挥手，“严哥晚安，陆朗晚安。”
　　陆严也朝他轻轻挥手，陆朗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那睡得脸上微微发红的苑晓阳，一直等到他的视线和自己对上了，才露出一个酷酷的笑，朝他挥挥手，说道：“你快睡，多睡多长高。”
　　“嗯，晚安。”
　　“晚安。”
　　陆严看陆朗那既想装酷却又略带羞涩的表情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通话结束，陆朗把书本收好，陆严关上灯，两兄弟都躺好准备睡了。
　　屋里的空调宜人，床铺柔软，对累了一天的他们来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然而两人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因为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他们两兄弟没有躺在一起睡觉了。以前遇上家族旅游他们两个总是特意避开对方，不是陆严用工作推托，就是陆朗打死不去，就算一起去了，也要睡在不同的房间。如今竟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感觉又是奇怪，又是兴奋，似乎该借着这个机会多聊聊。
　　最后陆严先开了口，他看着天花板，说道：“选苑晓阳当你的家教是对的，只有他治得了你，不管是学习，还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嗯，就只有他治得了我。”
　　“不过你也自己加油一下吧，别在他面前耍笨行不行？不丢脸吗？”
　　“谁耍笨了？不要你教不好就觉得我耍笨，你怎么不说这届的弟弟不行？”
　　两人说没两句忍不住又开始抬杠。
　　“你以前就挺笨的。”
　　“你又知道了？”
　　“我以前教你的时候你就学不来，早知道那时候就把苑晓阳找来。”
　　“你什么时候教过我？”
　　陆严沉默片刻，接着道：“以前我寒暑假回国都在教你，你别说你忘了。”
　　陆朗明显是忘了：“……有这回事？”
　　“你该不会只记得我那时候揍你了吧？”
　　“……”
　　“我终于懂得你为什么学习这么差了，你脑子不行就算了，记忆力也差。”
　　陆朗先前的记忆里，陆严每次寒暑假一回国就揍他。可如今被陆严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似乎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
　　陆严时常追着满屋子揍他没错，但揍他也是有理由的，例如让他写作业他不写，偷偷跑出去玩，玩了就算了，还惹了事才回来……陆严少年时候的脾气也很暴躁，说不听就开揍。
　　这么一想，陆朗心虚了。
　　陆严的确在那时候教过他功课，只是每次的下场都是鸡飞狗跳，加上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最后就不了了之，而陆朗也把这事给忘了。
　　“哥……”
　　“嗯。”
　　“我和你确认一件事。”陆朗小心翼翼道，“你听了别揍我。”
　　“你说，说完了我再考虑。”
　　“我五岁那年，有次我从床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但你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没有扶我？”
　　“是，我没有扶你。”
　　陆朗松了口气，心想太好了，至少这件事情没有记错。
　　然而正当他放心时，陆严又说话了，陆严道：“但那是你自己叫我不要扶的。”
　　“……”
　　“我不知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跳，小心摔下来，你偏要，还说摔了也不用我扶。”
　　“……”
　　“而且你也忘了，到最后把你抱下楼送医院的人是我。”
　　“……”
　　陆朗听到这些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道：“哥，对不起，我有时候太混蛋了，还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这段日子以来他想过很多，他看着苑晓阳，又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要是和苑晓阳那样乖巧，以前那些事情都是不会发生的，怪的是他以前太叛逆了。
　　一旁的陆严也是沉默，隔了一会后才平静地道：“我也要和你道歉，我不该那样对你，时常说些伤害你的话。”
　　“是我太熊了，不是你的问题。”
　　“我也有问题，因为有时候我的确只是想揍你而已。”
　　“……哦。”
　　“不过这也算你的问题吧，谁让你小时候长得一脸欠揍。”
　　“……嗯。”
　　“不过要是我有个像我一样的弟弟，我大概也会揍他吧。”陆朗想了想后如此说道。
　　“确实，幸好妈没再生了。”陆严感慨，“她把智商都生给了我，没留半点给你，要是再有个弟弟不知道会笨成什么样子。”
　　“……我看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时间太晚了，两人最后还是没有打架，只是静静躺在床上。
　　“那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晚安。”
　　“晚安。”
　　过去那些少年时的纷争与怨恨，就在这一声晚安中默默结束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但心中某个压抑了许久的痛苦都同时消失于无形之中。


第58章 
　　接下来的几天, 陆朗一边和家人到处玩, 一边抽空复习。
　　他一有空就拿出书来读，一不会就打电话给苑晓阳, 再不济就是问他哥。而到了晚上, 他也不玩, 回到饭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澡, 确保镜头中的自己是帅气的，接着开始和苑晓阳视频，接受远距离教学。
　　陆爸爸陆妈妈对儿子这样的转变，起先的反应和陆严一样, 以为是山里的哪个小妖精附身在儿子身上, 还特地把陆朗拉到庙里晃了好几圈。然而陆朗晃完了又到旁边默默背古文, 背完了拉着他哥给他验收时背得零零落落，他们这才信了陆朗是正常的。
　　假期结束, 学生们重返校园。
　　第二天就是月考，这让学校里充满了低迷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收心的学生们马上就要面对考试，每个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朗向来不关心考试, 每次都到了同学们往各个考场去时才意识到下节课就是考试。然而这次不同，他被苑晓阳提醒了好几次，整个假期都笼罩在考试的阴影之中，就连他这种少根筋的人也紧张起来了。
　　早读时, 陆朗转头看苑晓阳。
　　只见苑晓阳悠哉地翻着书，手上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芒果干, 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陆家每次出游都能带回数量惊人的伴手礼，这回苑晓阳也分到了许多，那芒果干就是其中之一。
　　苑晓阳边看书边吃，吃得极慢，几乎只是用芒果干在磨牙而已。陆朗看他轻含着芒果干，时不时又探出点舌尖舔去唇上的甜汁，看得心痒了起来，有股将苑晓阳按着亲一顿的冲动。
　　“有什么问题吗？”苑晓阳突然抬头看他。
　　“没有，没在看你。”陆朗生硬地把视线挪开，假装自己在看其他人。
　　苑晓阳点头，也随意看了看陆朗看去的方向，接着又低头继续看书。
　　陆朗看他没什么反应，不知为何又有点不是滋味。
　　苑晓阳天生嘴角微微地上翘着，因此就算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在笑。
　　然而此时苑晓阳的心里却是完全笑不出来，他正想着刚才陆朗到底在看什么人，是喜欢的人吗？
　　他已经把那一方向坐着哪些人都记住了，正在心里一个个筛选，想找出最有可能的人。
　　然而筛完了却也得不出结论，陆朗和那些同学都没有太深的来往。
　　陆朗到底喜欢谁？班上的人？还是外面的朋友？想到陆朗以前的那些朋友，苑晓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KTV中看过的那些妆容精致、打扮时尚的美女们。
　　陆朗喜欢那种风格的人吗？
　　如果他也试试那种风格……大眼睛、纤长的睫毛、自然的腮红还有精心整理的发型……
　　美羊羊？
　　算了。
　　苑晓阳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希望了，心里的小羊沮丧到秃毛。
　　下课时间到，同学们各个蠢蠢欲动。
　　一个假期过去，大家累积了许多问题，部分人找老师去了，也有一大部分人就地问班上的同学。
　　以前同学们有问题便喜欢来找苑晓阳，因为苑晓阳好说话、有耐心，是讨论功课的首选。现在邻近考试，来找他的人更多了，有些人问完了自己的问题之后，还会继续留下来听听别人有什么问题。
　　陆朗上完厕所回来后便目睹了这一幕，只见苑晓阳坐在中间，旁边围了一圈人，每个人都一脸专注地听着他说话，同时抓紧时机想让自己成为下一个问问题的人。
　　陆朗看着这一幕，心里既是吃醋苑晓阳陪着其他人，又是得意自己喜欢的人很有能耐。他看了一会，见人群大概到上课前都不会散掉了，便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加入他们。
　　然而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上也坐了人。
　　人多，而刚才他又不在，有人为了方便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也能理解，反正他回来时让开就好。
　　只是这个人是罗育，那个满脑子学习，同时身为陆文的小啰啰的罗育。
　　这人对苑晓阳的态度不怎么好，向来把苑晓阳视为头号竞争对手，有什么信息绝对不肯告诉苑晓阳，但同时却又乐于从苑晓阳身边得好处，只要苑晓阳一给人讲题他就凑过来要听，也就苑晓阳这样大方又好脾气的人才容许他现在还坐在这里。
　　但陆朗不是苑晓阳，他既不大方、脾气也不好，一点也不欢迎罗育坐在他的位置上。
　　不过他的脾气和以往相比已经收敛了许多，此时只是走过去轻拍了罗育的肩，要他起来。
　　罗育听得正专心，没有理睬陆朗，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陆朗又拍了罗育一下，勉强耐着性子道：“起开。”
　　“滚开！”罗育直接朝旁一挥把陆朗的手给挥到一边去，语气中满是烦躁。
　　他这一挥，苑晓阳停下来了，所有人也都停下了动作。
　　陆朗看着自己被挥到一边去的手，满脸的不敢置信。这家伙，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罗育还没发现不对，见苑晓阳不说另一个同学提出的问题了，忙又翻了一页，指着自己的问题朝苑晓阳道：“喂！你快给我讲下这个。”
　　那语气几乎像是在命令了，陆朗原先还压着脾气，听到这句话顿时炸了，又拍了罗育一下，不悦道：“让你起开听到没？聋了？”
　　罗育正逮到机会发问，被陆朗这么一干扰，顿时也炸了，手又是猛地一挥，怒道：“你别吵行不行？”
　　他这一挥用力过猛，还不小心挥到了苑晓阳桌上的东西，有东西被他挥到了地上。
　　有人叫了起来，原来掉到地上的是苑晓阳桌上的羊奶。
　　那是陆朗每天都给苑晓阳带的羊奶，苑晓阳还没喝完就被一群人围住，只好先放到一边去，没想到竟会在这时候被碰倒。
　　羊奶用的是玻璃瓶装，一掉到地上顿时碎了，玻璃碎片夹杂着羊奶洒得满地都是。
　　众人顿时慌乱了，有纸巾的拿纸巾擦，拿拖把的拿拖把，大家乱成一团。罗育作为罪魁祸首，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给自己找借口道：“不是我弄的！刚才有人一直在推我！”
　　一转头，只见自己身后站的人是陆朗，他顿时脸色一变。
　　“我的座位我让你起来我错了？”
　　“我……”罗育愣了片刻，在那短短的瞬间，他的心中在推卸责任与畏惧陆朗之间做了抉择，最后他选择了前者，因为他相信大家会站在他这一边，班上的人肯定都讨厌陆朗。
　　“那你也不能动粗！”
　　“谁动粗了？”
　　“是你先碰我的！”
　　“不碰你还得跪着请你起来是不是？”
　　罗育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说得脸红脖子粗，气呼呼地看着旁人，想要他们给自己撑腰。
　　然而这一看，只见其他人都面带谴责地看着他。
　　李琴琴也在这群人之中，说道：“他只是轻轻拍了你一下而已。”
　　熊小胖也小声道：“……那是他的座位。”
　　出乎罗育意料的是，班上同学竟不讨厌陆朗。
　　这学期陆朗和苑晓阳老是待在一块，同学们和苑晓阳交好，同时对陆朗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们知道陆朗平常脸虽然很臭，不太爱搭理人，但就是一个普通同学，体育课时会和班上男生一起打球，打扫时会帮女生搬重物，也和他们一样有不会的问题就缠着苑晓阳。
　　罗育僵在那，还等着旁人替他说话。
　　“行了，就算了吧。”此时苑晓阳微皱着眉轻声道。
　　罗育以为苑晓阳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要他不要和陆朗计较，然而一看却发现苑晓阳是朝着陆朗说的。而苑晓阳这一说，本是怒气冲冲的陆朗竟也平静下来，按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克制情绪似的。
　　上课钟响，这堂课的老师很准时，一钟响便踏进教室。
　　同学们各自归位，老师注意到他们几个人还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便关心道：“你们怎么了？”
　　“老师，有东西翻倒了。”有同学回道。
　　“还好吗？”老师又问。
　　“没事。”
　　“没事的话赶紧擦一擦吧。”
　　几个同学忙帮忙整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羊奶，罗育下不了台，忙趁着这时候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实则已经恼羞成怒，心中升起了一股恨意。
　　教室后，陆朗和苑晓阳也帮忙收拾着。
　　“你别弄，我弄就好。”陆朗轻轻把苑晓阳的手别到旁边去，“玻璃很锐利，你小心受伤。”
　　“你也会受伤。”
　　“我的手和你的手能一样吗？”
　　苑晓阳停下动作。然而他停下动作并非因为陆朗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地上雪白的羊奶之中，有着一滴刺目的鲜红。
　　他瞪大了眼，顺着那位置往上看，只见陆朗的指尖又滴下了一滴血。
　　陆朗的手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罗同学你成功了惹恼了隐藏的大佬，江湖上人称阳哥的苑晓阳老大。
　　敢欺负阳哥的男人，胆子太大了。


第59章 
　　苑晓阳忙抓起陆朗的手一看, 就见陆朗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上各有一个约一公分大小的伤口, 伤口正不断地涌出血来。
　　“你……”
　　刚才玻璃瓶正好掉在陆朗脚下，破掉时碎片溅起, 直接划伤了他的手。
　　这种伤对常年打架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顶多缝两针就好, 因此他也不甚在意。
　　然而此时, 苑晓阳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手。
　　他看着苑晓阳那心疼的表情，心中竟是升起了一丝得意的念头。看吧，苑晓阳很担心他，不知道苑晓阳喜欢的那家伙有没有这待遇……
　　他原先想把手收回来, 然后冷酷地说句“小伤罢了”, 但现在他不干了。
　　只见他眉头一皱, 受到锥心之痛似地把手一缩，颤抖道：“好疼……”
　　此话一出, 苑晓阳脸色顿时变了，他迅速掏出手帕按住陆朗的手，同时高声朝老师报告这件事情：“老师！陆朗受伤了！”
　　陆朗：“……”
　　陆朗从不知道苑晓阳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而苑晓阳这一喊, 迅速引来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
　　“受伤了？”老师忙下来关心，几个距离他们比较近的人看到地上的血迹，已经低声喊了起来。
　　一瞬间，陆朗被众人围住。
　　陆朗一脸懵逼, 意识到自己似乎演过头了。
　　“快点送他到医务室。”老师看到地上的血也急了。她一声令下，陆朗便被苑晓阳送到医务室去。
　　陆朗全程一脸茫然, 但他的一脸茫然在苑晓阳眼中却是疼到面无表情，现在苑晓阳的表情比他还急。
　　“你忍耐下，别怕。”
　　“嗯……”
　　苑晓阳投以一个心疼的眼神，以为他疼到都说不出话来了。
　　陆朗到了医务室，一检查才知道伤口其实不浅，需要缝针。
　　听到这消息苑晓阳的脸色更差了，又是焦急又是想安慰他地抓住他的左手，而他则举着右手让校医替他消毒，替他缝针。
　　下针时，苑晓阳怕他不敢看，便把他往自己怀里抱，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肩上，同时伸手轻拍着他的背作为安抚。
　　他一点也不疼，倒是闻着苑晓阳身上香香的味道很喜欢，忍不住在苑晓阳的颈间蹭了一下。
　　而这一蹭，苑晓阳理解为他怕得发抖了，更心疼他了。
　　几分钟后，陆朗右手上两只手指被包得像蚕宝宝似的白白胖胖，他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一旁苑晓阳问他要不要休息下。
　　他全程都是茫然的，搞不懂明明就割一个口子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大阵仗。他看苑晓阳那急得都快哭出来的表情，心想自己应该表示一下了。虽然苑晓阳肯担心他让他得意得尾巴都要摇起来了，但他也不想要苑晓阳真的担心他。
　　“喂，你别急啊。”陆朗用左手轻揪一下苑晓阳的头发，“刚才唬你的，一点也不疼。”
　　“你骗我。”苑晓阳瞪大着眼看他。
　　“嗯，骗你了。”陆朗一脸诚恳，“刚才我就随便喊下，哪知道你立刻就信了。”
　　苑晓阳还是瞪大着眼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得他都不知道受伤的人是谁了。
　　有一瞬间他以为苑晓阳会责备他先前小题大作，但他想苑晓阳不是这种人，苑晓阳是不会和他计较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不仅没有责备他，还伸出了手，轻抓着他仍揪着头发的左手。
　　“你还是在逞强。”苑晓阳低声道，“以前打架的时候装作不疼，现在也还是。”
　　“我没有……”
　　“你以为自己不疼，但你发现了吗？你的左手一直在发抖。”
　　陆朗一愣，随着苑晓阳的视线一起看着自己的左手。
　　他只见自己的手，竟真如苑晓阳所说的一般，正微微发着抖。
　　苑晓阳把他的左手握在手上，轻轻揉着：“你看，你自己不承认，但你是骗不了我的。”
　　陆朗其实很怕疼，独自一人时被纸划了一下也能喊得鬼哭神嚎，可在外人面前他却从来不喊疼，一派强硬的风格。有时装着装着，他也忘了自己其实很怕疼。
　　但苑晓阳都知道。
　　那一瞬间，陆朗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描述自己心中那澎湃的心绪，千言万语，他最终只能汇聚成一句话－－苑晓阳这样子，要让他如何不喜欢。
　　陆朗最后没有在医务室休息，他还惦记着明天要月考，想回班上听课。
　　两人回到教室时，同学们已经收拾好他们的座位，地上干干净净。老师关心了他几句，让他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不要勉强。
　　起初那疼劲过了之后便没什么了，他打算继续上课。可当他翻开课本，准备拿出笔时才发现，他现在无法握笔了。
　　伤在右手上，他根本握不了笔。
　　握不了笔代表写不了字，而明天正是月考。
　　前几天苑晓阳给他设了一个分数线，只要考过那个分数线，苑晓阳就再答应一次他的要求。
　　他为了这个目标，出去玩的那几天都不敢放下书，这次考试他是真的尽力准备了，为了让苑晓阳知道他肯努力，为了让自己离苑晓阳近一点。
　　可现在他连笔也握不住。
　　陆朗看着桌上的笔，这下真的彻底茫然了。
　　苑晓阳发现了他的异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看，苑晓阳也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下课钟响，陆朗还失神着。
　　苑晓阳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问道：“拿不稳了吗？”
　　点头。
　　“左手能写吗？”
　　摇头。
　　苑晓阳的眉头皱了起来，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还不待他开口，陆朗便道：“算了……反正我拿不拿笔分数都差不多。”说完陆朗朝苑晓阳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他想表现得不痛不痒，但他那细微的落寞表情早已被苑晓阳看在眼里。
　　陆朗给他的羊奶摔了，他忍着。
　　陆朗受伤了，他忍着。
　　陆朗不能考试了，他忍着。
　　但现在，去他的忍耐，苑晓阳不忍了。
　　苑晓阳站起来，手上还拿着老师刚才讨论的一叠卷子，朝罗育的方向走去。
　　陆朗看他表情不对，忙喊住他：“喂！你上哪去！回来！我没事！”
　　但苑晓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去，最后在罗育的位置旁停下来。
　　全班都往他们的方向看去，而罗育却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卷子，一副专心学习的样子，唯有发红的脸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道歉。”苑晓阳平静道。
　　罗育没有抬头。
　　“道歉。”苑晓阳又说了一次，语气仍是十分平静。
　　而罗育依旧没有抬头。
　　苑晓阳抡起手上那叠厚厚的卷子，直接朝旁边的桌上狠狠一拍，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声响。
　　罗育被那声音吓得身体一跳，慌乱地抬起头看他。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苑晓阳狠狠瞪着罗育。
　　苑晓阳此时的表情还没有人看过，大家都吓傻了。
　　罗育再无法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心一横，也回瞪着苑晓阳。
　　“我怎么他了？他活该！”
　　“他哪里得罪你了？”
　　“他、他只知道逃课和打架，影响班上的学习气氛！还拉低班平均！”
　　拉低班平均。
　　这字眼在这种场合说起来很搞笑，但却也戳到了班上某些人的心坎里。
　　班平均是老师们拿来比较任教各班的依据，对某些人注重成绩的人来说，这可是荣耀的象征。陆朗作为一个吊车尾的人，拉低了班平均自然引起他们的不满。
　　罗育知道自己抓到了关键，忙又道：“不信你问他们！陆朗一个人就拉了这么多分下来，本来就该给他一个教训！”
　　“教训？”苑晓阳听到这字眼笑了，“你是说他拉低班平均，活该被讨厌？”
　　“是……就是！你看你考了这么高分，结果都被他……”
　　“那你拉低我的平均，你怎么说？”
　　罗育愣了。
　　苑晓阳是年级第一名，各科不是直接满分，就是接近满分，分数十分惊人。罗育向来视他为头号竞争对手，但分数被他甩得远远的，根本无法比较。
　　苑晓阳从来不提自己的成绩，现在一提，罗育顿时哑口无言。
　　陆朗是拉低班平均的人，而苑晓阳便是拉高班平均的人。
　　他一个人拉高的班平均可以抵上好几个人，罗育在他面前反而成了拉低班平均的人。
　　“既然成绩是一切，那你听好了。”苑晓阳指着他的鼻子，“以后考试，每一科目，只要你考低我一分，我就甩你一巴掌，谁让你拉低我的分数。”
　　说完，苑晓阳回头看班上其他人。
　　“还有谁对分数有意见？现在站出来。”苑晓阳语气平静，“站出来没关系，我们公平竞争，比成绩，谁输了就被抽巴掌。”
　　众人同时摇头，没人敢对学霸有意见。
　　苑晓阳没有再说话，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手中的卷子一摊，继续做题。
　　陆朗全程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不知道要如何描述此时的心情，他现在所想到的，竟是他发现自己突然明白李琴琴当初对周强一见锺情时是抱持着什么心态了。
　　……被一个英勇帅气的男人保护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羊哥不发威，你当我是喜羊羊？


第60章 
　　这一件事在学校间迅速传开, 原先便在年级间人尽皆知的苑晓阳, 名气又攀上了新的高峰。
　　苑晓阳在大家的眼中是个性格很好的学霸，入学以来大小考试都没有下过第一名的位置, 而他待人又和善, 不管什么大小问题都能向他请教, 就连不和他同班的人他也不会吝啬予以援手, 因此许多人都受过他的帮助，对他印象很好。
　　这样一个看到谁都面带微笑的模范生，竟然会和人拍桌叫骂，还说了要抽人巴掌, 这让大家都惊呆了。
　　那节下课还没结束, 八卦便透过手机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上课时间到, 同学们又和老师八卦，这下就连老师都知道了。
　　而这次八卦之所以能够散播得这么快，还得归功于事件的另一个隐藏主角，陆朗。
　　陆朗作为校霸, 在学校里也有很多不同的传说，这次竟和模范生扯上关系，让八卦更添一分狗血色彩。
　　于是八卦传着传着，从一开始罗育和陆朗有口角, 陆朗意外受伤，苑晓阳挺身而出；变成了罗育因为陆朗拉低班平均而拿刀刺伤陆朗, 苑晓阳冲冠一怒为蓝颜，和罗育下战帖，相约比成绩，输的一人捅一刀……
　　不过不管如何，苑晓阳那少一分打一巴掌的宣言还是震慑了许多人。
　　对于此事，苑晓阳没有什么反应，该上课上课，该写卷子写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而陆朗不同，他现在不只拿不了笔，连课也听不进去了，上课时控制不住自己，拿出手机身残志坚地不断打字。
　　“他好帅！！！！！！！”
　　“苑晓阳帅死了！我的妈！”
　　“太可惜了你们没看到！！！”
　　陆朗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人设了，在他和唐吉祥、周强的三人小群里疯狂刷屏。
　　然而疯狂的也不只是他，听到八卦的周强和唐吉祥也在疯狂刷屏之中。
　　说到这个群，这个群历史悠久，在微信推出这个功能时，很早便拥有手机的三人创立了这个群组。
　　这个群组只有他们三人，不加其他人，平常他们三人就用这个群约饭、约酒、约架。
　　这个群的名称老是在换，一开始周强提议叫做“A城三少”，被另外两人无情拒绝；而陆朗提议叫做“暗”，被另外两人无情拒绝；周强又提议叫做“青龙帮”，被另外两人继续无情拒绝；陆朗再提议叫做“……”，还是被另外两人无情拒绝。
　　每次的提议和拒绝都代表着一次改名，改到后来周强和陆朗懒了，只剩下唐吉祥热情改名。
　　唐吉祥热爱改名，每一阵子就要换个名字，历代名字有过春田花花幼儿园、青青草原、相亲相爱一家人、继承者们……等等乱七八糟的名字。而自从认识苑晓阳后，他们群的名称固定下来了，就叫“阳哥宇宙后援会”。
　　此时阳哥宇宙后援会里，三人疯狂刷屏。
　　陆朗正在不断向另外两人复述刚才发生的事情，用各种角度描述着苑晓阳的帅。
　　他就像是一个刚经历了英雄救美的小少女，正拉着两个小闺蜜花痴着英雄的种种事迹，而闺蜜也十分配合地尖叫连连，三人停也停不下来。
　　花痴一节课，陆朗的劲头还没结束。但他知道在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于是逼自己停手。
　　下课时，陆朗又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校霸，看不出他的心中正是如何波涛汹涌。
　　班主任王俐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忙让两人过去。
　　一到办公室，王俐看到陆朗的手包成那样，也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疼不疼？”王俐抓着陆朗的手，一脸焦急。陆朗虽然很让她头疼，但她终归是疼爱这个小外甥的，一看到陆朗受伤就急了。
　　“还能怎么样，缝了两针而已。”陆朗十分平静。
　　“两针而已！”王俐看向苑晓阳，“晓阳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了？还有怎么其他人都在说你和罗育的事情？”
　　苑晓阳据实以告，客观地把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而当他说到自己最后的行动时，他朝王俐深深一鞠躬，认真道：“对不起，我冲动了，给老师造成困扰十分抱歉。但是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这么做。”
　　“哎，你们呀……”王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禁叹了口气，她又道，“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不会责怪你和陆朗。不过以后发生什么事先让我知道，我先帮你们处理好不好？待会我去和罗育说说，让他和你们道个歉。”
　　“和陆朗道歉就够了，不必向我道歉。”苑晓阳道，“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和他之间是公平公正的竞争。”
　　成绩碾压人的学霸公平公正的抽巴掌那种竞争。
　　王俐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又是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苑晓阳的头，说道：“老师知道你要给陆朗抱不平，但你也要保护自己，别给自己惹麻烦。”
　　苑晓阳乖巧点头，一副听进去的样子。
　　上课钟响，苑晓阳和陆朗和她告辞，王俐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感慨良多，心想苑晓阳真是一个好孩子，是个会为朋友挺身而出的好孩子。
　　“我不给老师惹麻烦，所以还是放学后离开学校了再把罗育抓来打巴掌吧。”王俐听到不远处苑晓阳小声和陆朗道。
　　王俐：……怎么感觉自己幻听了。
　　午休，陆朗带着苑晓阳回家吃饭。
　　一进家门，陆妈妈看到陆朗的手便开始大呼小叫，简直心疼坏了。她听到陆朗手上的伤和罗育有关，顿时拍桌，表示下午她就去学校一趟，和校长讨个说法。
　　“妈，不用了！”陆朗忙伸出自己被捆得像蚕宝宝一样的手挥了挥，“苑晓阳已经给我出气了呢。”
　　陆朗虽然告诫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迷弟，但还是忍不住在他妈面前开始吹苑晓阳，把苑晓阳如何为他挺身而出又说了一次。
　　“他还拍桌，我第一次看到他拍桌！”陆朗激动道，“拍的可大声了！”
　　苑晓阳忙摇摇手澄清：“我没拍桌，用考卷拍的。我怕手疼，特别带考卷去拍的。”
　　他这一说，陆朗更崇拜了，只觉得他厉害，拍桌还先自备道具，一叠一百分的考卷拍下去声音听起来都特别霸气。
　　陆朗说完后，不只陆朗激动，陆妈妈也跟着热血沸腾，尤其听到抽巴掌那边眼睛都亮了。
　　“抽他，狠狠抽他一顿！”
　　“嗯嗯。”
　　“别客气！你不抽阿姨帮你抽！”
　　“没事，我抽就行了。”
　　苑晓阳乖巧点头，一副好宝宝的样子。
　　吃完饭，陆妈妈认为两个孩子今天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息，把两人赶上楼睡觉。
　　前几天陆妈妈给苑晓阳买了许多衣服，因此上楼后苑晓阳便脱下校服，换上新衣。
　　“这图案也太……”苑晓阳穿着一件印着喜羊羊大头的无袖背心，他看着衣服上十分童稚的图案，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太刺激了。”
　　陆妈妈很喜欢买些带卡通图案的衣服，穿在苑晓阳身上显得他特别软，特别萌。而无袖背心露得又多，从侧面袖口上看去根本能一览无遗地看到胸口，看得陆朗心都痒了。
　　陆朗点点头，说道：“是挺刺激的。”
　　陆妈妈也给陆朗买了新衣，也是带卡通图案的，陆朗以前很抗拒这种衣服，但今天特别选了一件和苑晓阳同款的灰太郎背心穿上。
　　他穿着那背心，看看苑晓阳，又看看自己，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装作开玩笑地道：喂，你说我们是不是在穿情侣装？”
　　“……灰太狼有老婆了吧。”
　　“哦。”
　　陆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点暧昧的话，被苑晓阳无情反驳之后有点怂了。
　　然而他没发现的是，苑晓阳回答他时耳朵有点红。
　　躺在床上，两人想睡但也睡不着。
　　“苑晓阳。”
　　“嗯？”
　　“这次的考试我可能会考得和上次一样了……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就是不甘心，我好不容易学了一会，就这样糊了。”
　　陆朗在学校时还逞强地说不在意，但此时却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他是真的觉得很遗憾，既对自己，也对苑晓阳，他觉得苑晓阳投注在他身上的心血白费了。
　　然而苑晓阳却不这么觉得，苑晓阳爬起来，低头看着他。
　　“陆朗，你听好了。”苑晓阳一脸认真，“这只是一场考试，十年后你就记不得的考试。你不需要在意它，就像你也不会在意十年前的今天你吃了什么一样。这样的考试未来还会有很多，它们都决定不了什么，你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场考试就改变了什么，真正能改变你的永远是你的努力。就算你这次考零分也不要紧，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改了，你开始学习了，这比什么都还重要。明白吗？”
　　陆朗点点头，轻声道：“明白了。”
　　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看他难得露出那样乖巧的表情，有种想亲他的冲动。
　　于此同时，陆朗听着苑晓阳的一番话，觉得今天的苑晓阳从头到脚都好帅，帅得想让人亲一口。
　　“你刚才，真的挺帅的。”陆朗小声道。
　　“别说了，再说我要不好意思了。”苑晓阳手上的动作一滞，脸红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黑道老大的女人……不对，男人。”
　　“……”
　　他是黑道老大旁边涉世未深的小清纯，看着黑道老大们在考场上厮杀。老大之间的争夺都是以分来计算的，多一分少一分就能决定生死。
　　他的男人是老大中的头头，是纵横黑白两道，考满分的狠角色。
　　而他作为一个什么初入社会，什么都不会的……学渣，就只能缩在老大的怀里，嘤嘤嘤这题我不会，等着老大帅气地出手替他……解题。
　　想想就有点害羞。
　　苑晓阳听着陆朗胡言乱语，眼神中既有笑意，亦有着一点不好意思。
　　他没想到陆朗一胡思乱想起来原来是这么好玩，也没想到原来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陆朗崇拜的对象。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陆朗的恋爱对象，但他心甘情愿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直护着陆朗。


第61章 
　　第二天月考开始, 苑晓阳和陆朗踏上不同的考场。
　　考场依照开学摸底考的成绩排序, 苑晓阳依旧是一班1号位置，而陆朗因为摸底考认真了些, 因此前进了一个班, 成了二十四班40号。
　　陆朗进考场前还特别绕路去看了下他的两个伙伴。
　　上次考试时周强在和他闹别扭, 因此全交了白卷, 现在是全校最后一名的位置，而唐吉祥则是万年倒数第二。
　　陆朗经过二十五班时，就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唐吉祥一脸无聊地趴着玩笔，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周强正在埋头背书, 神情十分紧张。
　　周强原先书包里常备的板砖都换成辅导书了, 就为了和李琴琴拉近距离。
　　陆朗看着他的身影, 内心升起了熊熊的斗志，也赶紧回到座位上做最后的复习。
　　考试开始, 陆朗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卷子。
　　这次陆朗出师不利，还没考试手便伤了，只能勉强地夹着笔, 写起字来十分不稳。
　　面对这样的处境，苑晓阳要他把握选择题就好，其他要大量书写的题目等有余裕时再写。
　　行，选择题。
　　陆朗用受伤的手夹起笔, 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A中讲求学生自主学习，平常上课时间不长, 作业也不多，但考试却不少。
　　除了期中期末考以外，每月还有月考，每次考试都得考上两天，且考试难度都很高。
　　陆朗以前对此没有任何感想，现在认真看待考试了，才发现这考试真是XX的难，看到题目就头大。
　　所幸月考范围小，而他也好好学过了，尽管写得十分痛苦，但有把握的题比先前多上太多了。
　　两天结束，陆朗感觉全身被掏空。
　　他回到班上时，苑晓阳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看到他回来时抬头给他一个温和的笑。
　　“累了吧？东西收一收，赶紧回家休息。”
　　“累死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轻松？”
　　“因为我这次很有把握哦。”苑晓阳的笑容加深，“题目很简单。”
　　苑晓阳说这话时，旁边的同学正在哀嚎着这次的题目怎么这么难，好多根本超出了范围。
　　而坐在教室前排的罗育脸色也十分难看，似乎这次的答题状况十分不理想。
　　陆朗看着苑晓阳那自信的笑，努力压抑着自己抱住苑晓阳亲一口的冲动。
　　A中老师改考卷的速度很惊人，考完试的第二天，各科老师便陆续发下卷子，甚至连成绩单都出来了。
　　这次考试难度高，大家成绩惨不忍睹，可所有人却都期待着发卷子，就为了看苑晓阳能高出罗育几分。
　　而苑晓阳不负众望，成绩考出了新的高峰。
　　数学150，语文140，生物100，化学100，物理98，就连他最弱的科目英文也考了135，总分723。
　　发数学卷子时王俐特别鼓励他，告诉他继续保持这个状态，高考肯定没有问题的。
　　苑晓阳乖巧地点头，表情一如往常般温和而平静。
　　考试难度在他面前彷佛从不存在，他的成绩无疑又是年级第一名。
　　但罗育不一样，这次考试他被考试难度彻底打败了，加上发挥得不好，成绩出来后他竟是少了苑晓阳一百多分。
　　“一百多分要是抽在脸上，脸都抽肿了吧？”
　　“一百多分到底是几分？”
　　“我算算……一百三十一？”
　　“那这肯定是肿成猪头了。”
　　班上一众吃瓜群众忍不住八卦，同时观察着苑晓阳和罗育的反应。
　　罗育看到成绩单后脸都白了，匆匆把成绩单塞进书包里，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下课后便离开教室，不敢多待着，就怕苑晓阳冲过来扇他一顿。
　　但苑晓阳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自己的考卷收起来，专心看着陆朗的考卷。
　　“答得很不错。”苑晓阳拿着红笔，在陆朗的考卷上依照题目的难度做标记，“简单的题目答对不少，难的也有答对的，真厉害。”
　　“哎，那我蒙的。”陆朗看着自己的成绩，实在是不太好意思。
　　数学他就考了75分，离及格还有一段距离。
　　而物理、化学、生物也都一样，虽然整体有所提高，但都没及格。他知道除了手不方便以外，程度不够还是主要因素。
　　“可我觉得你真的很好了。”苑晓阳抬头朝他一笑，“你英文不是考了130吗？可厉害了！”
　　“哪有……失常了。”被苑晓阳一夸，陆朗红了脸。
　　陆朗所有科目里最好的就是英文，好到简直不像是他考出来的，英文老师发卷子时还特别表扬了他一顿。
　　但陆朗知道，他其实还能考更高分的。
　　“喂……”陆朗用左手不太俐索地搓了搓苑晓阳的头，“这次考这样，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苑晓阳扭头避过他的手，又伸手顺了顺自己被弄乱的头发。
　　“比如一个要求？”
　　“不行，你还没有考到我给你定的标准。”
　　“哎，你怎么这么小气。”
　　“因为现在我是你的老师。”
　　苑晓阳皱着眉头，很凶地看着陆朗。
　　陆朗勉强忍住不笑出来，配合地道：“超凶超凶，吓死我了。”
　　苑晓阳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放学后，苑晓阳跟着陆朗一起回家。
　　现在苑晓阳每天都在陆朗家吃晚饭，吃完了陪陆朗学习三小时，结束了再回自己家去。
　　这天刚发下卷子，因此苑晓阳就陪陆朗检讨卷子。
　　然而苑晓阳这天却没有教满三小时，给陆朗讲卷子讲了一个小时后就宣布今天结束了。
　　“这么快？”
　　“你的手要多休息。”苑晓阳看着陆朗的手，感到十分心疼。
　　他只要一看到陆朗的手就心疼，很想代替陆朗承受那些伤。
　　但他知道他不能，现在他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帮陆朗做些其他事情。
　　“我帮你收书包。”
　　“哦。”
　　“我帮你收屋子。”
　　“谢谢。”
　　“我帮你剪指甲。”
　　“好……”
　　“我帮你打排位。”
　　“不用了！放下我的手机！”
　　苑晓阳把能帮忙的事都做完了，但他觉得还不够。
　　他在陆朗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锁定在陆朗身上，说道：“你现在手不方便，我给你洗头吧。”
　　陆朗的表情明显僵了下。
　　他怕陆朗多想，以为自己想要占便宜，忙道：“你别紧张，没有要干什么，就是帮你洗个头，免得你不方便。”
　　“洗就洗，就你这只小羊难道还能对我做什么？”陆朗耳朵微红。
　　苑晓阳不回话，心里想着，我想对你做的事可多了。
　　两人进了浴室，进浴室前苑晓阳帮陆朗把受伤的右手用塑料袋套起来。
　　陆朗不让苑晓阳帮他脱衣服，自己艰难地把衣服脱了，并坚持要在下面围一条毛巾才肯洗。
　　就这样，苑晓阳让陆朗坐在小板凳上，自己站在陆朗身后，开始替陆朗洗头。
　　苑晓阳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用热水淋在陆朗头上，手上抹了洗发水后搓揉成泡，在陆朗头上轻轻按摩着。
　　陆朗被他服务得很舒服，都有点想睡了。但陆朗又不敢睡，怕一睡就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时光。
　　没办法，陆朗只好和苑晓阳说话。
　　“你今天怎么没有抽罗育巴掌？全班都等着你抽。”
　　“我干什么抽他。”
　　“说好的少一分抽一下，能抽一百多个巴掌呢。”
　　“得理要饶人。”苑晓阳笑了，说道，“做事不要做绝，这年头疯子多，把事情做绝了不知道要逼出多少疯子来，哪天要是他拿刀砍你我怎么办？就是先吓吓他，让他知道别来惹我们。”
　　陆朗也跟着笑了，这果然是苑晓阳的做事态度。
　　以前他不能体会，现在他也能渐渐懂了，很多事情做绝了没有好处，只是把彼此逼到绝路而已。
　　“反正我不抽他，他自己看到那成绩也想抽自己巴掌。”苑晓阳道，“是他的成绩羞辱了他自己，我不需要再去羞辱他。”
　　“那要是他还敢来惹你呢？”
　　“还敢吗？”苑晓阳想一想，“那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该揍就揍，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想像苑晓阳揍人的样子，陆朗就想笑。
　　陆朗道：“揍人的工作還是留着给我吧，你现在太出风头了，我都快被你压过去了。”
　　“你这么出风头干什么？”苑晓阳听到陆朗这话就有点不是滋味，“你想要让你喜欢的人注意你是不是？”
　　“嗯啊……”陆朗含糊地回应。
　　苑晓阳看他就连这时候还想着那个人，心中一股醋意升起。
　　就像那天一样，他不想再忍耐了，心一横，抓着陆朗的头向后一拉，便低头勇敢地亲了下去。
　　陆朗，我喜欢你，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
　　……
　　“苑晓阳！泡泡进眼睛了！”
　　苑晓阳沉浸在幻想里，手上的动作已经乱了，满是泡泡的手在陆朗的脸上胡乱地抓来抓去。
　　陆朗这一喊，苑晓阳忙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赶紧替陆朗冲掉泡泡。
　　“对不起！对不起！”
　　好不容易冲干净了，苑晓阳叹了口气。
　　他何时才能像他脑海中的咩宝英雄一样勇敢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考试感情就会有进展了，诸位莫紧张！
　　还有，上一章觉得狼哥非常少女心的人，怕是没看过我写过更少女心的攻
　　睡觉抱小兔娃娃，日常哭唧唧，二十岁了还想要坐在爸爸肩膀上（他爸身高195，他身高191）整天只想要和男朋友生小崽崽的那种攻！


第62章 
　　月考结束, 学校生活暂时又回归平常, 刚上的课继续上，该考的考试继续考。
　　唯一不同的是陆朗的手伤了, 笔记抄不了, 体育课也下不了水了。
　　面对这样的处境, 两个人都不开心, 尤其是苑晓阳怕水，在泳池里没有陆朗陪着就觉得不自在。
　　他不想要表现得太依赖陆朗，怕陆朗看出来他的心思，但他不晓得的是, 即使他特别压抑过自己了, 却还是显得委屈巴巴。
　　“你待会会在旁边看着我吗？”
　　游泳课, 苑晓阳得去换泳衣了，看着不必换衣服的陆朗, 明明还不到下水的时候，苑晓阳却从现在就开始觉得自己被陆朗抛弃了。
　　陆朗看他嘴都嘟起来了，有立刻扒光自己衣服跳入水中陪他的冲动。
　　陆朗忍了，挑眉道：“不然我陪你进去换衣服？”
　　苑晓阳立刻摇头, 不要不要。
　　“那你去换吧，我在外头等你。”
　　苑晓阳点点头进入更衣间，进去后没一会又探出头来，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偷跑似的。见他还在外面等着, 这才安心地又缩回更衣间里换衣服。
　　陆朗看苑晓阳那依赖的样子，心都软了。前两天苑晓阳为他挺身而出, 是他依赖苑晓阳；现在又反回来换苑晓阳依赖他了，他那男人的虚荣心又满足了。
　　苑晓阳换好衣服，两人到泳池边集合。
　　陆朗虽然不能下水，但也必须跟着班上一起做操。做完以后，再到旁边的休息区去坐着看老师上课。
　　休息区里，陆朗身旁都是生理期的女孩子，他一个男生坐在那里有些尴尬，一脸僵硬地看着水里的苑晓阳。
　　而此时，苑晓阳已经瑟瑟发抖着自己下水了，苑晓阳趴在池边，委屈地看着岸上的陆朗。
　　小美羊鱼与岸上残废的王子遥遥相望……
　　正式开始上课，老师让同学们两两一组，继续练习之前教过的动作。
　　苑晓阳向来和陆朗一组，现在陆朗没人，他只好寻找其他人。不过这过程并不困难，他在班上人缘好，几乎是一转头表示想找人，便有人凑了上来。
　　第一个上前来的是班长许婷婷，两人交情不错，苑晓阳自然很乐意和她同一组。
　　“你难得落单。”许婷婷朝他眨眨眼，“想和你一组还得等到陆朗不能下水的时候。”
　　“不然……等他能下水，我也不要和他一组？”苑晓阳说得一本正经。
　　“逗你的。”许婷婷知道苑晓阳在开玩笑，也笑了。
　　“你怎么可能不和他一组？”
　　“怎么不可能？”
　　“真的吗？”
　　许婷婷又朝苑晓阳眨眨眼，表情暧昧。
　　苑晓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点暗示，脸红了，忙想否认。然而老师哨子一声令下，得开始做练习了，他也只好中断对话。
　　边在水里做韵律呼吸，苑晓阳一边紧张着。
　　许婷婷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这姑娘平常大剌剌的，但心思很细腻，从初中的时候苑晓阳就见识过她的细心了。
　　当初许婷婷很早就看出他的家境问题，常替他说话，让他省去很多功夫去面对某些尴尬的场面。
　　他很感谢许婷婷，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许婷婷的洞察力。
　　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可是他已经克制自己不要老盯着陆朗看了，一节课只准自己偷看三次……
　　苑晓阳越想越乱，最后呛着了，猛地咳了起来。
　　“哎！晓阳！”许婷婷看他那样子忙把他拉起来，帮他拍背。
　　“谢……谢谢……”
　　“你别说话了！冷静冷静！”
　　陆朗一直注意着苑晓阳的动静，从苑晓阳下水，一直到他分组、和许婷婷同组、两个人讲悄悄话，再到现在许婷婷亲切地拍着他的背，这一切都看在陆朗眼里。
　　陆朗看得牙痒，但又担心苑晓阳，在苑晓阳咳起来的同时便站起来赶紧上前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都还没走近，就见苑晓阳看了他一眼，接着看到鬼似的忙往池子中央走去，走到一半又像是怕被他抓到一样，又潜到水里去了。
　　陆朗：“……”
　　这是在躲他？
　　陆朗看着忙跟过去的许婷婷，醋坛子完全打翻了。
　　许婷婷是吧？原来苑晓阳喜欢的对象就是她？
　　他哪里比不上许婷婷？许婷婷长得有他高吗？肌肉比他好看吗？还是比他有男人味？
　　陆朗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材姣好的许婷婷，又看着满脸通红的苑晓阳，突然明白了。
　　哦，女人。
　　呵，男人。
　　泳池里，苑晓阳很想沉到池子里，再也不起来了。
　　许婷婷看他这是打算自己溺毙了，忙把他又拉了起来。
　　“你躲什么呀？”
　　“没……”
　　“你是看到陆朗来了，所以才跑的吧？”
　　听到陆朗的名字，苑晓阳又默默地把半张脸沉到水里，就露出鼻子以上，眼神还飘忽不定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半小时前他还想要陆朗陪着他，但刚才被许婷婷一提，他又不敢正眼看陆朗了。
　　“你喜欢陆朗对不对？”许婷婷小声道。
　　泳池里，同学们四散着正在练习。他们两人混杂在练习的人群里，形成了自己的小空间。
　　旁边的世界正常流动着，但在他们的小空间里却是度秒如年。
　　被这么直白地问了这个问题，苑晓阳刹那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的第一反应是点头，但那一秒的冲动过去，他又退缩了，只是把自己的脸半埋在水里，看着旁边的水波不说话。
　　许婷婷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忙道：“我不是想要刺探你的隐私，我就是……你当作我没说话好了，对不起。”
　　苑晓阳从来不是一个会和别人说心底话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向来都把自己的想法埋藏在内心里，只有偶尔几个不经意的时刻、或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他的心思才会稍稍流露。
　　许婷婷也知道他的个性，只是觉得两人从初中到现在，认识将近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们交情一直不错，她误以为他们的交情已经要好到足以谈这方面的心事了。但仔细想想，是她失礼了。
　　她朝苑晓阳露出歉意的笑，说道：“我们继续练习吧？换我了吧？”
　　她看苑晓阳还是半沉在水里，便打算开始练习以化解这尴尬。然而她才正要潜进水里练习，就听到苑晓阳说话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苑晓阳轻声道。
　　许婷婷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大了，赶紧摇摇头，对天发誓：“只有我知道，我没和别人提过！”说完觉得不准确，又补了一句：“不过有没有别人看出来我就不晓得了！”
　　“很明显吗？”
　　“之前很明显，最近……比较不明显了……一点点。”
　　苑晓阳又哀伤又害羞地点点头。
　　苑晓阳现在大脑一片混乱。
　　他的大脑里出现了两只小羊，害羞小羊把整只羊埋在羊毛里，羞答答地说：“不能告诉任何人！这种事情要保密！”
　　而奔放小羊则尽情地狂奔着，大喊道：“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陆朗！我要让他知道！”
　　两只小羊各持己见，在他的脑海里互相薅对方羊毛，谁最先薅光对方谁就赢。
　　可结果却是两只羊同时秃毛，光着屁股在草地上奄奄一息，没输没赢。
　　最后，苑晓阳还是决定说了。
　　因为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说，迟早会憋坏。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苑晓阳看着许婷婷认真道。
　　许婷婷忙点头，伸出小指来，说道：“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说了我自己单身一辈子！”
　　苑晓阳也伸出小指来，两个人拉勾。
　　老师的视线扫到他们这边来，两人怕被老师发现他们正在偷懒，于是又悄悄躲到泳池的角落去。
　　角落里，两个人窃窃私语。
　　“你什么时候要告白？”
　　“我不打算告白。”
　　“为什么？”
　　“我……配不上他。”
　　许婷婷瞪大眼睛，差点喊出来：“你怎么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吧？”
　　“他肯么可能配不上我！”苑晓阳也瞪大了眼睛。
　　“他帅是帅，但是没你聪明，也没你细心……”
　　“他可聪明！可细心了！”
　　“成绩也没你好……”
　　“他在学了！”
　　“还会打架、会逃课……”
　　“他已经改过自新了！而且他就是因为打架才帮了我！他打架可厉害了！”
　　苑晓阳有点激动，许婷婷忙让他冷静下来。
　　这还是许婷婷第一次看到苑晓阳这么不冷静的样子，前几天苑晓阳怼罗育时一脸平静，但现在却是满脸通红，明明泡在水里也浑身散发着热气。看着苑晓阳这样的反应，许婷婷知道苑晓阳肯定超级喜欢陆朗。
　　她不再吐槽陆朗，只是道：“你也不差呀，你应该试试看。”
　　“怎么试？他又不喜欢男生！”
　　“不试怎么知道？你试试。”
　　“喂！那边那两个别偷懒！”老师终于注意到一直划水的两人，“快点练习！”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继续练习。
　　苑晓阳又开始韵律呼吸。
　　“我觉得……”
　　沉进水里，浮出吐气。
　　“还是……”
　　又沉到水里，又浮出吐气。
　　“不要比较好……”
　　许婷婷道：“你不要又呛到了。”
　　苑晓阳停下动作，认真道：“总之我想默默喜欢他就好。”
　　“哎！你试试呀！”许婷婷鼓励道，“我觉得他说不定也喜欢你。”
　　“哪……哪有可能……咳咳咳！”苑晓阳一激动，又咳了起来。
　　“他又看着你了，你快过去！”许婷婷忙把他推到池壁，接着自己躲到旁边去，把空间让给他们。
　　陆朗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盯着两人，看两人从原本的交头接耳，再到后来躲到一边去神色暧昧地说话，看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看苑晓阳又不小心呛了水，心里有一个酸溜溜的声音想着“就让许婷婷去哄你，别来找我”，但他心里想着，身体却也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快步来到池边。
　　泳池边，苑晓阳可怜兮兮地半趴在池壁上，陆朗蹲下来用左手给他拍背顺顺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一直呛水？光顾着和女生说话都不记得自己在上课了？”
　　“没……”苑晓阳一脸无辜。
　　“你这……”陆朗说了就来气，伸手想要薅他的卷毛，但他现在戴着泳帽无从下手，只能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气死了。
　　明明和女生勾搭，现在又给我装无辜！别以为你可爱我就不揍你！
　　好吧，真的不揍你……
　　苑晓阳被拍了一下，气息终于顺了。
　　他抬头看着陆朗，不知道陆朗为何又是一副炸毛的样子。然而陆朗炸归炸，手上的动作还是很温柔，就像再抚摸一只小羊。
　　“陆朗。”
　　“嗯？”
　　“我想喝水……”
　　“你怎么这么麻烦！”
　　陆朗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赶紧回到休息区去拿了瓶水过来。
　　陆朗单手转开瓶盖，把瓶口凑到他嘴边，他就这样仰着头被陆朗喂水。
　　“慢点喝，别又呛到了。”
　　陆朗喂得很小心，见他不喝了，立刻停下动作，避免呛到他。
　　“还喝吗？冷不冷？”
　　苑晓阳摇摇头。
　　苑晓阳乖乖地看着陆朗，陆朗也面无表情地看他，两人无言对视。
　　最后陆朗莫名叹了口气，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小声道：“你这臭小羊……”
　　说完陆朗站起来，回到休息区去了。
　　苑晓阳趴在池壁上看着陆朗的背影，心脏跳得飞快。
　　他偷偷想着，陆朗对他这么好，是不是真的也有一点点喜欢他？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和陆朗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的那篇，是虎兔同笼～


第63章 
　　自从和许婷婷表白自己的心意之后, 苑晓阳觉得自己喜欢陆朗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他就像是开启了恋爱模式一样, 老是想着陆朗，有时还会故意不经意地去碰碰陆朗的手, 碰到了便心跳加速。
　　可一想到陆朗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心思又沉了下来, 觉得世界一点都不可爱了。
　　心情起起伏伏, 这时许婷婷的作用便增强了，和许婷婷八卦一定程度地安抚了他的情绪。
　　“明天早上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周五晚上，陆朗接受完苑晓阳的辅导后问。
　　“啊。”苑晓阳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表情尴尬。
　　“怎么了？”
　　“我明天早上有约了……”
　　苑晓阳约好要和许婷婷仔细说说自己和陆朗的事情, 刚好陆朗周末喜欢睡晚一点, 他和许婷婷都是早起型的人，便约好周六早上出来聊聊。
　　他没想到陆朗会早上约他, 而陆朗一听，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和人约会是吧？”
　　“没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朗说到这，一脸无所谓，又道, “算了，那我明天也找人约会好了。”
　　“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喜欢的人。”
　　苑晓阳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他僵在那，好一会才勉强点点头, 小声道：“哦，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你们也玩得开心。”陆朗不咸不淡地道。
　　苑晓阳一离开, 陆朗的表情顿时崩了。
　　他抓起床头的小羊玩偶，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
　　“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用力捏小羊玩偶，捏耳朵，捏尾巴，捏肚子，想要把心中那股无法宣泄的情绪给抒发出来。
　　然而他看着小羊玩偶一脸无辜，即使被捏得很惨，脸上仍维持着乖巧的表情，那表情就和苑晓阳一样。陆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把小羊玩偶抱起来，贴在心口紧紧抱着。
　　“你不喜欢，但我偏偏喜欢你……”陆朗低声道。
　　另一头，苑晓阳回到家后也是辗转难眠。
　　陆朗果然对他没有任何暧昧吧？前两天的感觉不过是错觉，陆朗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对他好不过就是个性问题，并不是因为他在陆朗的眼中是特别的。
　　陆朗到底喜欢谁呢？
　　苑晓阳抱着棉被，哀伤透了。
　　星期六早上，苑晓阳出门了。
　　他和许婷婷约在先前他家教常去的那座湖边，许婷婷说她有个阿姨在那里开了家咖啡厅，可以那店里坐坐。
　　因为有一段距离，他们又约得早，故苑晓阳八点便出门了。
　　早上八点，他住的那栋破旧的楼房便已经热闹极了，一早便开始切菜炒菜的油烟味，骂小孩骂老公的吼声，还有穿着破旧汗衫出来晒太阳的老人家，各种纷闹的感官同时出现。
　　苑晓阳打扮得干干爽爽，轻快地离开家门。沿路，他看到哭得留鼻涕的小孩便给颗糖，看到老人家便打招呼，还帮一个买完菜回来的阿姨抱了下箱子。
　　这一切苑晓阳都做得极为顺手，做完了若无其事地继续朝着目的地走，面对他人的称赞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他这样的性格，引来许多人的好感，邻居们无一不喜欢他。
　　……果然是一只善于拈花惹草的小羊。
　　躲在暗处围观了一切的陆朗如此评价道。
　　刚拿了苑晓阳一颗糖，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流鼻涕小孩看到躲在暗处、穿得一身黑、表情阴险的陆朗，忍不住又哭了，边哭边喊妈妈。
　　“妈妈，有坏人！”
　　“哪里！”
　　见孩子的妈拿着锅铲要出来了，陆朗赶紧低头快步离去，悄悄跟在苑晓阳身后。
　　陆朗正在跟踪苑晓阳。
　　理由没有别的，昨晚他一想到苑晓阳要跟许婷婷去约会，心里就不乐意，不乐意到甚至睡不着觉，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
　　天亮，他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到苑晓阳家楼下守着。
　　他还抱持着一点侥幸的想法，想苑晓阳或许和许婷婷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误会了。
　　他为了证实是自己多想了，决定偷偷跟在苑晓阳身后看他到底要去见谁。
　　他特别换了一身黑衣，戴着顶帽子，想要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不晓得的是，身高一米八五，长得又帅的他，穿成那样反而更惹眼了，路边的婆婆妈妈们老把视线放到他身上。
　　他对此毫无自觉，继续躲在路灯下鬼鬼祟祟地跟着苑晓阳，苑晓阳每走一段路他就跟上一段，见苑晓阳停下他也远远停下，抱持着至少二十公尺的距离。
　　而苑晓阳果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继续走着。
　　正此时，一辆自行车从后面骑来，骑在车上的是个小年轻，小年轻一手按在手柄上，一手拿着手机玩，完全没有注意到苑晓阳走在前面。
　　而周遭环境声音嘈杂，那自行车又没发出声音，苑晓阳也没有注意到。
　　陆朗看到就快撞上了，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台车。
　　自行车被他那么一抓停下了，那小年轻被吓了一跳喊了出来，同时也发现自己差点撞到了人。
　　苑晓阳听到声音后回头。
　　陆朗瞬间放开车，用尽毕生的速度钻到旁边的电线杆边，紧紧贴着一动也不敢动。
　　苑晓阳回头后只看到一脸惊恐的骑车青年，又将头转了回去。
　　奇怪，他刚才怎么觉得自己看到了陆朗？大概是看错了吧。
　　苑晓阳不疑有他，继续往前走。
　　好一会，躲在电线杆后的陆朗才探出身来，确定苑晓阳已经走远了。
　　路旁的人都默默看着陆朗。
　　陆朗瞪了他们一眼，冷声道：“看什么看？”
　　众人瞬间别开视线，陆朗又默默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便平顺了许多，陆朗没有被苑晓阳发现，一路跟着苑晓阳来到湖边。
　　当苑晓阳来到那座湖边时，陆朗心里的醋坛子又打翻了，心想这地方明明是两人感情升华的重要地点，苑晓阳却还想要和其他人一起来这里，看来这地方对苑晓阳来说一点也不神圣。
　　再到后来陆朗看苑晓阳踏进咖啡厅，而他从外面的玻璃看进去，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许婷婷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果然苑晓阳喜欢许婷婷，苑晓阳不喜欢他。
　　不过尽管如此，陆朗还是进了那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并不是规规矩矩的排列，而是各种不同的沙发、椅子随性排列，每个座位之间也时有立灯或是盆栽之类的间隔，正好可以稍稍阻挡视线。
　　陆朗选了一个能看到两人，而两人不会注意到他的位置。
　　咖啡厅里，许婷婷正在和苑晓阳推荐这间店的蛋糕。
　　“这间店的老板是我妈的朋友，她们家的蛋糕很好吃的，你一定要是试试。”许婷婷热情道，“阿姨说要请我们，不用钱的。”
　　“这样不好意思，我有带钱。”苑晓阳看着菜单，最后点了一个低价位的蛋糕，又要了一杯水。
　　蛋糕上来以后，两人也不急着吃，许婷婷要苑晓阳和他仔细说说自己和陆朗是怎么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的……”
　　“一看你们就不是会玩在一起的那种性格，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才变得这么要好，快嘛，快说！”
　　又要提起陆朗，苑晓阳的脸又微微地泛红了。
　　他小声说起那晚在暗巷里陆朗挺身而出解救了他，又说之后他落水。
　　许婷婷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总是听得很投入，听到刺激处还会发出惊呼。
　　她的反应也大大提起了苑晓阳的兴致，苑晓阳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当时的场景，陆朗当时帅气而英勇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说起来，陆朗就是在旁边那湖里把我捞起来的……”
　　“这里是你们命中注定的地方！”
　　苑晓阳红着脸点点头，小声道：“所以我很喜欢这里。”
　　“你们两个简直就像是小说情节一样，照着这个节奏，以后肯定会在一起的！”
　　许婷婷十分看好他们两人，但苑晓阳却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摇摇头道：“不可能的，陆朗他……也有喜欢的人。”
　　“啊？他？怎么可能？”
　　“他今天还要和那个人见面呢。”
　　“怎么会……他会不会是骗你的？”
　　“他骗我做什么？”苑晓阳说着拿起手机，给陆朗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去约会了没，“不信我问他。”
　　另一头，陆朗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陆朗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屏幕，随手回了个“正在约”，接着又继续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那两人从刚才到现在没有停下来过，一直讲得兴高采烈的。
　　他听不到两人究竟在聊些什么，但看许婷婷的表情丰富，一下微笑，一下惊呼，又一下兴奋，他就知道苑晓阳肯定在讲些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
　　呵，这头小羊平常和他在一起时都不逗他开心，就只知道叫他学习。
　　这差别待遇。
　　“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头出现，陆朗瞬间回头，就见是唐吉祥站在他身后。唐吉祥看到陆朗很惊喜，高声打招呼。
　　“陆……”
　　唐吉祥的嗓门不小，这一喊旁边的人便朝他们看过来。陆朗眼见不对立刻把他拉下来，捂着嘴不让他说话。
　　陆朗压低着身体，从盆栽间的缝隙往苑晓阳的方向看，见他们没有发觉后才松了口气。
　　他回头，把捂着唐吉祥的手松开。
　　唐吉祥被他捂得脸红，他松开手后唐吉祥一手抓着自己的领口，一手放在嘴边，娇羞地小声道：“朗哥，你刚才对我怎么这么霸道……”
　　“滚！我正烦着呢！”陆朗直接不客气地抽了他一下。
　　唐吉祥被这么一抽后也不演了，和陆朗一样悄悄朝苑晓阳那边看去，也压低声道：“你在干嘛？偷窥？”
　　“你管我？”陆朗白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给我姐买蛋糕。”唐吉祥道，“她说这里的蛋糕好吃，要我来买。”
　　“你哪来的姐姐？”
　　“表姐，她来我家借住几天。”
　　陆朗随意点点头，关注力全放在苑晓阳那边。
　　唐吉祥注意到他的神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菜单。
　　倒是陆朗先憋不住了，小声抱怨道：“苑晓阳在和许婷婷约会呢，那两家伙……”
　　“他们两个？他们看起来不像在约会，比较像闺蜜在聊天。”
　　“闺蜜的话干什么瞒着我？”
　　“你这么在意他干什么？”
　　“我……”陆朗语气一滞，抬眼便看到唐吉祥一脸了然地看着他。但他仍是嘴硬，强硬道：“我就是不喜欢他瞒着我。”
　　“是吗？”
　　唐吉祥依旧一脸了然，陆朗有种被看透的危机感，忙想给自己辩护。
　　他拿出手机道：“不信我发个信息给他，看他会不会回我。”
　　他当着唐吉祥的面点开自己和苑晓阳的对话框，想打些字进去。
　　然而他才打了一个字，唐吉祥便又说话了。
　　“你等一下。”
　　“啊？”
　　“你开下我们两个的对话。”
　　陆朗不明白他的意思，依言点开。
　　点开后唐吉祥又看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接着勾起嘴角笑了。
　　唐吉祥抬眼看他，说道：“你果然喜欢苑晓阳。”
　　“你、你不要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吗？”唐吉祥伸出手指，轻轻点着他的手机屏幕，似笑非笑地道，“你和我没有聊天背景，但和他的却有，而且还是他的照片。”
　　“你说，这是为什么？”
　　陆朗哑口无言。


第64章 
　　陆朗的脸红了起来, 而唐吉祥仍是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被识破, 却不想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他垂死挣扎地道：“这有什么大不了？你想要我也给你设个背景就说，不要赖到他身上！”
　　“还想狡辩吗？”
　　“谁狡辩了！”
　　“好吧, 刚才的不算, 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证明。”唐吉祥拿过陆朗的手机按了按, 然后指着屏幕道, “你自己看。”
　　“看什么……”
　　“备注名。”
　　“这你也要计较！我明明也给你设了备注名！连周强都有！”
　　“那你看看你给我们设了什么备注名，他又是什么备注名。”
　　陆朗低头一看，心虚了。
　　周强的备注名是周大傻。
　　唐吉祥的备注名是唐二傻。
　　而苑晓阳的备注名则是三个爱心。
　　“这差别待遇请你解释一下。”
　　“……”
　　“还有下面那个陆老同志是严哥吧？你不觉得这差别待遇太严重了吗？”
　　“……”
　　“行，如果你还不认的话, 请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他是置顶对话。”
　　“我……”
　　唐吉祥看着陆朗的眼睛, 手指轻轻一挪, 按在手机的Home键上，低声道：“你猜, 我现在按下去，看到的手机桌面会是什么？”
　　陆朗这下彻底无法反驳了，他的手机桌面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放着苑晓阳的照片，但却放了张他偷偷拍到的, 苑晓阳的影子。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柯南？”陆朗忿忿地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
　　“我当柯南的话你们都得死光了吧？”唐吉祥又把他的手机抢过来，点开桌面一看，勾起嘴角感到兴味地笑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纯情，还影子照。”
　　“干你屁事！”
　　唐吉祥继续看着他笑。
　　“你告白没？”
　　“当然没有！”
　　“怎么不告白？我看他也很喜欢你！”
　　“你瞎了是不是？喜欢个屁, 他现在就坐在那里约会！”
　　“哎，我说他们那真的看起来就是普通朋友聊天，是你想太多了。”
　　陆朗又朝苑晓阳的方向看去，心里还是醋意翻腾，说道：“就算他不喜欢许婷婷，那他也喜欢别人，他承认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说不定是你。”
　　另一头，苑晓阳指着屏幕朝许婷婷道：“你看，他说自己在约会。”
　　许婷婷看着陆朗那简短的回复，说道：“我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说？”
　　“你看。”许婷婷稍稍往上滑，“平常他回你都回得不短，就算回得比较短，肯定还会配上表情。”
　　苑晓阳看了看，还真是这样，但仍是道：“不过他正在约会，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回我。”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对。”
　　苑晓阳无力地点点头，说道：“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有喜欢的人了，之前他当着我的面承认的。而且再怎么样，他都不会喜欢男生，上次我们两个被误会，他第一时间就否认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了，很反感别人那样说他。”
　　说到这里，苑晓阳又委屈巴巴了起来。许婷婷安慰他，说道：“还没喜欢上之前谁都不是，你难道之前就知道自己是？”
　　苑晓阳摇摇头，小声道：“我只是喜欢他。”
　　许婷婷道：“对呀，你也不觉得自己是。而且呀，你说他反应这么激烈，不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吗？”
　　“是吗……”苑晓阳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
　　另一边，唐吉祥和陆朗继续讨论着。
　　“你说他可能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吗？就像你看他一样。”
　　“我、我哪有什么温柔……”陆朗小声咕哝，然而想到苑晓阳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乖呼呼的，心里又开心了。只是他还是完全不肯相信，又道：“他看谁都这么温柔，你别看他一脸乖，他可会拈花惹草了，万人迷，喜欢他的人可多了，他喜欢他们都来不及了。”
　　“也是，他会喜欢你大概是瞎了，这年头像李琴琴一样瞎的不多了……”
　　“你太久没被我揍了是吧唐二傻？”
　　另一边，许婷婷朝苑晓阳道：“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
　　苑晓阳点头，她把包放着，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虽是假日，但时间尚早，咖啡厅里的人不多。
　　许婷婷随意地扫了一眼附近的客人，当她走近某一盆栽前时，突然听到了一阵低沉而含糊的叫声。
　　她停下脚步，只见盆栽后的那一桌，一个人正把另一个人压在沙发上。
　　声音是被压住的那的男生发出的，听那声音两人似乎正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羞红了脸，正想快步经过两人，可她才想要踏出步伐，便发现压在上面的那人似乎是……陆朗。
　　她瞪大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后退，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旁。
　　“怎么了？”苑晓阳见她表情奇怪。
　　“我……”许婷婷简直要怀疑自己的人生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好一会，她才吞吞吐吐地道：“陆朗很像真的在……约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在这家店里。”
　　“哪里？”苑晓阳紧张了，开始四处张望。
　　许婷婷有些后悔告诉苑晓阳了，但这种事情是该告诉苑晓阳。她红着脸，尴尬道：“在盆栽后面，他和
　　一个、一个……男生……”
　　“？？？”
　　“他压在那个男生身上……”
　　“！！！”
　　许婷婷看着苑晓阳瞬间变白的脸色，这下真的后悔把件事情告诉苑晓阳了。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说道：“行吧，至少是男的……”
　　“我、我……”苑晓阳的大脑一片混乱，他站起来，低声道，“我去看看。”
　　“别看了。”许婷婷忙想拉他，但他只是摇摇头，坚决地朝陆朗的方向走去。
　　苑晓阳原本还侥幸地想着，说不定只是许婷婷看错了。但当他走近，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陆朗没错。
　　但意外的是，和陆朗在一起的那人声音竟也十分熟悉。
　　苑晓阳停下脚步，站在离那个位置几步远的地方，从盆栽的间的缝隙看过去。
　　一看，只见陆朗和唐吉祥坐在一起。
　　陆朗和唐吉祥一起出现并不稀奇，许婷婷刚才看到的也可以说是朋友之间的玩闹。
　　但苑晓阳看过去时，只见桌面上，陆朗和唐吉祥竟然双手紧紧交握着。
　　苑晓阳这下彻底懵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怎么样？是不是？”许婷婷紧张道。
　　“是，还是我认识的人……”苑晓阳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另一头，唐吉祥和陆朗松开手。
　　唐吉祥一脸吃痛地甩手，抱怨道：“你是畜牲吗？左手的力气也这么大？”
　　陆朗不屑道：“我用小指能都赢你好吗？不信再来。”
　　唐吉祥摆摆手，不了。
　　刚才他说了一句苑晓阳瞎了才会看上陆朗，陆朗就怒了，压着他就朝他的腿一阵掐。
　　陆朗右手不方便，但靠着一只左手就能掐得他唉唉叫，让他感到十分不平衡，于是想和陆朗比腕力。
　　可没想到陆朗又是随便一下就把他扳倒了，一点困难也没有。
　　“你看看你，你就是这么残暴，苑晓阳才不喜欢你。”
　　“又欠掐了是不是？”
　　“你看许婷婷多温柔多大方，要我也喜欢她。”
　　“我……”
　　陆朗才刚炸起来的毛又软塌塌地耷了下去，没劲了。
　　咖啡厅里，苑晓阳和陆朗都是意志消沉着，整个人都像褪色了一样，一点光彩也没有了。
　　许婷婷安慰苑晓阳道：“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确认一下，眼见不能为凭。”
　　另一边。
　　唐吉祥也安慰陆朗道：“行了行了，刚才逗你的。你打我就这么雷厉风行，怎么和他不果决一点？你就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许婷婷不就好了？”
　　苑晓阳和陆朗同时弱弱地点点头。
　　两人都不知道那一天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尤其苑晓阳回到家后失魂落魄了一整天，只能疯狂做题来平复心情。待他回过神来时，一本厚厚的习题本已经做完了，而天也黑了，他忘了去陆朗家。
　　一瞬间他有点慌，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陆朗说不定还在约会呢，又怎么会注意到他有没有上门去为自己补课。
　　啊，真想不到……怎么会是唐吉祥……
　　苑晓阳哀伤地趴在桌上。
　　第二天早上，苑晓阳早早就去了陆朗家。
　　苑晓阳已经有了陆朗家的钥匙，进出陆朗家就像进出自己家一样熟悉。
　　他到陆朗家时陆朗还没下楼，他先和陆妈妈、陆爸爸聊了一会，又和陆严打了招呼，这才上楼去。
　　他不只有陆朗家的钥匙，就连陆朗的屋钥匙也有，直接开门进去。
　　屋里，陆朗还睡着。
　　苑晓阳轻手轻脚地坐到书桌前，静静地看着陆朗的睡颜。
　　陆朗睡觉时不太安份，老爱蹬被子，那么大一张床也有能耐把被子蹬到地上去。
　　但是陆朗不怕冷，睡觉时也只穿着一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只是紧紧抱着一个枕头。
　　苑晓阳支着头看熟睡的陆朗，心想陆朗真幸福，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睡得这么好，哪像他一大早就睡不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陆朗前天一晚上没睡，昨晚也失眠了一晚上，到了今天清晨才勉强睡着。
　　陆朗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抱着枕头蹭了蹭。
　　苑晓阳看着，又看床上那只小羊布偶孤零零地躺在一边，心里闷闷地拿来小羊布偶，抓在手里揉了揉。
　　没收！
　　陆朗又睡了快一个小时才醒，醒来时见苑晓阳已经坐在他书桌旁学习了。
　　“咩宝？”陆朗抱着枕头坐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八点半就来了。”苑晓阳不冷不热地道。
　　“这么早。”陆朗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进浴室洗漱。
　　洗完脸，陆朗终于清醒了。他对着镜子，表情也冷了下来。
　　今天苑晓阳不去约会了吗？这小子，肯定是约不到人才来找我……
　　陆朗离开浴室，在苑晓阳旁边拉了张椅子坐着。
　　苑晓阳正在写东西，陆朗凑过去看，原来苑晓阳正在帮他抄笔记。
　　他的手受伤后抄不了笔记，苑晓阳现在做的便是把自己课本上的笔记腾到他的课本上。
　　他看着苑晓阳一笔一画工整地写着，心里又生出一股酸甜的滋味。
　　苑晓阳还是疼他的，苑晓阳教过这么多人，他还没看过苑晓阳替谁抄笔记。
　　一旁苑晓阳感觉到陆朗的目光，稍稍一瞥，就见陆朗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陆朗的表情很温柔，光是眼神就让他乱了呼吸。
　　他想着，陆朗对他真的特别好，陆朗看别人时不是这样的。
　　“苑晓阳。”
　　“嗯？”
　　“你昨天……是去见许婷婷了吧？”陆朗突然下定决心，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你们在交往？”
　　“什么？怎么可能？”苑晓阳瞪大了眼，彷佛听到了什么很荒唐的话。
　　苑晓阳的反应比想像中激烈，陆朗心里舒坦了，又道：“但我昨天看到你们在约会了，有说有笑的。”
　　“我们就只是朋友……”受到这样的误会，苑晓阳也忍不住了，说道，“倒是你，你昨天和唐吉祥约会也被我们看到了！”
　　“什么鬼？”这下换陆朗瞪大眼了。
　　“我们都看见了，你压在他身上，还牵着他的手。”
　　“？？？”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
　　“？？？”
　　陆朗一脸吃到屎的表情，说道：“你这误会到底是怎么来的？人类是灭绝了吗为什么我要喜欢他？”
　　看到陆朗那副样子，苑晓阳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了。他弱弱地道：“那你为什么压在他身上？”
　　“我什么时候压了……哦，我想起来了，我正在掐他呢。我就剩一只手，那只手得掐他，没手能按着他，只能直接压上去。”
　　“哦……那你们后来还牵着手。”
　　“牵手？有这回事？”
　　“这样牵。”苑晓阳伸出手，学着昨天看到的样子也牵住陆朗的手。
　　陆朗：“……”
　　陆朗彻底无言了，“唰”地一下扳倒苑晓阳，说道：“你没和人比过腕力吗？”
　　“……”苑晓阳这下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原来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他自己心里有想法，便朝着奇怪的方向误解了，“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下次再敢乱给我凑对你试试！”
　　“行了，那现在请唤你解释一下，你和许婷婷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怎么一回事？我们就是朋友。”苑晓阳也很冤枉，“我们两个都认识五年了，出去吃个饭说说话挺正常的吧？”
　　“没交往？”
　　“没有！”
　　“你没暗恋她？”
　　“没有！！”
　　见苑晓阳都快炸毛了，陆朗终于信了。
　　刚才陆朗扳倒苑晓阳之后并没有松开手，两人的手还牵着，一直牵到了现在。
　　陆朗牵着苑晓阳那小了他一号的手，心里又开始甜滋滋的冒着糖泡泡。
　　苑晓阳也注意到他们的手又牵着了，心跳又开始噗通噗通加快了，轻轻回握着陆朗。
　　“苑咩宝，我问你件事。”
　　“嗯。”
　　“如果喜欢的人也有暗恋的对象了，但他们还没交往，该努力追他试试吗？”
　　这句话戳到了苑晓阳的心坎里，他看着陆朗的眼睛，试探地道：“我不知道……你说呢？”
　　“我觉得，应该可以试试。”陆朗道，“说不定追了之后，他发现我其实比他暗恋的人更好，变成喜欢我了。你说这有没有道理？”
　　陆朗说这话时声音很轻，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苑晓阳听着这番话，不自觉地点点头，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在你还没有和对方交往前，我可以追你试试，说不定你就改变念头了。
　　两人看着对方，心里都有了打算。
　　陆朗心想，你也点头了，那我就追你了。
　　苑晓阳心想，这主意你自己出的，那我也会试试。
　　那追求的第一步呢……
　　就是减少对方有和暗恋的人接触的机会，最好对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自己待在一起。
　　什么追暗恋的人试试？没门的。
　　“来学习吧。”苑晓阳把课本朝陆朗一递。
　　“行，学习！”陆朗正有此意，热情满满地道，“今天要学个十小时！学不满十小时不休息！”
　　“好！”
　　从今天开始，要努力让对方喜欢自己！


第65章 
　　两人那天果真学了十个小时, 从早上十点开始, 扣除中午和晚上各一小时吃饭，他们一直学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时间不早, 陆朗想留苑晓阳在家睡觉, 苑晓阳也有此意。但苑晓阳没带第二天上学的东西, 只能回家去。
　　“我送你吧。”
　　陆朗既是怕苑晓阳一个人回家危险, 又是想借机多相处，因此决定陪着苑晓阳回家。
　　于是他们两人又一起慢慢地走回去，走到暗巷时，手自然而然地又牵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牵, 牵到了苑晓阳家门口。
　　两人站在门口依依不舍, 苑晓阳想留陆朗, 陆朗也想留下来，但这下换陆朗没带明天上课的东西了。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正要出门上夜班的苑成蹊开门便见外甥和陆朗站在门口。
　　两人吓了一跳, 忙把手分开来。
　　苑成蹊道：“这么晚了，陆朗你回家不安全吧？今天住下来？”
　　此话一出，两个人赶紧点头，觉得苑成蹊实在太懂他们了。
　　苑成蹊让他们进屋, 又道：“陆朗你打电话回家说声。”
　　陆朗称是，便给通讯录上那位“陆老同志”打了电话。出门前他爸妈已经准备睡了，现在也只剩陆严还醒着了。
　　陆严很快接起，接起后对他在家也要打电话的举动表示略有不满。而等到陆严知道他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后, 不满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但知道他住在苑晓阳家后，陆严的不满瞬间烟散, 让他请苑晓阳的家长听电话。
　　“陆朗麻烦你们了。”陆严客气道。
　　“没事，我一会就要出门上班，家里就剩他们两个。”苑成蹊道，“我们这里虽然比较老旧，但治安还不错，请你放心。”
　　“也请你放心，要真有什么事陆朗会用性命保护晓阳的。”
　　“那么，晚安了。”
　　“晚安，工作辛苦了。”
　　两个长辈进行了友好的对话，陆朗见哥哥和苑成蹊讲话时这么正常，觉得这人十分表里不一。
　　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人总算又能睡在一起了。至于陆朗的书包和校服，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再回家拿。
　　苑成蹊一离开，苑晓阳便推着陆朗进浴室，两个人一起洗澡。
　　陆朗也在苑晓阳家留了一套衣服，洗完澡后便穿着一条家居短裤，赤着上身出来。
　　苑晓阳清楚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追陆朗，于是殷勤地给陆朗煮了碗面当夜宵，而陆朗也意识到自己需要表现得比以前更体贴，于是抢着要洗碗。
　　结束宵夜，两人刷牙后上床睡觉。
　　苑晓阳的床和陆朗的床一比小得可怜，但这大小正好可以让他们贴着彼此睡，完全符合了两个人的需求。
　　陆朗睡在外侧，苑晓阳睡在内侧，两人黏糊糊地挤在一起。
　　“陆朗，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啊？”
　　“你星期五不是告诉我，你星期六打算和喜欢的人约会吗？怎么最后成了和吉祥见面？”
　　“哦……”陆朗忘了还有这回事，“我以为你要去约会。”
　　“所以？”
　　“所以随便说的。”陆朗拍拍苑晓阳的背，“好了，睡了。”
　　陆朗怕苑晓阳再问下去，就要问他喜欢谁了。
　　现在他还不敢老实承认自己到底喜欢谁，就怕贸然认了，两个人连朋友都当不成。
　　虽然他喜欢苑晓阳喜欢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他想要慢一点，等把握再多一点的时候。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陆朗心想着，就等下一次他考到苑晓阳定的目标，给他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时，他再借机告白好了。
　　陆朗没有再给苑晓阳机会发问，而苑晓阳也没有再问，因为他的想法和陆朗是一样的。
　　他也怕话题绕着绕着最后变成了他到底喜欢谁，也怕一不小心表白了，他们再也当不成朋友。
　　他想要让陆朗多喜欢自己一点，等时机成熟了再表白。
　　苑晓阳又朝陆朗靠近了一点，讨好地蹭了蹭陆朗。
　　陆朗被他的头发蹭得有点痒，低声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黏糊糊地睡了。
　　从那一天起，两人都开始使尽全力地“追”对方了。
　　其实他们也不懂得该怎么追一个人，而且性别的问题也使他们有了更多的顾虑，他们只知道要竭尽所能地对对方好，然后适时地、在不让对方厌烦的程度之下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例如苑晓阳更黏陆朗了，看到陆朗手上没东西时就要钻到陆朗怀里蹭下。
　　例如陆朗也更黏苑晓阳了，苑晓阳上哪都要接送，一有机会就牵牵手。
　　又例如苑晓阳对陆朗更照顾了，在他手伤了的这段期间，陆朗的笔记、作业、洗头、穿衣……只要陆朗肯让他做，他便会为陆朗悉心服务。
　　又例如陆朗也使尽毕生的责任去照顾苑晓阳了，他的手一好，换成了苑晓阳的大小事他都要帮忙，苑晓阳的值日工作、数学课代表的杂务他也全部包办了。
　　再例如苑晓阳为了自己能够更配得上陆朗，放学后也开始跟着陆朗一起到陆家的健身室运动。
　　再例如陆朗为了能够快点追上苑晓阳，苑晓阳不在他家时他也开始自主学习，每天晚睡一小时且早起一小时，就为了多做点题。
　　这样一阵子下来，他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改变最显着的是苑晓阳，在运动以及陆妈妈的热情喂养之下，他长胖了一些，脸颊变得嘟嘟的，气色也更好了。
　　尤其最令他振奋的是，他量了身高后发现自己比十五岁时多长高了两公分，离陆朗又近了一点。
　　至于陆朗的改变则出现在成绩上，上次月考时他排在倒数第十，而最近的几次小考他已经差不多都能及格了，还被老师特别表扬。
　　面对这样的成长，两人都很高兴，双方的家长也感到开心。
　　尤其是陆妈妈，看到陆朗的成绩有这样的大幅进步，觉得终于能放心了。
　　“请晓阳来当朗朗的家教果然是对的，以后朗朗的功课一定没问题。”早上一家人一起吃早餐时陆妈妈这么表示。
　　“晓阳看起来也好多了，以前那脸小的像什么似的，现在多可爱，脸还红扑扑的。”陆爸爸也这样道。
　　陆朗得意点头，陆严也难得表示赞同。
　　“那现在就剩下严严要操心了。”
　　陆严一僵。
　　“严严呀，什么时候要交女朋友？”陆妈妈道，“昨天你和我一起跳舞的阿姨说想介绍女儿给你认识，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没空。”陆严答得斩钉截铁。
　　“怎么没空？有什么工作爸爸帮你呀？”陆爸爸关心道。
　　“我……和朋友有约。”陆严随便找了个借口，同时心里想着，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回家了，得找个地方待。
　　“没关系，等有空的时候再约。”陆妈妈话题又一转，问陆朗道，“朗朗什么时候期中考？”
　　“下下星期。”陆朗道。
　　陆朗这次准备得特别充分，他有预感自己说不定能在这一次就达成了苑晓阳当初为他设定的目标。
　　而且不只是他自己的成绩进步，在某些时候，他也隐约感受到了苑晓阳对他的情感。
　　“昨天……我特别感觉到苑晓阳他……有点喜欢我。”
　　下课时，陆朗找了个空档去找唐吉祥。
　　先前他还不情愿让唐吉祥知道他和苑晓阳的事，但自从唐吉祥发现之后，他很干脆地把这些事都告诉唐吉祥了，顺道让唐吉祥给他出主意。
　　“怎么说？”
　　“怎么说……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对我越来越好了。”陆朗挠挠头，“一种直觉吧。”
　　唐吉祥很不屑他这种说法，说道：“那你就相信你的直觉，直接和他告白吧。”
　　“不能啊，时机还不到，要是我误会了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婆妈！”
　　陆朗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要如此。
　　但现在他面对的这人是苑晓阳，他不想要有任何出错的机会，他可不想要告白不成连朋友也当不成。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处着啊。”唐吉祥回道，“然后多找些不同地方约会，找些情侣多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感染一下那个气氛。”
　　陆朗点点头，觉得唐吉祥说的有道理。
　　就在陆朗和唐吉祥密谋的同时，苑晓阳也在和他的军师许婷婷分享着这几天的感想。
　　“你最近和陆朗处得如何？我看你们两个感情越来越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苑晓阳点点头，“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我是说有那么一点可能……也不讨厌我。”
　　“哇！”许婷婷眼睛都亮了，“怎么说！”
　　“嘘嘘嘘！小声些！”苑晓阳忙示意她冷静。
　　“就是一种感觉吧，直觉。”苑晓阳又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怕是我自作多情了。”
　　“要不，你找他去约会试试？”许婷婷道，“约会特别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
　　“约会吗……”苑晓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66章 
　　上课钟响, 苑晓阳和陆朗同时回到座位。
　　他们看了彼此一眼, 四目交接时发现对方竟也正看着自己，又同时笑了起来。
　　老师进教室了, 他们别开视线, 拿出课本开始上课。
　　上着课, 两人的心思却不在课堂上, 各自想着刚才和唐吉祥与许婷婷的对话。
　　这阵子他们都隐约察觉到了对方似乎和自己有着一点暧昧，但却都不敢确认。
　　无论苑晓阳平日头脑多清晰、陆朗过去是多么果决，遇上了恋爱的事情，他们就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了。他们现在就像个钟摆一样, 一下子摆到那边, 觉得对方肯定喜欢我, 一下子又摆到那边，觉得对方一点意思也没有。
　　觉得对方喜欢自己时, 连掉支笔对方帮忙捡起来都觉得对方有意思。
　　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时，信息晚了一分钟回复都觉得对方肯定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他们的心情就这样起起伏伏，一下觉得充满希望，一下又觉得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全说不准。
　　这节课是英语，所有课程里英语课让陆朗最轻松，算是他最喜欢的一门课。
　　但今天他没什么心思听课，在课本上胡乱抄着以前背过的英文情诗。
　　以前他很不屑情诗, 觉得矫情，要不是为了学英文才不想背。但现在他却觉得那些诗写得真好, 尤其抄到了一句“我看见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到我的面前”时，忍不住瞥了苑晓阳一眼，心想这说的就是你。
　　他有股把这首诗抄下来给苑晓阳的冲动，但他忍下来了，只是拿了张草稿纸，在上头画了一只胖胖的小绵羊，然后若无其事地推到苑晓阳桌上。
　　苑晓阳正抄着笔记，看到他的纸条后停下了动作。
　　苑晓阳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头在纸条上写写画画。一会，又把纸条推回来给他。
　　他再次看到纸条时，那只胖胖的小绵羊旁多了一只胖胖的小狼，两只小胖子一起晒太阳。
　　他没有再写什么传回去给苑晓阳，因为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画一个超大的爱心把这两只小动物框在一起，其余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下课，下一节课是数学，作为数学课代表的苑晓阳得把昨天一项作业的答案抄到黑板上去。
　　他拿着答案到讲台前，在开始抄之前比较了一下黑板的大小和答案的量。一看，答案里因为还有证明题，因此份量不少，如果要一口气抄完的话，也只能从黑板的最顶端开始抄了。
　　最顶端……苑晓阳拿起粉笔，接着踮起脚尖，努力把手举得高高的。
　　……碰不到。
　　就算长了两公分，他还是没有达到能任意碰到黑板最高处的身高。
　　他想去找张椅子来垫，然而他连手都还来不及放下，突然手上的粉笔便被拿走了，同时他眼前微微一暗，有人站在他的正后方挡住了光线。
　　他仰头往后看，就见陆朗站在他的正后方。
　　陆朗也正低头看他，说道：“小矮羊就是小矮羊，怎么不喊我？”
　　苑晓阳被嫌弃腿短，鼓着脸颊表示委屈，小声道：“这是我的工作呀。”
　　“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陆朗低头把他手上的书拿过来，抬起手替他开始抄。
　　“我抄吧，你手才刚好。”
　　“我抄。”
　　“一人一半。”
　　“你半个暑假都在替我抄作业，我现在帮你抄点东西怎么了？”
　　陆朗在这事上挺霸道，说自己来就自己来，也不给苑晓阳一点机会。而且他抄就算了，他也不打算让苑晓阳走，就把苑晓阳圈在身前。
　　讲台空间并不是很宽，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是叠在一块了，苑晓阳的后背就贴着陆朗的胸，头往后仰刚好可以靠在陆朗肩上。
　　“一直抬着头干什么？吃粉笔灰？”
　　“就看看你。”
　　陆朗轻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说道：“既然想看的话，假日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给你看个够。”
　　这一点正好和苑晓阳的心思不谋而合，苑晓阳想也没想便点了头，说道：“好，去哪？”
　　“你想去哪？”
　　“去……”苑晓阳想了想后道，“我们去那座湖玩吧。”
　　那是他与陆朗之间极具纪念意义的地方，只是第一次两人落水一身狼狈，第二次时他又误会了陆朗和唐吉祥，至今还没有两个人在正常状况下一起去过那里。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可是一个约会圣地，说不定再那氛围之下，他能够更清楚陆朗对他到底就是朋友之情，或是真有点别的意思。
　　“行啊，就去湖边玩，我带你去划船。”陆朗也认同他的决定，豪爽地答应了。
　　达成约定之后，两人都不禁雀跃了起来。
　　这一雀跃，当上课时王俐来到班上，她一看黑板上的字就知道肯定不是苑晓阳写的。
　　就见那字迹一开始很正常，但到了中途画风一变，突然轻飘飘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坐在教室后面傻乐着的外甥，知道这字肯定是这家伙写的。
　　而两人乐了一阵子后，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出去约会，不再像过去一样还有唐吉祥或是周强等人陪着，意义非凡，必须要好好准备一番。
　　于是陆朗又开始在度娘上进行了许多生命的大哉问，例如第一次约会该怎么办、如何进行完美约会、和男生出去玩时该准备什么、和羊一起玩的注意事项……等等严肃问题。
　　最后他在“和男生出去玩时该准备什么”那个问题上得到了启发，心想既然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男人的胃，那他就来学做菜吧，那天带去给苑晓阳试试。
　　有了这打算，他趁着苑晓阳回家，而他爸妈也都上床睡了之后，偷偷溜到了厨房去。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给苑晓阳煎个羊排。
　　他在网上查了食谱，看完后颇有信心。
　　然而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捣鼓了半天，羊排就是煎不熟，等他再去查完一堆攻略后，才发现羊排它已经默默地……焦了。
　　陆严下楼接水时，正好目睹了自己的弟弟满头大汗地对着锅中两块黑黑的东西。他看了看，最后平静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在煎屎玩？”
　　“……”陆朗无言地看他一眼，把那两块屎铲起来。
　　自从认识苑晓阳以后，他对食物爱惜多了，面对这样惨不忍睹的羊排，他把外头那焦黑的部分给切了，挑着里面能吃的部分吃。
　　“吃不？”陆朗问陆严。
　　陆严看着那卖相凄惨的东西，思索许久，最后勉强点点头，毕竟他不太心爱的弟弟都这么邀约他了。
　　于是两兄弟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厨房里吃羊排。
　　“你这煎的是石头吧？”陆严咬不动。
　　“我怎么知道。”陆朗也咬不动。
　　“你现在是书读不下去打算转行学做饭了是不？我劝你别。”
　　“没，我就是想给苑晓阳做点吃的。”陆朗辛苦地咬着煎得都硬了的羊肉，“星期六和他一起出去玩，想给他一点小惊喜。”
　　“惊喜，你打算先崩掉他的牙，再带他去植颗金牙是吧？”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陆严拿着那根硬梆梆的羊排，一脸严肃，说道：“你送他点学习相关的东西吧，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类的书。”
　　这么一说，陆朗眼睛顿时亮了，说道：“有道理！”
　　“看来你也挺关心他的，连他想要什么都知道。”
　　“这是他舅舅说的。”
　　“你认识他舅了？”陆朗惊讶，陆严看起来不像是会去认识人的那种性格。
　　陆严点头，他的确不是那样的性格。
　　只是前两天，也就是他躲避相亲的那个晚上，他去了朋友开的一间酒吧里消磨时间，没想到却遇上了苑成蹊。
　　苑成蹊正好在那里工作，那天客人不多，厨房里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便从厨房出来晃晃。
　　苑成蹊是一个好学的人，没事就和酒保学调酒，而那时陆严刚好坐在吧台边和朋友说话，苑成蹊认出了他的声音，便主动来找他说话。
　　陆严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种不太熟悉的人，但苑成蹊这人很好聊天，既能专心听别人说话，又能引导话题，因此他也意外地和苑成蹊聊了起来。
　　“聊什么？”
　　“聊你小时候的蠢事，还有苑晓阳小时候可爱的事。”
　　“……”这兄弟果然是假的。
　　陆严和苑成蹊都有带孩子的经验，在这方面挺有共鸣。
　　也是因为苑成蹊提过苑晓阳以前常去捡别人打算卖成废品的二手辅导书，在初一时还因为只能捡到高中的辅导书，便只好把高中的辅导书给写了的事，他才给陆朗出这主意。
　　“苑晓阳他舅舅人挺好的吧？”
　　“是挺好。”陆严点头，“比你更像个弟弟。”
　　陆朗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说道：“我也觉得他更像个哥哥，而你？顶多算个叔叔吧。”
　　这“叔叔”两字，直接戳到了陆严的痛处。
　　今天他到他自己开的公司里去工作，刚好遇上了楼上的老板。
　　楼上的孟老板比他大一岁，但女儿宁宁都五岁了。今天正巧是宁宁的生日，宁宁很乖，看到他就说要请他吃蛋糕。
　　到这里一切都没问题，但当宁宁拿着蛋糕来找他，又喊了他一声“叔叔”之后，他整个人都僵了。
　　陆朗一直都叫他哥哥，让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是哥哥的年纪，直到宁宁这一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当叔叔的年纪了。
　　现在陆朗这一声“叔叔”，可以说是狠狠戳了他一下。
　　他也是一声冷笑，说道：“他更像哥哥，你也看看他想不想要你这种笨弟弟，你当全天下都像我一样能忍你？”
　　“你忍我？”陆朗挑眉，“你要不要问他想不想要你这种说不赢别人就揍人的哥哥？”
　　两兄弟瞪着彼此，气氛十分危险，几乎是下一秒就能抡起羊腿抽对方一顿。
　　但最后他们两人只是同时露出冷笑，接着继续默默地啃起那难吃的煎羊腿，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严心想着，不跟这种弟弟计较。
　　陆朗心想着，不跟这种哥哥计较。


第67章 
　　周六到来, 期待已久的两人终于可以出去约会了。
　　苑晓阳原先想偷偷地用手机观察陆朗的反应, 只可惜当他想起来要偷窥时，只看到了搜寻记录上一长串的“如何煎羊排”、“煎羊排怎么样好吃”之类的食谱, 接着是“哥哥存在世界上的必要性”、“每个人的哥哥都这么讨厌吗”之类一看就知道陆朗又和陆严起口角的问题。
　　苑晓阳因此没发现陆朗的小心思, 但不约而同的是, 他也找起了约会的小攻略。
　　他也打算做点吃的带出门, 因此周六早早便起床准备。
　　只是他不小心迟了一点，当他提着东西匆匆赶到湖边时，陆朗已经站在那等他了。
　　这天的陆朗看起来特别帅，苑晓阳一眼望去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已经到了十一月, 进入了秋天, 天气不再像上个月一般热了。陆朗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 搭一件简单的深色长裤，背上背着一个背包。
　　这打扮并不突出, 甚至可说满街都是，只是穿在陆朗身上便显得格外好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少年的清爽。
　　陆朗也看到了苑晓阳，朝苑晓阳勾起嘴角痞痞地笑了。
　　苑晓阳赶紧跑到他跟前, 气喘吁吁地道：“抱歉迟到了。”
　　“让我等你这么久。”陆朗嘴上说的不客气，手上动作却轻柔地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说你要用什么来补偿我？”
　　“这个行不行？”苑晓阳抬手扬了扬手上的袋子。
　　“什么东西？”
　　“我做了点吃的，待会一起吃。”
　　“哦？是什么？”
　　“饭团, 还有煎羊排。”
　　听到“煎羊排”三个字，陆朗便挑起了眉。
　　苑晓阳知道陆朗心里在想什么, 朝他一脸无辜的笑笑，同时心想着，是的，我就是看了你的搜索记录后才做的煎羊排。
　　“明明是一只羊，还煎羊排……”陆朗啧啧两声，接着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苑晓阳巴在他手上好奇极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陆朗看着苑晓阳眼睛闪亮的样子就一阵心动，但嘴上仍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打开纸袋，示意苑晓阳自己看。
　　苑晓阳只见纸袋子里是一叠的纸，他拿出一看，眼睛顿时瞪大了。
　　那是Z中的试卷，往下翻，还有其他学校的试卷。那些卷子都是各校老师自己出的题，除了本校学生之外根本碰不到，更别说在外头买到了。
　　苑晓阳最喜欢的休闲就是做题，题目越难越好，这些卷子对他来说可是好东西。
　　“这些你怎么弄到的？”苑晓阳激动地翻着那些卷子，卷子都是空白的，完全没写过。
　　“别管了，反正就是弄到了。”陆朗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是不喜欢就拿去当草稿纸写吧。”
　　“喜欢！非常喜欢！”苑晓阳抱着那叠卷子，仰头朝陆朗笑得一脸满足，“谢谢你！我好喜欢这些卷子！”
　　“嗯，喜欢就好。”陆朗抬手在苑晓阳头上揪了一下，“走，玩去。”
　　陆朗转身领着苑晓阳走，转身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太好了，苑晓阳喜欢，不枉他这星期找了好多各校的朋友，一一向他们要卷子。
　　那天陆朗让他去买一些辅导书来送，他心想市面上买得到的东西没新意，以现在苑晓阳的薪水苑晓阳自己也买得起。于是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去找卷子来送苑晓阳。
　　他的朋友们虽然都是学渣，但也不少和他一样的富二代，被爸妈花了大把钱送进好学校里。他先把所有读好学校的朋友列出来，接着一个个联络。这一联络下来虽是欠了不少顿饭、不少场球赛，但最后他得到不少卷子，甚至还拿到一些竞赛班的卷子。
　　而卷子要到之后还没完，那些卷子多半错得满江红，他还一张张把卷子重新手打过一遍。
　　这工作十分繁琐，他这星期几乎都在熬夜中度过了。不过累了那么多天，一看到苑晓阳开心的样子他便觉得值了，特别值。
　　两人在湖边租了一艘小船，陆朗和苑晓阳上了那艘小木船。
　　苑晓阳踩在船上，摇摇晃晃的船让他站得不太稳，他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抓陆朗的衣角。
　　“小心点。”陆朗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从衣服上拉起，改成自己牵着。
　　这湖上好玩的游乐便是划船，因此这艘小船需要自己来划。
　　这是苑晓阳这辈子第一次坐船，一上船便好奇地东张西望，如果有尾巴大概已经要摇起来了。
　　突然间，船动了，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原来是陆朗已经划动了桨。
　　“我也来划。”
　　“你放着，我来。”
　　陆朗不让他忙，只是自己划。
　　秋天的早上天高气爽，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湖上时不时地还有凉风吹过。
　　今天许多人出来玩，好几艘小船同时在湖面上荡漾着，苑晓阳趴在船边看着那些慢慢移动着的小船。
　　“好多人。”
　　“天气好。”
　　“好多情侣。”苑晓阳伸手撩拨着湖水，彷佛只是随口一说。“你看那些船上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很像只有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我看起来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差别。”陆朗也像是随口一说。
　　苑晓阳停下拨弄湖水的动作，斜斜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也看着他。
　　两人神色自若，彷佛刚才的对话都只是寻常对话。但事实上，两人的心跳都以跳得飞快，尤其陆朗正等着苑晓阳的回复。
　　“哦……”苑晓阳又挪开视线，继续拨着湖水，小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船仍缓缓前行着，却谁也没再说话。
　　陆朗正坐着，而苑晓阳侧坐着，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脸上已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怎么样都藏不住的笑。
　　船到了湖心，陆朗便不再划船了，任船在湖上飘着。
　　陆朗也学着苑晓阳一样趴在船边拨水玩，两人靠在一起，你把水拨到我这头，我又把水拨到我那头，来来去去的，就像他们刚才那意有所指的对话。
　　“吃饭吗？”苑晓阳小声问。
　　“吃。”陆朗点点头。
　　苑晓阳从饭盒中拿出了饭团，饭团是自制的，陆朗原先以为是日式饭团，结果拿出来一看，竟是最传统的中式饭团。
　　两人拿着饭团，趴在船边慢慢啃着。
　　饭团是糯米饭，里头包着油条、萝卜干、雪菜、肉松、鱼松、香肠与切半的卤蛋，外头则洒着芝麻与海苔。
　　明明是很朴实的食物，但陆朗吃着，却感到无比的满足。
　　因为他知道这是苑晓阳亲手为他做的，苑晓阳喜欢他才为他做的。
　　吃完了饭团，苑晓阳又拿出了煎羊排来。
　　羊排底端用锡箔纸包着，他们就握着羊排，继续趴在船边吃。
　　羊排煎得很香，外表微酥，而里头多汁而软嫩。
　　陆朗和苑晓阳说那天他想煎羊排，结果失败了，最后只好让陆严把失败作吃了。苑晓阳听的直笑，又细细地给他说到底要怎么煎羊排才能煎的好吃。
　　很普通的话题，但两人都聊得津津有味。
　　他们吃完了午餐，一起躺在船上懒洋洋地看着天空。
　　船并不是很宽，两人并肩躺在船上稍嫌有点挤，但这样的身体接触却让他们觉得舒服。
　　彼此的体温和微微荡着的船给他们带来了一丝睡意，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
　　“你说那些情侣现在正在干什么？”陆朗轻声问。
　　“吃饭吧。”
　　“吃完了呢？”
　　苑晓阳没有立刻回答，好一会，才小声道：“接吻吧。”
　　躺在他身边的陆朗转过头来看着他，他也转过头去，两人就这么近地看着对方。
　　陆朗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陆朗红了脸，而他也红了脸，因为他从陆朗刚才的唇中，读出了陆朗想要说的话。
　　那也是他想要和陆朗说的话。
　　苑晓阳把头微微一歪，靠在陆朗的肩上。
　　陆朗伸手去牵他的手，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苑晓阳，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梦想吗？”
　　“有，当然有。你呢？”
　　“我也有。”
　　两人躺在船上，看着蔚蓝的天空里，洁白的云朵缓缓地飘着。
　　“我想变成一个很好的人，好到足以配得上我喜欢的人。”苑晓阳道。
　　“我也是。”陆朗道。
　　“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有一个梦想。”这回换成了陆朗说，“我想要……想要时间永远停在现在这一刻。”
　　“……我也是。”苑晓阳道。
　　小船在湖面上随着风与水微微地飘荡着，就如同两人那不停荡漾着的心思。
　　许久，船悄悄止住了。


第68章 
　　秋天的午后很舒服, 两人竟是不知不觉地在船上睡着了。
　　许久, 陆朗先醒了。
　　陆朗醒时有短暂一阵子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他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 又感觉着身下微微摇晃的船, 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已经飘流到海上了。
　　不一会他听到了不远处其他小船传来的笑语声, 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湖上。
　　苑晓阳躺在他身边, 还睡着。
　　不知是他自己伸手抱的，还是苑晓阳自己钻进来的，现在苑晓阳枕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塞在他怀里, 而他也一手搂着苑晓阳的腰。
　　苑晓阳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 陆朗又把苑晓阳抱紧了一点, 就怕苑晓阳着凉。
　　不过抱紧了，就觉得苑晓阳是个小暖炉, 全身暖烘烘的，是小羊造型的小暖炉。
　　两人的距离很近，苑晓阳睡得红扑扑的脸近在咫尺。
　　陆朗看了一眼，差点笑出来。
　　只见苑晓阳睡得流口水, 口水都沾在他袖子上沾了一小片了。
　　那样子就像个小孩子，尤其是苑晓阳枕在他手臂上，脸颊被压得变形，看起来更是软呼呼。陆朗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戳一下苑晓阳的脸颊。
　　苑晓阳被这一戳, 委屈得“哼哼”两声，直往陆朗怀里钻, 不给戳。
　　“陆朗……”
　　“乖、乖。”
　　陆朗轻轻拍着苑晓阳的背，不一会苑晓阳又乖乖地睡了。
　　这小子还真能睡，陆朗佩服苑晓阳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得这么好。然而一想，能睡最好，苑晓阳还要长个子，这种时候多睡一点是好事。
　　苑晓阳经过了陆家人的联合喂养，这阵子气色明显好多了。以前他的脸颊是白，但白得有些病态，现在脸颊上已经能透着红红的血色了，看起来十分可爱。
　　说起他们一家人怎么喂养苑晓阳，那又是一番值得述说的故事。
　　陆朗是最早开始行动的人，每天都给苑晓阳带一瓶羊奶喝，平常吃什么都拉着苑晓阳，就是要苑晓阳摆脱以前那种一天三餐全是馒头夹咸菜的日子。
　　现在苑晓阳固定在他家吃晚饭了，他妈每天就大鱼大肉的煮，三天两头的还要炖个补汤，就是要给苑晓阳补身体。还不只如此，晚上苑晓阳留在他家给他补课，他妈还会固定送上点心。他妈的点心通常除了水果之外，还会来个一碗面，吃下去等于又吃了一餐。
　　而除了他妈以外，他爸也时不时带些补品回来，那些补品都不便宜，但陆朗有的都没少苑晓阳一份，每天监督着他们吃下去。
　　又不只是他的爸妈，就连陆严也是。虽然陆严不做菜也不买补品，也是被每天拉着喂食的人，但陆严拿到了什么餐厅的餐券转手就给了他们，要两个小的去吃。
　　就在他们一家人的合力之下，苑晓阳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苑晓阳，陆朗体会到什么是想要把一个人捏进怀里的感觉。
　　太喜欢了。
　　苑晓阳又睡了一阵子才醒，醒时也一脸茫然。
　　“我们在哪……”
　　陆朗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好玩，逗他道：“我们在船上，已经飘到海上去了！”
　　“怎么办……”
　　“别紧张，我们有储备粮。”
　　“哦，太好了……”
　　“我们的储备粮就是你。”陆朗微笑地看着他。
　　苑晓阳还没完全醒，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僵了，一脸害怕地看着陆朗。
　　陆朗被他那样子看得心软，忙把他再抱紧点拍拍背，说道：“怕什么，逗你的，还在湖上呢。”
　　苑晓阳点点头，放心地蹭蹭。
　　“等真到海上了再吃你，把你养胖了就是等这一天。”
　　“……”
　　等苑晓阳真正清醒时，两人不免在船上互掐了一下。
　　掐完了，两人继续坐在船上。
　　陆朗道：“来学习吧。”
　　苑晓阳点头，两人各自从背包里拿出课本。
　　他们谁也没提过今天还要补课，但都不约而同地把书带在身上。
　　陆朗拿出物理课本来，说道：“你给我讲下物理吧，有一题老想不明白。”
　　“行，哪题我看看。”苑晓阳靠过去，开始给他讲课。
　　苑晓阳给陆朗理了理观念，又给陆朗时间自己消化，接着自己也掏出陆朗刚才给他的卷子，在一旁做了起来。
　　两人在湖上的小船里，背靠着背一起学习。
　　不知过了多久，陆朗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苑晓阳知道他终于弄明白了，鼓励了他一会，又道：“休息了吧，别太累了。”
　　苑晓阳从背包中拿出水壶来让陆朗喝水，陆朗喝完后他自己也喝了一口。
　　正喝着，他发现陆朗注视着他。
　　“？”他不解地看陆朗。
　　“没事。”陆朗语气有些不自然，“你继续喝，多喝一点水。”
　　他还是不明白，但又多喝了一口。而这一喝，他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做了什么。
　　他们喝同一瓶水……间接接吻了。
　　苑晓阳的脸顿时一红，可红了之后才想着，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明明他们两个没认识多久时就能吃同一根冰棍了，现在不过就是喝同一瓶水……
　　苑晓阳想让自己冷静，但脑海中却不自主地出现一些画面，例如他和陆朗亲吻……
　　“你期中考准备得如何？紧张吗？”苑晓阳忙找了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不紧张。”陆朗转着笔，将笔在手指上转来转去，“但我觉得还不够。”
　　“哪科还不够？”苑晓阳学着他拿着笔转，但转了一下笔就掉了。
　　“都不够，还有好多要学的，我打算在这一次就达到你给我设的目标。”
　　“上次设的目标吗？你还记得呀，你就这么想对我提要求吗？”
　　“是。”
　　陆朗把笔一转，最后那只笔又安稳地回到了手上。
　　他拿着笔，轻轻点在苑晓阳的唇上，双眼看着苑晓阳，轻声道：“我有很重要的要求必须让你答应。”
　　“什、什么要求……”
　　“你知道的。”
　　陆朗又露出一个坏坏的笑，看着苑晓阳红了的脸十分满意。他道：“好了，继续学习吧。”
　　两人一直学到外头的光线已经不适合学习时才结束，陆朗将船划回岸边，自己先上了岸。上岸后，他再双手将苑晓阳抱起，抱小孩似地把苑晓阳从船上抱下来。
　　此时已近晚饭时间，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吃完后也不急着回家，只是信步在街上走着。
　　秋天的温度一日低过一日，苑晓阳出门时觉得有些热，穿着短袖便出来了，不料一到晚上便觉得冷。
　　他冷，但他没有说，只是整个人靠在陆朗旁边。
　　陆朗很快就发现他的异状，低声问：“冷？”
　　“还好……”
　　“还好？”陆朗抓着他的手，看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禁皱眉，“你这叫不冷？走，我给你买件外套。”
　　“不用！外套我有！”苑晓阳不想要乱花钱。
　　“小钱。”
　　“家里有！而且上次阿姨也给我买了！”
　　陆朗拗不过苑晓阳，但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让苑晓阳冷下去。
　　他拉着苑晓阳进了商场的厕所，把苑晓阳推进厕所隔间里，自己也挤了进去。
　　一进去，苑晓阳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下一秒，就见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脱。”
　　“我……你自己穿着。”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脱；第二，我帮你脱。”陆朗挑眉，“当然，如果你坚决不脱，那我就把衣服套你身上，就这样出去了。”
　　这人！
　　竟然用自己光着上身当威胁！
　　苑晓阳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T恤脱下交给陆朗，而陆朗也把自己的连帽卫衣给了他，两人互换衣服。
　　陆朗穿的连帽卫衣是厚厚的长袖衣服，本身便很保暖，上头又带着陆朗的体温，整件衣服暖呼呼的，苑晓阳穿上去觉得自己就像被陆朗抱着似的，一点也不冷了。
　　他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陆朗，说道：“这样不就换你冷了吗？”
　　陆朗已经穿上了苑晓阳的衣服，今天苑晓阳穿的T恤比较宽松，但穿在陆朗身上就成了普通大小。苑晓阳看他穿得这么单薄，忍不住担心他。
　　“你觉得我会冷？我今天穿那件衣服只是为了好看，不是为了保暖。”陆朗拉着苑晓阳，和苑晓阳一起走出厕所，“而且不是还有你吗？小羊造型的暖炉。”
　　小羊暖炉忙点头，自觉地往陆朗身边再靠过去一些，认真道：“那你靠近一点，冷的话就抱紧我。”
　　“……”听到这话，陆朗眼睛瞪大了。这小子是在诱惑他？
　　然而他看着苑晓阳，就见苑晓阳的表情非常认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其实挺暧昧的。
　　好啊，这头小羊老是这样不自觉地诱惑他，实在太不道德了。
　　陆朗一手把苑晓阳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头坏小羊，必须抱紧处理。


第69章 
　　那天两人回家后, 都开始在心底暗暗倒数着期中考的来临。
　　陆朗不说, 但苑晓阳也心知肚明，只要结束了期中考,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会产生变化。
　　对于那天的到来, 苑晓阳既是期待, 又是紧张。
　　而另一边的陆朗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期中考倒数一周, 陆朗开始卖命地学习，这几天他每天五点就起床了。起床后用冷水洗个澡清醒清醒，接着便开始学习，就连早餐时在饭桌上也要拿着篇古文背, 连一秒钟也不肯放过。
　　上课时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周上课老师多半是讲卷子, 陆朗为了弄明白自己不会的每一道题，上课全神贯注, 甚至还会主动举手问问题，把那些以前教过他、或是听过他的恶形恶状的老师都给吓傻了。
　　以前的陆朗还耻于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改变，他明明是一个只会打只会闹的人，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改了性子, 实在挂不住脸。但现在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苑晓阳可比他的脸要紧多了。
　　而下课之后，陆朗也不曾松懈，十点苑晓阳给他补完课后, 他仍一直学习到一点才肯睡。
　　终于，到了考前的那个晚上。
　　“你别太累呀。”苑晓阳伸手摸摸陆朗的头, “你看起来都瘦了。”
　　“不累，学习这种事怎么会累。”陆朗伸出左手去拉苑晓阳的手，拉着苑晓阳的手轻轻捏了捏。
　　时间不早了，苑晓阳很想多和陆朗待一会，但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他道：“十点多了，我得回去了。”
　　他这一说，陆朗立刻放下笔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苑晓阳按住陆朗，“你今天好好休息。”
　　“一会而已，我送你比较安全。”
　　“我还有什么好不安全的。”
　　苑晓阳知道陆朗累了一整个星期了，不想要让陆朗耗费体力在其他地方。
　　他看着陆朗的眼睛，笑道：“陆朗，加油，明天你一定可以的。”
　　陆朗被他这么一鼓励，眼睛都亮了起来。陆朗用力点点头，说道：“一定行的，你等我。”
　　陆朗将苑晓阳送到了自家门口，在苑晓阳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回去了，而苑晓阳也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秋天的夜晚，苑晓阳一个人慢慢走在路上。
　　这些日子陆朗几乎每天都会陪他回家，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自己一个人走了，感觉竟是有些陌生。他走着走着，不禁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还没认识陆朗以前他每天就这样一个人走夜路，其实他不是不怕，只是不得不走。
　　舅舅要上夜班无法陪他，而他自己下班也晚，每天回家都得到这种时候了。但他们为了挣钱，别无选择。
　　好在现在他有了陆朗。
　　苑晓阳家的那条暗巷已在视线范围内，只要走到那里，再通过那条巷子，就能回到他家那栋破旧的小楼。
　　忽然，一只狗冲了出来，朝着苑晓阳凶狠地吠叫。
　　那是一只土狗，身上没拴链子，正龇牙咧嘴地朝苑晓阳一阵狂吠，同时做出攻击的姿势。
　　苑晓阳吓了一跳，浑身僵住。
　　但他也只是僵了片刻，他很快便冷静下来，静静把书包拿到身前，以防被咬时一点防御措施都没有。
　　他没有直视着狗的眼睛，而是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狗的动静，接着慢慢地、慢慢地退后。
　　早知道让陆朗来陪他了……
　　不过还是算吧，陆朗要是被狗咬伤了，那他可会比自己被咬还要难过。
　　正想着，那狗又吠了一声，作势要扑上来。
　　苑晓阳又是一僵，但仍表现得很镇定，心里快速盘算着，现在他右手拿着包，如果真被咬了就先用右手去挡……他现在突然明白周强为什么爱在书包里放板砖了，就是能用在这种时候。
　　突然那狗又朝苑晓阳向前一步，眼看就要攻击。
　　“阿财！”有人喝了一声，似是狗主人发现自家的狗跑了。
　　那狗被这一喝，进攻的动作便停下来了。
　　“阿财！回来！”那人又喊了一声。
　　叫做阿财的狗犹豫了一下，接着朝着反方向跑了。
　　苑晓阳看着狗的背影，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太好了，幸好阿财今天不想吃羊肉……
　　危机解除，苑晓阳抬头看了一眼狗主人所站的方向。
　　阿财已经为到主人身边了，狗主人一边摸着阿财的狗头，一边也抬头朝苑晓阳这边看来。
　　这一看，两方都愣了。
　　苑晓阳只见那人有个一头夸张的红色爆炸头，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链子，一条紧身的皮裤低得露出红色的四角裤。
　　苑晓阳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一清二楚，这是所谓的“残血”家族，那个曾经在附近勒索过他、又在湖边追的他落水的那群人。
　　苑晓阳不再侥幸地想这人没认出他来，因为他已经清楚看到，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对方表情也变了。
　　“公爵，站那干什么？”旁边又传来声音。
　　苑晓阳僵硬地将视线挪到一旁，只见一旁的小吃摊里，坐着四五个五颜六色的杀马特。
　　那群杀马特见那被叫做公爵的人看着苑晓阳的方向，于是也朝这方向看来，一看，他们的表情也变了。
　　苑晓阳很后悔，他应该让陆朗陪自己回家的。
　　那一天晚上，陆朗的眼皮连跳了好几下。
　　他知道别人都说这是不祥的征兆，但他不信这套，只觉得有点奇怪地眨眨眼睛，接着继续学习。
　　凌晨一点，他掏出手机来看看珍藏的照片。他看着照片中的苑晓阳，升起一股打电话给苑晓阳、听听苑晓阳声音的冲动。
　　然而他知道苑晓阳肯定睡了，因此没有真的打过去，只是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照片中笑得开怀的苑晓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睡了。
　　第二天，陆朗依旧早早起床，又早早地开始学习。
　　今天就是期中考了，他还有一两个问题想把握最后的时间问问苑晓阳。他知道苑晓阳到校得很早，因此吃完早餐后，便请司机陈叔载他到学校。
　　然而到了学校，苑晓阳却还没有到。
　　陆朗皱起眉头，掏出手机便想打电话给苑晓阳，但苑晓阳关机了，没有接电话。
　　陆朗的不安加剧了。
　　上一次苑晓阳晚到是因为生病了，这次可能又病了。
　　只是苑晓阳昨天一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晚上回去时他怕苑晓阳冷，甚至还让苑晓阳穿着自己的外套回去，苑晓阳生病的机率应该不高。
　　若不是生病，那就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喂？舅舅吗？”陆朗立刻打给了苑成蹊。
　　苑成蹊昨天又上了晚班，今天清晨才会到家，刚睡下不久，接起电话时仍迷迷糊糊的。
　　“嗯？谁？”
　　“舅舅，我是陆朗。”陆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晓阳他出门了吗？”
　　“晓阳吗？我看看。”苑成蹊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边打着哈欠边到苑晓阳的屋里去看，“他不在家了，怎么了？他还没到学校？”
　　陆朗听到苑晓阳不在家的消息，心又高高悬起。但他也不想要让苑成蹊担心，便道：“我再等等好了，他可能在路上。”
　　电话挂断，陆朗不安地看着时钟。
　　已经七点十分了，再过二十分钟就是早自习。
　　从苑晓阳家到学校的路其实不必花太多时间，就算苑晓阳睡过头，他要是已经出发了，七点半前也应该能到学校。
　　冷静、冷静……陆朗让自己冷静。
　　教室里的气氛很紧张，每个人都为了待会的期中考试而做最后的复习。
　　陆朗本来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期中考了，他只想要苑晓阳平安地来到学校。
　　苑晓阳不平安，他就算考了全校第一名也没意思。
　　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陆朗熬得手心全是汗水，却也没等到苑晓阳的出现。
　　七点半到，钟声响起。
　　全班的座位都满了，只有苑晓阳的位置仍是空的。
　　“陆朗，晓阳还没来吗？”坐在前面的同学也发现苑晓阳没来了，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陆朗摇摇头，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昨天就应该和苑晓阳一起回家的，他怎么能让苑晓阳那么晚了还自己一个人回家。
　　“陆朗？你还好吧？”同学看陆朗脸色不对。
　　陆朗还是摇摇头，他看着身旁的空位，突然抓起书包跑出教室。
　　已经是早读的时间，校门已经关上了，只留了一道小门让迟到的学生进来，门边一位老师正在监督迟到的学生，
　　忽然间，老师只见一个人冲向了大门。老师发现不对，忙大声喝道：“站住！那个同学！你要干什么！”
　　那人没有因为喊声而停下脚步，直朝大门跑，老师见喊他喊不住，忙挡住小门不想让他出去。
　　然而那学生根本没有朝小门走的打算，只见下一秒，那学生已经一脚踏在大门上，接着单手一撑，直接翻门而过。
　　那人翻过了两米高的大门，稳稳落地，接着背着书包继续跑，很快地不见踪影。
　　那老师已经看傻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第70章 
　　陆朗离开学校后, 直直朝着苑晓阳家的方向去。
　　如果苑晓阳只是睡过头的话, 那他一定是在到学校的途中出了状况。
　　如果学校到苑晓阳家的路上没有，那就是从他家到苑晓阳家的路上……
　　不会的, 苑晓阳肯定没事的, 一定只是睡过头, 陆朗反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让自己保持镇定。
　　陆朗跑得很快，很快苑晓阳家的那条巷子便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沿路上他都没有看到苑晓阳，就连苑晓阳常去的几家店里也没有苑晓阳的身影。
　　陆朗的心跳越来越快，但却仍是不停地告诉自己, 没事的, 苑晓阳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
　　苑晓阳那么乐于助人的性格, 肯定是路上帮忙别人，因此耽搁了一下……
　　突然, 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出现，陆朗远远看到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头出现在某家店前。
　　陆朗有股不祥的预感，他知道那几个人是和他们有过节的杀马特。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该不会……
　　忽然陆朗浑身一僵, 他在那几颗五颜六色的头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小卷毛。
　　是苑晓阳！
　　陆朗的第一反应是苑晓阳被他们胁迫了，然而下一秒，他就见苑晓阳自己跨上了一个杀马特的摩托。
　　接着杀马特催下油门, 摩托车发动，载着苑晓阳朝着陆朗这方向来了。
　　远远地, 陆朗便听见那群人焦急地吼着：“快点快点！阳哥快迟到了！”
　　陆朗：“？？？”
　　那群人从陆朗旁边呼啸而过，陆朗看他们又要跑了，忙追了过去。
　　“苑晓阳！！！”
　　摩托从陆朗身边飞驰而过，两人错过了彼此。
　　“嗯？”坐在摩托上的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喊他，疑惑地回头。一回头，只见陆朗正在后面追着他。
　　“公爵！快停车！”苑晓阳忙拍着骑车的那名杀马特。
　　“啊？怎么了？你快迟到了！”
　　“别管了！快停！”
　　公爵把车停下，其余人发现后也停下了车。
　　陆朗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陆朗已经连续跑了几十分钟没停过了，量他体力再好现在也是气喘吁吁。
　　然而他看着苑晓阳被那群人包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冲上前去，将苑晓阳拉到身后，警戒地看着他们。
　　“你们……离他……远点……”陆朗喘着气，眼神却仍很凶狠，“有事冲着我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一脸怪异地看着陆朗。
　　下一秒，所有人又都动了起来。
　　苑晓阳一推陆朗，喊道：“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陆朗：“什么？”
　　苑晓阳连拉带推地把陆朗推上了一台摩托，边喊道：“期中考快来不及了！快点！之后再说了！”
　　陆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上了车，接着摩托再次发动，在引擎改装后发出的低沉咆哮中朝着学校的方向前进。
　　陆朗一头雾水，已经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我听不清？”
　　车上的风声和引擎声太大，苑晓阳听不到。
　　陆朗看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气得牙痒。
　　摩托开得很快，一行人很快到了A中的校门口。
　　已经八点了，再过十分钟就要考试，苑晓阳和陆朗匆匆下车。
　　“阳哥！考试加油！”一群杀马特热情地给苑晓阳摇旗呐喊。
　　“你们也快去考试！加油！”苑晓阳忙向他们挥挥手，道别后他们又轰隆隆地走了。
　　校门口只剩下陆朗和苑晓阳两人。
　　苑晓阳回头看着紧闭的校门，惊叹道：“原来迟到时校门就不开了。”
　　“……”陆朗无言，心想你现在就只想说这个？
　　苑晓阳转头看陆朗，歪头问道：“现在该怎么进去？”
　　陆朗看他那样子很想把他抓来薅一顿，但陆朗忍住了，知道以后薅苑晓阳的机会多的是。陆朗无奈地朝旁边一指，说道：“翻墙。”
　　八点五分，距离考试还有五分钟。
　　A中某道围墙边，前全校倒数第一的校霸，正托着现任全校第一的学霸，协助他翻墙。
　　“你小心点，踩稳。”
　　“好。”
　　陆朗托着苑晓阳的脚，把他托到墙上。苑晓阳小心翼翼地坐在墙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先坐在那，等我。”
　　“你怎么上来？”苑晓阳紧张地回头看他。
　　“还能怎么上来？”陆朗倒退几步，接着快速助跑，手脚俐落地翻到墙上。这墙的高度在他面前完全不是问题，他翻上墙后直接落地，回头看着苑晓阳，“就这样上来，然后这样下来。”
　　苑晓阳眨巴着眼睛，动也不动。
　　陆朗来到苑晓阳的下方，伸出双手，说道：“好了，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那墙说高不高，可要从上面跳下来还是有些恐怖。
　　苑晓阳有些犹豫，他看着下面伸着手准备接他的陆朗，深吸一口气往下跳。
　　很快，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松了口气，抬头朝陆朗笑。
　　陆朗抬手揪了一下他的卷毛，说道：“好了，快去考试吧。”
　　两人朝着教室的方向又是狂奔，到了二年级的教学楼前，两人因为考场不同，需要往相反方向去了。
　　“陆朗！加油！”苑晓阳握拳。
　　“喂。”陆朗的眉微微皱起，“你这语气和对刚才那群人说话有差别吗？”
　　“啊？”苑晓阳愣了一下。
　　陆朗皱着眉，心想刚才苑晓阳和那群杀马特道别时说“加油”，和他道别时也说“加油”，这不就一样了吗？
　　他不开心地看着苑晓阳，就等着苑晓阳想要说点什么不一样的。
　　可他没等到苑晓阳开口，他只感觉到身体一热，是苑晓阳朝他扑了过来。
　　苑晓阳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加油！我等你！”苑晓阳在他耳边说完后便松开他，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考场跑了。
　　陆朗站在原地，心想着，什么啊，还不是同样“加油”而已吗……他摸着发热的耳朵，决定之后以定要好好让苑晓阳补偿他。
　　两人赶在打钟前的最后一秒钟进入考场。
　　陆朗这回又前进了一个考场，身边没有太多认识的人，倒是苑晓阳从入学到现在都在第一考场里，那考场里的大家都是熟面孔，几乎所有人都认得苑晓阳。
　　坐在苑晓阳旁边的人看着他踩点进来，忙压低声音小声问：“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
　　“上厕所。”苑晓阳喘着气道。
　　监考老师进教室了，他们不再说话。
　　期中考开始。
　　苑晓阳一整晚没睡，忍不住一直打哈欠。他看着发下来的卷子，盘算自己能用多少时间写完，打算把剩下来的时间拿来睡觉，不然下一节课肯定睡着。
　　另一头，一大早就东奔西跑的陆朗步调全被打乱了。他原以为自己能气定神闲地来参加考试，却不料发生了这种变故。不过也好，跑一跑头脑反而清晰了。
　　在不同教室的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开始作答。
　　上午的考试转眼间结束，到了吃饭时候。
　　陆朗几乎是一打钟就冲回班上，想和苑晓阳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然而他一到班上，就见苑晓阳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旁边的同学看陆朗想叫他，说道：“他看起来很累，刚才卷子写了半小时就趴下来了。”
　　半小时……写到最后一刻才勉强写完的陆朗受到打击。
　　陆朗看他头发凌乱乱，校服上还有皱痕，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但是陈叔已经在等他们了，他没办法，还是只能摇摇他，将他叫醒。
　　“怎么了？”苑晓阳迷迷糊糊，“开始考试了？”
　　“中午了，吃饭。”陆朗拉着苑晓阳起来，牵着他往教室走。
　　苑晓阳还困，软趴趴地靠在他身上，一直到他打算将苑晓阳抱起来走时，苑晓阳才彻底清醒。
　　今天陆妈妈陆爸爸不在家，饭是陈姨做的，因此吃饭时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朗憋了一整个早上的问题，终于能够问出口了。
　　“所以，你到底能告诉我今天早上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那回事啊……”苑晓阳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真的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苑晓阳看到那群残血家族时，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就是他！”
　　这句熟悉的话又一次出现，苑晓阳再没有迟疑，立刻就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追了上来，那些人边追边喊道：“别跑！”
　　苑晓阳跑得慢，没一会就被追上，他被那些人团团围住。
　　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护住自己的头部，想用最不会受伤的姿势来挨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他疑惑地看去，只见那些人一脸怪异，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没有要揍你……你别怕……”
　　另一人又道：“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苑晓阳被他们带回小吃摊去，苑晓阳一踏进店里，顿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他们今天也要考试，再考不过就要退学了。”苑晓阳告诉陆朗，“没办法想找个人帮忙，然后我刚好路过。”
　　“什么鬼？”陆朗听到这话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们也要考试？”
　　“当然要考试了。”
　　小吃摊的桌上，摆满了课本。
　　那个染着红发的公爵尴尬道：“老师说，这次要是再没一科及格就要退学了，前两天考的我们是没指望了，只能把希望放在明天的最后一科了……”
　　在外人眼前，他们似乎恨不得早点脱离学校。但他们却也不如想像中的那么讨厌学校，还是尽可能地想要拿到毕业证书。
　　苑晓阳了解他们的状况后，明白刚才他们怪异的表情是“害羞”与“困窘”的意思。
　　“你不是A中的学生吗？成绩一定很好，能不能教我们……”
　　苑晓阳面带犹豫。
　　“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请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们！”
　　“所以你就答应了？”陆朗问。
　　“嗯，答应了。”
　　“你心也太大了吧？”
　　苑晓阳露出一腼腆的笑，说道：“如果我不答应的话，说不定他们就要放狗咬我了，怎么能不答应。而且这种事……如果他们有心要改，却没人肯帮他们，不就太可惜了吗？说不定他们一辈子才起过一次这个念头。”
　　陆朗知道这就是苑晓阳的性格，吐了口气后也笑了。
　　旁人可能说苑晓阳这种性格太滥好人，但他偏偏就喜欢苑晓阳这样，况且他自己也是因为苑晓阳才有了改变。
　　“那你怎么能教到自己都差点迟到？”
　　“这事啊……”说到这里，苑晓阳露出疲倦的眼神。
　　昨天他答应后，盘算着就教他们三小时，他会用速成的方法让他们在三个小时内达到能及格的程度。
　　他的教学范围很广，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或是文科、理科，都没给过他困扰，因此这次的教学任务他一如往常地充满信心。
　　只是他翻开他们的课本时，顿时愣了。
　　编程初级。
　　“他们是计算机应用专业的。”苑晓阳朝陆朗道，“我完全没碰过编程。”
　　“那怎么办？”
　　“就只能我自己先学，再教他们了。”
　　昨晚苑晓阳发现这个科目是自己完全不擅长的科目，立刻承认了：“抱歉，这个我完全没学过……”
　　“啊？你不会？”众杀马特都惊呆了。
　　“没学过。”苑晓阳翻着课本，“你们都学这么难的东西，难怪考不好。”
　　大家原本还怕苑晓阳嘲笑自己笨，听到这句话后信心都起来了，顿时七嘴八舌地抱怨起学校课程有多难。
　　趁着他们抱怨的时候，苑晓阳也大略翻过课本，知道这是门基础课程，还不是完全没办法。
　　“没关系，我陪你们一起学。”苑晓阳翻回第一页，认真地看着所有人，“现在我先学一遍，你们趁着这个时候睡一下补充体力，待会我学完了再教你们。”
　　苑晓阳这精神感动了杀马特们，他们哪好意思睡，忙表示自己要陪着苑晓阳。
　　苑晓阳也不多说什么，朝着他们笑一笑，接着便低下头从第一页开始学起。
　　那一夜，吵吵闹闹地开始了。
　　那家小吃摊是他们其中一人的爸爸开的，他们在那里坐了一整晚。
　　他们几个人年纪相仿，虽然打扮得特别，但性格其实和旁人无异，就是闹一点、冲动一点、脾气差一点，就像以前的陆朗和周强。
　　而他们也像当初的陆朗和周强一样，看到苑晓阳就想拿酒给他喝，但被苑晓阳拒绝了。
　　不过到了半夜，苑晓阳实在撑不住了，喝了人生第一瓶红牛。
　　听到“红牛”两字，陆朗一脸无言，心想这词用在苑晓阳身上太不和谐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学了个通宵。”苑晓阳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哈欠，“等发现时间时已经快迟到了。”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刚才才发现。”
　　“你……”
　　陆朗很想揍苑晓阳，但苑晓阳用着乖呼呼、软绵绵的表情看他，他又下不了手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苑晓阳一脸歉意地靠在陆朗身上，讨好地蹭一蹭，“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也会随时留意手机。”
　　陆朗想说的话都被苑晓阳说完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忿忿地伸手一揽，把苑晓阳抱着，接着开始惨无人道地薅羊毛。
　　见苑晓阳被薅得不要不要的，他总算满意了。
　　闹了一会，他们终于停下动作。
　　苑晓阳在陆朗怀里抬头，仰着脸看陆朗，说道：“你早上是不是在吃醋？”
　　陆朗一僵，没说话。
　　苑晓阳笑了，说道：“我就知道……”
　　苑晓阳伸出手来，回抱陆朗。他用力抱了陆朗一下，说道：“有什么好吃醋的，没有人能和你比……你是我最得意、最看好、也最棒的学生。”
　　“当然……也是最喜欢的。”苑晓阳极小声道。
　　听了这句话，陆朗突然觉得自己下午和明天的考试都能拿满分了。


第71章 
　　虽说陆朗有了苑晓阳的鼓励, 得到了满满的信心。可第二天一到, 他的信心便全部转成了紧张。
　　对他而言，这次考试比他以前经历过的所有考试都还重要。
　　以前考托福, 考差了再考就好；考中考, 考差了爸妈塞钱打点他进学校。但这一次要是再考差了, 却没有人能帮他了。
　　他不敢奢望下一次, 他知道就苑晓阳这条件，好多人都在喜欢着苑晓阳，晚一步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数，说不定苑晓阳被谁抢走了。
　　因此, 成败全看这一次了。
　　一紧张, 陆朗拿起笔来都有点抖了, 天知道以前他一个人对四、五个人时手都没抖过，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抖得笔都差点握不住。
　　好在抖是抖, 思路还是清晰的，有把握的题他都做了，也细细检查过；而没把握的题，他也绞尽脑汁地去回想苑晓阳给他讲课时的画面。
　　他特别喜欢苑晓阳认真起来的样子, 苑晓阳给他讲课时非常认真，因此他有事没事就去回味那些画面，回味的同时也顺带复习苑晓阳讲过的内容。他的大脑现在就像是视频库一样，按照“小羊严肃”、“小羊卖萌”、“小羊温柔”……等等分类分门别类地储存着苑晓阳给他讲课的画面。
　　虽然查起有用信息来不太方便, 但好歹能回想起来一些关键字。
　　就这样，陆朗一路撑了下来, 来到了最后一门考试。
　　最后一堂考的是物理，陆朗最不擅长这种需要运用的科目，一做题就头疼。
　　这次他特别针对物理好好复习过了，只是碰上卷子还是满头问号。他边挠头边做题，做的头都要秃了才勉强把卷子写完，写完后时间不多，剩下一分钟就结束考试了。
　　他松了口气，甩了甩握笔握得都僵了的手。
　　突然间，他看到了他的答题卡。
　　答题卡是全空的。
　　糟了，忘了涂卡！
　　陆朗忙把笔又拿起来，疯狂开始涂卡。
　　糟了糟了糟了，苑晓阳千交代万交代他别全写完了才要涂卡，他前面几科都记得，可他这次光顾着做题，竟是给忘了！
　　他懊恼得简直想抽自己巴掌了，他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那一分钟过得飞快，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
　　钟响了。
　　钟响的那一刻，老师宣布停笔，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陆朗的笔尖颤着离开纸面，又颤着回到纸面。下一秒，他松开手，放下了手中的笔，笔掉在了桌上，随后又滚到了地上。
　　然而他没有捡起笔，他只是克制不住自己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桌上，答题卡上的选择题全填满了。
　　填充也写了。
　　计算题也写了，除了最后一题。
　　那一题整整十分，而他的草稿纸上已经写出来了，他明明会的。
　　十分。
　　期中考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教室内外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学生们收拾东西回到自己的教室，准备今晚好好放松一天，等明天再来面对考试成绩。
　　所有人都在移动，就只有陆朗还坐在座位上。
　　“同学？”座位的原主回来了，见陆朗双手捂着脸，轻轻点了陆朗的肩一下，“你还好吗？”
　　陆朗捂着脸无力地点点头，那同学也很好心，帮他收好了桌上的文具，还帮他捡了笔。那同学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考糟了，拍拍他的肩道：“别难过，就一次考试，下次再加油就好。”
　　陆朗还是点点头，他含糊地朝那人说了声谢谢，拿起自己的东西，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了。
　　还有什么下一次，他连这一次都考不好，哪还有什么下一次……
　　陆朗不想回到班上，因为考试所以他的书包都随身带着，他现在直接回家也没有问题。
　　但他知道苑晓阳还在教室里等他，他们总是一起回家的。
　　可他又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苑晓阳？他站在走廊上茫然地发着呆。
　　“陆朗？”
　　正想着，苑晓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朗不想回头，但苑晓阳自己跑到前面来了。
　　“怎么了？”苑晓阳看到陆朗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谁欺负你了？”
　　陆朗摇头。
　　苑晓阳随即明白是考差了，苑晓阳又是无奈又是担心。刚才他在教室等了一会，见陆朗迟迟没有回到教室，便主动找了出来，就怕陆朗发生了什么事。
　　看陆朗平安无事，他松了口气，心想考差了就考差了，人好好的就好了。
　　但他也明白陆朗的心情，他牵着陆朗的手，便将陆朗往校门口牵。陆朗一直低着头，像个孩子似的被他牵着走。
　　路上，考完的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和沉默的陆朗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苑晓阳牵着陆朗穿梭于人群中，挑着少人的小路走。秋天的白天一天短过一天，前不久放学时天还是亮的，现在天却已经黑了。
　　路灯亮起，两人的影子模模糊糊地照在地上，远远的路灯将走在前头的苑晓阳照出长长的影子。
　　陆朗看着苑晓阳的影子，心情还是无法平复。
　　“考差了就考差了。”苑晓阳放慢脚步，没有回头，“别难过了。”
　　“……”陆朗没有说话。
　　“你该高兴呀，一年前你还不会为了考差而难过，现在懂得难过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你要想想，你现在才开始读，成绩就进步的这么快，你要让那些比你早几年开始努力的人怎么办？你都难过了他们不得难过死？”
　　“我……最后一题来不及写到卡上……”陆朗沙哑道，“十分没了。”
　　“才十分？”
　　“我已经写好了，答案都求出来了。”
　　苑晓阳笑了笑，说道：“你至少会写了，学会比什么都还重要。”
　　“可是……”
　　苑晓阳又道：“而且你说不定根本写错了，就算填上去也是十分没了，有什么好难过，还给笔省了点墨水。”
　　“……”
　　陆朗发出一声自嘲似的轻笑。
　　苑晓阳知道他好一些了，想回头看他。然而还没回头，就听陆朗道：“别回头。”
　　苑晓阳还是回头了，只见身后的陆朗眼睛有点红，看到他回头时一脸尴尬地别过头去。
　　“哭了呀？”
　　“谁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
　　“我真没哭！就是眼睛痒！”
　　苑晓阳也不管他哭没哭，走到他旁边去，和他继续牵着手。
　　苑晓阳摇了摇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走过，你别怕。”
　　陆朗听了这话，轻轻点点头，用力眨了眨眼。
　　苑晓阳这家伙，明明比他矮，比他小，却时时给着他勇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
　　他好喜欢苑晓阳。
　　在苑晓阳的安慰下，陆朗在晚饭前便好了。
　　心想考差就考差，大不了下次考试再战，反正苑晓阳说过陪着他的。如果苑晓阳到时候敢跑，他就把苑晓阳抓回来就是。
　　这么一想，陆朗的心情好多了，晚上时候继续让苑晓阳给他讲课，该干什么干什么，睡也睡得好。
　　第二天，他们就如平常一样上学了。
　　他们学校的老师一如往常地改卷速度惊人，到了第一节 下课时，班长就拿来了全班的成绩单。
　　班上的同学们都紧张地凑到前面去看成绩，而陆朗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写作业，他身旁的位置空了，苑晓阳看成绩去了。
　　苑晓阳是不太看成绩的，因为怎么考怎么第一名，也没什么看成绩的必要，这次看成绩纯然是为了陆朗。
　　但陆朗对这次的成绩不报希望了，虽然其他科应该还行，但物理一下就少了十分，而且填卡填的急，也不知道有没有填错，要及格应该是不可能了，他不报任何希望。
　　“陆朗！”
　　陆朗抬头，就看苑晓阳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啊？”陆朗看到他那表情也紧张了起来，心想没这么糟吧？难道他又考了个最后一名？
　　正想着，苑晓阳就扑到了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
　　“全部都及格了！太好了！”
　　“什么？”
　　“全都及格了！全部！”苑晓阳兴奋得都忍不住直笑。
　　陆朗愣了片刻，随后也笑了起来。
　　天啊，他竟然全及格了！当初苑晓阳给他定的目标就是全部及格！他达到了！
　　他能跟苑晓阳告白了！
　　陆朗兴奋过后，连忙要自己冷静下来。
　　他以前想过要怎么和苑晓阳告白，现在就是他执行的时候了。
　　虽然开心得直想笑，但陆朗随即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看着还在傻笑个不停的苑晓阳，认真地看着。
　　被这么一看，苑晓阳的笑也渐渐地停了下来，两人四目相交着。
　　片刻，苑晓阳别过头去，脸微微红了。
　　他知道苑晓阳明白他的意思。
　　那一天午休结束后两人回到学校，苑晓阳发现自己的抽屉里被放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大红色的纸，上面有几个豪迈而粗黑的大字。
　　六点
　　操场
　　不见不散
　　苑晓阳看着那张纸，又看着身旁低头专心玩手机的陆朗，努力压住了扬起的嘴角。
　　那一天放学，两个人默契地各自散了，谁也没说要去哪里。
　　然而到了六点，苑晓阳又出现在了学校，并依约来到了操场。
　　期中考刚结束，正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虽然天已黑了，但散步的、跑步的、练习乐器的、聊天的……操场上正热闹着，全是人。
　　这么多人，苑晓阳却还是一眼看见了站在操场正中央草皮上的陆朗，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陆朗走去。
　　他走到操场正中间，陆朗看着他，两人看着彼此。
　　“你这球棒哪来的？”陆朗无言地指了指苑晓阳手中的球棒。
　　“哦，朝周强借的。”苑晓阳拿起球棒，在地上点了点，“防身，你说的，收到战帖要记得带球棒防身”
　　“你这是欠薅了吧……”陆朗被他气笑了，然而笑着笑着，却又变成了一个害羞的笑容。
　　气氛悄然变了，两人别开视线看向旁边，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
　　最后是陆朗先开了头。
　　“喂，苑晓阳。”
　　“嗯？”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我只要全部都及格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愿望，还算数吗？”
　　“算数。”
　　“不管什么愿望？”
　　“是。”
　　“就算是一辈子才能完成的愿望？”
　　“是。”
　　陆朗挪回视线，定定地看着苑晓阳，而苑晓阳也看着他。
　　“我要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陆朗的脸已经红透了，紧张不安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也红着脸，张开嘴时声音都发着颤。
　　“那么，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两人再也压抑不住，伸手用力抱住彼此。
　　他们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几乎能够听到彼此疯狂的心跳声。
　　操场上笑语声不断，不远处传来各种乐器交杂的声响，合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两人站在操场的正中央，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青春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第72章 
　　告白完, 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只知道看着彼此傻笑。
　　最后天实在黑了，操场上的人也散了不少, 他们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离开学校。
　　他们手牵着手, 走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 没有任何目的地, 就只是一直走着，光是这样走着就觉得开心。
　　“喂。”陆朗低着头轻声喊了苑晓阳。
　　“嗯？”苑晓阳也低着头，“怎么了？”
　　“你喜欢我很久了是不是？”
　　“嗯。”
　　“我就知道。”
　　陆朗得意地抬头看了苑晓阳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以前他就喜欢盯着苑晓阳看,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好意思盯着苑晓阳看了, 一看就脸红。
　　他看着地上, 小声道：“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苑晓阳也和陆朗一样，不敢乱看。他偷偷瞥了陆朗一眼后, 又低下头看着地上。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看着陆朗，因为他现在光是牵着陆朗的手就得努力压抑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他怕他看着陆朗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喜欢的人也喜欢他，他们现在在一起了。
　　这种事情想起来就像作梦一样。
　　他怕一不小心梦便醒来了, 因此不敢大声说话，就怕坏了自己的美梦。
　　但他最后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嘴角不住上扬，最后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 陆朗也跟着笑了起来，安静的小巷里洋溢着少年们爽朗的笑声。
　　笑够了, 苑晓阳一手捂着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再笑了，但弯着的眼睛却还透着笑意。他抬头看着陆朗，而此时陆朗也低头看着他，两人看着对方，忍不住又伸手抱了一下。
　　苑晓阳心想，这么美好的时候，就算是作梦也值了。
　　两人都很亢奋，牵着手绕着学校附近的路走了一圈又一圈。
　　好不容易他们冷静一点了，又开始聊起昨天的考试。
　　“差一点今天我们就不会站在这了。”
　　“考不好不就下一次的事，我又不会跑。”
　　“我偏要这次就成功。”
　　陆朗的物理刚好考了六十分，踩线及格。
　　现在他想到自己错过的那十分，还是不大甘愿，说道：“哎，我那题真的写对了，如果加上去就有七十分了。”
　　“厉害！”
　　“……你还是别夸我了，特别没有信服力。”苑晓阳考了个满分，陆朗被他这么一夸有点心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这次的考试没有多简单，你能考七十分很难得了。”苑晓阳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而且不只是物理，其他科目也很棒，值得鼓励。”
　　这次陆朗真的超常发挥了，不仅每一科都及格，甚至数学还上了一百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连二三十分都很勉强的人。
　　又不只是数学，他最拿手的英语也保持得很好，这次老师还特别表扬了他，把他的卷子传下去给全班看，让大家看看那内容和字体都挑不出毛病的作文。全班这一看，看陆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觉得陆朗的英语简直开挂了，尤其那手漂亮的印刷体根本不像是他写出来的。
　　不过这对陆朗来说不甚重要，旁人的称赞千百句还抵不过苑晓阳夸他一句。现在他被苑晓阳这么一夸，顿时得意了，问道：“既然这样，有什么奖励吗？”
　　“你现在不就牵着你的奖励了？”苑晓阳一脸乖巧。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奖品可以随我处置？”陆朗挑眉。
　　苑晓阳意识到陆朗很像要闹了，忙想喊停。然而还来不及出声，苑晓阳就被陆朗打横抱起。
　　“我要把你抓去卖了！”
　　“放我下来！”
　　陆朗不理他，甚至还跑了起来，抱着他就一个百米冲刺跑到旁边的公园去。他被颠得又是怕又是想笑，抓着陆朗的衣服不敢松手。
　　到了公园，陆朗跑到凉亭里，一把将他放在凉亭里的长椅上，压了上去。
　　苑晓阳一直笑个不停，喊着不要。而陆朗也在笑，压着他就揪他头发，嘴上说着我的奖品随我处置。
　　两人闹了一阵，不知何时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维持着陆朗压在苑晓阳身上的姿势对视着。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周遭的温度渐渐上升，气氛变得暧昧。
　　他们都想亲亲对方，想了好久了，却又怕显得太为唐突。但是不亲，又觉得可惜。
　　最后是陆朗先动了，在苑晓阳唇上蜻蜓啄水似地一亲。亲完了，他红着脸起身，坐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看着地面。
　　苑晓阳也红着脸，慢慢坐起。
　　两个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四周是公园里的阵阵虫鸣，还有秋日夜风吹拂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陆朗难得坐得端正，但苑晓阳的脚却轻轻晃着，晃得陆朗心痒。
　　“咩宝。”
　　“嗯。”
　　“我会好好读书，你……等我和你考同一间大学。”陆朗还是看着地上，不敢抬头看苑晓阳，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我不喜欢做承诺，但我说出来的，我一定做到。”
　　“我相信你。”苑晓阳说道，“我会让我们读同一所学校的。”
　　陆朗点点头，点完了后突然想起什么，猛然转头看向苑晓阳，说道：“你高考的时候不准故意少做题什么的，你该考几分考几分，不许乱来，敢乱来我揍你，懂不懂？”
　　“哦……”苑晓阳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还真想要那样啊？”陆朗伸手揪了他的头发一下，“你不是说你很看好我吗？你对我有信心点好不好？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看我现在不就把你追到手了吗？”
　　“这明明是两回事！”苑晓阳按着他的手不给他揪头发，还伸手反揪了一下。揪完了，苑晓阳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总之，我相信你，我会好好教你的。”
　　陆朗还是不放心，把他的手抓起来，强硬地说道：“拉勾。”
　　苑晓阳被逼迫，小指弱弱地伸出来。陆朗没有给他机会逃，霸道地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他的。
　　“拉勾，说好了，你好好考试，不动歪脑筋。”
　　“嗯，你好好考试，不动歪脑筋。”
　　“是你好好考试！”
　　“哦，我好好考试……”
　　拉勾完陆朗放心一些，但随后又想起其他事。他继续维持着拉勾的姿势，说道：“拉勾，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这事苑晓阳总算认同了，苑晓阳用力点点头，复述道：“要一直在一起。”
　　两个人过家家似地承诺，但承诺时却比谁都还要认真，他们是真心想要和对方在一起，愿意用尽各种努力去完成这个诺言。
　　在一起的第一天，他们没有回陆家吃晚饭。
　　他们在公园坐了好一会，等肚子终于饿了时，他们才发现竟然已经九点多了，在一起的时间快得超乎想像。
　　“我送你回家，你做饭吧。”陆朗拉着苑晓阳站起来。
　　“行，回家煮面吃。”苑晓阳回道。
　　这个时间点卖正餐的店不多了，加之现在他们一刻也不想离开对方，因而决定到苑晓阳家吃苑晓阳做的饭。
　　他们一路上慢慢走着，走的速度是平常的两倍慢。
　　好不容易苑晓阳家的暗巷已在视线内，两人的肚子都饿得直叫了。
　　忽然间，引擎轰隆隆的声响传来，短短几秒钟，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五辆摩托给包围了。
　　摩托上是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杀马特，有的杀马特手上还拿着烟，看到他们后随手把烟扔在地上。
　　陆朗：“……”
　　他下意识地便握紧了苑晓阳的手，把苑晓阳护在身后，同时拿过了一路上他们都没扔掉的、那只属于周强的球棒。
　　他对这群杀马特还不熟悉，而他的立场也很清楚了，为了保护苑晓阳，要干架随时奉陪。
　　杀马特们下摩托，朝他们的方向又逼近了一步。
　　陆朗握紧球棒。
　　突然，杀马特们全体朝他们鞠躬，异口同声得像是排练过似的，大声道：“谢谢阳哥！”
　　陆朗：“…………”
　　苑晓阳从头到尾都没有紧张过，被他们这一鞠躬反而紧张起来了，忙摆摆手道：“别这样别这样！”
　　“阳哥，我们全都及格了！”
　　“我们不会被退学了！”
　　“要是没有你，我们肯定已经被退学了！”
　　说到这，他们又是一鞠躬，高声喊“谢谢”。
　　苑晓阳被他们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说道：“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你们努力学习，也不可能及格，你们该谢的人是你们自己。”
　　杀马特们抬起头来，有些情绪比较敏感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表现得很好了，恭喜你们。”苑晓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看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点酸酸的。
　　苑晓阳松开了他的手、苑晓阳鼓励他们、苑晓阳朝他们笑……陆朗心中的吃醋小人正拿着小本本把这一条条的罪状都记下来，准备以后讨回来。
　　可记着记着，吃醋小人又把小本本扔了，心想人都是我的了，朝你们笑就笑吧，我可大方了。
　　他要成为成功的男人背后，那个成功的男人。


第73章 
　　交往的第二天, 他们一如往常地到学校去上课。
　　学校里一切如常, 校园里的风景没有变化，周围的同学老师们也是那几个, 但他们的生活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昨天开始, 他们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 成为早恋的人之一。
　　然而要说除了身份和心情之外还有什么改变, 他们却也说不太上来，平常他们就老黏着对方，动不动手就牵在一起，交往前和交往后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大的差异。
　　不过他们自己虽是这样想, 那些观察敏锐的群众却不这样想。


第一节 下课, 陆朗帮苑晓阳还球棒去了, 剩下苑晓阳在教室里收作业。许婷婷看他一个人在忙便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把作业卷叠起来, 接着许婷婷帮他念名字，他再登记缴交与否。
　　“陆朗。”许婷婷看到陆朗的作业卷时多看了几眼，“现在陆朗没缺交过作业了吧？真是好。”
　　“他本来就很好。”苑晓阳在表格上陆朗的名字旁打了个大大的勾。
　　“哦，看你一脸得意的。”许婷婷露出一个狡猾的笑, 压低声音后凑近苑晓阳，“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苑晓阳浑身一阵，一脸惊恐地抬头看着许婷婷。
　　“你、你怎么知道？”
　　“你们两个今天气氛不太一样。”许婷婷低笑道, “尤其你老是笑。”
　　苑晓阳忙捂住嘴，这一捂, 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嘴角就一直勾着。
　　“我就知道！”许婷婷为自己的精准猜测感到得意，同时八卦的热情也来了，忙缠着他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苑晓阳无法，只好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把昨天的事情给说了一次。
　　另一头，拿着球棒走在走廊上的陆朗引起部分同学的惶恐，以为他想找谁干架去。
　　然而陆朗本人没有什么自觉，轻轻哼着歌朝着周强的教室走去。
　　走着，他看到唐吉祥。
　　唐吉祥正倚在走廊上和人聊天，看到他经过便抬手打了招呼，而他也不冷不热地朝唐吉祥抬了下手。
　　“朗哥。”唐吉祥凑了过来。
　　“干什么？”陆朗停下脚步，斜眼看他。
　　唐吉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拉低了一些，小声道：“你和阳哥成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陆朗不淡定了。
　　“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粉红泡泡了。”
　　“你开天眼了吧！”
　　“别扯了！就说是不是！”
　　陆朗红着脸，要回不回地小声应了声。
　　“我就知道！”唐吉祥得意地拍拍他的肩，“朗哥，恭喜了。不对，现在不能叫你朗哥了。”
　　“不然叫什么？”
　　“该叫阳嫂了。”唐吉祥一脸恭敬地朝陆朗鞠了个躬，“阳嫂好。”
　　“嫂你个头！”陆朗抄起手上的球棒就开始抽唐吉祥。
　　围观群众更惶恐了，果然，他们的猜测成真了，陆朗真的开始揍人。
　　陆朗抽了唐吉祥一顿，抽完后把球棒扔给唐吉祥，残忍地要他把刚抽完自己的凶器拿去还给周强。
　　陆朗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阳嫂？他怎么就阳嫂了！
　　他可是A中校霸，那头软绵绵的小羊算什么！
　　陆朗回到教室，一踏进教室便一眼看到了苑晓阳。
　　教室里，苑晓阳正在给两个同学讲题。苑晓阳讲题时神情温和，他微微侧着头，正观察着同学的反应以判断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说。
　　苑晓阳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这么认真而仔细，他这性格是陆朗最钦佩也最喜欢的一点。
　　陆朗看到这一幕，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帅，他的小羊实在太帅了。
　　行吧，唐吉祥说他是阳嫂就阳嫂，反正他家阳哥实在太帅了。
　　自从交往以后，陆朗学习得更认真了，就为了遵守那天他说过要追上苑晓阳的诺言。
　　这一些苑晓阳都看在眼里，又是高兴陆朗为了他们的未来这么努力，又是担心陆朗累坏了。
　　周末，苑晓阳陪陆朗学习学了一个白天之后，决定让陆朗休息一下了。
　　“别读了。”苑晓阳抽掉陆朗手上的笔。
　　“再读一下。”陆朗又拿了另一只笔，眼睛没从书上离开过。
　　“你该休息了。”苑晓阳又抽掉陆朗手上的笔。
　　“不累。”陆朗又拿了一只笔。
　　陆朗的桌上有不少笔，苑晓阳见若是继续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干脆爬到陆朗怀里坐着，坐好后向前一趴，直接用自己的卷毛头挡住书本。
　　“休息。”苑晓阳趴在桌上，声音含糊，“别让我说第三遍。”
　　这句话莫名耳熟……哦，是苑晓阳那天和罗育说过的话。
　　此话一出，陆朗也怕了，怕被苑晓阳拿满分卷子抽脸，只好乖乖收手。
　　他也朝前一趴，压在苑晓阳身上，两个人叠在一起。
　　“你这个魅惑国君的小羊妖，要是以后我考不好就是你这头羊害的。”
　　“到时候我会负责的。”
　　陆朗吸了一口羊，很满意。
　　“那现在要干什么？不学习没事干。”
　　“做点好玩的事情。”
　　“什么事？”
　　“例如……”
　　“嗯？”
　　陆朗的兴趣被挑了起来，隐隐期待苑晓阳说出什么“好玩”的事。
　　“来整理屋子。”苑晓阳道，“整理屋子能放松心情。”
　　“……”陆朗冷漠道，“薅秃你也能让我放松心情。”
　　陆朗忍不住，开始对苑晓阳进行了惨无人道地薅羊毛。
　　薅完了，苑晓阳捂着头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不能动了。
　　陆朗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拉着他起来，说道：“走，去约会。”
　　“约会？去哪约？”苑晓阳软绵绵地被他拉起来，乖乖低着头让他替自己抓抓头发。
　　“去……”陆朗想了想，“看电影。”
　　谈恋爱就是要去看电影，他已经准备好去挑部恐怖电影看，最好苑晓阳还会吓得躲进他怀里的那种恐怖电影。


第74章 
　　此时是周末, 两人说要看电影全是临时起意, 到了电影院后才发现仍有空位的场次所剩无几。
　　陆朗满脑子想看恐怖片，因此想也没想, 直接选了一部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国产恐怖片。
　　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 两人没事就在影院附近幽晃。
　　苑晓阳这辈子还没进过电影院, 此时难免兴奋, 走路都有点蹦蹦跳跳了。
　　“我还没上过电影院呢。”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看电影的人，说你没看过我都信。”
　　“还是看过的，小学时学校组织看过露天电影。”苑晓阳回想小时候，“我看过妈妈再爱我一次。”
　　“……”
　　“看完觉得, 我妈可能还是爱我的……吧。”
　　陆朗听了这话心疼他, 伸手把他揽了过来。
　　但他却没什么感觉, 还是一脸傻呼呼地继续说着：“那时候全班都哭了呢，我还想着是不是也该去找我妈妈, 结果没想到那天我妈就回家了。”
　　“你妈还会回家啊？”
　　“会呀，她只要一没钱就回家拿钱。”苑晓阳道，“那天我外婆不在，她找不到人要钱, 就自己翻箱倒柜地找，结果把外婆拿来给我和舅缴学费的钱给翻出来了。我不让她拿，她顺便揍了我一顿，揍完了我就知道电影都是骗人的。”
　　苑晓阳说这话时语气带笑, 但陆朗却越听越心疼。
　　苑晓阳小时候肯定是又乖又可爱的，和他这种欠揍的熊孩不一样, 他妈揍的下手是真的心狠手辣。
　　“疼不疼？”
　　“忘了，那时候只想把钱拿回来。”
　　“那拿回来了？”
　　“没有，她还是拿走了。”
　　陆朗听了就想抱抱他，但他却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似的，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说道：“不过我妈其实不坏的，就是长不大，叛逆，到现在还是个三十岁的叛逆少女。”
　　“她就比陆严大两岁。”
　　“嗯，但严哥不像她，严哥可成熟了。”
　　“……陆严他哪里成熟了，他二十岁的时候还会追着我打，有一次没追好自己还从楼梯滚下去。”
　　苑晓阳又笑了，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回想起自己和哥哥鸡飞狗跳的相处，陆朗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也是。”
　　说完，陆朗更心疼苑晓阳了。苑晓阳不像他一样是被宠大的，好吃的没吃过，好玩的没玩过，除了年纪相仿的舅舅一样没人疼他。
　　现在既然他出现了，那他就要好好疼苑晓阳。陆朗想着，便牵起苑晓阳的手，说道：“走，哥哥给你买爆米花吃。”
　　“爆米花！”
　　“对，看电影就是要吃爆米花。”陆朗和他一起排队，“还要买可乐。”
　　两人排在队伍当中，苑晓阳闻着香浓的爆米花味，时不时兴奋地低声和陆朗说两句悄悄话。
　　陆朗在外头总是表现得很酷，今天也没例外，只是和苑晓阳说话时也不时流露出一点温和的神情。
　　陆朗的相貌是张扬的帅气，而苑晓阳白皙干净，是现在正流行的小奶狗俊秀风格，两个人站在一起向来会引来不少注意力。
　　买爆米花的队伍不短，两人排队的过程中受到的注意没有断过。
　　苑晓阳一开始不甚在意，但后来发现有人看着他和陆朗牵在一起的手，才意识到他们受到了什么样的关注。
　　苑晓阳不太好意思，悄悄把和陆朗牵着的手放开。
　　“怎么了？”
　　“有人看着呢。”
　　陆朗冷冷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很快那些视线消失了，陆朗若无其事地继续牵起苑晓阳的手。
　　买到爆米花和可乐，两人便进入影厅。
　　这场电影上座率不是很好，电影即将开始影厅里却只坐着不到三分之一的人。然而苑晓阳没经验，而陆朗的注意力也都在苑晓阳身上，因此没注意到空位这么多代表着什么。
　　很快，电影开始了。
　　开始前一直叽叽喳喳说着话的苑晓阳静了下来，神情专注而期待地看着电影，陆朗也跟着看，同时心里暗暗期待着恐怖的画面出现，到时候可以趁机抱住苑晓阳。
　　二十分钟后。
　　苑晓阳仍旧很兴奋，陆朗已经对剧情满头问号了，只好开始吃爆米花。
　　又过了二十分钟。
　　苑晓阳也兴奋不起来了，和面无表情的陆朗一起吃爆米花。
　　陆朗机械式地吃着爆米花，想拷问一个小时前的自己为什么选了这部片。
　　国产恐怖片，真正恐怖的绝对不是鬼，而是尴尬的剧情、尴尬的特效和尴尬的演技。同时陆朗也想起来了，恐怖片是不能出现鬼的，到了最后肯定会揭露出这些鬼全是人扮的，要不就是主角们产生了幻觉等等奇怪的理由。
　　这片要是在家里看，陆朗肯定要疯狂吐槽了，但现在在电影院里，苑晓阳又在旁边，他也只好忍住。
　　陆朗默默看着旁边的苑晓阳，苑晓阳作为一个好孩子，就算知道这片不好看了，仍是很尊重地认真看着。陆朗只能从他不停吃着爆米花的动作，和偶尔把爆米花桶拿起来观察的动作知道他的真实感觉。
　　看了苑晓阳一会，陆朗又把注意力放回电影上。
　　此时电影来到了高潮，画面里出现一个满身鲜血的女鬼，女鬼发出凄厉的尖叫直朝着观众的画面扑来，整个屏幕上都是女鬼的大头。
　　看到这一幕，陆朗兴奋地转头去看苑晓阳。
　　然而一看，就见苑晓阳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一边若无其事地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嘴角竟还勾了起来，笑了。
　　陆朗：“……”
　　女鬼叫个不停，苑晓阳的笑容加大，最后竟然还笑出声。
　　陆朗：“………”
　　陆朗忍不住了，凑过去轻声问道：“笑什么？”
　　苑晓阳眼角带笑，也轻声回他：“不知道，觉得好好玩。”
　　陆朗服了，要是苑晓阳说自己发现破绽了还说得过去，但这种无理由的笑陆朗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朗不开心，苑晓阳不只没有吓得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还笑，笑得特开怀。
　　气死了。
　　女鬼暂时退场，剧情的节奏又慢了下来，苑晓阳继续吃爆米花。
　　陆朗趁着这个时候，忽然湊了過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退了开来。
　　他们两个交往两个多星期了，除了第一天那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嘴唇之外，还停留在亲亲脸颊、亲亲额头的阶段。但仅仅这样，也足够让他们两人脸红心跳了。
　　果然一亲完，苑晓阳便转头瞪大着眼看陆朗，表情又是惊又是羞的。
　　陆朗自己也很害羞，但却强撑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凑过去又在苑晓阳脸上亲了一下。
　　“别亲！”苑晓阳又气音说着，同时不好意思地朝前后左右看，想看有没有人发现他们。
　　这电影上座率低，他们的左右都没有人。
　　然而左右没人，不代表后头没人，苑晓阳转头便看到有人坐在他们的正后方。
　　他原先还想着电影院一片漆黑，后头的人应该看不到什么。
　　然而随着电影画面中一道雷打过，整个影厅亮了一下，苑晓阳这一回头，便清楚看到了后面的观众的脸。
　　只见后头的两个人正张大着嘴看着他，是周强和李琴琴。
　　周强：“……”
　　李琴琴：“……”
　　周强手上的爆米花还很配合气氛地随着他的惊讶掉了下来，此时正疑惑着苑晓阳干什么回头的陆朗也转过头，看到周强时也愣了，手上的爆米花也掉了下来。


第75章 
　　场面很尴尬, 四个人都凝固了。
　　电影里的女鬼又开始尖叫鸡似的尖叫, 他们四人惊恐的表情配上那音效，简直比恐怖电影还恐怖。
　　片刻, 四个人默契地同时别过头,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假装。
　　没看到吧？应该没看到吧？陆朗侥幸地猜测, 在一片黑暗的电影院里周强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猜完了, 连他自己也不肯信，周强肯定看到了。
　　确实周强看到了，就连李琴琴也看到了。
　　周强和陆朗都是高个子，坐在电影院里都是会挡着后面观众视线的人, 亏得是这天大家坐得零零散散, 才没影响到别人。
　　周强一坐下时便察觉到前面那高个子是陆朗, 只是因为他和李琴琴进得晚了，所以才没打招呼。不料看着看着, 他就看到陆朗凑过去亲了旁边的人一下。那时他还没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直到苑晓阳主动回过头，他才发现那人竟是他的阳哥。
　　那时周强的心里除了一长串“！！！”，再没别的了。
　　说起来为什么周强今天会和李琴琴一起出现在电影院里, 理由其实和陆朗他们差不多。
　　周强的期中考成绩有进步，李琴琴便约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虽然现在他们两人几乎天天见面，但还维持着朋友关系，并没有跨出那一步。他们都有意借由约会增加感情, 于是默契地选了看电影，还是恐怖片。
　　李琴琴打算怕的时候靠近周强一些, 周强也打算李琴琴一怕就男子气概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然而他们就只是打算。
　　电影一开始，胆小的李琴琴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
　　而周强怕是不怕，但一想到要和喜欢的女孩子接触就手足无措，结果到头来只能像是八辈子没吃过爆米花似的疯狂吃爆米花。
　　好不容易李琴琴真的吓得不行，控制不住地转头看着他求救时，他终于鼓起勇气……
　　拿起爆米花让李琴琴也吃。
　　李琴琴：“？？？”
　　周强：“…………”
　　周强简直服了自己，他看着眼前的陆朗，心想陆朗这是跟谁出来看的？真好，像陆朗这样的帅哥想要找谁看电影就找谁看电影。
　　忽然，他看到陆朗俯身去碰了旁边的那人，片刻又重复了一次。
　　那动作分明是亲了。
　　亲了！陆朗这家伙什么时候找到的对象！还发展到能亲的地步？
　　这叛徒，去他妈的兄弟一起成长！就他自己一个人成长得像飞一样！还是不是兄弟了！
　　忽然，被陆朗亲的那人怕羞似地左顾右盼着，然后转着转着，看向了后头。
　　是苑晓阳。
　　周强的大脑瞬间死机了。
　　剩下的电影他们四人都不知道是怎么看下去的，所有人都双眼无神地看着屏幕，根本不知道演了些什么。
　　最后一直到片尾曲都放完了，灯亮了，他们才如梦初醒地离开影厅。
　　周强和李琴琴走在前头，而陆朗和苑晓阳走在后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电影散场时和入场时走的路径不同，散场时走的过道人少了许多，尤其他们又是最晚离场的人，四周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再无旁人。
　　周强突然停下脚步，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停了下来。
　　下一秒，周强猛地转身，抓住了陆朗领口，硬是将陆朗扯到他眼前。
　　“周强！你干嘛！”李琴琴吓了一跳。
　　“搞事啊？”陆朗也吓了一跳。
　　只见周强眉头深锁，一脸怒意，他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离阳哥远一点！你别当他没人罩着！”
　　苑晓阳：“？？？”
　　陆朗：“？？？”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陆朗懵了。
　　“我亲眼看到了！你强吻他！你混蛋！”周强又把陆朗拉近了一些，像是要咬陆朗一口似的咬牙切齿着。
　　苑晓阳：“………………”
　　偷偷亲亲被人点破，苑晓阳害羞都来不及了，但看陆朗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无辜，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他上前去，哭笑不得地拉拉周强的衣服。
　　“阳哥别怕，我保护你！”周强回头看苑晓阳。
　　苑晓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谢谢你……可你真的误会了……”
　　“你不用说了，我全知道。”
　　“你不知道……”
　　“你不要勉强自己！”周强十分认真，“我替你教训这个混蛋！”
　　“我没有勉强，我们两个正在……交往。”苑晓阳小声道。
　　“什么？交往！”
　　“小声点！”
　　周强不敢置信，一旁的李琴琴也瞪大了眼，周强道：“一定是他胁迫了你！他从小就是个混蛋！抢人玩具不眨眼！”
　　苑晓阳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朗则是一脸想死。苑晓阳拍拍周强的手，说道：“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还信不信我？”
　　周强的表情略微松动。
　　见周强还不信，苑晓阳踮起脚尖，仰着头快速在陆朗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亲完，他红着脸朝周强道：“这下你信了没？”
　　周强松开手，一脸迟疑地退了两步。
　　李琴琴上前去碰碰他的手，朝他点点头，这下他终于信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冲上前去，直接朝陆朗揍了一拳。
　　所有人都懵了，接着就见他抬起头来，忿忿不平地指着陆朗的鼻子吼道：“你这个叛徒！！！”
　　半小时后，所有人终于都平静了，坐在电影院附近的露天咖啡厅里。
　　周强虽然已经冷静下来，却还是时不时念叨着：“凭什么自己偷偷脱单都不说……说好的兄弟呢……”
　　陆朗简直服了他，白眼道：“怪我啰？是谁不要告白，你可以现在就……”
　　陆朗话还没说完，嘴便被周强捂住。周强满脸通红，又急又快地小声道：“你别说了！”
　　周强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李琴琴，又朝陆朗道：“我们要慢慢来！谁像你们这么快！”
　　“慢？你不是连孩子的名字都取……”陆朗还没说完，又被揍了一拳。
　　这兄弟真的没办法当了。
　　好一会，周强和陆朗终于真正闹完了，所有人静静地坐着。
　　他们之间有股怪异的气氛，但却没人愿意开口。
　　又过了一会，是苑晓阳先说话了。
　　“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他说完，和陆朗一起看着另外二人。
　　“想说什么？”
　　“就……我们的事情……都是男生……很奇怪。”
　　虽然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闹腾，但苑晓阳还是怕的，怕周强他们对自己与陆朗有什么看法。
　　毕竟他们两个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和女孩子在一起，就只有他们是两个男生。
　　“有什么吗？”周强喝了口饮料，“阳哥是好男人，一定会疼陆朗的，陆朗不亏。”
　　陆朗：“……”
　　这话说的……行吧，的确不亏，苑晓阳真的很疼他。
　　李琴琴也道：“我以前就觉得你们很配，一点也不奇怪。”
　　媳妇儿发话了，周强也忙着点头附和：“你说的对，他们超极配！一看就是情侣脸！”
　　陆朗转头看他那只卷毛羊咩咩苑晓阳，心想我们的确很配。
　　然而周强又说话了，说道：“不过你们想过要怎么和家里人说了吗？要是严哥发现了，不得揍你一顿？”
　　正此时，陆朗的手机响了。
　　陆朗拿起手机一看，竟是陆严打来的。


第76章 
　　说到这话题时陆严正好打来, 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尤其陆朗接起电话时表情都怪怪的。
　　“人呢？”
　　“在外面。”
　　“大晚上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现在才八点半……”陆朗简直要服了这为老干部了。
　　陆朗原以为是陆严发现了什么，所以打电话兴师问罪来的。结果原来是陆妈妈刚才切了水果要给孩子们吃, 却发现陆朗不见了, 于是让陆严来找人。
　　陆朗松了一口气, 他看旁边的苑晓阳表情紧张, 忙伸手摸摸苑晓阳的头作为安抚。
　　“又和谁出去鬼混了？都几点了还不知道回来。”
　　“和苑晓阳。”
　　“哦。”陆严的声音顿时冷静下来，“那你们别玩太晚，注意安全，需要我去接你们吗？”
　　“不用, 我们差不多要走了, 我送他回家后就回去。”
　　电话挂断, 陆朗一脸无奈地道：“这差别待遇，一听到是和苑晓阳出去口气都变了。”
　　周强理解地点点头道：“正常, 我爸妈听到我要和琴琴出门，就差没敲锣打鼓欢送我出去了。”
　　苑晓阳和李琴琴都笑了，然而他们这种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的人自然是无法体会陆朗和周强的感慨。
　　以前这两人出门时只要遇到家人都会被仔细盘问一番，因为他们出门除了惹事之外还是只有惹事。
　　但现在不同了, 一听到是要和好孩子出门，恨不得全家列队欢送。尤其是周强家，全家人都知道周强喜欢李琴琴，早把李琴琴当成儿媳妇看了, 听到儿子要和儿媳妇出门，立刻批准, 出门个三天三夜他们都没意见。
　　当然，他们口里抱怨是抱怨，心底却很高兴，终于有这么一天，他们所做的事情不再被先入为主的否定。
　　四人又聊了几句，接着两两散了。
　　陆朗送苑晓阳回家，沿路走在人少的路上，两人的手就牵着。
　　“陆朗。”苑晓阳低着头，看着两人并排的影子。
　　“干什么？”陆朗抬脚，踩了苑晓阳的影子一下。
　　苑晓阳低声笑了，笑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后才再又开口：“如果被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两人其实一直想着，只是谁也没有提起。刚才周强提起，他们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还能怎么办，就认了吧，看是要被揍一顿还是其他的，反正打死不分。”
　　“如果一定得分呢？”
　　陆朗转头看了苑晓阳一眼，撞了他一下：“干什么老是这么悲观？”
　　“我……”苑晓阳想说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陆朗懂，但陆朗又不那么懂。
　　苑晓阳从小跟舅舅相依为命，舅舅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家人，如果他们的事受到舅舅反对，他肯定会陷入痛苦的两难。
　　陆朗懂这个道理，却无法感受那种极为亲密的家人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也不能怪他，他没有经历过两个小孩抱在一起无助的哭，没有经历过两个小孩一起饿肚子，没有经历过两个小孩争着把最后一口饭留给对方，也没有经历过一方牺牲学业，把入学通知书偷偷藏起来，咬着牙扛起家计。
　　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体会过那样的日子，自然不能体会苑晓阳的心情。
　　“乖，别想了。”陆朗不是很会安慰人，只懂得摸摸苑晓阳的头，“不管怎么样，有我呢。”
　　“嗯。”苑晓阳点点头，朝陆朗勉强笑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该让陆朗陪他一起担心。
　　陆朗回到家时，客厅里只剩陆严一人。
　　陆严正在工作，看到陆朗进家门时只是抬了一下眼。
　　“我回来了。”苑晓阳提醒过陆朗要打招呼，所以陆朗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听到陆朗这句话，陆严又抬了一下眼。
　　“你等一下。”
　　陆朗正要上楼，突然被陆严喊住。
　　“干吗？”
　　“你过来。”
　　陆朗走到陆严边一屁股坐下，探头去看陆严在做什么工作。
　　他一探头，陆严就把手上的资料挪开，鄙视道：“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
　　“你叫我过来不就是你不懂所以想问我？”陆朗理直气壮。
　　“你作梦吧？”陆严朝他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找我是来抬杠的？那我要睡了。”
　　陆朗说完便想走，陆严伸手拉他，又把他拉回沙发上。
　　“我是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陆严看着陆朗，“妈今天问我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啊？”陆朗僵了。
　　“你最近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连妈都注意到了。”陆严道，“你要不想被问东问西，就收敛一下。”
　　“哦……”陆朗僵硬地点点头。
　　“我说你，别老想搞事情。好不容易成绩上来了就想谈恋爱，就不能学学苑晓阳吗，专心点？”
　　听到这话陆朗松了口气，刚才他还想着陆严是不是知道了，现在他明白陆严只是知道了个表层，不知道苑晓阳其实就是个早恋代表，他会早恋全是苑晓阳教出来的。
　　想到这里陆朗就笑，陆严看他笑得一脸傻样就来气，忍不住拿起手上的资料抽了他一下，怒道：“到底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哪个瞎了眼的才会看上你！我告诉你，你要敢在高中的时候搞出人命，我先打断你的腿！”
　　“放心，绝对不会。”陆朗知道没事了，他站起来拍拍陆严的肩，“你要担心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再不找对象就只能当一辈子老处男了。”
　　陆严：“……”
　　他觉得他需要找人聊聊心事，再憋下去他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动手揍弟弟。
　　另一头，苑晓阳也回到家了。
　　回到家时苑成蹊在家，一看到苑成蹊，苑晓阳便忍不住扑了上去，把舅舅扑倒在沙发上。
　　“咋了？受委屈了？”苑成蹊紧张地摸摸苑晓阳的头，苑晓阳毛茸茸的卷毛头摇了摇。
　　苑成蹊觉得胸口痒痒的，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拍着苑晓阳的背，说道：“有什么委屈就和啾啾说，别憋着，我们一起解决。”
　　苑晓阳还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刚才一路上想着他们之间的事情，觉得不安。
　　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趴在苑成蹊的胸口撒娇，苑成蹊个子也不高，胸膛并没有多宽，可让他很有安全感，趴着就不想起来了。
　　苑成蹊知道他肯定是委屈了，只是没有说出口。
　　苑成蹊拍着他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和我说好不好？和女朋友吵架了？”
　　苑晓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苑成蹊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我们咩宝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看你最近好开心。”
　　苑晓阳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自己的心事，没关系，不要紧。”苑成蹊道，“你只要知道，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会听你说，都会支持你。”
　　苑晓阳还是一声不吭，最后点点头。
　　苑成蹊安抚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的表情仍维持着一向的温和，但在心中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心事也越来越多了。但孩子又不说，让他只能默默担心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需要找个人聊一聊，不然迟早会憋坏。


第77章 
　　晚上十一点, 苑晓阳趴在床上, 闷闷地看着手机。
　　在遇到周强之前，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但不是周强不好, 只是周强提起了他一直不愿去面对的问题。而刚才苑成蹊对他的包容, 让他的愧疚加深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对不对。
　　这个年代虽是越来越开放, 但他和陆朗这样的关系终究是少数，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当然，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接受，只要他和陆朗好就行了。
　　但若反对的人是苑成蹊……
　　他不想伤了苑成蹊的心, 他的舅舅活得太苦了。
　　舅舅当初不能继续学习, 是为了养家, 也是为了养他。他虽然也打工，也拿奖学金, 但再辛苦都辛苦不过苑成蹊。
　　舅舅为了他断送了自己的梦想，他若还让苑成蹊难过，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陆朗……
　　苑晓阳重重叹了口气，但他也不想要放弃陆朗。
　　陆朗是他这辈子, 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最美好的东西。
　　但他现在能开开心心的和陆朗在一起, 都是苑成蹊的功劳，要是当初放弃学业的是他, 他怎么可能会遇到陆朗？
　　苑成蹊高中时成绩那么好，还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如果是苑成蹊继续读书，肯定也会遇上很好的人。他现在分明是霸占了苑成蹊的好日子。
　　苑晓阳越想越难过，已经从出柜的恐惧，转而变成对苑成蹊的歉意。
　　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苑晓阳无力地看了一眼，是陆朗发信息来了。
　　“睡了？”
　　“没。”
　　“乖咩宝快睡。”
　　陆朗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苑晓阳看着那个表情，心情复杂。
　　“别想太多，快睡。”
　　陆朗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明白他现在的心情。
　　平常苑晓阳不允许自己把负面情绪加到其他人身上，他自己一个人难过，绝不想拉另一个人下水。
　　只是这样的夜晚，他却忍不住，几乎可说是任性的，给陆朗发了一句话。
　　“你什么都不懂。”
　　发完后他立刻后悔了，忙想撤回，只是来不及了，陆朗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苑晓阳看着那响个不停的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接。
　　他该接，该和陆朗说自己那句话是无心的。
　　但他也知道，那句话其实有一定程度是真心的。而且他现在情绪不好，很可能不小心说出伤人的话。
　　陆朗连打了好几回，但苑晓阳都没有接。
　　久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苑晓阳看着屏幕，只见陆朗发了一句话来。
　　“对不起。”
　　陆朗发完那句话后，再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来。
　　苑晓阳捧着手机向后一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打开浏览器，就看到陆朗刚才又搜寻了好多关键词。
　　如何出柜
　　被家人发现是同性恋怎么办
　　出柜经历
　　如何安慰男朋友
　　男朋友很可爱怎么办
　　苑晓阳看着那些关键词，有些哭笑不得。
　　他实在太任性了，让陆朗陪着他一起烦恼，明天他到陆朗家时一定要好好道歉。
　　那一晚，苑晓阳抱着手机辗转反侧了许久，到了大半夜才睡着。
　　睡得太晚，第二天他起晚了，起来时竟然已经十点，平常他可是不管平日假日都是六点准时起床的人。
　　因此他看到时间时瞬间慌了，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陆朗家了，他迟到了。
　　苑晓阳匆忙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接着风一样地奔进厕所里洗漱。
　　“咩宝？”苑成蹊在家，听到他的动静便出了自己屋，敲敲厕所的门，“怎么了？”
　　“我迟到了！”
　　“和陆朗的约吗？”
　　“对！”
　　苑晓阳快速刷牙，刷得泡泡都快吞进嘴里了。
　　“那你赶什么？他都已经来了。”
　　“啊？”
　　“你没看到他吗？他来好久了，就在等你醒。”
　　厕所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三秒后厕所门开了，含着牙刷的苑晓阳探出头来。
　　坐在沙发上的陆朗正好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交，苑晓阳张大了嘴，牙刷差点掉出来。
　　陆朗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太急，这么一个大个子坐在那里他竟然没看到。
　　陆朗的表情有些紧张，让原本便紧张的他越发的紧张。
　　陆朗来干什么？
　　“你们要看多久？快继续刷牙呀，泡泡都快滴地上了。”苑成蹊不知道两个小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早上八点就来敲门，进屋后便问苑晓阳在哪，知道苑晓阳还没醒后也不让他喊苑晓阳起床，只是静静坐在沙发上；而一个竟然睡得这么晚，起来后又冒冒失失的，中邪似的。
　　“你们两怎么回事？吵架了？”
　　两人瞬间同时摇头，摇完头后又紧张地看了彼此一眼，确定对方也摇头后松了口气。
　　“没吵架就好，好朋友不能吵架，你们要是吵架了我先打你们屁股。”
　　两个人又同时点点头，都镇定了不少。
　　一会，苑晓阳从厕所里出来，陆朗默契地立刻跟上，两个人一起进了苑晓阳那小小的房间里。
　　苑晓阳把门关上，门才关上，陆朗便从背后抱住他。
　　“对不起。”陆朗小声说，“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昨晚就算了，今天早上也没接。”
　　“睡觉呢，开了静音。”
　　陆朗抱着苑晓阳，两个人靠在门上。
　　陆朗比苑晓阳高上不少，被这样从后头紧紧抱住，苑晓阳几乎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同时的心里却又觉得很舒服。
　　身后的陆朗“哼”了一声，是他平时闹脾气时会发出的声音，苑晓阳听了这声音忍不住笑，心想前一刻还在道歉呢，一转眼又耍脾气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陆朗冷声道，“昨天不接我电话，今天也不接我电话，要是我今天不来，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接了？”
　　“不敢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陆朗说到这里，直接把苑晓阳整个人抱起来。苑晓阳的脚突然离地，忍不住叫了一声，陆朗也不理睬他，直接把他抱到床上去。
　　苑晓阳以为陆朗又要压上来对他一阵薅羊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陆朗不只没有压着他，反而让他坐在床上，而自己蹲在地上，由下而上地看着他。
　　过去苑晓阳总要抬头看陆朗，这下换他要低头看陆朗，有些不习惯，不明白陆朗要做什么。
　　“喂，苑晓阳。”
　　陆朗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拉着苑晓阳的手，表情他一贯的平静。但苑晓阳熟悉他，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了他那藏不住的紧张。
　　“昨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陆朗看着苑晓阳的眼睛，“刚才说对不起，是真心的，让你为了那种事情担心，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
　　“是我的错。”陆朗不是一个会道歉的人，说起这种话来很别扭，但他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被别人阻止，那全是我的错，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不能让他们放心。”
　　“你太好了，你不管和谁在一起都能活得很好，是我拖累了你。”陆朗道，“如果你舅舅不想要我们在一起，肯定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不能让他放心，觉得我会让你学坏，让你过上苦日子。如果是我父母不想要我们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儿子，他们无法信任我的决定。”
　　陆朗握紧苑晓阳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所以，苑晓阳我告诉你，我会努力，变成一个跟你一样好的人，让你不要再为这种事情担心。”


第78章 
　　早上的老旧小楼里声音嘈杂着, 秋日的阳光从狭小的铁窗里艰难地通过, 在床上落下几块小小碎碎的光。
　　苑晓阳背着光，那些细碎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 他久久没有回应。
　　陆朗鼓起了好大一番勇气才说出这些话, 看他没有回应, 更紧张了。陆朗拉了拉他的手, 说道：“喂，怎么不说话了？还生气啊？”
　　苑晓阳摇摇头。
　　“那说话呀。”
　　苑晓阳还是摇摇头。
　　“不生气就咩一声来听听，别不说话。”
　　苑晓阳仍是摇头，陆朗无奈, 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来哄他。可还不待他开口, 苑晓阳却突然间朝他扑来。他手忙脚乱地赶紧将苑晓阳接住, 但人接住了，他却重心不稳, 抱着苑晓阳朝后倒去。
　　陆朗倒在地上，苑晓阳的房间极小，根本迈不开脚，陆朗这一倒, 背部还在椅子上□□了下。然而他也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便是问苑晓阳。
　　“怎么了？有没有撞到？”
　　“我……”
　　苑晓阳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
　　“怎么哭了？”
　　“我、我对不起你……不好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说这什么话, 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
　　“我昨天对你说不好的话……”
　　“哪句？”陆朗想了想，“我什么都不懂那句？那句话哪里不好了, 明明是句实话。”
　　“你们两个！”注意到刚才声响的苑成蹊过来敲了敲门，“在干什么？在打架？”
　　“没有！”陆朗忙回答，就怕苑成蹊开门，“我刚才脚滑了！没事！”
　　陆朗推了下苑晓阳，苑晓阳忙也出声道：“我也没事！”
　　“没事就好，乖乖的啊，不许打架。”苑成蹊看他们没事了，又回自己屋里去了。
　　中途插入个苑成蹊，两人原先紧张的气氛顿时和缓了。
　　苑晓阳的情绪镇定许多，然而他想起来，陆朗却不给他起来，抱着他继续躺在地上。
　　苑晓阳也没有再挣扎，就这样趴在陆朗身上。他轻轻拉着陆朗的衣服，小声道：“陆朗，对不起，昨天是我太任性了。我自己心情不好，还把问题推到你头上。”
　　“你那叫任性？你怕是没看过什么是真的任性。”陆朗一手抱着苑晓阳，一手伸出手指来，将手指放到苑晓阳的卷卷毛中那卷起来的地方，“反正我觉得你那样挺好，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憋着。”
　　苑晓阳点头，陆朗按着不让他动，继续玩头发。苑晓阳有些痒，皱了一下鼻子。
　　“昨天很难过，以为你不在乎，所以更难过了……”
　　“我哪里不在乎了？我在乎的很。但是我不能让你看出来，不然你肯定会更慌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镇定一点，你是小羊崽，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我了。”
　　“嗯……我知道你还是担心的，看你大晚上的还搜了好多资料。”
　　“是吧，我昨天看到了三点，看了一堆别人的经验，也想了很多，最后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是我太操蛋了，让你担心……总之苑晓阳，我告诉你，为了你……”
　　陆朗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羞赧，这种肉麻话不是他常说的。他声音顿时小了，小声道：“为了你，我会好好努力的，相信我。”
　　昨晚他看了很多别人的事情，也想了许久。最后他想明白了，只要他够好，很多问题就不存在了，就是因为他现在还有很多缺点，才让苑晓阳担心这担心那。
　　是他不够好，他要改。
　　陆朗抱着苑晓阳，苑晓阳的背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就像抱着一颗小太阳。
　　陆朗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想为一个人全心付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然而躺了一会，陆朗突然想到刚才的对话有哪里不对。
　　“苑晓阳，你刚才说看我昨天搜了好多资料……你怎么知道的？”
　　“啊。”苑晓阳明显僵了一下。
　　“你这啊是什么意思？说明白！”
　　“没什么意思……我猜的，你这么喜欢查资料，昨天肯定也查了。”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查资料？”
　　“忘了……”苑晓阳爬起来，眼神开始游移，“好晚了，我们来学习吧……”
　　“你说清楚！”陆朗翻身，将苑晓阳压在身下，开始揪毛，“老实招了！”
　　“你、你刚才说好要改的呢！”苑晓阳抱着头，“你还薅我毛！你没改！”
　　“这不在改的范围！”陆朗目露凶光，薅起毛来毫不手软。
　　陆朗拉苑晓阳卷毛，苑晓阳也不甘示弱地去拉陆朗的头发，两个人三岁小朋友似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到底在干什么！”苑成蹊破门而入时，正好看到苑晓阳骑在陆朗身上，很坏的拉陆朗耳朵。苑成蹊一看到这画面，立刻上前去一把按住苑晓阳，在苑晓阳屁股上抽了一下，“让你欺负陆朗！”
　　“他先欺负我的！”苑晓阳委屈。
　　“他怎么欺负你？”
　　“他拉我头发！”
　　“你拉咩宝头发？”苑成蹊转头一瞪陆朗，把苑晓阳扔一边去，改抓着陆朗，也在屁股上来了一下。
　　两个小孩捂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委屈巴巴。
　　苑晓阳委屈，他几乎没被啾啾揍过，竟然今天被揍了。
　　陆朗也委屈，才说好要改的，结果立刻被打屁股了。
　　当然，苑成蹊抽他们也只是轻轻抽了一下，那两下不过是玩笑而已。
　　他看两个小孩那一副委屈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好玩，便到冰箱里找点心给他们吃。苑家和陆家不同，不会有精致的蛋糕水果，但却有别处吃不着，苑成蹊亲手做的食物。他找了找，最后找出前几天卤的卤蛋来，拿筷子插着，一人两颗。
　　他把蛋递给两个小孩，又在两个孩子头上摸了摸，说道：“舅舅给你们吃卤蛋，你们不许再打架了，有话好好说。”
　　卤蛋卤得入味，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着，乖呼呼地点头。
　　苑成蹊又走了，两人坐在地上继续吃。
　　陆朗边舔着蛋，边用手肘撞了苑晓阳一下，说道：“说吧，你越不说我越好奇。”
　　苑晓阳也舔着蛋，摇头道：“还是不要吧，我怕你承受不了。”
　　“说。”
　　“不。”
　　“快说！”
　　“好吧……”苑晓阳抬眼看了陆朗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把手机给我后，我能看到你都查了些什么。”
　　这么一说，陆朗才想起来，自己当初把手机交给苑晓阳时，似乎忘了清空手机，把整只手机原封不动地就交给了苑晓阳。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也没查什么奇怪的内容，苑晓阳看到就看到了，他也没什么东西想要瞒着苑晓阳，而且现在他都查些学习资料，可乖了。
　　等等……很像还有哪里不对……
　　他很像忘了什么……
　　手机……手机里的照片……
　　手机里有一堆他偷拍的照片！
　　等等……不只偷拍照，还有他的裸照！好多裸照！
　　陆朗想到这，毅然决然把卤蛋一口吃了，筷子一扔，接着爬上了苑晓阳的床，又一脚踏上了窗户。
　　苑成蹊这个早上过得一点都不平静，先是外甥的同学一早就来家里等着，两个小孩表现得奇怪，再是两个小孩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最后还打了起来。好不容易他安抚两人，终于能回到屋里好好看个书，可没想到他才刚翻开书本，又听到了两人的叫喊。
　　“你别冲动！别跳楼！”
　　“你别拦我！我就要死！”
　　“那是铁窗！跳不出去的！”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我不活了！”
　　苑成蹊听着两人的叫喊，无言了。
　　他觉得他需要和陆严好好谈一谈，这两个小孩太奇怪了。


第79章 
　　陆朗寻死觅活, 好不容易苑晓阳才将他从那焊得牢牢的铁窗边拉下来, 就怕他把头伸过铁杆，最后卡着出不来。
　　陆朗寻死不成, 被拉下来后又把自己用苑晓阳的棉被裹着, 苑晓阳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苑晓阳实在服了他, 当初拍那些照片时表情跩得跟什么似的, 镜头还特别对着某个部位，结果现在一副饱受凌辱的样子，简直是……裸奔一百米，别人回头看一眼就告人流氓。
　　“行了, 你自己要拍的, 有什么好害羞。”
　　“我又不打算拿给别人看！”
　　“我是别人吗……”
　　苑晓阳的语气委屈, 陆朗听到后又把头从棉被里探出来。
　　他的脸红通通的，又是后悔得想死, 又是担心苑晓阳不高兴，最后一脸尴尬。
　　“你不是别人，只是……哎！被看到的又不是你！你不懂！”陆朗想到昨天苑晓阳和他说的那句话，又补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懂！”
　　“我哪里不懂了！我……”苑晓阳想说我懂，只是他从没想过干那种事，这事自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好吧, 我真的不懂。”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 苑晓阳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陆朗看他那没良心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后转身，只用那裹着被子的倔强背影对着苑晓阳。
　　苑晓阳知道再笑下去陆朗要恼羞成怒了，忙止住了笑。
　　他从背后抱着陆朗，整个人攀在陆朗背上往前压，边压边小声道：“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哼。”
　　“其实我每天睡前都得看一次那些照片。”苑晓阳凑到陆朗耳边，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你！”
　　陆朗耳根顿时红透，想转头却又被苑晓阳压着转不了。
　　刚才那句话明明很正常，但从苑晓阳的口里说出来，便带了点不明不白的色彩。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两个人又不说话了，只是维持着叠在一起的姿势。
　　好一会，陆朗才小声道：“我每天睡前……也会看你的照片。”
　　苑晓阳也脸红了，说道：“那扯平了，那些照片不许删。”
　　陆朗轻轻点头，心里终于好受一些了。
　　又过了一会，陆朗发现不对，直起身迅速将苑晓阳掀翻在床，怒道：“不公平！我看的都是穿衣服的！那能一样吗！”
　　苑晓阳本想蒙混过关，没想到陆朗竟然发现了。他见事情发展不对，忙想逃，但陆朗却将他狠狠压着不给逃。
　　“你也要拍！”
　　“不拍！才不拍！”
　　陆朗不管，开始扯他裤子，他死命地拉着裤子不给脱，两人拉拉扯扯个不停。
　　陆朗其实也没真想脱他裤子，就是闹着玩，他也明白。只是拉扯之间，一不小心，他的裤子还真被扯了下来。他正好趴着，这一扯，屁股露了一半出来。
　　这一露，两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一秒后，苑晓阳回过神来，忙要将裤子拉起。
　　“等等！”陆朗一手按着苑晓阳的裤子，“先别拉！”
　　“干吗！”感觉到陆朗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屁股上，苑晓阳红了脸，“不准摸！”
　　“哦！对不起！”陆朗忙把手挪开，但却没将视线从苑晓阳的身上挪开。他的脸微红，语气中带着点难掩的兴奋，说道：“我发现你有腰窝。”
　　“什么东西？”苑晓阳根本没看过自己的背后，不知道陆朗说的是什么。他想转头看，陆朗便伸手按着他的背，说道：“别动，你这样看不到，我拍给你看。”
　　陆朗拿起手机对着苑晓阳的腰拍了一张，将照片拿给苑晓阳看。
　　苑晓阳看了眼，就见自己的腰上有两个浅浅的小坑。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特别，不大明白地点点头。
　　“这怎么了吗？”
　　“没怎么，好看而已。”陆朗看着那张照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他刚才角度取得好，这照片看起来并不露骨，因而苑晓阳也没要求他删了。
　　只是不露骨不代表不好看，照片中少年白晰柔韧的腰身，配上浅浅的腰窝以及只露出一点的股沟，干净而漂亮，比那些直白的照片好多了。
　　陆朗把那张照片好好存着，打算以后每天睡前也拿来看一次。
　　两人闹了一早上，昨天的心结也化开了，而苑晓阳的手机也继续保持着和陆朗共用同一个帐号的状态，一切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但他们都明白，一个白天过去，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好了。
　　学习的日子继续着，陆朗仍旧每天努力学习，想把先前落下的全部补上。
　　苑晓阳一直陪着他，每天除了学校之外就是待在陆朗家里陪陆朗学习，连自己家也都只在睡觉时回去了。
　　对于苑晓阳的付出，陆朗既是享受，又是觉得不好意思，苑晓阳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了，自己的时间剩的不多。
　　放学路上，两人走在回陆朗家的路上，陆朗道：“假日时候还是在你家学习吧，不然你和你舅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苑晓阳想了想，说道：“还行吧，以前见的更少，现在好歹早上醒来能看到他了。”
　　经过上次的决定，苑成蹊已经把早餐店的工作给辞了，在饭馆的工作也有所调整，现在他一天就在饭馆里四小时。再加上酒吧五小时的夜班，总共十小时。
　　虽然工时还是不短，且是日夜颠倒，但他下了夜班后睡一会，还能和苑晓阳一起吃早饭，苑晓阳上学后又能再睡一阵子，比以前那睡了一会马上便得赶去下一份工作的情况好多了。
　　“最近啾啾他准备重新考大学，所以在家时都在学习，我也不好干扰他。”
　　“考大学？”陆朗感到意外，同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你不用教他吗？要不我们一起学吧？”
　　苑晓阳听到这话笑了，看向陆朗道：“你别看他那样子，他当初也是A中的，成绩可好了，大学也考上了A大，只是后来没去读。”
　　A大在全国排名前十，是非常好的学校，陆朗没想过苑成蹊的成绩那么好。他平常看到苑成蹊时，苑成蹊都是笑笑的，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把就苑成蹊也自动视为同类。
　　结果人家可聪明的，就他一个人是学渣。
　　陆朗无奈点头，心想还是别一起学习了，他现在才刚突破及格线，就不拉苑成蹊的后腿了。
　　“平常我的卷子他都做过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些卷子他也很喜欢。”苑晓阳道，“最近他生日要到了，我想再给他买些辅导书。”
　　提到生日，陆朗好奇道：“以前你都送他些什么？”
　　“给他送过鞋子，他鞋子都穿破了也没换新鞋，就给他买了一双。”苑晓阳道，“其他时候请他吃饭。他喜欢做饭，以后也想自己开家店，所以我就找些店请他吃。”
　　苑晓阳请苑成蹊吃饭，是真的只请苑成蹊一个人吃饭，他自己是不吃的。
　　他知道，要想自己开家店，总要明白那些好店都有些什么特色，又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客人。他自己对这不明白，因此他也不把钱浪费在自己身上，每到苑成蹊生日时，便帮苑成蹊订一家餐厅，接着拿出专门为苑成蹊存的饭钱出来，要苑成蹊尽量吃。
　　今年他原本也想要照旧，只是现在苑成蹊想要重新考大学了，他想辅导书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苑晓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朗，陆朗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晚上，陆朗将苑晓阳送回家后，再次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他进家门时陆严正好下楼接水，两兄弟见面时打了个招呼。
　　“刚工作完？”
　　“嗯……”陆严不太习惯会关心人的弟弟，僵硬地点点头。
　　“哥，我问你件事。”
　　“你问。”
　　“你下星期六有空吗？”
　　“干什么？”
　　“先说你有没有空？”
　　陆严戒备地看着陆朗，心想这小崽子又想玩什么把戏了？然而他看了看，弟弟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两样，都是一脸跩样，不过弟弟最近收敛一些，跩样当中又表现出一点奇妙的和气来。
　　他想了想，最后点头。
　　“有空。到底要干什么？”
　　“请你吃饭。”
　　“你做的？算了吧。”陆严坚定摇头，还不想被毒死。
　　“请你到外头吃饭！你怎么能用这么歹毒的心思去想你弟弟！我是那种人吗！”
　　陆朗被伤害了，一脸阿弟对你很失望的表情看着陆严，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陆严被他看得心虚，心想自己刚才那念头的确有点坏了，怎么能那样揣测弟弟的心意。
　　陆严一心虚，语气便和缓了，说道：“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还是我请你吧，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陆朗摇头，坚定道：“我都还没为你庆祝生日过，这次还是我请你吧。”
　　他们两兄弟先前处得不好，平常见面不是打打闹闹，就是将对方视为空气，根本不可能会为对方过生日。
　　然而今天陆朗听到苑晓阳为了苑成蹊而有那么多的考虑，连个生日礼物都经过仔细思量，便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尽责了。既然他现在想要变成更好的人，那么他也要学着苑晓阳那样关心家人，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
　　他看着陆严，说道：“一直都是你照顾我，现在也该换我。”
　　陆朗的表情诚恳而真挚，陆严看着，竟是觉得有些感动。
　　弟弟果真长大了，也会为他着想了……
　　“到时候我请你吃饭，现在先祝你生日快乐。”陆朗认真道。
　　“嗯，谢谢你的祝福，我很期待。”陆严也难得带上了温和的笑，肯定地朝弟弟点点头。
　　“那……我先上楼学习了。”陆朗把话说完了，朝陆严挥挥手。
　　“别太累了，早点休息。”陆严也朝他挥挥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两人之间充斥着兄友弟恭的气氛，非常和谐。
　　陆严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触动，想到弟弟的改变不禁心里一阵温暖。
　　他从没想过弟弟会记得为他过生日了，还提早祝他生日快乐……
　　……等等，他的生日早过了！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是想提早一年祝他明年生日快乐吗！
　　陆朗根本没记住他什么时候生日！
　　刚才那点温馨瞬间烟消云散，陆严捏着杯子，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呵，阿哥对你也很失望。


第80章 
　　时间飞快, 很快到了陆朗要替陆严“庆生”的日子。
　　这天早上, 陆严下楼时没有看见陆朗，倒是他在桌上发现两个大纸盒,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 陆朗豪迈的字迹写着：
　　陆同志生日快乐！
　　左边的盒子可以先打开, 右边的盒子到餐厅时才能打开, 记得带着。
　　陆严不知道陆朗在玩什么把戏了，防备地看着那纸盒。
　　什么东西？他有一瞬间猜那纸盒里会不会装的是什么一打开盒子就会揍人的整人玩具，又想自己不能用这种心态去看弟弟的善意……只是仔细一想，陆朗这家伙哪来的善意！
　　陆严摇摇左边那个盒子, 盒子不是很重, 重量还不太平均, 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也不再猜, 直接把纸盒外那包得乱七八糟的包装纸给撕了，撕开后直接将盒子打开。
　　他看着纸盒里的东西，一秒后“啪”地把纸盒甩上。他咬着牙，想着待会看到陆朗一定要狠狠揍一顿。
　　什么狗屁兄弟情？不存在的！只有揍人的冲动是真的。
　　冷静、冷静……
　　陆严素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 这种时候他也强迫自己冷静。
　　其实仔细想一想，陆朗送的东西还是很好的。虽然和他想像中的礼物不同，但看得出来陆朗应该也是好好考虑过该送什么，才能这么准确地送出他需要, 但又同时会惹他发火的东西。
　　很好，是一个会待人着想的孩子了。
　　陆严这么一想, 冷静许多。他再一次打开盒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总共放了两个东西。
　　一个是大号的塘瓷茶缸，一个是加热眼罩。
　　陆严默默拿起大茶缸，茶缸上用一种很有年代感的红字印着“陆领导专用”，呵，还是订制的呢。
　　他又拿起加热眼罩，加热眼罩是嫩粉红色的，他……算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纸盒底下还放了一张卡片，陆严的内心此时已经毫无波澜了，平静地打开那张卡片。
　　卡片上，依旧是陆朗奔放的字迹，上头是陆朗对于礼物的说明。
　　陆朗说，看他老是下楼接水，所以给他买个大点的杯子。然后是最近看他工作时眼睛常常会用力眨几下，猜他应该是眼睛不舒服，所以给他买了个蒸气眼罩，让他有事没事多蒸蒸眼睛。
　　卡片上又加了一句“一个月前生日快乐”，这句话还有修正液涂改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突然想到弄错日子了赶紧改的。
　　陆严看着这既没诚意又有诚意的卡片，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行吧，勉强及格。
　　陆朗将用餐时间订在十一点半，快十一点时发了信息让陆严自己先去，又提醒他别忘了拿另一盒礼物。
　　陆严还是猜不透陆朗的意图，但仍是拿着还未打开的另一纸盒出了门。另一纸盒比上一个大上许多，且沉甸甸的，陆严边猜着那是什么，边开车到约定的饭店。
　　陆朗有乳糖不耐症，所以不爱容易加牛奶的西餐，习惯吃中餐，今天吃的也是中餐。
　　陆严到了后，打了个电话给陆朗。
　　“你人呢？”
　　“我在里头了，你走进去就是了。”
　　陆严进了店，服务员领他到陆朗预定的位置上。
　　然而到了位置，陆严仍是没有看到陆朗，倒是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那。
　　是苑成蹊。
　　“哎？”苑成蹊看到他出现也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
　　两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最后陆严告诉苑成蹊自己先去一趟洗手间，便把东西放着，到洗手间去掏出手机。
　　“这是怎么回事！”陆严对着手机吼。
　　“请你吃饭呀！”陆朗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怎么是苑成蹊！你人呢？”
　　“我说要请你吃饭，又没说要和你一起吃饭！你每天和我吃饭都吃不腻呀？”陆朗道，“上次你不是说你需要找个朋友聊聊吗？我看你没朋友，直接帮你约好了。”
　　“你……”陆严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对了，今天是苑晓阳他舅的生日，礼物我给你备好了，没忘了带吧？”
　　“你……”陆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想骂人，但又骂不出口，最后干脆把电话给挂了。
　　平常他见人一律穿着西装，但因为今天要和弟弟吃饭，弟弟又让他轻松一点，所以穿得比较休闲，上身穿着连帽衫，下身则是简单的运动裤，脚上穿的也不是皮鞋，而是运动鞋。又不只衣服，他就连发型也没处理过，前面的浏海还是放下来的。
　　这下子就尴尬了，他气急败坏地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正式一点，
　　好一会，他整理也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放弃了，算了，回去揍陆朗一顿就是了。
　　陆严回到座位时，苑成蹊正在看菜单，见他来了后抬头笑了笑。
　　他别开头，有点尴尬，工作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形象在外人面前出现。他低头拉开椅子，表情僵硬，希望苑成蹊不要表示什么，最好一直看着菜单。
　　然而苑成蹊却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样看也不看他一眼，反而一直盯着他看，还开口道：“你今天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
　　“嗯……”陆严烦躁地点头，假装不甚在意地拿起菜单，心想不管待会苑成蹊说什么，他都要冷静。
　　“看起来特别好。”
　　陆严愣了一下，抬头看苑成蹊。他一抬头，就见苑成蹊笑道：“很有邻居家大哥哥的感觉，而且一看就是个好哥哥。”
　　陆严突然想到，这人是苑成蹊。
　　陆严在酒吧里和苑成蹊见过几次，苑成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和他说话很舒服，几乎不用担心他会说出什么令人不悦的话。
　　刚才陆严虽是不满陆朗突然帮他约了个人，但他确实想过有空时找苑成蹊来聊聊，陆朗这一约能说是正好帮他省去了不少功夫。
　　想到这，陆严放松下来。
　　“嗯，谢谢。”陆严点点头。
　　已经到了饭点，两人没有什么障碍地沟通好要吃什么，点了几道菜。
　　陆严趁着机会说：“今天是你生日，多点几道吧。”
　　他说得极为自然，表现得一副不是十分钟前刚知道的样子。苑成蹊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点太多吃不完，就意思地多点了一道。
　　点完菜，陆严适时地掏出礼物来。
　　“生日快乐。”陆严道，“一点小心意。”
　　“哇！谢谢！”苑成蹊没有推辞，大方地收下。
　　陆严就喜欢这种干脆的人，省下了你来我往，一个坚持不收，一个坚持要送的尴尬时候。他又朝苑成蹊要了微信号，趁着苑成蹊拆礼物的时候，开始给苑成蹊发红包。
　　礼物虽然是以他的名义来送，但毕竟是陆朗准备的，他还是想要有点自己准备的礼物。
　　他一边给苑成蹊发红包，一边探头，好奇地看纸盒里都装了些什么。
　　然而纸盒一打开，陆严的表情又僵了，苑成蹊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谢谢你！”苑成蹊抱着盒里的那套最新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文科全套，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太谢谢你了！”
　　时机掐得正好，陆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严低头一看，是陆朗给他发了信息来：“忘了跟你说，舅舅他要重新参加高考。”
　　陆严抬头，一脸镇定地告诉苑成蹊：“考试加油。”
　　苑成蹊很开心，今天是他这辈子度过最好的一次生日了。
　　一早，咩宝就送他一套自己整理的卷子。他是文科生，而咩宝是理科生，本来相同的卷子只有语文、英语与数学，然而咩宝却为了他和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要了卷子，整理出一套完整包含高中三年每次期中考、月考以及模拟考的卷子。
　　这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他拿着那套卷子时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咩宝了。
　　又不只是咩宝，陆朗也送了他礼物。
　　陆朗平常是个看起来挺糙的大男孩，今天却很贴心，送的是补品和综合维生素，说是备考时要给他养养身体，不能累坏了。陆朗还说，咩宝也有得吃，要他别省，尽管吃。
　　他拿着两个小孩用心为他准备的礼物，忍不住用力抱住他们。
　　而惊喜不只如此，咩宝和陆朗还说要请他吃饭。
　　咩宝本来就会在他生日时请他吃饭，当时他也没有多想。然而咩宝让他自己先去饭店时，他没等到两人，倒是等来了陆严。
　　他趁着陆严上洗手间时打电话问了咩宝，才知道是陆朗出的主意。那时咩宝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淘气，笑道：“平常你都只能跟我这种小孩子吃饭，偶尔也该和朋友吃吃饭。”
　　前阵子他才刚想过要和陆严聊聊，没想到苑晓阳就帮他约好了人。而且陆严竟然也送了他礼物，送的还是他最需要的辅导书，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是被上天眷顾一样，什么都开心。
　　菜上了，苑成蹊和陆严吃了起来。
　　陆严关心苑成蹊的学习状况，苑成蹊也关心了陆严最近的工作，两人交流近日的生活。等这些寒暄话说完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最近困扰的问题。
　　“陆大哥，我和你说件事。”
　　“你说。”
　　“我家咩宝最近谈恋爱了。”
　　陆严动作一滞，也道：“这么巧，我弟也处对象了。”
　　苑成蹊最开始发现这件事情，除了是看到苑晓阳那阵子每天都笑眯眯的，笑起来和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多了点傻劲之外，还发现苑晓阳开始注意外表了，上学前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变长不少。而且有一回他轮休不必上夜班，那晚他还听到苑晓阳十二点了还在和人讲电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明显听得出来苑晓阳很开心，声音里带著笑。
　　陆严听了他的观察后深表认同，他之所以也发现了陆朗在谈恋爱，也是因为陆朗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不只在人前老是笑，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还会痴痴傻笑，边笑还会边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打滚，中邪似的。再者，陆朗本来就是个手机儿童，现在手机更离不开手了，只要手上不拿着课本肯定就是拿着手机，低头一直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
　　还有就是，有时候在自家的健身室里撞见也下来运动的陆朗，会看到陆朗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非常在乎自己的身材。
　　两个人提到这件事情，都有些感慨。
　　苑成蹊说道：“都是小孩子，早恋挺正常的。陆朗长这么帅，有女朋友很正常。倒是咩宝，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突然谈恋爱。”
　　苑成蹊告诉陆严，别看苑晓阳个子小小的，其实他非常受女生欢迎，从小学开始便常常收到情书。
　　只是苑晓阳从来没接受过，收到情书后只是认认真真地回信给对方，感谢对方的好意，并表示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学习，不能够分心，希望对方也好好学习，以后有什么学习问题可以一起讨论，他很愿意和对方当好朋友。
　　“晓阳是个好孩子。”陆严听了后点点头，“不像陆朗。”
　　陆朗有没有常常收到情书他不知道，毕竟他们感情不好，陆朗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倒是他曾经撞过一次女孩子偷偷追到家里来，那表情一看就是喜欢陆朗的，结果陆朗让对方等等后自己先上楼了，下楼时拿了根球棒下来。
　　陆朗说：“是谁让你来的？赤手空拳的就来了，胆子倒挺大，来吧，别说我不礼让女生。”
　　说完把球棒朝对方一递，在对方一脸茫然地接过之后，摆好架势准备打架。
　　陆严：“……”
　　苑成蹊：“……”
　　“我不知道我出国的那几年他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怎么能笨成这样。”陆严平静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些悲伤，“在他眼里女生不是来寻仇的，就是别人派来寻仇的。”
　　苑成蹊想了想那画面，无奈地笑了，笑道：“那现在他能和女孩子交往，算是进步了，也不错。”
　　陆严想想，的确也是。
　　“咩宝一直都专心学习，结果突然变了心意，其实我挺意外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所以虽然高兴有人喜欢他，但还是担心。”
　　陆严点头，他的心态和苑成蹊一样。他道：“我现在还担心陆朗到最后闹出人命，把不该干的事情都干了，现在太多小孩发生那种事了。”
　　“怀孕？”
　　“是。”陆严皱起眉来，“如果真那样，我先打断他的腿。”
　　“他不是那样的孩子。”
　　“他和晓阳不同，我不放心。你想想，要是晓阳发生那种事，你该怎么办？”
　　这一问，苑成蹊愣了一下。
　　如果是苑晓阳让女孩子怀孕了……苑成蹊本来还笑着，但一想到自家小咩宝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宝宝回家的画面，笑容便渐渐消失在脸上。
　　突然间，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重，两个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远方。
　　“我不会打断他的腿，我会很难过。”
　　“我也会难过，然后边难过边打断他的腿。”
　　两人想到这里，最后都叹了口气。
　　苑成蹊道：“算了吧，也别想这么坏了，下次见面了我会好好告诉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不许乱来。”
　　陆严点头道：“我也会看着他们的。”
　　气氛又好了些，两人继续吃饭。
　　陆朗选的餐厅味道不错，两人都比平常多吃了不少。
　　陆严平常就是个少爷，吃饭不爱吃干净，吃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动筷。然而苑成蹊却很爱惜食物，正慢慢地把菜清盘。
　　陆严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最后也拿起筷子，和他一起把菜吃完。
　　他想，苑成蹊就是这样才能教出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若想要陆朗和苑晓阳一样乖，也得学着怎么当个好示范，不能光是要求陆朗一个人进步。
　　两人边吃着，边继续聊天。
　　苑成蹊道：“其实我还是挺担心咩宝，上星期他回家时心情不好，但是问他发生什么事也不说，就闷着。”
　　“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知道，他从不和我说女朋友的事情，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说，只承认自己谈恋爱了。”
　　“该不会……”
　　两人同时动作一停，互看了对方一眼，都想到了刚才怀孕的话题。最后陆严摇摇头，说道：“算了，不说那个。要不我替你问问陆朗吧？他们两个交情好，应该都知道对方的事情。”
　　苑成蹊点头，又道：“那先谢谢你了。顺便再帮我问问，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就算没见过也该知道一下。”
　　陆严答应，也道：“这样的话，你也帮我问问晓阳，看陆朗到底是和什么人交往，必要的时候我带那女孩子去看看眼科，看她是不是瞎了。”
　　苑成蹊笑了起来，点头说好。
　　他们边说边吃，没一会便把菜清得干干净净。
　　他们又聊了一会，最后苑成蹊需要去上班了，必须先离开。
　　“我送你吧。”陆严道，“我下午没事。”
　　“那就麻烦你了。”苑成蹊很感谢陆严。
　　两人一起走去停车场的路上，苑成蹊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下，这一看，才发现陆严刚才给自己发了一堆红包。他没仔细数，只知道打开屏幕来是一长串的红包，最后用了一个小海豹一夜豹富的表情作结尾。
　　纵使他再大方，看到那些红包时也接受不了，忙抬头看陆严。
　　“陆大哥，你已经给我生日礼物了，那些红包我不能收。”
　　“没多少钱，点开了你就知道。”
　　陆严长得比他高，说这话时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同时脸上面无表情，看得他有些怕。
　　然而他还是不想收。
　　“上车。”陆严开门让苑成蹊坐进去，苑成蹊坐好后继续看着手机，心想我不点开就是了。
　　陆严也开门进车，进车时看他正看着两人的对话框，一言不发地伸手将他的手机拿来。
　　“哎！干吗！”
　　陆严拿着苑成蹊的手机，瞬间帮他把红包全领了。
　　苑成蹊看到陆严的举动后忙想把手机抢回来，然而陆严手长，一手按着他就让他只能在副驾驶座上挥手挣扎。等陆严把手机再还他时，红包都领完了。
　　陆严看着急得脸都红了的苑成蹊，平静而带点威胁地道：“不许再转回来了，收好。”
　　“你！”
　　“听话。”
　　陆严看了苑成蹊一眼，接着发动了车，整个人散发着“老子说什么都不许违抗”的气质。
　　苑成蹊认识陆严认识得晚，不晓得现在的陆严虽然看起来一副冷静而自律的菁英派头，其实少年时候也是个小霸王。虽然他成绩好，表现优秀，不像陆朗一样到处揍人，但他也不是个只会学习的乖巧模范生，其实在国内外都留下了辉煌的战绩。
　　说到底，陆严也是个蛮横起来不讲理的人。
　　他这么一说，苑成蹊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去想要怎么把这些钱退回去。
　　然而正想着，便听他又开口道：“那些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我很感谢你和晓阳帮了陆朗，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们。我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所以不要和我客气，给你你就收着，不准再想着怎么退回来。”
　　苑成蹊静静听着，陆严继续道：“既然现在要考试就好好考，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说，也别觉得自己麻烦，弟弟有事情找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严看苑成蹊没有回应，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他看到苑成蹊低着头，偷偷地伸手在擦眼睛。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而已，再怎么坚强都还是需要人照顾……
　　“谢谢哥哥……”苑成蹊小声道。
　　“嗯，乖。”陆严很满意。


第81章 
　　陆严送苑成蹊去上班后, 便回家工作了。
　　他们两人对于今天的饭局都很满意, 晚上苑成蹊下班后，还特意发了信息给陆严。
　　“谢谢你愿意陪我吃饭, 今天很开心。”发完后又配了个豹乖的表情包。
　　没两分钟, 陆严便回复了。
　　“是我该谢谢你。”
　　陆严也发了一个豹乖的表情。
　　苑成蹊看着陆严发的那个豹乖, 忍不住去想像陆严是用什么表情发的。
　　陆严摆明了是不知道怎么找表情包, 平常也没人会发表情给他，所以只要一有人给他发表情，他就立刻将表情存下来。存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只知道说完话就要发个表情, 也不管那表情到底合不合适。
　　“有空再一起吃饭吧, 我请你。”
　　苑成蹊说完, 尝试在发了个“豹可怜”的表情。
　　一会，陆严回了。
　　“好。”发完也发了个“豹可怜”。
　　苑成蹊忍不住笑, 觉得陆严有点傻。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苑成蹊想起一件事情，想了想，最后还是给陆严发了过去。
　　“我想起一件事。”
　　“嗯。”
　　“我和咩宝是甥舅关系, 应该不能都当你弟弟。”
　　陆严刚才回得很快，看到这句话时却停了一会都没有回复。好一会，苑成蹊以为他已经不聊了，他才回了一句：“不然我叫你舅舅？”发完还加了个豹乖。
　　苑成蹊：“…………”
　　“如果你很在意, 我可以叫你舅舅。”
　　“……你当我没说。”
　　“好。”陆严又发了一句：“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苑成蹊明白他的意思，陆严只是想要表示自己的善意。
　　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苑成蹊给陆严说了声，发了个豹乖过去，便离开房间。
　　客厅里，刚回到家的苑晓阳正在换鞋子。今天苑晓阳也给陆朗补课去，一直到现在九点多了才回到家来。
　　“咩宝！”苑成蹊嘻嘻哈哈地扑到苑晓阳背上，苑晓阳一下重心不稳，给他扑得跪地了。
　　苑晓阳也笑了，想爬起来又爬不起来，两个人在门口闹了一会。
　　闹完了，苑成蹊起来给苑晓阳准备点宵夜，而苑晓阳则对今天他们的饭局好奇个没完。
　　苑成蹊避开有关苑晓阳的部分，说了几个能说的地方，一边说，又一边把话题引导到陆朗身上。
　　“我和你打听件事。”苑成蹊伸手揽着苑晓阳的肩，压低了声音，“今天我听陆严说，陆朗谈恋爱了，对方你认识吗？”
　　“啊……”苑晓阳的身体明显一僵，原本来笑着，表情顿时凝固了。
　　苑成蹊以为他是怕自己的事情也被过问，忙道：“别紧张，不问你的事情，就问他的。”
　　“哦。”苑晓阳僵硬地点点头。
　　“你认识陆朗的对象吗？”
　　“嗯……算吧……”
　　“她是你们学校的？”
　　“嗯……”
　　“同年级？”
　　“嗯……”
　　苑成蹊又揽紧了一点，一脸八卦地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好吗？”
　　苑晓阳一脸为难，想了半天后才支支吾吾地道：“是个……普通人。”
　　“普通？你是指什么样的普通？”
　　“就是一般人那种普通。”
　　“哦。”苑成蹊微微皱眉，努力想像着一个普通的高中女孩，“那个性怎么样？总觉得跟陆朗在一起的，性格都会挺特别的。”
　　“什么意思？”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苑晓阳哪里，苑晓阳的语气中略带有控诉。
　　然而苑成蹊没有发觉，说道：“你看陆朗这么帅又怎么好玩的一个孩子，对方肯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才是。”
　　这么一说苑晓阳倒能接受了。他点点头，说道：“反正就是一个挺普通的人，长得普通，成绩还行，但他很喜欢陆朗。”
　　“他们两个处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他们两个挺好的。”苑晓阳说到这里脸红红的，小声道，“陆朗可喜欢他了，陆朗现在努力读书都是为了他。”
　　苑成蹊听到这里算是放心了。
　　他和陆严的想法差不多，他们不强求孩子们一定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能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只希望对方也是个好孩子，两个人能够一起努力。
　　他知道最近陆朗很认真学习，既然陆朗的努力是为了对方，那么对方肯定也是个值得陆朗努力的人。
　　这样就够了。
　　苑晓阳看着苑成蹊满意的表情，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另一头，陆严还想着刚才他与苑成蹊的对话。
　　中午时他说的那番话，无非是想让苑成蹊知道，他们一家人都很乐意帮忙苑家。至于弟弟这一说，也无非是因为觉得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当弟弟很合理。
　　被苑成蹊这么一提，他才想起两人之间的辈分其实不一样。
　　他和陆朗是兄弟，而陆朗和苑晓阳是同学，按照辈分来说，他们三人算是同辈。
　　陆朗喊苑成蹊舅舅，那他也应该喊苑成蹊舅舅。
　　但苑成蹊还小了他五、六岁，就常理来说他们应该是兄弟关系。而且他们的年龄差比他和陆朗的差距还小，他和苑成蹊比起他和陆朗来说更像是一对兄弟。
　　可偏偏不是。
　　如果真要叫，到底该叫什么？
　　这问题很复杂，陆严想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想出了个结论。
　　他的结论是，只要陆朗不存在，一切都好办了。
　　陆朗不在，那么苑晓阳对他来说就是个小朋友，而苑成蹊也能自然而然地当作弟弟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很好，没了陆朗一切都清爽起来了。
　　陆严觉得豁然开朗，十分满意地拿着陆朗送他的老干部风格搪瓷茶缸下楼接水。
　　下楼时，陆朗送完苑晓阳刚进家门，两人碰了个正着。
　　陆朗一进门就看到哥哥拿着自己送的生日礼物，眼睛顿时就亮了，自动凑了过去。
　　他丝毫不知道刚才陆严还在心里嫌弃他，看着陆严用他送的东西，便双眼闪亮地看着陆严，一副准备接受表扬的样子。
　　陆严不为所动，冷酷地看着他。
　　他等不到表扬，忍不住指着那杯子道：“哇，陆同志，你这杯子真好看，而且不只好看，看起来还很好用。”
　　“是很好用，拿来砸你很顺手。”陆严冷漠道。
　　陆朗表情一滞，片刻，他冷冷“哼”了一声，又用着一脸阿弟对你很失望的表情看着陆严。
　　陆严前几天还怕他这表情，今天却一点也不怕了。
　　“到底是谁记错我的生日！”
　　“这不是补给你了吗！”
　　“诚意呢！”
　　“这就是诚意！难道你就记得给我过生日了！”
　　“你的生日又还没到！怎么给你过？提前一个月给你过是不是？”
　　陆朗沉默了，他原以为陆严记不得他的生日，原来陆严记得。
　　陆严看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陆朗平常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倒头来却也是个想要别人给他过生日的人。说到底，陆朗也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陆严也不想再和他抬杠了。
　　陆严用着他送的杯子喝了口水，喊了他一声。
　　“喂，有话问你呢。”
　　“什么？”
　　“苑晓阳最近也谈恋爱了是不是？”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朗防备地看着他，他道：“你紧张什么？他谈恋爱干你什么事？”
　　“那又干你什么事？”
　　“是他舅舅想知道，行吗？”
　　陆朗的神情仍是防备着，问道：“他舅舅想要知道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担心。”
　　听到这，陆朗终于松了口气。
　　陆严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没细想，继续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校学生？”
　　“同年级的人，正常人。”
　　“什么正常人？难道还能不正常？说仔细点！”
　　陆朗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片刻，陆朗的表情恢复正常，似乎是想明白了。陆朗道：“对方呢，长得特别好看，连我都觉得好看的那种，而且身材非常好。”
　　陆严迟疑片刻后点点头，有些无法想像苑晓阳和一个身材很好的女孩子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他以前比较爱玩一点，但是自从认识苑晓阳后就完全收敛了，现在正努力读书，为了和苑晓阳考同一间大学。”
　　“那还不错。他们处得如何？听说前阵子吵架了，晓阳心情不好。”
　　“吵架？他们没吵架，就是有些小误会，后来很快解决了。”
　　“那就好，那时候苑成蹊很担心。”
　　“你让舅舅别担心，他很喜欢苑晓阳，还决定以后要和苑晓阳结婚，一定会好好和苑晓阳相处，不会亏待苑晓阳。”
　　“结婚？”听到这陆严微微皱眉，“太早了吧？这种事情现在决定有什么用？”
　　“不早。”陆朗认真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一定会实现的。”
　　陆严听陆朗的口吻隐约感觉到微妙的异样，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听到陆朗的描述，却也放心了。对方既然是真心喜欢苑晓阳，也愿意为了苑晓阳好好学习，那应该会是个好孩子。
　　“行吧，没事了。”陆严道，“你好好照顾他们，有什么事情再和我说。”
　　“好的。”陆朗自信地笑了。


第82章 
　　进入十二月, 秋天那点偶尔还出现的热气完全消失了, 南方只剩下湿冷的寒气。
　　冬雨时不时地下，连带北风吹拂, 阴冷的天气对学生来说全是折磨, 好些人到校的时间都比平常晚了。
　　而苑晓阳虽然仍旧准时到校, 但这样的温度他也受不了, 早读时都缩着脖子。
　　唯有陆朗不怕冷，要不是他觉得学校那身西装式的冬季校服穿起来特别帅，他大概会继续穿着短袖到学校来。同时，也因为他不怕冷, 所以他看着苑晓阳冷得直颤时觉得很新奇。
　　“真这么冷？”
　　早读结束, 陆朗看苑晓阳快要抖出残影了, 便开口问。苑晓阳冷得不行，勉强点点头。
　　“你不是羊吗？羊也会怕冷？”陆朗边说边伸手去拉苑晓阳的手, 苑晓阳的一双手全是凉的。他皱着眉用手包着苑晓阳的手掌，仔细揉一揉，想揉热一些。
　　“没羊毛……”苑晓阳抖个不停，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不只是苑晓阳, 全班除了几个格外身强体健的人之外，全都在喊冷，两人讲话的过程中，一旁不时传来“好冷”“好冷”的哀嚎。
　　现在的温度是九度, 一早又下过了雨，空气中的湿度使得他们感受到的温度低于九度以下。这温度对北方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苑晓阳本来身体就不好，遇到这种温度手都僵了，连笔也握不好。
　　陆朗一开始还觉得好玩，但看苑晓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心疼了，直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苑晓阳身上。
　　陆朗的外套上带着体温，又大又暖，更重要的是，那是陆朗穿过的衣服，苑晓阳一被披上那外套，顿时从心理到生理都好多了。
　　他感激地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也回看他一眼。陆朗试图表现得淡然一些，但眼神里的得意却又藏不住，全被他看在眼里，而他就喜欢陆朗这种对人好却又不爱表现的性格。
　　“我出去一趟。”
　　距离第一节 上课还有一些时间，陆朗离开教室，苑晓阳用陆朗的外套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目送他离开。
　　陆朗没想干什么，就是想去小卖部给苑晓阳买瓶热牛奶。
　　陆朗一路小跑着往小卖部前进，跑到一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教室外的花圃边晃。
　　是周强，周强正拿着课本，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瞪着课本看。
　　陆朗本想忽略他，但看到他这样子还是停下脚步。
　　“在干吗？”
　　“陆朗？”周强的眼睛稍稍离开书本，“我在学习呢。”
　　“站着学做什么？”
　　“坐教室里想睡，所以出来清醒清醒。”周强表情认真，“我想好好学习。”
　　“那你继续学吧。”陆朗准备走人，离开前，又回头朝周强说了一句，“对了，李琴琴现在应该也快冻成狗了，你不冷就把外套给她。”
　　“啊？”周强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还来不及开口问，陆朗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周强消化三秒钟后总算明白了，忙把外套一脱，朝着1班跑去。
　　1班里，周强一阵风似地冲进教室。
　　一进教室，周强的动作便瞬间放慢了。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叠得乱七八糟的外套朝李琴琴的桌上放。
　　李琴琴正发着抖写作业，抬头看到他时，冻得发白的脸染上了微微的红。
　　“这个给你穿。”
　　“啊？你穿就好……”
　　“不要吗？”周强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琴琴摇头，小声道：“你也会冷。”
　　“不冷不冷，现在热得很。”周强为了证明自己浑身热得像团火，伸手在李琴琴的手背上碰了一下。他也不敢多碰，一碰立刻缩回来，那动作简直像是触电一样。
　　李琴琴的脸更红了，这时钟声响，周强忙把外套留着，一溜烟地跑了。
　　一旁的同学目睹了这一切，觉得这真是冷冷的狗粮洒在他们脸上，太过份了。
　　而后头的苑晓阳也看到了这一幕，平静地裹紧身上男朋友留下的外套，继续看自己的书。
　　有了陆朗的外套，又喝了陆朗给他备的热牛奶与热水，苑晓阳好受多了。
　　然而，当他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得上游泳课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因为有陆朗的陪伴，他已经不太怕水了，但他游泳仍是学得不好，容易呛水。
　　而就算不呛水，这种天气要下水游泳实在是一种折磨。学校里的游泳池虽然号称温水游泳池，但在这种温度底下和冰水游泳池无异。
　　想到这里，苑晓阳整个人都黯淡了。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游泳课开始了。
　　开始游泳课时，体育老师宣布了一项比大冬天下游泳池还要可怕的事情－－游泳考试从下周开始。
　　考试项目分为两项，一项是游泳基本动作，例如韵律呼吸、漂浮、闭气等项目，而另一项是捷泳五十米。
　　班上不会游泳的那一半人听了顿时叫了起来，苑晓阳被快要考试的事实给打击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五十米有多长，忙低声问陆朗。
　　“泳道全程五十米，从头游到尾。”陆朗指了一下面前的泳池。
　　苑晓阳看着那距离，三秒后，跟着大家一起叫了起来。
　　五十米，对于会游泳的人轻而易举，但对于他们这些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四舍五入简直就是一亿米，根本游不到。
　　“考不过的人要补考。”体育老师补充道，“考到通过为止，没考过下学期继续，到毕业前都还有机会。”
　　听了这句话，苑晓阳又开始发起抖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状况毕业前能不能考过，如果不能毕业怎么办？
　　该怎么办？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而陆朗此时也正好看着他。
　　他知道怎么办了。


第83章 
　　为了让大家有充分时间准备下星期的考试, 这堂课老师安排了一些练习进度, 完成之后便能开始自由练习。
　　苑晓阳和陆朗一组，两人完成练习, 接着便开始练习五十米捷泳。
　　他们两人在起点处一起出发, 朝着终点游去。
　　陆朗游得很快, 而且游得不只快, 姿势也很标准，没一会便脸不红气不喘地到了终点。
　　他从水里探出头来，摘掉蛙镜抹了把脸，接着回头看。
　　身后, 苑晓阳不见踪影。
　　他又等了一会, 但还是没有看到苑晓阳出现, 甚至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他等不到人，只好再游回去。游到一半, 他终于看到了苑晓阳。
　　只见苑晓阳正在离起点约十五公尺的地方载浮载沉，游两下，沉到水里，重新又来一次, 再游两下，然后又沉进水里，游了半天前进不到十公尺。
　　陆朗看不下去，直接把他抓起来。
　　“你帮帮我。”苑晓阳哭丧着脸, “不然我不能毕业了。”
　　“没这么严重。”陆朗无奈道，“我陪你慢慢游。”
　　陆朗牵着苑晓阳的双手, 缓缓地走前头，让他先练习打水。苑晓阳的姿势不大标准，慢吞吞地前进着。
　　“腿打直，不要用小腿踢……慢慢来、对，这不挺好的吗？”
　　“我觉得我快沉下去了！”
　　“我牵着你，不会沉的，你把我当浮板。来、慢点，腿打直……”
　　陆朗耐心地陪着苑晓阳，语气温和得和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苑晓阳则小鸭子似地打水，好不容易终于游到了底端。游完了，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陆朗，等着陆朗表扬。而陆朗也没有让他失望，趁着周遭没人注意时快速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还不错。”陆朗道。
　　“是陆老师教得好。”苑晓阳摸摸自己的额头，傻呼呼地笑，“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陆老师”这三个字听在陆朗耳里，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他向来只有被苑晓阳教的份，现在竟然还能教苑晓阳，实在太难得了。
　　“行吧！你的考试就由我负责了！”陆朗拍胸脯保证一定把苑晓阳教会。
　　陆朗拉着苑晓阳继续练习，慢慢纠正苑晓阳姿势上的错误。
　　说起来，陆朗没有一点教学经验，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然而他看多了苑晓阳教学时的样子，竟也潜移默化了不少，教起人来有模有样。
　　而苑晓阳虽然体育不好，但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虽然进步缓慢，但有了一对一教学后，好歹有了点起色。
　　教学有了点成效，两人心情都不错。
　　然而学到一半，陆朗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动作。
　　“你自己练习吧。”陆朗边说边戴好蛙镜，“我先去游一趟。”
　　“啊？怎么了？”苑晓阳茫然地看向陆朗，然而陆朗已迅速潜入水中，留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
　　泳池里，陆朗疯狂游着。
　　陆朗一口气游了五十米，到了终点吸了一口气，接着蹬墙再次出发，丝毫不敢停下来。
　　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他怕自己继续和苑晓阳待在一起会出事。
　　他太想亲亲苑晓阳了。
　　刚才练习的时候，两人时不时地便会这里碰一下、那里蹭一下，肢体的接触让他有些躁动。
　　而刚才苑晓阳脚滑了一下，一不小心撞在他怀里。他们两人都只穿着条泳裤，这一撞几乎可以说是全裸地接触，虽然不到几秒钟苑晓阳便自己站好了，他却也觉得受不了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在班上同学面前亲苑晓阳，只好赶紧游泳冷静冷静。
　　游完一趟，他尚未平静，于是又继续游了一趟、再一趟、然后又是一趟……
　　“陆朗！”
　　苑晓阳挡在陆朗前面，不让他继续游。
　　“你到底怎么了？”一直等不到他回来的苑晓阳一脸疑惑。
　　“我……”陆朗不知道该怎么说，尴尬地别过视线。不过幸好是他也冷静多了，至少看不出什么异样，他道：“没事，突然想游一下而已。”
　　“真的？”
　　正此时，哨声响起，老师喊大家休息，今天的游泳课结束了。
　　陆朗没给苑晓阳过问的机会，忙拉着他上岸。
　　一离开水面，湿透的全身被冷空气一笼罩，所有人都发起抖来，就连陆朗也不例外。
　　两人一起逃进了更衣室准备洗澡，然而一进到更衣室，才发现因为同时有另一班上课，而那班的下课时间稍早一些，所以更衣间全被占满了。
　　“这里有一间！”正好有个人出来，陆朗赶紧上前去占位置，“你快点进去！”
　　“你呢？”苑晓阳进了更衣间之后，才发现陆朗还站在外头。
　　“别管我，你先洗。”
　　“进来！你别感冒了！”苑晓阳自己打了个喷嚏，觉得冷得受不了，忙强硬地把陆朗也拉进去。
　　进了更衣间，微烫的热水从头淋下，苑晓阳总算好些了。他淋了一会，发现陆朗一直很安静，便回头看陆朗。
　　这一看，只见陆朗正背对着他站在角落里。
　　“怎么了？”
　　苑晓阳怕他感冒，忙把花洒转向他，为他淋淋热水。然而他一靠近，陆朗便像吓一跳似的退了一步。只是陆朗已经站在角落了，这一退也没什么地方能退，只能贴在门上。
　　“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一直很奇怪。”苑晓阳前进一步。
　　“别问了……”陆朗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苑晓阳见他这副样子，更不解了，皱眉道：“快说呀，不说我生气了。”
　　不回答不行，陆朗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小声咕哝了几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才……硬了……”
　　陆朗说完，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苑晓阳的脸瞬间红了，陆朗看他脸红，本来很尴尬，这下却又有些恼羞成怒，嗔道：“让你别问你偏要问！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我哪有！”
　　“你没有？你动不动就往我怀里扑！”
　　“我不是故意的！”
　　“你哪里不故意！你长这么可爱难道不是故意的！”
　　陆朗气死了。
　　他作为一个富二代，又是一个前˙校霸，似乎本该很会撩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但事实上，他的需求不大，对这事一直没有太大兴趣，也觉得自己这清心寡欲的样子挺好，和别人不一样，符合他叛逆的特质。
　　但是！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就是这只羊！他开始时不时地躁动！和以前完全不同！就像刚才，明明只是抱一下而已，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
　　都是这只羊害的！
　　他想欺负这只羊！
　　但是这是他的宝贝羊，而且他不想要让何事影响他们学习，所以他不行！
　　以前他从来不在一件事情上想这么多，现在却有了顾虑，而顾虑后苑晓阳却又傻呼呼的，让他莫名来气。
　　“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要负责！”
　　陆朗说到这里几乎有些任性了，因为唯有任性能掩饰他心里的难为情。
　　而苑晓阳也急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事突然要他负责了，明明不是他害的，是陆朗自己……苑晓阳看着陆朗一眼，陆朗身材好，又是他喜欢的人，他看着陆朗那样子，心里也有些躁动，这下他也懂得陆朗的心情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急，干脆踮起脚尖，霸道地将陆朗按在门上，仰头亲了过去。
　　陆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镇住了，睁大着眼看着他。他闭着眼，表情紧张而激动，陆朗看了一会，也闭上了眼，伸出手来轻按着他的背，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按。
　　不知道是谁先探了舌尖，他们只感觉到嘴里甜甜的，像对方一样。
　　门外，同班同学们打闹着；两旁，不知洗着澡的谁正轻声唱着歌。
　　两人被所有人包围着，躲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偷偷地接吻。
　　他们被水蒸气蒸得有些发晕，同时禁忌的行为令他们心跳加速。然而他们却也没有做得过火，那一吻不过十来秒钟，才刚开始没多久便结束了。
　　分开后，两人既觉得平静多了，却又觉得更不平静。苑晓阳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抬眼看了下陆朗，与此同时，陆朗也正低头直直地看着他。
　　他们对视片刻，接着默契地转身背对对方，开始洗澡。
　　热水哗啦拉地淋下，淋在他们发热的身体上，他们喜欢这种既疯狂却又能够克制的感觉。
　　水声里，苑晓阳语气随意地开口喊了陆朗一声。
　　“陆朗。”
　　“嗯？”
　　“这几天放学再留下来练习吧。”
　　“行。”
　　“那时候……泳池里人比较少。”
　　“好。”


第84章 
　　那天放学, 两人又到了泳池来, 准备赶在下星期考试前家多加练习。
　　他们选在放学后，一来是为了多点时间练习, 二来也因为放学后泳池人少点, 他们两人相处起来可以不必太顾忌旁人的眼光。
　　然而当他们到了泳池时, 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陆朗看着泳池里的人数和平常上课时没有两样, 抱怨道：“怎么这么多人？他们都不怕冷吗？”
　　苑晓阳看着那些人也无奈，说道：“应该也是为了准备考试。”
　　“算了，不理他们，反正不认识。”
　　“嗯, 不理他们。”
　　“晓阳！”两人正准备换衣服时, 泳池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两人转头一看, 只见许婷婷正在池里朝他们挥手。又不只是许婷婷，许婷婷旁边还有李琴琴, 李琴琴旁边还有熊小胖，而熊小胖旁边还有另一个同学……
　　班上那些不会游泳的人几乎都在这池里了，苑晓阳甚至还在角落看到了罗育。
　　陆朗和苑晓阳：“……”
　　十分钟后，陆朗一脸冷漠地和苑晓阳下了泳池。
　　苑晓阳知道他不高兴了, 借着水太冷需要取暖的理由，伸手抱了他一下。抱着时，又小声在他耳边道：“乖，不生气。”
　　“谁生气了？”陆朗冷漠地看了四周的人一眼, “我开心得很，能和全班一起游泳最开心了。”
　　苑晓阳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苑晓阳，看着看着，最后也撑不住，嘴角勾了起来。
　　他们开始练习，练习时苑晓阳负责游，而陆朗在一旁看着他，纠正他姿势上的错误，时不时示范一下。
　　他们练了一会，苑晓阳停下来看陆朗的示范，看着看着，发现许婷婷也在旁边，一脸认真地看着陆朗。
　　她发现苑晓阳的目光，忙小声澄清道：“别误会！我不是在看你男朋友！我就是想看看动作怎么做！”
　　苑晓阳忙道：“我没有那意思，你尽管看呀！有什么不会都问他！”
　　等陆朗从水里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的观众多了一个，许婷婷也加入他们的教学行列了。
　　他没说什么，自动开始给许婷婷提建议。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打直呀！”
　　“手！用力点！”
　　“你到底有没有看明白？是这样！”
　　陆朗凶巴巴地给许婷婷示范，示范完了，转头看苑晓阳在旁边小鸭子扑腾，语气顿时又变了。
　　“慢慢来，你休息一下。”
　　“对，腿打直，做得好。”
　　“看不懂吗？我再做一次。”
　　许婷婷：“……”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陆朗凶归凶，语气温和时还挺有欺骗性，不一会，李琴琴也被他和苑晓阳说话时那温和的假象所吸引过来，学生多了一个。
　　对于兄弟的准女友，陆朗的语气稍微客气了一些些，但还是动不动吼两句。
　　“你不准这么凶。”苑晓阳说话了。
　　“我才不凶！”陆朗转头看两个女孩，“你们说我凶不凶？”
　　两个女孩没有一点迟疑，用力点点头。
　　陆朗：“……”
　　过去他没什么和女生相处的经验，不是懒得搭理对方，要不就是冷言冷语。现在他肯和她们好好说话，已经是偌大的改变了，他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既然他的咩宝都发话了，他肯定得改。
　　“好吧，对不起。”陆朗朝两个女孩点了下头，“是我的错。”
　　陆朗知错能改，接下来脾气收敛了不少，虽然仍时不时皱起眉，但好歹已经不吼人了。
　　而这一改，又有些同学加入了他们的练习行列，很快的他已经被同学团团包围，就像个老师得看着一堆人。
　　“陆朗，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哦。”
　　“为什么我换气老呛水？”
　　“因为你还没出水面就开始吸气了……”
　　“陆朗，你能再做一次吗？”
　　“行。”
　　陆朗被同学们喊得左支右绌，一下游到这边去，一下又游到那边去，忙个没完。
　　他困扰地回头看了被他晾在一旁的苑晓阳，就见苑晓阳也正看着他。苑晓阳朝他一笑，挥挥手示意他加油，他得到了苑晓阳的鼓励，继续陪着同学练习。
　　苑晓阳看着这一幕，心里很高兴。
　　陆朗很少主动和班上同学打交道，和大家不太熟悉，因而部分人对他仍有些误解，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现在大家能和陆朗打成一片，苑晓阳知道肯定会有越来越多人肯定陆朗。而越多人肯定陆朗，陆朗也会表现得越好。
　　因此就算陆朗被别人所霸占了，他也不会难过，反而很开心。
　　好不容易，陆朗终于摆脱大家，又游回了苑晓阳旁边。
　　“他们说下星期放学还要继续练习。”陆朗无奈，“烦死了。”
　　“这不挺好？”
　　“哪里好？都没时间陪你了。”陆朗看苑晓阳在笑，便挑起了眉，“看来我不在你旁边你反而轻松了，要不我干脆不回来了？”
　　陆朗说完作势要走，苑晓阳忙拉住他，笑道：“别走别走！”
　　陆朗被苑晓阳拉回来，苑晓阳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看大家都喜欢你，我心里高兴。”
　　苑晓阳说完，用着乖呼呼的眼神看着他。他被看得心中一动，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朝他们这边看，便将苑晓阳一拉，拉进了池里。
　　苑晓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闭起眼。
　　下一秒，他唇上一热，陆朗在水里亲了过来。
　　冬天的池水冰冷，然而这一刻苑晓阳的身体却热得像是要烧了起来。那一吻只有短短一秒钟的长度，陆朗随即放开了他，拉着他探出水面。
　　离开水面，两人的脸都发着红，作贼心虚地看向周围，确定没人发现后又相视一笑。
　　那一天同学们约好了之后的放学再继续一起练习，因此在那之后，他们一群人又约了几回。
　　而到了第二回 时，周强加入了；再到第三回，唐吉祥也加入了。
　　周强加入是因为陆朗通风报信，告知他琴琴游泳不太行，要他赶紧把握机会，因此他便赶紧来了。
　　而唐吉祥的加入则是因为两个有对象的兄弟都不带他玩，他打听到动向后自己来了。
　　这A中三霸都是能打能跑又能游的，唐吉祥虽然比不上陆朗、周强两人，但游泳也不是问题。他们两人的加入，使得教学组又多了两位老师。
　　这两位新老师都是前˙校霸，一开始同学们和他们不熟，还有点怕，很快却又发现周强虽然一脸凶悍，但其实很老实；而唐吉祥一脸痞样，教起人来却又格外有耐心，两人都和陆朗一样，都是表面一个样子，心里又一个样子，不过都是普通同学。
　　两人一和班上同学混熟了，这教学进度便快了许多，很快一些人便解决问题，自己也能游得很好了，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渐渐少去。
　　最后，只剩下苑晓阳和许婷婷、李琴琴三人。
　　许婷婷看着越来越少的人，难过道：“为什么只剩我们了？”
　　她回头想和另外两位旱鸭子伙伴求安慰，然而一转头，却发现苑晓阳已经跟着陆朗到一边去了，而李琴琴也跟着周强在旁边练习，就剩下她一人。
　　许婷婷：“……”
　　这世界为何如此残酷。
　　“他们很坏吧？扔着我们就不管了。”
　　身后传来声音，许婷婷回头一看，发现是唐吉祥在她身后。
　　唐吉祥的兄弟们也都跑了，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只能来找一样落单的许婷婷说话。
　　“对呀，好坏。”许婷婷无奈。
　　“我们在这里只有当电灯泡的份。”唐吉祥朝许婷婷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走吧，我们两个自己去游，不和他们玩了。”
　　许婷婷正愁着没人教他，自然没问题，跟着唐吉祥也游到了一边去。
　　晚上六点半，天已经黑了，陆严开着车来到A中。
　　平常他上下班都由司机接送，正巧今天自己开车，又有了些空档，便突发奇想，想来接弟弟放学。
　　他知道弟弟这几天放学后都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游泳，因此这时间应该能遇到弟弟，便把车停在校门口对面，边看着手机，边注意进出的学生。
　　不久，校门口走出几个学生。
　　陆严一眼从那群人中看到自己高大的弟弟，拿着手机便想打电话喊他过来。然而当他发现弟弟旁边站着个女孩时，打电话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再定睛一看，不只是陆朗，走在前面的苑晓阳身边也跟着一个女孩。
　　陆严一下被勾起了兴趣，悄悄摇下车窗，观察着那四个孩子。
　　他记得陆朗说过苑晓阳的女朋友是一个长得很好看、身材又好的人。而此时苑晓阳身边的那个女孩长得比他最初想像的还要好看，长相艳丽、身形纤长，说是校花等级的长相也不为过。
　　那女孩正笑着和苑晓阳说话，而一旁的苑晓阳脸上带着羞涩的神情，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是了，这就是苑晓阳的女朋友，陆朗形容得一点也没错。
　　再看陆朗，陆朗正低头和身边的女孩说着话，那女孩个子不高，长相虽然清秀，但和前面的同学比起来的确普通不少，正如苑晓阳当初描述的一般。
　　陆朗和那女孩说话的表情带着点戏谑，而女孩则是低着头一脸害羞，一看就是男朋友在调戏女朋友的样子。
　　陆严看了一会，本来想叫住陆朗，但他也看到了两个孩子的交往对象都如他们描述的一般，看起都是好孩子，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担心了。
　　平常陆朗和苑晓阳一放学就一起回家学习，这可能是他们难得和女朋友相处的时间，他不想要打扰。
　　陆严如此一想，最后直接开车离开。
　　陆哥哥满怀着孩子终于大了的感慨心情驱车回家，却不知道他刚离开不久，又有两个人加入了。
　　“琴琴！来！给你！”周强从另一头跑出来，把手上搓得热腾腾的暖宝宝递给李琴琴。
　　“谢谢……”李琴琴红着脸接过，把那暖宝宝揣在手心里。
　　刚才周强怕李琴琴冷，于是赶紧跑去买了个暖宝宝。现在他回来了，忙把陆朗挤到一边去，恶狠狠地道：“你刚才没欺负她吧？”
　　“谁欺负她了？”陆朗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关心下你的近况，知道你最近还在及格边缘上挣扎。”
　　周强伸脚去踹陆朗，陆朗忙逃到苑晓阳身边去。
　　苑晓阳正在和许婷婷讨论功课，突然被牵住了手，愣了一下。
　　“怎么来了？”
　　“什么怎么来了？”陆朗把自己挤到两人之间，没好气道，“难道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讨论吗？”
　　“好呀。”许婷婷看他那吃醋的样子忍不住笑，“我们来讨论一下这次数学卷的最后一道题，陆朗你怎么解的？”
　　“我……”那题很难，陆朗直接空着了，被这么一问噎了一下。然而他也不承认自己不会，只是转头狠狠瞪了许婷婷一眼。
　　许婷婷哈哈一笑，自己退到旁边去。
　　后头的唐吉祥看她落单了，伸手也递给她一个没拆封的暖宝宝，说道：“我就知道这群人只顾着自己对象，来，咱们单身狗一起取暖。”
　　“不顾对象难道要顾着你？”前头的陆朗回头说了一句。
　　“你见色忘友！”唐吉祥回嘴。
　　“你……”
　　“好了好了。”苑晓阳看陆朗又要回嘴，忙拉了陆朗一下，“还要不要听我给你讲题了？”
　　“要！”陆朗瞬间回头，进入听课模式。
　　苑晓阳一要讲，后面的李琴琴也忙拉着周强跟上去听，六个人挤在一块，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功课。


第85章 
　　十二月是个奇妙的季节, 明明是一年的尾声, 让人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学生却还得熬到一月多才能放假。
　　不过接连的节庆与假期终究让十二月底成为了一段欢乐的日子, 只要结束月考, 就是圣诞节与跨年。今年的跨年在星期四, 元旦加上周休二日, 跨年之后便能放上三天的假期。
　　而在跨年之前，最令人期待的则是圣诞节。
　　虽然中国人的圣诞节和西方的圣诞节不是一回事，但只要是能送礼和玩乐的节日，对大家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苑晓阳上周踩在及格边缘通过了游泳考试, 对他来说这学期已经没什么能担心的事了, 因此也期待着接下来的日子, 想放松几天。
　　而陆朗也期待圣诞节的来临。
　　然而他期待的理由倒不是因为圣诞礼物，而是因为那天正是他的生日。
　　往年他那群酒肉朋友会在那天为他办个生日派对, 他虽然对那些狂欢活动兴趣缺缺，但作为一个挺自恋的少年，那种有人愿意为了他而盛大地办个活动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而今年他格外的期待，爸妈都在, 和哥哥也和解了，最重要的是他还多了个男朋友。
　　他相信今年的生日肯定会过得格外地好。
　　生日前一周，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暗示的心，时不时地便要提个两句。
　　“我觉得我的表该换了。”早饭时, 陆朗扬了扬手上的表，一脸深沉, “最近好像不太准，考试时候要是时间把握得不好就糟糕了。”
　　正在看报纸的陆严哼笑了一声，声音从报纸后传来：“你换个表时间难道就会多出来吗？”
　　“严严，怎么能这么说呢？考试可是很重要的。”正在泡茶的陆爸爸担心地看向陆朗，“朗朗，要不要爸爸这只表给你？”说着也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手表。
　　陆朗看着爸爸手上那只金光闪闪的表，毫无犹豫地摇头。
　　今天是月考，昨天苑晓阳教陆朗教得晚了，于是留宿一晚，此时也坐在餐桌边。
　　他听陆朗这么说，担心道：“你的表不准呀？这样今天的考试怎么办？要不要我的表借你？我没有表也没关系。”说着他也扬了扬自己手上的表，那是在路边能买到的那种十元一只的塑料表，上头还印着只山寨的喜羊羊大头。
　　陆朗：“……”
　　苑晓阳一脸认真，陆朗本想拒绝，最后却又不忍心，只好点点头，把那只表戴在手上。
　　“哎呀，那这样晓阳不就没有表了？”陆妈妈在一旁担心道。
　　“没关系，我考试不用表也不打紧的。”苑晓阳忙解释。他卷子向来写得很快，总能提早半小时以上完成，根本不需要考虑时间，那表戴着只是戴个心安。
　　“怎么这么说，没关系，这次阿姨出国给你戴只表回来。”陆妈妈道，“你的生日礼物还没给呢，阿姨没忘记。”
　　陆朗在旁边认同地点点头，是的，生日礼物，这的确不能忘。
　　说到这，陆妈妈又看向陆朗和陆严道：“过两天爸爸妈妈要离开了，你们两个乖乖的，有什么事再给我们打电话。”
　　陆严说了声“好”，而陆朗愣了一下，忙问道：“你们要离开了？”
　　“是呀，和朋友约了要在国外跨年，后天就要出发了。”陆妈妈笑道，“顺便去欧洲和洋人一起过过圣诞。”
　　陆朗：“……”
　　妈妈你可还记得圣诞节那天同时还是我的生日？
　　刚才还说着生日礼物不能忘！结果现在就把你儿子的生日给忘了！
　　陆朗想再暗示两句，但他的自尊心让他把话忍下了，只是道：“哦，那不就得吃烤鸡了？”
　　呵呵，烤鸡。
　　很快餐桌上的话题就导向了圣诞节该吃些什么，陆朗的生日礼物暗示作战完全失败，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
　　他边翻书，边偷偷看一旁正陪着他父母聊天的苑晓阳，心想着，没事，反正苑晓阳知道他生日……
　　……知道吧？
　　苑晓阳正好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苑晓阳对他投以疑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脸纠结。
　　“对了，听说晓阳的女朋友是个大美人？可厉害了。”陆妈妈突然想起，暧昧地朝苑晓阳看了一眼。苑晓阳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忙又转过头去，紧张道：“阿姨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还不是陆朗说的！”陆妈妈道，“朗朗说你女朋友长得又好看，身材又好，还很努力学习，对不对？”
　　苑晓阳表情渐渐微妙，缓缓转头看了一眼陆朗。
　　陆朗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一眼，他俩对看着，一会，苑晓阳忍不住笑了。他点头道：“对，他最好看了，哪里都好。”
　　陆妈妈已经六十了，说到这事还是少女心萌动，忙要苑晓阳多说说是怎么认识的，谁先告白的。
　　苑晓阳谈到这事就脸红，他怕大家发现，却又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支支吾吾了许久，最后含蓄道：“是同学，所以就认识了……嗯……应该是他先告白的，但是我喜欢他好久了，比他喜欢我还要早。”
　　“有这回事？”陆朗打岔，“明明是他先喜欢的。”
　　“是我！”
　　“是他！”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陆妈妈捶了陆朗一下，又朝苑晓阳道，“快点，再说，是怎么告白的？”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说道：“本来我想主动……但被他抢先了，他直接说希望我喜欢他。”
　　“哎呀，好直接的女孩子，我喜欢。”陆妈妈道。
　　“等等，你打算怎么主动？”陆朗挑眉。
　　“我……”苑晓阳想了想，“算了，不说了。”说完他继续吃饭，真不打算说了。
　　“喂！快说！”
　　“就不说。”苑晓阳抬头偷偷朝陆朗扮鬼脸，坚决不说。
　　“别光问晓阳，还有，你呢？你不是也交了个女朋友？”陆妈妈问，“听说长得普通？成绩普通？”
　　“谁说的！”陆朗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陆妈妈无辜指向陆严，陆朗瞬间凶狠地看向陆严，而陆严被他那么一瞪，面无表情地又一指，指向苑晓阳。
　　陆朗凶狠地朝着哥哥所指的地方看去，一看是苑晓阳，表情不只没有和缓，反而更凶了。
　　“妈你别听苑晓阳乱说！我对象可好看了，可爱得不得了，而且成绩超级好！”
　　“有晓阳那么好？”
　　“有！当然有！”陆朗继续道，“你都不知道你儿媳妇有多好，长得好，人又乖，可抢手了！一堆人围着他，好不容易我才把他抢到手！”
　　旁边的苑晓阳轻声笑了一声，陆朗朝他一瞪，说道：“怎么？你有意见是不是？我说的哪里不对？”
　　“你说的太夸张了，他没这么好吧。”苑晓阳道。
　　“哪里夸张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是不是对他有不满？”陆朗道，“有什么不满直接说，我和你单挑！”
　　陆妈妈看两个小孩之间的气氛莫名奇妙地紧张起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到底在吵什么！下次都带回来，我帮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虽是不吵了，但彼此之间还有点火花，陆朗隔空做了个拔毛的手势，苑晓阳也不示弱，也回了他一个拔毛的手势，还是双手拔毛！
　　“你们今天不是还要月考吗？该上学去了！”陆妈妈赶紧催两人出发，她看两人离了餐桌后还不停地继续隔空互相拔毛，觉得这两个孩子似乎越来越傻了。
　　苑晓阳和陆朗在车上不方便谈，一到了学校，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陆朗道：“你坦白说，是不是因为我男朋友太好了，所以你嫉妒我！”
　　苑晓阳道：“谁要嫉妒你！我男朋友比你男朋友好！我就是看不惯你把话说得太夸张了！你这样是骗人！”
　　“谁骗人！我还谦虚了呢！我说我男朋友考全校第一了吗！说他从小到大老是收情书了吗！说他的卷卷毛世界第一可爱了吗！说他很会挣钱了吗！我骗人？我就是怕说实话了你嫉妒我！”
　　陆朗说得理直气壮，苑晓阳说不过他，气得脸颊都鼓了。
　　苑晓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只觉得比男朋友这事输给了陆朗很不甘心，几乎快忘了陆朗说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努力反驳：“那、那有什么了不起？我男朋友长得超级帅！身材超好！是校草！个性也棒！他以后也是要考第一名的人！”
　　他说完，气呼呼地看着陆朗，看陆朗还要怎么反驳他。
　　然而等了一会，陆朗不但没有反驳，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觉得你描述你男朋友描述得很准确，没问题。”
　　苑晓阳：“……”
　　这话题继续不下去了。
　　他一脸无奈，看考试时间快到了，小声朝陆朗道：“好了，我男朋友该去考试了，再不去来不及了。”
　　陆朗趁着没人注意，忙拉住他的手，也小声道：“那我男朋友也该去考试了，我爱我男朋友。”
　　“嗯，我也爱我男朋友。”他朝陆朗笑了，他真的超喜欢他男朋友。


第86章 
　　月考转眼间结束。
　　不知是因为这次陆朗格外用心准备, 并且超常发挥, 还是苑晓阳那只山寨喜羊羊卡通表有着幸运的力量，这次他竟然杀出重围, 考了个班上第十九名。
　　班上一共四十人, 他这十九名等于挤进了班上前百分之五十, 不再是拉低班平均的人了。
　　对于这样的进步, 他表面上装得不以为意，但内心高兴得都快飞了，一拿到成绩单之后就等着男朋友称赞他。
　　“这次进步好多。”
　　课间，苑晓阳拿着陆朗的成绩单仔细地看, 还没看完就不停地夸陆朗：“表现得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做得到, 果然是……”
　　苑晓阳说到这里看了陆朗一眼，压低声音以气音道：“……我男朋友。”
　　苑晓阳说这话时满脸得意, 那表情看在陆朗眼里，实在是无法形容的舒爽。
　　陆朗凑近了他，语气中的期待已经压抑不住，低声道：“那有什么奖励吗？”
　　他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苑晓阳把考试奖励和生日礼物合在一块，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礼物。
　　然而他这么一说，苑晓阳只是歪歪头，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
　　好一会, 苑晓阳想到了，转头看着他：“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吧？”
　　“好！”陆朗听到苑晓阳要给他做饭, 立刻激动了起来。他最喜欢苑晓阳给他做饭了，无论是做出来的菜，还是做饭时的样子，他都喜欢！
　　只是激动了一会，他的心里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要不是一顿饭，而是想要一个能够永久保存的东西。
　　但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似乎要求得太多了，这和他想要成为的那种成熟、稳重且可靠的男人不一样。
　　不过他是真的想要，这点骗不了自己……
　　“大家注意一下！”这时，班长许婷婷站在讲台上说话了。班上顿时静了下来，苑晓阳和陆朗也看了过去。许婷婷道：“星期五是圣诞节，有人提议放学后班上一起来玩交换礼物。礼物不用太贵，不要低于五十元，也不要高于一百元就好。这活动不强制参加，想参加的人待会找我报名。”
　　这话一说完，班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开始讨论着都要准备些什么。
　　苑晓阳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也想试试这个他从来没参加过的活动。他转头问陆朗：“你参加吗？”
　　陆朗一脸兴趣缺缺，回道：“不想，那有什么好玩。”
　　“你不玩吗？”苑晓阳身体一歪，倒在他身上，“来嘛！陪我一起！”
　　“唔……”陆朗微皱起眉，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好不好？”在班上，苑晓阳要撒娇也不敢太过，只是仰着头看他，眼睛眨巴眨巴地眨个不停。然而这就够了，陆朗被他这么一倒，立刻服了。
　　绵羊精撒起娇来简直是个凶器。
　　陆朗被苑晓阳萌得心软软的，跟着他一起讨论起交换礼物都要准备些什么。
　　一直到讨论完了，也放学了，甚至到晚上他躺上床准备睡觉了，他才想起一件事。
　　那天也是他的生日啊！为什么苑晓阳从来不提！
　　陆朗郁闷极了，抓起床上的绵羊玩偶就是一阵惨无人道地揉。
　　不行，还是得暗示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陆朗时不时地就给苑晓阳来一点暗示。
　　“咩宝，你的背包用得怎么样？”陆朗指着自己给苑晓阳的生日礼物，“需不需要再给你换一个？”
　　“好用！”苑晓阳蹦了蹦，让背包在背后一甩一甩的，显得很喜欢这个包，“我打算用到大学毕业都不换。”
　　“怎么能不换？每年我都给你换一个。”陆朗特别加重了“每年”两字，企图让苑晓阳联想到“生日”。
　　然而苑晓阳没有接收到任何暗示，只是告诉他不用换了，自己肯定会好好爱惜这个背包。
　　陆朗郁闷，暗示失败。
　　又不只是苑晓阳，陆朗也朝陆严暗示。
　　既然爸妈都不在国内，那家里人就只剩下哥哥会为他过生日了。而且从之前陆严的话里能听出，陆严把他的生日记得很清楚，肯定不会忘的。
　　“哥，眼罩用得如何？”
　　睡前，陆朗特别闯入陆严的房间里，看到陆严用着他送的粉红眼罩，十分得意。
　　陆严困了，没力气和他抬杠，随口道：“不错。”
　　“那……明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陆朗特别加重了“生日礼物”四个字，意图明显。
　　然而陆严没什么反应，只是打了个哈欠，说道：“明年这时候，你模拟考的成绩能上一本线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陆朗被这话一噎，悻悻然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陆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大家该不会都忘了吧？
　　还是他们故意假装忘了？是了，肯定是假装忘了，到时候会给他来个惊喜。
　　……不过要真是忘了呢？
　　陆朗翻了半天都睡不着觉，翻到最后他坐了起来，看了一眼闹钟。
　　已经一点半了。
　　他突然伸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陆朗！现在是你想这个的时候吗？你个学渣还有资格要生日礼物？
　　不是要成为更好的人吗？不是要和苑晓阳考同一所学校吗？这些重要事不想，满脑子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朗想到这里，直接下床奔向书桌，从书包里拿出两份考卷。
　　这是这次月考的试卷，一份他的，一份苑晓阳的。
　　苑晓阳的卷子是满分，卷面干净整齐，工整地写着计算的过程。苑晓阳的脑子动得很快，只要不要求写出过程，他解题时通常只会有一两个关键的式子，有时甚至在题目旁边写几个数字答案就出来。
　　可现在陆朗手中的试卷上每一道题都完整地写着计算过程，那是苑晓阳刻意为他写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明白题目要如何解。
　　而他再看自己的卷子，他的卷子脏兮兮的，错了好多道题，甚至有一部份还连错了四题。
　　他看着手上的两份卷子，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陆朗，你哪里来的时间想其他事情呢？
　　你想要别人给你礼物，你有什么脸拿他们为你准备的东西吗？
　　他放下卷子，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出一张苑晓阳的照片。
　　照片中的苑晓阳正专心地低头学习，他把手机立着摆在桌上，让苑晓阳陪着他，接着拿起笔，也开始了学习。
　　圣诞节终于到了。
　　南方不下雪，但天气越来越冷，今天苑晓阳上学时穿得已经快像颗球似的，结果一到学校，陆朗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他加上，他彻底成了一颗圆滚滚的绵羊球。
　　绵羊球咩宝坐在座位上，艰难地转脖子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今天很早就到了学校，正在背书。
　　陆朗前几天偶尔显得有些烦躁，却不知为何这两天又冷静了下来。
　　他碰了碰陆朗，陆朗转头看他一眼，又伸手摸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你的交换礼物准备好了？”
　　“好了。”
　　陆朗轻踢了一下桌子底下的纸袋，示意东西在里面。
　　他们两个没有告诉对方自己都准备了些什么，打算保持点神秘感。然而苑晓阳看着那包得严实的盒子，好奇心都被钩了起来。
　　他往陆朗手上一靠，神秘道：“你知道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你想知道吗？”
　　“你自己前几天才说不说的，现在就反悔？”陆朗挑眉看他，“是什么？用你的羊毛做的羊毛毡吗？”
　　“当然不是！”苑晓阳心想那种东西能送吗？要送也只能送给你。他憋不住了，说道：“我送了一大包的暖宝宝。”
　　“挺实用的，像是你会送的。”陆朗点头，然后又用脚碰了一下自己的纸袋，“我送了个模型。”
　　“模型！”苑晓阳听到这眼睛都张大了，这可是所有少年人的浪漫。
　　“嗯，得自己装的那种高达模型。”陆朗看苑晓阳双眼发亮，勾起嘴角一笑，“你想要的话我也送你一个，我今天拿来的是最简单的，家里还有其他更大的。”
　　“我要和你一起组模型！”
　　“行。”
　　说到这，陆朗又从纸袋子里拿出另一个包装好的礼物，放到了苑晓阳桌上。
　　“都忘了，喏，你的圣诞礼物。”
　　“啊。”苑晓阳看了那礼物，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我忘了给你准备……”
　　“没事，待会让我薅一会毛就好。”陆朗一脸坏笑，“快点，你打开看看吧。”
　　苑晓阳拿着礼物，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自动把头靠过去。
　　他一边让陆朗揪他的卷毛玩，一边把礼物拆开。
　　一拆开，只见里头是一个保温杯。
　　保温杯是银色的，苑晓阳看不出来这杯子其实是个国际品牌，只知道杯子很好看。而且杯子底部还被陆朗贴了一张绵羊的贴纸，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杯子。
　　“你冬天怕冷，要多喝点热水。”陆朗把他的卷毛缠在手指上玩，“以后你渴了就喊我，我去帮你接水。”
　　“谢谢你。”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陆朗实在太疼他了。
　　陆朗也朝他帅气地笑笑。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放学时候。
　　许婷婷在中午时便已经把大家准备的礼物尽数收走，一一编号，一到放学她便把那些礼物拿到讲台前，又拿出签筒来让大家抽签。
　　班上的气氛十分热闹，所有人都看着讲台。
　　他们的规则是抽到礼物的人要当场拆开来，因此被叫到名的人期待着自己会抽到些什么礼物，而还没抽礼物的人也好奇着别人都抽到了些什么礼物，自己的礼物又都被谁抽到了。
　　所有人都兴奋着，苑晓阳和陆朗也是。
　　苑晓阳站了起来，微踮着脚伸着脖子看前面的动静。
　　而陆朗则翘着椅子，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时拉着苑晓阳的手，同时关心着台前的状况。
　　正如他所料，苑晓阳果然是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或者说，苑晓阳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了，苑晓阳的陪伴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而且他发现给苑晓阳礼物也是件开心事，只要看到苑晓阳因为他而露出笑容，他就跟着高兴。
　　所以今天他很开心，虽然爸妈、兄长还有男朋友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兄弟们也只敷衍地发了个信息祝贺，但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比往年的那些生日都还要好。
　　台前，许婷婷正一一唱名。
　　已经十几个人上去了，大家准备的礼物也开始一一揭晓。
　　大家的礼物各异，有准备糖果饼干的，有准备玩偶的，有准备文具的，也有一些水晶球、马克杯这种经典礼物的。现在开出来最好的礼物是个女孩准备的香水，礼物打开时几个女生看到那品牌都兴奋了。然而她们兴奋，抽到人却懵逼了，因为抽到的是个糙汉子。
　　而目前出现最烂的礼物则是个马克杯，那马克杯本身没问题，只是杯壁上被用油性笔写了一句“XXX生日快乐”，那名字就是送礼的人，摆明是他以前收到这礼物后拆都没拆，这次直接拿来当交换礼物，不知道上面被写了自己的名字。
　　不久，轮到了苑晓阳。
　　苑晓阳到台前去，在签筒里摸索了好一阵，最后抽出了一张签。
　　“17号！”许婷婷念道，“行，我找找。”
　　台前的礼物太多，有些都叠到地板上去了，许婷婷早了一会才把那8号礼物找出来。
　　苑晓阳满怀期待地打开，结果收到了一个内容丰富的大杂汇，里头有笔、有本子，还有一堆小零食，还有个能捏着玩的抒压小玩偶。
　　苑晓阳开心地捏着那小玩偶，得知礼物竟然是李琴琴准备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好好玩。”回到座位后，苑晓阳把那只能捏得变形的小玩偶拿给了陆朗。
　　陆朗接了过来，用力捏着那小玩偶，坏笑道：“哼哼，你看，这就是你！”
　　“明明是你！”苑晓阳也去捏，两个人在后头玩了一阵。
　　又隔了几个人，许婷婷喊到了陆朗的名字。
　　“我上去了。”陆朗拍了苑晓阳的头一下，起身来到台前。
　　台前的礼物还很多，陆朗看了那些礼物一眼，将手放进签筒里。
　　他心想，这就是徒个好玩，只要不要太烂的礼物他都能接受，一定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一抽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变了脸。
　　陆朗没有犹豫，直接抽出一张签来，是19号。
　　“19号！”许婷婷看了下那签，接着在礼物堆里一阵翻找，好不容易才在底下那堆礼物中找到了19号。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礼物，陆朗从许婷婷手中拿过礼物时，心中的好奇心达到了最高点。
　　会是什么？这个大小会不会是个摆饰？还是水晶球之类的？
　　陆朗把礼物拆开了，一拆开，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是一盒牛奶。
　　那盒牛奶被捏得烂烂的，保装上的角被扯开两个，甚至吸管也掉了。
　　而再看制造过期，原来还是盒过期的牛奶。
　　他一个乳糖不耐受症，抽到了一盒不知道放了多久、都被玩烂了的过期牛奶。


第87章 
　　陆朗掏出那盒牛奶时, 全班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陆朗, 怕他发飙。
　　毕竟这种清楚说着礼物价格的活动，收到了一个近乎垃圾的东西, 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不高兴。更别说陆朗了, 陆朗脾气出名的差, 当场翻脸都是可能的。
　　大家提心吊胆, 就怕陆朗当场发作。
　　台前的陆朗拿着那盒牛奶，没有任何动静。
　　就当大家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陆朗就要发飙将牛奶砸到黑板上时，陆朗回头了。
　　他笑了。
　　他拿着那盒牛奶, 笑道：“这是什么传家宝吗？还值50元？”
　　他竟然笑了！
　　班上仍是很安静, 以为他是被气笑了, 接下来才要正式发飙，揪出那个送礼的人揍一顿。
　　然而他们终究猜错了, 陆朗刚才的笑只是单纯的笑，他朝同学扬了扬那盒牛奶，挑眉道：“谢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陆朗没有生气,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陆朗这脾气……挺好的？
　　陆朗是真的没有生气。
　　刚才他拿着那盒牛奶时，当下的第一反应是懵了，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捏了捏，发现那真的只是盒牛奶, 里面没有藏其他东西，就是盒再简单不过的过期牛奶。
　　他也以为自己会生气, 要是以前的他，大概会把东西扔了，直接甩脸走人。要是知道谁送的，很有可能当场揍一顿，问那人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傻子耍是不是？
　　但现在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玩，送礼的人能想出这么烂的礼物也不容易了，而且刚好还是让他这个乳糖不耐的人拿到，实在太巧了。他不只不生气，还觉得挺有趣。
　　他拿着那盒牛奶就想回座位，心想着还是回去蹭苑晓阳抽到的小娃娃玩好了。
　　然而他才刚转身，就被许婷婷喊住了。
　　“等等！陆朗你先别走！”
　　陆朗回头。
　　此时许婷婷又蹲下来在礼物堆里一阵翻找，边翻边道：“别走，这19号礼物价钱没有达标，我再给你补一份……找到了！”
　　说着，她从讲台底下拎出了一个很大的纸袋递给陆朗。
　　“朗哥生日快乐！”
　　突然教室后面有人大喊，他一回头，就见周强和唐吉祥站在后面，两人都是一脸坏笑。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下一秒，全班都笑了，大家一起喊着：“陆朗生日快乐！”
　　陆朗：“？？？”
　　他真的傻了，忙朝苑晓阳的方向看去。
　　他见苑晓阳坐在教室后头，脸上也带着一个坏坏的笑，顿时弄明白了。
　　好啊，这群人……
　　“你们……谢了。”陆朗接过那个大袋子，朝全班又些别扭地道，“谢谢你们。”
　　陆朗走回座位的路上，有人又朝他的大纸袋里塞东西。
　　“生日快乐！”塞饼干。
　　“生日快乐，谢谢你教我游泳。”塞巧克力。
　　“生日快乐！圣诞快乐！”塞一颗橘子。
　　他们这些举动让陆朗措手不及，脸渐渐红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班上的同学没有交集，从没想过竟然还有人会送他生日礼物，他受宠若惊，除了“谢谢”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回到座位时，纸袋里满满的。
　　苑晓阳用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看着他，笑道：“陆朗，十七岁生日快乐！”
　　“好你个小羊！”看到那表情，陆朗立刻放下袋子，一把将苑晓阳抓过来狠狠薅毛，“敢整我！你惨了你！那牛奶是你的主意吧？”
　　苑晓阳被他薅得唉唉叫，忙指向后头的周强道：“是周强的主意！”
　　陆朗瞬间转头。
　　周强感受到自己被锁定，拔腿就跑。陆朗放下苑晓阳立刻追了上去，久违的校霸互殴再次出现。
　　陆朗期待的热闹生日终于在恶整与揍人中开始了。
　　讲台上还继续着交换礼物，教室后面的陆朗则在兄弟们和男朋友的围绕之下开始拆礼物。
　　“最初是谁出的主意？”陆朗打开纸袋时，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是阳哥！”周强和唐吉祥怂了，全部指向苑晓阳。
　　苑晓阳连忙也指向他们，急道：“你们也有份！”
　　陆朗看他们那互相推托的样子，咬牙一笑：“好了，不揍你们。”
　　他打开纸袋，纸袋里放了四份礼物，看起来不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份。
　　此时苑晓阳又道：“拆礼物之前，严哥叫你先看手机。”
　　“我哥？”陆朗拿出手机，一看，陆严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你是五点半生的，现在才算是你的生日。”
　　“弟，生日快乐。”
　　“豹毙jpg”。
　　陆朗看着哥哥给他发的信息，忍不住笑了：“他也有份呀？”
　　另外三人一想到陆朗不会揍他哥，立刻努力点头：“对！他也是主谋！”
　　原来陆严先前那忘了他生日的样子全是装的。
　　陆朗想到这里，满怀期待地抬头：“既然陆严也有份，该不会我爸妈这次出国也是故意的吧？”
　　“嗯……他们只是单纯忘了。”苑晓阳老实道。
　　“……”好吧，亲儿子。
　　陆朗开始拆礼物，最先拆开的是周强的礼物。
　　周强的礼物是个长方形的大盒子，陆朗看那大小和拿起来的重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打开来一看，果然是一双球鞋。
　　“我和琴琴合送的。”周强满脸得意，“怎么样？她挑的颜色好看吧？够骚够适合你吧？”
　　陆朗看着那双嫩粉红色的球鞋，直接把自己的鞋子脱了，穿上新鞋。嗯，刚好合脚，而且够骚，真喜欢。
　　“谢啦。”陆朗抬手捶了周强一下。
　　“换我的！换我的！”
　　周强的礼物一拆完，唐吉祥忙把自己送的礼物也拿出来，要陆朗赶紧拆开。
　　陆朗看唐吉祥那兴奋的样子，又看着手里那重量颇轻的盒子，心里隐隐地有着不好的预感，怕是又要被整。
　　果然，一打开来……妈的，内裤，一整排的内裤，而且还都是不同款式。
　　“快点，试试吧！”唐吉祥热心道，“双T的子弹的网状的丁字的都有，都试试，我知道你喜欢骚点的款式。”
　　“不了，我谢谢你了。”陆朗迅速关上盒子，不穿就不穿。
　　“不公平！周强的礼物你就当场穿！我送的你就不穿！还是不是兄弟！”
　　“这样吧。”陆朗咬牙看他，“我先揍你一顿，揍完再穿，好不好？”
　　唐吉祥安静了，委屈地看着陆朗。陆朗完全不理会他，又拿起了另一个盒子。
　　那盒子外的包装纸是大红色的，陆朗的第一直觉是这肯定是陆同志送的，果然，苑晓阳告诉他这是陆严准备的礼物。
　　陆朗满怀期待，不知道哥哥会准备什么。
　　会不会也送他个眼罩？还是护腰？
　　陆朗胡思乱想着，打开来的瞬间，张大着嘴，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只表。
　　绿色的表。
　　绿水鬼！
　　“操！”周强、唐吉祥都震惊地瞪着那只表看。虽然他们都买得起，但这表现在不好买到，陆严竟然会为了弟弟去弄来一只这样的表，实在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好好看呀。”苑晓阳不知道那只表现在起码要七万元，只是觉得那表好看，“这颜色适合你。”
　　“嗯，很适合……”陆朗把盒子关上，低声道，“陆同志破费了。”
　　接下来，剩下苑晓阳的礼物了。
　　苑晓阳已经隐约感觉到刚才陆严送的那个礼物很贵重，不禁对自己准备的礼物感到不好意思。
　　“我送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苑晓阳拿出自己的礼物，“以后等我挣钱了，再给你好礼物，你喜欢什么都给你买！”
　　“好羡慕，阳哥真疼陆朗。”唐吉祥插了一句。
　　“安静！就你有嘴！叭叭叭的！”陆朗抬脚轻踹了唐吉祥一下，脸上的得意完全藏不住。
　　苑晓阳给陆朗的礼物用一张白纸包着，纸上是苑晓阳手绘的装饰，画了满满的小羊崽。
　　陆朗拿着那礼物，看那笔记本似的大小，大致清楚里面都是些什么。苑晓阳应该是送给他辅导书了，最近他很喜欢辅导书，这礼物正合他的心意。
　　然而一拆开，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辅导书那么简单。
　　“我把高中三年的知识点都整理过一遍，以后你可以参考。”苑晓阳道，“不过还来不及整理全部，所以先整理了数学科，其他的之后的再慢慢给你。”
　　陆朗翻开那本笔记本，那笔记本里是苑晓阳亲手整理的知识点，是苑晓阳学习的精华。
　　全校第一的资优生给自己整理出学习重点来，这怎么不贵重？这太贵重了！外头根本买不到！
　　陆朗觉得这东西肯定得收好，不收好迟早会被人偷走。
　　然而才正想着，周强便凑了过来。周强最近对学习很感兴趣，看到那本精华顿时精神了，忙道：“我也想看。”
　　“别用你的脏手碰它！”陆朗忙把笔记本拿远点，“我要把它供起来！”
　　“小气什么！还是不是兄弟！”
　　周强伸手过去，陆朗忙躲开，两人闪闪躲躲。
　　突然间，笔记本中掉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周强好奇，伸手便想捡。
　　“啊！别碰！”苑晓阳瞬间扑过去，用身体压住那个信封，“这个不能给你们看！”
　　“什么东西？”
　　苑晓阳死命摇头，脸都胀红了。
　　周强还想再问，却被陆朗瞪了一眼。
　　陆朗轻拍苑晓阳的背，低声道：“咩宝乖，给我看。”
　　苑晓阳把那信封交给慢慢拿出来，回头确认没人要抢后，才小心翼翼地交给陆朗。
　　陆朗拿了信封，转了个身背对另外两人，拿出里头的信纸读了起来。
　　信纸上，苑晓阳俊秀而工整的字写着：
　　陆朗，生日快乐。
　　上次你问我当初打算怎么追求你？我没告诉你。
　　当时不告诉你，是不得不卖个关子，因为我已决定继续实践当初的计划。
　　那时我打算一周给你写一封情书，你若肯收，便一直写到你愿意答应我的追求为止，没想到却让你抢先了一步。
　　当时太过高兴，一时忘了这回事，如今想来，才发现欠了你好多情书。
　　你若肯收，那从今以后，我想每周都给你写封情书，一直写到我再也拿不起笔为止。
　　－－苑晓阳
　　陆朗看着那信，脸又红了起来，转头看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的脸也红透了，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最后，陆朗点头，两人的表情又变了，变得害羞。
　　“你们两个，够了。”一旁的唐吉祥看不下去，推了陆朗一下，“注意一下场合。”
　　两人回过神来，瞬间都低下头去。
　　唐吉祥看陆朗手上拿着信纸，小声道：“那是情书吧？”
　　两人又瞬间抬头，陆朗紧张道：“你怎么知道？你偷看？”
　　唐吉祥翻了个白眼：“傻子才看不出来，收好收好，别掉了。”
　　唐吉祥觉得这些恋爱中的人实在太掉智商了，竟然因为一封情书就脸红，都几岁了！还是不是校霸了！
　　他转头想从周强身上找点认同，然而一看周强，就见周强竟也一脸向往。
　　……行吧，两个兄弟都废了。
　　交换礼物已经结束了，所有礼物都分发完毕。
　　若说陆朗抽到的礼物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巧合，那还有另外一件真的巧合，那就是罗育抽中了陆朗的礼物。
　　那时罗育打开包装时见到是高达的模型，整个人都眉飞色舞了，然而下一秒，有人告诉他那是陆朗准备的，他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气氛尴尬，大家都等着看好戏，然而那时陆朗正在后面拆礼物，有人告诉他这件事，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事后又提到这件事，陆朗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道：“随便吧，那本来就是要送人的，谁抽到都没关系。他要扔了也不干我的事。”
　　交换礼物结束后，便是真正的放学。
　　苑晓阳告诉陆朗蛋糕已经买好了。陆朗有乳糖不耐症，平常日子不吃蛋糕，过去生日时那群酒肉朋友们也不是真的对他上心，准备的蛋糕也没注意到他的状况，常是他看着所有人吃。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大家特别帮他定了个专门适合乳糖不耐受症的人的蛋糕，就是想让他尝尝蛋糕的味道。
　　这份用心他十分感动，把唐吉祥、周强还有李琴琴、许婷婷都喊来家里一起吃蛋糕。
　　一群少年少女热热闹闹地往陆家去了，路上许婷婷也给陆朗补了礼物，她边拿礼物边道：“刚才吓死我了，好怕你把牛奶砸我脸上。”
　　陆朗无言道：“我是那种人吗？”
　　“我怎么知道！”许婷婷拿出礼物来，“来吧，这个给你，生日快乐！”
　　许婷婷给陆朗准备的是两件衣服，一件上头印着羊娃娃，一件则印着狼娃娃，两个卡通造型的娃娃傻呼呼胖嘟嘟又毛绒绒，看起来可爱透了。
　　陆朗看着衣服上的图案，这下再也顾不得装酷，忍不住笑了。
　　“我觉得这太像你和晓阳了，所以给你们一人一件。”许婷婷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你。”陆朗认真道，他喜欢这个礼物。
　　回到家时，陆严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许婷婷家境虽然不错，但和陆家来比只是小康，一踏进陆家大门时便在心里感叹了下陆朗家的花园怎么这么大，进屋之后，又感叹这房子好大、装修得好豪华。而李琴琴去过周强家，对这种富豪人家的屋子不算太惊讶，一路上心里都很平静。
　　但当两个女孩看到了陆严时，都忍不住了，在心里感叹着这哥哥怎么能这么帅！
　　“哥，我回来了。”陆朗朝陆严打招呼，“我带了同学回来。”
　　陆朗一一给陆严介绍，大家也一一和陆严打招呼。
　　介绍结束，陆朗注意到陆严似乎不太习惯现在这场面。
　　不过原因也不难想像，过去唐吉祥和周强一看到陆严就跑，要不就是摆个脸色当作没看到，特别熊。现在这两个认真喊着“哥哥好”的人和先前的熊孩子判若两人，陆严讶异也是自然。
　　然而陆朗不解的是，为何介绍到李琴琴和许婷婷时，陆严的表情也在瞬间变了下。虽说陆严的表情变化只有短短一瞬，立刻恢复自然，但陆朗还是注意到了他那点紧张情绪。
　　陆朗没想太多，以为陆严太久没和小女孩相处了，所以紧张。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两个女孩在陆严眼中就是两个弟媳，不紧张也难。
　　陈姨的饭菜还差一点做好，便先招呼大家吃点水果。
　　陆严趁着这空档上去换衣服，打算换套西装下来见弟媳，然而他正要上楼，陆朗就出现了，挡在楼梯前。
　　“干什么？”
　　“哥。”陆朗表情有带不自在，小声道，“那表……谢了，我很喜欢。”
　　听到弟弟喜欢自己送的礼物，陆严也难得勾起嘴角笑了，说道：“喜欢就好，我就知道你喜欢那种骚包的颜色。”
　　陆朗也笑了，他哥果然懂他，他就喜欢那种骚包的绿。
　　“以后戴着就不许再去打架了，弄坏了我可不再买只给你。”
　　“早就不打架了。”陆朗忙道，“不过我先说，我现在不打算戴。”
　　“为什么？”
　　“我打算等考上好大学的时候再戴。”
　　陆严没想到自己这骚包的弟弟竟然还会有这种想法，愣了片刻，之后又笑了：“随你。”
　　陆严说完，绕过陆朗准备上楼。他走了两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回头朝陆朗道：“你也上楼换衣服，那衣服脏兮兮的，在她们面前穿能看吗？去换掉，换身帅点的，把你那些骚包衣服都穿出来。”
　　“啊？”陆朗不明白自己这身校服怎么突然被排斥了，然而陆严说完就走，他也来不及问，只能一头雾水地去把苑晓阳抓来，抓到自己屋里一起换衣服。
　　陆朗的房间里，两个人看着彼此。
　　今天放学以后，所有人便都绕着陆朗转，苑晓阳觉得自己和陆朗相处的时间都缩短了。
　　他抬手去抱陆朗，陆朗太高，他微微踮起脚尖。
　　陆朗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声笑了，一发力将他抱到书桌上放着。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终于一样高了。
　　他们近距离看着彼此，接着同时凑过去在对方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同时笑了。
　　“我今天好开心，谢谢你。”
　　“开心就好，前几天得故意装作不知道时好怕你生气。”
　　“现在已经不随便生气了，你看你们送我过期牛奶我都不生气。”
　　“你果然是最棒的。”
　　苑晓阳告诉陆朗，其实过了舅舅的生日以后，他便开始想着要怎么过这个生日。
　　苑晓阳没为别人过生日过，除了舅舅和陆朗，也没人为他过生日，因此他对这事情其实很陌生。
　　但他看过别人怎么过，也听过别人怎么开朋友的玩笑，他很向往这种好朋友之间玩笑似的庆祝方法。
　　所以大家说好了，全当作不知道，就是要在最后时刻再给陆朗一个惊喜。好几次他看陆朗一直暗示生日礼物的样子都觉得有些余心不忍，但为了最后的效果，他也就只能努力装傻，装得很辛苦。
　　“整我你觉得挺开心的是吧？”
　　“开心。”
　　苑晓阳笑了起来，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也过了一次生日。
　　陆朗看他笑得很满足，也笑了：“行吧，你说什么都好，反正没有你，可没人要为我这样过生日。”
　　知道今晚他们没有太多独处的时间，两人又说了一会悄悄话才下楼。
　　下楼时，他们都换了身衣服。
　　他们穿的不是什么其他衣服，正是刚才许婷婷送的那两件衣服，是情侣装。


第88章 
　　两人穿着情侣装下楼时, 小伙伴们都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心想这两个人实在太大胆了，竟然明目张胆地在家人面前干这种事。
　　几个小伙伴都将视线转向了陆严, 紧张地等着陆严会作何反应。
　　只见陆严微微皱起了眉。
　　大家一抖, 心想陆严这是发现了？
　　此时陆严和他们两人都还未正式来到客厅, 离众人还有些距离。
　　陆严压低声音, 其他人则是竖起耳朵听着，想听听陆严想说什么。她们一听，就听到陆严声音严厉地道：“你们两个穿这什么衣服？”
　　大家：“！！！”
　　其实陆严倒没注意到什么情侣装不情侣装，平常他爸妈就会给家里的孩子买同一系列的衣服, 因此陆朗和苑晓阳常穿着同系列但不同图案的衣服在家里晃, 他也早看习惯了, 没有朝那方面联想。
　　他只是不开心，不开心他原本要陆朗和苑晓阳把校服脱了, 换身好看的、在女朋友面前能表现出帅气的衣服来，结果他们两个上楼换了半天，就换了一身卡通衣服下来。
　　而且衣服上印的娃娃看起来还这么傻！
　　陆严看到两人这么不上心，又气又急, 简直想要亲自为他们挑衣服了，让他们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都穿出来。
　　“不能穿件好看点的吗？选这什么衣服，到底……”
　　“哦，这衣服是许婷婷送的。”
　　“……嗯, 挺好看的，去吧。”
　　围观群众：“？？？”
　　陆朗松了口气, 拉着苑晓阳便朝客厅去。
　　刚才他告诉哥哥这衣服是许婷婷送的，就是想要堵住哥哥的嘴，认为哥哥总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开嘲讽对方选的礼物不好。果然，他一说就奏效了。
　　但他不晓得的是，他这思路虽然基本没错，却和陆严心中所想的不一样。
　　陆严想的是，既然这衣服是苑晓阳的女朋友送的，那就算她送了两个麻袋，他们两个也得穿着，而他也得好好夸奖一番。
　　陆严会这么想，无非是出于对两个弟弟的担心。
　　陆朗这么笨，竟然有女孩子看得上他，那肯定得好好把握住机会，不能让对方有半点嫌弃。
　　而苑晓阳虽然条件好，但能遇上条件同样好的女孩子也不容易，一样得好好把握机会。
　　然而一个单身二十多年的老哥哥的苦心没人懂得，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替弟弟操心着。
　　陈姨把饭做好了，喊所有人去吃饭。
　　今天的饭菜很丰盛，做了满满一桌，即使几个同学来得临时，也不会不够。
　　大家都已饥肠辘辘，在餐桌前各自坐下。
　　陆家的餐桌是一条八人份的长桌，两侧各自能容纳三人，加上头尾各一人，共八人。
　　平常他们一家人吃饭时没什么讲究，爸妈坐一侧，陆朗坐另一侧，而陆严坐在主位。若是苑晓阳加入，则坐在陆朗旁边。
　　今天陆朗和苑晓阳也很自然地便按照往例坐在了一起，唐吉祥和他们坐在同一侧。另一侧则是许婷婷、李琴琴和周强。
　　这没什么问题，然而他们才刚选好位置，还没坐下，陆严突然说话了。
　　“中间的位置比较好夹菜，给女同学坐吧。”
　　这话说得看起来颇有道理，大家便把中间的位置留给琴琴和婷婷。而这一换，最后的作为则变成了陆朗、李琴琴和周强一侧，苑晓阳、许婷婷和唐吉祥一侧。
　　陆严看着这个座位安排，满意地点点头。
　　刚才他看着李琴琴不坐在陆朗旁边，反而坐在周强旁边，而许婷婷也不坐在苑晓阳旁边，还以为是孩子们在他面前有所顾忌，特别分开来坐，因此便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坐在了一起。
　　他对于自己这个机智的行为颇为满意，转头看了陆朗一眼，朝陆朗露出一个“哥哥帮你”的笑。
　　陆朗：哥哥怪怪的。
　　一群高中生聚在一起吃饭总是格外热闹。
　　吃饭时各自的性格也表露无遗，周强和李琴琴话少，陆朗老是装酷，而苑晓阳和谁都聊得起来。唐吉祥和许婷婷则是很会带动气氛型的人物，饭桌上两人一唱一和，饭桌上没冷场过。
　　而他们也没有忽略掉最年长的陆严，时不时便把话题带到陆严身上。
　　“严哥。”许婷婷看着陆严，“你还记得当初陆朗出生的那一天吗？”
　　“记得。”陆严很捧场地回答了。
　　陆严常常回想弟弟出生的那一天。
　　那时他还是个小学生。
　　他从小就不是个爱表现自己情绪的人，对人总是很冷淡，不爱和人打交道。
　　然而那一天，他却破例了。
　　那天是圣诞节，班上举行了交换礼物的活动。
　　他从来不参加同龄人的游戏，但那天却带了两大桶的糖果来到教室发给全班同学，并告诉大家，他的弟弟或是妹妹即将出生了。
　　他说得很克制，就像只是奉父母之命来传达这件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父母也没这么要求他，这事全是他自己的主张，因为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一颗想要炫耀的心，想昭告全天下，他的小弟弟小妹妹要诞生了。
　　他期待这个小生命好久了，他有信心当个好哥哥，他会努力保护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
　　“那一天我还带了糖果分给全班，告诉他们我的弟弟或妹妹要出生了。虽然还没看过，但我告诉他们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陆严回想往事，“一放学，我就赶去了医院，刚好赶上陆朗出生。”
　　说来很巧，陆妈妈一早便到医院去，却到他放学时才结束生产。
　　他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哭声，听到大人说是一个男孩。
　　是弟弟，他有一个弟弟了。
　　他想像中的弟弟是白嫩可爱的小娃娃，手小小的，脚小小的，会哇哇哭，会要哥哥抱，乖呼呼软绵绵，是一个小天使。
　　他先前也已向父母争取命名的权力，想了很久，最后为弟弟命名为“陆朗”，希望弟弟是一个开朗快乐的孩子。
　　然而当他走近时，却发现那个孩子……
　　“我看到陆朗，发现他长得……”
　　很小，很皱，红红的，哭起来像是敲锣打鼓。
　　太丑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外星人。
　　和他想像中的天使小宝宝完全不一样。
　　“长得实在……”陆严正打算说出当时的感想，然而他发现了大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见弟弟的女朋友也一脸好奇，最后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像外星猴子”给吞了进去，说道：“实在太可爱了，和我期待的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大家都露出憧憬的表情。
　　陆严看到他们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
　　为了弟弟的面子，欺骗自己的良心根本不算什么。
　　后头的事情他没有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了。
　　虽然弟弟的初登场让他有些错愕，但他还是很高兴，满怀期待地等着弟弟长大。只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发现陆朗根本不是什么小天使，而是个小恶魔。
　　爱哭爱闹爱耍脾气，看到杯子放在桌上就想推到地上去，还撕过他好几回作业。
　　一开始他还忍着不发作，但随着弟弟越来越熊，而他也进入叛逆期，他再也忍不住，也开始动手了。
　　接下来便是恶性循环，两兄弟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差，他也距离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哥哥形象越来越远，一切都失控了。
　　直到苑晓阳出现。
　　陆严看向苑晓阳，苑晓阳也和大家一起笑着，看起来和一般的高中男生没有两样。
　　但他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改变了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他是真心感谢苑晓阳。
　　所以他也把苑晓阳当成自己的弟弟，希望苑晓阳有个美好的未来。
　　而美好未来的第一步就是和女朋友相处融洽，就苑晓阳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态度是不行的。
　　大家闲话家常之余，筷子没有停过。
　　今天有一大盘的虾，剥虾比较麻烦，因此没有太多人动手。
　　而苑晓阳不嫌麻烦，他知道陆朗喜欢吃虾，便低头给陆朗剥虾，剥完了放到陆朗碗里去。
　　可正当他又剥好一只准备放到陆朗碗里去时，陆严却说话。
　　“你也别老是只剥虾给陆朗吃，还有其他人呢。”
　　“啊？”苑晓阳瞬间茫然了。
　　陆严这是……在责备他？
　　是怪他太自私了吗？但那盘虾很多，他没有独吞的意思……
　　其实陆严想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他只是以为苑晓阳顾忌着陆朗是寿星，所以只敢剥虾给陆朗吃，不敢给自己的女朋友，因此故意给他个机会。
　　然而苑晓阳根本没那念头，他就是单纯喜欢照顾陆朗而已。
　　苑晓阳不知所措，伸手想把手上那只虾放到陆严碗里去。
　　可还没放，陆严便瞪了他一眼。
　　苑晓阳：“！！！”
　　他不知道怎么办，刚好许婷婷坐在他旁边，只好改把虾放到许婷婷碗里，同时小声道：“我洗过手的，别介意……”
　　“谢啦。”许婷婷也不忌讳，开心地吃了。
　　苑晓阳又回头看陆严，就见陆严朝他露出一个“哥哥罩你”的神秘微笑。
　　苑晓阳：“？？？”
　　哥哥我错了……
　　苑晓阳满心惶恐，怕陆严生气，只好开始给全桌人剥虾。
　　然而才又剥了一只，陆朗便道：“你吃呀，别管我们了。”
　　“我……”苑晓阳不安地看了陆严一眼。
　　这时周强说话了：“我来吧！我来吧！我要剥！给我剥！”
　　他刚才看到苑晓阳一直给陆朗剥虾就不乐意了，他也想要给琴琴剥呀！此时苑晓阳一放下，他立刻接收，开时辛勤地剥虾，剥好了就往琴琴往里放。
　　“你吃。”
　　“啊，谢谢……”琴琴小声道，“不要只给我呀……”
　　李琴琴说什么周强都说好，立刻剥了一只就要给自己的兄弟陆朗。
　　然而陆朗一脸嫌弃，说道：“谁要吃你剥的，你给琴琴吃。”
　　“不吃就不吃！”周强立刻把自己的爱心虾虾给了琴琴，他也不想要给野男人吃好吗！
　　陆严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的弟弟怎么这么笨，竟然把献殷勤的机会让给周强？而周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敢讨好兄弟的女朋友？
　　陆朗和苑晓阳都太年轻了，还不懂得如何把握机会，找机会他一定要找两人好好谈一谈。
　　从没处过对象的陆严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开导弟弟们。


第89章 
　　吃完饭菜, 终于轮到了庆生必备的蛋糕登场。
　　灯被熄上,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苑晓阳捧着蛋糕走出来……
　　“……可以开灯吗？我看不到路。”苑晓阳弱弱地道。
　　“是谁关的灯！”陆朗吼道。
　　众人手忙脚乱, 摸着黑把灯再次打开。
　　蛋糕就位、蜡烛插好、点上蜡烛, 灯再一次被熄上, 所有人都围着陆朗以及陆朗面前的蛋糕。
　　陆朗对着那个17岁的蜡烛, 表情有些别扭，既是高兴，又是害羞，他还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的善意。
　　不知谁先起了头, 大家为他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他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大家, 一直想掩饰的笑容终于再也藏不住。
　　唱完了, 到了许愿时间。
　　陆朗对着蜡烛，收敛了表情, 一脸认真地闭上眼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能成为全校第二名。”
　　大家：“？？？”
　　周强实在忍不住，吐槽道：“你作梦吧你！十七岁第一天就作梦！”
　　陆朗瞬间睁开眼睛，瞪了周强一眼：“喂！有你这么跟寿星说话的吗！”
　　他自己也明白这愿望有点夸张, 但他就是想，想得不得了，他想坐在苑晓阳后面的位置考试。
　　陆朗和周强瞪来瞪去，最后陆严“啧”了一声, 他们瞬间乖了。陆朗又一次闭上眼睛，对着蜡烛许愿。
　　“第二个愿望, 我希望……”他轻声道，“我的家人、朋友，每个人都能健康快乐。”
　　这个愿望很普通，几乎每个在大家面前许愿的人都会这么说，许婷婷和李琴琴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就连苑晓阳也觉得正常。
　　然而作为陪伴陆朗长大的另外三人听到这个愿望，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以前的陆朗不会说这种话，在他眼中这话既别扭，也不是他的愿望，他就连在大家面前说个客气话都不愿意。
　　周强和唐吉祥还记得，去年他们和其他朋友给陆朗过生日时，陆朗面无表情地对着蜡烛，一声不吭，随便把蜡烛吹了后就走了。
　　那时的他们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想想有点奇怪，但又值得开心。
　　剩下最后一个愿望。
　　“然后是第三个愿望……不能说。”
　　陆朗睁开眼，看着站在他对面的苑晓阳。此时苑晓阳也正看着他，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我希望，我能和苑晓阳永远在一起。
　　苑晓阳永远喜欢我，就像我永远喜欢他。
　　愿望全许完了，陆朗一口气把蜡烛吹熄，众人都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快点！开灯！啥都看不到了！”
　　随着陆朗这一喊，刚才的仪式感瞬间消失，大家又热闹了起来。
　　灯再次亮起，大家切蛋糕的切蛋糕，吃蛋糕的吃蛋糕，开始瓜分陆朗的生日蛋糕。
　　那是一个水果蛋糕，上面摆满了各式水果，还有巧克力做的小动物。
　　“阳哥！我要有草莓的！”
　　“草莓是我的！你一个糙汉吃什么草莓！阳哥！草莓都给我！”
　　“谁要吃了！是给琴琴的！”
　　苑晓阳看着在他面前挤来挤去的唐吉祥和周强，先切了一块最大块的蛋糕给陆朗，再切了一块要陆朗端去给陆严。
　　“阳哥偏心！给陆朗的就这么大块！”
　　“闭嘴！”
　　陆朗端着蛋糕踹了唐吉祥一脚，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好了，别吵了！”苑晓阳把剩下的蛋糕都切好，让他们自己想拿哪块拿哪块。
　　他端起自己的蛋糕，坐到了陆朗身边。
　　“好吃吗？”
　　“好吃。”陆朗大口吃着蛋糕，满意地点点头。
　　苑晓阳看他满足的样子，也跟着开心起来。他叉了颗草莓，轻声叫陆朗。陆朗抬头看他，一抬头，嘴里就被苑晓阳塞了颗草莓。
　　他一愣，接着和苑晓阳一起偷偷笑了起来。
　　“咩宝。”
　　”嗯？”苑晓阳的嘴里含着颗草莓，脸颊鼓鼓地看着陆朗，看起来呆呆的。
　　陆朗想亲他，但在大家面前还是忍住了，只是抬手戳了他的脸颊一下。
　　“对不起。”陆朗道，“当初没有好好为你庆生。”
　　苑晓阳的生日是在他们两人的感情还朦朦胧胧的时候，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便已对苑晓阳有好感，但那时候的他浑然不觉，只当苑晓阳是个好朋友。
　　而那时他也别扭，因此最后只给苑晓阳买了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站在路边唱了个生日快乐歌就结束了，和今天这个这么大阵仗的庆生活动比起来简直寒酸。
　　他不想让苑晓阳委屈。
　　“改天再为你重新办一次吧，和大家一起，办得盛大一点。”
　　“不用呀。”苑晓阳笑着摇摇头。
　　他明白陆朗的意思。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时陆朗为他做的庆生寒酸，反之他觉得那是最好的庆生。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在巷口看到陆朗时的惊喜，忘不了陆朗为他唱歌的样子，也忘不了回到家后，他窝在自己的小屋时，那块草莓蛋糕的滋味。
　　那是他珍贵的回忆。
　　“怎么不用？要给你买个最大的蛋糕，让你重新许一次愿。”
　　陆朗说得很认真，苑晓阳却又笑了，说道：“但是我那时许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了，不必再许一次了”
　　那时他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和舅舅都能身体健康。
　　如今舅舅不用再上那么多班，气色明显好多了，而他也长高长胖了。
　　他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陆朗天天开心，而陆朗现在每天在笑。
　　而第三个愿望……
　　“那时候我许的第三个愿望是……”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准了！”
　　“可是已经实现了。”苑晓阳倾身，附在陆朗的耳边轻声道，“那时我希望，我们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结果现在，你不只是我的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陆朗耳朵一红，低下头去。
　　“行吧，就你厉害，许什么愿都会实现……”陆朗小声咕哝，“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今天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第90章 
　　陆朗的生日过完, 紧接着就是跨年的到来。
　　往年苑晓阳对这一天没有特别的感受, 过得如往常的日子一样，十二点跨年时, 他便读着书, 听着远方的烟火声度过。
　　然而今年不同, 他有了陆朗, 有了更多的朋友，他开始期待着要如何和大家一起跨年。
　　“啾，你今年怎么跨年？”
　　晚上，苑晓阳和苑成蹊一起坐在地板上吃饭。
　　苑成蹊已经报了明年的高考, 为了专心备考, 他已辞掉饭馆的工作, 只留下薪水酒吧那薪水较高的工作。
　　也因此，他和苑晓阳相处的时间又多了一些。
　　前天陆朗的庆生结束后, 陆严便和他通风报信。
　　陆严告诉他这两个小朋友不太会体贴女朋友，表现得很笨拙，苑成蹊有机会要多开导开导他们。
　　陆严说得很紧张，但苑成蹊对这事倒没什么特别看法, 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不过他对于苑晓阳的对象长成什么样子还是好奇的，想找个机会看看。
　　“在店里跨年吧，就和往常一样，和客人一起看电视。”苑成蹊捧着碗道, “对了，听陆严说你们那天庆生很热闹, 有拍照吗？我看看。”
　　“拍了好多照片。”苑晓阳毫无防备地掏出手机让苑成蹊自己看。
　　苑成蹊接过手机，开始看着照片里的女孩。
　　陆严说苑晓阳的女友是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哦，是这个呀，还真好看，看不出来我们家咩宝这么厉害……旁边这个是陆朗的女朋友？也挺好……不过周强站得位置比陆朗站得还近？为什么觉得陆朗头上有点绿？
　　苑成蹊胡思乱想着，把那天的照片都看过一遍。
　　看完后他突然懂得陆严的忧心了，两个小孩和女朋友之间就像是一般同学一样，看不出一点爱的火花。
　　其实苑成蹊一度以为是他们误会了，这两个女孩根本不是女朋友，但当初陆朗和苑晓阳的形容又和她们对得上，加之陆严又说得信誓旦旦，他也只能这样信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苑成蹊一边想，又一边滑开下一张照片。
　　庆生活动的照片已经没了，苑成蹊这一滑，便看到了其他照片。
　　那是陆朗和苑晓阳的合照，两人在陆朗的房间里，苑晓阳伸手揽着陆朗的脖子，整个人挂在陆朗身上，而陆朗拿着手机自拍，两人做出同样的表情。
　　这张照片就像是感情很好的朋友一样，苑成蹊并没有发现不对，只觉得要是苑晓阳能和女朋友拍张这样的照片就好了，偏偏刚才看到的那些照片里，两人都隔了一些距离。
　　苑成蹊把手机还给苑晓阳，边吃饭边想着这件事。
　　苑晓阳拿回手机后，有人发了信息给他，他便低头回信息。苑成蹊看他回信息时脸上带着笑容，问道：“和谁聊天呢？”
　　“和婷婷。”
　　“那个头发很长的女生？”
　　“嗯。”
　　苑晓阳又低头回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加大。
　　苑成蹊看着外甥那又开心又带点羞涩的笑容，心想果然还是喜欢的，只是没有太多肢体接触。这样也好，要不哪天真的抱个小小咩宝回来就糟糕了。
　　“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跨年，我们班今年想要一起跨年。”
　　“去呀。”
　　“要去唱歌，可能得到大半夜才能回来了。”
　　苑晓阳说到这里抬起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苑成蹊。
　　苑成蹊被他看得心都软了，点点头道：“嗯，去吧，记得注意安全。”
　　“耶！”苑晓阳举双手欢呼，欢呼完了又抱着苑成蹊蹭，一副开心得要命的样子。
　　苑成蹊又道：“和女孩子一起出去，记得要多照顾她们的安全，别光顾着自己玩，记得送完她们回家后你再回来。”
　　“好！一定！”
　　苑成蹊看他那兴奋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想他真的很喜欢对方呢，能和对方一起出门跨年便高兴成这样。
　　苑成蹊虽有误解，但确实理解的差距不大。
　　苑晓阳的手机仍放在旁边，没有暗去的屏幕上还保留着刚才他和许婷婷的对话。
　　婷：跨年那天来不来？一起去耍。
　　咩：和谁？
　　婷：和全班，去唱歌。
　　婷：你们一定要来啊，这可是你和他的第一个跨年[熊猫脸红.jpg]
　　咩：我再问问他。
　　婷：还用问，你去哪他一定就跟去哪，夫唱夫随听过吗？
　　咩：[豹乖.jpg]
　　咩：[豹豹脸红.jpg]
　　婷：你这是得意的说不出话来了是吧？
　　苑晓阳的确是得意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想到能和陆朗一起跨年就开心，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像那天会有多热闹了。
　　然而，苑晓阳的快乐只维持了十来分钟，等他打电话问了陆朗时，才知道陆朗不能去，陆朗已经被以前的那群朋友给抢先一步约走了。
　　其实陆朗也不想去，只是先前给苑晓阳送卷子那次动用了太多朋友，一直说着要请他们吃饭，结果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再拖下去他也不好意思。
　　“我一定会赶在跨年前去找你的。”陆朗急道，“我保证。”
　　“没关系，你慢慢来。”苑晓阳起先有些失望，但想想他和陆朗也不差这一天，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一定会赶到的！”
　　“行！我等你！”
　　到了跨年的那一日，全班都无心上课，一心期待着放学后的狂欢。
　　苑晓阳受到这气氛的影响，也跟着兴奋。兴奋之余，他转头看一旁的陆朗，就见陆朗闷闷地，一副烦躁的样子。
　　“没有我你挺高兴的是吧……”陆朗小声道。
　　“没这回事。”
　　“你看你说这话时还在笑！”
　　苑晓阳捂了下嘴，才发现自己真的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
　　陆朗看他那样子，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拔了一下。他忙捂头，软软地道：“你不是说你晚点就会来了吗？想到那时候能和你一起跨年高兴不行吗？而且我们都在同一家店里，根本没有分开。”
　　陆朗“哼”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放学了，全班背起书包，往他们订好的KTV前进。
　　今天的这间KTV是周强家开的，周强一听到李琴琴的班上要举办活动，便自告奋勇提供场地，比他们班的人还像他们班的人。本来他还想要把费用全包了，但被李琴琴强烈制止，觉得这样占便宜不好。最后讨论一番，周强勉为其难地决定还是收钱，但是直接把价钱打了三折，还直接为他们升级了最高级的包厢。
　　“你们好好地玩……有什么事情就来喊我……”周强结结巴巴地对李琴琴道，“我就在……隔壁……和陆朗一起。”
　　李琴琴害羞地点点头，看着周强时的眼神满是信任。
　　陆朗对于处了这么久都还没在一起的两人表示十分无语，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后，酷酷地朝也在一旁的苑晓阳道：“我在隔壁，有事找我。”
　　“行。”苑晓阳豪爽地点头。”
　　苑晓阳点完头就打算进自己班的包厢，陆朗看他走得干脆，又不乐意了，忙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回来。
　　他把人高马大的周强作为掩护，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搂着苑晓阳用力亲了一口，把苑晓阳亲得脸都红了，表情也从刚才的自在变得害羞，才满意地放开。
　　“走了。”陆朗帅气地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入自己的包厢。
　　周强：？？？


第91章 
　　跨年活动开始, 包厢里一片热闹。
　　说是活动, 其实不外乎吃喝玩乐，唱歌的、打牌的、吃喝的、聊天的, 每个人都找到了能让自己放松的方法。
　　苑晓阳看着四周的人, 不禁想到他第一次到KTV里去找陆朗时的画面。那天他进入包厢, 那包厢里的情况其实和现在这里的差别不大, 但他只觉得格格不入，唯有陆朗能让他放心。
　　那天他窝在陆朗旁边写了好久的作业，陆朗还拿手机给他打灯。而往后几次陪着陆朗一起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时也是，他乖乖在陆朗旁边写作业, 和旁边的人在干些什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今天, 他不再是个局外人, 他成了当事人了。
　　苑晓阳在包厢里走了一圈，想想自己该干些什么。
　　说起来, 其实他这人没什么乐趣，体育不行、唱歌不行，也不会玩游戏，就只会读书。他看了一圈, 最后决定加入吃吃喝喝的小组。
　　“晓阳！”许婷婷和李琴琴都在吃吃喝喝小组里，苑晓阳坐到了两人旁边。
　　桌上摆满了点心，苑晓阳拿了一块披萨吃了起来。
　　“不去唱歌吗？”许婷婷问他。
　　“我不会唱歌。”苑晓阳边吃边道，“除了课本教过的之外, 都不会唱。”
　　“不学学嘛！”许婷婷朝他眨眨眼睛，“以后可以唱给那谁听。”
　　苑晓阳脸一红, 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他见旁边的人没有听到，小声道：“我听他唱就好了，他可会唱了。”
　　苑晓阳是真心这么想，他其实有些音痴，每次音乐课考试时唱歌都像在念经，对唱歌这种事是能避免就避免。但陆朗不同，陆朗在他们两人独处时，时不时想到了便会随便唱个两句。
　　“他什么都会唱。”苑晓阳一脸得意。
　　“哦，那会唱歌剧吗？”许婷婷冷漠道。
　　“……”
　　许婷婷本来就特能玩，刚才加入吃喝小组不过是想先填填肚子，一吃完便唱歌去了。
　　刚才李琴琴在和旁边的人聊天，许婷婷走时她正好聊完，苑晓阳便挪了一位坐到她旁边，两人闲聊了一会。
　　李琴琴唯有在周强面前才会害羞，平常时候就是个普通的少女，和苑晓阳讲起话来很正常，一点也没有在周强面前那讲几句话就脸红的样子。然而苑晓阳和她说了一会班上的事，说着说着，话题又忍不住朝着周强身上去了。
　　“周强还没有告白吗？”
　　“啊。”听到周强的名字李琴琴瞬间红了脸，声音像是被扭了音量钮一样，也跟着小了，“没、没有……”
　　“他好慢呀，你不急吗？”
　　“不急！”李琴琴抬高了下音量，接着声音又小了下去，“我能等！”
　　苑晓阳无法体会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既然都提到周强了，李琴琴便开始和苑晓阳分享周强最近的事情。对于和旁人分享周强有多帅这件事情，李琴琴的状态很正常，甚至能说是有些激动了，拉着苑晓阳便讲了许久。
　　苑晓阳一直点头，心里突然想到陆朗曾经提过周强每次讲起琴琴的事情总能讲个半天，没想到现在琴琴也是。
　　说到陆朗，陆朗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其他同学来找琴琴，苑晓阳趁着这个机会到一旁给陆朗发信息。
　　咩：在干什么？
　　陆：背单词。
　　咩：？？？
　　陆：无聊的，已经背一百个单词了，今晚应该能背三百个。
　　苑晓阳能够想像隔壁包厢里的画面，现在陆朗肯定又是坐在人群之中，臭着一张脸用手机背单词。
　　陆朗的英语成绩这么好不是没理由的，一个一无聊就背单词的人英语要不好也难，更何况陆朗这种常常觉得无聊的人。
　　咩：你好棒。
　　陆：和你一样棒。
　　咩：[豹乖.jpg]
　　有人喊了苑晓阳，苑晓阳和陆朗说了声，接着便往同学那边去了。
　　“晓阳，要不要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好呀。”
　　这游戏苑晓阳知道该怎么玩，便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起玩的有十来个人，人太多了，于是大家拿了张纸画了个圆，将所有人一一编号后，把数字填在圆上，接着又拿出个空酒瓶，待会酒瓶转到谁的数字就轮到谁。
　　还有人带来了问题卡来，要是大家提不出什么想法来还可以让轮到的人直接抽卡。
　　所有东西都准备就位，游戏开始。
　　前面几轮，苑晓阳都没有被抽到。
　　那些被抽到的人无非被问些恋爱问题，一个选了大冒险的则做了套广播体操。
　　又一轮，轮到了许婷婷。
　　许婷婷选了大冒险，她抽卡抽到了一个“和旁边的人喝交杯酒”的挑战。她旁边刚好是李琴琴，两个女孩喝了个交杯酒，因为笑个不停还不小心把酒给洒在了衣服上。
　　此时活动已经白热化了，下一轮又开始了。酒瓶转着转着，最后停在了“1”这个数字上。
　　“1是谁？”
　　“是晓阳！”
　　所有人都看向苑晓阳，问他要选什么。
　　“选……大冒险。”
　　有人递了卡过来让他抽，他抽到了一张“一口气喝完一瓶酒”的冒险。
　　“来来来！酒在这！”有人赶紧在桌上拿了瓶酒来，那瓶子容量不大，还是个低度数的啤酒。然而苑晓阳从没喝过酒，看着那瓶酒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快喝快喝！”旁人怂恿着，“还没看过你喝酒呢！”
　　“快点！一口气干了！阳哥真男人！”
　　在那气氛之下，苑晓阳没有犹豫太久，开瓶后直接对着瓶口，仰起头来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没有停下，真的一口气干了。
　　喝完，他把酒瓶往下一倒，示意没了。
　　他喝得这么豪爽，旁人一致叫好，他朝众人露出一个微笑，脸已经红了。
　　“你没事吧？”游戏又开始，许婷婷趁机凑过来关心他。
　　“没事。”苑晓阳摇摇头，觉得除了有点热之外还能接受。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但酒没想像中的难喝，甚至觉得还不错，还想再喝。
　　接下来几轮苑晓阳都没有被抽到，他从桌上随意拿了瓶酒后边喝边看大家玩，不知不觉又喝了大半瓶，也没注意到这次喝的酒比上一瓶还烈。
　　一会，又一次轮到了他。
　　此时他的脸已经完全红透，微微地醉了，但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只觉得热。
　　“选什么？”
　　“选……选什么？选真心话！”
　　苑晓阳抽了张卡，抽出卡后有些看不清卡上面的字，旁人替他看了。
　　“你的初吻在什么时候？”同学问道，“哎，晓阳你初吻还在吧？”
　　“啊？”苑晓阳已经开始有些糊涂了，听到“初吻”两字，眨了眨眼道，“初吻吗？早没了！”
　　“什么！”除了知情的两个女生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眼中，苑晓阳就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模范生，在高中毕业前不可能恋爱，更别说早恋了，却没想到他的初吻已经没了。
　　“什么时候没的？在什么地方？和谁？”
　　有人八卦地又补问了一连串问题，苑晓阳傻呼呼地就要回答，许婷婷忙要制止他。但为时已晚，苑晓阳已经回答了前两个问题。
　　“上个月，在公园，和……”苑晓阳抬手摸摸自己那头卷毛，笑得很害羞。
　　“好了好了，不许再问了！”许婷婷打断他，“想要问的等下次了！这题回答完了！”
　　大家有些失望，不过许婷婷在班上有份量，她说什么大家也没有反驳，游戏又继续开始。
　　“苑晓阳！你醒醒！”许婷婷推推苑晓阳，又转头问李琴琴是不是该叫陆朗来了。
　　苑晓阳的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但还想喝，摸起刚才还没喝完的酒，一口气又干了。干完，他把酒瓶往旁一放，认真道：“咩宝还能喝！”
　　“你别再喝啦！”许婷婷头痛得要死，看不出来苑晓阳喝了酒之后会是个把真心话都说出来的人。
　　许婷婷怕他乱说话，只好看着他。但没一会便换她自己被抽到，她无法专心顾着苑晓阳。
　　而等到她的那轮结束时，苑晓阳已经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了瓶酒，正开心地喝着。
　　苑晓阳喝得脸红通通的，脸上带着傻笑，平常那聪明的样子全没了，就像个小傻子。
　　许婷婷没有再犹豫，立刻发信息叫陆朗过来把他男朋友带走。
　　但陆朗没有回复，而在陆朗回复之前，又一次抽到了苑晓阳。
　　“大冒险！”苑晓阳兴奋地举手，“这次要大冒险！”
　　“好好好，你别再说话了！”许婷婷急死了。
　　旁人又把大冒险的卡拿过来要他抽，他豪迈一抽，抽到了目前为止最刺激的冒险。
　　“去隔壁找人接吻。”


第92章 
　　苑晓阳抽的卡一亮出来, 包厢里的气氛便又攀上了一个高潮。
　　不只是参与游戏的人, 连旁边唱歌的、吃喝的全都凑了过来，大家都想看全校第一的学霸怎么去找隔壁包厢的人接吻。
　　许婷婷已经快疯了, 但苑晓阳对此毫无自觉, 看着“接吻”两字傻傻地笑个不停。
　　“苑晓阳, 你清醒点！”许婷婷晃了晃他, 就怕他干出蠢事。
　　然而他却只是摇摇头，朝她露出一个窃喜的笑，小声道：“咩宝最喜欢亲亲了！”
　　许婷婷：“？？？”
　　苑晓阳帅气地把那卡朝桌上一扔，拍桌道：“走！”
　　说完, 带着全班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这个包厢, 往着隔壁去了。
　　“疯了……”许婷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李琴琴拉拉她，说道：“陆朗他们就在隔壁呢, 没事的。”
　　“也是，陆朗就在隔壁……等等！”
　　陆朗他们的包厢在右边，但苑晓阳已经分不清方向了，一开门就朝左边走。
　　许婷婷和李琴琴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忙一个箭步上前，硬将苑晓阳转了个向。
　　“嘿嘿。”苑晓阳傻傻一笑，说转向就转向，朝着右边去了。
　　苑晓阳一马当先地站在包厢门口, 身后挤了一群看热闹的同学。
　　李琴琴在一旁赶紧要打电话给周强，但可能包厢里太吵了, 打了几次周强都没有接。许婷婷已经看开了，摇摇头道：“看着办吧，说不定今晚只能出柜了。”
　　苑晓阳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处境毫无知觉，帅气地一把推开包厢的门。
　　陆朗所在的那个包厢里头不外乎是小混混与小太妹，包厢里烟雾缭绕，全是烟味和酒味。打开门的瞬间，大家还兴奋着，等看到了里头的人不是花臂就是穿孔，顿时高中生们都沉默了。
　　“打扰了！”苑晓阳依旧搞不清状况，开心地朝包厢里的人打招呼。
　　一群穿着名校校服的高中生突然出现在门口，还有其中一个人跳出来，这下包厢里的人也全都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1班的同学们：“！！！”
　　苑晓阳：“嘿嘿嘿！”
　　陆朗本来被围在沙发中央正在与人说话，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时也看了过去。他见出现的人竟是苑晓阳，眼睛微微瞪大了。
　　“干吗呢？有事？”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人冷眼问苑晓阳，那人嘴里叼着根烟，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对不起！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占用一点点时间而已，马上就好！”许婷婷一个箭步上前替苑晓阳解释，同时赶忙用眼神示意陆朗快点出来。
　　陆朗皱起眉，周强还没反应过来，而已经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情的唐吉祥笑了起来，拿了瓶酒，边喝边看好戏。
　　陆朗看到苑晓阳明显是醉了，有些不高兴，就怕苑晓阳是在非自愿状况下被灌醉的。
　　他想去把苑晓阳拉过来，然而才刚站起来，苑晓阳又说话了。
　　“今天……我要抓一个人来亲亲……是谁这么幸运呢？”苑晓阳边笑边说，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喂！苑晓阳！你……”
　　“就是你了！”
　　陆朗正想喊苑晓阳，然而话还没说完，苑晓阳便一指，在人群中精准地指中了他。
　　他这一指，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一片沉默。
　　突然，唐吉祥拍起手来，喊道：“上啊！亲！快亲！”
　　他这一起哄，所有人都像被按到开关似地喊了起来，不只是同学们，就连包厢里那群凶神恶煞的人也都开始了，所有人都闹成一团。
　　陆朗过去塑造的形象太无法亲近了，就算是他的酒肉朋友们也想看他这下会有什么反应。
　　一时之间，整个包厢里都是大家的喊声。
　　在群众的起哄中，苑晓阳慢慢走近陆朗。陆朗站在沙发的正中间，所有人都自觉退开了让苑晓阳过，苑晓阳就那样一步、又一步地接近陆朗。
　　“苑晓阳，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陆朗面无表情道，“你想被薅羊毛了是不是？”
　　苑晓阳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明显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陆朗头疼，不知道苑晓阳晚点酒醒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其实他有一瞬间想要扛着苑晓阳就跑，跑得越远越好，但在这种气氛之下，他竟也开始隐隐期待，只是为了维持形象，硬是装得一脸冷漠的样子。
　　苑晓阳已经来到了陆朗面前。
　　陆朗低头看他，两人无言地看着对方。
　　“亲！亲！亲！”
　　旁边的人还在起哄，等着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苑晓阳伸出手推了陆朗一下，将陆朗推回沙发上。
　　接着他豪迈一跨，直接跨坐在陆朗身上。他瞪大着眼睛，一脸认真，但眼神中仍带着明显的醉意。
　　陆朗没有说话，紧张地看着他。
　　“陆朗……”苑晓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凑近了些，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
　　陆朗感觉到苑晓阳全身热腾腾的，想伸手去抱，但又碍于一堆人在旁边，只好忍住。
　　苑晓阳伸出左手撑在沙发上，又凑近了一点。
　　两人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场面暧昧，气氛又迎上了新的高潮。
　　陆朗知道这时候得镇定，于是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你想干吗？”
　　“我想……”苑晓阳的话语中带着酒气，有些无赖，又有些执着，“我想吻你。”
　　说完，苑晓阳倾身向前，吻住了陆朗。
　　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
　　“舌吻！舌吻！”不知道谁又喊了起来，一下子所有人都在喊，起哄着他们亲得更激烈一些。
　　苑晓阳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本来便正有此意，他们才刚开始喊，他便伸出舌探入了陆朗口中。
　　“亲够一分钟才能停！”又有人喊，大家开始读秒。
　　60、59、58……
　　苑晓阳空着的右手揽上了陆朗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40、39、38……
　　苑晓阳的吻全是酒味，又甜又烈，陆朗也跟着有些微醺了。
　　20、19、18……
　　陆朗再忍不住，一直不敢有动静的手动了，抱住了苑晓阳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陆朗的回应让大家更激动了，尖叫声不断，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
　　苑晓阳气息混乱，喘着气稍稍退开来，湿润的双眼看着陆朗。
　　陆朗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下一秒，苑晓阳又重新亲了上来。
　　5、4、3、2、1……
　　一分钟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分了开来，分开时嘴角还牵着一丝口水。
　　苑晓阳伸手擦了擦嘴角，接着笑了起来。他转头朝众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下大家又喊了起来，为他刚才的举动叫好。
　　陆朗简直要服了这个喝醉酒的小羊，平常不是这么疯的人，没想到一喝了酒就成这样。
　　刚才苑晓阳手都伸进他衣服里了，要不是在公众场合，他被苑晓阳这样又揉又摸的可能真的会忍不住。
　　“好了，你高兴了没？”陆朗把苑晓阳推开一些，“到底喝了多少？”
　　“嘿嘿！只喝一点点！”苑晓阳又靠了过来，没骨头似地黏在陆朗身上。
　　现在苑晓阳还跨坐在陆朗身上，而且黏在陆朗身上还不够，还一直要往陆朗怀里钻。
　　陆朗拿他没办法，哄也没用，威胁也没用，揪毛更没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周强！”陆朗喊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周强一声，“你这还有没有空的包厢，我带他过去！”
　　“今天怎么可能还有空的，你带他回你们班上。”周强道。
　　陆朗无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把苑晓阳抱回班上。
　　大家看到两人回来了，又是一阵起哄，有人还在喊“亲一下”、“亲一下”。
　　陆朗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能把苑晓阳抱到一个没人的沙发上放着。
　　“咩宝！咩宝乖，放开了。”
　　“不放！”
　　“乖，大家都在看。”
　　“让他们看。”
　　苑晓阳死死抱着陆朗不肯放，陆朗没办法，只好继续抱着他，无奈地坐在沙发上。
　　许婷婷凑了过来，一脸不知道该说是无奈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放心，大家应该没有看出来。”
　　“没看出来又怎么样？”陆朗翻了个白眼，“是谁给苑晓阳灌酒的？老子待会打死他！”
　　“哦，是他自己喝的，先是大冒险抽到了喝酒，喝完之后自己又罐了一瓶。”
　　“……行吧，等他醒了我薅秃他。”
　　“陆朗……陆朗……”醉得糊里糊涂的苑晓阳小声地喊，手紧紧抓着陆朗的衣服。
　　陆朗很想抽他，又舍不得，最后只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说完又抬头朝许婷婷道：“喂！水！”
　　“你客气点行吗！”
　　“请！水！”
　　“你……”
　　“婷婷，这种时候你不用和他客气。”唐吉祥走了过来，把一瓶水砸到陆朗脸上，“这样就行了，他现在不揍人了。”
　　陆朗捂着脸，想吼唐吉祥，但唐吉祥已经趁机带着许婷婷溜了，没给他一点机会。
　　包厢的角落里，陆朗抱着醉醺醺的苑晓阳，刚给怀里的这头小羊喂完水。
　　再过不久就要跨年了，苑晓阳前几天期待了这么久，现在看来是跨年跨不成了。
　　“陆朗……”
　　“嗯？还要喝水吗？”陆朗柔声问他，摸了摸他微微出汗的额头。
　　“你认识陆朗吗……”
　　“又说胡话了？”
　　陆朗将他抱上来一点，让他能够枕在自己的胸前。他趴在陆朗胸口上，喃喃地自言自语：“你认识陆朗吗……”
　　陆朗逗他，问道：“不认识，他是谁？”
　　“他是我的英雄。”
　　“……”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
　　“我好喜欢他……喜欢得不知道要怎么办……”
　　沙发之外，同学们仍旧玩着，包厢里回荡着歌声，配乐声，笑闹声。
　　然而在这样又吵又暗的地方，陆朗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苑晓阳的话。他听着，忍不住笑了。
　　“你一定要认识他……”苑晓阳还在说着，“他是个好人……”
　　“好，我一定会认识他，还会让他知道你很喜欢他。”
　　“嗯，我叫咩宝……你告诉他，咩宝喜欢狼宝……”
　　苑晓阳说到这里自己也傻傻笑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笑着。
　　要跨年了，大家拿出手机来，看着时间，看着直播，所有人都在等。
　　陆朗没有拿出手机，只是双手抱着苑晓阳，感受着这个气氛。
　　“开始倒数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专心地等着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陆朗趁着所有人都在朝着彼此互道新年快乐时，低头在苑晓阳的唇上亲了一下。
　　“咩宝，新年快乐。”


第93章 
　　零点已过, 但大家仍没有打算回家, 依旧继续玩乐，大有通宵一整晚的念头。
　　一点多, 苑晓阳已经睡熟了, 陆朗看他现在满身酒气也不敢送他回家。
　　“我想走了。”陆朗抱起苑晓阳, 朝旁边也开始打盹的唐吉祥道, “你走不？”
　　“去哪？”唐吉祥打了个哈欠，跟着陆朗一起站起。
　　“太晚了，在附近开个房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那我也不回家了。”唐吉祥道, “我和强哥说一声。”
　　周强家除了游乐场所以外, 也经营酒店, 离这里不远处便有一家，因此唐吉祥才让周强给他们开房。
　　周强正在和同学们打牌, 听他那么说便停下来打电话。打电话前，他又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李琴琴，问道：“要不要一起？给你开个总统套房。”
　　“啊……”听到开房的字眼，李琴琴的脸瞬间红了。
　　周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异, 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
　　一旁的唐吉祥看他们两个还在那害羞个不停，实在看不下去，说道：“我和周强一间，琴琴和婷婷一间, 婷婷应该也回不去了。”说着一指旁边也在打瞌睡的许婷婷。
　　都说好了，唐吉祥摇醒许婷婷, 他们六人准备离开。
　　撑不下去的人也开始陆续离开，李琴琴想去上洗手间，而周强要去和隔壁包厢的朋友再说几句话，因此大家约好一会在门口碰面。
　　半夜的温度很低，陆朗背着苑晓阳站在门口，想把外套脱下来给苑晓阳也没办法，只好又朝店里头走去。
　　唐吉祥和许婷婷两人平常精力旺盛，但此时两个人站在门口一直打盹，眼睛已经快闭起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久……”唐吉祥迷迷糊糊道，“再不来我要先走了。”
　　“我想睡……”许婷婷也道。
　　陆朗看这也不是办法，便道：“我去看一下。”
　　陆朗背着苑晓阳，回到店里去。
　　陆朗先到包厢去看了周强，见周强还被人拉着讲话，于是转头去找李琴琴。
　　陆朗常看女生一去洗手间就能去个半天，因此一直怀疑女生是不是容易便秘。他想，要是李琴琴也有这方面的问题，那就让周强自己等她，他和唐吉祥他们先走。
　　正想着，陆朗来到了厕所前的走廊。
　　“妹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走廊的尽头，一群男人围在那里。
　　陆朗远远地看去，见李琴琴被包围在里头。
　　“这么晚还不回家？是不是卖的？”其中一个男人猥琐地看着李琴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陪我一晚上，给我打折好不好？”
　　“对不起，我的同学都在前面等我，我要走了。”李琴琴有些怕，但语气仍很镇定。
　　她绕过他们就想离开，然而才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走这么急干什么？一起来玩啊！”
　　“我要走了，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呦，还报警啊？你试试。”
　　那人说着，旁边的人就伸手去抢李琴琴的手机。她忙拿开，但拿开的时候碰到了那人的手，那人便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你这婆娘敢打我！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不许走。”
　　站在远处的陆朗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无语到了极点。
　　都什么年代了，站在别人店里骚扰女孩子？
　　“咩宝，你先醒醒。”陆朗把苑晓阳放下来，“我离开一下，你等我。”
　　“你去哪……”苑晓阳睡眼惺忪，勉强靠墙站着。
　　“我去给人讲下道理，马上好。”陆朗拍了一下苑晓阳的头，接着卷起袖子，朝李琴琴的方向。
　　陆朗说好不打架了，但是遇到朋友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适当地活动下筋骨。
　　七个人，年纪约二十上下，都是陌生面孔，没有武器。
　　能解决吗？肯定能，把李琴琴安全带出来绝对没问题。
　　陆朗打架是不瞎喊一通的，通常是默默出现，接着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开揍。
　　这回他依旧如此，卷好袖子走到他们身后，抬脚就……
　　“琴琴！”周强宏亮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给老子放开她！”
　　陆朗刚抬起来的脚一下子不知道该踹还是该放，他犹豫了一秒，接着迅速放下，退到一边去。
　　他才刚退开，周强便已飞奔而至。
　　周强和陆朗不同，周强揍人就爱瞎喊一通，声音到，拳头也到了。
　　“我cnm！滚！”周强一拳揍向为首那人。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蒙了，捂着脸一下反应不过来。
　　“我cnmlgb！”那人反应过来了，仗着自己人多，朝周强一吼，“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我是她老公！”周强铁青着脸，“你敢碰我老婆，你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家店了。”
　　陆朗赶在混战开始之前，一把将李琴琴拉了出来。
　　李琴琴现在处于一种既害怕、又紧张、同时又害羞的复杂情绪中，瞪大的眼睛看着周强。
　　不远处的苑晓阳虽然醉了，但这么大的阵仗也让他清醒了点，自己走了过来，小声问陆朗道：“你不帮周强？”
　　陆朗笑道：“再来十个他都打得赢，放心，要给他一点机会表现。”
　　厕所前，周强一对七，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
　　周强这回是真生气了，他一走出包厢就看到远远的地方李琴琴被一群人围着，有人还伸手去碰李琴琴。
　　那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得他连告白都不敢，现在竟有人敢去欺负她，看得他当场就炸了。
　　什么好好学习不打架！他现在就要打得那些人叫爸爸！
　　周强许久未动手，但身手没有一点退步，而且表现得更好了。
　　陆朗站在那里看周强打，同时有人想要趁乱去抓李琴琴，他就上前补一脚，把李琴琴和苑晓阳两人护在身后。
　　唐吉祥和许婷婷等不到人也进来了，一群人站在那看周强打架。
　　唐吉祥又打了个哈欠：“这是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打全场要打满四十分钟是不是？”
　　陆朗道：“好了，你再等下。”
　　果然，陆朗刚说完没一分钟，周强便已顺利把那七个人都打得站不起来。
　　周强粗喘这气看那些人，其中一个不怕死的，看到旁边这群吃瓜群众，还在喊着：“谁……去叫老板来，有人闹事……”
　　陆朗、唐吉祥：“……”
　　周强上前去捕了他一脚：“老子就是老板！”
　　架打完了，周强帅气地拉着李琴琴的手就往店外走，陆朗也重新背起苑晓阳，打算赶紧去睡觉。
　　正要走，陆朗见有人从后头的洗手间走出。
　　从刚才到现在都没人进洗手间，现在会出来的多半是一直躲在里头不敢出来的人。
　　陆朗第一反应以为是个女孩子，然而他随意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是罗育。
　　罗育正好也抬头看他，两人远远地看着对方。
　　陆朗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同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遇到事情就躲着的人，虽然他知道要怎么做都是罗育的自由，但这种看见同班女孩被一群男人欺负却还默默躲着不出声的人，他就是看不起。
　　陆朗的那个笑罗育也看见了，罗育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拳头缓缓攒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酒店，周强已经开好三个房间了。
　　原定是陆朗和苑晓阳一间房，其他两男两女各一间房。只是刚才的变故来得突然，一直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周强和李琴琴突然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下两人都激动得睡不着了。
　　“行了行了，这下就算告白了吧？都老公老婆的叫了。”
　　“不不不！这还不算，琴琴我……我要重新来一次，我……”
　　“周强！我喜欢你！”
　　“！！！”
　　“……”
　　“琴琴，我、我也喜欢你……和我结婚吧！”
　　“…………”
　　唐吉祥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陆朗敷衍地在一旁鼓鼓掌，背着苑晓阳进房间不理他们了。留下这新晋的一对小情侣害羞地看着彼此悄悄话说个没完，而另外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到另外一间房去，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克难地睡了。
　　陆朗那屋里，陆朗将又睡熟了的苑晓阳放在床上。
　　苑晓阳醉成这样，应该一时半会醒不来了。陆朗本想倒头就睡，然而苑晓阳那身酒气实在太重了，陆朗无法，只好为他脱衣服。
　　陆朗把苑晓阳的一身校服都脱了，脱完后看床上的小羊就穿着一条小内，裤，心里有点痒痒的。
　　他看了好一会，一瞬间有欺负下苑晓阳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做罢，只是泄愤地在苑晓阳的小肚子上咬了一口。咬完了，他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抱着苑晓阳裹在被子里睡了。
　　大家疯了一整晚，第二天睡得很晚。
　　苑晓阳起床时，已经快中午了。他晕呼呼地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扒光了。他揉揉眼睛，一下子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陆朗……”他没看到陆朗，不安地喊了声，像头被抛弃的小羊崽。
　　“在这呢。”陆朗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快过来洗洗脸。”
　　苑晓阳离开床铺，头还有点晕，脚步虚浮地往浴室走。
　　他到了浴室，发现陆朗也只穿着条内裤，懒洋洋地便靠在陆朗背上不想动。
　　“我的衣服呢……”
　　“臭死了，一早拿去洗了。”
　　陆朗看他还睡不醒的样子，皱着眉将他抓到身前，拿起热毛巾在他脸上一阵呼噜。
　　擦完了脸，又拿着牙刷牙膏替他刷牙，陆朗觉得自己就像个兽医。
　　都处理完了，苑晓阳开心地朝他露出一个乖乖的笑，笑得他一阵心软。
　　但软归软，陆朗还是没忘了要算帐。
　　“你这只臭小羊，你还记得昨天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啊？什么事？我不是还没跨年就睡着了吗？”
　　“呵，你还真忘了。”
　　苑晓阳看着面前的陆朗一脸似笑非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对于昨天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玩真心话大冒险，抽到了个喝酒的冒险，喝完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便没印象了，只依稀记得自己中途起来时发现自己趴在陆朗胸口睡觉。
　　“是，你是玩了真心话大冒险，但你不只轮了一次，你总共轮了三次。”
　　“三次？”
　　“是，第二次是真心话，问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你在全班面前坦白招了。”
　　“啊……”
　　“第三次是大冒险，你抽到了……你那什么表情？刚才那样就受不了了？那你再听下去不就得晕了？”
　　“我、我……”
　　“我告诉你，苑晓阳，你第三次！抽到了！大冒险！是接吻！”陆朗说到这里就来气，“你在全班还有我朋友的面前抓着我亲。”
　　“……”
　　“亲了一分钟。”
　　“…………”
　　“还是舌吻。”
　　“………………”
　　苑晓阳的嘴越张越大，听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傻了。
　　他……在一堆人面前抓着陆朗疯狂舌吻了一分钟？
　　听到这里，苑晓阳已经扛不住了。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了浴缸边，颤抖地爬进浴缸里躺好。躺好了，他无力道：“陆朗，你帮我把水打开……我要淹死我自己，再见了。”
　　“淹死？那还便宜你了！”陆朗才不给他煮羊肉汤的机会，直接将小羊崽一把抓出浴缸，扛到外面的床上去扔着。
　　陆朗压着苑晓阳就是一阵疯狂地揪毛，吼道：“敢背着我偷偷喝酒？还醉成那样？找死啊你！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要听话！”
　　“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不敢！你昨天亲得可来劲了！还抓我胸！”
　　“你别说了！”
　　好一会，陆朗终于放开了苑晓阳，苑晓阳再次从床上起来时，已经被陆朗惩罚地扎了满头的小啾啾。
　　苑晓阳欲哭无泪，昨晚那山大王的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咩宝大王死了。


第94章 
　　今年过年晚, 因此寒假也放得晚, 过完跨年之后，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才开始期末考。
　　一想到放假晚了, 好些人抱怨连连, 但苑晓阳和陆朗却不觉得, 尤其是陆朗一想到自己有更多时间准备期末考就开心, 他想要这次再把名次考高点。
　　而更让陆朗开心的事，他觉得自己最近和同学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虽然他表面上不说，甚至装得一副对人际交往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但每当同学们和他搭话时, 他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追溯起这改变从何开始, 陆朗发现从开学开始, 他和大家的关系便一点一滴地变化，到了先前游泳课他替同学补课时, 关系又更好了一些，再到最近的圣诞节和跨年，他们的交情又再更好了一些了，有些同学会主动找他闲聊, 甚至还会开他玩笑。
　　“陆朗，要不要去打球？”
　　“晚点，现在背书呢。”
　　“哇，这么认真, 果然吃过学霸的口水就不一样。”
　　“……你信不信我揍你？”
　　同学笑着跑了，留下陆朗一脸无言地拿着课本坐在那。
　　同学们开始开他玩笑了, 而且因为跨年那晚的事，同学们老爱拿苑晓阳和他开玩笑，他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看出来了，还是单纯开玩笑。
　　陆朗想到这，瞥了罪魁祸首苑晓阳一眼，只见苑晓阳正咬着笔盯着卷子看。
　　陆朗伸手揪了下他的毛，又把他嘴里的笔抽出来，说道：“脏不脏？都不怕生病。”
　　“你帮我看下这个句子。”苑晓阳把自己的卷子挪到陆朗桌上，“我觉得怪怪的。”
　　“什么东西？我看看。”陆朗拿过卷子一看，见是前天考的英语试卷。苑晓阳的造句错了一题，从新写过后还是无法确定自己写对了没。陆朗看了看，说道：“是有点怪，你这样写吧……”
　　陆朗没说什么，只是直接帮苑晓阳重新改了一遍句子，而他这一改，句子果然通顺多了。
　　“你真厉害。”
　　“嗯哼。”陆朗点头。
　　“你卷子再借我看看。”
　　苑晓阳拿来陆朗的英语卷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苑晓阳虽然次次拿第一，看似什么科目都擅长，但相对而言，他还是有些偏科。
　　他数学最好，几乎每次都能拿满分，但他的英语就不行了，虽然分数还是很不错，但都靠着死背硬记，一到需要运用的题目就容易出错，每次作文都要被扣个好几分。
　　然而陆朗不同，陆朗的英语最好，好到几乎不像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苑晓阳看着陆朗那用词精准而流畅的作文，默默背了几句，边背边道：“你的英语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真厉害……”
　　陆朗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两声，但没解释。
　　苑晓阳隐约知道陆朗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件事，所以没有再问。
　　今天早上的英语课有考试，老师一进教室便发下卷子来。
　　老师边发卷边道：“这次的卷子难度比较大，你们试着写写看。”
　　底下的同学们听到这话登时开始抱怨，边抱怨边愁眉苦脸地写起卷子来。
　　苑晓阳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平静地写了起来，然而写着写着，又开始咬起笔。
　　陆朗边写边偷瞄他，知道他一开始咬笔就是有问题了。
　　苑晓阳这习惯也是陆朗观察了很久才观察出来的，因为苑晓阳几乎没有问题过，还是看了几次苑晓阳写英语卷时陆朗才发现的。
　　可怜的小羊崽……陆朗心想，不然考完之后带他去吃点好的好了。
　　“老师，能去上厕所吗？”
　　这时有人举手，老师没说什么便点头同意让他去了。
　　陆朗抬眼看了要上厕所的那人一眼，发现是罗育，于是没什么兴趣地又把视线放回苑晓阳身上。
　　说到罗育，自从上次苑晓阳生气后，罗育便再也没来问过苑晓阳问题了，不像过去一样老缠着苑晓阳。
　　又不只是苑晓阳，罗育和班上同学的互动也变差了，本来几个和他还有些交情的人，看到他对待陆朗受伤那事时的态度便自动疏远了他。
　　然而罗育却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照样参加班上的活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陆朗也不关心他，他不管怎么样陆朗都没兴趣。
　　这卷子对陆朗来说难度不大，很快便写完了。
　　他一写完便无聊地支着头，边看苑晓阳边想要带苑晓阳去吃什么好。
　　吃什么好……天气这么冷，喝点羊肉汤好了。
　　吃什么补什么，给这头小羊吃点羊肉补补肉……苑晓阳最好再多长点肉，陆朗对跨年那晚咬到的小肚子念念不忘，觉得嫩透了。
　　想到这里，陆朗脸上不禁带了点笑意，拿起笔开始在卷子上画羊。
　　罗育上完厕所回来，经过了陆朗他们的座位。
　　他离开时从前门走，回来时从后门走，陆朗注意到有人从旁边走过，便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和罗育四目相交。
　　罗育别开视线，而后陆朗也别过视线，低头继续画羊。
　　考试结束，苑晓阳的卷子一被收走后便无力地瘫在桌上，像头被拔光毛小羊。
　　“好难呀，这次惨了……”苑晓阳有气无力。
　　“考完就考完了，别想了。”
　　“不过刚才问你的那题竟然考出来了。”苑晓阳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庆幸的笑，“果然问你是对的！我把你帮我改的句子直接写下去了。”
　　“啊？这么巧！我也把那句写下去了。”
　　两人默契十足写了同样的句子，一想到对方和自己有默契，他们便忍不住偷笑。
　　“走了，带你去喝羊肉汤。”陆朗拉起苑晓阳便离开教室。
　　离开前，陆朗想起手机没拿，又回了班上一趟。
　　他回去时正好看到罗育正在翻找刚才收来的卷子，然而他没细想，拿玩手机便走了。
　　第二天的英语课，老师改好卷子后发还给同学们。
　　这次陆朗和苑晓阳并列全班最高分，老师发卷子时还特别表扬了陆朗。
　　“陆朗这学期进步很大，要继续保持。”
　　“好。”陆朗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得意，但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回到座位，前头还在发卷子，陆朗趁机和苑晓阳窃窃私语。
　　“我看透你们学霸了，昨天是谁还在说这次糟了，结果现在考了最高分。”
　　“嘿嘿，只是好运。”苑晓阳无辜一笑，头上柔软的小卷毛一晃一晃的，“不像你都靠实力，真不愧是我……男朋友。”最后三个字苑晓阳只用嘴型说，说完觉得好玩似地又笑了起来。
　　陆朗看他那样子，实在很想薅他的毛。
　　这次除了几个英语好的同学之外，大家普遍考得不好，拿到卷子后大家问题一堆，老师检讨了一节课都还没检讨完卷子。
　　一到下课，那些问题还没问完的人只好开始找学霸们帮忙，苑晓阳的桌子前又围了几个人。
　　“这题嘛……”苑晓阳看着卷子，又看了看旁边正在转笔玩的陆朗，“你们也可以问陆朗，陆朗可厉害了。”
　　“啊？”陆朗突然被点名，吓得连笔都掉了。
　　“对！陆朗考得这么好！”同学们听到苑晓阳的话，瞬间把对象转向了陆朗。
　　“喂……你们别……我不会讲题啊……问苑晓阳。”
　　“你试试呀。”
　　陆朗面对同学们期待的目光，竟是有些慌，无助地看向苑晓阳。
　　然而苑晓阳就是想让他试试，鼓励地看着他。
　　“我……”陆朗头痛地看着同学们指出的问题，看了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选A吧。”
　　“为什么选A？不能选C吗？”
　　“为什么吗……”陆朗又看着C选项，看了好一会，最后道，“反正C是错的，不能用在这里。”
　　“……”这有讲不就跟没讲一样吗？
　　同学们无法，最后还是只能求助苑晓阳。
　　“果然讲题还是得靠晓阳。”同学们问完问题，回到座位后感叹道。
　　“晓阳实在太厉害了，他一说我就明白。”另一个同学也道。
　　“就是，这要是换我讲，我肯定讲得像陆朗一样，就算写对了也说不出个为什么来。”
　　同学们一想到这里心有戚戚焉，内心更加地崇拜苑晓阳这位又能考又能说的学霸了。
　　“不过陆朗也太强了吧，这次能考这么高……”
　　“选择只错了一题是吧？我错了十五题……”
　　他们一想到陆朗的成绩，更加哀伤了，心想自己不只不能讲，连成绩也考不出来。
　　“他有什么了不起。”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了。
　　刚才正在说话的几个人循着说话的声音转头看去，见是坐在旁边的罗育。
　　罗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书，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小声道：“还不是看苑晓阳的。”
　　“喂，别乱说话。”有人不高兴道。
　　“你们就看着吧。”罗育冷声道。


第95章 
　　“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你再这样我要告诉老师了。”同学皱眉道。
　　罗育“哼”了声, 一脸不屑地转头看着他道：“我昨天亲眼看见他考试时一直盯着苑晓阳看，还边看边往考卷上写写改改。”
　　“说、说不定只是你看错了！”
　　“那为什么他写出来的句子和苑晓阳一模一样？连错的题都一样, 我看过他们的卷子了。”
　　罗育说得信誓旦旦, 几个同学们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动摇。
　　罗育看他们那样子, 又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似是既不齿陆朗作弊的行为，又不齿大家竟然会相信陆朗那种坏学生。
　　“反正你们就看着吧，我刚才已经告诉老师了。”
　　“陆朗，英语老师找你！”
　　罗育才刚说完, 便来了个同学站在门边喊。
　　罗育旁边的几个同学听到这话顿时表情怪异, 罗育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来了。
　　终于，终于让他抓到把柄了……他就知道, 陆朗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大，还不是苑晓阳帮他……
　　陆朗问那位同学要干什么，那同学也说不清。
　　倒是不知为什么，那同学让全班把上一节课才发下的英语卷子再收回去, 说是老师想看看。
　　“到底什么事？”陆朗想不透老师怎么突然会找他，最近他安分得很，没有什么被叫去办公室的理由。他看了下时钟道：“都快上课了。”
　　“该不会是看你考得太好，准备再夸你一顿吧？”苑晓阳想得很美。
　　“还真有可能。”陆朗也想得很美, 他在苑晓阳头上摸了一把，“那我走了, 好久没逃课了。”
　　陆朗离开教室时，上课钟声已经响了。
　　陆朗边走边猜着待会老师会怎么夸他，那他又该如何意思意思地谦虚一下。
　　就说是苑晓阳的功劳吧……不对不对，还是要夸一下老师教得好，现在他是一个成熟的人。
　　陆朗走得比较慢，他到办公室时，刚才那位同学已经收完卷子拿回给英语老师了，英语老师正在看卷子。
　　英语老师看到陆朗来，抬头朝他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在旁边坐一下，马上就好。”
　　陆朗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他看老师刚才在看他的卷子，心想苑晓阳说得没错，肯定是要称赞了。
　　哎，英语这么好他也不愿意，老是被夸他也很困扰的……
　　“陆朗，来一下。”英语老师看完卷子，抬头喊了陆朗。
　　这英语老师很年轻，一毕业便来了，教学还有些生涩。
　　她看向陆朗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陆朗看得出她很紧张，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陆朗……”
　　“是。”
　　“你……”
　　英语老师别开视线，笑容有些僵硬。
　　陆朗看着她的表情，心底渐渐升起疑惑。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可能，然而当老师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那个……有同学说，你考试时一直在看苑晓阳的卷子。”英语老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老师相信你，你可以和老师说实话。”
　　陆朗刚到办公室时脸上还带着点笑，此时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笑容僵了。
　　刚才的笑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个讽刺，他以为自己是来接受夸奖的，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质疑，而且是作弊的质疑。
　　“是谁说的？”
　　“这不重要，你……”
　　“到底是谁说的？”
　　陆朗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握起的拳头却透露出他的激动。
　　老师注意到他的反应，忙道：“你不要紧张！老师只是想听听你怎么说，就算是，老师也不会怪你……”
　　“老师也认为我作弊吗？”
　　“我没这意思。”
　　“老师是不是认为，我英语能考好都是作弊来的？”陆朗说到这里，声音已经轻轻颤了起来，“因为我以前考得差，所以这学期的成绩都是偷看来的？是不是？”
　　“你冷静！”
　　“我很冷静！”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朝他们的方向看来，英语老师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也冷静下来，说道：“老师刚才不是说了相信你吗？”
　　“……”
　　“只是你卷子里的造句和苑晓阳的造句一模一样，而且选择也有一道错题选的是同样的答案……陆朗，老师想相信你，但是……”
　　“我没有作弊。”
　　这年轻老师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陆朗紧张，她更紧张。
　　刚才本来好好的，结果同学告诉她，陆朗昨天做卷子时一直偷瞄苑晓阳。她是相信陆朗的，但那同学说她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陆朗和苑晓阳的卷子，会发现他们有一样的句子，有一样的错题。
　　这样的情况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一下慌了阵脚。
　　“不然……老师再给你出张卷子，你重新考一次？”
　　“我没作弊，为什么要重考？”
　　“但是……”
　　“我没作弊，我不重考。”
　　陆朗的眼神执着，重头到尾都坚持自己没有作弊。
　　他该解释，但他实在不屑于解释，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任何事，那造句是他为苑晓阳改的，那选择题只是巧合，而他看着苑晓阳也只是因为喜欢。
　　他没有作弊，解释对他来说就像一种侮辱，就像没有人该为了别人一个无聊的质疑而去解释自己不是一头猪，不是一条狗。
　　他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但他就是不肯。
　　老师看着他那倔强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十分头疼，想了许久，最后道：“好，老师相信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如果那同学再问起，我会告诉他只是误会。”
　　“是谁说的？”
　　“这不能说。”
　　“行，我知道了。”陆朗冷声道，“是罗育吧？我坐在最后一排，那天只有他从后面经过，是他说的。”
　　另一头，教室里缺了陆朗一个，王俐上课了一会见他还是没回来，便道：“陆朗去哪了？”
　　“老师，英语老师喊他。”
　　“这样啊，难得有老师要找他，该不会又闯祸了吧？”虽然外甥这个学期乖得简直像换了个人，但王俐对陆朗过去的种种事迹难免有点顾忌，就怕陆朗又闯祸。
　　不过她这么说也只是开个玩笑，她还是相信陆朗的。
　　正此时，陆朗回到教室。
　　陆朗从前门进来，进来时脸色铁青，一脸怒意。
　　“回去坐好吧，上课了。”王俐见他表情不对，忙道。
　　然而陆朗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只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还迳自走到了罗育的座位前。
　　座位上，罗育正低头看着课本。
　　陆朗站在他的桌边，冷冷地看着他。片刻，他抬起头，用着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陆朗。
　　“我没有作弊。”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没有作弊！”
　　“没有就没有，干我什么事！”
　　“是你去打小报告的！”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现在还在上课！”王俐在台前喊。
　　全班都很安静，紧张地看着两人。
　　大家弄不明白刚才陆朗出去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怎么一趟回来就成了这样，也弄不明白他们说的“作弊”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中最紧张的是苑晓阳，他看陆朗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他一眼，知道陆朗现在肯定是气疯了。
　　他皱着眉，紧张得毛都快炸起来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陆朗，回去坐好了，有什么事情待会我再帮你们处理好不好？”王俐看气氛不对，忙想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然而陆朗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认真道：“不行。”
　　“你回去！不要干扰我上课好不好？”此时罗育冷声道，“你当作谁都和你一样，不上课也能靠别人拿高分吗？”
　　这句话无疑是公然地挑衅，本来陆朗便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你说有胆再给老子说一次！”
　　“我就说！你作弊！你考英语时一直看苑晓阳的卷子！还边看边改自己的卷子！你们的造句一样！错的题也一样！”
　　陆朗瞪大了眼，气息混乱。
　　苑晓阳看这事真的不对了，忙站起来想要过去安抚他。
　　可他还没过去，罗育看自己成功激怒陆朗，便也破罐子破摔，想惹得陆朗动手，最好陆朗能因此被退学。
　　他心一横，大声道：“你有胆揍我啊！揍完了就没人敢揭发你作弊了！”
　　他说完看着陆朗，就等着陆朗动手。
　　他以为拳头很快就会落下，他已经准备好不管怎么样先让陆朗揍一拳了，最好揍出伤来好让他能去医院。
　　然而出乎意料的，陆朗没有动手，陆朗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陆朗只是粗喘着气，又看了他一眼，接着大步离开教室。
　　“陆朗！”苑晓阳看陆朗离开，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追了出去。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跑着才追上了他。
　　“陆朗，你冷静下，别冲动。”
　　“我现在很冷静。”
　　陆朗说这话时仍持续往前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苑晓阳忙伸手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陆朗！狼宝！你看我！看你的咩宝！”苑晓阳紧紧拉着陆朗的手不放，他这一拉，陆朗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陆朗，你先放轻松，我帮你解决好不好？你不要冲动。”
　　“我现在一点也不冲动。”
　　“那你要去哪？你这样我紧张。”
　　苑晓阳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忍不住发抖，他是真紧张，就怕陆朗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他双眼湿润的看着陆朗，一脸委屈又害怕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看，陆朗算是彻底平静下来了，表情和缓了些。
　　“你别走，我帮你去打他的脸。”
　　“嗤，看不出你这头小羊这么爱打别人的脸。”陆朗说着抬手在苑晓阳的卷毛上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这回你看着吧，我自己来。”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要去喊人揍他吧？”
　　“我是那种人吗？”陆朗挑眉。
　　苑晓阳这下真的不明白了，陆朗看他那迷茫的眼神，凑过去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接着拍拍他的头：“你回去上课吧，我一会就回来，回来顺便给你带点心。”
　　陆朗最后还是走了，苑晓阳回到教室时全班都在看他，但他也无话可说，因为连他也不知道陆朗要干什么。
　　那一节课苑晓阳无心上课，只是一直望着时钟，等着陆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数学课结束了，王俐匆匆离开，似乎是去打电话联系陆严了。
　　陆朗还没回来。
　　苑晓阳还是望着时钟，心里不断猜想着陆朗究竟会做什么，同时心疼着陆朗。
　　太不公平了，就只是因为陆朗进步得太快，所以引来了小人的嫉妒。
　　那些人只看到陆朗的成绩进步神速，却不知道陆朗每天读到一两点，早上六点又继续起床学习，陆朗的进步是一步一脚印来的，决不是侥幸，更不是作弊。
　　突然，班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苑晓阳回过神来，发现是陆朗回来了。
　　陆朗快步进到教室，先是把手上的一碗热汤放到苑晓阳桌上，接着直接走向罗育的座位。
　　全班都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来到罗育身旁，忽地把一张纸拍到了罗育桌上。
　　“我不作弊，因为我不需要”
　　说完他也不再管罗育，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全班一片安静。
　　罗育看着那张纸，本来还带着怒意的表情出现了松动，嘴微微地张开了。
　　旁边的同学看他突然没了反应，好奇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忙凑过去看。而这一看，他们的嘴也张开了。
　　那是一张成绩单。
　　托福成绩单。
　　104分。


第96章 
　　那张成绩单一甩出来, 看到分数的人都哑口无言了, 大家看向陆朗的眼神充满着讶异。
　　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苑晓阳坐得远,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陆朗回到座位时虽是面无表情, 但眉眼中却有点得意, 便拉了下陆朗的袖子。
　　“你拿了什么去？”
　　“成绩单。”陆朗看刚才自己拿来的那碗汤苑晓阳还没吃, 便替他揭了盖子，“趁热吃，今天怪冷的，你喝点汤。”
　　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 苑晓阳看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是昨天他们吃过的羊肉汤。昨天他觉得这汤味道不错, 多喝了几口，没想到陆朗今天又买来了。
　　“这店不是很远吗？”
　　“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去哪了？”陆朗帮苑晓阳拿勺子, “回家拿成绩单就一下子，但既然都出来了，就顺便买点汤再回来了。快喝，再不喝要上课了。”
　　苑晓阳乖乖喝汤, 他边喝汤边看陆朗的脸色，见陆朗那样子心情似是不错，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他给陆朗喂了一块羊肉，接着自己继续喝汤。
　　汤很好喝, 喝得苑晓阳浑身暖呼呼，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他满足地转头看陆朗一眼, 在转头的瞬间，他发现陆朗的表情变了，原本神情有些焦躁，但却在他转过头来时又回复原本淡漠的神色。
　　苑晓阳：“……”
　　要是以前他可能会担心陆朗是不是有什么忧心事，但现在的他太了解陆朗了。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成绩单？”果然正如他所预料，他一问出口陆朗的表情便有了微妙的放松，一副终于等到他发问的样子。
　　“托福成绩单。”
　　“哦……几分？”
　　“104。”
　　“真厉害。”
　　陆朗等的就是这一句，他一听到苑晓阳夸他，狼尾巴便摇得都翘起来了。苑晓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性格单纯，最喜欢别人夸他，苑晓阳喜欢他这样的好哄的性格。
　　等等……他刚才说几分？
　　104？
　　104！
　　“104？”苑晓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陆朗的托福竟然过百时瞬间瞪大了眼，吓得毛都炸起来了，简直比刚才罗育诬赖陆朗作弊这件事还要震惊。
　　“你怎么这么厉害……”
　　“没什么，我初三考的。”
　　陆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苑晓阳懂他，忙一脸崇拜，也确实是真心崇拜地看着他。
　　“你果然很聪明，我早就看出来了！”苑晓阳崇拜道，“你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一点小成绩而已不值得提。”陆朗摆摆手。
　　“你还有什么小成绩没告诉我？该不会你其实是奥数金牌，数学只是故意考不及格吧？”
　　“……你想多了。”
　　“还是你其实已经保送大学了？我看你的面像应该是少年班的，现在硕士学位应该已经拿到了？”
　　“……苑晓阳，你信不信你再猜下去，我会薅秃你？”
　　苑晓阳不敢再乱猜，赶紧乖乖喝汤吃肉。
　　和苑晓阳说了些闲话后，陆朗的情绪好多了，先前被罗育捣乱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又一节过去，一下课陆朗便被叫去办公室。
　　“应该是把我哥叫来学校了。”陆朗的表情又流露出烦躁。
　　“别怕，严哥会站在你这边的。”苑晓阳陪着陆朗往办公室去，“你好好解释清楚，大家会知道都是误会的。”
　　“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解释？”
　　“陆朗！”
　　苑晓阳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陆朗，陆朗的性格实在太倔了，他知道陆朗总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性格吃亏。
　　他认真道：“你听我的话，待会进办公室先和老师道歉，再好好和老师解释，你托福考104，你不需要作弊，刚才都只是误会，我写的那个句子还是你教的。”
　　陆朗默不作声，表情还是有些不服气。
　　“陆朗，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进步吗？”他看着陆朗，“你好好解释能省去很多麻烦，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花在别人身上了，不要因为那些无聊的人而影响我们的心情好不好？”
　　苑晓阳的出发点全是“我们”，告诉陆朗他们两人是共进退的，他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人。
　　片刻，陆朗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来到办公室时，王俐和英语老师都在里头，陆严也在一边了。
　　王俐示意苑晓阳不要进来，因此苑晓阳就站在走廊上往里看。
　　“阳哥。”
　　苑晓阳回头，见是周强和唐吉祥来了，苑晓阳朝他们招招手，三个人一起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办公室里陆朗站着，英语老师正在说话，似是在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严的表情很严肃，而陆朗却很平静。
　　“我还以为今天朗哥要出手揍人了。”
　　“他现在已经不会为了一点事揍人了”
　　“一点事？”唐吉祥转头看苑晓阳，表情有点怪，“朗哥是不是没告诉你他以前的事？”
　　“什么事？”苑晓阳也转头看唐吉祥。
　　“他以前也被诬赖作弊过，差点因为这件事退学，所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作弊。”
　　那是陆朗初三时候的事了。
　　陆朗从小学开始就是个学渣，稳坐倒数第一的那种学渣。
　　他其实也不是笨，就是不想学，在学校不是逃课就是睡觉，几乎没听过几堂课。
　　但他也有在意的科目，那就是英语。
　　他从小就被灌输自己高中就要像哥哥一样出去留学的观念，所以就算其他科目再差，英语还是会花点心思。
　　当然他学得不好，和其他科目相比不过是考10分和考30分的差距而已。
　　直到他初三，有一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想学习了。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学不好，还特别报了英语班，每天学校也不去了，就专心学英语，学得很认真。
　　“难怪他托福考这么好……”
　　“呵，那成绩他刷了好几次才考出来的。”
　　想到陆朗竟然也曾经有备考、刷成绩的经历，苑晓阳觉得陆朗更可爱了。
　　“他本来就爱逃课，结果那学期几乎不去学校了，一直到期中考时才回去考试。”唐吉祥回忆当时，“结果英语考了全班最高分，全班都以为他被魂穿了。刚好有人一直看他不顺眼，就说他作弊。”
　　那次陆朗回学校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老师桌上有刚出好的卷子，有个知道这事的同学就诬赖陆朗趁着老师不注意时偷看答案。
　　“那时候我们两个也不在他班上，他在班上也没朋友，根本没人愿意为他说话。而且他以前实在考得太烂了，突然考这么好根本没得解释。”唐吉祥道，“而且他那老师挺垃圾的，他怎么解释他老师都不听，要给他零分。”
　　这么一说，苑晓阳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现在陆朗不爱解释。
　　为了一件自己没有做的事情苦苦解释，却无论他怎么说都被人认为是说谎。
　　他本来性格就倔，难得低声下气了却得到更差的效果，这样的下场也难怪他现在不爱解释。
　　“最后他不知道怎么办，就……把那个诬赖他的同学，还有他的老师都打了一顿。”唐吉祥说到这里，有点不安地看向苑晓阳，怕苑晓阳听了对陆朗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然而苑晓阳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那个同学还住院了。”
　　“……”
　　“那时候闹得很大，差点就要留记录了，是严哥花了好大工夫才解决。”唐吉祥道，“严哥那时候为了陆朗的事情烦了很久，又怕他在国外又惹事，所以最后没有去了。”
　　说到这里，苑晓阳总算明白为何陆朗总是不愿多说自己为什么英语这么好，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朗以前老爱交白卷。
　　那是一辈子难得一次的决心，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想要证明自己的努力。
　　然而最后却被旁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毁了。
　　所以他再也提不起兴致，那一辈子一次的念头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的陆朗和以前不同了。
　　他们看进办公室里，就见陆朗正在说话。
　　陆朗的表情很平静，说完了还朝老师鞠了一个躬，老师看了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样。
　　苑晓阳知道陆朗正在解释。
　　“他现在成熟多了，你看。”苑晓阳看着陆朗，“他和老师解释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唐吉祥和周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一点不敢置信的表情。
　　“真的不敢想像……”
　　“你看严哥和他小姨那样子分明是准备他一动手就压制他，想不到，真想不到……”
　　说着，唐吉祥看向苑晓阳，诚心道：“这都是阳哥的功劳。”
　　“什么我的功劳。”苑晓阳淡淡一笑，“是他自己的功劳，他不改谁逼他也没有用。”
　　苑晓阳忽然明白了陆朗平常那得意还要故意忍着时的心情了，他现在就很得意，得意他男朋友是一个这么好的人，但他不说，他就想要听别人主动去夸陆朗。
　　“也是，陆朗太好了。”
　　“他本来就这么好。”


第97章 
　　苑晓阳三人趴在窗台上看着办公室里, 不知道老师他们听了陆朗的解释有什么反应。
　　突然, 王俐抬手向苑晓阳招了招，示意他进去。
　　苑晓阳得到召唤, 立刻溜进办公室里, 在陆朗旁边乖乖站好。
　　唐吉祥和周强也趁乱混入, 在陆朗后面排排站。
　　“晓阳啊。”英语老师柔声朝苑晓阳道, “你和陆朗写了一样的造句，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是的老师。”苑晓阳站直了，“前几天考的英语卷子我有一个句子写错了，不知道怎么改比较好, 陆朗给了我建议。后来那道题在昨天的卷子也出现了, 我就直接把陆朗给我改的写上去了。老师对不起, 以后我不会再直接抄陆朗的句子了。”
　　“没事没事！那句子写得很好，你可以学着写！”英语老师忙道。
　　有了苑晓阳这个老师眼中公认的好学生的佐证, 英语老师没有疑惑了。
　　倒是王俐怕之后还有问题，于是又问了：“那陆朗一直看你，你有觉得他在看你答案吗？”
　　“没有！”苑晓阳摇摇头，“他卷子写得很快, 比我还要早写完，根本不需要看我答案。而且他后来在卷子上根本不是改答案，他是画画呢。”
　　确实如此，陆朗虽然擦掉了, 但是卷子上还保留着擦不干净的部分痕迹。而且陆朗写卷子用的是圆珠笔，作答的部分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
　　说到这里, 几乎没有其他疑虑了，完全都是误会一场。
　　王俐作为班主任，又是陆朗的亲戚，象征性地责备了陆朗两句：“以后有话好好说，不要那么冲动，老师们都会听你解释的，好不好？”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然后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声。
　　“麻烦哥哥跑一趟了。”英语老师朝着陆严露出歉意的表情，“刚才陆朗跑出去，我们找不到他，急了才把哥哥找来，实在很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工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陆严身上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以来，陆朗没说几句话，一直只是一脸严肃地听着，看不出他的情绪。
　　虽然他们知道两兄弟最近感情好多了，但目睹过几年前那事的人，还是忍不住猜陆严会骂人。
　　在他们的注视中，陆严终于开口了。
　　“不会，他本来就不应该在上学时间离开学校，的确该叫家长来。”陆严所说的内容虽然是责备陆朗，但他的语气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果然，这话刚说完，他的话锋便一转。
　　“不过，这件事不应该只是陆朗一个人的问题。”陆严平静道，“前阵子陆朗的手受伤，我只当作是意外，并没有追究。但听说这次诬赖陆朗的同学和那次让陆朗受伤的同学是同一个人，这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针对陆朗。”
　　陆严看着两位老师道：“希望老师也把他的家长请来，我觉得老师有必要和他的家长谈一谈。”
　　“好，我会请他的家长来……”
　　“另外，还需要他在班上公开和陆朗道歉，并替陆朗澄清。”
　　“这个就……”
　　“老师，这件事交给我解决只是这样，但如果等到我母亲回来，可就不只这样了。”陆严面无表情，“老师可不想以后到法庭去当证人吧？”
　　陆严此话一出，英语老师顿时哑口无言。
　　陆朗什么家庭背景她不是没有听说过，知道这事真有可能发生，忙点头答应了。
　　陆朗可以回去上课了，这下换罗育被叫到办公室去，同时老师也在联络他的家长。
　　他们几个人站在办公室外看着低着头被老师问话的罗育，终于感觉稍微解气了。
　　陆严今天正忙，临时被叫了出来，现在又要赶回去工作了。
　　陆朗看到他要走，喊了他一声。
　　“哥。”
　　陆严回头，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谢了。”
　　“谢什么？”
　　“没骂我……”
　　“骂你干什么？你又没做错，我弟弟多认真我还不了解吗？”
　　陆严说到这，手稍稍动了一下，接着犹豫片刻，最后才把手伸起来，在陆朗头上随便摸了一下。
　　“有什么事再和我说，不要怕我麻烦，哥哥就是拿来这种时候用的。”说完朝几个小孩挥了下手，走了。
　　四个小孩站在走廊上看着陆严的背影，觉得陆严好像变帅了。
　　罗育一被叫走就是两节课，等到他再次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
　　最后一节课刚好是自习课，他走进教室时原本还有些细碎谈话声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罗育进了教室后只是低着头站在门口处，陪他进来的王俐示意他继续，他才缓慢地走到讲台上。
　　罗育站在讲台上，久久没有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好一会，他才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
　　“陆朗没有作弊……是我误会了……”他的脸胀红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裤管。冬季校服的裤子虽是厚，但他力量过大，已经抓得大腿隐隐生疼，然而现在只有这样能够压抑他的情绪。
　　“我不该说有歧异的话，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有先前不小心让他受伤……我也……对不起。”
　　他这话说的又快又含糊，就像是不想让人听清似的。
　　然而在那样安静的空间里，所有人都听清了，尤其是坐在最后一排的陆朗和苑晓阳。
　　罗育一说完，也不待陆朗回复，低着头又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一回到座位，便立刻翻开桌上的课本，一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同学们都回头看陆朗，陆朗朝他们笑笑，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表情。
　　他很清楚罗育还是不服气。
　　不过既然罗育已经按照他哥哥的要求在班上公开道歉了，那么，他也不会再和罗育在公开场合发生冲突，毕竟他现在是个成熟的人。
　　一放学，罗育立刻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陆朗一行人还留在教室里，唐吉祥和周强都来了。
　　班上的人剩得三三两两，他们就在陆朗的座位旁讨论着这回事。
　　“他肯定不服的。”唐吉祥道，“朗哥你要小心他报复你，小心哪天他再捅个麻烦出来，说你堕胎过……”
　　“堕你个头。”陆朗踹了唐吉祥一脚，“你才堕胎，你才未成年怀孕！”
　　“嗯？”苑晓阳挑眉。
　　“对不起！”陆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和你妈开玩笑的意思！”
　　大家扯了一会，言归正传。
　　“要不然揍他一顿吧？”周强提议，“叫兄弟来干一架。”
　　他这话一出，李琴琴便拉了下他的手，摇摇头示意不行，许婷婷也道：“这不行啊，这样又变成陆朗的错了。”
　　“没事，我们打人专业的，布袋盖上去，他什么也看不到就被……”
　　“周强！”李琴琴皱眉，周强瞬间静了，乖乖点头示意自己错了。
　　“再想想别的。”苑晓阳无意识地咬着手里的笔，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要狠一点的，还要对症下药。”
　　“还是算了吧。”陆朗把他嘴里的笔抽出来，“你不适合干这种事，不要因为他脏了你的手，你可是好孩子。”
　　虽然苑晓阳动歪脑筋时的表情特别可爱，就像一只坏小羊，但一想到苑晓阳要因为自己去做坏事，陆朗还是不情愿的。
　　他虽然也不想放过罗育，但他宁愿把这事放下，也不想要苑晓阳因为这事有了什么污点。
　　“不，我不打算干坏事。”苑晓阳道，“我只是想要引诱他，如果上钩了，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苑晓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已经想出办法了。
　　他朝大家招招手，所有人立刻围上去听他想出了些什么。
　　“这能成吗？”
　　“能，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一定能。”苑晓阳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他太了解罗育了。不过这计划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他道：“但是他肯定不会相信我们了，就算琴琴也一样，我们几个太常混在一起了。”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以前婷婷或许还可以，但最近婷婷都和他们走在一块，明显是一伙的。
　　“怎么办？”
　　“没事，我再想想……”
　　“那个……”
　　突然有人点了点苑晓阳的肩，苑晓阳回头，见是熊泰站在他身后。
　　熊泰一脸紧张，吞吞吐吐地道：“对不起，我、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熊小胖，你偷听我们说话？”陆朗挑眉。
　　“不不不！我只是不小心听到刚才你们在讨论他……”熊泰忙澄清，他还是有一点怕陆朗，先前换座位时陆朗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可怕了。
　　苑晓阳瞪了陆朗一眼，让他别逗熊泰。苑晓阳抬头朝熊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道：“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一点点坏，你确定你要加入？”
　　“嗯！”熊泰是不怕苑晓阳的，“我想加入，我也讨厌他！”
　　“看不出来你这么讨厌他，还以为你和他是一类的。”陆朗小声吐槽。
　　“我不是！我没有！我最讨厌他了！”熊泰急得脸都红了，“我从以前就讨厌他。”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激动……”
　　“我是真讨厌他，他以前、以前也欺负过我。”
　　熊泰在初中时被霸凌过，那时罗育也和他一样是被霸凌的人。但罗育最后跟着陆文，成了陆文的小跟班，于是免于被霸凌的命运。
　　能不被霸凌是件好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问题在于，罗育从受害者成为了加害者。
　　“他帮他们勒索我……”熊泰小声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现在还勒索你吗？”苑晓阳问。
　　“没有了，是初中的事了。”
　　熊泰说完，看大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忙道：“我没有说谎！我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
　　“有一次我偷偷录音……只是我不敢拿出来，我怕被他报复……”
　　“这样啊。”苑晓阳轻轻点头，接着露出一个笑容，“太好了，正合我意。”
　　“熊泰，这次要请你帮忙了。”苑晓阳道。
　　“好！”熊泰用力点头。
　　复仇小羊联盟正式组成。
　　期末考前不到一周的某天，苑晓阳从办公室拿回刚改好的数学卷子。
　　那节课是大课间，正好需要到外头跳操，因此苑晓阳放下卷子后匆匆地便离开了。
　　罗育是那天的值日生，因此不用跳操，需要留下来整理教室。
　　他在教室里坐了一会才打算开始打扫，而正当他起来时，他发现熊泰正在苑晓阳的位置旁偷偷摸摸地翻着卷子。
　　熊泰今天肚子疼，因此也没有去跳操，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拿我自己的考卷！”
　　熊泰手忙脚乱地把考卷放好，罗育不相信他，也走到了苑晓阳的座位旁边，拿起熊泰刚才翻过的考卷也看了起来。
　　熊泰的考卷就在第一张，根本不需要看那么久，罗育意识到熊泰在说谎。
　　他继续翻考卷，一边记下他的成绩。他看到苑晓阳满分的卷子时露出一点愤恨的表情，尤其看到陆朗越来越高分的卷子时，表情更是露出明显的不悦。
　　突然，当他翻到某张卷子时他的表情变了。
　　“别看了！赶快放好吧！”熊泰看到他在看那张卷子，忙要把卷子夺回来，但却被他躲开了。
　　他贪婪地看着那张卷子，同时又看了熊泰一眼，说道：“你在作弊啊，我要告诉老师。”
　　“不是！我没有！”
　　“你就是！不然你干什么看这么久！”
　　罗育指着那张卷子，熊泰的脸色很苍白，身体微微发着抖。
　　他所指的那张卷子和其他卷子不一样，不是他们考过的卷子，而是一张已经出好的期末考试试卷。
　　试卷夹在这叠卷子里，摆明了数学老师王俐也是这次的出题者，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不小心把试卷夹在改过的卷子里。
　　罗育翻过试卷背后，果然，试卷的正文部分是未作答状态，但试卷的背后列着一整排的答案。
　　“你就是作弊，你偷看期末试卷。”
　　“我、我没有……”
　　“我要告诉老师。”
　　罗育一边说，一边反复看着那些解答，试图把答案背下来。
　　他背了选择部分，发现一时之间记不下来，只好从最后面占分最重的大题开始背。刚好这次最后几题的数字不难，他努力背下了。
　　熊泰听到他要告诉老师，顿时慌了。
　　熊泰支支吾吾地老半天，最后急道：“你不能告诉老师！你要是告诉老师！我就把你以前勒索我的事情说出去！”
　　“你没有证据！”听到这话，罗育也慌了。
　　“我有！我有录音！”熊泰喘着气道，“那时候我录下来了，你要是敢和老师说，别怪我把录音拿出去！”
　　“你！”罗育瞪着熊泰，脸都红了。
　　半晌，罗育点点头道：“算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罗育又背了下答案，背了觉得不够，忙想用笔抄下来。
　　然而他才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拿纸笔，苑晓阳便又匆匆跑回教室里。
　　苑晓阳一把抄起那叠卷子，看熊泰一脸紧张的看他，忙道：“老师突然让我把卷子拿回去，很急的样子！我先走了！”说完他急匆匆地跑了，看来老师刚才也和他说得很急。
　　罗育看着他的背影，忙在心里默背着自己看过的答案。
　　几天后，期末考正式到来。
　　数学试卷一发下来，罗育立刻把默背的答案腾上去。那时他看得太急，想看得又太多，因此能确切记住的只剩下最后几道答案简单的题。
　　他腾上答案后才开始作答，这次的考卷依然很难，而且份量多，写到最后他有点赶。
　　好不容易做到了最后几题，他发现自己的答案不太对，和当初背下来的答案有些出入。
　　他认为自己写错了，忙又算了一遍，但还是不对。
　　来来回回地算了几次，他都发现不对，然而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时间越赶，他的计算出错的越多，时常得修改。到了最后他已经分不清楚答案不对到底是因为计算的失误，还是当初他背的答案错了。
　　剩下最后一分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写写改改，他甚至连自己原本算出来的都涂掉了。
　　最后，他有几道题填下了背下的答案，有几道题则维持第二次算出来的结果，然而那结果不只和他背的答案不同，甚至和他自己第一次算的答案也不同。
　　考卷收走时，他一脸苍白。
　　他知道自己这次惨了，太惨了。
　　几天后，成绩出来。
　　因为不必到校了，期末考试的成绩最先出在网络上。他到了网上一看，看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成绩。
　　他竟然不及格……
　　原本就因为陆朗那件事情情绪受到影响，这次学得不好，再加上被那张卷子影响，他拿了升上高中以来第一次不及格……
　　又再几天，实体成绩单寄到家里来了。
　　那天他早早就等着邮差的到来，成绩单一寄到，他立刻拦截了成绩。
　　然而成绩单不是那天唯一的信件，那一天，他同时收到了一张光盘。
　　和光盘放在同一个信封袋里的还有一封信，信上表示，当初勒索的证据有好多份，如果他敢轻举妄动，那收到这个光盘的人不只是他。
　　署名是陆朗。
　　那一天，他失去了他一直以来只重视的成绩，同时心里却多了一个如影随形的阴影，他再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自己做过的事情哪一天会东窗事发。
　　他把那张光盘深深锁在自己的抽屉里，连听也不敢拿出来听，就怕一听会再也无法面对自己。
　　另一头，也拿到了成绩单的苑晓阳趴在陆朗的床上和陆朗一起看着全班的成绩。
　　陆朗这一次的成绩又有了明显的进步，英语最高分，数学也不错，已经稳步在全班中游了。
　　“好棒。”苑晓阳蹭了蹭陆朗，整个人软趴趴地往陆朗身上靠。
　　“你才棒，又是全校第一。”陆朗伸手将他揽住，揉揉他的小卷毛。
　　罗育这次的成绩考得一蹋糊涂，甚至名次还在陆朗后面。
　　陆朗看着他那名次，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当初怎么知道他会相信那张考卷？你自己出了一张卷子他就信了。”
　　那天罗育看到的那张卷子是苑晓阳出的，苑晓阳依照这次的考试进度认认真真地出了个题。
　　苑晓阳很会猜题，出的题型命中了好大一部份，因此那答案看起来就和真的一样。
　　“因为我知道他的个性。他比较死脑筋，宁愿相信答案，不愿相信自己。以前好几次他缠着我问一些死问题，我太了解他了。”
　　“就你聪明。”
　　苑晓阳享受陆朗崇拜的眼神，他翻了个身，肚皮朝天地瘫在床上让陆朗给他揉揉。
　　陆朗一边揉着小羊肚，一边道：“不认识你的人还以为你好欺负，认识你了才知道你是一头小坏羊，特别能坑人。”
　　“我没坑他。”苑晓阳小声哼哼，“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坑他。”
　　这几天陪陆朗熬夜读书，苑晓阳有些倦意。他打了个哈欠，抱着陆朗的手，含糊道：“谁让他要欺负我男朋友，他要是不欺负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苑晓阳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把人逼死了，总要给人一个改过向善的退路。
　　但如果那人还是不知好歹，那也不能怪他了。
　　要怪就怪那人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98章 
　　发完成绩单, 寒假算是正式开始了。
　　A中从不补课, 寒假完全属于学生。因此寒假一到，虽然期末考一考完的那天各科老师便发下了一叠又一叠厚厚的卷子, 还有各式各样的习题本, 但没了学校和老师的管束, 许多人还是打算先好好玩一玩, 等到开学前再来想办法。
　　但苑晓阳和陆朗却不是。
　　从领到寒假作业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两人便开始玩命地写作业。
　　每天早上八点苑晓阳便到陆朗家，两人一起写到十二点，花半小时吃饭后继续疯狂写作业一直到六点吃晚饭时。晚饭后他们也不休息, 放下碗筷后继续疯狂地写, 一路写到晚上十点半陆朗送苑晓阳回家才算结束。
　　就这样马拉松式地写了五天, 最后他们两人看到题目时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觉得自己彷佛快飞升。
　　“陆朗, 今天别写了吧。”苑晓阳放下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不行，要继续写。”陆朗皱着眉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习题本，手上的笔没有停。
　　苑晓阳看他一时之间不打算停, 只好自己爬上他的床躺着。
　　二月初的已经是冬天的尾声，南方的温度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苑晓阳躺在陆朗那张大大的床上，盖着轻盈而保暖的被子，觉得有些困。
　　但困虽困, 一时半会他也睡不着，于是在陆朗的床上滚来滚去。
　　他从这一头滚去那一头, 又从那一头滚回这一头。
　　滚完了，拿着陆朗的枕头练拳击，把枕头打过来又打过去，打完后又假装自己是一头正在狩猎的小野兽，扑上去对着枕头又撕又咬。
　　狩猎到一半，他没劲了，抱着枕头趴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陆朗。
　　陆朗从刚才到现在都皱着眉，似乎遇上了个难题一直解不开。
　　苑晓阳看他一下挠头，一下又把刚才写的全擦了，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那时候是他坐在书桌前一直写，而陆朗躺在床上看着他，没想到此时两人的位置竟然对调了。
　　现在的陆朗很努力，就算题目解不出来也不会放弃，总是很有耐心地想方设法把问题一个个弄会。
　　他替陆朗骄傲，觉得这个男朋友实在太好了。
　　只是好归好，刚才他在床上玩了这么久，陆朗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让他还是有些小小的别扭。
　　他们到底是在谈恋爱呢，还是只是学习的好伙伴呢？
　　“陆朗，你休息一下，你已经写了五个小时了。”
　　“不。”
　　“来嘛，床好软。”
　　“不。”
　　“床上还有一只小羊可以陪你玩哦，他能替你按摩，咩宝师傅的手艺很好的。”苑晓阳在床上搔首弄姿，就是想让陆朗休息一下。
　　然而郎心似铁，陆朗说不休息就是不休息。
　　到了后来，苑晓阳也有些气恼了，微嗔道：“陆朗！你太不给我面子了！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我……”陆朗听到这话终于抬头了，表情又是冤枉，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激动道，“到底是谁不给谁面子！你刚才就把所有的作业都写完了！我只写到一半！到底是谁不给谁面子！你不要写完了就在那炫耀，小心我揍你哦！”
　　被陆朗这么一吼，苑晓阳沉默了。
　　陆朗看苑晓阳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虽是玩笑，但似是说得太过，忙想道歉。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趴在床上的苑晓阳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好像真的有点过份，我自己写完了就开始闹你，太坏了。”
　　说完了，苑晓阳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坏，小声道：“不过作业写完真的好开心啊，哎，我不说了，免得你……”
　　“苑晓阳！”
　　三分钟后，苑晓阳被强制要求坐在陆朗腿上，乖乖陪陆朗写作业。
　　他看陆朗的题目还是解不出来，出言指点了几个问题，终于陆朗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谢了。”
　　“不会，我应该的。”
　　陆朗转了下笔，看着一脸乖乖的苑晓阳，说道：“不是我不陪你玩，只是我说过要和你考同一间学校，如果我现在老想着玩，那以后陪你的时间就更少了。咩宝，对不起，但你要等我。”
　　“我不等你。”
　　陆朗微微瞪大了眼，没想到苑晓阳会这么回他。但下一秒，苑晓阳把话说完了，他也笑了起来。
　　苑晓阳说的是，“我要陪你。”
　　又过了几天，陆朗的作业也写完了。
　　这是陆朗人生中第一次写完一份寒假作业，有些累，也有些满足。
　　他没有休息太久，和苑晓阳出去外头玩了一天，第二天又开始学习。
　　他以前落下太多基础不好，因此请苑晓阳在这个寒假里从高一开始从头教他。
　　他这一从头学，又是马拉松式的学习，以前老是不放下的手机现在一天拿起来不到五次，拿起来时也是为了打卡背单词，那些以前每天都要做日常的游戏更是不玩了，若是学得累时便去运动，不然就是抱着苑晓阳说说话。
　　这日子过得像修行似的，但他们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一想到以后能读同一所学校就开心。
　　不过他们两人虽然开心，看在旁人的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苑成蹊自己也在备考，管不上两个小的，但陆严却不是，他看弟弟一整天足不出户，心里有点担心。
　　某天早饭，两兄弟一起在餐桌上吃饭。
　　陆严见陆朗现在就连早餐时间也不玩手机，只是双眼盯着书看，实在看不下去了。
　　“陆朗，你有空多出门走走吧。”
　　“没空。”
　　“和女朋友处得怎么样？”
　　“很好。”
　　很好？一整天都闷在家里学习，还能处得多好？
　　陆严很想戳破他的谎言，但出于一个老哥哥的善良，他忍下了。他换了个角度给陆朗建议，说道：“要不要约同学一起来家里学习？上次不是有两个女孩子挺不错吗？让她们也来。”
　　陆朗听了陆严这话，抬头用一脸“你这龌龊的老男人”的眼神看了陆严一眼。
　　陆严咬牙，大有揍陆朗一顿的冲动，但他最后还是忍下了，平静地看着弟弟。
　　陆朗看不透他哥在想些什么，随口道：“她们自己也要学习，自己在家学习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来，等开学吧。”说完又低头边吃饭边看书。
　　陆严看着自家弟弟那满脑子只有学习的样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慢慢来。”
　　“不能慢，我那时候说要考全校第二名不是开玩笑的，我答应要和他读同一所学校，他……”陆朗说到这里，发现自己有点说溜嘴了。他抬眼看了一下陆严，见陆严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便把话随意说完：“总之我来不及了，得快点学习。”
　　陆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刚才陆朗说的那句话他确实听见了，不过他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弟弟为了对方这么努力，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白陆朗的心意。
　　早饭过后，两兄弟各自忙碌去了。
　　陆严今天挺忙的，自己的公司正好有些事情得处理，忙完家里的公司后便又赶到自己的公司去，忙得连饭都顾不上。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他终于有空档吃饭了。
　　不过他这人有自己的一套讲究，就算饿得要死也不肯吃外卖，一定得找间干净卫生、气氛也好的餐厅吃饭。
　　因此尽管饿得很，他还是开着车到了间常去的西餐厅。
　　寒假了，餐厅里出现了不少年轻的面孔，陆严在等着餐点上来时随意看了一眼四周的客人，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高大壮硕，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弟弟的朋友周强。
　　周强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人，但两人的关系说熟不熟，也是到了最近这两三个月才好了些。
　　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和周强说什么。
　　他喝了口水，把视线转开，同时心里随意想着，周强那成绩都有心思出来吃饭了，陆朗这家伙还成天待在家里学习，就不怕学着学着，女朋友跟人跑了……
　　等等。
　　陆严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又把视线转回周强那方向。
　　他这一看，面色渐渐凝重。
　　因为他看到了坐在周强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琴琴，他所认为的，陆朗的女朋友。
　　只见李琴琴和周强同一桌，脸色微红，一脸害羞地和周强说着话。
　　周强背对着他，因此他看不见周强的表情，但从李琴琴时不时露出一丝甜蜜的笑的表现来看，周强正在逗李琴琴开心。
　　两个人感情很好。
　　陆严想到了今天早上的陆朗。
　　陆朗说着自己要好好学习、为了和对象考上同一所学校的表情很认真，能看出他是真心为了对方要好好努力。
　　然而看着眼前这一幕，陆严只觉得陆朗太傻了。
　　说什么对方也要学习，结果呢？结果对方就在陆朗在家学得水深火热时，和陆朗最好的朋友出来约会。
　　好，太好了。
　　一瞬间，陆严胃口全无。
　　菜还没上，他直接付了帐离开，不想再待下去了。


第99章 
　　陆严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满心烦乱。
　　陆朗想必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事该让陆朗知道吗？
　　让陆朗知道，怕影响陆朗学习。
　　不让陆朗知道, 又看不过弟弟为着一个负心的人付出。
　　陆严想了又想, 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向来做事果决, 凡事都干得雷厉风行, 很少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想一想，他一生中那些头疼的时刻都是因为他弟弟，这个弟弟实在太麻烦了。
　　但有什么办法，那就是他弟弟。
　　陆严一想到这事, 本来还打算回公司工作, 现在也没了心情, 只好驱车早早回家。
　　他最后决定先不告诉陆朗这件事，陆朗好不容易开始有了学习的动力, 不能为了这种事情而影响他学习的情绪。
　　回家的路上，他一想到他弟每次谈论起对象时那又开心又带点害羞的表情，心里便一阵难受了。
　　想了想，他调了头, 开着车往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半小时后，陆严回到家，手上拎着刚买的蛋糕。
　　他先前特别记下了苑晓阳他们给陆朗买生日蛋糕的那家店，刚才特别去店里又买了个蛋糕想给陆朗吃, 想着小孩子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那头传来了亮光。
　　今天陈姨晚上不上班, 因此厨房里应该是两个小孩饿了自己下来做饭吃。
　　陆严把外套挂好，也没开灯，就提着蛋糕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心想两个孩子学习累了一天了，待会他亲手给他们做饭，让他们尝尝哥哥的手艺。
　　厨房的门关着，但仍听得到里头传来的微微笑语声。
　　陆严听着厨房里陆朗开心的笑声，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惋惜，觉得自己的弟弟太惨了。这么惨的弟弟，今天不管弟弟做了什么，他都要忍下来，让弟弟能多快乐一天是一天。
　　陆严如此打算后，伸手便要开门，然而他的手才刚放上门把，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厨房的门上半部装的是透明玻璃，从外头能看到厨房里面。
　　因此此时此刻，陆严清楚地看到了厨房里头是什么状况。
　　厨房里，苑晓阳正在给陆朗包馄饨。
　　陆朗刚才饿了，苑晓阳看今天有些冷，便决定煮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给陆朗吃。
　　陆朗看苑晓阳手脚俐落地包出一颗颗好看的馄饨，说道：“你还会包馄饨啊？真厉害。”
　　“挺简单的。”
　　“那我试试？”
　　“别了，你站着就好。”
　　“……”他怎么感觉到苑晓阳有点鄙视他的手艺。
　　苑晓阳瞥了一眼陆朗，见陆朗一脸闲不下来的样子，只好叫陆朗先去把碗端出来。
　　碗端出来了，陆朗又没事干了。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苑晓阳，就等着苑晓阳给他下指令。
　　苑晓阳其实就想让陆朗站在别动，但却又实在熬不过陆朗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最后没办法，他只好让出一点位置来，朝陆朗招招手。
　　“来吧，一起包。”
　　“来了！”
　　陆朗忙凑了过去，兴奋地开始学着苑晓阳的动作包馄饨。
　　他看苑晓阳包了这么久，心想这其实也不难，他有自信自己能包得和苑晓阳一样好。
　　一分钟后。
　　“苑晓阳！你拿的皮是不是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你包起来特别好看！”
　　“……”
　　“交换！”
　　又一分钟后。
　　“啊，它怎么拉肚子了？”
　　“你馅少放一点呀。”
　　“哦，那这样？”
　　“你这不是放更多了吗？”
　　在一分钟后。
　　“苑晓阳！这……”
　　“请你离开，谢谢。”
　　陆朗不服气地看了苑晓阳一眼，心想我这不是刚学吗？凭什么叫我离开，我包得可好了……
　　陆朗低头看自己包的一堆四不像，再看苑晓阳一脸准备揍人的表情，最后露出一个很酷的笑，然后很酷地滚到一边去了。
　　没馄饨包，陆朗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一想到苑晓阳在忙，而他无所事事，便觉得不好意思。然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能干什么。
　　最后他想不出来，干脆从后头把苑晓阳给抱住。
　　“又在捣乱。”
　　“才没捣乱，我现在是你的贴身保镖。”
　　陆朗紧紧抱着苑晓阳，苑晓阳走去哪，他就紧紧贴着去哪，说什么也不放开。
　　苑晓阳被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抱着，实在是行动一点也不方便。奈何那人是陆朗，被抱着抱着，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笑，陆朗也跟着笑了起来，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痒。”
　　“那换边。”
　　陆朗把苑晓阳翻了个面，两人面对着面抱在一起朝对方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笑。
　　苑晓阳脸上还沾着面粉，看起来就像头呆呼呼的小羊。
　　陆朗看他那傻样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见他脸红了，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苑晓阳的唇软软的，惹得陆朗想咬，最后也真咬了一下。被陆朗这么一咬，苑晓阳也不甘示弱地咬了回来，两人又亲又咬，动作越发亲密。
　　忽然间，门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两人同时一震，反射地扭头看向门边，而这一看，只见陆严站在门外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
　　一刹那，两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严平常回来得晚，今天早上出门前也和陆朗说了今天得十点多才能回来，怎料现在竟然会出现在门外。
　　而且陆严出现得无声无息，他们甚至不知道陆严在那里站了多久。
　　然而看陆严那表情，他们明白不管陆严站了多久，陆严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变动来得太快，两人甚至来不及分开，还维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
　　他们两人看着陆严，陆严也看着他们，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陆严转身离开。
　　“哥！”陆朗叫了陆严一声，忙想追出去解释。
　　但他能解释什么？要解释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他和苑晓阳就只是开玩笑吗？
　　不，他不会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陆朗心里已经慌了，最后他终究没有追出去，而是先关心怀里的苑晓阳。
　　此时苑晓阳一脸苍白，身体微微发着抖。
　　“苑晓阳！别怕！没事的！”
　　“对不起……陆朗……对不起……”
　　“你干什么和我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苑晓阳，你看着我！”
　　陆朗紧紧抓着苑晓阳的手，苑晓阳把视线转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苑晓阳，你听着，没事的！有什么事我负责，你不要怕！”
　　“我……”
　　“待会我就去和陆严说我们的事情，你别紧张，没事的。”
　　陆朗一脸认真地告诉苑晓阳没事，但苑晓阳的心里却还是只有恐惧。
　　他曾想过总有一天家人们会发现这件事，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他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变成一个能够面对这一切的大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他们之后的下场，他不知道陆严会怎么处置他们，他怕陆严让他们分开，他好不容易有了陆朗，陆朗是他最珍惜的人，他不想要失去陆朗。
　　一想到可能会分开，他就克制不住自己地怕。
　　陆朗看他那样子知道不是办法，直接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出厨房。
　　陆严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陆朗注意到厨房的门口有一个纸盒，刚才的声音似乎正是这纸盒掉到地上所发出来的。但陆朗也没那心思去管纸盒是哪里来的了，他带着苑晓阳上楼，让吓得手足无措的苑晓阳先坐在床上，开始替苑晓阳穿外套。
　　他边小心地帮苑晓阳穿外套，边说：“咩宝，你听我说，我先送你回家，之后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
　　苑晓阳没有什么反应。
　　他在苑晓阳身前跪了下来给苑晓阳拉上拉炼，又抬起头看着苑晓阳：“等下一次你来了，事情就都解决了，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朗指指桌上，“我不帮你收你的作业了，因为你肯定还会再来的，别怕。”
　　陆朗神情冷静而自信，苑晓阳看着他那样子终于放心了一些，轻轻点头。
　　“小傻羊，就这点小事还哭了！”陆朗抬手替苑晓阳揩掉眼泪，又在他脸上亲了下，“回去之后你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就算想，也就只能想我，不许想这件事了。”
　　陆朗送苑晓阳回家，沿路上不停地安慰苑晓阳。
　　他告诉苑晓阳，陆严虽然看起来古板，但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早看多了同性恋，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
　　他又说，陆严知道他们在交往高兴都来不及了，说不定现在正关在屋里想着要怎么庆祝一场，还边想边笑，笑得合不拢嘴，准备给他发一百个两百元红包当作奖励。
　　陆朗说得天花乱坠，说得苑晓阳终于笑了。
　　陆朗看苑晓阳笑了，松了一口气。
　　“好了，不许再哭了。”已经到了苑晓阳家门口，进门前，陆朗又给苑晓阳擦了一次眼泪。
　　苑晓阳平常坚强得像只钢铁小羊似的，但陆朗知道，苑晓阳怕着很多事情。
　　怕失去，怕被人看轻，怕自己惹人不高兴。
　　他就是一个卑微的人，从小到大都在看人脸色，一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也是看陆严的脸色。
　　其实陆朗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一想到他的小羊是这么的弱小，这么的无助，他就不敢露出一点慌张来。他现在是苑晓阳唯一的靠山了，他要苑晓阳别怕，所以他也告诉自己别怕。
　　“等我消息。”
　　“嗯。”
　　“笑一下给我看。”
　　苑晓阳露出一个笑，傻呼呼的像只小笨羊。
　　陆朗也笑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准备走了。
　　“我会来接你的，等我。”


第100章 
　　陆朗回到家时, 家里仍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原状, 客厅里一片漆黑，厨房的灯亮着, 桌上还留着来不及下锅的馄饨。
　　陆朗看着那些馄饨, 想起一个小时前他和苑晓阳还像平常一样相处着, 完全没想过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会变得如此。
　　陆朗把馄饨冰进冰箱里, 离开厨房时，又看到了那个还放在地上的盒子。
　　陆朗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是一个蛋糕。那个蛋糕已被摔得变形，但从残留的部分还看得出原本是一个很好看的蛋糕。陆朗不知道陆严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蛋糕回来, 也不知道陆严刚才看到那一幕时是什么心情。
　　陆朗看了一会, 把蛋糕也冰进冰箱后, 上楼了。
　　途经陆严的房间时，陆朗的脚步停了片刻, 最后还是走了。
　　十分钟后，陆朗重新回到陆严的房间前。
　　陆朗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手微微地发着颤，心脏疯狂地跳着。
　　走廊上只有壁灯微微亮着, 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的。
　　陆朗不知道那扇门背后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他知道他必须进去，他要进去告诉哥哥，他是真心喜欢苑晓阳, 希望哥哥能够祝福他。
　　陆朗从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的手抬起又放下, 来回了好几次，最后在心里默念着“咩宝”两字，和他最勇敢的咩宝小超人借了勇气，才终于敲响了陆严的房门。
　　陆严没有回应。
　　陆朗又敲了一次，仍旧没有回应。
　　“哥。”陆朗没有放弃，继续敲着陆严的门，“我想和你谈谈。”
　　一会，陆严终于开门了。门后的陆严一脸阴沉，神情严肃。
　　陆严没有说话，替他开了门之后，自己走进屋里。
　　陆严的房间向来很整洁，任何东西都摆放在应有的位置。但今天不同，床上扔着陆严脱下的外套，地上扔着公事包。桌上更是一片凌乱，水杯倒了，放得都快掉落的平板还亮着。
　　陆朗看着这样的状况，心里一沉。
　　向来洗完澡才上床的陆严还穿着外出时的衬衫，直接坐上了床。
　　他坐在床上，没有看陆朗，只是盯着面前的地板。
　　陆朗站在离陆严几米远的地方，看了陆严一会，也把视线转向了地板。
　　两兄弟之间一片沉默，各怀心思。
　　好一会，两人同时开口。
　　“哥，我……”
　　“你和苑晓阳是怎么一回事？”
　　有了开头，陆朗没有再犹豫，直接照着实话说了。
　　“我和他在交往。”
　　“什么时候的事？”
　　“从十一月开始。”
　　陆严问话时仍是看着地板，听到他们已经交往了这么久，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陆朗。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他皱着眉，声音抬高了些：“你和他在交往，那你之前说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你和李琴琴又是怎么回事？”
　　“李琴琴？我和她只是同学……”陆朗一下反应不过来为何在这种时候李琴琴会被提到，然而他现在脑子好多了，很快便想出了原因，“哥，当初苑晓阳形容的人是他自己，不是李琴琴，李琴琴已经喜欢周强两三年了……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住嘴。”陆严听到此处，忍不住用手捂着脸。
　　错了，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不只错得离谱，也笨得离谱，现在一回想起来，陆朗对苑晓阳好得太过了，陆朗从没对一个人那样过……
　　陆朗看陆严掩着脸不说话，心底更慌了。
　　然而他仍是强迫自己冷静，说道：“哥，我是真的喜欢苑晓阳，他也是真的喜欢我，让我们在一起吧。”
　　“你也知道我本来是个怎么样的混蛋，但自从和他在一起后我没有惹过一次麻烦，这些你都知道！我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我为了他都肯读书了，哥，你看，你看我的成绩单！”
　　陆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成绩单，那叠成绩单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是他从高一到现在的成绩单。
　　若陆严看了，能看到那上面的名次从高一那足足拿了六次的全校最后一名，到现在高二上学期，已经爬到了全校一半的名次。
　　然而陆严没有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陆朗再怎么冷静，不过是一个刚十七岁没多久的少年，遇到这种情况，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又说了好多他是怎么喜欢苑晓阳，是怎么因为苑晓阳而改了性格，又是怎么打算和苑晓阳共度一生。他不过是个少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人，他只能用着他一片真心去说着自己的想法。
　　然而陆严仍是没有反应。
　　陆朗更急了，几乎能够想像陆严待会开口时会是如何的震怒。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就是分开。然而就算这样，他也不希望苑晓阳被责骂，他看不得任何人嫌弃他的小羊崽。
　　“哥！”陆朗无话可说，直接跪下了，“你要生气就生我的气吧！当初是我主动追苑晓阳的，都是我起的头，你不要怪他！责任全在我身上！”
　　因为紧张与不安，他的脸已经胀红了。他越说越激动，就怕陆严要骂苑晓阳。到了后来他实在不知所措了，完全慌了。
　　“啪”地一声，陆严听到这声音猛地抬起头。
　　抬起头来，他看到的是他那个向来高傲的弟弟打了自己一巴掌，一次不够，又打了一次。
　　“哥！你骂我就好，不要骂他！求你了，他是我最喜欢的人……”陆朗说到这里眼都红了，看着陆严时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这么多年来，陆严打过他，骂过他，就算是打得最惨的那一次，他的眼神也是不服气的，从没有一次服软过。
　　这是第一次，陆朗在哀求他。
　　“哥……”
　　“好了好了，起来！别一副我怎么样你似的！我说话了吗？我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和你说过话！”
　　“……但你那表情。”
　　“我一直低着头，你哪来的天眼看到我什么表情？啊？你说啊？”
　　陆朗看到陆严一副快气炸的样子，乖乖地低下头，不敢再和他哥抬杠。
　　陆严看他还跪在那里，实在忍不住，上前直接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去，踹完了又把他拉起来。
　　“起来！跪我是几个意思？你当作我是你爸吗？”
　　“哥……”
　　“我说要骂他了？我骂他干什么？要骂也是骂你！傻逼！”陆严忍不住又踹了陆朗一脚，陆朗默默地承受了，不敢吭声。
　　陆严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起了个头，再也停不下了。
　　“你就没有一天让我放心过！你有想过爸和妈发现了要怎么办吗？有想过苑成蹊知道了要怎么办吗？有想过以后有人笑你们、骂你们时要怎么办吗？你这些都想清楚了才和苑晓阳告白的吗？你别告诉我你就只是玩玩！”
　　陆严说到这低声骂了一串脏话，看来已经是气极了，性格里那和陆朗一样的暴躁也懒得再去压抑。
　　他桌上有着一瓶酒，他走过去直接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喝完了继续骂。
　　他又说了很久，说到后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好闷闷地灌着酒。
　　陆朗静静听着哥哥的责备，一言不发。
　　等到陆严都说完了，他才抬起头来，认真地道：“哥，那些我都想清楚，我不是为了玩玩才和他在一起，我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得只要一想到他就开心。我知道以后会有很多麻烦，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已经从现在开始努力，我一定会变成一个他们不敢骂我、不敢笑我的人。”
　　陆严听着，一脸疲惫。好一会，陆严伸出手来道：“拿来。”
　　“什么？”
　　“成绩单拿来！”
　　陆朗赶紧把那些成绩单双手奉上，紧张地站在旁边看陆严皱着眉看他的成绩单。
　　“什么烂成绩，我闭着眼睛考都考得比你高。”陆严看着陆朗高一时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差点又要开骂，幸好看到他最近的成绩单才勉强压下脾气。
　　陆严翻看着那些成绩单，在他翻看的过程中，陆朗提心吊胆的，就不知道他下一步又要说什么。
　　终于，陆严看完了，把成绩单还给他。
　　陆严抬起头，眉头还是皱着，没好气道：“之后拿给妈看的时候，记得把你以前考零分的考卷，和最近的考卷都附上，还有错题集什么的，不要苑晓阳给你整理的，要你自己亲手写的，到时候都准备着，不要只拿这几张成绩单出来，说服力不够。”
　　“好……”
　　“还有，到时候能哭的话就哭，哭得惨一点，他们最看不得小孩哭。”
　　“哦……”
　　陆严看陆朗那副傻楞的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朗的大脑有些停摆，刚才陆严说什么还没完全进入他大脑里，回答也只是反射性地回答。一直到过了几秒钟后，陆朗才开始明白陆严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哥，你不拆散我们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拆散你们了？你到底是傻还是聋？”
　　陆朗细细一想，刚才陆严骂了那么一长串，其实大部分内容不外乎是担心他。
　　担心他以后受委屈，担心他做事鲁莽，担心他被人欺负被人嘲笑，就没真的骂过他一句，或是说过要怎么处置他。
　　也就是说，陆严同意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想到这里，陆朗后知后觉地傻傻笑了起来。
　　“刚才你骂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气到想让我们分手。”
　　“气，我怎么不气了？我没要求你活得多好，成为多了不起的人，就是希望你能安安分分、快快乐乐，当个普通人。结果呢？老给我捅一堆篓子，连谈个恋爱都要和别人不一样，我能不气吗？”
　　“所以到底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除了苑晓阳谁还看得上你这个傻逼！”
　　说到这里，陆严又来气了。这时陆严的炮火一转，转向了不在场的苑晓阳：“好好一个孩子，非搞什么早恋，还挑了这种对象，是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吧！”
　　陆朗：“……”
　　有你这样嫌弃你弟弟的吗？
　　不过陆严气归气，总归是没有反对他们两人的事情。只是一时之间冲击有些大，所以一开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气完了，也骂完了，陆严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眼弟弟，问道：“刚才有没有受伤？没踹太大力吧？”
　　“没，还行，没受伤。”陆朗撩起衣服来看了看，的确刚才陆严踹的那几脚都没真用力，所以没留下痕迹，“不像以前那么有力气了，哥哥年纪大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把你的头踹爆？”
　　“信。”
　　陆朗放下衣服，乖乖地看着陆严。
　　陆严没好气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
　　“你那脸……你刚才是使了多大的劲？”
　　“啊？”
　　陆朗刚才太急了，根本控制不了力道，那两下巴掌几乎是发狠地打。那时急得感觉不到痛，现在他感觉到了，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陆朗匆匆跑进浴室里照镜子，这一照，忍不住叫了出来。
　　五分钟后，兄弟两人站在冰箱旁，陆朗正在用冰块敷脸。
　　陆朗刚才两巴掌都打在右脸上，现在右脸已经完全肿了，到了明天应该还会青了。
　　陆严被弟弟傻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懒得再骂他。陆严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也不想切了，拿了两根叉子，其中一根递给陆朗：“吃吧。”
　　“怎么会突然买蛋糕？”
　　“还不是给你买的！”
　　虽然尴尬，但陆严还是把自己先前的误会，还有在餐厅里看到李琴琴的事情告诉陆朗。
　　陆朗听到他哥犯蠢，忍不住笑了起来。陆严想抽他，然而还没抽，陆朗已经因为笑得牵引到脸颊受伤的地方而叫了起来，叫得很惨。
　　陆严突然陆朗刚才这两下打得好，打得妙，真解气。
　　两兄弟一起吃着蛋糕，边吃陆严边问陆朗他和苑晓阳之间的事情。
　　陆朗挑着能说的说了，又把苑晓阳夸得天花乱坠。陆严听着忍不住再一次替苑晓阳感到惋惜，觉得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被个笨蛋拐走实在太可惜了。但同时他也替弟弟高兴，能这么早就能遇上了互相喜欢的人。
　　刚才太过激动，消耗了不少精力，因此吃完了一个蛋糕，两人还是饿。
　　陆朗把苑晓阳包的馄饨拿出来煮了，陆严对弟弟的手艺一点也不放心，看了老半天，最后找了个藉口把陆朗赶走。
　　“你去给晓阳说声没事了，别让他提心吊胆的。”
　　“哦，对。”
　　陆朗忙把那锅馄饨交给他哥，任凭他哥对馄饨进行更惨无人道的改造，自己到一旁发信息去了。
　　该怎么说好呢……
　　陆严又去照了一次镜子，见自己现在惨不忍睹的脸，觉得他现在这样子实在见不了人。
　　“咩宝，没事了。”他给苑晓阳发信息，“就和我说的一样，哥很高兴你和我在一起，没有骂我，你不必担心。”
　　这句发出去后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两天有点事，你先不要来。”
　　发完后他把手机放下，去看那锅馄饨去了。
　　城市的另一头，裹在棉被里的苑晓阳正在看陆朗的信息。
　　他看到第一句时，悬挂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下了，放松地笑了起来。
　　然而看到下一句，他的笑容凝固了。
　　陆朗那是什么意思？
　　苑晓阳看着那句话，又再看第一句话，突然觉得第一句话就彷佛是强做镇定而写，其实事情根本不是陆朗所说的那样。
　　很有可能陆严根本没有同意，甚至打了陆朗一顿，陆朗被打得不方便见人，但为了安抚他才那么写。
　　苑晓阳想到这里，脸色都苍白了。


第101章 
　　苑晓阳越想越害怕, 但又不敢打电话给陆朗, 就怕陆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只好给陆朗发短信。
　　咩：你还好？
　　咩：受伤了？
　　咩：是什么事情？
　　咩：如果哥哥还是不同意, 你不要勉强, 我不想要你受伤。
　　咩：你去哪里了？
　　苑晓阳连发了好几条陆朗都没有回复, 苑晓阳又急又恼, 几乎都想要现在跑到陆朗家去了。
　　另一头，陆朗那设定了静音的手机在桌上亮着屏幕，而陆朗站在炉前一脸错愕地看着那锅馄饨。他离开前馄饨还是馄饨，但现在锅里的那些东西陆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转头看向旁边一脸平静的罪魁祸首, 怒了。
　　“为什么我才离开一下, 这馄饨就成了这样！”
　　“我把没包完的馅和皮都扔进去了。”
　　“陆严！”
　　“喊什么, 包在里面和放在外面吃进肚子里还不是一样？”
　　“那能一样吗！能吃吗！”
　　三分钟后，两人捧着碗吃着热呼呼的馄饨汤。
　　虽然经过陆严的毒手之后馄饨汤变成了四不像, 但幸亏苑晓阳最初肉馅的调味刚刚好，就算直接放到汤里煮味道也很好。
　　“真香。”
　　“刚才是谁在那里瞎嚷嚷？不是说不吃吗？把碗给我放下。”
　　“这是我男朋友为我包的馄饨。”陆朗朝陆严露出得意一笑，“他亲手为我包的。”
　　“……”
　　陆严强忍着抽弟弟一顿的冲动，吃了一颗馄饨, 勉强看在苑晓阳的面子上放过了陆朗。
　　两兄弟一口气把整锅汤喝得一干二净，喝完后他们两人坐在厨房的地上讲了许久的话。
　　他们聊得不是什么严肃话题，聊学校，聊公司, 聊亲戚，聊朋友, 聊对象，不外乎是些一般人家兄弟间会聊，但他们两人没怎么聊过的话题。
　　干说话无聊，正好隔天是假日，陆严不用上班，因此陆严又拿了酒出来，两人就着酒说到了大半夜。
　　到了半夜，两人都有些醉了，各自上床睡觉。
　　陆朗上楼前还记得拿手机，只是实在没力气看手机，因此没发现苑晓阳给他发了一堆信息，倒头就睡。
　　不知道陆家状况的苑晓阳失眠了一夜，一直睁眼到了苑成蹊下了夜班开门回家时都还没睡。
　　冬天的凌晨天仍是一片黑，苑晓阳坐在床上，看着门缝里传来的光线。
　　门外传来苑成蹊打哈欠的声音，接着是开冰箱的声音，还有悉悉簌簌细碎的声响。
　　苑晓阳坐了一会，悄悄打开了点门。
　　门缝中，苑晓阳看见苑成蹊背靠着冰箱，一脸疲倦地正在啃一颗白馒头。苑成蹊啃了两口后又打了个哈欠，分明是想睡但又饿，只好随便充饥。
　　“啊，咩宝。”苑成蹊抬起头时刚好看到躲在门后的苑晓阳，有些吓了一跳，但随后又笑了起来，“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抱歉呀。”
　　苑晓阳摇摇头。
　　“还是饿了？那你来得正好，我从店里带了牛排回来，现在弄给你吃。”苑成蹊说完便爬了起来，打开冰箱就要给苑晓阳煎牛排吃。
　　明明累得连给自己热颗馒头都做不到，但却愿意为了苑晓阳而起来做饭。
　　苑晓阳看着他舅的背影，一整晚的担忧与焦虑现在又加上了对苑成蹊的歉意。
　　他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该现在就把自己和陆朗的事情告诉苑成蹊，但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让他无法再去想这么多了。
　　苑成蹊正在找盘子，突然间他觉得背后一重，苑晓阳把头靠在了他背上。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笑，心想这小孩怎么突然撒娇了，然而还不待他开口，苑晓阳便先说话了。
　　“舅……我对不起你……”
　　“啊？你怎么了？”
　　苑成蹊发现不对，忙把手中的盘子扔到一边去，转过身来去看苑晓阳。
　　他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苑晓阳红着眼睛，眼眶里全是眼泪。
　　“怎么哭了？别哭啊，做恶梦了吗？”
　　“我做了坏事……”
　　苑晓阳说完这句话，紧绷了整晚的情绪终于受不了，哭了出来。
　　苑成蹊看他一哭顿时慌了，哄也没用，问也没用，苑晓阳只是抓着他的手哭。
　　“没关系，做了什么事你和舅舅说，舅舅陪你解决好不好？”
　　苑晓阳点头。
　　“你杀人了？”
　　摇头。
　　“你去抢劫了？”
　　摇头。
　　“你吸毒？”
　　摇头。
　　“还是你……伤害谁了？”
　　问到这里，苑晓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苑成蹊摸摸他的头道：“咩宝，你伤害谁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补救好不好？”
　　“我、我……”苑晓阳哭得喘不过气来，“我喜欢男生……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里，苑成蹊的表情僵了一下，千猜万猜，没有猜到苑晓阳竟然会这么说。
　　“我喜欢男生……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乖……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对不起……”
　　苑晓阳说得满脸的泪，说到最后越来越激动，全身都颤了起来。
　　他一直都怕苑成蹊不支持他和陆朗的情感，先前这样的念头在陆朗的安抚下好了很多，但今晚陆朗那里不顺利，那用来安抚他的理由瞬间失了效，先前那些念头又回来了，而且变本加厉。
　　“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苑成蹊笑了。
　　苑晓阳边哭边看苑成蹊笑，就听苑成蹊笑得一脸无奈。
　　“这有什么好哭，我家咩宝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怎么会对不起我呢？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苑成蹊抽了张纸给他擦眼泪，又道，“咩宝乖，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不好，别哭了，听话。”
　　苑晓阳瞪大着眼看着苑成蹊，似乎不能理解苑成蹊竟然没生气。
　　“你那什么眼神？在你心里我很爱骂人是不是？你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苑晓阳听了这话忙伸手把脸上的泪擦了，勉强露出一个笑看着苑成蹊，但摆明着还是没弄清楚。
　　苑成蹊叹了口气，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男生是什么稀奇的事吗？和别人不一样有什么好抱歉的？难道别人家有爸爸有妈妈，我们家没有，我们就要觉得抱歉吗？还是别人考得差，你考得好，你也要不好意思？咩宝，舅舅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欢谁舅舅都支持你，知道吗？”
　　“陆、陆朗也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他可好了，你喜欢他是正确的选择，果然我们咩宝学霸喜欢人也能喜欢最好的人。”
　　苑晓阳听到这里，终于笑了。
　　苑成蹊终于松了口气，接着话锋一转试探道：“那咩宝以前的女朋友呢？还和女朋友在一起吗？”
　　“没有女朋友。”苑晓阳吸了下鼻子，“一直都是陆朗，那时候陆朗说的人是他自己。”
　　“哎！我就知道！果然！”苑成蹊这下终于想明白了。当初陆严和他说得信誓旦旦，结果都是误会，差点就要闹笑话了。
　　苑晓阳得到了舅舅的认同，心情好了一些，但这样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下后便又想到了还在远方受苦的陆朗。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苑成蹊，说到陆朗一直不回他消息时忍不住又低头擦了一下眼泪。
　　“别想这么多，说不定只是睡了。”
　　“但是他好像受伤了。”
　　“这样吧，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好不好？舅舅帮你，严哥要有意见我去和他谈。”
　　有了舅舅的保证，苑晓阳觉得好多了。
　　苑成蹊看他好了，便把煎到一半的牛排给煎完，两个人分着吃了，边吃边聊关于陆朗的事。
　　聊着聊着，苑晓阳想到一件事。
　　“舅，你太宠我了。”
　　“哪有什么宠不宠，你是我家咩宝，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我干什么事都行吗？”
　　“行啊。”
　　“那我像妈妈一样初二就生孩子呢？”
　　“……”
　　苑成蹊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笑了起来。
　　苑成蹊无奈道：“生就生吧，也挺好。你看你妈不是挺行的吗，初二就能生出我们家厉害的小咩宝，全校最后一名能生出全校第一名，可能耐了。”
　　苑晓阳又笑，他刚才哭得满脸泪，卷毛乱蓬蓬的，搭上那傻呼呼的笑实在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苑成蹊心想，要是陆朗敢欺负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看他打不打断陆朗的腿。
　　一大清早便发生这种事，两人一时之间睡不着，一直聊到了天都亮了还不困。
　　九点，苑晓阳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见陆朗至今没有回复他，便央着苑成蹊和他一起到陆朗家去。
　　十点，苑家两人来到陆家时，陆朗和陆严都还没起床，是陈姨接待了他们。
　　“不知道怎么，两个人都还没起呢。”陈姨道。
　　“他们没事吧？”苑晓阳问。
　　“昨天怎么了吗？”陈姨道，“除了厨房扔得一团乱以外，倒是没什么事。”
　　听到厨房扔得一团乱，苑晓阳忍不住又脑补了兄弟两人在厨房打架的样子，更紧张了。
　　他忍不住，直接上楼去找陆朗。
　　到了陆朗的房门口时，他还没进去，陆朗便给他回了信息。
　　陆：“没事，真没事，相信我。”
　　苑晓阳看了一眼房门，原本正要开门的手放下了，站在门边回复。
　　咩：“没事的话，为什么今天我不能找你？”
　　陆：“有点事。”
　　咩：“？”
　　陆：“我不在家，要出门个几天。”
　　陆朗发完这句，又连续发了一堆表情包。
　　陆朗的用意就是想让气氛轻松点，但在苑晓阳看来却是欲盖弥彰。正此时，屋里突然传来陆朗一声惨叫。
　　苑晓阳吓了一跳，也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开门进去。
　　“陆朗！”
　　“操！”
　　打哈欠扯到了伤口忍不住惨叫的陆朗看着突然出现的苑晓阳吓了一跳。
　　而一进门看到陆朗脸肿了一半的苑晓阳也吓了一跳。
　　两人瞪大着眼看着对方，都是一脸震惊。
　　陆朗那脸隔了一夜已经完全肿了，肿得又红又紫，隐隐还有巴掌印，简直惨不忍睹。苑晓阳看着他的脸，眼神中全是心疼。
　　“没事……”
　　“陆朗，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的……”
　　“苑晓阳，你听我解释！”
　　“我带着舅舅来了，他会替我们说情的，你不要怕严哥，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
　　陆朗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这脸。正此时，起床后的陆严一下楼便遇到了苑成蹊，被要求要好好谈一谈，只好又上楼把弟弟和苑晓阳都叫下楼。
　　五分钟后，客厅里气氛尴尬。
　　苑成蹊看到陆朗脸上的伤后，本来还想先冷静的谈一谈，但现在却再也冷静不了了。
　　“有必要这么打他吗？他做错了什么？”
　　“我没打他！”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别说那是他自己打的！”
　　“就是他自己打的！”
　　“他又不是笨蛋，没事打自己干什么！”
　　陆朗：……求你，别说了。
　　陆严：……冤枉，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干我什么事。


第102章 
　　陆严有口难辩, 他怎么会知道他弟那天怎么突然来了个下跪自抽嘴巴的骚操作。
　　他冤枉地看向了苑家两人, 见那两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尊敬与崇拜，只剩下猜忌与不解, 觉得自己实在冤得都能下六月雪了。
　　陆严转头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你给自己好好解释！”
　　苑家甥舅：“不要吼他！”
　　陆家兄弟：“……”
　　陆朗高兴是高兴咩宝和舅舅都护着他, 但要解释他脸上的伤, 实在、实在是太难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是急得脑袋一热就往自己的脸上抽巴掌？这要他怎么说？
　　陆朗承受着大家激动的目光支支吾吾了许久, 最后他牙一咬看向了陆严。
　　哥，对不起了。
　　“你……明明对我做出那种事……还要我说什么……”陆朗说到这里捂着脸做悲痛状，声音都哽咽了。
　　陆严：“？？？？？？？？”
　　苑家甥舅：“！！！！！！！”
　　“陆严！”苑成蹊真的生气了。
　　十分钟后，陆严几乎都要跪下来了才终于把事情说清楚。
　　他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冤的一天了, 不过洗刷冤屈后, 见苑成蹊一脸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陆朗, 还有已经按捺不住，直接冲上前去猛揪陆朗头发的苑晓阳, 他的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
　　他们又说了一会，把话都彻底说开了。
　　苑晓阳和陆朗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担心受到两个长辈的阻挠。而两个长辈的意思也很明白，只要他们两个谈恋爱不影响学习, 就不会禁止他们两人交往。
　　只是这关过了，却还有另一关要过。
　　“晓阳他妈就不必管了，反正当她不存在就好。”苑成蹊道，“倒是你们的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能同意吗？”
　　听到这话, 两个孩子瞬间又消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靠在一起。
　　“依照他们的性格, 应该是不会说什么。”陆严道，“不过也难说，我从来没搞懂他们在想什么。”
　　陆朗也点点头，他也从来没搞懂他的爸妈在想什么过。两人做事风风火火的，对很多事情从不放在心上，但对很多事却又斤斤计较，唯一他能肯定的是，他的爸妈的确很宠他，几乎把他宠上了天。要不是他们那么溺爱，他也不可能混成个不学无术的校霸。
　　但现在他乖了点，反而摸不清爸妈会不会有天忍耐他不住，打算和他算旧帐。
　　“过几天要过年了，他们会回来，到时候我再挑时机告诉他们。”陆朗道，“到时候和这次一样，苑晓阳先等我消息。”
　　“我能帮忙做些什么吗？”苑晓阳道。
　　“不用，你先让陆朗处理看看，这是陆朗的爸妈，他得自己想办法说服。”陆严道。
　　“是，如果不行，哥会陪我下跪的。”陆朗道。
　　“……”陆严刚才被质疑怕了，现在也不再吼陆朗，只是转头朝陆朗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同时心里想着：行，到那时陪你下跪，跪着求爸妈把你赶出家门。
　　都说好了，时间也到了十一点多，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陆家兄弟虽然和陈姨亲近，但毕竟目前状况未朗，还不敢让陈姨知道什么，所以刚才说话前陆严直接给陈姨放了天假。而陈姨一走，现在没人做饭，陆严便打算请大家出门吃饭。
　　“我就不去了，我回家睡觉。”苑成蹊把头靠在苑晓阳身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一整天没睡了，下了夜班之后本来打算吃点馒头充饥后就睡，没想到苑晓阳突然出柜。出柜后又为了陆朗的事情赶来陆家，因此到现在都还没阖眼过。
　　刚才因为紧张，所以还亢奋着不觉得累，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什么也不想干，就想睡觉。
　　“舅，你别跑来跑去了，直接在我家睡一觉吧。”陆朗道，“我们叫个外卖，你睡醒了能吃。”
　　“没事，一会就到家了。”苑成蹊边说边站起来，但起来也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苑晓阳看他那样便拉着他的手：“留下来睡一下吧。”
　　陆朗也凑过来拉他的手：“我家的床很好睡。”
　　两个小孩都用讨好的眼神看着他，他本来还觉得不该麻烦别人，但被他们这么一看，突然动摇了。
　　“行了，全都去睡一觉，睡醒了再吃饭。”陆严看他们三个僵持在那，直接发声了。
　　大家昨晚历经了这么多其实精神都不太好，听到陆严这么说都没有异议。
　　“你们两个回屋睡觉，还有你，跟我上来。”陆严一指苑成蹊，示意苑成蹊和他一起走。
　　陆家的别墅很大，客房不少，陆严把苑成蹊领到其中一间客房去。
　　苑成蹊第一次到这种有钱人的大别墅里，即使再困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在陆严背后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客房都打扫过，你睡吧。”陆严站在门边，门内是舒适而干净的大床
　　“谢谢。”苑成蹊朝陆严露出一个笑，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刚才误会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怕陆朗受伤。”
　　“我知道。”陆严不以为意，他也知道苑成蹊是关心陆朗。
　　苑成蹊笑笑，见陆严不介意后就放心了。
　　他来到床边，接着实在困得忍不住了，直接一头倒在床上，且在碰到床的瞬间睡着了。
　　陆严：“……”
　　这是……晕了？
　　陆严看着苑成蹊苍白的侧脸，突然怕苑成蹊就这样死在床上。
　　他原本打算回房休息一下，但看着苑成蹊那样子又放心不下。他想叫苑晓阳来看着，但又怕打扰了两个小的，最后想了想，干脆也不休息了，自己拉了张椅子来坐在苑成蹊床边开始工作，边工作边时不时地看苑成蹊一眼，确认对方还有没有呼吸。
　　而苑成蹊对他的目光毫无知觉，睡得很沉，睡颜仍像个少年一样。
　　另一头，陆朗的屋里，苑晓阳站在床边给陆朗擦药。他看着陆朗脸上的伤就又气又心疼，忍不住在陆朗的头上狠狠揪了一下，怒道：“你打这么狠干什么？”
　　每提一次这个话题陆朗就要被抓出来处刑一次，实在不想再说了。然而他也不敢违抗生气的苑晓阳，只能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很痛。
　　果然一哼哼，苑晓阳就不责怪他了，心疼地仔细给他擦药。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苑晓阳道，“你要再敢这样，小心我薅秃你。”
　　“哦……”陆朗乖乖点头，发现自己的立场很像和苑晓阳互换了。
　　抹好了药，两个人都困了。
　　他们抱着彼此，用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暖呼呼的被窝里。
　　他们就像两只刚出生的小兽，明明不是同个物种，却被放在同一个窝里，用彼此软软的毛暖着对方。
　　苑晓阳习惯地用头蹭了蹭陆朗的手，头靠在了陆朗胸前。陆朗用另一只手将他又揽紧了一点，小声道：“苑晓阳，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相信你。”
　　寒假放得太晚，过年眨眼便在眼前。
　　陆爸爸陆妈妈前两天说是有事耽搁，可能除夕那天不能回家过年了，要两兄弟自己解决。
　　对于爸妈回家的时间延后，陆朗只觉得心里一件事情老吊在那无法放松，但又觉得能多几天养养脸上的伤也是好，到现在他脸上的伤还是很明显，搞得他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窝在屋里等着苑晓阳来陪他读书。
　　这天已经是小年夜了，陆爸爸陆妈妈还没回来。
　　苑晓阳说今天要在家里大扫除，因此不会来陆朗家，而陈姨前几天已帮陆家大扫除一遍了，今天也得回自己家大扫除去，家里就剩下兄弟两人。
　　而陆严一早又去上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到头来家里只剩下陆朗一个。
　　对此陆朗没什么感觉，他也不晓得过年该干什么，因此这天依旧该干嘛就干嘛，一大早就爬起来读书，书读累了就下楼去自己找东西吃。
　　早上十点，陆朗饿了，拿着本书边看边走下楼，准备吃点昨天苑晓阳给他包的饺子。
　　正当他就差几阶便能下到一楼时，突然间，大门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脚步停了一下，心想应该是陆严临时回来，便也不当一回事。
　　然而突然间，门开了，门后的不是陆严，而是－－
　　“严严！朗朗！爸爸妈妈回来了！”门后突然跑回家准备给孩子们一个惊喜的陆爸爸陆妈妈热情道。
　　陆朗：“！！！”
　　惨了，他的脸还没好！这太突然了，他还没准备好！
　　陆朗一瞬间拔腿就想跑，然而他连转身都来不及，眼神极其毒辣的陆妈妈已经跨越了整个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楼梯上的陆朗，还有陆朗那受伤的脸。
　　她瞬间瞪大了眼，张嘴就要喊了出来。
　　陆朗已经能猜出自己待会肯定又要被公开处刑一番，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太过紧张，一个没踩稳，竟然在楼梯上跌了一跤。
　　这一跌，直接把他跌到一楼来。
　　距离太短、时间太快，他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经“砰”地一声，双膝着地整整齐齐地跪在了爸妈面前。
　　被儿子这气势汹涌的一跪给镇住了的陆妈妈隔了两秒钟，终于把刚才想喊的那一声更加激动的喊了出来：“朗朗！！！！！！！”
　　陆朗跪在地上，双眼流出了泪水。
　　他看着妈妈朝他奔来，同时克制不住地大喊：“妈！！！！！”
　　好疼啊！


第103章 完结
　　陆朗疼得泪流满面, 撕心裂肺地喊完那声妈之后, 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了。
　　“朗朗怎么了，不要吓妈妈！”
　　陆妈妈忙拉着陆朗要把他拉起来, 然而陆朗痛得根本动不了, 他无力地向前趴去, 既是痛得跪不住, 又是想要掩饰一下自己龇牙咧嘴的表情。
　　也冲上来的陆爸爸看到陆朗这一趴，也惊叫：“怎么还磕头了！”
　　“儿啊！”
　　“朗朗啊！”
　　爸爸妈妈在耳边大呼小叫着，陆朗趴跪在那，本来只是疼得掉两滴泪, 现在是真的羞耻得想哭了。
　　然而事已至此, 人也跪了, 头也磕了，泪也流了, 他便顺着这气氛，咬牙道：“爸、妈……对不起……”
　　“怎么了？你别这样，赶快起来！”
　　“不！”
　　“有什么话好好说呀！你干什么事爸爸妈妈都原谅你！”
　　“不管什么事？”陆朗抬起头来。
　　陆爸爸陆妈妈一起点头，同时陆妈妈还伸手心疼地摸了摸他脸上的伤。
　　陆朗看着爸妈那担忧的神情, 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太任性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苑晓阳，他还得任性最后一次。
　　“我……”陆朗看着爸妈, 声音虽轻却坚定地道，“我喜欢苑晓阳。”
　　他这话一说出口, 立刻看到爸爸妈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的手不自觉地轻颤着，但仍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不管结局如何，他都不会逃避。
　　“我一直都喜欢他，不是兄弟那样的喜欢，是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的喜欢。”陆朗道，“我不想要再瞒着你们了，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得让你们知道。”
　　“那要是我们不同意呢？”陆爸爸看着陆朗，严肃地问。
　　“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让你们有一天能够相信我的决定。”
　　“那你现在做了什么努力？”
　　“现在我在弥补自己过去的不努力，努力变成更好的人。”
　　陆朗下楼时手上还着书，刚才跌了一跤把书都跌掉了，就掉在一旁。
　　他把那本书在父母面前翻开来，那是他自己整理的错题集。
　　那本错题集写得密密麻麻，却又字字工整，而且看得出来是反复翻了又翻，已经翻得纸页都软塌塌的了。
　　他随手翻开的那一页，角落上正好画着一只胖嘟嘟的小绵羊，绵羊旁是苑晓阳的字迹，写着“加油，等你”。
　　陆妈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翻着儿子的错题集。
　　陆爸爸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陆朗。
　　陆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着他的回复。
　　“记好你今天说的话，不要忘了。”陆爸爸说完拍拍陆朗的肩，“好了，起来了。”
　　陆朗抬头看他，他朝陆朗露出一个笑，陆朗不解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这时陆妈妈也说话了，说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刚才吓死我们了，你这傻孩子。”
　　“啊？”陆朗还没明白，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事我和你爸早就知道了，还在想着你要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什、什么？”
　　陆爸爸把陆朗拉起来，陆朗被妈妈这句话给吓得都忘了疼，瞪大着眼看着他们。
　　“看看这跪的，哎呦，都流血了。”陆妈妈弯腰看陆朗撞出个血口子的膝盖，心疼得不行，“来，妈妈带你去医院。”
　　“妈！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走了，去医院。”
　　“妈！！！”
　　陆妈妈看陆朗一脸紧张，终于把话好好讲清楚了：“你是我们生的，难道我们还看不出来你在想些什么？上次晓阳生病那次就猜出来了，我家朗朗这辈子哪会去照顾人，又哪会用过那种眼神看人，和你爸年轻时看我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陆爸爸不好意思地笑了，陆朗的脸则是迅速红了。
　　“后来更不用说了，你们两个那小两口的样子，就只有严严那傻子看不出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平常陆家爸妈看起来就是笑呵呵的大爷、大妈，但看人却比谁都还要精准，早在一开始就看出了孩子之间那点不一样的气氛。
　　他们的确在一开始挣扎过，但陆朗的改变他们都看在眼里，因此很快地也便接受了。
　　“那你们这是……同意了？”
　　“我都把晓阳当自己儿子看了，还能不同意吗？我们家朗朗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谁要敢有意见妈妈帮你去教训他。”
　　“朗啊，爸爸妈妈都知道你在努力，也知道你为什么在努力。我们不觉得你要和大家一样，你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宝贝，只要你活得开心，活得对的起自己，我们就放心了。”
　　陆朗看着爸妈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忽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想到以前自己那混蛋样，爸妈却又无条件地接纳他，他觉得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爸！妈！”陆朗伸手抱住了爸爸妈妈，明明爸爸妈妈还矮了他一颗头，但他抱着他们时，却觉得自己被他们深深保护着，“谢谢……”
　　“谢什么，你可是我们的朗朗。”
　　陆朗这出柜的开头虽像场闹剧，但最后却以喜剧作结。
　　他爸妈刚回国，东西都还扔在门口没拿进来，他忙要他们去休息，自己替他们把那些大包小包都扛进屋里。
　　陆爸爸陆妈妈坐在沙发上看儿子忙进忙出，感慨儿子真的长大了，都会帮忙了。
　　陆朗听了这话心虚无比，心想以前的自己实在太混帐了。
　　“对了。”陆妈妈看着陆朗的侧脸，“你脸上那伤怎么来的？是不是严严打你？”
　　“不是……”陆朗动作一滞，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怎么伤成那样？”
　　“……是我自己打的。”
　　“？？？”
　　一直把陆朗放在手赏心疼爱，觉得自家朗朗怎么看怎么可爱的陆妈妈，终于第一次用着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朗。
　　陆朗：“……”
　　我走了。
　　另一头，苑晓阳正踮着脚尖伸长了手在擦窗户。
　　“你小心一点。”苑成蹊在后头看他那样子有点怕，就怕他跌出去。
　　“没事，我很高，比啾啾高。”苑晓阳回头坚定地看了苑成蹊一眼，然而此时正好也没力踮脚尖了，瞬间打回原型，变得比苑成蹊矮。
　　“……”苑成蹊伸手比划了下两人的头顶，觉得不行。
　　苑晓阳一脸心虚，又把脚尖给踮起来，同时抓抓自己蓬松的卷毛，想让自己的头看起来高一点。
　　苑成蹊看他在那做着无谓的挣扎，安慰道：“没事，你还有陆朗呢，以后有什么需要高个子的他负责就好。”
　　苑晓阳想想也是，男朋友真好用，连他的身高都替他长完了。
　　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是陆朗发信息来了。
　　苑晓阳掏出手机一看，见陆朗的第一句是“我爸妈回来了”，顿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陆：“我和他们坦白了。”
　　陆：“一切顺利。”
　　陆：“不要担心。”
　　苑晓阳看着陆朗这话，突然兴起一股既视感，觉得就像前些天和陆严出柜的那晚一样。
　　这次他学乖了，也不自己一个人担心，而是立刻回复道：“我们视频吧。”
　　陆朗没有意见，立刻发了视频要求过来，苑晓阳也立刻接了起来。
　　刚按下，手机就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
　　“晓阳！！！”
　　苑晓阳反射地把手机拿远了点，接着他定睛一看，发现屏幕里竟是陆妈妈，顿时吓傻了。
　　“阿、阿姨好……”
　　“阿姨可想你了，今天怎么还不来呀？”
　　屏幕里，陆妈妈的大脸占了一半，他身后是陆朗只露了一半的脸。陆朗的声音在后面道：“妈你拿远点，这样他看不到我。”
　　陆妈妈拿远了一点，终于陆朗的全脸露了出来。陆朗的表情有点无奈，在他妈背后对苑晓阳耸耸肩，示意他也没办法，他妈一听到他们要视频立刻凑过来了。
　　“阿姨，我今天在家和舅舅大扫除呢。”苑晓阳边说边扔掉手中的抹布，又企图把刚刚被自己抓乱的一头卷毛给整理整理，奈何他不只越整理越乱，也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沾着灰。
　　陆妈妈看着他那样子，简直就像是看到一只脏脏乱乱的小羊崽一样，看得心都要化了，就想把他抓来怀里疼一疼。
　　“乖咩宝呀，现在不能叫阿姨了。”
　　“啊？”
　　“该叫妈。”
　　“！”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苑晓阳红了脸，但也同时知道了陆朗没有骗他，是真的成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高兴，乖乖地照着陆妈妈的意思，软绵绵、乖呼呼地喊了一声“妈妈”。
　　陆妈妈听了，心真的化了。
　　儿子的眼光实在太好了。
　　第二天，除夕到了。
　　虽然有些匆忙，但陆妈妈还是决定亲手给大家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苑晓阳和苑成蹊一早就被喊到陆家去了，这是陆家爸妈第一次看到苑成蹊，对这个刻苦上进的年轻人赞不绝口。
　　“姐姐，我来帮忙吧。”苑成蹊看到陆妈妈在做饭，立刻上前帮忙。
　　“哎呦，你这小子嘴真甜。”陆妈妈被二十初头但又辈份相同的小伙子喊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一会，她看到苑成蹊做饭的手艺后更是服了，觉得这小伙子真好，又会做人又会过日子。
　　“和你一比，严严简直什么都不会了。”陆妈妈从窗户看出去，看着自己那拿着春联贴了老半天也贴不好的大儿子，开始有一点点嫌弃大儿子了。
　　“哪有，陆严他可厉害了，我可崇拜他了。”苑成蹊笑道。
　　屋外，陆严好不容易把一张春联贴得端端正正。
　　负责贴春字的苑晓阳走过他背后时小声提醒道：“严哥，你贴反了，那张得贴在左边。”
　　陆严：“……”
　　负责贴福字的陆朗也发现了，毫不留情地指着陆严贴的春联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说好的学霸呢！”
　　十五岁就出国、语文已经忘得差不多的陆严默默把春联撕了，撕完后转身去手撕弟弟。
　　除夕夜正式到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然而屋里却是比往年都还要热闹。
　　六个人围成一桌，桌上是陆妈妈和苑成蹊忙了一下午做出的丰盛年菜，陆爸爸还特意拿了珍藏的酒出来。
　　他们家吃饭没什么讲究，一群人吃得热热闹闹，其间陆爸爸又领着头给苑晓阳道谢，感谢他对陆朗的帮助。这一道谢就得敬酒，苑晓阳喝了两杯。
　　“你别喝了。”陆朗对苑晓阳的酒品心有余悸，看他又要拿起酒杯来，连忙制止。
　　“爸给的酒我都喝。”苑晓阳看了他一眼，很凶。
　　“就是！朗朗，男人喝酒你怎么能拦呢？”陆爸爸也道。
　　陆朗：……我就不是男人了？
　　陆爸爸喝得来劲，让苑晓阳又陪他喝了几杯。苑晓阳也不推辞，咕噜噜地就喝了下去。
　　一会，苑晓阳果然微醺了。
　　陆朗眼见事态不对，也不再管其他，直接抢下他的酒杯不再让他喝酒。不过为时已晚，苑晓阳早已兴奋了起来。
　　“陆朗……陆朗……”苑晓阳没骨头似的往陆朗身上靠。
　　“好了，你乖，你休息。”陆朗忙哄他，给他倒了点果汁喝。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知道了，你乖！”
　　陆朗手忙脚乱地安抚，同时看了家人一眼。这一看，就见大家正一脸饶富兴味地看着他们。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苑晓阳这么热情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陆朗害羞得像个普通大男孩的样子。
　　而苑晓阳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他现在只觉得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今年实在是一个好年，他和舅舅的日子比以前过得更好了，也多了真心爱他疼他的爸爸妈妈，还多了个哥哥。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他喜欢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而那人也喜欢他。
　　这顿年夜饭吃了许久，吃到后来，陆爸爸陆妈妈端着碗看春晚去了，陆严和苑成蹊留在餐桌旁边吃着没吃完的菜边闲聊，而陆朗则背着苑晓阳到花园去给苑晓阳醒醒酒。
　　“看不出来你怎么爱喝。”
　　“不能不喝呀……”
　　苑晓阳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了，但动作还是有点迟缓，慢吞吞地揪陆朗的头发玩。
　　陆朗甩甩头想把他的手甩掉，最后甩不掉，也只好任着他揪，同时口头威吓着：“再揪待会换我揪你，把你揪秃你信不信？”
　　“信。”苑晓阳乖乖点头，同时手里揪个不停。
　　陆朗叹了口气，算了，谁叫我喜欢他。
　　苑晓阳感觉到陆朗的包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陆朗也不知为何跟着笑了起来。
　　十二点到了，远方有人燃起了鞭炮，顿时霹雳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响了许久也没响完。
　　陆朗把苑晓阳给放了下来，笑着捂着他的耳朵，而苑晓阳也伸手帮他捂住了耳朵。
　　鞭炮声里他们都看到对方动了动唇，却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
　　“苑晓阳，你说什么？”陆朗扯着嗓子喊。
　　“陆朗，你说什么？”苑晓阳也扯着嗓子喊。
　　“我说！”陆朗继续喊，“我喜欢你！！！”
　　“我也一样！”苑晓阳也喊，“我也喜欢你！！！”
　　在万响的鞭炮声里，新的一年开始了。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
　　陆爸爸宣布自己闲着没事，想回公司做点事，让陆严能够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公司上。
　　陆严的公司离家有段距离，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因此便住到了那边去。
　　离开家的那天，陆妈妈担心道：“哎，严严，妈妈给你请个阿姨去照顾你好不好？”
　　陆严道：“我自己请个人打扫就好。”
　　“那吃饭怎么办呢？你又不会做饭，晚上饿了吃什么，妈妈给你请个厨师……”
　　在旁边听到这对话的苑晓阳突然想起许久之前苑成蹊曾让他多加留意陆家的扒蒜小弟职缺，他赶忙推荐了自己的舅舅。
　　几天后，已经完全辞掉工作专心备考的苑成蹊搬进陆严家里，给自己做饭时顺便给陆严做饭吃。
　　暑假，苑成蹊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又一次考回了A大，这次考进了分更高的专业。
　　苑成蹊拿着几年前的那张成绩单，把它收进了行李里，带着行李去到了学校。
　　又几个月后，高三誓师大会。
　　年级第一的苑晓阳作为学生代表，带领着大家进行最后一百天的冲刺宣誓。
　　台下的周强看着苑晓阳，满怀敬佩。
　　趁机溜来的唐吉祥推推周强，说道：“等会咱们朗哥也要出来了。”
　　又一会，作为年级进步成绩进步最多的陆朗也上台了，带领大家喊出自己的目标。
　　陆朗：“我要考全校第二名！！！”
　　全校：“？？？”
　　唐吉祥：“他喊了一年了都没考出来，丢不丢脸。”
　　周强：“但他现在已经进前百了，总比我好。”
　　三个月多后，高考结束，成绩也出来了。
　　苑晓阳不出意外地拿了个状元，家里电话不断，都是学校和老师打来的电话，还有要采访的人。
　　苑晓阳应接不暇，忙了几天，连陆朗都顾不上了。
　　但苑晓阳倒也不是真不想顾着陆朗，而是陆朗这几天都处于一种神情恍惚的状态，说个话都要慢个好几拍。
　　造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考了个全校第二名。
　　第二名！
　　那喊了一年多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被刺激得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这一切除了因为他自己那一年来玩命的学习，还要归功于考试的一点运气，不会的竟然蒙对了几题。而更重要的是，苑晓阳给他的考前猜题竟然又中了！中了一个配分很重的题目！
　　一想到自己要是没蒙对那几题，或是没看到苑晓阳给他的考前猜题，那他就考不出这样的成绩来，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怕梦一醒了发现自己其实是全校最后一名。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那天，他开始在“阳哥全球后援会”的微信群里刷屏。
　　“说考第二名就考第二名！”
　　“第二名！我的名字在苑晓阳下面！”
　　“一夜豹富.jpg”
　　对此，周强和唐吉祥懒得吐槽。
　　周强这次考运也不错，又发挥的好，虽然不能和琴琴同校，但在隔壁学校应该没问题。
　　而唐吉祥的表现令人出乎意料，竟然也考的不错。对此他的解释是，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会听课，也和高考考得好的婷婷一起学习。
　　只是因为他为了给大家来个最后的惊喜，所以才一直考着全校倒数，大有假装植物人十年就为了给你个生日惊喜的调调。
　　又过了两个月，苑晓阳和陆朗如愿进入了同一所大学。
　　苑晓阳读了计算机专业，而陆朗读了建筑专业，满怀期待地开始大学生活。
　　又过了几个月。
　　苑晓阳读的如鱼得水，当初帮杀马特们辅导考试时他就觉得编程有趣，果然入学后发现这适合他。
　　而在他读得欢快的同时，陆朗读得整个人都憔悴了，累得天天像高考，要不是每天都可以吸羊，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撑下去。
　　当初他会选这个专业是因为陆严说，陆家就是做这一行的，等他毕业了正好回家工作，刚刚好。
　　是，刚刚好，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毕业。
　　下课，陆朗一脸冷酷的坐在座位上，其实是累得摆不出什么表情来，也懒得动弹了。
　　“陆朗，你男朋友呢？今天怎么没来？”旁边的同学问。
　　“他去交申请单……”
　　“申请什么？”
　　“修双学位……”
　　“修什么？”
　　“数学……”
　　“……”
　　“来了！”
　　苑晓阳一出现，陆朗瞬间精神了，朝苑晓阳帅气一笑。
　　苑晓阳也朝他笑，坐在他旁边，让他靠着自己：“你多休息，晚上还要画图。”
　　两人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因此上了大学后也没有掩饰他们的关系，大家知道他们是一对。
　　旁边的同学看到两个人感情这么好，实在觉得羡慕：“你们说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挺传奇的。”
　　苑晓阳最喜欢和人说这件事，听到别人问起，顿时双眼亮了。他兴奋地把他那打算说一辈子的事情又提了一次：“那天晚上我兼职下班，走在路上被人抢劫，结果陆朗就像个英雄一样出现了……”
　　“不对。”陆朗打了个岔，“我最近想想，其实我们的认识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什么？”苑晓阳好奇地转头看他。
　　“应该是一个夏天的正午，我在办公室里挨骂，结果抬头就见一个人朝我走来。”陆朗回想起那一天。
　　闷热的八月中午，吵杂的办公室，还有他烦躁的十六岁。
　　就在那最令人厌烦的一刻，那个穿着洁白校服的少年无声出现了。
　　“后来我才知道，走进来的那个人原来是我的小羊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月，告一个段落了。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突然很舍不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但很高兴他们陪伴我度过了这段时光，也很高兴你们的不离不弃。
　　献给我那平凡无奇却又美好的高中生活。
　　－－－－－
　　明天休息一天，星期天继续更新。
　　会写啾啾和啾妈同居时的故事，还有羊和狼小时候的事情，还有羊和狼大学同居的事，如果有想到什么有趣的也会写写。
　　新文的内容也大致确定下来了，想写两个已分手的炸药包被困在恐怖游戏里的故事，请有兴趣的亲们帮忙先收藏一下，我已经先开着文案预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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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爱你们，谢谢你们。


第104章 舅舅与哥哥（一）
　　不知不觉间, 苑成蹊已经和陆严同居满一个月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也是他第一次住在别人家里。一开始他对这一切还很陌生，凡事都战战兢兢, 但现在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步调, 也习惯了陆严的真面目。
　　是, 陆严的真面目。
　　苑成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陆严时, 陆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相貌英俊，神情冷淡，往吧台边一坐, 吸引了酒吧里许多人的目光。
　　那时苑成蹊还不知道陆严是谁, 但光是看陆严的外表就知道, 这人是一个精英。
　　而聊过几次之后，他也发现陆严确实如此。陆严头脑清晰, 做事果决，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但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陆严其实是个会在上班前在翻箱倒柜找手机的人。
　　这事苑成蹊原本也不知道，他猜甚至连陆家人也不知道, 因为陆严都是关在自己屋里找的，从不会在别人面前找。
　　直到某天早上，他做饭时在冰箱里找到陆严的手机，又在拿手机给陆严时看到了陆严那翻找得像鬼子进城的房间后, 才知道了陆严的真面目。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但当他又在沙发缝里找到陆严的手机、洗衣篮找到陆严的车钥匙、书柜上找到陆严的皮夹时……
　　他这才发现, 陆严其实，挺少根筋的。
　　“你在家里也是这样吗？”苑成蹊某天帮陆严找到手机时终于忍不住问了。
　　“是啊。”陆严一开始还逞强着装没事，但被苑成蹊撞见几次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那为什么以前看不出来？”
　　“因为不见了立刻再买一个。”
　　“……”
　　什么自律，什么做事一板一眼，什么用过的东西立刻归位……都是骗人的。
　　这还不算什么，陆严的少根筋也不仅止于丢三落四，有时候脑回路也很奇怪。
　　例如，
　　“陆严，你帮我看下牛奶什么时候过期。”
　　“行。”
　　几秒钟后，苑成蹊亲眼目睹陆严将整盒牛奶倒翻过来，然后“哗啦”一声，牛奶洒了一地。
　　陆严拿着牛奶盒一脸茫然，但瞬间又皱起眉，一副牛奶它先动手的样子。
　　“你把牛奶盒翻过来干什么！”
　　“看日期。”
　　“不是写在侧边吗！”
　　“哦。”
　　“就算写在底部你也不能直接翻过来啊！低头看就好了！”
　　“嗯。”
　　有时候苑成蹊真心想抽陆严一顿。
　　但看到陆严那强作镇定实则手足无措的样子，苑成蹊那念头又没了。
　　但不管如何来说，和陆严同居的日子还是很开心的。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陆严和外表那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霸道总裁形象不一样，其实就是个嘴有点毒，有点宅，有点别扭，有点生活白痴，爱喝水，爱运动，爱逞强，爱关心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普通人。
　　虽然两人辈份尴尬，但陆严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照顾。
　　五月，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了，南方也渐渐热了起来。
　　苑成蹊的备考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每天除了例行的家务以外，都关在自己的屋里专心读书。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陆严似乎特别忙，每天除了一顿早饭之外，午饭晚饭都不在家里吃，每天甚至到了晚上九点、十点才会回来。
　　九点半，外头传来了开门声。
　　苑成蹊读了一天书，听到这声音伸了个懒腰后起来迎接陆严。
　　“回来了？最近好晚。”
　　“忙。”陆严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本来要往柜子上放，但看苑成蹊手伸长了在那等，于是又放到苑成蹊手上。
　　苑成蹊拿着他的车钥匙挂好，跟在他后头进了客厅。
　　“你吃了没？”陆严问。
　　“不饿。”
　　“有没有吃午饭？”
　　“唔……”
　　苑成蹊又忘了吃饭了。最近他老是一学习就学得废寝忘食，因为不必准备陆严的午饭晚饭，因此他也不会特别去想着吃饭这事，常常一天就吃一顿早饭而已。
　　陆严见到他神情闪烁，猜到他今天又只吃一顿饭了，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欠揍啊？”
　　“我就是忘了……我现在去煮。”
　　“煮什么？我带回来了。”陆严扬扬手上的保温锅，“我今天回家一趟，顺便把我妈给你熬了鸡汤带来了，你喝吧。”
　　苑成蹊眼睛顿时亮了，陆严又道：“你现在是最后关头了，营养要注意，再不吃我揍人了。”
　　苑成蹊点头如捣蒜，接过那锅鸡汤，欢天喜地的去厨房拿碗了。
　　保温锅里的鸡汤仍十分地烫，就像是不久前才刚起锅装进这保温提锅里似的，因此苑成蹊也不必再加热，倒到碗里就能喝了。
　　“陆严，你喝吗？”
　　“不喝，晚上在家喝过了。”
　　苑成蹊端着碗出来，陆严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苑成蹊打算进自己屋里拿本书来边喝边看，但他一朝自己屋走去，才发现陆严站在里面。
　　“怎么了？”
　　“你这屋怎么这么热？空调坏了？”
　　“没坏，只是不觉得热。”
　　苑家从来没装过空调，不管多闷热都用台破电扇喀喀喀地吹，因此现在也没有开空调的习惯。
　　他说完见陆严表情有点怪，知道陆严心里一定觉得他怪，但他也没再说什么，笑笑后拿了本书就离开了。
　　那鸡汤闻着香，喝起来味道也好。苑成蹊喝了两大碗，觉得整个人精神都来了。
　　喝完后他回屋继续学习，学了没一会，就听到敲门声传来。
　　门外，陆严已经在他刚才喝汤的时候把澡洗完了，现在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还湿湿的。
　　“怎么了？”
　　“来书房。”
　　“嗯？”
　　“学习就是要在书房里。”陆严说完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快点，五分钟后一定要出现。”
　　苑成蹊不知道他这又是哪门子的要求，怎么先前都没提过，现在突然得在书房里学习了。
　　不过苑成蹊也没拒绝，把东西收一收，抱着书便过去了。
　　这套房是个大三居，陆严住主卧，苑成蹊住次卧，剩下的一个房间是书房，陆严平常回到家后若是要工作或是看书都在那里，而苑成蹊读书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打扫之外不会进去书房。
　　书房里的灯现在全打上了，苑成蹊踏进书房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亮，亮得让人精神很好，而第二个感觉就是－－冷。
　　空调开得很强，苑成蹊进去时都有点鸡皮疙瘩了。
　　陆严坐在书桌前，书桌的另一侧已经摆好了另一张椅子，陆严看他进来就朝那椅子一指：“坐那。”
　　“你不冷啊？”苑成蹊拉开椅子，在陆严对面坐了下来，两人共用一张书桌。
　　“我天生比较怕热。”陆严道，“以后你每天都得来这里学习，我监督你。”
　　到这里苑成蹊已经明白陆严的意思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陆严是别扭还是心太细了，刚才他说自己不怕热因此不开空调，陆严似乎理解成了他怕花钱，因此忍着热不开。
　　其实陆严想的也没错，他住在这里除了帮忙打扫、做饭之外，不必花任何一毛钱，水电费全是陆严在交，因此他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平常是能省则省，要真的热也不会开空调。
　　陆严也不叫他开空调，应是怕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自己找了个借口。
　　书房里很安静，空调无声消去五月的热度，留下一室清凉。
　　“哈啾。”
　　突然一个喷嚏声出现，苑成蹊听到声音抬头看陆严。
　　此时陆严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脑，发觉他看着自己时也回看了过去，很像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看着自己。
　　错觉？好吧，可能是错觉，苑成蹊又低下头，继续做题。
　　一分钟后。
　　“哈啾。”
　　苑成蹊抬头，陆严还是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脑，手上打字飞快。
　　嗯？又错觉？
　　苑成蹊又低下头，只是留了个心偷偷瞄着陆严。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哈啾”，苑成蹊亲眼目睹陆严低头打了个喷嚏，但又瞬间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打着电脑，边打还边朝自己这方向偷瞄了一眼。
　　这一瞄，两人四目相接。
　　陆严立刻别开视线，拿起旁边的书假装翻。
　　苑成蹊：“……”
　　“陆严。”
　　“嗯？”
　　“太冷了，把温度调高点。”
　　“我不冷。”
　　“我冷。”
　　陆严听了这话，终于把温度调高了点。
　　调完温度后苑成蹊还是觉得不对，又盯着陆严看。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你去把头发吹了。”
　　刚才陆严似乎是怕他热，因此洗完澡后连头发也没花时间吹，直接就到书房来了，现在头发还是湿的。温度低，头发也没吹干，这不打喷嚏也难。
　　然而陆严听了却只是摇摇头，不想吹。
　　苑成蹊看他那样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站起来到自己屋里拿了吹风机来。
　　“你干吗？”
　　“别动，我帮你吹一吹。”
　　陆严看他来了就要站起，但被他一手按着，也只好坐着。
　　苑成蹊把插头插了，拿着吹风机就站在陆严身后替他吹起头发。
　　“我家咩宝小时候也不爱吹头发，不按着不吹，你是咩宝吗？嗯？”
　　陆严不说话，像个毛躁的大孩子一样坐在那。
　　苑成蹊把他翻来覆去地吹了个遍，意外地他头发很软，摸起来手感好，苑成蹊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赞叹道：“你头发真软。”
　　“是吗。”
　　“没人这样夸过你？”
　　“你觉得有人敢摸我的头？”
　　苑成蹊笑了，又用力摸了几下，甚至还学着陆朗和苑晓阳在玩时常干的事，在陆严头上揪了一下。
　　陆严逆来顺受，被他揪了也不生气，乖乖地坐在那。
　　苑成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啊。


第105章 舅舅与哥哥（二）
　　自从那晚之后, 陆严回到家的时间突然又变早了, 每天回到家就以监督学习之名把苑成蹊拉到书房里去。
　　苑成蹊知道他的用意，因此隔了几天后便借了个闲聊时的机会, 随口告诉他这几天天气热, 自己要不是开着空调, 屋里都快待不下去了。
　　听到他一个人在家时也懂得开空调了, 陆严似是松了口气。然而他回到家的时间却也没再调整，除非需要加班，否则下班便立刻回家，有时甚至还会把工作带回家做。
　　又不只晚上, 中午时陆严突然也回家吃饭了。
　　陆严先前中午时不会回来, 但最近总是在早上十一点多时给苑成蹊发信息, 说是公司里的饭订多了，所以一会拿回来让苑成蹊帮忙吃。
　　第一次, 苑成蹊没有怀疑，乖乖吃了。
　　第二次，苑成蹊还是信以为真，陆严让他吃他就吃。
　　第三次, 苑成蹊心想这个负责订饭的人该抓出去杀头了，怎么能连续三天都订错了饭。
　　到了第四次，苑成蹊发现不对劲了，心想哪家公司会订这么精致的饭。五菜一汤, 有甜点有水果，每一样饭菜还都摆得摆盘得用心, 怎么看都精致过头了。
　　然而抬头看回来和他一起吃的陆严若无其事地吃着，他也不好问什么。
　　一直到几天后他洗衣服前从陆严的口袋里掏出某家饭店的小票时，他才发现那个老是买错饭该抓出去杀头的员工，其实就是陆严。
　　细细一想，前几天夜里带回来的鸡汤，很可能也是陆严在外头买回来的。
　　苑成蹊发现这事时起初有点无言，但想到每次陆严提着饭回来时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此他算是完全明白陆严的心思了，当初老是晚回家，是怕干扰他学习；可一发现他独自在家时不吃饭也不开空调，又开始变着法子回家了。
　　陆严平常时候老绷着张脸，看起来谁都不在乎，然而一细心起来，却又比谁都考虑得多。
　　一想到陆严为他设想的用心，苑成蹊心里便有一股暖意。
　　然而，他还是不想要干扰陆严的作息。
　　陆严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每天为他这样跑来跑去的，他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
　　“陆严。”那天晚上，两人一起待在书房时，苑成蹊找了个机会道，“明天就别订我的份了吧，我自己做饭就好，省得你来来回回地跑。”
　　听到这话，陆严明显一僵，但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要怎么订？你吃就是了。”
　　“我自己简单吃下就好，我发誓我会吃的。”
　　“你就快考试了，别花太多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我早餐多做一份，留到中午吃就行了，不花心思。”
　　苑成蹊说完，陆严不说话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苑成蹊不怕，只是笑笑地回望着。
　　片刻，陆严轻声“呵”了声，低头不理他了。
　　苑成蹊：“……”
　　这是……生气了？
　　“陆严？”
　　陆严打字。
　　“严哥？”
　　陆严继续打字。
　　“严严？”
　　陆严动作一滞，但又继续打字。
　　“严严，舅舅喊你呢。”
　　“……”
　　陆严终于抬起头来，没好气道：“舅舅时间挺多的，不用学习了？”
　　苑成蹊看他终于肯理人了，忙给了他一个笑脸，又道：“说完马上学。”
　　陆严冷冷地看着他，他继续道：“我是真的不想麻烦你，你工作这么忙，每天中午跑来跑去的，就是为了给我带饭，太不划算了。当初我说是来照顾你的，结果反过来变成你照顾我，这样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他说话时神情诚恳，心想说到这里陆严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然而陆严听完，只是看着他，轻声说了句：“和我计算得这么清楚干什么？还差这几天吗？等你考完再说吧。”
　　“我……好吧，谢谢你。”
　　说到这里苑成蹊也只能点头了。
　　的确，剩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欠陆严的之后再还回来就是了。
　　不过苑成蹊终究低估了陆严的细心，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苑成蹊接到了陆严发来的信息。
　　“楼上住了朋友，你待会直接上楼吃饭。”后面发了一串地址，还有一个[豹毙.jpg]
　　苑成蹊依稀记得陆严说过，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买房，是因为有个住在这里的朋友推荐的，现在说的楼上应该就是指那位朋友了。
　　中午一到，苑成蹊搭着电梯往上了几层，来到了陆严给他发的地址。
　　按了门铃后，开门的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
　　“啊，您好。”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内向，看到苑成蹊来了后轻轻点了头，开门让他进去。
　　“您好，打扰了。”苑成蹊也朝他点头。
　　进了年轻人的家，苑成蹊发现那屋子布置的很温馨，一看就知道这家里有小孩，还是个小女孩。
　　年轻人领着苑成蹊到饭桌去，饭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了，饭菜都还冒着热气。
　　“很抱歉还让你特地来一趟。”年轻人一脸不好意思。
　　“抱歉的是我，突然来蹭饭。”苑成蹊也忙道。
　　那年轻人性格内向，幸好苑成蹊爱聊天，边吃边聊也说了不少。
　　这人名叫周以白，是个画家。周以白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也二十七了，和陆严同年。
　　他和女儿以及哥哥住在这里，他哥哥是陆严的朋友。平常中午时他会给哥哥带饭，自己顺便吃。但这两个星期他哥出差，他不必再带午饭给他哥，他哥知道他的性格肯定会把这餐给忽略了，因此便想找个人陪他吃。
　　而这事被陆严知道后，便直接让苑成蹊来蹭饭了。
　　周以白做饭的手艺好，虽然他性格内向了一些，但聊开后便知道是个好相处的人，苑成蹊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不必麻烦陆严，又似乎帮了别人一个忙，苑成蹊这饭吃得心安理得了不少。
　　之后几天，苑成蹊都准时上楼蹭饭，和周以白也越来越熟。
　　“你和陆严感情很好啊。”周以白听苑成蹊老在说自己和陆严拌嘴的事，觉得好玩。
　　“还不错，以前我也没想过能和他发展成这样。”
　　“你们认识多久了？”
　　“半年多吧。”
　　“才半年多？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我也觉得和他认识很久似的。”
　　苑成蹊说完突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仔细一想，瞬间红了脸，摇手道：“我们没在一起，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周以白瞬间也发现自己误会了，也红了脸：“对不起！我弄错了！对不起！”
　　两人尴尬了好一会，最后苑成蹊又耐不住好奇，小声问道：“你怎么会……会这么想？”
　　“我……”周以白尴尬得不行，觉得自己的尬聊毛病又出现了，“因为你们住在一起，感情又好，就和我哥和我一样……”
　　听到这里，苑成蹊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周以白说的哥哥不是亲哥哥，而是他爱人。
　　那天回到家后，苑成蹊忍不住又想了想自己和陆严的事。
　　以前他光顾着赚钱养家，对感情这事从没想过，更别说去想男人之间的感情。但自从苑晓阳和陆朗在一起后，看着他最亲密的亲人和另一个少年在一起，他才突然意识到，是了，男人也是能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他和陆严也是有可能的。
　　那天陆严回到家时，苑成蹊看着陆严总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然而想着想着，却又觉得陆严对他这么好，他却用这种奇怪的心思去想陆严，似是不太好，便也不再多想，只是专心学习。
　　十二点，陆严抬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苑成蹊。
　　苑成蹊一学习起来便会废寝忘食，晚上总要赶了又赶才肯上床睡觉。
　　“几点了，你该睡了吧？”
　　陆严喊了他一声，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低头做着题。
　　剩下两个星期就高考了，陆严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陆严起身去洗澡，心想再让他学一会，等自己洗完澡就要赶他上床了。考前虽然学习重要，但也不能乱了作息。
　　专心学习起来总是特别耗费精力，苑成蹊学了一天，体力确实也不太够了。
　　陆严离开没多久，他便开始昏昏沉沉，又写了几题，不知不觉地便趴在桌上打起盹来。他打着盹，还没完全睡去，脑子里一边还在想着自己刚才做的题，一边想着今天就睡在书房里算了，实在没力气走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轻轻将他抱起。
　　那人身上有着刚洗完澡后淡淡的香味，他被那人稳稳地抱着，闻着那香味，感受着那人的体温，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从来没有谁能让他依靠，也没有谁给过他安全感，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安心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仍感觉得到，这人正是陆严。